《步步倾城:噬心皇后》 第一章:初露芳华 弘德二十九年,春 风国京都城内一片死气沉沉,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完全不似昔日繁华之貌,昨夜一场大雨突袭城内,雨过天晴后空气中还弥漫着尘土的味道,让人闻了极是不舒服。 一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妙龄女子站在华丽丽的太子府邸门前,静的就好像她本就是一处风景,身边一身绿衣的丫鬟为她撑着雨伞,这主仆一黄一绿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昨日,她爹蒙冤入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事发突然,她找遍了朝跟她爹相熟的官僚打点,却都是无功而返,容菀汐不明白,她的爹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多年来为了风国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在朝中,在皇上面前,乃至在天下百姓面前都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人。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功臣,怎么会好端端的被关进刑部大牢呢?隐约间,容菀汐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太子有关。 三年前她才14岁,随父归朝的皇家盛宴之上,太子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过来给她爹敬酒的时候,一杯薄酒全部撒在了她的七彩罗裙之上,然后眼神还带着戏虐之色,这样一个男人,爹爹怎么会同意把自己嫁给他?所以便有了后来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亲,却被容将军当场婉拒的事情。 而这一次,爹爹出事,除了太子,应该也没有别的人敢插手了。 心里这么想着,忽见太子府邸管家出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主仆二人道,“容小姐请回吧,太子殿下身子不适,不见客。” “喂,你是故意的吧,太子殿下怎么就不见客了?上午不是还去天香楼喝花酒了吗?”丫鬟初夏气到不行,指着太子府的管家,就差对骂起来。 容菀汐急忙拦下初夏,笑道,“没有关系,既然太子殿下不舒服,那我明日再来就是。” “小姐……。”初夏心有不甘。 容菀汐给了初夏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随后,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内,初夏愤然,“小姐,这个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大色狼,三年前就打小姐您的主意,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无耻,居然敢陷害老爷,威胁小姐,这哪里是太子的样子吗?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能胸怀天下百姓?” “你这小丫头总是这般牙尖嘴利,不过你可小声些,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容菀汐无奈的看着初夏笑了笑。 “奴婢才不怕,奴婢说的是事实好吗?整个京都城内,那么多皇子,就太子和宸王的名声最不好,以小姐你的聪明才智,根本就不是那猪一样的太子能配上的,太子打小姐您的主意,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初夏这丫头跟了小姐三年,一直明白小姐是大智慧的人,遇事聪明冷静,临危不乱,不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能比得了的,只可惜……小姐为人太过低调,低调到这三年,京都城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面,才会让那个什么丞相庶出的女儿拿了京都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心里真的很为小姐叫屈。 容菀汐听了初夏的话,也不辩驳,只是垂着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皇家盛宴的发生的那件事。 三年前她才14岁,随父归朝的皇家盛宴之上,太子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过来给她爹敬酒的时候,一杯薄酒全部撒在了她的七彩罗裙之上,然后眼神还带着戏虐之色,这样一个男人,爹爹怎么会同意把自己嫁给他?所以便有了后来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亲,被容将军当场婉拒的事情。 如今想来,虽然她爹是护女心切,不过当时也真是考虑不周,驳了太子的面子,如今报复他们父女倒是也不意外,只是苦了她爹,一把年纪,本来都要卸甲归乡的人,却还要在刑部大牢受罪,想到这里,容菀汐心里一阵惆怅,看着窗外,眼神也不自觉地变得深邃而忧伤。 太子府内,金辉煌黄的主殿之上 “人走了吗?”太子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的问着。 “恩,走了,奴才都按照殿下吩咐的说了。” “很好,这个容菀汐,本宫倒是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太子风北麟此时正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身下是两名衣衫暴漏的歌姬正在为他揉腿。 太子风北麟正直年轻气壮,喜爱美色天下皆知,京都城内大大小小的美女,上到王侯将相千金,下到歌舞坊娼妓,只要他看上的,没有能逃得了的,通通得手,他之所以这么嚣张,也是因为生母乃是当朝周皇后,皇后的母族周氏又是风国第一大家族,历经三朝,根深蒂固,有时候,就是连皇上,对周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年前,太子风北麟对归朝的容将军之女容菀汐一见钟情,却求而不得,心里一直记恨此事。 前些日子又听到容将军要辞官带女远走他乡,所以按耐不住,设下了这么一盘大局,坐等猎物上门。 对他来说,容菀汐就好比囊中之物,随手捏来……却不想,这件事生了变故。 如果风北麟早知道自己设局会导致后来的局面,想必就算杀了他,也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次日清晨,容菀汐换上一身白色印花罗裙耐住性子带着丫鬟初夏再一次来到太子府。 却依旧被告知,太子身子不适…… 面对太子府紧闭的大门,初夏急了。 “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初夏真是见不得太子这幅故意刁难小姐的模样,早就没了耐心。 “等着吧,他会见我的。”容菀汐此时倒是冷静的很,她明白,太子设局就是为了引她出来,所以她有信心。 这时,身后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诶?太子府门口的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如此好看?” 容菀汐回过头,看清楚来人后,眼眸微微一变,忙欠身行李:“臣女给宸王殿下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百般刁难 一身淡紫色华服的男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光看脸的话,绝对是满分的那种,初夏曾经就和小姐私下八卦过,要是轮相貌,京都城内宸王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长相妖孽的王爷,却是青楼的常客,饮酒作乐是他最大的爱好,胡闹起来,跟太子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白了,就是此人在京都城内口碑极差。 风北宸下车后,歪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然后抬起右手,敲了敲头,似恍然大悟,“哦,本王记起来了,你不是容将军的女儿吗?” “正是臣女。” “你怎么在这?你跟太子殿下很熟吗?”宸王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显的戏虐之色。 容菀汐却也毫不生气,只是宛然一笑,“不熟,只是有事求太子殿下。” “哦,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我正好也找他有事?” “不必了,多谢宸王殿下,臣女在这里等就好。” “成,那本王先进去了。” 看着宸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初夏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这个宸王肯定是故意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老爷出事,他就是明知故问,就是让你难堪。” “无妨,何须在意那些旁人的眼光。”对此,容菀汐倒是看的很淡。 隔了一会,只见太子一身蟒袍偕同宸王一起走出来,两人似乎心情不错,边走边聊着什么。 容菀汐见状立刻上前,欠身一礼,“太子殿下,臣女容菀汐……?” 岂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太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本宫要出门,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说话的过程中,太子始终没有正眼看容菀汐一下。 说完这番话,太子就率先进了马车内,倒是宸王顿了一下脚步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笑道,“我们现在要去淑女坊喝花酒,你要是着急的话,也跟我们一起??” 初夏以为,宸王这么轻浮的话,小姐肯定是拒绝的,哪知道,小姐却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好。 没错,容菀汐说了好,连宸王都惊讶了…… 哪里会有名门闺秀跟他们两个男人去青楼那种地方呢?要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宸王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容菀汐淡淡一笑,“宸王殿下一诺千金,说到就会做到的,是吧?” “额……你要是想来,本王倒是欢迎。” “小姐……?”初夏急忙上前,似乎想说什么。 “初夏,你先回府等我消息,我没事。”丢下这句话,容菀汐就跟着风北宸上了马车。 太子风北麟看见容菀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表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难以置信…… “你怎么把她也带上来了?” “我看容小姐一直在门口等着怪孤单的,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淑女坊,然后她就来了。”风北宸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就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道这容小姐当真了。 好在马车内够宽敞,三人同时坐,也不觉得拥挤。 宸王倒是懂点礼仪,并排坐到了太子身边,容菀汐艺人独坐另一边。 三人六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太子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脸颊上,肆意的盯着她看。 这张脸确实倾国倾城不假,不过真正吸引他的是容菀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那种感觉就好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那绝对不是一个深闺千金上能有的特质。 “太子殿下,臣女今日来是想……?”容菀汐虽然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但是碍于救父心切,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索性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哪知道,话一开口,就被太子打断…… “本宫现在没心情说任何事。” 容菀汐再次沉默…… 这个太子,果然是为了报复她啊,对她百般为难。 随后三人都不再说话,宸王倒是心大,靠着马车似乎浅眠了一阵。 而太子爷不在盯着容菀汐看,而是看着马车外,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没一会的功夫,到了淑女坊,太子率先下车。 宸王下车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容姑娘,这里可是青楼,要不然你就别进去了吧?” “无妨,我这几年本来也不怎么出门,对外面的传言也不在意,其他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想跟太子殿下把事情说清楚,救出我爹而已。” 见她执意如此,宸王也不在说什么,转身进了淑女坊,容菀汐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京都城内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是第一才女的奇女子,只当她是宸王或者太子的红粉知己。 甚至淑女坊的老板,兰姨还打趣的笑道:“宸王殿下,几日不见,越发的有魅力了,居然能得到一个这么出色的红颜知己。” 这种地方,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宸王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屑解释。 容菀汐倒是也没介意什么,只当做没听见,既然她准备好要救出父亲,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场面,太子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她心里都明白。 淑女坊顶楼最大的包间内 十几个乐师歌姬,热闹的很,太子和宸王看似都是常客,和这里的姑娘们打成一片。 容菀汐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她不害怕,但是也不适应。 席间,一名歌姬唱个一首江南小调之后,太子显然心情大好,搂着歌姬在怀,几杯酒下肚似乎上了点情绪,他眯着眼睛看着容菀汐好一会,最后勾勾手指:“你——过来给本宫倒杯酒。” 宸王捏着酒杯,朝着容菀汐的方向看了一下,见她依旧面不改色。 他很好奇,这样的一个奇女子,面对太子的刁难,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见一身白色罗裙的容菀汐,素手提起酒壶斟满一杯酒,然后缓步朝着太子走来。 太子的眼中全是轻蔑之色…… 什么贞洁烈女,什么奇女子,第一才女,都是虚名,自己一句话,她还不是乖乖的过来献媚? 和这些歌姬舞姬也没什么分别吗? 太子的嘲讽,容菀汐全部看在眼中,她微微一笑,递过一杯酒,声音宛然动人,“殿下请用。” 太子殿下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容菀汐忽然松手,一杯酒全部洒在太子的衣袍之上…… “大胆容菀汐,你找死吗?”太子震怒。 顿时,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宸王倒是有些许意外,看着容菀汐的眼神变的有些不寻常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失了尊严 “太子殿下请息怒。” “别告诉本宫你是无心的,本宫不是傻子。”太子没好气的瞪着容菀汐,面色阴郁。 只见容菀汐不慌不忙,也不害怕,只是淡淡一笑,“臣女确实是故意的,不过臣女也实属无奈,刚刚那一幕太子殿下是否觉得熟悉?三年前在我爹归朝盛宴上,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对待臣女的,当时臣女只觉得殿下也是有心的,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臣女都不记得了,反而殿下却还是没有容人之量,人人都说太殿下心怀天下,不会跟臣女这样的小人物计较,所以臣女就是想看看,殿下如今是不是外界传的那般英雄神武?还是……真的连一点小事都会怀恨在心的人。” 容菀汐这番话,听的其他人都要吓破胆了,要知道,这些话如果激怒了太子的话,那可是死罪,是要掉脑袋的,可是也她一个弱女子就这么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那种临危不惧的气场,确实让男人都不得不佩服。 风北麟也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听了容菀汐的这番话,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如果真的动怒,那就是真的坐实了自己心胸狭隘的传言,这里是淑女坊,是民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免不了会外传出去,到时候弄出什么幺蛾子,对他自然是没有好处的。 “容菀汐,以前只觉得你有几分姿色,如今看来,你不仅有姿色,还很有智慧,你这顶帽子给本宫扣的可真是漂亮,让本宫想治你罪,都无从下口了。”太子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听不出来愠怒来。 “太子殿下言重了, 臣女也是斗胆,看来殿下没有怪罪的臣女的意思,既然殿下连臣女泼酒这么无礼的举动都能原谅,那三年前的事情也不要计较了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爹乃一卸甲归朝的老人,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来,还请殿下手下留情,给我们父女一条活路。” “呵,如果本宫说,你爹的事情与本宫无关呢?”太子盯着容菀汐的眼睛反问。 “臣女不信。” 听闻,太子仰天长笑几声,“哈哈,好个不信,容菀汐,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 见太子的语气有些松懈,容菀汐忙上前附身行礼,“三年前是菀汐不识抬举,折煞了太子殿下的面子,臣女在此给殿下赔罪,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太子看着容菀汐的侧脸,还有那身上散发着阵阵的幽香,没来由的心情大好。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今晚来太子府陪我,明天我会让你爹出刑部大牢。” 说完,太子起身离去…… 留下一脸踌躇的容菀汐……该来的还是来了?去太子府陪他一夜吗?那样爹爹就能平安回来了吗? 太子先行离开后,宸王摆摆手,褪去了乐师和歌姬,看来太子对容菀汐是志在必得了。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不情愿,说实话,宸王还挺同情她的,毕竟她根本就不愿意跟着太子。 容菀汐垂着头,默不作声,风北宸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你没事吧?” 容菀汐没有说话,抬起头的刹那,脸上都是泪痕,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风北宸此时近距离的看着容菀汐,才彻底看清楚这张脸,这是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肌肤胜雪,双目含情犹似一汪春水碧波灵动,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凑成精致的五官,让人为之所悸动,不敢亵渎,一身白色罗裙,过腰际的乌黑长发,让她出尘如仙,傲世而立。尤其此时此刻,泣无声,泪满痕,更是让任何男人见了都我见犹怜。风北辰十二岁开始混迹风云场,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无声无息的灵动之美,哭起来足以让全天下男人心碎的脸,这一刻,就连那有着帝都第一美人之城的秦颖月都要逊色上三分,自愧不如了。 也难怪风北宸会看的有些失神……更理解为什么,让太子惦记了足足三年。 “对你的遭遇,本王表示同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那你需要什么?”风北宸有些好奇的反问。 “我需要救出我爹。”容菀汐说的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救你爹容易啊,太子不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吗?” “我不想。”容菀汐侧头擦拭了一下眼泪,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爹,她才不会做这么没有尊严的事情。十七年来,她从不曾哭泣,可是今日却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泪崩,到底是自己太软弱了,还是终于戳到痛楚了呢? “其实做太子妃挺好的,以后说不定就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此了。”风北宸感慨着。 半晌,容菀汐气吐幽兰,“不是你以为的挺好,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挺好。” “意思是你看不上太子妃之位呗?也对,三年前你们容家就拒绝了太子的求亲,如今若不是迫在眉睫,你想必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吧。” 容菀汐沉默……宸王说的确实都对。 宸王轻叹一声,朝着门口走出,忽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个念头可能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本来是要出门的,却忽然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容菀汐,想不想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我来帮你救你爹,你嫁我如何?”宸王魅惑一笑。 “嫁你?”容菀汐微微皱眉,似乎弄不懂宸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是啊,不过你要权衡一下,嫁我的话呢,顶多是个王妃,跟着太子,没准就是皇后了,不过好处也是有的,你如果嫁给我,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你还是自由的,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放心,我也有深爱的女人,我们之间,互不干涉,这不是挺好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娶我?”容菀汐不明白,既然互不干涉,宸王为什么不娶别的大家闺秀呢?京都城少女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因为你才貌双全啊,不是京都城第一才女吗?娶你做王妃岂不是很有面子?” “宸王殿下,我不是三岁娃娃,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容菀汐冷静的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另择他路 宸王轻叹一声,心想不说实话的话,是骗不了这个丫头的,索性摊开了说道:“简单,因为我深爱的那个女人在太子身边,而太子却惦记着你,所以我要是能把你娶了,也算是替自己报仇了。” 容菀汐记得听初夏八卦过,好像宸王深爱着丞相府那个庶女多年,不过不知为何,那个女人后来跟了太子,这么看来,宸王要娶自己,确实还说的过去。 “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了吗?”见容菀汐不说话,风北宸问道。 “宸王殿下,如果你能救出我爹,我怎么报答你都行,可以不要成亲吗?”容菀汐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是不愿意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注,她这一生都想安静的过,根本就不想守着这个牢笼般的京都。 “除了这个,本王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天色不早了,我的提议你想一下,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太子府,那就去宸王府找我,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宸王转身离去…… 只剩下心情万分复杂的容菀汐…… 无论是太子还是宸王?都不是她的良人,她喜欢的那个人,笑起来如阳光一样温暖。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个盖世英雄……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小姐,您没事吧?”初夏立刻迎上来。 容菀汐失魂落魄的摇摇头…… “小姐,你还没用膳吧,我让知秋去吩咐厨房那边弄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容菀汐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刑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是有,不过……?”初夏脸色不太对劲,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菀汐抬头看了丫鬟一眼,有些无奈,“初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了,都不像你了。” 初夏听罢,咬了咬嘴唇,说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说,老爷谋反罪名落实,七日后要在午门外斩首。” “什么?”容菀汐再也坐不住了,嗖的一下起身,整个人脸色惨白。 她自小失去母亲,只有一个爹爹相依为命,爹爹为了她多年不曾续曲,连一方侍妾都没有,甚至去边关都要带着她,如今马上就要安享晚年了,却还要被斩首示众,这怎么能接受的了。 容菀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跌坐在了椅子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初夏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搀扶住小姐。 “我没事。”这三个字,容菀汐说的有气无力。 “初夏,给我那件七彩罗裙拿出来,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您都奔波一天了,明儿在出去吧。”初夏心疼的看着主子。 “一刻都不想耽误,必须救出我爹。”容菀汐知道,她只要晚一分,爹爹可能就要多受一分苦楚。 随后,容菀汐喝了一杯水,换上七彩罗裙上了马车。 “小姐,咱们去哪?”将军府车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沉默许久,容菀汐才缓缓说道:“宸王府。” 是的,两者选一,她最终选择了宸王,无论宸王是报复太子爷好,是为了气秦颖月也好,动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没有爱,这样最好,以后没准相看厌倦的时候,还能赐她一纸休书,到时候依旧是自由之身,可是太子那里不同,且不说太子为人如何,以后太子一旦继承大统,她再不济也是一个妃子,那时候想要脱身就难了,对于后宫嫔妃来说,最后的归宿不是皇陵就是冷宫。 容菀汐是聪慧的,她权衡了利弊之下,决定答应宸王的提议。 宸王府内 风北宸看见容菀汐的时候,是没有一丝惊讶的,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容菀汐会来。 “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快点救我爹出来。” “好。”风北宸答应的也是极其痛快。 “那我先走了,等我爹出来,我会履行诺言的。” “你放心,你爹明早肯定毫发无伤的出来,容菀汐,留下来陪我……。”风北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容菀汐皱眉:“宸王殿下,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我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在这里过夜的话,以后就算做了宸王妃,也是要被说闲话的,到时候你也脸上无光。” 宸王一怔,随后爽朗一笑,“过夜?你想太多了,我是说,你留下陪我吃个晚膳吧,就当庆祝一下我们合作愉快。” 容菀汐一听是自己误会了,脸颊不禁的红了起来,很是尴尬。 虽然她没什么心思在这里用膳,不过宸王已经答应救出她爹,还是不要太驳了人家面子就是。 最终,容菀汐留下跟风北宸一起用了晚膳。 而另一边,太子府的人,等的却已经是焦急不堪,他以为,容菀汐一定会来,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没有想到,容菀汐已经把自己的命运赌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了,而那个人,不是他。 纵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有着想得却得不到的女人。 这时,女子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太子满脸欣喜,抬起头,看见的却是自己的侍女,顿时喜悦全无。 “殿下,该用晚膳了。” “滚。” 太子莫名震怒,吓得整个府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位爷迁怒自己。 夜色已深,眼看容菀汐还没有来,太子有些按耐不住,冷冷的开口,“容菀汐,给你机会你不要,过了今晚我会让你下跪求我上你的。” 次日清晨 太子刚刚起床,管家急匆匆来报;“殿下,容将军出狱了。” 太子闻言,眼皮一跳,“谁准他出狱的?” “据说……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口谕。” “不可能,皇祖母怎么可能干涉这件事?”太子显然不信,太后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幽居深宫多年,连选妃都不参与,更别说朝政了。 “奴才听说……是宸王殿下跟太后娘娘求的情。” “什么?是风北宸?”太子此时此刻,面色无比的阴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太后赐婚 刚到慈宁宫门口儿,太后身旁的宫女儿敬敏迎了出来,“宸王殿下、容小姐,太后不料二位来得这样快,刚歇了午觉儿。怕是有一会儿才醒呢。请殿下和小姐随奴婢先去正殿等候吧。” 容菀汐点点头,轻提着罗裙,随着宫女儿和宸王进了慈宁宫。 宫院内春阳正好,一侧是一片茂密的牵牛花架,其下有一处吊在花藤间的长椅;另一侧是一方大理石桌、四个圆凳围着,不远处一汪小鱼塘,游鱼自在徜徉其中。 容菀汐见正殿紧连着寝殿,怕扰着太后午睡,便道:“不如我们就在院内等吧,刚好晒晒太阳。” 敬敏看向宸王,宸王伸了个懒腰,“也好。” 有小太监用袖子擦了两处挨着的石凳,这才引着容菀汐和宸王坐下。 容菀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牵牛花架上,敬敏看了,低声道:“听嬷嬷说,早年太后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因着喜欢在花架下看书,先皇特意吩咐人在坤宁宫院内,置了这一处花架藤椅。陛下仁孝,知太后思念先皇,特意让人移过来的。只是到了慈宁宫后,太后就再没坐过了。” 宸王笑道:“就你知道得多,都可以在宫内开馆说书了!” 容菀汐见此,就知道宸王平时定然经常往来慈宁宫,和宫里的宫女儿们是很熟悉的。难怪这宫女儿会如此多嘴,原是说给宸王听的。 看着这一处花架,容菀汐若有所思……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女人一旦入了深宫,即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到头儿来却也难逃这深宫悲凉。 而身为王妃却是不同,尤其是宸王妃。 静坐了一会儿,里面有宫女儿传话:“敬敏姐姐,太后传殿下和小姐进来说话。” 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进了正殿。 太后午觉醒来,已梳整得宜地端坐在正殿主位上,身旁站着慈宁宫的掌事薄嬷嬷。 太后如今已年过五旬,但因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望之如四十许。 “容家丫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缓缓开口。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目光却是垂视着地面,没有僭越半分。 太后见了容菀汐的容貌举止,心内满意,面上却并未表露什么,只是道:“容家丫头,昨儿宸王到哀家宫里来求,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想要娶你为妻。” 太后言罢便无他话,没有做明确的问话,只是一句陈述,便等着容菀汐的反应。 容菀汐听太后没有下文,略一思量,平和道:“回太后,算上今日在慈宁宫的相见,臣女与宸王一共才见过三次,彼此还不甚了解。但若能嫁与宸王殿下为妻,是臣女的福分。” “其实你父亲已经归家,若你不愿,大可和哀家说,哀家会为你做主的。”太后语气温然,听着十分和缓。 但容菀汐心里却清楚,太后可以这么说,她却不能这么应下。太后之所以如此说,定是看出了她和宸王是在用婚姻做交易。做了这个交易倒不要紧,但倘若出尔反尔,那可就是玩弄皇子,是亵渎皇家威仪的大罪。 更何况,事已至此,不是太子就是宸王,两害相权,自然取其轻。 容菀汐轻施一礼,声音温婉如春风,话语却坚定,“臣女虽说是小女子,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也知道言必信、行必果。臣女谢太后恩恤。但臣女没有后悔,也从没想过要反悔。” 一直若无其事的宸王,忽而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一丝异样。 “哀家这么说,倒也并非全然出于为你着想之意。哀家虽说久在深宫,但也知道,宸儿的名声不怎么好,而你,却是京都城中公认的第一才女。若哀家将你赐给宸儿,许是会被人说成乱点鸳鸯谱,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 太后说完,看着容菀汐,等着她的回应。 容菀汐并不避讳,而是温然道:“不瞒太后,臣女也知道,民间的确有一些对殿下不太好的评价。” “只是那些评价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诟病宸王殿下生性多情风流,却从无一人说殿下德行欠佳,无一人说殿下于忠孝有失。臣女不才,却也知道美玉向来藏于顽石中。”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眼神,愈发深了些。 “纵然你自己不介意,哀家也可以不介意外界的评说,只是你父亲那边……你父亲爱女如命,又脾气执拗。太子想要娶你,你父亲都不同意,如今更何况是花柳名声同太子并列的宸王?还有,太子似乎对你很有些执着,若他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容菀汐从容道:“太子殿下是当朝储君,敬陛下、敬太后,那是人尽皆知的。若是太后下了懿旨,即便太子殿下心有不甘,也不会违抗的……” 停顿了下,思量后,缓缓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能应付的,臣女一定应付,不会让陛下和太后娘娘烦心。” 没有把话说死,还留了言外之意在。太后心思敏慧,自然能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而且即便太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多半也是不会计较的。太后要听到的,只是她有自己处理麻烦的态度和决心。 太后自己心里也清楚,小麻烦一定会有,但是大麻烦,太子一定不敢弄出。所以即便有她处理不了的麻烦,在皇家眼里,事情也未见得有多大,出面平息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给了太后思量的时间,容菀汐才继续从容开口:“至于父亲那边,父亲纵然爱女,却也是以‘忠’字为先,若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意思,父亲是绝对不会违抗的。更何况父亲疼爱臣女,自然是会听臣女的劝说的。父亲那边,臣女会自己处理好,多谢太后为臣女着想,请太后放心。” 听得容菀汐在太后面前的这一番应对,宸王看着她,眼底有了些许笑意。这小女子的头脑,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有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在府中,府中自是能得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云中锦书 屋内静了半晌,才听得太后的声音响起,“哀家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希望能够得到一心之人,白头不相离。你该知道,宸儿娶你,其实只是看中了你的好名声。即便这样,你也无妨吗?” 容菀汐听出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她必须要妥善应对。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两种方法,一种是实话实说,说她两害相权,取了轻者;另一种便是“报恩”之说。 选择前者,虽说诚实,但却也有些冒险;若选择后者……即便太后没有表露,她也能察觉得出,太后对她之前的回答很满意,正因为如此,如果这一次继续哄着太后,或许会让太后觉得她巧言令色。 所以若选择后者,便要十足诚恳、看起来十足真心,太后可是老谋深算,不能得罪的人。 容菀汐缓缓开口,声音从不点而红的樱桃朱唇中逸出,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知恩不报,非君子所为。” 看到容菀汐如此坚定的样子,宸王轻咳了一声,这番话说的他都要感动了,这个容菀汐还真的是不简单啊,连皇祖母这么难对付的人都能相处自若。 容菀汐只是用余光看了,面色仍旧很平静,垂首淡淡等着太后的话。 太后看了眼容菀汐,又看了眼宸王……眼神深邃起来。 “你们下去吧,哀家和皇上商量下,晚膳前会有定论。” 拜别了太后,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出了慈宁宫,一路往北宫门走。 容菀汐始终看路,目不斜视,亦没有看就走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宸王。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直到到了御花园边缘的柳林中,宸王才停下脚步,回身叫了她一声:“容菀汐,过来一下。” 容菀汐的脚步仍旧和先前相同,平平稳稳、不紧不慢,到了宸王面前,轻施一礼:“殿下有什么吩咐?” 宸王侧头打量着她,她的面容,在春日里柔和的日光和嫩柳的轻拂下,更显得倾国倾城。一缕发丝飘散在面颊,随着微风轻抚着她白如雪的肌肤……宸王伸出手去,为她将这一缕发丝轻轻掖在她的耳后。 在宸王完成这一动作后,容菀汐却是略一侧身,用这一轻轻的动作,表明了疏远的态度。 “哈,怕什么?本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对了,刚才看你……好像对慈宁宫内的牵牛花架很感兴趣。”宸王仍旧侧头看她。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略低声道:“据说当年皇祖父最宠爱的,不是皇祖母,而是静贵妃,也就是现如今西宫里的静贵太妃。” 容菀汐听出了,宸王以为她对慈宁宫内的牵牛花架感兴趣,是因为羡慕帝后的伉俪情深。 微微一笑,淡淡道:“殿下误会了,那就只是一个好看的花架而已。” 宸王却是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侧头看着她,像是要捕捉她的目光似的。 “今日你在皇祖母面前表现很好,本王不妨给你一个承诺”,没有捕捉到她的目光,宸王倒也不执着,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成亲之后,如果你能像皇祖母那般,把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牵牛花架那样的恩宠,我会给你的。除了心不能给你,在宸王府,你有绝对女主人的特权。” “臣女谢殿下。”容菀汐象征性地轻施一礼。 宸王摇摇手,“不用客气,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容菀汐起身抬头,刚好看到宸王正穿过刚抽嫩芽的一片新柳。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在这生机勃勃的嫩绿中,这一身月白恍若一道流光般炫目。如此风姿,融合在柳林中,竟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只是,再美的人也不是她心头所爱,她心里微微叹着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宸王一起出了宫。 一路出了北宫门,回到家中, 晚膳前,一道懿旨传来。 “容氏之女菀汐,温良贤淑、品貌端庄,为闺秀之表率。哀家欲牵良缘,今将容氏女赐予三皇子宸王为皇子正妃,于半月后之良辰五月初八成婚。容卿家教女有方,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骏马十骑……” 容菀汐和父亲接了圣旨,父亲打赏了传旨的蒋公公,亲自送蒋公公出了门。 回到正厅,只剩他们父女两人之时,看着桌子上那明黄色的懿旨,容将军这才一声长叹。 “菀汐我的儿啊,是为父害了你……” 容菀汐边收着懿旨,边平静道:“没有害我,爹爹,能嫁给宸王是女儿的福分。” 容菀汐随即又蹲在父亲膝下,握着父亲的手安慰道:“爹,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们别再提了。其实……宸王挺好的,今日还承诺说以后会对女儿好的。” “哎……”容将军又是一声长叹。 “爹,别瞎想了,快传饭吧,女儿都饿了。”容菀汐继续安慰着父亲。 席间,容菀汐发现父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父亲是在为懿旨的事而心有烦忧。父亲没说,她便也没有问起。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做出抗旨的糊涂事来,父亲如今心里难受,只是因为太心疼她。 家仆们撤了晚饭,容菀汐又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回房。 晚间初夏打了沐浴的水,容菀汐吩咐了退下,见这丫头却犹犹豫豫的,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 “没……没什么。”初夏支吾道。 算着日子,容菀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怪在晚饭席间,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不是为了太后赐婚一事,而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信给她。 “他的信来了吧?”容菀汐的声音很平静。 初夏点点头,“刚刚奴婢去打水,老爷给奴婢的……” “拿来吧。”容菀汐道。 “奴婢怕小姐看了,心里难受。”初夏撇着嘴心里万分纠结。 “无妨。” 见小姐如此坚决,初夏也只好把翎王的信递给了小姐。 借着烛光,容菀汐轻轻展开了他的来信…… “汐儿……” 伴随着这一声轻唤,容菀汐似乎看到了那在边疆原野上策马驰骋的美少年。 他勒马回身,看向她。他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温暖…… 他是个盖世英雄,文能定乾坤、武能保家园,他戎马长枪、铁骨铮铮,却也有执着的柔情,多年不变…… 这,才是她爱的人,不入我心者,不屑以敷衍,能入我心者,必待以君王,以前的容菀汐便是这样的人,可是从今以后…… 云中锦书寄相思,千里传情话不成。 容菀汐看着他的来信,听他说边疆的情况、听他嘱咐她春日里要注意休息、仔细着身体…… 脑海里浮现着他的样子,心里响着他的声音,但是面上,却不见半点涟漪,仍旧是平平静静的。 越是看着自家小姐面色平静的样子,初夏心里就越是心疼,劝道:“小姐,还是别看了吧,心里怪难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久旱逢甘 容菀汐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书信仔细看完,这才折好了递给初夏:“收起来吧。” 初夏闻言,从梳妆台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雅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却不是首饰,而全是这样的书信。 三年来,他的书信每月一封,从未间断。 他思虑周全,顾及着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与男子有书信往来,会被人说闲话,因而从不让她写回信。她知道,他的心里是盼望着能收到她的回信的。既见不成,有字迹聊慰思念也好。但却每一次,都在信的最末尾,写上:“勿念,勿回。” 勿回她是做到了,勿念,却让她怎能做到? “小姐,这盒子……还是烧了吧?”初夏道。 “收好了,随贴身的东西一并带到宸王府去。”容菀汐道。 “啊?带到宸王府去啊……这,这不好吧小姐?太危险了。” “无妨,宸王不会有心思查我的东西,就算查到了也不会在意。” 这些书信如果放在家里,一旦被有心之人翻出来,那才是祸起萧墙。而毁掉……情还未尽,牵绊犹在,她为什么要毁掉?那可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她怎么舍得? 容菀汐不知前路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情意还能延续多久、不知道是否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只是或散去、或永恒,那都是后话,不急着立刻剖断。 这世上,除了下一刻要做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是有定数的。世事无常、瞬息万变,今日不知明日之事。未到现出结局的那一刻,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太子府,后花园旁的一处小院落。 “姑娘,姑娘……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奴婢听着,是来咱们这儿呢……”丫鬟小桃一路小跑儿进了屋。 “来了,真的来了……”秦颖月心里一喜道。 “是啊,奴婢听到了殿下和小海的谈话,绝对错不了呢!说是……”小桃没有转述太子的话,而是道,“姑娘快打扮下吧,殿下很快就到了呢!” 因为太子殿下说的是——要不是老三非要和本宫抢人,本宫险些忘了还有秦颖月这号儿人,老三也忒小心眼儿了! 秦颖月念头儿一转,吩咐道:“把那件素白罗裙拿出来,快些。” 自己则去梳妆台前,卸掉了满头的珠翠,把头发披散下来,青丝如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沉淀了情绪……镜中,已经是一个满眼哀婉、楚楚可怜的柔弱佳人。 忙换好了衣服,让小桃将换下的锦裙收好,自己将梳妆台上的钗环全部收起。梳妆台上干干净净的,清素得很。 “月姑娘……太子殿下来了……”太子身边的小厮张福海向屋内喊道。 说话间,太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儿。 秦颖月轻移连莲步,慢悠悠儿地到外屋门前迎了,屈膝施礼道:“妾身见过殿下。” “嗯。”太子应了一声,在圆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光是从声音上,就能听出颇有闷气。 秦颖月示意小桃,小桃退下去,关上了房门。 太子闷闷不语,秦颖月也不说话,只是到太子身后去,轻轻给他揉捏着肩膀。 “行了……”半晌,太子拍了下她的手,道,“别按了。” “妾身见殿下似是有些不悦,朝堂上的事情,妾身不懂,也只能以这些小心意来宽解殿下了。”秦颖月柔声道。 她的声音弱弱的,语气中透着伤悲,太子听着,倒是有些诧异。 如果没记错的话,秦颖月可不是这样柔弱悲切,而是很娇嗔的。 这才回身看向她。 见她一身素白、披散着如瀑般的长发,那张生得明艳动人的娇媚面庞,在这样简单的装扮下,反而更显出挑。竟有一种“我虽无心倾国、天下却在裙下”之感。 女要俏、一身孝,这话倒是没错。看惯了那些打扮得炫目多彩的女子,偶尔一见这样的人,忽觉眼前一亮。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吗?”太子问道。 秦颖月微垂着首,摇摇头,“没有。” “既不是病了,本宫怎么觉得你与往日有些不同?” “太子殿下说的往日,是多久之前的事儿呢?”秦颖月哀哀凄凄地说着,“殿下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妾身了。” 太子笑笑,这下自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打扮,如此语气。原来是久未见他,深宅长日,觉得了无生趣。看来心里的哀怨深得很呢。 “殿下的女人这么多,可妾身,却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呢……”秦颖月哽咽地说着,轻轻拭着眼角,垂着头,更显得委屈。 其实太子今天为什么会过来,她心里是清楚的。府里都在传,今天下午,太后将容菀汐赐给了宸王。太子原本对容菀汐是志在必得的,不想只是一日的功夫,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而且她也知道,宸王抢走了容菀汐,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宸王是为了报复太子。 对于宸王对她的喜爱,她一直都清楚。 如此一来,若是太子也想到了这层干系,很有可能会对她心生厌恶,觉得是她害的他错失了容菀汐。但是那又如何呢?难道太子还能做出要和宸王交换女人的事儿么?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对她的怨气再深,他也不能怎么样,多说是过来言语发泄一番罢了。 但是以她的本事,只要她见着了太子,她就有把握让太子的这番怒气发不出来。非但这怒气发不出来,她还有本事让太子的心里生出些许得意。 如今他中意的女人被宸王抢去了,但是在早前,宸王中意的女人,不也被他抢了么? 看到宸王爱而不得的女人,却在因得不到他的宠爱而消沉,但凡是个有自信的男人,心里都会觉得很得意吧? 所以她表现得越是哀凄,太子心里就越得意。 果然,太子看了她半晌,拉着她的手,道:“朝政繁忙,本宫整日抽不开身,忽略了你。” 秦颖月乖乖地听着,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心想谁不知道你整日寻花问柳?你不是被朝政缠得脱不开身,而是沉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吧? 但面儿上,却是乖觉得很。缓缓抬头,怯怯地看着太子的眼睛继续娇嗔:“太子殿下……真的没有忘了妾身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妙计一出 “怎么会呢”,太子哄道,“本宫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你当初陪着我一起在皇家书院里同窗读书的情意,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得了的!” 许是对女人随意哄骗惯了,即便原本没想要给她好脸色,也随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蠢女人却当真了,竟是喜极而泣。 见她抽泣着背过身去,“殿下莫要理臣妾,臣妾就是太开心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太子笑笑,自然懒得劝她,也转过身去,手杵在圆桌上,在想事情。 其实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老三抢了容菀汐,但是他也抢了老三喜欢的女人,不过是打平手了。 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打平手而已。老三胆敢和他抢女人,这种嚣张纵容不得。 距离大婚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如果让老三就这么消消停停儿的、顺顺利利的,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更何况,无论如何,也要把容菀汐弄到手儿里玩儿一次才行。只不过这事情倒不急,他人之妇玩儿起来,反而更有意思。不如就让老三先**一番,他直接去摘成熟的果子。 秦颖月回过身来,见太子又在想事,仍旧轻轻给他揉捏肩膀,温柔问道:“若是实在有什么想不通的,殿下不防和妾身说说。或许话说出来,办法也就跟着出来了呢。” “也好,本宫是想要问问你”,太子道,“本宫对容将军的女儿很感兴趣,前一阵子做了件事儿,眼见着要成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事儿呀?”秦颖月故作不知,道,“只不过太子殿下智谋无双,即便妾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却也相信这事儿一定能成。因为妾身相信殿下。” “原本是能成的……”太子叹了一声,“只是半路杀出个宸王来,截了本宫看上的人。宸王去和太后求情,救出了容卿。若不是如此,昨晚容菀汐就已经在本宫的床上了。而且今天下午,太后已经为容菀汐和宸王赐了婚,本宫彻底输了一局,岂能就此罢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宸王他也是太过分了……好歹殿下你可是兄长呢。”秦颖月假意不知。 “你真不知道原因?”太子回头问道,眼中颇有深意。 秦颖月忙施礼道:“殿下恕罪,妾身真的不知道。妾身不知殿下为何一直冷落妾身,但倘若殿下真的是对妾身有什么误会的话,妾身甘愿以死明志!在书院里,妾身就一直仰慕殿下,妾身心里念着的,头脑中想着的,一直都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若是表露出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显然太假了些。就是要让太子觉得,即便她知道、她也不敢说。就是要让他觉得,她敬他、怕他、爱他……太子这样的男人,贪慕新鲜是一时的,对安全感的追逐才是永恒的。 “别怕,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太子扶起了她。 秦颖月也不再说,起身了,仍旧轻轻给他按摩着,边道:“如果妾身遇见了这样的事儿,也会想要出一口气的。殿下可有主意了?” “还没想到,所以才问你。本宫记得,在太学的时候,你是很有些鬼主意的。” 秦颖月缓缓为太子按揉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不马上说出。半晌才道:“妾身想到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太后将容将军的女儿赐给了宸王,容家很快就是皇亲国戚了,这几日里,登门道贺的人自然不少,不如殿下也去坐坐?” “怎么讲?” 秦颖月道:“殿下去将军府,可不能和朝中的大人们一样坐坐就走,而且也不能自己去。殿下带着一个平日里很顺从殿下的大人一起去,和容将军聊一会儿之后,就说下想要见见容小姐,向小姐当面道贺。也不必等容将军的回应,提出要求之后,立刻对同行的大人说,让他先回去,一定要弄得很有深意的样子……” “如此一来,何愁别人不误会呢?殿下明明和这位大人一起进去的,可却只有这位大人自己出去,这事若是传出去,可是对容小姐的名声不太好呢。若是宸王殿下听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头顶发绿?” 太子听了,思忖半晌,忽而一拍桌子,道:“好!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以用最平常的举动,达到最惊人的效果! 即便事情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父皇和太后问题起来,他也只是去府上拜会而已。若有责怪,那他便是十足委屈,满腔的冤枉。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应有容人之量,所以不想让容将军一家心有疙瘩,这才特意登门道谢,表明自己对这件婚事的真心祝福。却不想事情怎么被有心之人传成了这样儿! 妙哉!妙哉! 简直是兵不血刃而退敌之兵的妙计! “颖月,本宫就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多得是鬼主意!”太子笑着敲了下秦颖月的头。态度显然和刚进屋时完全不同了。 秦颖月笑着,心里也是暗暗叫好。却不是为了这个主意,而是为她自己。 入太子府已经快有半年了,可是直到现在,她还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是上不得台面儿的侍妾,连个美人都不是。只是刚入府那一阵儿,太子图意新鲜,连日来她这里**。可没过多久,这新鲜劲儿过了,就将她抛到脑后儿。 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一个翻身的机会,她岂能抓不住? 她不是嫡出,没有尊贵的身份,想要成为太子妃,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太子的宠爱。但是在太子这样的人身上,宠爱二字又实在太不靠谱。所以想要在太子身边长久地拥有立足之地,除了足以吸引人的美貌之外,还要让太子觉得她很有用,让太子觉得离不开她。 今日之事,仅仅是个开始…… 自从太后的懿旨传下,来府上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父亲的身子,自懿旨传下的次日就不大舒坦,但又不好驳了朝中同僚的面子,前两日每日都起身见客,折腾得身子愈发不好。 可能是父亲身体抱恙的事情传了出去,近两日倒没有人登门拜访了,而是以道贺的帖子作为替代。除了道贺之言外,少不得对父亲的病情表示关切。 前一阵子里人人躲着,这一阵儿就人人捧着。人情冷暖,莫过如是。 这日容菀汐正在伺候父亲喝药,门外小厮来传:“老爷,太子殿下和礼部王尚书来了。” 听闻太子来了,容家父女皆是脸上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破解之法 容菀汐本是不愿意让父亲再起身去见客的,但太子来了,还带了一个见证。若父亲不见,岂不让人觉得父亲在和太子怄气?若是太子借着这事儿大肆发挥,说父亲傲慢无礼,传到皇上耳中,总是不好。 “父亲,女儿先回避一下。”容菀汐只是道。 容将军点点头,对小厮道:“让外面的人引着太子慢些走,我这就出去迎。” 太子为了避嫌,为了表示他是诚心拜访而不是过来找茬儿,特意在懿旨传下的五日后才来。 看到容卿恭恭敬敬的在院内迎接,太子忙扶起了他,“听闻将军近日身子不大好,本宫好生担忧,特意从府里带了补身子的药,请将军笑纳。” 说着身后小厮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是一枝人参。小厮拿了一根银针插入其中,静待片刻,展示无毒。这才合上盒盖,将人参递给容将军。 “这……太子殿下如此厚礼,微臣怎敢收下呢?”容卿拒绝道。 “哎,将军尽管收下就是。将军之女很快就要嫁给本宫三弟了,本宫这个做兄长的,怎样也该有所表示不是?这是本宫私下给将军的贺礼,大婚当日,定然还有另一番正经贺礼送上。” 太子如此表示,容将军也不好不收,只能表示领情。接了人参,谢了恩,请太子和王尚书到正院去坐。 初夏在一旁树林中看着,见容将军和太子往正院儿那边去了,急匆匆跑去告诉小姐。 “小姐,太子殿下对老爷好生客气,倒像是赔罪似的,送了老爷一只人参呢。”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心内暗忖,这可不是太子的作风。太子近日前来,怕是还有别的所图。不知爹爹能不能应对。爹爹为人刚正,可不要入了太子的套儿才好。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忠伯来传:“小姐,太子殿下非要见小姐,说是要当面道贺。老爷吩咐老奴,说‘原原本本’告诉小姐就是。” 容菀汐听出了,父亲应该是让忠伯把正院儿的情况全部告诉她,而不是几句话的通传而已。因而问道:“忠伯,你把太子自从见着了我爹、直到说要见我的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说与我听。” 忠伯说了人参的事,说了坐下后的话……这些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一些关切而已。 但是听到,“太子殿下对王大人说,王卿,你先回去吧,本宫和小姐还有事儿呢……奴才听太子殿下说得阴阳怪气的。老爷推说小姐未出阁,不方便见男宾。但太子说,该不会是将军不想给本宫这个面子,还记得早年之事呢吧?老爷只好让老奴来叫小姐了。” 容菀汐略一思量,便彻底明白了太子此行的来意。 吩咐忠伯道:“忠伯,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我不在府内,带着初夏出去了。若是太子问你我去哪儿了,你就说,不知道,找遍了府里也没有,定是出去玩儿了。他若不信,大可以带着他搜府。” 忠伯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且从不会做错误的决定,因而也没问为什么,应了一声就去照办。 “初夏,我们从后门儿出去。”容菀汐道。 你不是想要侮辱我的名节么?若是同时在场的证据都没有,你又从何处传起呢? 捕风捉影的事,也要有“风”才行。 容菀汐带着初夏从后门儿出了将军府,初夏紧跟着小姐的快步,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官媒所。” “啊?官媒所啊?小姐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己去那种地方啊?而且官媒所位于主街闹市之中,小姐去官媒所的事,要是被给别人看去了可怎么好啊?” “就是要让别人看见才行。” 如果不弄得轰动一些,怎么可能有人证明在这个时辰,她是不在府中的? 虽说一个姑娘家亲自去官媒所,传出去是不太好听的。但父亲卧病在家的事情,现在也是人尽皆知。即便太后责怪下来,她也只是不想要让父亲劳累着,所以才想着自己去亲自挑选喜婆而已。 只是一件寻常女子没做过的事情,却并非什么有伤风化的举动,有何不可? 容菀汐带着初夏,一路到了官媒所。还刻意在门口儿交谈了几句才往门内走去。 两个姑娘家亲自进官媒所,自然引得路人的注意。 见这两个姑娘家正在迈进门槛儿,真是到他们官媒所来的,里面有个小伙计迎了出来:“小姐,这里是官媒所,是官家设立的、给达官贵人、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们说媒、张罗婚事的地方。看小姐的打扮,还没出阁吧?” 容菀汐便不往里走,而是退了一步站在门外,道:“这位小哥,我是未出阁不假,但是已许了人家。我是容将军的女儿,今日来,就是想要挑选一位喜婆,劳作张罗婚事之用。” “啊?容将军的女儿?就是那个太后赐婚给宸王的吗?小姐就是要做宸王妃的容家小姐啊?” 容菀汐的话音调并不高,也没有多大声,只是正常的言谈而已。但是这小伙计受到了惊吓,接连几声惊呼出口,可是让周围百姓们听了个清楚。 这正合了容菀汐的意。 “是啊”,容菀汐道,“我父亲生病了,想着不劳累父亲,便自己过来挑选。我记得官媒所里,也没有不接待姑娘的规定吧?我能进去吗?” “哎呦……居然是容家小姐啊,难怪如此容貌气度……” “是啊,长得真美啊……” “不愧太后看中的人,如此孝顺让人不喜欢都难啊……” “只是到底是个姑娘,亲自来挑选喜婆,总是有些不妥吧……” “皇亲国戚还用来这里挑喜婆啊……” 大家议论纷纷,这些都在容菀汐意料之内,她只是笑而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集市偶遇 容菀汐静静的将周围人的议论听在耳中,面色却是十分坦然的,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只是官媒所小伙计为难道:“这个……是没有这个规定啊……只是小姐到底是个姑娘家,小的是怕传出去对小姐不好……” “容小姐来了,快请进来……”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女人迎了出来,对小伙计小声斥道,“怎么这么不开眼?竟让小姐在外头儿等着?亏得小姐是不和你一般计较的!” 迎出来的是这里的主事赵官媒,容菀汐在赵官媒的介绍下,选了一个很合眼的官媒。约了选好的洪官媒明日上午到家里去和父亲商谈。闲说了几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初夏离了官媒所。 赵官媒和洪官媒送她们到门口儿,少不了一番临别之语,赵官媒还说要用轿子送她们回去。 容菀汐只是淡笑道:“不妨事的,我和丫头随处逛逛,不急着回府去。二位就送到这里吧。” 如此在官媒所门口儿的一番耽搁,自然又惹来了不少注意。 更何况又有了官媒所的人作见证,就算太子那边要传什么谣言出来,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哎呦,小姐,你看那边……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怎么这么不要脸?竟然自己来官媒所和媒婆打交道。”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翠绿的小丫头,正对自家小姐说道。 秦颖萱顺着丫鬟的所指看向官媒所门前,刚好那小姐转过身来,看清楚了她的脸……秦颖萱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是三年前,在容将军归朝盛宴上见到的、容将军的女儿么? 呵呵……容菀汐…… 这就是刚被太后赐婚给宸王的女人,容菀汐。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呢?能得以嫁给宸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宸王到底怎么想的? 正想着,容菀汐已经带着丫头往这边来了。 秦颖萱眼见着容菀汐正走过来,也不避让,就这么直立着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容菀汐。 容菀汐想要给初夏买几件首饰,因而并未注意到前方这个正打量着自己的人。而且弄出了去官媒所的事情,街上行人们的打量自然是少不了的。容菀汐只是如同出门置办东西的小家碧玉一般,自在地挑选着看中的东西。 挑中了一个玳瑁发钗,放在初夏头上比一比,觉得还可以。 “小姐”,初夏轻轻拉了下容菀汐,低声道,“那边那两个人怪怪的,一直在看小姐。” “无妨,让他们看去。”容菀汐道。 她此行的意图,不正是被人看到么。承受一些不目光,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啊小姐”,初夏道,“我真的觉得有点儿奇怪,小姐看看。” 容菀汐付了钱,低头为初夏买下了这个发簪,刚要递给初夏之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容家小姐么?” 一个挺和悦的声音,但是容菀汐却听得出,这是故作和悦。声音中,有些傲慢。 容菀汐不知是谁,抬眼看向向自己走来的一个穿着嫣红色罗裙的小姐。长得挺娇俏的,倒是个美人儿。 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在三年前的归朝宴上见过。这是……秦丞相的女儿秦颖萱。 “秦姐姐。”容菀汐微微笑道。 “妹妹好记性”,秦颖萱笑道,“刚才在官媒所见到妹妹的时候,我还没认出呢。瞧了好半晌才敢确定的。不知妹妹怎会自己来官媒所的?可是有什么让妹妹为难的缘故?” 秦颖萱很是关切的样子,容菀汐虽觉和她不熟,不愿意和她多言语,却也耐心地微笑道:“没什么为难的缘故,只是父亲病了,不忍劳动父亲来选。已经约好了媒婆,明日就到府上和父亲去谈了。多谢秦姐姐关心。” “原是这样啊”,秦颖萱仍旧是很熟络的样子,“如此,姐姐就放心了。只不过……” 全是为容菀汐着想之意:“若是这个原因,妹妹实在不需自己前来的。荣将军是武将,身子骨硬朗的很,小小病痛,想必不日便好的。妹妹好生着急呢……也是呢,能嫁给宸王殿下那样的美男子,妹妹上心些也是应该的,可不能出了差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像是我们小姐急着要嫁……” 初夏话没说完,容菀汐就将她打住了。向秦颖萱和悦道:“姐姐提醒的是。姐姐还有其他事吗?妹妹说好了,要给我家初夏买些首饰,做些衣裳的。还有的忙,不如改日再陪姐姐说话?” 秦颖萱一笑,道:“你这丫头,妹妹平日里……” 还没说完,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向这边而来。这马车,她认得,是……宸王的。 她平日里不顾大家闺秀的仪范,常到街上走动,为的,就是能瞧上他一眼。 这条街的尽头,是淑女坊。他是要去那儿的吧? 看到秦颖萱忽而收了话望向她身后,容菀汐也回身看去。 刚好他掀开车帘,向她招呼道:“本王要去淑女坊,你要不要上车一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她面前。 宸王掀开车帘,整个上半身探出马车,向她伸出手来。在没有得到她回答的时候,就直接说道:“上来。” 好像确定了她会跟着似的。 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随他去过一次,难道他还真的把自己当做了酒肉朋友? 他笑得很明媚,倒像是这阴霾天空下的一道柔光。 容菀汐看了眼天色,施礼道:“今天就不陪殿下过去了,臣女还要给初夏买些衣裳首饰。得抓紧着些,怕是要下雨了。” 宸王笑笑,也不勉强:“那好,咱们改日再约。本王听说淑女坊昨儿新研制出了一道菜,原想着带你一道去尝尝的。” “多谢殿下记挂着臣女。”容菀汐轻轻施礼,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街上行人这么多,岂能不表现得恩爱一些呢?她看出了宸王是这个意思,想着日后的相处还是要和谐些为好,自然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顺着他。 宸王看着她,也不说让她起身,半晌,声音有些温柔:“是臣妾,不是臣女了。” 他语带笑音,丝毫不避讳这是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你很快就是本王的王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操之过急 容菀汐保持着屈膝施礼的姿势,等着宸王的马车离开,这才起身,要带着初夏去一旁的裁缝铺子。 忽听得秦颖萱笑道:“原来是宸王殿下啊,刚刚我瞧着那马车好生华丽,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竟是被这马车的样子给震住了。姐姐胆儿小,让妹妹见笑了。” 容菀汐转身看向秦颖萱,微笑道:“不会的,若是忽然见着了这样华丽的马车,我也会好奇地多看一会儿的。” 秦颖萱是知道她刚刚忽然如此看着宸王的马车,有些失仪,这是忙着补救呢。 “怕是要下雨了,姐姐也早些回去吧。我先进去了。”容菀汐略指了下裁缝铺子。 秦颖萱摆了十足的态度,得体的点点头。 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神色却是一点点暗淡下来,直至有些冰冷。 怎么她就这么好命呢……真是不公平啊。 秦颖萱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带着丫鬟回府去了。心里,不是不怕的。 都说那容菀汐极其聪明,若是让她看出了自己对宸王的情意……哎……自己的颜面还要不要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如此仰慕一个男子,可这男子深爱的,却偏偏是她的妹妹。 她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见得他的踪迹,竟是这般难以自持。 容菀汐带着初夏挑选了几个身衣裙,因着天色,便不再多做耽搁,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回。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秦小姐好奇怪啊。刚才宸王殿下和小姐说话的时候,奴婢偷偷看了秦小姐,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宸王殿下呢!”走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初夏道。 容菀汐笑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原本只是想着让官媒所的人做个见证,却不想有了宸王和秦家小姐这两个意外收获。 回到家中,嘱咐初夏将买来的东西与知秋分了。正说着,就听知秋从房中跑出来道:“小姐去哪儿了呀?方才老爷派人在府里遍寻小姐呢!” “去给你们买些东西衣裳首饰,家里这几日忙,来不及做了。改日到了王府,可别被人小瞧了去。”容菀汐笑道。 “我就不要了”,知秋道,“奴婢还在长身体呢,等身量长成了再打扮,现在穿着也是浪费!都给初夏姐姐吧!” 容菀汐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善良,买的多,你们两个都有份,对了,太子走了吧?” “啊?太子来了啊,奴婢不知道啊。”知秋把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 “你啊,别光顾着听话,平时也要学得伶俐一些”,初夏用手指戳了下知秋的小脑袋,“光是会听吩咐有什么用?府里缺壮劳力吗?” 容菀汐微笑着看着她们玩闹,这两个丫头,是要给她作陪嫁,随着她一并去宸王府的。初夏倒还好些,虽然平时话多,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思量的。但知秋今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不用细想,也知道宸王府里一定不太平,险恶得很。但愿她们两个都能平平安安的。 太子不知道容菀汐出去做什么了,也没细想,只是按照原本的打算,在将军府里逗留了近一个时辰。出了将军府,就示意跟着的小厮张福海。张福海立刻会意,飞也似的去办了。 容菀汐,就算你能躲过了见本宫,但是谁能知道呢?你以为本宫就只是为了见你而已么。见到或者不见到,其实并没有那么要紧。要紧的是本宫的确来了将军府,而且的确留了很久。 太子不觉得容菀汐是真的出去了,容菀汐一直深居简出,不愿到外面抛头露面,这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那管家的话明显是敷衍。估计是躲到哪里去了。 只是容卿已经下令搜府***,当时他的小厮也是以帮忙之名跟着的,的确没发现。容家府宅这么深,怕是有什么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这都不要紧。容卿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他总不能非吵嚷着不见到誓不罢休,岂不是太没风度? 太子脚步轻快,心情很好,万万没想到小厮带回的消息竟是如此…… “殿下,奴才在街上听说,容家小姐今天去了官媒所呢!”张福海回来禀报道。 “什么?官媒所?”太子道,“你没听错吧?是容菀汐亲自去的?” “是啊,街上有人亲眼看见的。茶馆里有人在谈这事儿呢。” “什么时候去的?” 确定了这事情的真实性,太子关注的,已经变成了发生这件事的时辰。隐约觉得,事情或许发生了变数。 “是……”张福海被问住了,吓得直擦汗,“他们没说。奴才急着回来并报殿下,一时忘了问。” 也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殿下,您说,会不会容家的管家没有撒谎,小姐当时真的出去了?” 太子脸色阴沉下来,道:“让你放出的消息,放了没有?” “殿下,已经放了……奴才是在完成了殿下的吩咐,回来的路上才听到这消息的。” “你现在立刻去打听一下,大概是在什么时辰”,太子道,“如果真的是在咱们去将军府的时候出的这事,立刻让那些人停止散布消息。如果不是,还是随着他们去散步。快去。” 张福海忙擦着汗退下了,已是吓得脚步有些发浮。 太子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眉心紧蹙。 幸亏发现得及时。如果容菀汐真的是在他登门的时候去了官媒所,而坊间又有了他和容菀汐在将军府后宅私会的传言流出……没人相信这传言是一回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难免不会觉得这是他的故意安排。比如说老三那边肯定会闹腾。 若是老三听到了传言、也知道了容菀汐去官媒所的事,岂不要在心里暗笑,嘲笑他又被容菀汐白摆了一道。 至于皇上和太后那边的应对,倒不要紧,按照之前打算的去做就行,无需变更。只是他丢不起这个人,总不能被人捡了笑话去。 静等着小厮的回复。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漆黑。 厨院那边来问了几次,他都没有要传晚饭的意思。哪有心思吃得下去。 忽见张福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殿下……奴才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又败一局 “快说。”太子急切道。 “奴才打听过了,是……是……是未时四刻里进去的,申时一刻里出来的。正好儿……是咱们在将军府的时候。” 太子点点头:“安排传出去的消息,都收回来了?” “奴才已经告诉他们别再传了。但……多少还是有些人听到了吧?”张福海道。 太子脸色阴沉:“滚下去,真是群饭桶!”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张福海忙应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居然又被容菀汐给摆了一道, 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搞定? “张福海,滚回来!”忽然扬声叫住了已经“滚”到院子里的张福海。 “是!”张福海立刻跑回来。 “你去,带上几个心腹盯着些。一旦有人谈论本宫和容小姐的事情,立刻给本宫摆平,绝不能让他们再传,明白么?”太子吩咐道。 “是是是……”张福海又连声应了退下了。 虽然太子收势比较及时,但这传出去的消息,岂能是说收回,就立刻全都收回的? 集市上的人那么多,风国国风开明,对百姓们的言论不会严加管制,百姓们谈论时局、谈论王子公主们,也是常有的事儿。以至于这消息,两三日的功夫,到底还是流传了出来。 这日一早儿,宫里就来了消息,说皇贵妃请小姐入宫觐见。 容菀汐一听是宸王的生母沈皇贵妃来传,却并不诧异。当听到太子放出的谣言已经散步了些时,就知道了会有今日之事。 即便这消息传得不算恣肆,但天下事,尤其是这都城里的事儿,只要宫里的人肯留心,也是能轻轻松松就掌握个清楚的。 容菀汐换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裙,带了些昨日就准备好的亲手做的点心,带着初夏进了宫。 “小姐穿上这身淡粉色,真是漂亮”,马车里,初夏笑道,“显得小姐可温柔了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我。”容菀汐笑笑。 估计皇贵妃也会喜欢的。皇贵妃沈瑶敏,是太傅沈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端庄,她会喜欢一个温婉的儿媳的。 在容菀汐的马车之前,已经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北宫门。 但马夫并未在这儿等着,而是得了主人的吩咐,赶着马车回府去了。 宸王一路去了母妃的漪澜宫,见了母妃,拜道:“儿臣来给母妃请安。” 皇贵妃正坐在里屋的小桌旁绣花,听了这声音,忙放下手中的刺绣。 她去年刚刚过了四十岁寿辰,但却仍旧容颜姣好,看起来竟如同一个三十出头儿的美妇人一般。 岁月没有在这张美丽的面容上过分刻下足迹,但宫里二十余载的沉浮,却全都积淀在了通身气度上。凝练成了一种温婉沉稳、波澜不惊的气度。一颦一笑间,又有身为宫中美妇特有的娇然仪态。便是宫里的一些正值青春的年轻妃嫔,见了她的容颜和韵味,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儿。 在宫中的处变不惊,恬淡悠然,在她儿子的面前,却是未有显露。而是一路快步出了里屋,笑容已爬上面颊。扶起了她的儿子,慈爱道:“你这孩子,多久才过来一次。在外头儿逍遥快活,怕是要把母妃给忘了吧?” “哪儿能呢?”宸王笑道,“儿臣天天记挂着母妃,只是怕扰了母妃的清净,所以才不到宫里来。而且儿臣已经是已成年的皇子了,总往父皇的后宫里跑,也是不妥当。” 宸王说的却不是哄母妃开心的话,而是真真正正的顾虑。他知道母妃思念他,他自然也是思念母妃的。只是宫规严苛,宫中有心之人又这么多。他不能常伴母亲身边,自然要仔细着些,不要给母亲招祸。免得自己在宫外,欲救而不及。 皇贵妃笑道:“是这个理儿……来,尝尝母妃宫里新做的点心。” “母妃今天传了您的未来儿媳妇儿进宫吧?”宸王边跟着母亲,边问道。 “这事你也知道?”皇贵妃道,“你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一早儿才发生的事儿。” “只是恰巧而已”,宸王接了点心,道,“原本儿臣是想要约见容家小姐的,派了小厮去传。小钧很机灵,刚出门,就看到有传旨的太监往将军府去了,儿臣这才知道的。” 皇贵妃听此,觉得儿子对太子和容家小姐的事情并在意,不免有些担忧:“宸儿,母妃知你身边从不缺美丽的女子。这倒不是什么大过错,只是注意有个节制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因身边女子众多,而对自己正妃的名节都不在意。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绝对不能因此而纵容她的不贞洁,明白么?” “母妃是说最近民间的传言么?”宸王道,“那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就在太子在将军府拜访的时候,儿臣还在集市上看到了容小姐。” “哦?”皇贵妃有些诧异。 但只是一个念头儿闪过,便了然了。 “如此便好”,皇贵妃道,“只是原本母妃也要见见这未过门的儿媳的。” “母妃”,宸王忽而笑道,“不如你来考考她,就装作您不知道真相的样子,看看她能如何应对?不是说容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么,难道母妃就不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浪得虚名?” 正说话间,门口儿宫女儿传道:“娘娘,容家小姐到了。” “母妃且问着,儿臣去里屋屏风后面等。”宸王道。 皇贵妃摇头笑笑,也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娶妻娶贤,若是当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于礼仪本分上也是不会错的。 容菀汐让初夏在门口儿等,自己提着食盒进了屋。皇贵妃坐在主位上,容菀汐并未抬头去看,始终微垂着首。 “臣女容氏,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容菀汐将食盒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稽首大礼。 对容菀汐从一进门儿到现在的言行气度,皇贵妃是很满意的。但面色上毫无表露,半晌,才出了一个平平的声音:“起吧。” “谢娘娘。”容菀汐拎着食盒起身。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皇贵妃问道,声音有些慵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面见贵妃 容菀汐觉得这慵懒的声音,倒是和第一次见到宸王时听到的声音有些相像。 “回娘娘,是臣女为娘娘做的玫瑰糕”,容菀汐道,“臣女不知娘娘的口味儿,味儿轻味儿淡的,各做了些,还望娘娘不弃。” 皇贵妃略扬脸,一旁的贴身宫女儿锦玉边上前接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容菀汐应了声“是”,抬起头来,却仍旧垂眸,不敢冒犯皇贵妃。 皇贵妃打量了半晌:“的确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让太子惦记了这许多年,便是你已许配了人家,他还是如此不死心。” 容菀汐施了一礼,并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只是平平稳稳地说道:“三年前太子殿下曾经向父亲求娶臣女,这事儿臣女是知道的,但是父亲已经拒绝了太子殿下。臣女殿下一直在深闺中,鲜少出门,且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自是不会过分在意臣女这一小女子的。臣女与太子殿下,之后便再无关联了。” “你深居简出,这一点本宫是清楚的”,皇贵妃道,“只是太子殿下在不在意你,朝中、民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容菀汐,太子殿下对你如此痴情,你心里,是有几分感激的吧?毕竟是女子,谁人不喜欢长情之人呢?” 皇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未见丝毫怒意,听着反而还有几分慈爱的笑音。但容菀汐却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屈膝行礼。声音不高,温婉得宜:“臣女不瞒娘娘,其实在面见太后之时,太后也向臣女提起了太子。” “而且……想必娘娘也知道了臣女父亲的事。臣女是这一阵子,才知道太子殿下对臣女之意,许是殿下忽然想起了臣女。但臣女知道了,便全当做不知。臣女愚见,一直觉得,心静,便万物皆静。” 皇贵妃看了容菀汐半晌,心里对她所说的“心静,则万物皆静”,是很赞许的。因为这也是她在宫里多年遵循的处世之道。只是有时候世事纷扰,却也不容得你静下去。 “所以说……哪怕太子到了你的府中、到了你的闺房前,你也是不见的了?”皇贵妃微微笑着,直接问道。 “倘若有一日,太子真的到府中想要见臣女,父亲就算拼了命去,也不会让地太子殿下到得臣女闺房前的。”容菀汐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其实皇贵妃本不是如此咄咄逼人之人,但此时容菀汐越是应对得当,她就反而越想要考考这个儿媳。这是她儿子的正妃,自是要比寻常女子多一些胆色视见的。她很想要看看容菀汐的胆色和识见。 “可是本宫怎么听说,就在三天前,太子已经去了你府上呢?”皇贵妃道。 “这事臣女也听父亲说起了”,容菀汐很坦然地回道,“因着父亲在病中,太子殿下不仅亲自登门道贺,还送了一只人参给父亲。因着太子殿下说,这人参是他身为宸王殿下的兄长,代殿下送给父亲的,父亲便不好不收。” 皇贵妃看着应对从容的容菀汐,觉得她的确是很聪明的。既说了实情,很是诚恳;却也表明了他们一家心向宸王,因为太子说是代宸王而送,所以才说的。这便堵住了接下来她可能出口的问题。 一旦听到容将军收了太子的人参,若她有意刁难,就一定会问,“看来你父亲对太子也不差”。 如此轻易的几句言语,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怎么是听父亲说的呢?你没在家吗?”皇贵妃温然问道。 “是……”容菀汐说着,忽而跪地道,“臣女有罪,请娘娘恕罪。” “哦?何罪之有?” “臣女……臣女是未出阁的女子,却自己去了官媒所,许是丢了宸王殿下的颜面。”容菀汐道。 皇贵妃只听人禀报了传言中的太子和容菀汐的事情,却并未听人禀报这官媒所的事。一时听到了,的确是有些惊讶的。但却只是秀美微微蹙了一下,便仍旧平平地问道:“怎么自己去官媒所了?” “因着父亲病了,臣女不想父亲劳累,便自己去了”,容菀汐道,“就是在臣女在官媒所的时候,太子殿下才去臣女府中的。臣女在官媒所中耽搁了好久,又带着丫头在集市上买了些衣裳首饰,及至晚膳十分才回家的。” 皇贵妃听了容菀汐的话,看着她,已然知道了她去官媒所的用意。 虽说容菀汐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举动,但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节,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她如此做,也是保全了宸儿的名节。 皇贵妃缓缓起身,扶起了她。 “好了,你也是一片孝心,这一次的事情,本宫就不责怪你了”,皇贵妃扶着她的手道,“但是以后,言行上还是要注意一些。” 见皇贵妃不再问太子一事,容菀汐就知道,即便没有明说,这事儿也已经过去了。 皇贵妃又说了些关切和嘱咐之语,也告诉了她宸王的喜好,有些乏了,这才让她出宫去。 容菀汐知道皇贵妃的慈母之心,心里对她是很敬重的。但是这敬重,却也只能埋在心里而已,不能被这一份对慈母之心的敬重而模糊了头脑。 今日她做了维护宸王的事,皇贵妃才会对她如此;而若是明日她做了宸王名声的事,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容菀汐拜别了皇贵妃,带着初夏往北宫门走去。 到了门口儿,刚上踏上马车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容菀汐……” 他笑着跑来,道:“你的脚程够快的!本王只是和母妃说一会儿话的功夫,你就走到这儿了。” 容菀汐听得他也在皇贵妃宫中,却并未问什么,而是下了马车,轻施一礼,淡淡道:“臣女拜见殿下……殿下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乘马车来,与你同行吧。”宸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红玉佳人 容菀汐没有拒绝宸王要同乘一车的请求,而是略一侧身:“殿下请。” 宸王轻便地跳上了马车,回身将手递给她,想要拉她上车。但是容菀汐却装作没看见,只是面色平静地、目不斜视地顾自上了马车。 被容菀汐忽视了,宸王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吩咐马夫:“去琳琅阁。” “去那里做什么?”容菀汐自然不会以为宸王是想要自己过去。 琳琅阁是京都城中的一个专卖稀有之物的商铺,与其他的商铺自是不同。没有特定的经营范围,绫罗绸缎、稀有宝钗、精致把玩、罕见摆饰,雷之国的紫金、火之国的血玉、雨之国的七彩珊瑚、云之国的苍山白石……据说各种稀有之物,在那里都能找到。这也是风国国力强盛、商业发达的一个显现之一。 见容菀汐用眼神询问,风北宸仍旧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容菀汐也不问下去,而是静等着马车行到该处。左右不过是他又听到了什么稀奇好玩儿的东西,想要过来淘买罢了。 琳琅阁虽说是京都城中一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但却并非位于主街闹市,而是位于次街,与一些青楼花馆、客栈酒肆在一处。 到了琳琅阁,宸王先下了马车。亲自撩开车帘,仍旧是伸手要将容菀汐扶下来。 这一次容菀汐没有装作没看见,而是道:“多谢殿下体谅。只是这马车不高,不敢劳动殿下。” 说着,已经腰身轻移,避开了宸王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宸王看了眼自己的手,笑笑,有些讪讪的收回来。这个容菀汐,要不要这么较真儿啊? 见宸王来了,小伙计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草民拜……” “免了,在外头不拘这些虚礼。” “嘿嘿……小的多谢殿下!”小伙计应了一声,就引着宸王道,“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来了。” 因为做的都是达官贵人、大富之家的生意,这里的伙计倒是闯荡得很,一点儿也不惧怕这些贵人们。当然,前提得是——这位贵人是常客,熟了。若是不知身份的,自然要更恭敬几分。保不齐哪日陛下就微服私访,亲自到此了。 “哎呦……殿下可来了……”掌柜的从楼上迎了下来,“殿下定的东西已经到了,昨儿采办刚送来的时候,被工部的纪大人瞧到了,可是馋得不得了呢。听闻是宸王殿下您的东西,这才不敢打主意。” 许是因为上午达官贵人门都在各自衙门里,店里没有客人,容菀汐也觉得自在许多。宸王跟着掌柜的上楼去了,她却在楼下闲转悠。这里果然名不虚传,叫“琳琅阁”,还真是挺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容菀汐正在看一个质地细腻的三彩瓷,忽听宸王道:“容菀汐,等下再看!你看中什么,本王都买给你,你先上来!” 容菀汐笑笑,听着这话,还真是对她十足宠爱呢。 “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呀!能得到宸王殿下的这般宠爱,是多少女子几世都修不来的呢!”小伙计在身后奉承道。 “叫我容小姐就好。”容菀汐淡淡道。 轻提着罗裙一路上楼,宸王就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等着她。 看着这小女子今日穿着淡粉的颜色,映得她的皮肤更白皙了些。衣裙上绣着的百合,在温婉之中,又显出几许淡雅。堕云髻坠在一侧,说不出的婉约动人,又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高…… 这果真是个绝美的女子,便是娶回家里做摆设,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摆设。 跟着宸王进了二楼一个雅间。屋子不大,里面是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淡淡的清茶。熏香袅袅,沁人心脾。 “请殿下和娘娘稍候,小的这就去取。”掌柜的道。 “你买的什么?”容菀汐给了他一句闲聊。 “等下你就知道了。”宸王又在卖关子。 容菀汐便不再问下去。 而宸王得出的结论是——这女人真不解风情。若是身旁其他的莺莺燕燕,现在早就缠着他问个不休了。 很快,掌柜的便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来,道:“昨儿晚上让精巧的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就等着殿下今儿来取了。” 盒子打开,是一个红色的玉镯。 这种颜色的玉,容菀汐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诧异。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火之国的血玉了。 琳琅阁果然神通广大,看来这坊间传言,并非是虚谈。风之国与火之国向来没什么往来,而如今,这火之国的血玉,却真真切切的摆在了他们面前。而且从掌柜的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似乎在琳琅阁里看到这种东西,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宸王满意地点点头,道;“本王就知道杨掌柜办事最为稳妥。” 杨掌柜笑道:“都是为了殿下满意。” 宸王将玉镯拿了出来,对容菀汐道:“手给我。” 容菀汐看了这玉镯,便不将手递过去,而是问道:“殿下是想要将这玉镯送给臣女么?” “你我就要成亲了,本王还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你,想来也是不妥。” 容菀汐起身,施了一礼:“臣女多谢殿下记挂。” “手。”宸王道。 容菀汐却是双手捧起,做接东西状:“臣女多谢殿下恩赏。” 宸王笑笑,将玉镯直接放在她手心,顺了她的意。 “你不是看中了楼下的三彩花瓶?我们再去选选,你都喜欢什么,买来了一并放在你的房间里。”宸王道。 “臣女只是看看而已”,容菀汐跟着宸王出门下楼,边道,“不敢让殿下破费。” “无妨”,宸王笑道,“好歹是娶媳妇儿,花费一些是应该的。” 宸王要在楼下挑些东西,但容菀汐却是不选。宸王也不介意,由着自己的眼光挑选了几件摆饰。 出了琳琅阁,宸王很自然地上了容家马车,容菀汐也跟了上去。 马车中,却是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玉镯递给了宸王:“殿下这礼物,原本不是给臣女的,臣女不愿夺他人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赏罚分明 “哦?你怎知这原本不是送你的?”宸王倚在马车一角,懒洋洋地看着她。 “《诸国志》中记载,火国有美玉,色如血,他国之玉莫敢与之敌。这红玉产自火之国,且掌柜的又说,这东西是昨日才到的、连夜打磨的,可见是直接从火之国远道而来。臣女与殿下相识,还不到十日。可见这红玉,是殿下在见到臣女之前、在太后赐婚之前就定下的。”容菀汐道。 宸王懒懒地挪动了下身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原本是打算送给淑女坊的月儿,一个月前,本王吃多了酒,月儿趁机向本王讨要。本王已经答应了她,总不好食言,就让人去寻了来。” “既如此,殿下还是送给月儿姑娘吧。”容菀汐归还的态度很是坚决。 “送什么送?”宸王闷闷道,“半个月前就已经和一个外地商贾走了。反正是没主儿的东西,你拿着吧。” 容菀汐笑笑,心想这倒是宸王应有的作风。好东西别浪费,左右得哄到一个女人才行。 “既已是没主儿的东西,臣女就不推辞了。多谢殿下恩赏。”容菀汐道。 宸王略抬眼,打量了她一下,有些好奇:“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剩下的东西,你就不觉得本王是在羞辱你?” “殿下没有羞辱臣女的意思,臣女不会多想的。”容菀汐道。 宸王笑笑,竟有了些许安慰的意味儿:“放心吧,本王的确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仔细地将她从上倒下看了半晌,才道:“这是个好东西,你配得上。” 容菀汐笑笑,并不言语。 不过是一个随手的礼物而已,就像是他刚要扔掉的东西,忽然看到她走过,觉得她能用得上,就给她了。而她也不想要弄得太矫情,刚好自己确实看上了,便收下来。 有意羞辱她?宸王才没有这个心思呢,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戴上,给本王瞧瞧。”宸王道。 容菀汐也不扭捏,将这晶莹剔透的红玉镯子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纤纤玉腕,如血红玉,宛如红枫林中白鹭过隙,妙哉、妙哉……”宸王赞叹道。 容菀汐笑笑,倒也不在意他这红枫白鹭的描绘是否得当。 “吴伯,先送殿下回府吧。”容菀汐向车帘外喊道。 既然是容家的马车,她总要尽到主人家的本分才是。但是宸王却并没有和她客气的意思,而是道:“不要见外。本王堂堂八尺男儿,岂有让女人送回家的道理?” “马夫,回将军府……”宸王向外道。 听着自家小姐没有再吩咐,吴伯就顺着宸王的意思,直接回了自家府宅。 马车停在后门儿,容菀汐向宸王道谢下车。刚要吩咐吴伯送宸王回去,却见宸王跟了下来。 “殿下,就送到这里吧。”容菀汐轻施一礼。 宸王忽然倾身凑近了她,竟是凑近了她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嗯……真香……” “请殿下自重……”容菀汐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浑身不自在。迅速闪身后退,施礼道,“殿下,臣女回府了。” “多大点儿事儿啊?”宸王笑道,“你还真生气了?怎么本王送你礼物,不见你欢喜,对你这点儿惩罚,你就恼成这个样子?” 容菀汐只是淡淡地回道:“殿下误会了,臣女没有恼,只是光天化日,臣女不想宸王殿下被人说闲话。殿下是皇族,理应为天下人仪容行止之表率。” “本王的仪容不好么?”宸王摸了下自己的脸,道,“还可以吧?且举止间潇洒风流,应无什么错处。” 容菀汐不语。心里却觉得,这家伙真是很有一番巧言善辩的本事。 “好了”,宸王笑道,“不逗你了。你要知道,这红玉镯子,是本王给你的奖赏,奖赏你在漪澜宫讨得了母妃的欢心;刚刚的事,则是对你的惩罚,惩罚你不记着本王说过的话。本王记着,本王明明提醒过你,在本王面前,要自称妾身,但是你却把本王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容菀汐”,宸王的声音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却颇有深意,“你记着,以后你每一次做得好,本王都会给你记下一个奖赏;你每一次做得不好,本王也会给你记下一个惩罚。怎么样,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相处就明了得多了吧?” 他的最后一句,是完完全全的玩笑之意,但容菀汐却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而是直接应了他之前的几句话,道:“臣女记下来了。” “若无他事,臣女告辞。” “好,改日本王再来瞧你。” 容菀汐转身进门,忽而停住了。 缓缓回身,看向宸王。宸王刚好也在看她。 容菀汐轻轻施礼,轻轻的声音从水嫩的唇畔逸出:“殿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殿下为了让我们之间的相处更方便些,主动想了个法子,我也该有所回应才是。臣女敬重殿下,不如就借着殿下的主意吧?不知殿下想不想听?准允与否?” 宸王看着她垂首认真说话的样子,居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看女人说话,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的樱桃朱唇一开一合,便像是锦瑟被拨动了华弦似的。只是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即便不用听她接下来的主意,他也知道,这小女子一定是要将他了。 但越是如此,却反而越想要听听。他倒要看看,这小女子的脑袋瓜,到底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好,你说来听听。”宸王道。 “既是出于礼尚往来之意,臣女的法子便是……”容菀汐缓缓道,“殿下做了一件好事,便给殿下一个好表现;殿下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我便记着,恰当的时候,就给殿下一个坏表现。殿下以为,这个法子如何?殿下是君子,自不会做来而不往的事吧?” 宸王摇头笑笑,侧头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头脑和心都给看穿似的,嘴里还嘀咕道:“容菀汐,你这脑袋里,到底还有多少鬼主意……” “来日方长,殿下。”容菀汐淡淡笑道。 这样看着容菀汐静静的笑,风北宸的心里忽然觉得舒畅了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风却不止 宸王看了她半晌,颇有兴味儿地说道:“容菀汐,本王忽然很期待这‘来日方长’……本王也不是那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既然你已经提出了,不如这样吧,本王答应你。但是咱们两个,都稍作些变通。” “殿下请讲。” “本王不愿意记着这些琐碎的小事,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本王,咱们俩个之间的奖惩,都要在三日内完成,一件事对应一奖或者一惩,若不践行、过了日子便不作数。免得你攒了几次,忽然在关键时刻当众扫本王的脸面,本王可不想丢人。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殿下的法子,自然是好的。”容菀汐微微笑道。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宸王道。 明知道这小女子即便不算反将了他一军,也算和他打了个平手,但心里反而有些期待,倒是觉得这种较量很有意思。 宸王摆摆手:“这几日你乖乖在家呆着,等着本王来娶。” “妾身恭送王爷。” 见宸王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便拐过了街角。容菀汐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竟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互不吃亏似的。 宸王是原本是想要用这法子牵制住她,让她做一个听话的人。宸王以为,她为了不再发生刚刚那种被冒犯的举动,一定会小心一些的。她会小心不假,但如果只是自己在小心着,也是一件太憋屈的事情。 凡是长远的关系,都要讲求一个势均力敌才行,若是一开始就败下阵来,以后只怕要步步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说她表面上不愿意忤逆宸王,但心里可从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恭顺。宸王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这才想要制着她。而最终为什么又没有制服?倒不是因为她的计策有多妙,而只是因为……这位宸王,的确是一个大气有风度的人。 倘若这件事情放在太子身上,只怕结果会大不一样。 如果容菀汐知道了此时、就在同一时间,太子在府中是怎样的情况,定然会觉得自己没有冤枉太子。 太子府,后花园旁的一处小院落。 太子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不快,却也是半晌未停,一直在想事情。 秦颖月恭敬侍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她也知道事情败了。虽说事败的原因并非是她的主意不妙,但谁能保证太子不会迁罪于她? 边沉默着,已经边在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主意了。还有六天才是五月初八,六天的时间,太子是不会这么放弃的吧? 但毕竟时间有限,而且若是失败了,一定没有再重来的机会,所以一定要想得十分稳妥才是。 太子又踱了几步,总算在圆桌旁坐下。 秦颖月忙垂首轻步上前去,给太子轻轻捶着肩膀。 “好在这一次虽说事情失败了,但也没有给本宫招来什么祸端。那些传播得并不算广的谣言,就算太后和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只会以为是民间闲谈。”太子道。 “殿下只是想要给自己出口气罢了,是再应该不过的事儿,自是会吉人天相的。”秦颖月柔声道。 “只是还有六天呢,难道本宫就让他们这么顺顺利利的成婚,自此被民间传为佳话?让太后和父皇心里欢喜?”太子道。 也太便宜了老三。 主要是那容菀汐,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要被人称为佳话,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自在。 今天母后还将他叫到坤宁宫里去,询问了一番。瞧母后的态度,原本是要责问的,但好在他辩解得当,这才没有认为是他故意散步的谣言。但母后也警告了,说莫要惦记着那容家小姐,以后给他选一个好百倍、好千倍的女子为太子妃。 可若是他能做得妥妥当当的,既出了气,又让父皇和太后挑不出错处来,惦记惦记又有何妨?反正是无伤大体的事情。 小心是必要的,但也无需小心太过。小心太过,便是窝囊。 他这个太子做得,已经很窝囊了…… “太子殿下可有主意了?”见太子思量了半晌,秦颖月问道。 太子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之前也想了几个,但觉得都不太可行……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本宫瞧着,你像是想出了主意似的。” “妾身的主意,和太子殿下的比起来,自然不值得一提”,秦颖月道,“但人常说,智者千虑,也有一失的时候,想来若是殿下恰好没想到这一种,也是有可能的。如此,妾身就卖弄了。” “你快说。”太子道。 “殿下,容将军驻守风国与雷国交界处的边关多年,听闻容将军为人,很是刚正不阿的。只怕容将军在任的这些年里,得罪了不少人吧?妾身听说,那雷国民风好斗,遍地可见野蛮无礼的登徒子。有些人啊,常年在风雷两国的边境做一些倒腾人口的生意,将风国的女子偷回去,卖给本国的男子。” 秦颖月笑道:“殿下您说,以容将军的性子,这些年是不是挡了许多人的财路?被人记恨在心也是很正常的吧?如今容将军安居京城,周围又没有兵卫把守,若是有人想报仇,是不是很容易?” 太子听得,顿觉胸中豁然通透了。是啊,若是容菀汐被那些粗蛮之人给劫去了,名节何在?没有了名节,别说是嫁给宸王了,只怕以后连给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那时候若他不嫌弃,表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愿意将容菀汐收入府中,那容卿不是要感恩戴德的?还能神气什么? 更何况,放着这么一个失了名节的皇家弃妇在她自家,太后也会觉得碍眼的。若他悄无声息地收到了府中,也算是给父皇和太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父皇和太后一定不会深追究,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有了这主意,还需要什么仅仅给老三戴绿帽子的不痛不痒之举啊?直接就能让容菀汐和老三的婚事成不了! 这法子可真不错,怎么早没想到呢! 但是这主意却不比之前的法子简便,这主意可是一个险招,必须要谋划得当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策划绝杀 首先,容卿在雷国的仇人到哪里去找?即便找到了,却如何能在六日内赶到风国京都城来作案?怕是从京都城到雷国去找人,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六日了吧? 还有,若是被人供出了此事是他指使的,在父皇和太后面前,他还有何辩解的机会? 再者,那容卿如今虽说安居在京都城中,但是早年杀伐征战的本事一定没有落下。虽说现在将军府中的防守并不严密,不过是一些无能家仆而已,但单是容将军本人,就足以对付那些小贼了。 第一个问题……可以解决。未必非要去雷国找人,那么实在干嘛?弄一些人扮成雷国之人的样子就行了,但却一定要扮得十足相像,让人一看就是雷国的人、不能有丝毫破绽。 第二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只要找到可以牵制动手之人的东西,让他们宁愿死,也不敢供出他就可以。这事儿,其实交给太子府的影卫去做就可以了。这些影卫,连母后和外公、舅舅们都没见过,更何况太后和父皇?太后和父皇见了,也不会看出这是他的人。 至于第三个问题……其实更好办了,只要做得小心一些,不让容将军发现不就行了?将军府占地可不小,如果容小姐被人掳走的时候,是不呼不喊的,能惊动得了谁?谁能出来拦截? 见太子面上露出喜色来,秦颖月已经看出,太子不但采纳了她的建议,而且已经想出了具体的做法。但却是故作忐忑地问道:“殿下……妾身的主意怎么样呢?若是妾身的主意不好,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妾身,饶恕妾身的鲁钝。” “哎,本宫怎么会怪罪你?你如此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疼你还来不及。”太子道。 说着,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乖乖的,本宫出去办事。” “妾身恭送殿下……殿下,晚上……您……还会过来吗?”秦颖月含羞问道。 “今天说不准,不知道事情办得什么情况。你先歇息,不必等本宫。”太子道。 “是……殿下也别劳累得太晚了,身子要紧。”秦颖月的声音和神态都很是失落。 但是太子出了院门之后,秦颖月缓缓起身,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失落的样子。 出了太子府,太子直奔城西的长乐候府去。 却不是从正门进入,而是走后门,直奔长乐候府世子、小侯爷宋绪的院落。若是从正门走,必定阖府来迎,他可不想弄得这么轰动。若是以后让人联想起来可就不好了。 这位长乐候府的世子,虽说比他还小了一岁,今年才二十,但却是有些历练的。早年随容卿和翎王在边塞驻守过两年,一直尊容卿为“老师”,和容卿的关系是很亲近的。与容卿同时归朝,归朝后容卿深居简出,倒是疏远了些。 反而与他在言谈喜好上很是投契,常常往来,还曾经劝说过容卿,想要让容卿应下这门婚事。可容卿那老顽固却是不听。 宋绪七尺身高,生得倒是很有一番书生的俊秀之气。平日里文采也是不错,又爱学些舞刀弄剑的把式,倒也哄得京都城中不少的女子爱慕之。 见宋绪正在院子里柳树下练剑,剑花弄得柳叶纷飞,太子拍手笑道:“好!好!公子真是好剑法啊!” 一听是太子的声音,宋绪忙扔下了手中的剑,一路小跑到了院门口,行大礼:“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底下的奴才怎么搞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儿!怠慢了太子殿下,回头儿在下一定重重责罚他们!” “哎,公子无需多礼”,太子道,“是本宫让他们不要通传的。公子快快免礼吧。” 宋绪起身,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在下便扰了他们。殿下宅心仁厚,在下愧之不及。” 太子笑笑,看了眼周围人。宋绪见此,立刻会意。忙遣退了一旁伺候的端着茶具、水盆、果盘儿的婢女们。 院子里安静下来,宋绪引着太子进了屋。 太子知道此事无需卖关子,卖关子啰嗦来啰嗦去的,也未必能打听到什么又用的消息。因而一落座,便说起了边关之事。 当然也不能说得太明显,自然不会直接说,“本宫要派人假扮雷国匪徒,劫容小姐”。 “本宫在府里读书,忽然读到边关和雷国的一些事,一时大感兴趣,便来你这里聊聊。” 听得太子如此说,宋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太子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得口若悬河。 闲谈了一个时辰,太子已经将雷国人的特征和容将军驻守边关那些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雷国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就是一个字——壮。雷国的男子,长得都要比风国的普通百姓们壮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衣着打扮上,样式和风国差不多。只是因为民风彪悍,所以即便是有些银钱的人家,也不愿意穿料子精美的衣服,嫌行动起来不甚方便,所以普遍钟爱粗布麻衣。甚至于有时候雷国太子出巡,也会随百姓们一样,穿粗布麻衣以图方便。 从宋绪的话中,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莫过于容将军在归朝之前处理的那个案子了。当年容卿和翎王一起合计,使妙计将雷国边境的一个最大的倒腾人口的组织的几大头目擒获,自此瓦解了这个组织。 那个组织之所以能够屡屡在风国边境的几个城镇中犯案而不被发现,是因为他们用一种“醉梦长”的迷香。据说这种香料香飘极长、药效持续时间极长,而中了这迷香之人,会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即便是锣鼓在自己的耳边敲响,都不会醒来的。 太子迅速在脑海中整合了这两个讯息。当然,光有这两个讯息还不够完美,如果再加上这“醉梦长”的迷香,便能实现绝对的稳妥,便能更好地把自己摘出去。 “你可知这‘醉梦长’如何研制?如此文雅的名字,想必气味儿是极其好闻的。”太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大红嫁衣 心里已经想着,能弄到这“醉梦长”的配方自然是好,以后也是有用处的。但若弄不到,其实也不要紧,反正也要直接留书信给容卿的。倒也不必太过执着于此。 不想宋绪却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太子殿下,不瞒您说,我这里就有现成儿的‘醉梦长’。其实这东西啊,也不是他们那些粗鄙的人研制出来的,而是从雷国的一个游方老郎中那里长期大量购买的。也是赶巧儿,那天他们干的是大买卖,所以带了不少这东西,都让我搜来了。” 太子得知自然大喜:“哦?可否给本宫一些?” “这是自然,殿下稍后,在下这就去取。”宋绪道。 不多时,宋绪拿出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小瓷瓶,双手奉上:“尽数送与太子殿下。” “哎,用不了这么多”,太子道,“本宫只是觉得稀奇,用纸包包一些回去看看就行了。” “留在在下这里,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侯府中没有极通药理的名医,无法将其用做研究药理之用。”宋绪道。 太子笑笑:“那好,多谢公子的一番心意。本宫将其交与府上名医,许是会有大用处。” 其实宋绪手里的醉梦长可不止这一瓶,但是这自然不能让太子知道了。 又闲说了几句,太子惦记着去安排这件事,也便不耽搁,起身告辞。回到太子府,太子寝房的西墙壁是个暗门,其外有一个置放摆饰的约有五尺高的柜子,机关在柜子的第四排第四列与第五列交界处所对应的、墙壁之上。以柜子上悬着的一把宝剑按了机关,暗门缓缓而开。 太子将柜子挪出了一人位,进入暗门,又将柜子移回远处。以机关关上暗门,太子寝房中又是一片寂静,毫无异常之处。 这条暗门里有一条密道,悠长深邃,直通郊外别庄的假山下。假山下有一处地下练武场,以作培养暗卫之用。每年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这里,能知道这山上是什么地方,自此成为直接听名于他的影卫。 太子戴上挂在第二道门外的面具,进入其中。 “主人。”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见门开了,立刻上前来恭敬道。 太子一抬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免。” 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随着到假山外去。 这暗卫所成立三年,织星是第一年里走出的影卫,现在由她来培训这些新挑选上来的影卫备选。 出了假山,往山后绕去,一片茂密树林之后,是一处清雅的房舍,太子建了,表面上是用来清净读书的,但却是派遣影卫的地方。 “你选三个人”,进了屋,太子背对着织星,低沉道,“武功不需要有多出挑,但一定要身材壮硕魁梧,看起来像雷国之人。我这里有一些药粉,你给他们。” 太子并未将药粉直接递给织星,而是讲这一小包药粉直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还有,你写一封书信出来,要用歪歪扭扭、像是刚学会写字的人的那种粗劣字迹……” 太子一一吩咐着,织星仔细听着,片刻不敢松懈。 “这三人……回来后就解决掉。”太子道。 “是。”织星应道。 太子挥挥手:“去准备吧,三日之后、也就是五月初五那晚行动。三日之后的子时,来这里向我复命。” 如果做得太早,也是个麻烦。最恰好的时间便是,临近大婚之前行动,大婚前一日或是前一晚,再将她堂而皇之的扔回来,以表示“享用完了”。 短短两日的时间,谅容家和老三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容菀汐的下落…… 容菀汐,一旦失了名节,变成了没人要的弃妇,你不求着本宫让本宫上你,那才是奇事呢…… 这两日洪官媒常来府中与父亲探讨大婚事宜,府上也一件件的一一准备着了。眼见着今日已经五月初五,家里绣娘赶制出的嫁衣一早儿便送了过来。 容菀汐穿着倒也合身,但却也不能说是十分满意的。 “小姐穿着可真好看。”家里的老仆赵婶儿道。 “这几日里大家赶制嫁衣辛苦……”容菀汐说着,示意初夏打赏,“你们拿去打个牙祭也好,也是讨个喜气,莫要推辞。” 赵婶儿见容菀汐特意打赏,还以为她十分喜欢这嫁衣。千恩万谢地接了打赏,乐呵呵地退下了。 “小姐,奴婢瞧着这嫁衣不太好看,太俗气了些。就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穿的是一样儿的,哪能体现出咱们小姐的容貌气度来?” “短短时日,能赶制出这样精细的嘉逸来,已属不易。左右不过是穿一日的事儿,好不好看也没什么要紧”,容菀汐淡淡道,“收起来吧。” “原本小姐可以穿着自己绣的嫁衣美美……”初夏话还没说完,就立刻住了嘴。 倒是勾起了容菀汐的一个心思来,随着初夏到柜子那边,从中拿出了一件绣了一半的嫁衣。 红缎夺目、金丝呈祥…… 这原本是她自己绣了,等着嫁给翎哥哥的时候穿的,现在却也用不上了。 “小姐……”初夏知道自己失言,垂着头,“奴婢多嘴了……” “不是你的事”,容菀汐道,“这嫁衣要用别的衣裳护着些,往后咱们久不在府里,别让它染上了灰尘。” “是。”初夏乖乖应了句。 可是……留着又有什么用呢?就如同那些书信一般,见着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小姐对翎王殿下情深意重,如此呵护着这段情谊,但却是和她自己过不去呢…… 刚收好了嫁衣,就听门外有家仆在传:“小姐,宸王府来人了。” 容菀汐迎了出去,不知宸王府来人有何事。 来的是三个小丫鬟,一个像是管事儿的站在前头儿,另外两个小丫头手里端着两个金托盘。 “奴婢云裳,见过小姐……”为首的丫鬟道。 容菀汐见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很是讨喜,眉清目秀的,又见她举止得宜,便知道这是宸王身边的一个主事大丫鬟了。笑道:“姑娘请进来说话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飞来横祸 “多谢小姐。只是大喜在即,奴婢卑贱,不敢冒犯小姐闺房。”云裳施了一礼,声音很是利落干练。 “殿下差奴婢给小姐送了王府里为小姐做的嫁衣,和一些殿下这几日里亲自挑选的首饰。殿下说,希望小姐于大婚之日穿戴。匆匆赶制,还望小姐不嫌弃。” “劳烦姑娘了”,容菀汐笑道,“劳姑娘回禀殿下,就说妾身喜欢得很,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是。”云裳应了一声。 容菀汐对她如此客气,却也未见这位云裳姑娘有什么愧不敢当之意,始终不卑不亢的。看来这位云裳姑娘,在宸王面前是很得脸的。 但容菀汐也没有打听的心思,反正嫁过去之后,王府中的情况她自是会弄清楚的,不急在这一刻。 示意初夏打赏,道:“劳烦姑娘们跑这一趟,请姑娘们喝茶。” “奴婢谢小姐赏。”云裳也不扭捏,而是很自然地接了。 容菀汐却并未觉得她贪财,而是看出了,宸王平日里一定常常派遣她做事,她这是受打赏受得习惯了。不然不可能眼睛都没像那钱袋里扫一下。 初夏打赏了云裳,和知秋一起,将小丫鬟手里的托盘接了。 回屋看着这嫁衣,两个小丫头感叹起来。 “到底是王府里的东西啊!初夏姐姐,你看针脚做工,多好啊!可是比公主们的衣服还好看呢!” “说得就像你见过公主似的!你这没见识的,难道我们将军府的东西就差吗?赵婶婶年轻的时候,可是祁水一带最有名的绣娘呢!” 容菀汐是愿意听她们两个斗嘴的,让人觉着岁月静好。 可是这俩小丫头今天却很出息,居然不斗个你死我活了。而是几乎同时问道:“小姐不试一下吗?” 容菀汐没这个心思,只道:“我瞧着是极好的,就不用试了。反正即便不合身,也是要穿的。” 和宸王的约定,她可没忘记。她总不能在这种小事情上输了一局。对于这场不似成婚的成婚,她没有期待、没有忐忑,时至今日,也知道抗拒无果。只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而已,只要完成就可以了,自然不必太在意其中的过程,更何况是这些嫁衣首饰等点缀之物? 容家父女行事低调,将军府里的奴仆们,只是够用就好,并不为充排场而置办太多。 白日里将军府就从未有喧闹之时,到了晚上,便是越发的静谧。 三个身手矫捷、身材魁梧的黑衣人,从将军府的后院墙偷偷潜入府中。按照事先记下来的地图,一路悄无声息地到了容将军的寝房院外。 两人留在院墙内,一人施展轻功,轻轻松松跳了进来。 容将军戎马半生,近年来虽一直在家休养,但警觉性却并未减退。然而连日来卧病不起,入睡前喝了汤药,睡得自是沉了些。再加上这黑衣人身手实在太轻便,脚步声极轻,几乎是无声息地就到了窗外,以至于容将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到来。 直到这黑衣人将内里装着“醉梦长”的细芦苇杆伸进窗子的时候,容将军才有所警觉。 “谁!”一有警觉,便立刻起身。 一缕味道极其清淡、极其不易察觉的白烟被人迅速吹进了房中。借着月光,容将军已经看到了窗外的人影。抓起架子上的佩剑欲要直接从后窗冲出,去抓这人。却见这人忽然往前门跑来。 容将军刚刚踹门而出,就见这人趁着门开的空当,冲入了房中。容将军一心要抓住这人,只顾与他拼斗,竟是不慎吸入许多迷香,越发觉得头脑晕沉、视物模糊……拼着一股不屈的性子又拼斗了半晌,最终还力不能敌这迷香的作用,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老爷……”西厢房中,一个小厮听到了打斗的声响,披着衣服,拿着灯笼出来查看。 显然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功夫点灯笼呢。以至于还没看清楚来人之时、还没来得及惊呼之时,就已经被人一刀封喉! “呃……” 见这小厮闷哼一声,脖颈汩汩地流着血,黑衣人低声道:“找死。” 也不敢多做停留,将鼻子中的塞鼻用力喷出,便迅速从后院儿翻墙而出。 三人一起向容家小姐的院子快步而去。来容卿的院子,主要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将那一截芦苇杆留在院外。还有就是搞定了容将军,能够确保截走容家小姐之时万无一失。 解决了容府之中最具有危险性的人物,再加上有这迷香的辅助,这三人的行动自然务必顺利。 一个黑衣人用棉被裹着一个人,从容家府宅最偏僻的后院墙翻墙而出,其余两人,一人紧随其后,看着周围的情况;一人则绕到容家府宅正门去,用匕首将一封书信插在了写有“将军府”三个镀金大字的匾额之上。 太子坐在郊外别院的小院儿内,未到子时,织星已经抗着他想要见的人进了屋。 “主人,人带回来了,没有纰漏。”织星复命道。 太子点点头:“很好。那三个人呢?” “属下刚刚已经在树林中解决了,将人送过来,属下就去就地掩埋。” “嗯”太子点点头,“退下吧。” 听着织星在树林中掩埋尸体的声音,太子有些不放心,怕容菀汐会被这声音惊醒似的,捏住了鼻子,又用了些醉梦长给她。出了房门,等到屋里的药效散去,这才进屋。 此时容菀汐只穿着一身荷色寝衣,隐约可见玲珑有致的娇俏身体。面容暗甜,眉不画而黛、唇不点儿红、精致纤巧的翘鼻如同悬胆一般挂在脸上,更显得小巧的脸蛋儿不盈一握…… 然而太子伸出手去,手却悬在了半空中。 “真无趣……”太子收回手来,暗念道,“本宫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用得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容菀汐,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本宫,让本宫来碰你的。” 太子如此想着,拂袖起身,竟是再不对容菀汐做冒犯之举。即便他此时有绝佳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晨起惊宅 其实太子自己也知道,哪怕是在此时真的占有了容菀汐,容菀汐也是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举动的。只是他堂堂太子,岂能做如此偷鸡摸狗的事情?想要,他就要在容菀汐清醒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要。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女子到底能骄傲到什么时候。只怕这次事情之后,她是再不敢拒绝他的。 太子静坐在一旁,等着织星处理完尸体回来请示。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拿上这里的一床褥子,带着她,跟我去密道里。”太子道。 言罢,阔步而出。 织星按照太子的吩咐,直接用褥子和棉被将容菀汐包起来,抗着容菀汐紧跟上了太子。 两人从假山进入练武场,太子已经又戴上了那张狰狞的怪面具。一路走在夜晚安静的练武场,两边地下石屋之中,偶尔有呼噜声传来。是十屋一共十间,里面住着的,是这一年的备选影卫。 他们之中,已经有三人已经死了。 出了练武场外的石门,太子又走了一段儿,指着一个转弯处,道:“把她放在这里吧。记着,每隔三个时辰,就给她用一次药粉,千万不能有差池,明白吗?” “是。”织星应道。 其实这醉梦长的药效是五个时辰,太子在行事之前,已经找人试验过了。但容菀汐这女人不同常人,每一次都能让她化险为夷,这一次绝对不能疏忽。宁可过分谨慎,也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太子沿着密道回太子府,回到自己寝房之时,眼见着下弦月悬在天上,想着,明天就是五月初六了。 呵呵……明日一早,老三那边、容卿那边,一定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们只有两天时间,能查出什么来?即便在这两天时间内,将京都城翻一个底儿朝天,除了他故意让人留下的线索之外,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收获。 次日一早,在东厢房住着,伺候容卿熟悉的婢女正想着去给老爷烧水,一推门,便见到小厮小言躺在门口儿。 晨雾蒙蒙,杏儿看不清小言身上是什么情况,玩笑着喊道:“小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跌得到爬不起啊?” 但是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小言的回应,也没看到小言起身。 杏儿这才知道事情不对,急匆匆的上前去查看。一看之下,“啊”的一声惊呼,吓得半条魂儿已经没有了! 只见小言他脖子被人割了一道口子,头下全是血,鲜血已经干涸。小言的眼睛睁着,样子极为痛苦。 “老……老……老爷……不……不……不好了!”杏儿回了半晌神儿,才勉强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向正屋内喊道。 但是……也没有得到老爷的回应! 杏儿大惊,惊呼了一声“老爷”,拔腿便往正屋里跑。 推开门,只见老爷也躺在地上,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老爷……” 但哭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老爷居然还是喘气儿的! 老爷没死!老爷还活着! “老爷,老爷?”杏儿急着上前去推了推自家老爷。 但是老爷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 “老爷,老爷?出事儿了,您快醒醒啊老爷!”杏儿又推了容将军几下,见他还是不醒。 把手指凑近了他的鼻子,见他的确是有鼻息的,可是却为什么偏偏不醒呢…… 但确定了老爷还活着,心也放下了大半。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发现有打斗的痕迹。但是却并未见有乱翻的痕迹,屋子里的几件贵重摆设一件也没少。 正诧异着,互听门外忠伯的声音响起:“老爷……” 忠伯的声音未落,又听得初夏的声音:“忠伯!不好了,出事儿了!” “哎呦!可不是嘛!”忠伯边应着,边一路小跑儿进了院儿。见门开着,扬着手中的一个东西就冲了进来。 但是…… “老爷……老爷!”看到自家老爷躺在地上,即便是这个有阅历的干练管家,也不免慌了神儿。 “忠伯,您别着急,老爷还活着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叫也叫不醒。”杏儿道。 忠伯上前去仔细查看,发现的确如此。 忠伯是有些视见的,见此情况,便道:“多半是中了迷香。杏儿,你去找江大夫过来瞧瞧。” 不多时,江大夫过来瞧。一把脉,便知是中了迷香。以清凉油和冰敷帮容件滚稍作缓解,再加上施针逼毒,容将军很快醒转。 容将军摇摇头,清醒了些,道:“昨晚进了个贼人,不想我竟中了他的圈套。” 初夏知老爷刚醒,但却也是实在心急,顾不得许多了,直接道:“老爷,小姐不见了!” “什么?”容将军大惊。 但转瞬,眉头紧紧锁起,沉默不语……显然昨晚的人,是冲着女儿来的。普通采花贼自然不敢采官宦人家的女儿,而江洋大盗,消息又是极其灵通的,怎么敢动要加入皇家的姑娘? “老爷”,容忠递了手中的一张纸给容将军,“这是老张一早而开门打扫的时候,在门口匾额上发现的。奴才让人拿了下来,您看看……” 容将军接了字条,之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容狗,三年前你坏我们兄弟财路,如今让你女儿来还,爷们儿会好好疼她。 三年前……坏财路…… 难道是……毒蜂会的人? 三年前,雷国边境有一个专门偷风国女子倒卖的组织,他和翎王设计一举抓获了他们的几大头目,瓦解了毒蜂会。除此之外,三年前也就没有什么坏人财路的事了。 难道是毒蜂会的残余来报仇? 容将军眉头紧锁,道:“那一身便服来,咱们去报官。” 若真是毒蜂会的人…… 容卿简直不敢想下去!那些人穷凶极恶,根本没有什么良知可言。之前倒卖风国女子的时候,见到漂亮的,每每都会先糟蹋了再卖。 “老爷,可是……毕竟小姐后天就要与宸王大婚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忠伯提醒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府中查案 容卿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干系,但是女儿的名声、和与皇家的婚事、同女儿的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性命更重要! 她知道女儿性子倔,若是真的被人给……女儿会选择玉碎吧? 而且毒蜂会的人如此恨他,居然千里迢迢追到风国的京都城来,又岂能轻易放过女儿? 早一日救出女儿,女儿就少受一些苦,女儿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其他的…… 他只要女儿活着,哪怕自此带着女儿隐姓埋名到异乡去生活,哪怕父女二人一辈子相依为命。 可他也知道,对姑娘家而言,贞洁和名声是最重要的…… “罢了!若有何错处,所有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吧……”容卿道。 哪怕是女儿将来怨恨于他……他只要女儿安好即可,其他的,一切他都愿意承受。 他不担心女儿会怨恨于他,他担心的反而是,女儿如此懂事,什么事情定要憋在心里自己扛。 容将军起身更衣,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老爷……要不然,咱们先去找宸王殿下吧?宸王殿下的力量,可不比官府差。” 容将军忽而“咝”了一声,略一思量,真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宸王是和自己女儿有婚约的人,若是女儿有了什么闪失,宸王的脸上也不好看。更何况,这事情一出,宸王注定是悔婚的,所以也不怕他对女儿、对容家诟病什么,只要能救出人来不就行了? 容将军不免暗怪自己短了思量。太担心女儿,一时竟至乱了分寸。 这事情若是由宸王出面,自然要比去报官更隐蔽一些。而且一旦报官,只怕有人巴不得他的女儿回不来。但告诉宸王,却是不同。至少无论如何,宸王都是希望女儿能回来的。 “阿忠,备车,去宸王府。” 容卿带了容忠一路去宸王府。 宸王不料容将军亲自前来,倒也给足了面子,亲自出了自己昭贤院的院门迎接。 “小婿不知岳父前来,有失远迎。”礼数上,也是显足了尊敬。 见容卿一脸愁容,宸王自然不会觉得他是来退婚的,怕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你们先退下。”宸王吩咐左右婢女道。 “岳父,且屋里坐。”宸王道。 进了屋,容将军想宸王施了朝堂之礼,道:“下官拜见王爷。” “岳父快快请起”,宸王亲自扶起了容卿,道,“岳父陆不必与本王多礼。” 然而容卿却是不起:“下官有一事,恳请殿下帮忙……求殿下,务必救小女性命……” “容菀汐怎么了?”宸王笑道。 虽说表面上仍旧是随意笑着、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但心里,已经料到容菀汐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不然以容卿这一把傲骨,是断然不可能过来求他的。 即便容卿没有当面儿说过,他也知道,容卿其实对自己这个女婿并不满意。 唯一能让容卿软下骨头、失了分寸的,就只有他的女儿。朝堂之上、乃至整个风国之中,谁不知道容将军爱女如命? 容卿在心里想了半晌,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能更和缓一些。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和缓不了,还不如直接让阿忠把信给宸王看更好些吧? 容卿起身,示意阿忠:“给殿下。” 阿忠将手中的那张粗纸递给了宸王。 宸王看了上面写的……拿着字条沉吟半晌,道:“雷国的人?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报仇?而且已经过去三年了……这帮江湖人,这么将义气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求财,但实际上,做的却是散财的买卖。从雷国到这里,车马费要多少银两?食宿要多少银两?只怕这些银钱,够他们正常生活两三个月的吧?” 听宸王这么一说,容卿也忽然察觉出了这事儿的漏洞…… 而且,昨晚他和那黑衣人交手,很显然那黑衣人的武功很高。而且使用的是颇具武学精髓的招式,绝非雷国那些粗鄙的匪徒可比。 难道说,是有人假借毒蜂会复仇之名而掳走女儿?那么这事儿,目的就不在于什么所谓的报仇,而在于掳走女儿这件事情本身。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掳走汐儿。 谁会这么做? 心里一出现这个问题,紧接着,下意识的,答案就已经蹦出来了……难道是……太子? “岳父,且与小王仔细说说昨晚的事儿。”与容卿不同,宸王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见此,容卿更确定了,自己来找宸王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宸王不会如同自己这般,关心则乱。 但……却也由此可以看出,宸王对自己的女儿,真的丝毫不在意。 自宸王知道汐儿被抓走之时起,及至现在,都没有表露过身为未婚夫婿该有的紧张和关切。 容卿将昨晚自己的经历和宸王说了,也说了初夏的禀报:“汐儿的婢女说,她昨晚没有听任何声响,今早才发现汐儿不见了。可见汐儿也和我一样,是被人用了**。” 他记得,当时毒蜂会的管用手段是,用一种叫做醉梦长的迷香来迷倒女子。那种迷香,以药力持久而闻名。 而从昨晚到今早,如果是一般的迷香的话,即便他是在病中,被杏儿叫了半晌,也早该醒了。可杏儿却说,用力摇晃他好几次,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且江大夫用针逼出药性的时候,当时的确还有不少残余药性。 难道……他所中的迷香,就是醉梦长? 可由此,岂不说明了,这的确是雷国之人所为? 不敢疏忽,将这一发现一并告诉给宸王。 宸王听了,思虑半晌,道:“我们还是先回岳父房间查看一下,或许对方在打斗中,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容卿道:“好,殿下请。” 两人一路回了将军府,在屋内查看一番。一番查看下来,宸王反而更确定了这人不是雷国之人。 若是雷国之人,他们一路奔波而来,且又在春季多雨时节,鞋底一定是很脏的。可从桌子上留下的这个脚印上看来,除了些微轻土,就没有别的。 宸王听容卿说,他发现那贼人的时候,那贼人是在后窗外,便去后窗外查看。一番仔细查看下来,发现了一根细芦苇杆,捏起来,屏住呼吸向内看了看。果然见到其中有些许白色粉末的残余。 “岳父,府上可有家医?”宸王问道。 “有”,容将军吩咐道,“阿忠,快去传江大夫。” 容卿见了宸王手中的芦苇杆,也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人用以吹进“醉梦长”的东西了。若这芦苇杆内残余的粉末,经江大夫查验一番,确实是醉梦长无疑的话,那么对方便真的是雷国毒蜂会的歹徒。 在宸王面前,容将军看起来还算得上沉稳平静,但却已经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对方不是毒蜂会的人。 因为一旦对方是毒蜂会的人,也就说明,女儿真的凶多吉少;但倘若是别人假借毒蜂会之名,只是为了做成掳走汐儿这件事,或许未必会真的冒犯女儿。 不多时,江大夫疾步而来。 几人进了屋,宸王将芦苇杆递给江大夫。江大夫用鼻塞塞住鼻子,将芦苇杆中的白色粉末倒出了些许于食指上,送入嘴中,品了品。 因为芦苇杆中所剩的白色粉末并不多,且门窗都是关着的,屋内没有可吹散这些粉末的风,宸王和容将军只是屏住呼吸,而并未太过谨慎。 这东西原本是要吸进去、药效随着呼吸扩散,如今江大夫直接捻了一点儿在舌尖品尝,反而使它失了效用。 “啧……好极,好极!”江大夫啧啧称叹。 用清茶漱了口,方解释道:“这东西里,有一味药叫‘醉仙草’,有极强的麻醉效果,人服用之后,无知无觉。因为可止患者病痛,乃是有仁心的医者们最想得到的药材之一。只可惜,这东西长在雷国光明山下日照谷中,且数量稀少,外人很难得到。” “雷国……”容将军沉吟道,“如此……这东西可真的是醉梦长了。” “不错”,江大夫道,“老爷好识见。在下听说,这雷国近年来出现了一种药效极强的**,名唤‘醉梦长’。其主要原料,便是这‘醉仙草’,再配以‘长息’、‘安宁’、‘清心’等几味安眠效果极强的药材作为辅料。” “又有十余种轻度麻痹药以特定剂量混合在一起,调配而成。可使人长眠至一昼或一夜而不醒,且根本没有解药,只能以医者行针逼毒之法来解。想必老爷中的,就是这醉梦长无疑了。” 容卿点点头,心内一沉:“果然,果然是雷国的人……” “江大夫,你先下去吧”,宸王道,“这东西你拿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否研究出其中的具体用料和调配的方法、剂量。若研究出了,可否记录下来,赠与本王?” “好,在下一定尽全力而为,殿下放心。”江大夫道。 容卿见此,不免觉得有些心寒。如此时候,宸王居然还有心思问江大夫要配方?在宸王心里,汐儿的安危,竟还不如这罕见的**重要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笑里藏刀 江大夫退下之后,却听得宸王问道:“当时岳父抓住那几个匪徒之时,他们身上可有这东西?” 容卿已是不悦,却也还是回道:“当时那些匪徒正要犯案,身上自然会带着这东西。只可惜那些人已经被下官砍头了,殿下感兴趣的东西,也随着他们长埋在边疆的乱葬岗中了。” 宸王听出了容将军的不悦,知道他定是误会了,倒也不解释,而是接着问道:“当时可是岳父亲眼看着他们砍了头、亲自将他们扔去乱葬岗的?还是让手下的什么人去做的?” “宋小侯爷去做的。”容将军已不愿多言。 但话音刚落,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容将军知道自己误会了宸王,宸王问这些,倒并不是因为对那醉梦长极度感兴趣。而是因为这事很关键。 宸王道:“这事不可能是雷国的人做的。如果岳父相信小王,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小王去处理,如何?” 容将军有些迟疑,他自然是不相信宸王的。但看宸王的样子,倒是有些胸有成竹似的。 容将军掂量片刻,最终道:“好,如此,此事可就劳烦殿下了。” “岳父见外了”,宸王道,“小姐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小姐出了事,本王去处理,自然是应该。” 容将军勉强笑笑,觉得这事交给宸王去办,最大的好处便是……或许能让宸王在第一时间亲自看到女儿的情况,以此,再决定娶还是不娶。而若是由他出面把女儿救出来,费的周折自然不少,这且不谈,最重要的是,宸王不亲眼见到,便只会往最坏之处去想。 送宸王出了门,见宸王并的马车往城东方向去了,不知道宸王是去太子府,还是回他自己的府宅。 宸王回了宸王府,写了两个帖子,让小厮卓酒分别送到太子府和长了候府,嘱咐了他莫要弄串了,也不要让太子和小侯爷知道对方也被邀请的事。 悠闲地靠在屋内的长塌上闭目养神,等着卓酒带来的回话。 毫无意外的,太子和宋绪都应了他的约,说好了一起去淑女坊用午膳。 及至晌午,换了一身张扬的紫色华府出了门。一应安排已经做好,只等着那两位的到来。 一进淑女坊,兰姨就迎了上来:“已备好了殿下最爱的酒菜,姑娘们可都等着了……” “让莺莺和燕燕进来唱曲儿就好,午膳时候,就不图热闹了。” 兰姨一脸了然地笑道:“懂……大婚在即嘛……” “兰姨如此聪明,难怪教导出的姑娘们都如此招人儿疼。”宸王笑道。 说笑着进了屋,酒菜不多时就已经上齐了。莺莺和燕燕进了屋,说笑了几句,一曲《伊人多娇》刚起,宋绪就到了。 “宸王殿下,许久不见,在下还以为殿下忘了我呢!”宋绪一见面就打趣道。 因着是在秦楼楚馆之中,宋绪也不拘泥着。大家只做朋友之交,太谨慎了反而扫兴。之前和太子殿下一起同宸王来玩儿过几次,都是能玩儿得开的人,投契得很。 宸王和宋绪说笑了一会儿,便听得门口儿又响起了脚步声,来人直接推门而入:“三弟,本宫还没到呢,怎么就先奏起……曲儿来了?可是没有半点儿做东儿的诚意。” 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看到宋绪也在场,话自滞住了一刻,但却也并未十分明显,仍旧是接着说笑。 但玩笑的心思却已经没有了。可巧不巧的,怎么就偏偏找了宋绪过来? 虽说之前他们也一同宴饮过,但老三和宋绪私下里的来往并不多,每一次三人一起的局子,都是他做东儿组的。若说这次老三只是想要礼尚往来而已,却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呵……等了半日,没听到容卿去报官的消息,原来是去找他的好女婿解决问题去了。胆子倒是不小,这种有损老三名声的事情,居然还敢找老三来帮忙解决。这容家父女,果然都有两下子,胆量和识见,都非常人所能及啊。 “原来还有其他客人?本宫还以为,是三弟你忽然良心发现,想要孝敬兄长一回呢?原来是要请别人,让为兄作陪而已!三弟,你不厚道,该罚!”太子笑道。 宋绪事先也不知道还有太子前来,当时他还特意问了来送信的小厮卓酒,但卓酒说,“殿下只让奴才给小侯爷送了帖子,没请别人。” 如此,自然料到这是一场鸿门宴了。 因而也趁机笑道:“是啊,宸王殿下,你可真该自罚一杯啊!不对,得自罚两杯才行啊!在下也以为殿下只是请了我一人儿呢,好生受宠若惊啊!没想到是要孝敬兄长,让在下作陪而已。” 太子看了宋绪一眼,两人瞬间都明镜儿似的。宋绪的意思,就是要提醒太子,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酒宴。因为他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来的。 宸王也不推脱,很痛快地端起酒杯,道:“好,是本王的帖子写得不清楚,让二位误会了,本王这就自罚两杯,向二位赔罪!” 言罢,便痛快地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斟了一杯酒,也饮尽了。 放下酒杯,叹了一声,道:“哎……也是这一上午没得安生,以至于写帖子的时候糊涂了。”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让三弟这么烦忧?莫不是三弟的哪个相好儿的又嫁了外地商贾不成?”太子笑问道。 “比这还严重些……”宸王愁眉不展,“是容家小姐出了事儿。一早儿我去将军府拜访,才知道昨儿晚上,容小姐竟被匪徒给掳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徒,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哦?竟有这事儿?”太子惊讶道。 宋绪心内震惊了片刻,也紧跟着思量道:“竟有这事儿?容家可报官了不曾?这可不是小事啊!” 原本宋绪只是觉得宸王请了他们两人、却又不让他们各自知道对方的到来,这事儿有些奇怪。但却并不知道宸王如此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如今听到宸王这么说,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太子那日过来找他闲聊边境和雷国的事,却并非只是闲聊而已。估计太子的目的,就是要从他那里了解到容将军的仇家、以作掳走容小姐的托词。再加上还顺带着带走了那醉梦长,这事儿,定是太子做的无疑。 宸王浅酌了一口酒,目光在太子和宋绪的脸上各自打量了一下。故意让他们看出了自己的打量,方道:“那匪徒明明白白的留下了书信,说是雷国之人,找容卿来报仇的。容卿原本也是打算报官的,但是忽然看到了那匪徒与他打斗的时候,留在桌子上的一个脚印,又说什么……不是雷国的人,我知道他是谁了。” “恰好家仆从后窗外搜到了一个芦苇杆,里面有些白色粉末的残余,家医看了,说是叫什么……醉梦长。本王原是想着尽女婿的本分,先去拜访他一下,谁知道会遇见这种事儿,本王是懒得管的,只听了容卿的保证就是了。” “什么保证?”太子故作没事儿人般笑道,“那容卿可是个耿直之辈,若他下了保证,可一定要做到的。别再是保证了一定会讲女儿嫁给你。出了这样的事他若是做了如此保证……三弟啊,可别怪哥哥我多嘴,这对你来说,可未必是福啊!” 宸王也笑道:“可不是如此么。若娶了个残花败柳,可没什么意思。所幸容将军的保证是,他知道了那醉梦长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说有办法弄个人赃并获,还他女儿清白。反正我是乐得看戏的。不如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过了晌午,许是会有大戏看……” 宸王说着,又是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太子倒还好,笑得很是不慌忙不忙、神色如常。但宋绪明显有些坐不住了,眼神躲躲闪闪的,只好端起酒杯来,以饮酒作为掩饰。 忽而放下酒杯,一拍大腿,道:“哎呀!糟糕!糟糕……” “怎么了?”宸王随口问道。 “我忘了晌午父亲要问我的功课的!接了宸王殿下的帖子,欢喜得不得了,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要是父亲发现我没在家,定然料到我又出来和花酒了!这次一定会打断我的腿啊!” 说着,起身向宸王深施一礼,道:“殿下,实在对不住,在下要先行一步了。改日在下做东儿,请宸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天香楼喝花酒,给二位殿下赔罪。” 宸王笑笑,也不拦着,道:“既然公子有要紧的事情,本王岂能拦着?要是公子真的被令尊打烂了屁股,本王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公子请,本王送送你。” “不敢劳烦殿下,殿下请留步。”宋绪道。 说着,已经再次向太子和宸王施了礼,拔腿就走。 宸王笑道:“公子,你屁股开花儿啦!” 边说笑着,边跟上了宋绪。 太子怕宋绪胆子小,兜不住就把他给卖了,也忙跟了出去,不想让老三和宋绪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心慌自乱 宸王听到脚步声,回身笑道:“大哥就留步吧,你我这样的身份,若是一起送公子,怕是公子受不住这份福气哪!” 说着,一只胳膊勾住了宋绪的脖子,低头和宋绪低声说这些什么。 太子只看到宋绪一愣,随即就被宸王拖着下了楼,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而且还看到宋绪点了点头。 心内暗道“不好”,但如果这时候再追上去的话,岂不显得他太沉不住气?可是送了个笑话让老三去捡。 如果他知道宸王和宋绪说的只是,“你猜太子为什么非要送你”、以及一些没用的闲谈之语,只怕会气得半死。 宸王送宋绪下了楼,又故意在楼下耽搁了半晌才回,让人觉得他是一直在和宋绪交谈的。 太子也是够能沉得住气的了,一直坐在屋里听曲儿等宸王。即便要走,也是要顾全着面子,找个说辞当面向老三请辞的,而不能这么急匆匆地如同逃跑一般。 事已至此,若是沉不住气,那还有什么男儿的担当? 宸王慢悠悠儿地回来,笑道:“皇兄没有将那粉酥乳鸽全吃了吧?那可是我最爱吃的菜。” 太子起身,笑道:“本宫还没来得及动呢。要不是刚刚宋绪提醒,本宫险些忘了,本宫说好了午膳要去宫里陪母后用的。本宫得赶紧进宫去,怕是母后一直等着呢!” 宸王依旧不拦着,只是遗憾道:“这怎么说?原本想着请皇兄和宋公子一起过来乐一乐,接下来还安排了好几个节目呢,你们却都走了……罢了,我自己看吧!独乐乐也好过不乐。” “对不住三弟了,改日为兄请你喝花酒赔罪。”太子笑道。 说着,转身往门口儿去了。 宸王起身,到了声:“恭送皇兄。” 看到太子走了,宸王一笑,悠闲地坐下喝了口酒。慢悠悠儿地品尝着面前的美味菜肴,真像是要在这里独乐一般。 太子匆匆出了淑女坊,上了马车,一路急着往太子府赶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前一后跟着的一个脚步极快的人。 看到太子回府之后,两人在太子府后院墙拐角处藏着,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太子出来。低声交谈一番,其中一人快步离开,去淑女坊。 听到有人敲门:“殿下。” “进。” “殿下……”来人在宸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宸王略一思量,吩咐道:“你去告诉雷停,让他继续盯着。本王这就去容家,等下你也跟过来。” “是。”追风应道。 追风走后,宸王等了片刻,打赏了莺莺和燕燕,也离了淑女坊。 原本以为太子定会直接去关押容菀汐的地方,一是确定容菀汐确实还在、容卿没那么大本事查出人来;二是要命人将容菀汐送回来,以绝后患。这样一来,只要他前往关押容菀汐之处,他的两个影卫一定会将太子当场拿下、人赃并获。 到时候也好说,只让这两个影卫装作不知道太子身份的样子,说自己是劫匪,跟着太子,只见他车马华贵、衣饰鲜亮,以为是个富贵人,想要在他身上发一笔财。却不想他家里有这样漂亮的小娘子,就动了色心。 等风和雷人赃并获之时,他再说见有人鬼鬼祟祟跟着皇兄,便觉有异,也跟了上来,不想竟看到是皇兄绑了容菀汐。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又是自己亲眼所见,不愁太子不承认。 可太子却直接回了太子府,并没有去别处。 要么就是自己的计策不管用,太子并未察觉出宋绪和他交代了什么;要么就是……容菀汐原本就在太子府,而不是在别处。所以太子回了太子府之后,也并未出府办事。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但凡不是傻子,都能从他的话中听出怀疑和敲打来,再加上他故意送宋绪出去,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子定然起疑。而皇兄又不是绝顶聪明之人,能看出他的怀疑和敲打,却绝对看不出他是在故意设套让他钻。 所以一定是后者。 “人就在太子府中,或者太子府中有什么密道,能够直接通往关押容菀汐之处,反正是不需要太子入府之后再回来的。”马车中,宸王慵懒地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嘴里却忽而低声自语了一句。 所以接下来,最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容菀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来。 如果太子对自己的隐蔽性很有信心,或许还会借此闹一闹,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而是大张旗鼓地将容菀汐送回。让人都知道容菀汐是被人劫走一晚又送回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将军府都要盯紧了。为确保万一,太子府那边也不能松懈。 宸王乘马车到了将军府,让马夫将马车赶到府里,自己则出了府,到门口儿的大石狮子旁等着。 容将军听说宸王送了马车回来,却又走了。一阵诧异,却也觉得,事情应该都在宸王的掌握之中,不然他哪有心思送马车回来?却不知道,此时宸王就靠在他们将军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在当门神。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也是懒洋洋的。宸王靠在大石狮子上等,直到身上被阳光烤得热乎乎的,瞌睡虫也爬了上来,却仍旧不见动静。 但却无任何不确定的情绪,仍旧悠闲地靠在大石狮子上,只是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而已。 皇兄不是极能沉得住气的人,为了防止真的被人查出他来,一定会见好就收,将容菀汐送回来了事。只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难道……皇兄是想先占了便宜,然后再送回来? 宸王摇摇头,觉得虽说皇兄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人。但实际上,却未必会做这样的事。 同样都是身上流着风国皇族血液的人,所以有一点宸王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太子还是有骄傲在的。 趁一个女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做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觉得不齿为之。 宸王能沉得住气,太子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太子自回府之后,就进入了寝房西墙壁后的密道,一路往练武场那边匆匆而行。可毕竟练武场在郊外,即便疾步而行,再加上吩咐交代,如此一番下来,一个时辰总是有的。 眼见着太阳略微西斜了些,午时已过。但将军府正门外,仍旧没有动静。而等在后门的追风也没来消息、等在太子府外的雷停也没来消息。 宸王伸了个懒腰,却依旧沉得住气…… 忽而,头顶有了一阵飞檐走壁的声音! 宸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身材有些矮小的蒙面人,扛着一个身包锦褥的……人,一个大粽子一样的人,来了。 黑衣人动作很快,也很谨慎,将包裹着容菀汐的褥子抽走,顺势将容菀汐扔在了地上。 容菀汐也是够倒霉的,刚巧砸在了第一节大理石台阶上,随即,骨碌碌地滚了三节台阶,摔在地上。于此同时,包裹着她的锦被也开了,这小女子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平躺在被阳光烘烤得热乎乎的地面上,熟睡…… 宸王倚在将军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闲看着这个正睡得香甜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荷色的寝衣,肤色如雪……而且……看不出来,身材还是很有看头儿的,有料。 总算欣赏完了,宸王慢悠悠儿到了容菀汐身旁,直接将她横抱起来,锦被也不要了。 敲了敲将军府的门:“开门。” 他根本没有想要去追那个黑衣人,也没有想过要去抢夺那个可以作为太子罪证的锦褥。因为他知道对方轻功极高,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黑衣人是悄无声息地直接将容菀汐扔在将军府门口儿的,而并未选择扛着容菀汐招摇过市,引来一众看客,可见,太子的底气没有那么足。 其实这一次,皇兄实在是被吓怕了,自己先乱了阵脚。不然,原本是能赢的局。 看到宸王殿下带着自家小姐回来,院儿里早有小厮一路喊着:“老爷,小姐回来了……” 有家仆将门口儿的锦被收了回来,将军府的门口儿,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容将军行事低调,当初开宅建府的时候选择的是一处并不繁华的街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僻巷,因而周围少有人走动。因着这低调,这一次便得到了福报,容菀汐被人扔在这里的时候,除了宸王之外,没有人看到。 容卿听到家人们的禀报,急匆匆迎了出来。果然见宸王抱着女儿回来了!宸王的抱着女儿,显然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女儿中了醉梦长,现在定然还在熟睡中,宸王抱着进来,倒也合情理。 且女儿身上裹着宸王的衣裳,也总比裹着那家丁拿着的被子,要成体统得多。 宸王原本也没想到要给容菀汐裹上,可是被那小厮一喊,府里出来看的人就躲了,总不好让这小女子就这么穿着寝衣暴露在家仆们的眼中。因而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宸王信任 容卿从宸王手中接过女儿,道了几次感谢。见宸王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跟着他往女儿的院子去,略一犹豫,倒也没拦着。 如今女儿虽回来了,但这事情却不算完,还有事儿要说。 宸王倒是懂规矩,跟着容卿到了容菀汐的院子,却在容菀汐的闺房前止步,坐在院子里的一条长椅子上等着。 看宸王如此,容卿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出了这样的事,宸王非但没嫌弃,反而尽心尽力地将女儿救回,已是不易。如今又是这般懂规矩……即便对女儿的心思到底差了些,但是身为一个王爷,能做到如此,可见并非纨绔轻薄之辈,且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 姻缘已定,若是宸王不打算悔婚,日后女儿还是要嫁入宸王府、做他的王妃的。 因而道:“殿下,请外屋里坐吧。” 宸王也不推辞,道:“也好。” 宸王进了外屋,目不斜视,直接坐在背靠着寝房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江大夫带着药箱进来,向宸王施了一礼,便匆匆往寝房去了。 初夏落下了寝房的门帘,容卿也从里走了出来。 “咳咳……”宸王抬眼看向容卿,道,“小王瞧着,江大夫的医术不错,即便是行针,却也不需要……咳咳……退去寝衣吧?” 容卿忙道:“殿下误会了,并非如此。只是屋里人多,怕影响了江大夫医治。江大夫医术高明,定是隔着寝衣行针的。” “嗯,那就好”,宸王道,“本王可不想让未过门儿的王妃,先被人瞧去了。” 听宸王的意思,很显然是还要娶女儿过门的。容卿这颗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悬起来了。 但宸王的话说得极其自然,完全不像是有什么犹豫的样子。就好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丁点儿都没想过要退婚一样。 容卿思量再三,还是主动提议道:“殿下,不然……让王府里有资历的嬷嬷,验一下小女的贞洁?” 宸王睁眼,诧异道:“为什么要验?本王还没瞧过呢,岂能让那老嬷嬷先瞧了去?” “呃……呵呵,本王的意思是说……不用麻烦了。”宸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不妥了。 虽说宸王的话说的的确有些不妥,但其中的意思,却是让容卿感动不已。也就是说,宸王相信女儿是清白的。 “这……”,但容卿想了想,还是道,“不如……还是等汐儿醒了之后,让她自己定夺吧。” “好吧”,宸王道,“那么就依小姐的意思。” 容卿见宸王的意思,倒像是怎样都无所谓似的。一时倒也摸不准,宸王到底是相信女儿,还是根本不在意女儿是否清白。 知秋也从寝房里出来,只留初夏一人在给江大夫大下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里面还没传来容菀汐醒来的消息,可见中毒之深。 容卿正要去问,忽听得里头儿初夏道:“老爷,小姐醒了。” “醒了就好……”宸王却是起身,向容卿施了一个晚辈之礼,“岳父,且让小姐好生休养。等小姐休养好了,若是愿意去府中,小王随时欢迎。当然,不来也无妨,后日一早儿,小王来迎娶小姐。” 容将军回了一个臣下大礼给宸王,道了声,“恭送殿下”。因心系女儿,倒也并未远送,只送了宸王到门口儿。 容菀汐但觉头脑沉沉,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只是看初夏和知秋两人紧张的神色,以及江大夫也在,就知道是出事儿了。 “初夏,怎么回事儿?”容菀汐问道。 “小姐醒了就好,可吓死奴婢了……”初夏道,“说起来,这事儿可多亏了宸王殿下呢!” 江大夫不便在小姐闺房多做逗留,道了声:“老夫等下会给小姐熬好了调理身子的药,差人给小姐给小姐送来,小姐好生将养。” “有劳江伯伯。”容菀汐道。 “初夏,送送江伯伯。” “是,小姐。” 说话间,见父亲进来了。容菀汐只是觉得头沉,身子乏得厉害,其他的倒并未有什么不适。因而要起身给父亲见礼。 容卿忙制住了女儿:“女儿啊,醒了就好。” 容菀汐见父亲一脸关切,问道:“爹,女儿到底是怎么了?昏迷了?还是生病了?怎么女儿自己倒没有什么病痛的感觉?” “女儿啊……”容卿怕两个丫头不藏事儿,吩咐道,“知秋啊,你去迎了初夏,你们两个去厨房里给小姐弄点儿清粥小菜儿。关好了房门,别让小姐着了风。” 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容卿才将事情的原委和女儿说了。道:“此事多亏了宸王,不然女儿怕是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虽然宸王没说是从谁手中救出的你,但为父觉着,定是太子无疑。当年处决毒蜂会的人,是宋绪去做的,定是他将那醉梦长自己密下了。自回京都之后,他就和太子走得极近。” 容菀汐点点头。其实没有父亲说的这一层原因,她也能料到这事情是太子做的。不然除了太子,别人也实在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必要,更没有能将人悄无声息从将军府中掳走的本本事。 “好在女儿现在回来了……”容菀汐道。 心里,已在仔细回想着从昨晚到现在而发生的事儿,但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来。对昨晚最后的记忆,便是她吩咐了初夏下去休息。 太子到底有没有对她做冒犯之举,她说不准。毕竟对太子这个人,她是没有一丁点儿信心的。 “女儿……”容卿欲言又止。 “爹,您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容菀汐道。 “女儿啊……这个……”容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知道女儿懂事,最终还是直接说出来,没绕弯子:“人都知太子对你有意,如今他将你掳走了一夜,自然有损你的名声。好在这事情处理得隐蔽,除了咱们家的人和宸王之外,是没有人知道的。咱们家的人倒不要紧,为父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莫要将此事传出。” “但宸王这边……”容卿道,“为父是担心,万一太子对你真的做了什么,而你自己却不知道。一旦嫁与了宸王,许是日后会受他冷眼相待。莫不如在出嫁之前,咱们剖白清楚的好。” 容菀汐明白父亲的意思,如果太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是断不可嫁给宸王的了。 如果太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断不能让太子就这么白白占了便宜。 “为父刚刚向宸王提议,想着不然就让王府里有资历有身份的老嬷嬷来验一验。女儿啊,这……其实没什么为难的,你也不用太不好意思”容卿尽量宽慰女儿,不想让女儿觉得受到了屈辱,“便是入宫去选秀女,也是要经过宫里老嬷嬷的查验,之后才能被指给王爷们、或是留在宫中的。” “自你被赐婚给宸王后,太后和宸王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咱们,可不能错了这礼数……宸王的意思,是听你的定夺。你若是愿意便去,若是不愿意,也不妨事。为父瞧着宸王的意思,倒是定了要娶你过门儿的,完全没有受到这事情的影响。但为父的意思是,咱们可不能留给人诟病的机会。” “爹的苦心,女儿明白”,容菀汐道,“这半日父亲也劳累了。不如父亲先回去,让女儿自己好好儿想一想?” 容卿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女儿是个心里有思量的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来。 若是女儿的贞洁真的有损,他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即便宸王没有保证什么、他也没有明着向宸王提出什么要求,但是倘若女儿真的去宸王府让人查验,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情本身、以及这件事情的结果,都不会被泄露半分。通过这一次的事情,宸王的品性作风,还是可见一二的。 容菀汐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目思量着。父亲说的没错,别人可以不在意,但是身为女儿家,自己的贞洁,却是不能不在意。 她和宸王的婚姻,只是一场互不交心、互不交身的交易,即便她的贞洁有损,宸王也不会在意什么,所以她不需要向宸王证明。 既然不需要向宸王证明,那么让宸王府的嬷嬷来验贞洁一事,便是更没必要了。 但她必须知道自己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等了半晌,初夏和知秋端着清粥小菜儿进来。 容菀汐看了一眼,吩咐知秋:“知秋你再去厨房悄悄,可有什么新鲜的糕点?瞧着这清粥,实在没食欲。” 知秋应了一声,忙小跑着去了。 容菀汐向初夏招了招手,示意初夏附耳过来。 在初夏耳边耳语一番,初夏大惊地“啊”了一声:“小……小姐,要那种书做什么啊?” “你别嚷”,容菀汐低声道,“你是想要吵嚷得天下皆知是不是?” 初夏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所幸清白 容菀汐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我不该确认一下自己的清白么?不自己查验一番,难道还让别人查验?” 初夏连忙点头,知道自己失言。 “小姐,奴婢糊涂了,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那种书也没有什么的,就和那诗书礼仪是一样的,只是教我们东西而已。” 容菀汐笑笑,也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只是低声嘱咐道:“你小心一些,借了身小厮的衣服,将要买的书写在字条上。到了那杂书铺子,不要说话,将字条递给老板就是了。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被人盯上了。” “小姐放心吧”,初夏笑道,“奴婢再用头发做一撮儿小胡子。” 容菀汐点点头,道:“只要别让人认出你是容家的丫鬟就好。” 这些小老板一个个人精似的,岂能看不出初夏是女扮男装?但是只要他们认不出这是容家丫鬟就行了,认出初夏是女子也不要紧。 那杂书铺子在城南花鼓巷子中,平日里他们是不去那边的,只是听家里的小厮们说过一回。那里倒也并非只是卖这些见不得人的书,一些民间流传的医病偏方、食客厨师们做的美食谱子、游侠儿们写的江湖见闻、山水游记,在那里都能找到。 风国民间学堂很多,且学堂的费用并不高,一些家里稍微有闲钱的人家,都送孩子们去学堂里学习,因而百姓们普遍都识字。百姓们普遍知书达理,这是其他国家所不能及的。 初夏出去了,天黑方回。 见初夏穿了一身小厮的青色布袍,头上戴着一顶方巾,还果然捻了一撮儿小胡子在鼻子下面,而且还用眉黛点了几个黑痣在脸上,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容菀汐笑道:“怎么弄得像个丑角儿一样?” 初夏心有余悸,谨慎地关上了房门,道:“可吓死奴婢了!不过小姐放心,这一路上奴婢是十分谨慎的,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回来的。” “那就好”,容菀汐道,“书给我吧,你快回房去梳洗一下,卸了这好笑的妆容。让知秋去烧水,我要沐浴。” “是,小姐。”初夏应了一声。 离开之时,还不忘红着脸提醒道:“小姐,可要藏好了啊,不要被人发现了!” “知道了,我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就烧毁它。”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红着脸跑出去了。 容菀汐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是个内心腼腆的好姑娘。 容菀汐倒是不避讳这些的,虽说看着,的确是有些难为情的。但也正如初夏安慰她的话那样,她真的就只以为,这些东西同那些教人们道理的诗书是一样的,只是内容不同罢了。 只看了前几页,弄清楚了怎样来断定女子是否是完璧,就将这本薄书用蜡烛烧毁。 知秋打来了沐浴的水,容菀汐吩咐了她退下。泡在热腾腾的玫瑰浴中,身子上的疲惫也轻了些。 自己确认了一下,万幸之至,她仍旧是完璧。 知道了太子并未对她做什么,容菀汐是彻底放下心来。让热气熏蒸着自己的疲惫,及至身上的乏累感完全散去。 她没有必要向宸王交代什么,但是她要对她自己有个交代,或许还有……那远在边疆的的人。 过了今晚,便是五月初七了。 只有一日的时间,便是五月初八大婚之日,想必太子那边是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因为他来不及。 过了五月初八,自此,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宸王妃了…… 没有人知道她与他曾私定了终身,没有人知道在边疆的旷野上,她看着他策马飞奔的样子,有多快活。 隐约觉得,那是她一生再也找不回的时光。 太子府中,太子在一众美人的簇拥下,脸上却未见丝毫笑意。 今天不应该将容菀汐送回去的。 若是他不将容菀汐送回去,再等上一日,容卿和老三那边,也未必能弄出确凿的证据来。而到了明日,容卿必定沉不住气,一定会不顾老三的阻拦去报官。 老三说是容卿看出了端倪,他当时被宋绪的存在分了神,并未细想。但如今想来,谁不知道容卿爱女如命?发现女儿被人劫走,多少也是会有些心神慌乱的,如何能如此细致地查出蛛丝马迹来? 一定是老三认定了是他,先认定了是他做的,再由毒蜂会的事情上联想到了宋绪。这便叫了他和宋绪过来,好一番诓骗。 当时因为事发突然,且宋绪那不成器的先慌了神,害得他也乱了阵脚。若是当时再多思量一番,这局,他定赢。 可如今他已经将人送回去了,事情并未闹大。以至于现在他这一局唯一的价值,就是让老三心里有一个疙瘩,老三或许会以为,他已经先给容菀汐开苞了。 且看明天老三退不退婚。若是老三退婚,局面便会逆转回来,是他赢。但若老三不退婚,他便输得彻底。 好在老三也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线索,不能咬定了这事情是他做的。且这事,无论是容家还是老三那边,必定不敢大肆张扬。若老三不退婚,父皇、母后和太后,定然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也倒乐得个安稳。 翌日一早,容菀汐用过早饭,便带着初夏出了门儿,往宸王府的方向去了。 容卿听了家仆的禀报,心内担忧不已。害怕若女儿的贞洁真的有损,以女儿刚烈的性子,会不会……出不了宸王府? 但转念一想,女儿是极其识大体的,知道若是她在宸王府出了什么事儿,定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女儿有思量,绝对不会做让容家门楣蒙尘的事儿。切女儿很孝顺,不会让他担心、不会抛下他不管,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女儿都是回回到府中的。 因而定了心神,只是在府中静等着女儿回来。 容菀汐来宸王府,倒并不是要给宸王什么交代,而只是让父亲放心而已。父亲不知道她和宸王的交易,只以为她嫁入宸王府,此生就是宸王的人了。 得了门口儿小厮的通传,云裳迎了出来:“王爷在花园里练剑,小姐先随奴婢去房中等,还是去花园?” “去花园吧。”容菀汐道。 不知怎的,心里竟想要看看这一贯慵懒的人,手握长剑是什么样子。 且不想这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人,晨起竟是这般用功。但凡是用心做晨功的人,其内里绝非是个懒散无壮志之辈。 宸王…… 容菀汐笑笑。 她早就觉得,宸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纨绔。至于风流么……至少如今看来,不像假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此美男爱风流,倒也没什么错处。 初春花园中满是嫩芽,娇粉新绿,一派生机勃勃。 宸王穿着一身简洁的月白色练功服,金丝束袖束着手腕脚腕,衬得身材纤浓得宜,隐约可见手臂和胸膛那匀称健朗的线条儿。 宸王平日里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不想今日看来,竟是这般有男子气概。他在晨风中舞剑,每一招式都是苍劲有力的。且一招一式都精准无比,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得过且过的随意性情。 俄顷,他的汗珠随着出招挥洒,使得他那皎洁的面庞上,恍若蒙上了一层露珠,竟是比这院中的花草还剔透一些,美不胜收。如白玉的面色有女子之美,坚挺刚毅的五官线条儿,又有这世间男子少有的凛冽气势,如此鲜明对比,使得他的姿容更摄人心魄。 此景、此人,原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容菀汐如此瞧着,竟是被他的姿容风骨吸引住了…… “殿下的容貌风度,是世间万千男子所不及的。” 忽而听得云裳轻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容菀汐回身看了她一眼,笑问道:“姑娘跟着殿下多久了?” “回小姐,奴婢自十岁起便在皇子监中服侍殿下,至今已经八年了。”云裳道。 “难怪,瞧着姑娘的言谈举止,便知姑娘是殿下身边的主事大丫鬟了,不知姑娘可通房?”这话,容菀汐问得十分自然。 云裳脸上一红,摇头道:“奴婢陋质,入不得殿下的眼。且奴婢只是殿下跟前儿的大丫鬟,却不是主事的,王府中,由靳嬷嬷主事,奴才们的事情,都归靳嬷嬷管。” 容菀汐点点头,笑道:“可惜了姑娘这样的妙人儿。” 云裳更低了头,恭敬道:“小姐抬举奴婢了。” 容菀汐笑笑,回身继续看花丛中那舞剑的人。我们宸王殿下的风流债,可真是不少呢…… 恰巧这位风流王爷抬头之时,看到了她。出了最后一个招式,瞧她一笑,这笑容,竟是温柔满溢……手中剑尖一挑,飞了一个花苞给她。 容菀汐出手接了,刚好握在手心里。 见宸王停了舞剑,云裳忙上前去,双手奉上帕子给宸王。 宸王接了帕子,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向容菀汐走来。笑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大婚前夜 “怎么,殿下料定了妾身今天会来吗?”容菀汐笑道。 “你不来……”宸王说着,伸手来拂了下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丫鬟怎么服侍的,嗯?” 宸王说着,已经回头看向初夏了。 初夏到不怎么怕宸王,而是道:“是小姐头发太柔顺了嘛,怪不得奴婢的。” 宸王笑笑,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你不过来一趟,怎么能让你爹放心?” 容菀汐看向宸王…… 却是最终没有说什么。 宸王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来宸王府,绝对不是让嬷嬷来查验、也不是向他来证明什么的。 和这样聪明的人交流,果然省心省力。 “可用过早膳了?”宸王问道。 “用过了。”容菀汐道。 “本王还没吃呢,陪本王用早膳,如何?” “好。” 两人一路回了宸王的昭贤院,云裳带着小丫鬟们上了早膳。宸王吩咐她们退下。 云裳不解,很自然地留下来服侍宸王用膳。 容菀汐见此,便知道平日里宸王用膳,都是云裳在一旁服侍的。所以这次宸王吩咐了退下,云裳并未想到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但今天宸王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们都退下。 果然,听得宸王道:“云裳,你也退下吧。” “是。”云裳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刚拿起来要给宸王夹菜的银箸。 屋子里就只剩下初夏一个奴婢了,宸王看向初夏:“怎么,还怕本王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容菀汐笑笑,道:“初夏,你也出去吧。” 初夏很担忧地看了小姐一眼,显然是怕小姐被人吃豆腐。 容菀汐向她点点头,初夏这才退下了。 “你这丫鬟多大了?”宸王问道。 “十六。” “也该到了可配小厮的年纪了,改日本王给她找个好人家,打发了她。”宸王玩笑道。 容菀汐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见初夏没在门外,这才放心。不然指不定这丫头回家怎么和她哭号呢。 “这是我的丫鬟。”容菀汐提醒道。 “免得她总是碍你我夫妻的事儿。”宸王耍小孩子脾气似的嘟囔道。 见容菀汐面无表情,似是不悦。宸王一摆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也太不禁逗了。” 忽而认真看着容菀汐,正色道:“昨天的事情,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的身子,应该还是完璧。所以你不必悬心,明日顺顺当当嫁过来就是。” 容菀汐看向宸王,对宸王如此肯定的语气,是有些诧异的。 “本王毕竟与皇兄从小儿一起在皇子监中长大,这点儿定数,本王还是有的。他好色是真,但绝对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见容菀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宸王解释道。 听得宸王如此解释,容菀汐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个胸有沟壑之人。 “劳殿下费心了……”容菀汐淡淡道,思量片刻,还是道,“臣女自己已经验过了,是完璧无疑。” “哦?你……” “臣女让初夏去买了这方面的书,看了前几页。”容菀汐倒也不避讳。 听容菀汐这么说,宸王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笑道:“不懂就要学,这的确是你的作风。” 容菀汐一愣,不禁看向宸王…… 不想,他竟还是有些懂她的…… 但也只是一个念头儿闪过而已。 忽而起了些许玩笑之意,笑问道:“刚刚殿下说,太子殿下好色是真。那么不知……殿下的好色,是真是假?” 宸王一笑,看着容菀汐,眼中带着玩味:“你觉得是真是假?”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语。 是真是假,本与她没有关系,她问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 陪着宸王在王府中用了早膳,带着初夏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父亲房中,告知父亲,明日一切如常。 容卿看着女儿,满是心疼:“女儿啊,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的”,容菀汐道,“若不是嫁与宸王,以女儿的身份,早晚也是逃不过选秀的,总要有这一遭。女儿并未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父亲千万不要为女儿忧心,不然女儿这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 容卿叹了一声,道:“听说那宸王府中,姬妾众多,有名分的、没名分的,大大小小十几人……” 容菀汐宽慰父亲道:“哪一个王公贵族家里不是如此的?更何况弄到家里来,总比在外面更好一些。府里越是人多,越反而没什么可争斗的,大家各过各的罢了。” “但愿如此吧……”容卿轻叹一声。 闲聊了一会儿,容菀汐拜别父亲回房。 明日就是小姐出阁之日,将军府上下,人人都在忙着,你来我往的没个停歇。但是在容菀汐的院子中,气氛却是安静得很。 容菀汐只是随手捡了本书来看,如此安静地就过了半日。 初夏和知秋劝着她试嫁衣,劝了两次,见她没有试穿的心思,也就不再劝下去了。 明日是她出嫁的日子,但此时容菀汐的心里,却是无喜亦无悲。 将军府中是如此忙活着的,宸王府中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宸王这一日都不在府中。 上午容菀汐走后,宸王入宫去见了太后和母妃。陪着母妃在宫里用了午膳,出了宫,便直奔淑女坊喝花酒。 如此玩儿了半日,回到府中,已是过了晚膳十分,天色漆黑。 看到府中已经装饰完毕,处处是大红灯笼,树上、屋檐上、门窗上,都缠着红绸,宸王被这景象所感染,竟有些想起容菀汐的面容来。 看到这景象,第一个涌入他脑海的,是容菀汐的面容。但随即,却是那在太子府中的绝代佳人。 “佳人无双,岂可代之……”宸王有些醉了,喃喃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云裳迎了出来,见宸王有些醉意,忙吩咐着底下的小丫头去做醒酒汤。 想要扶着宸王到里间床榻上躺着,但宸王却推开了她,去小书房的椅子上坐着。 宸王昭贤院的正屋里,分着三间小屋,以两个雕花月门隔着的。中间的是平日里会见亲近客人和用膳起居的一个宽敞的方厅。方厅东侧是寝房、西侧是一间小书房。 宸王就坐在小书房内的长桌旁,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张雪白的宣纸。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半晌也没有提笔作画或写字的意思。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那宣纸上。 “殿下?”云裳有些担忧,轻轻唤了一声。 宸王眉心一簇,显然云裳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 原本是想要画出颖月的样子的,可是想了半晌,却怎样也想不起她面容上的细节来。 自半年前太学肄业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原是打算太学肄业后,就向她表露心迹,接她过府的。哪承想,在肄业的前一个月,她就已经做了皇兄的女人,不再来学堂。 原本他以为,或许是皇兄强迫了她,可去太子府的时候见了她两次,瞧着她对太子死心塌地的样子,竟不似如此。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和太子是何时对上了心思的。 接触了容菀汐之后,容菀汐即便不愿,但在表面上、在一些小事上,却仍旧对他很是顺从,这才让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颖月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事已至此,反抗不得。 想不仔细了,宸王便索性不再去想。许是真有些醉了,想着明日要娶容家小姐过门儿,竟有了一个玩笑的念头儿。忽而嘴角有了一抹笑意,坐直了身子,吩咐云裳道:“研磨。” 却不是在这张宣纸上落下笔迹,而是拿了一张普通的纸张,写了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宸王写了这些,递给了云裳:“给容家小姐送去。” 云裳不看其上的字迹,盲叠了信,在宸王身后的架子上抽了一张信封出来,装好了。向宸王施了一礼:“奴婢这就送去。” 宸王的身姿,在烛火的暗影中,显得有些疲累。缓缓闭上眼睛,渐渐有了睡意…… 浮生若梦,醒时几何? 唯于天下大事上,才醉不得。 容菀汐方要歇下,忽听得院门外有小厮来传:“小姐,宸王府来人了。” 容菀汐让初夏出去见,不多时,初夏拿回一封书信来,说是:“宸王殿下给小姐的。” 容菀汐接了,打开来看,只是短短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 笑笑,将信递给初夏:“放灯里烧了吧。” 想必宸王殿下是多情风流惯了,一时换了对象,却也收不住呢。 容菀汐也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有趣,笑笑便罢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便起了。向外看了眼,却见早有初夏和知秋一本正经的、恭恭敬敬的、带着几个使唤丫等在门外。 这俩丫头,可少有这么正经规矩的时候。 见小姐开了门,初夏道:“小姐,可梳洗么?” “进来吧。”容菀汐道。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初夏和知秋进来的,共有六个使唤丫头。端盆儿的、拿帕子的、递水的……每人盯着一件事,各司其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风光大婚 在初夏的伺候下洁牙、净面、穿上了那身宸王府送来的红嫁衣…… 知秋将宸王那日一并送来的首饰端到梳妆台去,由府上手最巧的赵婶婶伺候她梳头。 忽而听得门外侍立着等吩咐的小丫头们唤了声:“老爷。” 是爹爹来了。 “女儿,爹爹进来了?”容将军道。 “爹爹快请进。”容菀汐说着,起身去迎爹爹。 容将军进了屋,看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瞬间红了眼眶。忙压住了情绪,扶着女儿起身。 “没什么事儿,为父就是过来看看你。”容将军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见女儿还未梳头,容将军道:“为父在这里瞧你一会儿,你继续着,莫要耽搁了时辰。” “是。”容菀汐向父亲施了一礼,应了一声。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赵婶婶手中的梳子,从头顶,落在发尾—— “一梳梳到尾……” 赵婶婶边念叨着,梳子又再一次回到头顶,缓缓从头顶落在发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赵婶婶的手再次从发尾回到头顶,声音有些哽咽:“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容菀汐在铜镜中看着坐在床前圆凳上的父亲,见父亲正偷偷拭着眼角儿……不觉间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红了。但却忍住了,将这欲要流出的泪,又倒着流了回去,咽尽了。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她不想让父亲为她担心。 赵婶婶从头到尾,缓缓地梳着,梳完了,便开始盘发髻。 赵婶婶手很巧,这莲花髻盘得美极,且又与宸王府送来的那几个纯金和红玛瑙的头饰极配的。 容菀汐这才发现,宸王倒是细心,这发饰竟是配了一套的,而且还有一副红玛瑙镶金耳坠,同这嫁衣的颜色和头饰的颜色、盖头的颜色,都是极配的。 赵婶婶梳完,镜中,已经是一个待嫁的新嫁娘了。 “小姐,奴婢为小姐上妆?”赵婶婶道。 容菀汐轻轻点头。 赵婶婶知道自家小姐素来不愿浓妆艳抹的,因而只是给小姐化了个淡妆,未失小姐原本如清水芙蓉一般的面色。但毕竟是出嫁,妆容太简单了,却也显得不够隆重。因而用胭脂活了水,在梳妆盒中找了支未用过的画眉笔,沾着这胭脂之色,在小姐的眉心,画了一朵红色的梅花。 “赵婶婶手真巧呢”,初夏凑上来瞧,笑道,“这梅花坠在小姐饱满的额头下、如黛的秀眉间,竟如同鲜活的一般。” 容菀汐瞧着这妆容,也是极其满意的。 瞧了片刻,微微笑了:“赵婶婶化得真好……” “是小姐生的好啊”,赵婶婶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已是挪不开眼,“能娶到小姐这样的绝世美人儿,真是宸王殿下的福气呢……” 容菀汐的笑容中,有些苦涩…… 这发髻很好、妆容很好,这嫁衣也很好,一切都很好……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就欢喜不起来呢。奇怪的是,却也没有悲凉。 容卿缓缓起身,道:“女儿啊,也用些早饭,这一上午有得折腾呢。为父先回前院儿去,许是宾客都到了。” 容菀汐起身送别父亲,容卿已经不敢看女儿。 他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了…… 父亲走后不多时,听得前院儿的人来报,说太后和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都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好些呢。 但容菀汐是新嫁娘,显然是不需要出门谢恩的。 容菀汐吃了些小菜儿清粥,擦了嘴,又重新咬了口脂,便坐在床头等。 洪官媒到了,忙将红盖头给她盖上了,又嘱咐了一些等下要注意的规矩,也就别无他话。 不多时,门口儿来人传道:“吉时已到——宸王殿下来接亲了——” 霎时间,将军府内喜乐齐鸣。这忽然而起的声音,有些刺耳,震得容菀汐眉心一簇,极是不舒服。 洪官媒搀扶着她,伴着这喜乐的声音,容菀汐的脚步,却是沉重得很……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翎哥哥,我喜欢这句诗……” 容菀汐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她拿着手中的《乐府》,指着这句诗念给他听,她的脸红彤彤的,烧得厉害。恰如这一睁眼,她所看到的满目大红这般。 那是她想要对他说的话,那是她对他一片深情的回应,她知道他听得懂。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容菀汐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容颜。 他勒马回身,向她笑了。那笑容,如同日光一般炫目、温暖…… 他说,“汐儿,待你过了十七岁生辰,我便去府上向老师提亲,好不好?” 她害羞不答。 他急了,追问道,“汐儿,你不愿意嫁给我吗?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 他承诺道,“汐儿,我保证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不看其他的女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你说好不好?” 她跑远了,只留给他两句:“你要来便来,谁也不会拦着你!反正爹爹挺喜欢你的!” 他追了上来,围着她跑,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太好了!汐儿答应我了,汐儿要做我的王妃了……我太欢喜了……我真的太欢喜了……” 下个月初十,便是她的十七岁生辰。 洪官媒轻轻催了声:“小姐?” 容菀汐闭上眼睛,深深一个呼吸……睁眼之时,已是脚步坚决。 迈过门槛儿的后,脚步越发的坚定了。 这世上,没有回头路。 且半月之前的彼时彼境,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负了他不假,但是于心,她是无愧的。 容菀汐随着洪官媒的搀扶,一路到了正院儿,又由正院儿到了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开启…… “小姐出阁了……”洪官媒扬声喊了一声。 容将军跟在女儿身后,步履蹒跚地送到了门口儿。别人瞧着,这大喜的日子里,容将军的神态身形,竟像是瞬间苍老了十余岁。果真是“嫁女如割肉”,这话,放在爱女如命的容将军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在场之人未免都有些唏嘘。 容菀汐察觉到父亲的脚步,察觉到父亲于门槛儿内而止。 在迈下第一节台阶之前,容菀汐停住脚步,缓缓回身。 向门口儿父亲官靴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三叩首…… 无言,却是泪凝于睫。隔着盖头,这一次,容菀汐没有故意控制着,而是让那一滴泪,垂了下来。 一身红色喜服的宸王骑在健壮的白色骏马上,正立于门口儿的大石狮子前。看着那纤弱的女子重重叩首于地,半晌不起……他的眼中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女子初嫁,一生,的确只有这一次而已。 宸王看着那红衣的新嫁娘,步履沉稳地下了将军府的台阶,很懂规矩地、向他这边施了一礼。随即便由官媒搀扶着,上了花轿。 这小女子,始终是这么平平稳稳、不紧不慢的,如此仪度,的确有些别样的风骨。 “王爷接王妃回府……起轿……”有太后特意从宫里派出的司仪内监喊了一声。 喜乐再次响起,热热闹闹儿的,十里长街都沉浸在这喜悦的氛围中。 百姓们夹道观看,花轿后不远处,有从容家道贺完毕,跟着去宸王府道贺、喝喜酒的大臣们。 花轿的前头儿,是一条长长的仪仗队,宸王骑在骏马上,走在这仪仗队之前。即便一身大红,胸前还挂着一朵新郎官儿大红花,却也依旧掩盖不住他的绝世风姿。这一身大红,寻常男子穿着定是不好看的,但是被他匀称健硕的身姿、轩昂的气度衬着,这一身不适合男子穿着的红色,竟有种惊世骇俗的美。让人瞧着,未免觉得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这大红色,竟也能显现出这般阳刚的风采来。 人群中,一个身穿紫色罗裙的女子,手中紧紧攥着锦帕。 她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姿,看得痴了,心却是痛的…… “小姐”,一旁一个绿衣服的小丫鬟道,“咱们快回去吧,街上人太多了,莫要让这些平民百姓冲撞了小姐。” 秦颖萱斥了她一声:“多嘴。” 为什么,为什么那坐在花轿中的人,就不能是她呢…… 三年前宫里选秀女,她原本是有机会被赐到宸王府服侍的,可是却病错过了选秀,及至又耽搁了三年。还有三个月,宫里就又要选秀了,可如今,宸王有了王妃,或许皇上和太后不会再御赐服侍的秀女给他。 她很后悔,若不是一直要面子,不想让爹爹察觉到自己这一份儿心思,或许今日坐在这花轿中的人,就是她了…… 喜乐吹吹打打,容菀汐静静坐在花轿之中。花轿颠簸、喜乐喧闹,可容菀汐的心,却静得很。 一会儿会有一些事情让她去做,她只要照着人的指引去做就行了,没什么要紧的。 忽而人群中起了一阵异样的声音,甚至于参杂着一些惊呼之声。喜乐尴尬地吹奏了几声,听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他来抢亲 容菀汐隐约听得前方传来的声音中,有“二哥”二字。 渐渐周围的喧闹也听了,好像人人都在屏息听着前方的情况似的,就如同容菀汐现在做的这般。 在她听到宸王的声音中有“二哥”二字之时,原本平静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此时,迎亲的队伍之前,是一众身着铠甲的兵将,约有近百人,将前方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身穿一身银色的铠甲,骑在一匹健硕的枣红色骏马之上,面容英俊、气宇轩昂。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宝剑还未出鞘。 他看着面前那个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倌儿,道:“这路,你要过去,可以……但你身后的花轿,要由本王带走……” 听得他自称“本王”,又见他如此装束气度,忽而人群中起了几声惊呼:“是翎王!是翎王殿下来抢亲了!” 容菀汐的心,更是一惊。 但随即,却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啊,若听说了她要嫁人的消息,以他的性子,他是会过来抢亲的。 他向来杀伐决断、有勇有谋,但于感情上,却也是十足的冲动、执着。 他是不会选择暂且压下而去图以后的,因为于感情上,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由着她就这么先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宸王笑道:“二哥,你这话说的,弟弟怎么有些听不明白?花轿里的,是太后亲自赐婚的,本王的王妃。这花轿留给你了,本王的王妃乘坐什么?” 刚见到翎王这般架势之时,他就已经料到二哥要做什么了,但却不想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是光天化日、长街之上。想着不如和气解决,至于今日拦路一事,他日他们兄弟二人,私下里再去质对。所以只是说了,“二哥可是有公干?弟弟正在迎亲回府,良辰吉时错不得,可否请二哥先让个通路?” 但不想翎王却给了他这样一句。以至于他的话,一时倒也客气不得了。 他知道二哥不是鲁莽之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更不是容易冲动、不顾大局之人,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宸王回身看了一眼,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二哥爱那花轿中的人,爱得极深了。以至于为她失了分寸、闹了笑话、触了圣怒,也在所不惜。 “三弟,你莫要装糊涂,那花轿中的人,本王也要一并带走。”翎王语气坚决,直接把话说明了。 宸王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道:“二哥,你该知道,身为皇家子嗣,有时候说错话比做错事的后果更严重。” “二哥,我知道你是因为急着去公干,见弟弟的车马拦路,心里有些不痛快,因而一时说了吓唬弟弟的气话。弟弟不会放在心上的”,宸王的语气很深,深意明显夹杂在话语中,“二哥,你若非要急着过去,做弟弟的,今天成全你不出错。毕竟有兄弟情分在,做弟弟的,总不能让你闯了大祸,惹得父皇龙颜盛怒。至于刚刚的玩笑,以后你我兄弟二人坐下来,无旁人在场的时候,再细细剖说,如何?” 宸王故意加重了“大祸”、“龙颜盛怒”和“无旁人在场”等,以提醒翎王,这件事的后果,和此时所处的场合。 翎王自然也听出了宸王的意思,听出了,其实他的三弟非但没有记恨他的拦路之举,反而是在帮他。 但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了,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成,后果会如何。 得了消息,他便日夜兼程的从边关赶回,但到底还是来不及进宫请太后收回成成命。他赶回京都城之时,宸王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在失去汐儿和行险一搏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但翎王也知道,老三是不知道他和汐儿的事儿的,所以太后赐婚,老三奉旨娶汐儿,本不是老三的错。 刚刚盛怒之下,的确是迁罪了老三。 因而语气也和缓了些,道:“老三,为兄与汐儿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真心。我知你之前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为兄不会怪你的。今日之事,也的确是为兄让你失了面子,改日我亲自登门向你赔罪。今日,你若能让为兄带了汐儿走,为兄定感激不尽。不如我们和气一些解决,我带了汐儿走,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宸王闲闲地坐在马上,嘴角含笑地听着翎王说完这番话,笑道:“看来二哥不糊涂,还能看得出,做弟弟的是想帮你的。既然如此,如何非要抢了我的王妃去?二哥,弟弟先前还想着要帮你,现在你却非要抢了弟弟的王妃不可,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对这位他之前唯一有些敬重的兄长,此时宸王却只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他已经给翎王铺足了台阶,但翎王却不顺着往下走,反而愈发往上爬,说得更明显了。 可以看出,二哥这一次是不计后果,铁了心要拼尽全力带走容菀汐。既如此,这事儿既然藏不住了,他也不必再为翎王兜着。 而容菀汐……他决不能让他人带走。 “二哥……”宸王玩笑一般,“既然你非要把事情闹大,那么弟弟也就只好奉陪到底了。如今你非要抢走本王的王妃,可本王不许,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呢?” “老三……”翎王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女人众多,何时对一个女人如此痴情了?我知你定然是为了面子,这好办,我折辱了你一番,你以后也想个法子折辱了我便是,我一定不还手,算作给你的补偿。如今我带走汐儿,对你、对我、对汐儿,都是好事。你何苦为了面子,娶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女人回家?” “二哥,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武断了吧?你怎知我不爱容菀汐?”宸王笑道,“我还就真明着告诉你了,我今天,娶定她了。” “而且……”宸王忽而深意一笑,回身看向花轿的方向,扬声道,“你又怎知,容菀汐不爱我呢?倘若她不爱我,如何会同意嫁给我?说不定她早就仰慕了本王呢!” 容菀汐听着,知道这话是宸王故意说给她听的,却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时候,他却还有撩拨女子的心思呢,气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幸而翎哥哥是有些思量的,不至于被他气了去。但就让他们这样一直斗着嘴,倒也不是办法。 但愿宸王能够真的以言语劝说了翎王,就此将翎王劝回去,别让此事闹大。 宸王和翎王两人之间,平平静静的解决了,这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而一旦她出面,无论如何,这事都平静不了。日后街头巷尾传出,怕是会有许多种说法。于翎王的名声、于父亲的名声、于她的名声,都是更为不利的。 因而容菀汐只是沉住了气,静听着宸王和翎王继续的交谈,希望能出现最好的解决之法。其实下意识里,她对宸王的能力,是信任的。 翎王也不慌忙,而是道:“事情的原委,在赶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老三,汐儿自回京都之后,深居简出,何曾见过你?你与汐儿相识,不过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儿,半个月的功夫,能生出多少感情来?你莫要再开玩笑。” “我知你是一时斗气,也是担心我。你放心,我带走汐儿后,定然会入宫去向父皇和太后请罪。只要父皇和太后面前,你不追究,我定有办法妥善了结。此事,是哥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为兄定有重谢。” 翎王说得,可谓很有耐心、也很诚恳。看得出,真的是想要妥善地解决此事,也顾及了兄弟的情意,并非全然不顾及宸王的感受。 但宸王却只是在马上闲笑着。 半晌,笑道:“二哥,弟弟看出了你对我的王妃很是情有独钟,知道自己无意间抢了二哥你的心爱之人,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毕竟我与王妃也是两情相悦,且又有太后赐婚、父皇恩准,如今满朝文武相送,这台阶儿,我是下不来啦。” “不如二哥给弟弟让路,且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二哥承诺日后不会再纠缠弟弟的王妃。此事,便是弟弟欠二哥一个人情,日后必有重谢。二哥以为,这样如何?” 宸王的回答,完全以翎王的主意作为回应,一时倒是噎得翎王哑口无言。自然也听出了,宸王的意思,是想要让他意识到,他自己刚刚的提议,是有多无礼。 可无礼也好、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也罢,今日,他已经站在了这里,站在了她的花轿前,便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哪怕拼了性命去。 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不能有误。 “所以……三弟的意思是,不让了?”翎王已经握紧了手中长剑。 宸王的目光落在翎王的手上,一笑,并不回答。 而是忽然从马上一跃而起,夺了一旁侍卫的腰间的佩剑,拔下剑鞘,直接向翎王刺去:“许久未与哥哥比剑,不如今日比一比,那花轿中的人,谁赢了谁娶!如何?” “好!弟弟也算痛快!”翎王躲过了宸王的一击,也拔剑而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艰难抉择 两人竟是在这闹市之中,与房舍屋瓦之上,自在来去,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互不相让,竟像是两个江湖侠客一般潇洒恣肆、快意恩仇。 翎王心中是有思量的,知道宸王单独与他比斗,是不想让他动用带来的亲卫,不想让这些亲卫和宸王府的迎亲侍卫们发生激斗,以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因领他的情,也知道宸王的功夫不如他,因而起初出招有所收敛。还想着看准时机,直接冲到花轿上去,破了那花轿,带走汐儿。 但几招过了下来,竟发现宸王的剑术大有长进,他险些落了下风去。因而也不敢怠慢,当真激斗起来。 不想他这三弟看起来醉心声色、每日逍遥,实际上却用功得很,于剑术上竟已是这般出神入化,只是来去之时,轻功稍显逊色。 但问题是,他这些年久练马上功夫,于轻功上却也没有什么长进。虽能看出宸王的破绽来,但实际上,自己与他的轻功却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两人激斗许久,看得观看之人们的脖子都酸了,却仍旧分不出个胜负来。 虽说是坐在花轿中,看不到外面打斗的情况,但容菀汐的面容,却仍旧不见丝毫紧张慌乱,还是平静得很。只因她知道,慌乱也无用,还不如趁早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来。 虽说宸王并没有以最和平的方式平息了这一场抢亲的闹剧,最终却反而在一定意义上,将其加重了。但她也听出了宸王最初的确想要息事宁人的,而且她也从围观百姓们的议论中,听到了翎王带了不少戎装的亲卫过来。 容菀汐知道,如今这单独比斗,即便看起来是宸王计激化了矛盾,但实际上,仍旧是宸王心胸宽宏,在尽量压着此事,不让这场混乱扩大。 宸王如此解决方式,其实已经是面对翎王的果决,所能采取的,最好的方式了。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 但这感激,与翎哥哥来抢亲所带来的感动相比,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不过,这两者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宸王这样做,只是顾及着他自己的颜面、皇室的颜面,以及……或许真的是顾及着兄弟情义。 如今翎哥哥这一闹,不管结果如何,在皇上和太后那里,一定是会受到不小的责罚的。 他不是没有思量的人,可如今,为了她,竟然不惜毁了自己这年少的英名、背弃了自己一直奉行着的忠孝仁义、一直奉行着的君子言行,竟然于这闹市中,为抢弟媳,而与自己一直爱重的弟弟大打出手。 翎哥哥的生母惠昭仪,是沈太傅续弦的夫人所生的女儿,是沈皇贵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因而翎哥哥曾说过,在这些兄弟中,他和三弟的关系,要更亲厚一些,因着除了父族的关系,还有母族的这一层关系在。 如今,翎哥哥却为了她…… 可,这又能如何呢?最终的结果,不还是一样的么。 如有可能,她宁愿不要这一份感动,她要的,只是他平平安安的。她希望她从未来过此处,她希望他没有得到她大婚的消息,甚至于,哪怕是得到了她大婚的消息,却不曾想过要赶来。 因为无论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如何,她都是注定了要嫁给宸王的。 如今她已经在嫁去宸王府的路上了,有着太后的赐婚、皇帝的准允,若中途跟了翎王走,那岂不是让风国皇室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太后和皇上怎会准允? 她不怕亡命天涯,但是她怕毁了他的一生。 他是这般一心为社稷、为百姓之人,他是这般有才华、有雄韬、有伟略,可自此,却要被自己的父亲下令追捕、被自己的家族所抛弃,自此成为流亡在外的流民么? 更何况,倘若他真的抢了她走,太后和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父亲的。 容菀汐正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阻止这一场比斗,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使得他在受到最少的伤害的情况下、劝说他放弃抢亲之举的时候,忽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后有旨……请宸王妃下轿接旨…” 这事儿,这么快便传到宫廷去了。 “太后有旨……请宸王妃下轿接旨……” 到得轿前,传旨内监又重复了声。 听清楚了这内监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蒋公公。且回想一下,刚刚宣旨的声音、和方才在将军府前说“起轿”的声音是相同的,便觉得懿旨到得如此快,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见太后派来的司仪内监,就是蒋公公。如果是别的公公见了翎王抢亲之事,或许不会有这么快的动作、但蒋公公却是不同了。 容菀汐提裙下轿,因头顶的盖头不方便,因而只是跪在轿子前,道了声:“臣女接旨。” 若太后能直接明令让她嫁给宸王,倒是解了她的困境,免得她直接出言去伤翎哥哥。可,若是太后让她自己选择,那便仍旧是最坏的情况。仍旧是,只有由她亲自出言伤了陵哥哥,才能平息了此事。 蒋公公扬声道—— “容家之女才貌绝伦,君子爱之,实属平常。陛下宽厚,知年轻人情意之事,非吾等长辈所能堪破,今既宸王、翎王皆爱之,且由容家之女自己定夺。陛下与哀家,愿促成晚辈之美事,成全一桩真良缘。” 容菀汐心内一沉,果然,是最坏的情况。 “宸王妃,接旨吧……”蒋公公道。 他故意加重了“宸王妃”三个字。 容菀汐知道,这是太后的授意。 容菀汐将双手举过头顶,将公公将旨意放在她的手心,容菀汐道了声:“儿臣……谢恩。” 而不是方才的自称“臣女”。这便已经说明了她的选择。 太后的这一道懿旨,从太后和皇室的角度来讲,真可谓明智至极。 若是不想要让这个抢亲的闹剧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反而成为一段佳话,唯一的扭转方式,就是反所有人的意料而行之。 所有人都以为翎王这么做是混账之举,是要受到皇上的训斥和重责的。可太后偏偏说,她和皇上,都觉得这是年轻人之间的平常事,且显出了十足的长辈的宽宏,完全是站在长辈为晚辈着想的立场上来处理此事的。让人听着,岂能不说吾主仁慈圣明? 可是……这皇家美名的背后,一切的重担,却都压在她的身上了。 太后的意思是,逼着她和翎王当场做了断。 当然,这也的确是对她的宽宏处置。 如若不然,干脆一道懿旨下来,说她水性杨花,理应问斩以儆效尤。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她这个小女子的身上,两位皇子,仍旧是无辜的。但这样做,却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太后和皇上选择了最明智的处理方式,也顺带着留住了她的性命、保全了容家满门。 在所有人都等着容菀汐做决断的时候,蒋公公向已经停住了打斗,落在花轿旁的宸王和翎王道:“二位殿下,太后有口谕给二位殿下。” 宸王和翎王同时跪地听旨。 听得蒋公公道:“翎儿、宸儿,你们二人都是哀家的好孙儿,都有能识得美玉的好眼光,哀家之心甚慰。但好女只有一人,如今哀家让容家好女自己决断,无论容家女儿做出怎样的决断,你二人,都不得有异议。自此停了玩闹,该成亲的成亲,该避让的避让。若觉思念哀家,便到宫里来,陪哀家说会儿话,也好过在外头儿耍小孩子脾气,任性胡闹。” 听了太后的这一番口谕,宸王和翎王同时叩头,嘴里说着—— “孙儿谢皇祖母关怀。” “孙儿谢皇祖母体谅。” 蒋公公宣读完了太后的旨意,回身向容菀汐请示。察觉到蒋公公走到自己面前,正在施礼,还未他及询问,容菀汐便淡淡开口:“我早已有了决断……” 她是怕蒋公公再做提醒,再叫她“宸王妃”。这一次,翎哥哥就在近前,倘若被他听出了端倪,只怕会闹到太后那里去的。 她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再犯错。 容菀汐看着他的战靴所在的位置,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向他施了一礼。并未停顿,屈膝下去,随即便道:“多谢殿下厚爱,然……我已是宸王之妃,在宸王殿下于府门前接我上轿的那一刻,便是了。二哥,如若不弃,也可到王府里喝一杯喜酒再走。” 翎王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却也是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她的话,听明白了她的选择。 他也能猜到她的顾虑。 他只是看着她,半晌,道:“我知你的顾虑。可你不用怕,我会替你解决的,全部都会替你解决。你……不相信我么?” 容菀汐的心在滴血。 可是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她却只是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随即便道:“殿下,您忘了太后的懿旨了吗?妾身已经做出了选择,此事,就此便了结了。” 翎王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新娘入府 然而,却只是在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他没有给她嘱咐、更不可能给她诅咒。他没有说什么决绝之语,也没有说什么牵绊之言。他只是在知道了她的选择之后,奉行了太后的懿旨,不再纠缠,离去…… 如果最后的那句话,能算做他给她的隐言的话,那么他隐含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是说这誓言不会变,还是说……这誓言,他已经于今日,扔掉了…… 容菀汐不清楚,她猜不透,也无力去猜…… 在容菀汐做选择的整个过程,宸王始终嘴角含笑,负手而立,饶有兴味儿地看着容菀汐。他的眼中没有期待也没有担忧,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更没有丝毫诧异。 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这小女子,也是够无奈的…… 她的承受力、隐忍力,远远超乎于常人。 宸王扶着容菀汐,将她往花轿那边扶去。上轿之时,她听到了他策马扬鞭的声音,还有紧随于他身后的那些亲卫的铁骑之声。这样的战马之声,在这繁华富庶、安宁祥乐的京都城中,显得这样的刺耳、这般的震撼人心…… 容菀汐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这一个停顿而已。随即,她便平静地上了花轿。 宸王亲自为她放下轿帘,也没再言语什么。而是阔步到前头儿去,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马。 蒋公公忙道:“王爷接王妃去王府……起轿……” 随着这一扬声,喜乐和花轿同起。震天的喜乐声如此欢快,花轿也是如此轻快且平稳,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又或者,那只是一场幻梦……那只是一场她自以为会发生的、她在心底最深处期盼着会发生的,幻梦…… 然而,他那痛楚的声音,却仍旧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自己耳畔,全然盖过了喜乐的喧闹。 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还是只是忽然想起了,便就这样说出了口,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容菀汐已经搞不清楚,她想要的他的意思,到底是承诺、还是扔掉。 理智告诉她,还是扔掉更痛快一些。但心却告诉她,心里的情意犹在,这一场婚姻,只是一个交易而已,他不应该这么早将承诺扔掉,他们…… 容菀汐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也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她只是知道,她待他的心,犹在。她的心意,从未变更。 一路到了宸王府,在洪官媒的指引下,从进门儿、到过火盆儿,到进屋儿,都顺顺当当的完成了。 拜堂之时,因为是皇家成婚,高堂在宫中,且皇家媳妇儿的父亲是不能送到婆家来的,所以拜高堂,便只是拜向摆在皇宫方向的两把高椅。而将军府的方向,是没有设椅子的,因为皇子不必向臣下行大拜,这也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仪。 最后……夫妻对拜…… 容菀汐和宸王相对站着,同时缓缓拜了下去。 容菀汐没有很快起身,而是……停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停顿。许是因为“夫妻对拜”这四个字,重重地撞击进了她的心里,一时被这气氛所感染吧。 而宸王,却也没有马上起身,也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蒋公公很会看颜色,见此,也是等了半晌,才扬声道:“礼成……” 宸王起身之时,扶了她一下。 容菀汐微微屈膝施礼,以示感谢。 宸王要留在这升平院内接受宾客们的敬酒,也是招待宾客。容菀汐则是由洪官媒搀扶着,身后跟着陪嫁的初夏和知秋,在王府的主事靳嬷嬷的引路下,一路向宸王赐予王妃的昭德院而去。 路上听靳嬷嬷说着:“这昭德院,是殿下特意赐给娘娘的。殿下住着的是昭贤院,娘娘这昭德院,光是在名字上,就与殿下是极般配的,可见殿下爱重娘娘。” “借嬷嬷吉言。”容菀汐道。 宸王府是在前朝太子府的旧址上建成,占地面积极大。先前容菀汐虽然来过两次,但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并没有看到这宸王府的全貌。 从升平院出来,走了好长的路,却仍旧没有到昭德院,但这一路上,倒也并不枯燥。 每走到一处景致好的地方,靳嬷嬷都会将这一处的名字说给她,并很生动的用言语描绘这一处的景致。 听雨阁、寻香小榭、芙蕖、莲塘、问柳斋…… 一处处的,光是听着名字就极美。以至于容菀汐倒真的对这宸王府中的景致大为感兴趣,想着除了这盖头,明日一定要好好儿在府中转一转。 先前随着云裳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王府中假山溪流很多,颇有园林之风。且假山坐落有秩,将每一处房舍群都很好的隔绝开来,此处不见他处之屋脊,这于园林建造上而言,是独具匠心的。 “娘娘,咱们现在正在一处假山间的小道儿上,出了这小路,是一片柳林,其中有一间独立的屋子,是殿下平日里读书做学问的地方,名唤‘问柳斋’。这柳林中还夹杂着梅树,是以一株柳树、一株梅树的次序栽种的。殿下在这问柳斋读书,夏日里可赏柳、冬日里可观梅,是极惬意的。” “嬷嬷,既如此,为什么不叫‘问梅斋’呢?听这问柳斋的意思,倒像是要寻花儿呢,哪里像是做学问的地儿呀?”初夏问道。 “初夏,不得胡言。”容菀汐提醒道。 “没关系的小姐”,可是这小丫头却不觉得怎样,“奴婢瞧着嬷嬷很亲切,不像是那挑毛拣刺儿的人。奴婢只是觉得好奇,便问一嘴,嬷嬷不会介意的。” 靳嬷嬷忙笑道:“娘娘莫要责怪姑娘,奴婢瞧着初夏姑娘如此纯真,心里喜欢得很,怎忍心挑她的错处?更何况娘娘平日里的教导自是极好的,姑娘本就没什么错处可言。” “说起来,可能是在后宅中,侍妾夫人们住的院子里,有一处梅香园,殿下便觉得这里再叫了‘梅’字,便不太妥当了。且殿下素有风骨,这‘柳’字,是更合君子之意的,不似那‘梅’字,难免有些女儿之态。” 靳嬷嬷的声音很和缓,不疾不徐的,无半分嚣张之态、更无谄媚之感。 容菀汐听着她的言语,心里是很喜欢的。因而也笑道:“嬷嬷解释得极好。” “娘娘小心着些,我们这就要过柳林了……”靳嬷嬷提醒着,又道,“殿下的问柳斋位于柳林之中,房前屋后都是柳树梅树。过了这问柳斋,再走上片刻,便是一条小溪,与芙蕖和莲塘相同,都是从城外护都河中引来的活水。据说太子府和东宫别院里,引得也是这护都河中的水。” “奴婢说远了”,靳嬷嬷笑道,“且说这条小溪,这条小溪名唤‘泾渭’,意为前宅后宅‘泾渭分明’。姬妾们,是不得通过这条小溪到前宅来的。这柳林、问柳斋,更不是美人和姑娘们能来的地方。若有哪位美人或姑娘,想要去前宅见殿下,只能走花园。经过云裳姑娘或小厮卓酒的通传,才可见的。” 容菀汐听靳嬷嬷的语气措辞,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平日里爱多嘴的人。因而如今她的话虽多,容菀汐听着,却也不觉得讨厌。 这靳嬷嬷可能是觉得王妃新入府,对王府还不甚了解,便趁着这一路上,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些。可见其处事之周到。 这一路走来,即便还未与靳嬷嬷正式相见,容菀汐对她已是很赞赏了。 “嬷嬷,那如今我们可是走了这柳林、过了这问柳斋了,等下显然也是要过泾渭溪的,如此岂不是坏了殿下定下的规矩吗?” “殿下体恤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可引着娘娘走近路。且担心娘娘觉得枯燥,特意让奴婢给娘娘说些府里的景致、人物,以便娘娘初做了解。” 容菀汐笑笑,只怕宸王让靳嬷嬷给她说景物是假,想让靳嬷嬷先打开话匣子、以便她向靳嬷嬷询问这府中的人物,才是真。 倒也是够体谅的。 而且没想到,宸王看似放荡不羁,但府里这些服侍的奴婢们,却都是极有规矩的。难道说这些懂规矩的奴婢们,都只是恰好凑到了宸王府?恰好得到了宸王的重用? 自然并非如此,可见宸王在识人用人上,还是很有一番思量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思量,会不会用到选女人上。不知道宸王府的那些姬妾们,是不是也如见到的这几个宸王府奴婢一样懂事。 既然宸王给她铺了路,她也不好不询问了。 “娘娘,过了‘泾渭’,便是姬妾夫人们所住的后宅的地儿了。娘娘的昭德院自是与夫人们的院子不同,是最大最华丽的,且是这后宅里的第一个院子。过了‘泾渭’、一小片柳林之后,就是娘娘的昭德院了。”靳嬷嬷道。 容菀汐借着她的话儿问道:“如今后宅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都算上,共有多少姬妾?” “回娘娘,共有八个。”靳嬷嬷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一对璧人 果然是个聪明人儿,一说到这关键之处,却反而不似介绍景致那般细致。她问了数量,靳嬷嬷就说了数量,并未说其他。 宸王的意思,是让靳嬷嬷给她介绍府里的姬妾情况,靳嬷嬷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在这事儿上,却不操之过急,估计是想要在介绍每一个情况之后,都给她一个思量的时间。以免一起说了,人太多、情况太复杂,惹得她不悦。 只不过,原来只有八个姬妾,这与外界传言的十几个倒是并不相符,可见是外界夸大了宸王的风流。只有八个姬妾,这与她事先预想的十几个相比,简直少了太多,已经可以说成——是个惊喜了。 容菀汐便耐心问道:“嬷嬷且细细与我说说,这十一位妹妹,各自都是什么位份、都是什么时候入府的、各自都是什么出身、年岁几何?” “是……”一说到正经事情上,靳嬷嬷的声音也恭顺起来,不似先前那般闲谈之态。 “娘娘,咱们府里这十三位夫人,只有四位是有名分的美人,其余的,都还没有位份,只是养在府里的姑娘而已……” 靳嬷嬷将这府里,有关宸王女人们的事情,缓缓道来…… “殿下一心钻研学问和武艺,又忙于朝中公务,对府里的夫人们是不甚用心的。因而忘了赐位份,是常有的事儿。” 三言两语的,就把宸王这到手之后就将人抛到脑后儿的行为,说成了不爱美色,醉心学问。 “四位美人,有两位是在殿下开宅建府的次年,太后娘娘在秀女中的良家子中挑选出来,送与殿下的;一位是四殿下在江湖一歌舞坊中买来的干净的美姬,自己舍不得用,送与殿下,咱们殿下领四殿下的情儿,便当场封了美人;另一个,是去岁巡视江淮一带,湖州府尹送与殿下的庶出小姐。” 容菀汐听着,觉得倒还好,只有一个是官员家的女儿,且又是一个外官的庶出女儿。 可见宸王风流是风流,但是并不糊涂。没有做出那种,把朝中大小官员的嫡出或庶出小姐弄到家里的糊涂事。 “美人和姑娘们,年纪最大的,是太后送来的薄美人,与殿下同岁,今年双十年华,是太后跟前儿薄嬷嬷的侄孙女儿;年纪最小的,是府尹刘大人的女儿刘美人,今年才十六岁。太后送来的冯美人年十九,家里是开学堂的,很有些学问;梁美人今年十八。其余的姑娘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儿生得,都算干净乖巧。” 至此,靳嬷嬷的交代便完了。 还真是容菀汐问她什么,她便说什么。半句不少说、半句也不多说。 说话间,已经进了昭德院院门儿,此时容菀汐正在洪官媒的搀扶下,埋过门槛儿。 已经进了屋,容菀汐便也不再问下去。原本是还想要问一嘴,“殿下最宠爱谁的”,但一想,三天回门之后,第四五日里,姬妾们就要过来请安了,到时候一看便知。 更何况,在宸王身边的女人,谁能谈得上得到了“宠爱”?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时的鱼水之欢罢了。 咱们这位宸王殿下,万花丛中过,心中却只留一人。 洪官媒扶着容菀汐过了方厅,进了寝房,扶着容菀汐坐在床上。 提醒道:“殿下在升平院子里宴客,估摸着是要热闹到晚上了。娘娘坐着也是劳累,便是躺下歇一觉儿也是无妨,只要不掀开盖头就行了。” “好,等下若累了,我便休息。” 容菀汐又道:“这一向多亏了洪官媒帮扶着,有劳了。” “哎呦……娘娘这是哪儿的话!折煞卑职了,能帮着忙活娘娘的婚事,是卑职的福气哪……” 送了新娘子入房,官媒的活儿就算完成了。靳嬷嬷引着洪官媒出了昭德院,打赏了她好多银钱,又特意吩咐府上用马车将洪官媒送出去。 这才回了院儿里,却不再进屋,而是站在门外道:“奴婢就守在门外服侍着,娘娘若有吩咐,尽管让两位姑娘出来叫奴婢就是。” 容菀汐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不自在,也避免了让自己觉得是被看管着。靳嬷嬷如此懂事,容菀汐怎能让她在外站着? 因而让初夏去请进来,但靳嬷嬷却说不妨事,平日里伺候宸王殿下,也是要在门外侍立好久的。容菀汐便不再劝说。 忙活了大半日,容菀汐也是腹内空空。初夏见方厅中的圆桌上有玫瑰糕之类的点心,就拿了来。容菀汐送到嘴里吃了,又将嘴巴露出来喝了水。没了饥饿之感,困意来袭,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宸王府内庭院深深,前宅升平院里,一定是热热闹闹儿,吵嚷得很,但在这后宅之中,却是安静得很。 容菀汐这一觉睡得很沉,微微醒转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口儿有了一声喊:“殿下回来了……” 门口儿靳嬷嬷紧接着向里头儿通传一声:“二位姑娘,娘娘,殿下回来了,且准备着吧。” 宸王在门口儿吩咐了靳嬷嬷退下,进了屋,看到初夏和知秋两个,各自立在容菀汐一侧,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自己摆手吩咐道:“都退下吧。” 但这两个小丫头却不听他的,而是同时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察觉到她们俩的动作,也道了声:“退下吧,无妨。” 初夏和知秋施礼告退,不多时,屋内院外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以至于有一瞬间,容菀汐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没醒?怎么这么半天了,他还不掀盖头?且一时竟是这么安静无言? 宸王坐在梳妆台旁前的圆凳上看着她,看着这个穿着一身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的人…… 如若不掀开来,或许他还可以想象,这盖头下是月儿的面容。 然而目光一转,看到床上端坐之人那恬淡的仪度,即便是静坐着,却也能让人感觉到的傲然的风骨,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人不是月儿。看着她这太过有特点的娴静却傲然的身姿,根本无法将盖头下的脸想象成月儿的样子,哪怕是一刻都不成了。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时坐在大红喜床上的人是谁。 当然,他也从没有想过要骗他自己,他一直都清楚他要娶的人、和他心中牵挂的人,分别是谁。在此情此景之中,他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借着这微醺之意,在想她一下而已。 既想不成,也便罢了。 这小女子头顶着这顶红盖头,板了一日,只怕心里早就厌烦了,还是让她快点儿解脱了吧。 各有各的难处,何不互相体谅一些? 容菀汐总算听到了宸王的脚步声,听到他到方厅儿去,估计是去那金挑杆了。 宸王拿着金挑杆儿在手,缓缓走来。 在她斜前站定之时,又侧头端详了她半晌。而且他很确定,他端详的人是容菀汐。 半晌,方听得他的声音:“王妃,本王为你挑起盖头?” 容菀汐略略颔首。 宸王手中的金挑杆儿,缓缓碰到了容菀汐的红盖头。 手腕轻抬,盖头随着金挑杆儿的升起,而缓缓掀开…… 窗外红灯笼的光亮朦胧笼罩着满目大红的寝房,窗下小桌台上,龙凤红烛跳跃…… 一帕红绸随着挑杆挑起、轻轻滑落在地…… 容菀汐换换抬头,看向他。 她的……这个为她挑起盖头的人,的确是可以称得上她的夫君的。于名分上,的确如此。 容菀汐抬头看着他,刚好他也看着她。 他手中的金挑杆悬在半空,却是不动了,就这样毫无避讳地看着她的面容,恰如此时她看着他那样。 她肤若凝脂之美,眼眸若有盈波之光,秀鼻如悬胆、粉唇如花瓣……轻施粉黛、不浓重、不热烈,让人瞧着,便恍若看着一个芙蓉仙子刚刚出水一般。她眉间的那一朵胭脂色的梅花,更衬得她的面容,倾国倾城…… 此刻,他竟是有些词穷。似乎除了“倾国倾城”之外,再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来。 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美丽,不张扬、不骄纵,却是有让人哪怕只瞧上一眼,都会被她深深吸引去的魔力。 她的面容这般恬淡纯美,但接触下来,却发现她的内心如同磐石之坚固,甚有思量、甚有傲骨,说实话,这样的女子……便是遍寻世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般面容、这般风骨,的确是有让天下男人皆沉迷的本事的。 可惜了她明珠暗投,偏偏,他是不在这世间男子之列的。他的心,早已许了别人。 他欣赏她的美、只如欣赏一块美玉、一件珍宝一般…… 如此欣赏之法,实是暴殄天物…… 容菀汐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红烛一个跳跃间,未免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睁眼之时,却看到面前原本若有深思的男子,眼角眉梢,已经又换上了他惯常的闲适笑意,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他收了金挑杆儿,负手而立,含着笑,低头看着她。 红烛映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竟像是个翩然入画的谪仙,如此朦胧不真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红烛映月 “怎么,你我二人,就这样瞧上一夜么?”宸王含笑道。 容菀汐收回了目光,很平静的,并未有什么慌乱和羞涩之感。但她的脸上,的确泛起了些许红晕,这是她自己能感觉得到的。 “你脸上胭脂的颜色,真好看……”宸王笑道。 容菀汐听出了他是故意笑她,却也不恼。而是淡然起身,向他轻施一礼,道:“殿下,拘束了一日,妾身有些乏了。不知今晚殿下去何处安歇?” 言外之意自然是,反正不能在这里。 可宸王偏偏就逆着她的言外之意来,道:“本王哪儿也不去,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本王岂有去他处的道理?” 说着,宸王直接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往方厅走去:“还没喝合卺酒呢。” 容菀汐看了桌子上放着的两个金酒杯、一个很精致的鸳鸯酒壶…… 两杯淳酒饮合卺,自此白头不相离…… 容菀汐并不想要和他喝这洞房合卺之酒。纵然今天的所有事情,她都是做的规规矩矩,没有不合礼数的,但这最后一步,她却不想做。因为她不想将这大婚的仪式弄得圆圆满满的。 大的礼数她错不了,但小的礼数,尤其是只有他二人在场的情况下,能推辞,还是推辞了吧。 “殿下”,容菀汐轻施一礼,“其实殿下也不想要和妾身饮这一杯合卺酒的吧?这里只有殿下和妾身两人,咱们没必要全然遵循着规矩来的。” 宸王一笑,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本王刚好有些口渴了,为何不可饮一杯?你是不想和本王交杯?” 容菀汐垂首不语。 宸王笑道:“不要太在意,只是绕一下手臂就可以了,图个好玩儿。” “过来。”宸王向她一招手。 容菀汐听清楚了他的话,“只是一杯酒而已”。 是啊,刚好有些口渴了,只是一杯酒而已,为何不饮? 宸王是在提醒她,莫要太当回事儿。 也是她一时被这洞房花烛的气氛所感染,错了思绪。夫妻对拜都拜过了,又何必太在意这一杯酒?若刻意避讳着,反而不妥? 容菀汐上前来,接过了宸王递过来的酒杯。 宸王的手臂绕过她的手臂,眼含笑意看着她…… 容菀汐也不扭捏,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在圆桌上,宸王方笑道:“怎么样?本王说好玩儿吧?这样看着对方,角度很有趣。” 容菀汐笑笑,不接话。 “好了本王也乏了。歇下吧……”宸王说着,就往寝房里走。 而且毫不避讳地站在衣架前宽衣,很痛快地便将外袍搭在了木架上。 容菀汐却是站在方厅内不动。 不多时,宸王已经顾自脱得只剩下一层内里的绸衣绸裤了。 容菀汐垂首,不看他。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儿吗?”宸王回身道。 说着,也不等她的回答,便跳上床去,拽过被子就盖上了。他躺在中间,问她:“你睡里侧还是睡外侧?你如果不挑,本王就睡里侧了,本王习惯睡里侧。” 容菀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痛快道:“好吧,妾身睡外侧就可以。” “你自己忙吧……”宸王缩到床里去,胳膊伸出被子,向她摆摆手,“我先睡了,你别熬到太晚,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光亮……” “好,这就睡。”容菀汐应了一声。 容菀汐退了头上的珠翠,摘下了耳坠,还有嫁衣上的一些坠饰。只剩下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的时候,吹了红烛,就这么躺到床上去,打算和衣而眠。 实际上,这龙凤红烛是要彻夜燃着的,但宸王不是说他不喜欢光亮么?吹了更好。 宸王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用一只手臂撑着头,看着她:“你最好还是把嫁衣脱掉。这嫁衣上刺绣太多了,若是本王不小心翻身,刺到了皮肤就不舒服了。” “殿下可以不翻身,这样睡得更香甜一些。”容菀汐道。 “睡着了,我怎么知道我会做什么?”宸王如笑得很有深意。 但容菀汐却是一点儿也不紧张:“殿下品性高洁,不会对妾身做什么的。” “哦?你这么信任我,我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衬了你的意?”宸王道。 听着这声音,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但容菀汐却只是笑笑,倒也不介意。 “你笑什么?”宸王仍旧撑着头看着她。 为了避免和宸王目光交流,容菀汐闭上眼睛,道:“我还以为殿下要说,既然妾身这么信任你,你总不好辜负了妾身的信任。” “你想错了……”宸王躺下去,隐约间还伸了个懒腰,“不过你如果脱了这身嫁衣,我碰着了不恼,便不会对你怎样了。” 容菀汐不动,已经打算从现在开始,忽视掉这个人的存在。 但他的声音又响起。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且音调低沉,虽是含笑,却仍旧有让人难以忽视的王者的威严。如此闭目听着,很有男子气概,竟是意外地好听得很。之前与他的言语交流自然不少,但注意力却总是在他那不羁的面容上,却从未注意过,他的声音竟是这般好听。 他说的是,“以后的同床共枕的日子还长,你若总是穿着衣裳,或许会闷出病来。随意一点,不要太放在心上。” 容菀汐正思量间,他又撑起头来,玩笑道:“本王最喜欢腼腆害羞的女人,你若放开了,本王反而没有兴致。” 容菀汐摇头笑笑,起身。 其实宸王倒是好意,这嫁衣厚重,许是怕她穿着不舒坦吧? 容菀汐脱了嫁衣,只穿着一身红色的寝衣进了被窝。闭着眼睛低声缓缓道:“其实殿下如果真的为妾身着想,莫不如以后常去别人的院子,别来这里就是了。这样大家都自在。” 听她已有睡音,宸王笑道:“好了,睡吧,本王爷乏了。” 容菀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宸王许是喝了些酒水的缘故,不多时便有轻微鼾声响起。 十七年来,她自有记忆起,就是自己睡的,身旁如何躺过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打着轻轻鼾声的男人。 他的声音中,男子气息如此醇厚,容菀汐哪里还能睡得着?听着是觉得极不舒服的,根本无法忽略掉这个人的存在。 想着起身,但也的确乏得很。且不知宸王睡眠的深浅,竟也担心若起身,会吵醒了他。她也知宸王今日是从早忙活到晚,定是很疲累的。 如此想着,也只好让自己尽量习惯身旁有另一人的存在、有另一人的呼吸,让自己在这样的条件下,也能平心静气地睡去。 渐渐浓重的困意袭来,容菀汐也便睡着了…… 换了新的地方,睡得并不沉。次日一早,容菀汐先于宸王醒来。 睁眼之时,到底还是无法忽略掉身旁之人的存在,转身看向他。 他睡觉倒是很老实,只是从原本背对着她的姿势,转换为对着她的背而已。容菀汐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是做恶梦了,却见他面容平静、呼吸平稳,不似做恶梦的样子。倒像是他正常安眠时,便是这样一般。 平日里他总是风流不羁的样子,眉眼间总是万事不过心般的笑意,让人觉不出他的深浅来。但此时,剑眉微蹙如锋,鼻若利刃、薄唇微抿,一看之下,便是那胸中有沟壑,身怀家国天下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下凡游历的仙人,总是给世间一以最闲适的笑意,却也在所看所及之间,悲悯着人是疾苦,心系着万千山河…… 看着他安睡的面容,不觉间,容菀汐竟是看得失了神。她恍似看到了这张俊美的面容上,应出现的最本真的样子…… “你打算这么看着本王到什么时候?”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弄得本王都不好意思醒来了。” 容菀汐下意识的念头儿,竟不是觉得难为情,而是——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容菀汐淡然起身,背对着他,去柜子里找衣裳。宸王府应该是给她准备了衣裳的。 开了床边的柜子,果见里头儿各色罗裙有十几件。 容菀汐从中挑了一件淡粉色绣梅花儿的,听得宸王懒懒地吩咐道:“给本王拿件衣裳来。” 容菀汐这才仔细看了,柜子里的衣裳,倒并非都是给她的,而有两三件是给宸王准备的,可见府里奴才们办事周到。容菀汐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给他,刚要扔过去,却又收回来了。 “你干嘛?”宸王道。 “毕竟是要入宫敬茶的,大喜的日子,你穿得这么素净,不合时宜。”容菀汐道。 说着,又挑了一件青色的袍子扔给他。 宸王倒也不挑,出手接了,说了声:“粗鲁。” 他不挑剔她的眼光,却无法对她侍奉夫君如此随意的行为不做评价。 容菀汐也不应,而是关了柜门,想要去唤奴婢进来伺候梳洗。 “你很喜欢月白色?”宸王问道。 “觉着你穿那样的颜色,很有风骨。”容菀汐道。 “哦?既你喜欢,本王以后常穿就是。”宸王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初伴晨起 “不必了吧”,容菀汐道,“淑女坊和天香楼、锦绣阁的姑娘们,可不会喜欢这么素淡的颜色。” 宸王笑笑,起身,倒她的梳妆台的柜子里翻腾去。 容菀汐一时被他的言行牵引住了,倒没有立刻叫奴婢们进来,而是看着他。寻思他在找什么呢…… “啧……这些奴才,就没给你准备个小刀儿啊、剪子之类的东西么……本王瞧着,你们女人那唇纸眉笔什么的,不都需要时常修剪的么?” “你要剪刀做什么?”容菀汐道。 “你不懂”,宸王道,“但是你先别叫人进来就是。” 宸王说着,也没兴致再找了,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索性直接…… “哎!你干嘛?” 还没等咬下去,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容菀汐道:“我有办法,你别做得这么明显。” 宸王满眼的诧异。 容菀汐松开了自己的手,到一旁柜子里去找针线盒。 “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针吗?”容菀汐道,声音中,难免有些嫌弃和无奈。 “一时没想起来,毕竟平日里又不常见。”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他平日里见着的,都是女人涂红抹脂用的东西,这些做活儿的东西,自然不注意。 容菀汐找了根银针出来,到床边去。记得昨天是没看到红色锦褥上有放白帕子的,因而在两个枕头下找了找,果然见宸王的枕头下,压着一个帕子。 这帕子本应是靳嬷嬷在他们安寝前铺上的,但宸王昨天吩咐她先退下了,之后没让人过来铺床。 容菀汐撸起袖子,在自己的小臂上刺了一针。是有些疼,但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疼痛而痛呼什么,甚至连眉头都没簇一下。只是很平静地将挤出的血抹在了帕子上。 然后放下衣袖、把针放回原处。 看得宸王已经有些呆了…… 这小女子,在干什么? 懂得的倒是不少。只是你懂得了,难道就不应该装作不知么? 回身,就迎上了宸王那……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眼神。有些惊讶、有些无奈,甚至于还有些惊喜似的……混乱的眼神。 “怎么了?”容菀汐平静问道。 宸王不说话,上前来,撸起她的衣袖,见那个小针眼还在冒着血珠呢。 “你这女人……”宸王转了下她的手臂,好像要确认一下有没有其他伤口似的。 容菀汐还等着宸王的下文呢,但是宸王又没有别的话了。 而接下来…… 容菀汐眉心一簇,手臂挣了下,想要收回手臂。 因为宸王的唇正在她的小臂上,而且还用舌尖抵着她的伤口 但是宸王力气很大,她又无所准备,一时自然挣脱不开。 等宸王放开了她,容菀汐忙放下衣袖,看着宸王的眼神里,已有奴意。 “我是在帮你”,宸王解释道,“这样可以止血。我还没嫌你的血腥味儿呢,那一滴血现在都在我的舌头上呢……” 宸王说着,还张了张嘴,像是要伸出舌头向她证明以下似的。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嘴巴还没张开的时候,就已经闭了嘴。 容菀汐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歪理,只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好像每一寸皮肤上都是他嘴唇的触感似的,不免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信你看看,是不是不出血了?”宸王道。 容菀汐看了看,果然不再出血了。但想来真是那么微小的一个伤口而已,原本也不会继续出血的。 “记你一错。”容菀汐道。 只说了这一句,就向门外喊道:“来人……” “哎呦……”宸王听了,忙到窗前去,将那已经染了血的白色帕子铺平了,用被子盖住了。 靳嬷嬷应了一声,带着云裳和初夏、知秋两个进来伺候梳洗。 见了那帕子,默默收了,欢喜得很。 容菀汐知道,她是要报给太后和皇贵妃去的。 宸王先洁了牙净了面,容菀汐也不和他争抢,自己洗漱完了,便在一旁瞧云裳给他梳。 别说,他这长发披萨下来的样子,还真是俊美得令人心惊。 他在铜镜中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菀汐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脱口而出:“嗯?什么?” “针。”宸王提醒道。 “书上看的”,容菀汐道,“不是和殿下说过了么。” “哦……本王记起来了。” 宸王忽而一个坏笑:“看得倒是仔细。你还看到些什么了?” 容菀汐却是面容坦荡,道:“不是说了吗?只看了前几页。” “那谁知道呢……”宸王笑道。 “我自己知道就行,不需谁知道。”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被扫了兴致,道:“真无趣,也不知道脸……” 原本是要说“也不知道脸红”的,但是忽而想到,他是在铜镜中瞧着她的。这小女子,言谈仪度都平静得很,没有半分羞涩慌乱之感,但她的脸颊,可是最诚实的。 宸王忽而回头看向她。 果然看到,那个在雕花月门前静立着的小女子,脸上有两抹红晕。 “王妃上妆了?真够快的。”宸王笑道。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要用线封死了他的嘴! 但面上仍旧平静,淡淡道:“殿下快些吧,别霸占着妾身的梳妆台不起。” 宸王转过去,让云裳继续梳头,道:“怎么成了你的梳妆台?这王府里的东西,可都是本王的。” 这话倒是没错,容菀汐也无从辩驳,只好闭口不言。 宸王起身,笑道:“该你了。” 容菀汐坐下之时,宸王脑海中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道:“记你一个错。” “殿下何来此言?”容菀汐不解。 “你把本王的东西说成是你的,这是僭越,难道不是错?”宸王笑道。 容菀汐也笑了,因为她明白了宸王的意思。宸王是等着一会儿和她谈判,要说——不如咱们扯平了? 初夏给容菀汐梳头,宸王吩咐了靳嬷嬷传早饭。容菀汐看到,靳嬷嬷应了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有笑意。见了这笑意,容菀汐心里就更放心了。 靳嬷嬷定然以为王爷王妃很恩爱,回头儿太后或是皇贵妃问起,靳嬷嬷是会把晨起看到的听到的,都禀报过去的。 靳嬷嬷是宸王府的管事嬷嬷,平日里听宸王的吩咐自是一定的。但也正因为是宸王府的管事,和宫里的来往是一定有的。太后和皇贵妃对她怕是极为熟悉的,平日里定期询问王府中事是一定的,更何况是在宸王大婚之后的这几天? 让太后和皇贵妃都以为他们夫妻恩爱,这是好事,可以避免了很多麻烦。 初夏给容菀汐梳了了斜倾的坠云髻,因着她的罗裙上绣着红梅,便将昨儿戴着的红玛瑙耳坠拿出来,要给容菀汐戴上。 “换一对儿普通的珍珠耳坠儿就行了。”容菀汐道。 “是。”初夏应了一声,在首饰盒里找了一对儿圆润的珍珠耳坠儿给容菀汐戴上。 宸王知道容菀汐是小心行事,那对红玛瑙的耳坠,虽说和她的衣裳极配,但如此出挑的搭配,未免太张扬了些。她那本就极纯美的面容,配上这温婉的淡粉色,本就极惊艳,若是衣着上再出挑了些,未免让长辈们不悦。 “殿下,早膳到门外了,可摆进来吗?”门外云裳请示道。 宸王吩咐了声,“进来”,云裳便带着三个小丫鬟进了屋,每人手里端着一个金托盘,其上有两个或三个大小不一的碗、碟。可见王府里的早膳倒是并不铺张,只是够用就好。 容菀汐对宸王的看法,未免又改变了些。这府里被他管理得如此规矩正派,他本身又岂能是纨绔之人? 摆饭的小丫鬟们退下之后,云裳留了下来,看样子是要服侍宸王用膳的。 初夏和知秋刚到府里,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留下,因而看向容菀汐。 平日里在将军府的时候,她都是让这两个丫头坐下来一起吃的,反正院子里就三个人,并不拘泥那些虚礼。但在王府里,却是不同了。 容菀汐不愿意让这两个丫头干站着,便吩咐道:“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宸王见此,也吩咐云裳道:“云裳,你也退下吧。” 云裳眼色微微一暗,道:“是……” 三个丫头都退下了,靳嬷嬷许是在差人吩咐了摆饭之后便去忙别的了,这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虽说是四目相对,但容菀汐却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自在一些。 早膳有红枣莲子羹、花生酥、桂花糕、百合粥,以及一些小菜儿…… 这其中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容菀汐就装作没领会到,倒是听得宸王赞了声:“嗯……今天这百合粥做得不错。” 而容菀汐则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并未搭话。 寂然饭闭,宸王吩咐云裳进来伺候漱口。容菀汐和宸王用清茶漱了口,瞧着天色已经大亮,是时候该进宫奉茶了,便出了门。 马车上,宸王终于开口了:“今儿一早,本王被你记了一个错、你也被本王记了一个……” “好吧,扯平了便是。”没等宸王说完,容菀汐便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王妃入宫 “呵呵……甚好、如此甚好……王妃果然蕙质兰心,一点便通”,前半句还算正经,但后半句,“要么就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 “等下出了皇宫,殿下要去做什么?”容菀汐忽略了他的话似的,问道。 宸王想想,笑道:“去淑女坊吧。一直说带你去尝他家的新菜品的。” “这话,殿下还是留给淑女坊的姑娘们吧,她们会乐得与殿下心有灵犀的。容菀汐淡淡道。 被她如此抢白了一番,宸王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女子,真有趣儿啊…… 这一早上斗智斗勇的,倒是觉得日子过得都有滋味儿了些。 到了北宫门,宸王先下车,向容菀汐伸出手来。 容菀汐一想到他们的约定,也便将手递给了他。不然或许会被他说成,“记你一个错,因为你辜负了本王的好意”。 两人先去慈宁宫,宫里薄嬷嬷迎上来道:“太后今天身子不大舒坦,说领了殿下和娘娘的心意。让殿下和娘娘直接去户皇贵妃处便是。” 容菀汐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喝媳妇儿茶,主要是婆婆的事儿,太后不想抢了皇贵妃的先。 因而笑道:“劳烦嬷嬷代本妃向太后问安。如今天色还早,便不叨扰太后了,等下我们去漪澜宫请了安,日头再足些,再过来向太后请安。” 薄嬷嬷应了声“是”,道了声:“恭送殿下,恭送娘娘……” 这位薄嬷嬷,便是王府里薄美人的姑奶奶了。先前来慈宁宫的时候,薄嬷嬷站在太后身侧,出于对太后的避讳,容菀汐并未看清楚她的样子。今日一见,虽说上了些年岁,也应近五旬了,但因跟着太后,保养上倒也得宜,望之仍旧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五官是极明晰的。瞧着她的五官,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府里的薄美人得殿下的心吗?”往漪澜宫的路上,容菀汐直接问道。 其实也是闲谈之语罢了。接触下来,与他倒无什么生分之感,反而于相处上,已有些亲近自在了。 “王妃这么聪明,赶明儿自己看”,宸王笑道,“不若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在见了府中的姬妾们之后,你给本王说一说,本王最喜欢哪个、最不喜欢哪个,若是猜中了……若是猜中了……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若是猜中了,殿下欠妾身一件事吧”,容菀汐道,“待妾身想起来了,再问殿下讨要。如何?” 宸王笑道:“但这事儿可要是游戏方面的,可不能是太正经的事情。不然本王与你玩儿个游戏,却要答应你一件生死大事,岂不太吃亏?” “殿下放心,妾身有分寸的,不会说太不合理的要求的。”容菀汐道。 “好”,宸王道,“如此可就说定了玩儿这个游戏。但若你猜不准,可怎么办?” “若是猜不准,妾身也答应殿下一件事就是。”容菀汐道。 “好!”宸王笑应道。 容菀汐是不担心宸王被她猜准了却也说不是的,因为她自有法子得到真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了,两人一起写下来不就行了? 一路到了漪澜宫,由宫女儿通传之后,进了正殿。 皇贵妃已经等在正殿中了,见他二人来了,始终是一脸慈爱的笑意。 容菀汐和宸王向皇贵妃行了跪拜之礼,便有宫女儿端了茶来。但却只是递了茶盏给她,并无下面的小托盘。 容菀汐接了茶盏在手,却发现……这茶烫得很。 但却是面不改色,起身上前去,在皇贵妃近前又跪下,双手奉茶于头顶,道:“儿媳给母妃敬茶。” 皇贵妃颔首,拈着盏口接了,轻轻抿了一下,估计是没有碰到盏中之茶。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这才道:“很好,起吧。” 起身之时,容菀汐看到,那盏茶里仍旧腾腾地冒着热气。 手指已经烫红了。 但皇贵妃说了一句“很好”。很显然指的是她没有将这滚烫的茶盏扔了,是为“很好”。 皇贵妃让他二人起身后,笑说了一些关切嘱咐之话,便给一旁的宫女儿使了个眼色,不多时,那宫女儿拿了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出来。 宫女儿屈膝在容菀汐面前,将这小首饰盒打开了,奉在容菀汐面前。只见,里头儿是一只白玉手镯。玉质极好,通身没有半点儿瑕疵,极其罕见。 “这白玉镯,是本宫入宫的时候,太后赐给本宫的,如今本宫把它送个给你。”皇贵妃道。 容菀汐起身,向皇贵妃行了个大礼:“儿媳谢母妃的赏。” “无需多礼”,皇贵妃说着,吩咐宸王道,“宸儿,你给王妃戴上,让母妃瞧瞧。” 宸王拿了这白玉镯在手,伸出手来要容菀汐的手腕儿。因着是在皇贵妃面前,容菀汐连一瞬犹豫都不曾,便将手腕儿递给了宸王。 宸王将手中的白玉手镯给容菀汐戴在手腕上,笑道:“王妃戴着,虽然不如母妃戴着好看,但却也是极合适的。” 皇贵妃笑道:“你这孩子,太会讨母妃欢心了。本宫瞧着,还是你媳妇儿戴着更好。” 容菀汐没有参与到这母子俩的说笑之中,而是屈膝向皇贵妃再次谢恩。 又闲说了半晌,瞧着皇贵妃有些乏了,宸王便说了告辞之语。容菀汐对宸王的举动还是很满意的,他似乎很懂得婆媳之间的微妙之处,知道由她说告辞是不合适的。 出了漪澜宫,为全礼数,便再次去慈宁宫拜见。 知道他们是拜过皇贵妃过来的,这一次太后便见了。闲说了一会儿,太后笑道:“既你母妃已经赏了礼物给你,现下哀家这里,也没有什么合适送给你的东西,便不赐你什么赏了。” 容菀汐温然道:“皇祖母风体安泰,便是给儿臣们最好的恩赏。” 容菀汐知道,太后这是处处避着,处处让皇贵妃的先。不赏赐她,倒并不是因着她有什么错处。 太后颔首,道:“往后常随宸儿进宫来坐坐,不必拘泥什么。” 依旧是由宸王说了告辞之语,容菀汐和宸王拜别了太后。 太后吩咐薄嬷嬷道:“唤云,你去送送老三和他媳妇儿。”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 在方才的言谈之中,虽说薄嬷嬷就立在太后身侧,但太后却并没有提起府里姬妾的事儿,更不可能额外提薄美人什么。 但平日里送客的,都是敬敏那样的底下的丫头,并不需要薄嬷嬷亲自来送。更何况宸王是常来往慈宁宫的,于礼数上更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关照了。如今太后特意让薄嬷嬷来送,可见太后是给薄嬷嬷一个说请她关照之言的机会。 而即便薄嬷嬷并不向她托请关照,只要她看出了太后的用意,便也等同于薄嬷嬷已经说了。 看来太后对这位薄美人,还是很看重的。是在提醒她,薄美人不同于其他姬妾。 薄嬷嬷一路送他们到慈宁宫门口儿,只是恭敬地施礼道了声:“恭送殿下,恭送娘娘。” 并未说其他。 容菀汐虽说领会到了太后的意思,但却也并未向薄嬷嬷说什么。因为她还没有正式见到这位薄美人。一来对薄美人的性情不甚了解,二来,也不知道薄美人是否受宠。 恩宠一事,从来都不是外人能保证得了的,而在自身的福气。 今日的请安,不同于前两次进宫那般波涛暗涌,只有在向皇贵妃敬茶之时的那一个考验而已。出了北宫门,虽说手指红肿胀痛的厉害,但容菀汐却是觉得很轻松的。 其实以后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和宫里的来往还是少的。只要她把宸王府里的事情、主要是那些姬妾们的事情,都搭理的清清楚楚的,就可以了。 而只要太子不再找麻烦,能让她爹顺顺当当的告老还乡,或许……她真的可以离开王府。不管是一年后、两年后、还是三年后……什么时候宸王对秦颖月失去了兴趣,不想要再和太子较量了,那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殿下不是要去淑女坊吗?”到了宸王府门口儿,容菀汐见宸王也随她下了车。 “本王不是说要带你一起去吗?”宸王道。 没等容菀汐答话,宸王便道:“回府还有事儿。倒不是因为你不去,本王便不去了。” 容菀汐原本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虽说宸王对她还算不错,也时不时地有些玩笑之言,但她还不至于如此自作多情。 进了王府,容菀汐这才有空儿仔细看王府中的景致。 见她走得不疾不徐,宸王道:“怎么,手不疼吗?快些,回去上了药再看这风景也不迟。” 其实已经疼得麻木了,容菀汐倒是并不在意。 但宸王会额外关切,的确让她有些意外。还以为宸王并不会在意那些女人间试探算计的小细节。 “母妃也真是的”,宸王闲闲道,“先前不是都试探过了吗?何苦还弄这热茶出来。” “先前试探的,是胆色识见,这一次试探的,是隐忍力”,容菀汐道,“若想要做好皇家的儿媳,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宸王笑笑,在一片花丛中回身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太子奚落 他忽然停下来,容菀汐一时没收住脚步,险些装进了他的胸膛里。 但宸王却没有继续走的意思,而是侧头看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端详出什么东西似的。 容菀汐只是垂首不语。 半晌,宸王道:“本王不知你与二哥的事,倒是无意间坏了你的良缘。若你嫁给二哥,虽也是皇家儿媳,但却无需在意这些,只随着二哥去边关自在逍遥便是了。” “这世上没有如果。”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一笑,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奇妙。” 一路回了昭德院,宸王往昭德院走,容菀汐倒也不拦着。反正王府上下都是他的地方,现在是白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回了昭德院,宸王便吩咐初夏:“你去昭贤院找云裳,让她带你去找鞠大夫。说王妃烫伤了,让他带着几种医烫伤的药膏,过来瞧瞧。” 初夏一听自家小姐烫伤了,有些慌了神儿,并没有立刻按照宸王的吩咐去做。而是紧张地问容菀汐:“小姐烫伤了?哪里烫伤了?快给奴婢瞧瞧。” “不妨事的”,容菀汐道,“你只去鞠大夫那里拿些药膏回来就行了,无需连人也劳烦过来。” 初夏应了,但这一次却没听容菀汐的,而是听了宸王的。宸王府极大,来回奔走通传也是不易,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瘦高老者,跟着初夏急匆匆进了院儿,老者身后跟着云裳。 容菀汐道:“急什么?慢些走就是了,别累着鞠先生。” “不妨事,不妨事……”鞠大夫笑道,“别看老朽五十多了,但身子骨却是硬朗的很呢。不知王妃哪里伤着了?可容老朽一看?” 但这后一句话,却是看向宸王说的,在向宸王请示。 宸王点点头,容菀汐便伸出手来,道:“只是刚刚回府的时候,初夏刚倒的热茶,本妃还以为是凉的,不小心烫着了。” 这老者面容慈蔼,不似那偷奸耍滑之人,但能入得宸王府做家医的,也必定是心思极灵敏的。今日是她入宫奉茶的日子,回来手指头便有烫伤,难免让人起了联想。 虽说这样说,难免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但这却也是对鞠大夫的一种警告,提醒他不要乱说。 容菀汐刚入宸王府,对王府中的各人各事还不甚了解,在摸清楚各人的脾性之前,少不了谨慎一些。 鞠大夫只是看了眼,便道:“不妨事的,老朽带了药膏来,娘娘只消过一个时辰涂抹上一些,有个三两次,便能消肿了。” 容菀汐接了,道了声,“劳烦”,便让初夏送鞠大夫回去。 其实本是小伤,宸王这般在意,倒是刻意弄得府里上下闹腾似的。怕是事情传出去了,府里的姬妾们难免看着眼红。 但宸王是一番好意,容菀汐却也不便说什么。 涂抹完药膏,见宸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容菀汐倒也不赶他走,而是直接到西屋小书房去看书。 宸王却追过来道:“别看了,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们去淑女坊玩儿?” “我不去。”容菀汐道。 “说了要带你去吃粉酥乳鸽的。”宸王道。 “你是自己想吃了吧?”容菀汐笑道。 对他如此好意邀请,自然是没什么脾气的。 虽说是合作关系,但也实在没必要弄得太过疏远。人家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是能分得清楚的。 “自己吃着也是无趣儿,咱们两个一起去,也是有个陪伴不是?”宸王笑道。 容菀汐忽而起了玩闹之意,道:“也好,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宸王道,说着,还自己感叹了一声,“明明是我请你吃饭,怎么弄得像我求你似的?” 容菀汐笑笑,忽略了他的抱怨,道:“你若是再点姑娘,可不许点上次我去时在场的那些。” “好说,好说……”宸王笑道,“更何况你去了,我自然是只点两个唱曲儿的便罢了。” “还有一件事……”容菀汐道,“你去,给我找一身干净的小厮衣裳来。” 宸王笑笑,知道她是要男扮女装随他去。这样也好,免得带一个女子进去,引得淑女坊的姑娘们不便。 宸王吩咐了在门口儿听候吩咐的云裳去办,容菀汐听得云裳平平静静地应了一声,却觉出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不是她多疑,而是这世间最难掩饰的,便是女子的情意。 即便云裳是个再稳妥不过的人,但日日在风北宸跟前儿,看着他和别的女子热络相处,是不可能做到一丁点儿显露都没有的。 换了一身青色的小厮衣裳,这颜色,倒是和宸王的有些相似。容菀汐笑着施了一个抱拳之礼,道:“小的可不敢冒犯了主子爷,还请主子爷换一身儿衣裳吧!” 门口儿的云裳忙道:“是奴婢的错。到了司衣房去,只见有这一身新做出来的小厮衣裳合娘娘的身量,便拿了过来。” “不妨事的”,容菀汐笑道,“我不过和殿下开个玩笑,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本王也嫌和你这糊涂小厮穿一样儿的掉身份,换一身儿去!”宸王笑道。 容菀汐见宸王换了那身她今早儿拿的月白色衣袍,觉着这衣裳虽好看,但去那烟花之地,未免太素净了些。 只是宸王穿了,她倒也乐得欣赏。 和宸王出了门儿,一路去往淑女坊。刚到晌午,这淑女坊里,就已经有不少宾客了。 见宸王来了,兰姨迎了上来。没仔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小厮罢了,便笑道:“殿下今儿要选哪位姑娘陪着饮酒?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宸王道,“今儿小饮怡情,让莺莺和燕燕过来唱曲儿就行了。” “哎呦……不巧了”,兰姨笑道,“刚刚太子殿下点了莺莺和燕燕过去,您看……” “那就叫了彩蝶和戏花吧。”宸王道。 “好嘞!奴婢这就去安排……” 容菀汐听着这淑女坊中姑娘的名字取得倒是文雅。即便听说太子在此,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太子心理还惦记着她,她便是把自己锁在宸王府里闭门出,太子也能弄出风波来;若是太子觉得无趣,自她成亲之后便放下了,便是见了面,也没什么。大家坦坦荡荡的,不必把过往那些恩怨放在心上。 一切只看三天回门之后,父亲向皇上请辞,能否成功了。 也是无巧不成书,容菀汐和宸王刚上楼,就见太子从包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了。 太子来了,这最大的包间,自然是太子在用,而宸王只能居隔壁次间。太子玩儿得很尽兴,显然心情不错,拉着宸王便道:“三弟来了,快进来同坐,宋公子也在。” 宸王笑道:“小侯爷不地道啊,说是要请本王和大哥的,怎么只请了大哥?这算什么赔罪之法?” 倒像是当时之事就只是那个表面,毫无隐含的较量一般。 太子深意笑道:“三弟,这过去的事情,若深究起来总是不好的。一顿花酒而已,三弟可别弄得大家不痛快。你我兄弟之间,岂能因这花酒、女人之事伤了和气?咱们好歹是皇室贵胄,总要有与这身份相配的肚量才是。” 太子这话虽说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容菀汐听着,却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意思,而显然这个意思,是只有他和宸王能听得懂的。 大婚前自己被掳,是宸王将自己救回来的。当时宸王没有和爹爹细说这救回她的细节,因为涉及到太子和宸王兄弟间的事情,爹爹显然也不便问。到底是谁做的、救出来的易与不易,各自心里清楚就行了,是心照不宣的事。 容菀汐觉得,太子的话,显然和上次的事情有关。 宸王像是领了太子的提醒之情般,笑道:“兄长说得极是。” 转而便不再谈此事,而是道:“只是弟弟带了朋友过来,便不和大哥同饮了。” “哎……”太子拍了下宸王的肩膀,推心置腹般,“做哥哥的,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毕竟大婚当日,被你二哥弄了个没脸。这容菀汐……咳咳……算了,已是你娶回到家里的人了,做哥哥的也不便说什么。” “刚刚本宫还和宋小侯爷说起,可怜了三弟你这般风流人物……哎……不说了,不说了。改日若是心里憋闷得很,便来找哥哥喝酒,做哥哥的,随时奉陪。” 宸王笑道:“有什么不痛快的?” 忽而笑容里有了些狡黠,低声道:“说实话,弟弟反而觉得很是自豪。美人众人爱,但美人却独爱我一个。大哥你说,我这心里岂能不舒坦?” 太子扯了扯嘴角,道:“你这般安慰自己,倒也是化解之法。” 显然他是没看到容菀汐一在场的。 容菀汐现在想的是,等下太子若看清了她的脸,会否觉得有些难堪?毕竟是这种背后强行坏人名声的事。 太子拍了下宸王的肩膀,以示安慰,便继续向楼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知己之交 走过容菀汐身旁之时,忽然停了脚步,低下头来细细打量她。 容菀汐也不掩饰,而是施礼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呵呵……弟妹请起。”看清楚了是容菀汐,太子倒还算坦荡,声音里没有丝毫尴尬之感。 容菀汐应声而起,心想,太子的仪度到底也并非常人。 “弟妹新婚,本宫在此道贺了。”太子依旧说得很是坦荡。 “妾身谢过殿下。”容菀汐道。 “好,那你们二人好好宴饮,本宫便不叨扰了。”太子道。 太子此时,倒是言语有度,似谦谦君子。 若非他刚刚对宸王的那一番变相的奚落,只看到此时的太子,容菀汐还真要以为太子会一笑泯恩仇,当做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但从他刚才的态度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他非但不会一笑泯恩仇,反而记仇得很呢。 见太子走了,容菀汐随宸王进了包间。 趁着菜还没上齐,那两个唱曲儿的歌姬还没到场的时候,容菀汐歉然道:“让殿下受委屈了。” “什么?”宸王却是不解般。 容菀汐也不解释,她知道宸王听得懂。 半晌,宸王道:“无妨,你别放在心上。别人的评说,是别人的事,本王从不在意。” “殿下胸怀坦荡,非寻常男子所能及。”容菀汐道。 宸王笑笑。他听得出,这小女子的夸赞是真心的,但越是如此,一时间,却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应答。 能得到容菀汐这样的奇女子的赞赏,是不是一件幸事?别人怎样,他不知道,反正听了这赞赏,他的心里是极舒坦的。与听那些美姬们平日里的阿谀奉承,自不是同一种境界的感受。 不多时歌姬进来唱曲儿,宸王极赞赏的几道菜也上了。容菀汐随宸王品尝着这些美味菜肴,听着这秦楼楚馆里特有的浓情蜜意之曲儿,倒也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渐渐两人相谈甚欢,容菀汐也陪着宸王吃了几杯酒。看得出,宸王的兴致很不错,听得宸王笑道:“与你畅谈,到是比与那些同僚们在一起言谈还痛快。这般宴饮,倒也是极有乐趣,你以后要常陪本王来玩儿。” 容菀汐只当他是吃醉了酒,便只是笑笑不语。 说实话,一番畅谈,虽说只是谈一些诸国风貌以及当下各国的局势等语,并未涉及到当今朝政、朝堂局面这些敏感的话题,但即便如此,容菀汐却发现,她与宸王在许多事情的见解上,倒是颇有些相同之处的。 他不当她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平等视之。即便她说出什么与小女子的身份不符合的雄谈壮论,他却也丝毫不诧异,好像本应如此一般。 能与这般懂得自己的人畅谈,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幸事? 原以为过了洞房花烛之夜,宸王就会去姬妾们的住处了,还想着能从宸王去何处安寝之事上,看出宸王对府姬妾们的在意程度,但宸王今晚又留在她的住处。 从淑女坊回来,宸王在问柳斋里待了一下午,晚膳竟是过来与她同用的。且用过晚膳之后,便无离开的意思。 此时容菀汐见宸王正在若无其事地脱掉外袍,略一思量,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劝他离去之语。 估计他是想要做出一个夫妻恩爱的假象来。若是这两三日里都陪着她用膳、在她这昭德院里安寝,在王府里,王爷宠爱王妃的事情,自然就传开了。王府里的事,早晚是要传到宫里去、传到外面去的。 既已成婚,让人觉着夫妻恩爱,总比让人觉着夫妻不和、让人捡笑话得好。 容菀汐也拖了外衫,只着寝衣躺在床上。今晚倒是与昨晚不同,他的呼吸很平稳,并无昨晚的微鼾之声。容菀汐的心,也随着他的呼吸,而安稳起来。在他身边躺着,竟是觉得身心很平和,极舒坦的。 忽然想到他那紧锁着的眉心,微微起身,借着透进床幔的皎月之光看了……果然,他的眉心仍旧是紧蹙着的。 容菀汐复又平躺下来,不知不觉间,竟是伴着他的呼吸,甜睡过去…… 三天回门,一早儿容菀汐便起了,特意穿了身荷色的锦裙,为自己画了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些。 “真好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宸王醒了。 容菀汐笑笑,自然不会把他的赞赏放在心上。宸王是从不吝惜对女人的赞美的。但却没有几句是真的。 这两日里,宸王每日与她一同用膳、在她的昭德院里安寝,估计宸王和王妃夫妻恩爱的事已经传出去了。要不了几日,宸王在她这里的耐心也就没了。到时候,她又乐得清闲了。 若非要说她有什么损失,那就是至此失了一个言谈甚欢的朋友。不过原本也并非朋友之交,倒是不必太放在心上。 “今天你回门,本王也不便打扰你和父亲团聚。你不必管本王,本王自己在你府中闲转悠便是。”宸王边由着云裳服侍他更衣,边道。 容菀汐也不客气,笑道:“多谢殿下体谅。” “嗯。”宸王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一番梳洗完毕,容菀汐用完了梳妆台,宸王在云裳的伺候下梳了头。 容菀汐在一旁看着……觉着,其实给宸王梳头,应该是正妻做的事。但在皇家里,自幼便有奴婢服侍着,便也不在乎这些了。 梳了头,宸王吩咐屋里的人都出去。 容菀汐不解,却也没说什么,而是向初夏和知秋点点头。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宸王方道:“自打太后赐婚以来,本王以筹备婚事之故,一直未上朝。但本王昨儿听说,你父亲又向父皇请辞了,且又被驳了回来。” 容菀汐并不知道这事,但大婚已过,父亲向皇上请辞,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原本父亲就打算回乡休养的。 但宸王自己也说他已经半个多月没上朝了,可却对朝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最主要的是,宸王并不向她避讳这些。 许是晨起之故,此时宸王的面容上,倒是少了平日里的玩笑之意,而是多了几分郑重。 “你且坐下,本王与你说个故事。”宸王道。 容菀汐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宸王仍旧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背靠着梳妆台、一只手臂搭在梳妆台上,舒适惬意。如此晨起四目相对,容菀汐的面容却是平静得很,未见有丝毫慌乱之感。 “本王曾听太后说过一个故事,那还是父皇做皇子之时的事”,宸王道,“有一年先皇寿辰,父皇差人从雷国寻到了一头火狮,想要送给先皇做寿礼,送到蒙山猎园的斗兽场去,供先皇观赏。这头火狮虽说在雷国就已经经过了训兽师的训化,但一路运来,脱离了那个环境,多少还是有些暴躁的。” “父皇发现它的脾气很不好,底下有人建议说,再找了训兽师来训,以免圣寿宴之时,这火狮忽然发起狂来冲撞了皇上。但父皇却说,无需找驯兽师了,本王自有法子……你猜,父皇的法子是什么?” 宸王说到这问题之时候,嘴角才现出了平日里那不羁的笑意。 容菀汐摇摇头:“妾身不知。” 宸王也无心卖关子,再次正色起来,继续道:“父皇的法子是,把那火狮子放到他的屋子里,与他朝夕相处。”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面不改色,且面上没有丝毫诧异之感。笑道:“当时有人就说了,三殿下为什么要将这狮子放在自己的屋子里?把这狮子放在花园里,请驯兽师来训,不是更稳妥些吗?若是这狮子伤人,可怎么办呢?你猜……父皇怎么说?” 这一次,容菀汐却是并未说“妾身不知”,而是缓缓道;“妾身愚见,若是妾身说错了,殿下可别笑话妾身。” “你且说便是。”宸王的眼神饶有深意。 “妾身觉着,父皇当时说的,或许是……若是放在花园里,本王瞧不见它,即便它被驯兽师驯化得很好了,本王却也依旧不放心。而放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哪怕狮子顽劣欲伤人,本王见着了,也有应对之法。只有本王亲眼见着了、确定了、那才叫稳妥。” 听到容菀汐的回答,宸王眼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淡淡点头,道:“你猜得没错。” 宸王觉得容菀汐多少能猜到些原因,但却没想到她竟能猜得这样精准。 “当时父皇的回答,和你说的**不离十。父皇说,本王每日里瞧着它,它的伤人之心、顺从之心,本王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而倘若它去了园子里,本王再也摸不准它,那才是最危险的。更何况它习惯了屋子里生活的安逸,而这安逸是人给他的,他不想失了这安逸,自然不会伤人。”宸王道。 宸王的意思,容菀汐已然明白。她知道宸王是在告诉她,皇上不会准许她爹还乡。 忽然想起太子之前说的,“倘若本宫说,这事不是本宫做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良臣之苦 当然不可能不是太子做的,但当今圣上并非昏君,太子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诬陷一员良臣,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但,问斩的旨意,的确是皇上下的。所以说——皇上乐于推波助澜。 而为什么之后放弃了?也可见皇上之圣明。皇上觉得,如果她嫁给了宸王,她留在京都城中,父亲自然也会留在京都城中,以期陪伴女儿。 皇上要的,只是看着这只雄狮在他的屋子里安稳顺从地生活而已,而并不是非要杀了这只雄狮不可。毕竟现在看来,这只雄狮还是毫无伤人之意的。 所谓皇者多疑,就是如此。但皇者圣明,从中也可见一斑。 太子并非蠢笨之辈,反而甚有思量。他之所以会让王尚书诬陷父亲,正是看准了皇上不想准许父亲乞骸骨这一点。 即便此时雄狮毫无伤人意,那也绝对不能放他到自在的山林中去。搞不好他哪一日被其他的狮子所蛊惑,想伤人了,就会冲到这九重宫阙里来。 所以若留不住,为了绝除后患,皇上索性借着太子的胡闹,定了父亲的罪。 当时她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因为被事情推赶着,来不及细想而已。而化解了麻烦之后,太子的再三继续刁难、对翎哥哥的歉疚、心里感情的胡乱、应付太后、应付皇贵妃……这最关键的一点,反而在脑海中越化越小,及至不见。 多亏了有宸王的提醒,不然容家只怕要遭祸了…… 容菀汐起身,向宸王郑重行了一个稽首大礼:“妾身谢殿下救容家满门之恩……” “你这是干嘛”,宸王却又是玩笑的语气,边扶着她起来,边道,“本王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个有趣儿的故事,给你讲一讲而已,你怎么突然弄得这么郑重?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一大清早说这些干嘛?” 容菀汐笑笑,倒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妾身觉得殿下的故事好听,这是作为对殿下给妾身讲好故事的报答。” “以后如果有机会,本王多给你讲一些”,宸王伸了个懒腰,拉长了声音,“也好让你好好儿报答我……来人,摆饭——” 不多时,厨院的小丫鬟们过来摆饭。 容菀汐和宸王用过早膳,便一起回将军府去。 因着容菀汐的意思,这三天回门办得极其低调,只是用一辆马车拉着她和宸王,如同平日里拜访一般,进了将军府而已。 听到门口儿有马车停下的声音,忠伯忙开门迎了出来,道:“小姐,姑爷,老爷一早儿便起来等了,在门口儿望了好几回呢……” 说完,还低声提醒道:“小姐可千万别和老爷说,不然回头儿老爷又要怪奴才多嘴了。” 容菀汐笑道:“这两天家里可还好?” “都好”,忠伯扶了容菀汐下车,道,“江大夫说,老爷的病也见好了,只是需要些日子调养而已。但老爷觉着病了太长时间,不好总在家里待着了,昨儿非去上朝了。还是皇上见老爷的身子不大好,便又恩准了老爷半个月的假。” 一路说着话儿,里面已经有小厮去通传了。 因着是三天回门,宸王是以姑爷的身份来的,所以父亲并不需要出门来迎接,而是在今日要以长辈的身份尊重着的。 容菀汐和宸王进了正院儿,见父亲正在门口儿看着他们过来呢。 宸王倒是很热情,一进院子,便向父亲揖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容将军迎了出来,向宸王行了个臣下之礼,“拜见殿下。碍着这回门的规矩,未出门远迎,已是过意不去了。” 宸王扶着容将军起身,道:“今日咱们不论这些,岳父近来身子不好,就该在府中将养才是。” 入了正屋,闲谈了一会儿宸王便推说有些乏了。容菀汐笑道:“不如让管家引着殿下去妾身出阁前的闺房中小憩一会儿?待午膳好了,妾身再让人去请殿下?” 言谈间,对宸王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极亲切的。 宸王也很顺着她的意思来,很配合。一脸温柔地笑道:“好,那本王就去你的闺房中转转,说不准啊……” 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那床榻上还有你的体香呢……” 容菀汐觉得,宸王这玩笑开得有点儿过了。但是在父亲面前,自然是要表现得极恩爱的,因而略低头,娇羞道:“殿下莫要胡言。” 宸王向容将军施了一礼,一本正经的,就像方才并未说什么胡闹之言似的。极其正派地道:“岳父,小王先去休息片刻,等下再陪岳父用膳。” 容将军起身,送宸王到门口儿,还关切道:“殿下只管放心睡着便是,午膳时分,下官会差人去叫醒殿下的。” 容菀汐发现,宸王刚刚那一句胡言,父亲听了,反而没有什么不悦之感,倒是更放心了些似的。 父亲并非阿谀之辈,若心中对宸王的话极不满,即便面上不表露,却也不可能送他到门口儿。 那样胡言,父亲却不怒反笑,容菀汐虽觉得奇怪,却也不细想这个中原因。总归能让父亲放心,自然是好的。 宸王走后,关上房门,容菀汐却听得父亲叹了一声。回身低声道:“女儿啊,不管宸王殿下的名声如何,如今你既然已经嫁过去了,若是他对你好,你便……你便一心一意跟着他吧。哪怕是风流一些,但与你在一处时,他知道疼你护你,你也便……” 容卿不愿意说出那几个字来,但女儿已经嫁过去了,且现下看来,宸王对女儿还是很喜爱的……那样的言语,若非是真喜爱这个女子,再风流的人也调笑不出。既宸王待女儿还可以,他岂有不劝着女儿安生过日子的道理? 因而顿了半晌,还是道:“也便将就着吧。” 容菀汐安慰父亲道:“女儿了解父亲的担忧。但实际上,这宸王府中其实只有八个姬妾而已。而且这两日里女儿瞧着,她们都是极安静的,平日里倒不怎么出来走动。即便殿下风流,可见却也不怎么往家里添置的。女儿的日子是能过的极舒心的,倒是无将就之说。其实嫁过去才知道,这是好日子呢。” 容卿勉强笑道:“那就好。若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可莫要委屈了自己。只管和父亲说。最不济,咱们不在他那王府里受委屈就是。” 容卿知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便也不再说什么担忧之言,只是交代了女儿这一句,让女儿知道她是有后路可走的,也便结了。 听到父亲说起这事,容菀汐便顺着父亲的话,说起了这乞骸骨一事。 宸王今晨和她说那个故事,自然就是想要让她趁着回门之际,好好儿劝说父亲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父亲自然会听。但若从宸王嘴里说出来,父亲难免会细细思量一番。虽说最终父亲也是会听从建议的,但朝堂的意味儿未免浓了些,总不比父女间的言谈更亲切简单。 容菀汐自然没有和父亲说宸王讲的那个故事,只是仔细分析了先前的事,且将那猛虎在屋中,和猛虎在山林的结论说给父亲听。 父亲听了,未免一阵唏嘘。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细细思量的。 许久,方道:“不想陛下竟是这番思量……可怜为父一腔赤胆忠心……” “其实在狱中,为父也不是没想过这层干系。但总觉着,许是陛下爱子心切,一时被太子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但如今既然女儿都这么说,可见……陛下的心思就是这般,不会错的。如今细想来,再怎么爱子,却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妄言,便欲斩一功臣良将,连召至殿前分辨都不曾……” “其实这也怪不得陛下”,容菀汐道,“毕竟为皇者有为皇者的顾虑。身居高位者,难免多疑。虽说女儿也希望父亲能归乡安度晚年,但以现下的情况来看,父亲还是暂且不要提归乡之事了。刚好,也能在京都中多留几年,陪陪女儿。” 容菀汐笑道:“殿下是不管女儿自己的行踪的,女儿闲来无事,可以每日过来陪父亲的。” “哎,这成何体统呢?嫁出去的女儿,岂有天天往娘家跑的道理?你若能每月回来一次,为父也是欢喜的。” “好,那女儿就每月回家一次,父亲可别嫌烦。”容菀汐笑道。 容菀汐知道,父亲如此说,便是放弃了乞骸骨的念头儿了。 其实父亲想要还乡,也是为了她。京都城是个是非之地,毕竟是外戚,若是有心之人想要以外戚之故大做文章来害她,也是防不胜防的。莫不如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好。虽说要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但是为了让女儿得到长久的安稳,却也只能苦了自己。 但如今放弃了还乡,却也是为了她。因为不想让女儿受到牵连,所以只能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以后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父亲这半生,除了为了风国、便是为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欢喜误会 如此这般良臣,却也终究逃不过朝堂的钩心斗角、精明算计;如此这般慈父,却也得不到上苍的垂怜,不能顺了他带着女儿回归乡里、让女儿嫁与她自己的如意郎君的意。 世事何其无情、苍天何其不公。但这人世间的每一个人,却何尝不是,都这般挣扎着匍匐而活。 苍生蝼蚁,匍匐天地。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即便是为皇者,却也未能逃脱。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难罢了。 同宸王陪着父亲在家里用了午膳,闲说了一会儿,过了午时,容菀汐便和宸王起身告辞。 自是舍不得父亲的,但想来不过隔着几道街而已,以后归家也方便,倒不至于太过悲切。 一路回到将军府,宸王没有去问柳斋,而是跟着她回昭德院。 远远的,云裳迎了过来。请了安,看了容菀汐一眼,欲言又止的。最后只和宸王道:“殿下,四殿下来玩儿了,现下在昭德院中呢。” “哦?他回来了?不知道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宸王笑着往昭德院而去,还没进院门儿,便喊道:“老四,你又跑出去胡闹,连哥哥大婚都不见你的影儿!你说,该怎么罚?” 容菀汐却觉得有些奇怪,靖王来了,怎么不去昭贤院中等,而来她的昭德院,这显然不合礼数。 “小王拜见王兄、拜见王嫂……” 进了昭德院,便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一身蓝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身量较比宸王矮了小半头、也不似宸王这般卓然挺拔,但这并非是因为他身姿气度不佳,而只是因为宸王太过出挑之故。若是单拿出来,绝对是走在集市上都会引得众人驻足观望的翩翩美男。 容菀汐不禁心内感叹,这些个皇子们,一个个不但天生贵胄,且都是这般容貌出挑,真是让寻常王公家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儿。 在院儿里站定了,还未及和靖王说话,就听到屋内有抽泣的声音。 房门虚掩着,容菀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听着声音,好像是初夏的。 “这是怎么了?”容菀汐问云裳道。 “这……”云裳不知该怎样回答,略抬眼看向靖王,很为难的样子。 靖王也是一脸地不好意思,向容菀汐深施了一礼:“小王在此向王嫂赔不是了……” “殿下快请起。本妃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殿下何故要向我赔礼?” “这……”靖王向紧紧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道,“这个……其实我也是无意的啊。” 靖王挠了挠头,很是过意不去。 宸王道:“老四,莫不是你调戏了你王嫂的婢女?” 靖王忙摇头:“不是不是!真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汪!汪!”忽然,房门里传来了小狗儿挠门叫唤的声音。 容菀汐是更加糊涂了。因而也不问靖王了,打算直接去问初夏。 “哎哎……王嫂留步!”靖王却拦了上来,道,“王嫂还是听小王解释吧!要是让那丫头说,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儿呢!” “不许你冤枉我!”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初夏推门而出,擦着眼泪儿,道,“我定然是实话实说的,岂会胡言?” “初夏”,容菀汐轻嗔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把你惯坏了不成?怎能这样和靖王殿下说话!” 受了委屈,再被自家小姐训斥了一番,初夏哭得可是更委屈了。但是却也不敢太失了体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来,只是自己呜呜地闷着帕子抽泣。 “呜……汪!汪!” 这声音响起,院儿里的人这才看到,初夏的脚下,蹲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狗。 看起来是个小狗崽儿,没几个月大。 此时正仰着头,摇着尾巴看着初夏。 “这个……王嫂,事情就是因这只云国雪绒犬而起的。”靖王道。 初夏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儿,侧到一旁侍立着,犹在暗自抽泣。 一旁儿的知秋道:“小姐,初夏姐姐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嘴巴里鼻子里都呛了水。才刚儿换了干净的衣裳,身上还直哆嗦呢!我们自幼跟着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容菀汐见初夏哭得委屈,而且头发湿漉漉的,哪儿能不心疼?因而上前去扶了她,安慰道:“是我的不是,话说得重了些,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可殿下面前不得没规矩,这也是要注意的事儿。以后千万不可再这样儿了。你且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宸王拉住了刚要开口的靖王,拉着他站在一边儿,给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儿,显然是在警告——你别胡闹,这可不是你玩儿得起的丫头。 靖王一脸委屈…… 初夏哽咽着说了事情经过…… 听靳嬷嬷说,厨院里刚从郊外花庄收来了一批新鲜的玫瑰花,她想要给小姐酿玫瑰露喝,便拎着小篮子去取了些。回来的时候路过芙蕖,看到一个男子在水中泛舟…… 初夏自然是不敢仔细看的,以为能在这芙蕖中泛舟的,除了宸王也就不会有别人了。还以为是小姐和宸王回来了,便向小船儿上施了一礼,扬声问道,“殿下,小姐可在小舱里吗?” 那人向她招了招手,扬声道,“你近前来。” 初夏听着,虽说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像宸王的,但也没有细想,还以为是小姐和宸王有什么吩咐,便到芙蕖边儿上去了。垂首屈膝施礼,等着吩咐。 这人也划舟到了近前来,蹲在小舟上,在她手里挎着的那一篮子玫瑰花里捻了一朵。凑在鼻尖闻了,道了声,“真香,人美花娇,妙极、妙极……” 初夏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这声音不似宸王的,而且宸王也不可能和她说这样的话。 吓得抬头看向对方。可忽然间,小舱的布帘儿里冲出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速度很快地向她的花篮冲来!把她吓得不轻,一个站立不稳…… 原是自己能稳得住的,可偏偏那人趁机拉住了她,把她往水里拖。她本就站不稳,被这样一拽,自然是跌落到水里,成了一个落汤鸡了…… 受了这样的委屈,初夏怎能不哭? 容菀汐听着,也是心有不悦。想起靳嬷嬷和她说过的、那梁美人的由来,未免觉得这位靖王殿下,也是那风流纨绔之辈。 还未及向靖王再询问一番,就听得站在门口儿的靖王急着辩白道:“初夏姑娘,我真是冤枉啊!我是见你受着了惊吓,怕你摔着了,想要稳住你啊!可谁承想那小舟一晃,我站立不稳,这才误把你拖入水中了!团绒不也掉下去了么?幸亏本王有些身手……” “老四。”宸王轻嗔着提醒了一声。 靖王也觉得,这时候似乎不是显摆身手的时候。因而忙正色起来,在门口儿站了,隔着门槛儿,向容菀汐再揖一礼:“王嫂明鉴,且听小王说来……” 容菀汐的声音平平静静的,让人察觉不出喜怒来。只是淡淡道:“殿下请讲。” 初夏自幼跟着她,她们三个便如亲姐妹一般。若是靖王有意调戏初夏,她是断然不能让初夏白受了这一番委屈的。 靖王道:“小王出去游历归来,带了这只云国雪绒犬,想要送给王。云裳说王兄陪着王嫂回门了,小王便在府中随意闲逛着等。正在小舟上惬意地晒太阳,忽见不远处岸边花丛中,一个小姑娘正在追逐一只蝴蝶跑。小王难免多看了几眼。忽而这小姑娘向小王施礼,小王见她是把我当成自家王爷了,便想着逗逗她。” “就只是逗逗她而已,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许久未见女子如此天真烂漫的样子,这……想要逗逗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后来就发生了初夏姑娘说的事情。可是本王真的只是想要拉住她、想着别让她摔着。只是一时竟忘了小舟不稳,以至于引得初夏姑娘误会……王嫂,小王真的是无心的。” 见靖王说得很是诚恳,容菀汐倒也觉得,其实靖王不至于没分寸至此。便是真看上了他王兄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只要问他王兄要了去不就成了?何故非要把人拖入水中、做这种下流的戏弄?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初夏委屈道,“奴婢瞧着那蝴蝶儿好看,追着它玩儿,这有什么错处呢。难道就因为如此,就该着要受殿下的一番戏弄吗?” “初夏姑娘,我真的不是有心的……若说戏弄你,也就只是佯作你家王爷这一件事儿而已,却也不至于把人拖入水中,这般荒唐无礼啊。不过,对于佯作你家王爷这件事儿,我还是要向你道歉的。” 靖王说着,很郑重地站直了,清了清嗓子……咳咳…… 随即,向初夏诚恳地揖了一礼:“姑娘,小王错了!小王不该夸你人比花娇、不该叫你到近前来,就该自己在心里默默欣赏的……小王真的知错了!姑娘你就看在……看在……” 靖王边想着,忽而目光一瞟,看到了蹲在初夏脚下的雪绒犬,“看在雪绒向你摇尾巴的份儿上,你就原谅了本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缘分伊始 “噗……” 靖王的一番糊涂话,逗得原本还一脸委屈的初夏,“噗”地笑了出来。 容菀汐听着也是好笑,忙扶起了靖王,道:“殿下可莫要折煞了初夏。只是这样的误会,下次别再有就是了。” 见初夏笑了,而且脸上还有些许红晕,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因娇羞所致,容菀汐倒也觉得,这事儿说开了并没有什么。 靖王如此不顾身份的向初夏赔罪,虽说话仍旧有些不成体统,但堂堂一个王爷,能做到如此,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儿。 靖王略抬眼、不敢看还想看地看着初夏,试探着问道:“初夏姑娘……你……你不生气了吧?” “奴婢哪儿敢生殿下的气!”初夏也不知是气还是羞,一跺脚,背过身去。 “嘿嘿……”靖王挠了挠头…… 忽而看向宸王:“王兄,这雪绒犬,我看你也不甚喜欢,觉得不如美人儿好看,是吧?”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轻咳一声,道:“你王嫂面前,不得胡言。” “嘿嘿……”靖王笑道,“我看王兄是不喜欢的。所以这……” “谁说本王不喜欢?”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出了宸王是故意逗靖王呢,因而笑道:“老四,你别听你王兄逗你。这小狗儿是你带来的,你自己处置便是。” 宸王闲闲地靠在门框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是啊,你王嫂说得对,老四,这小狗儿,你想怎么处置?” “王兄,你别笑得好像知晓一切似的”,靖王道,“我一看到你这样的笑容,我心里就直发慌。” “你这话本王就听不明白了,合着本王在自己的府里,还不能笑了是吧?”宸王笑道。 靖王一摆手,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转而看向初夏,自己却是笑得比谁都灿烂:“初夏姑娘,你看……本王冒犯了你,害得你哭了一场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只雪绒犬这么喜欢你,不如你留下它吧,这样本王心里也好受一些,不至于那么愧疚。” 初夏自然是不敢贸然收下皇子的礼物的,因而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笑道:“你别看我,四殿下是送给你的,又不是送给我的。” 初夏看了看那只仰着头向她摇尾巴的、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可爱,心里其实是想收下的,真的很舍不得这小家伙。但是却又不敢收…… “初夏姑娘,本王现在又无家室,王府里连一个姬妾都没有,带回去谁照顾啊!而且这小狗儿本王既要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要,那本王就只有带回去随便扔了,看它自己的造化吧……” “别、别啊……”初夏有些着急。 “好了,你要是喜欢,你就收下。咱们院子里,也不差这小家伙的一口吃食。”容菀汐笑道。 她看出了初夏喜欢得很,说实话这,这小家伙,她自己也是很喜欢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其实收了靖王这个礼物也没什么,既然靖王都说了,这只是赔罪之物,自然无关乎其他。 更何况,这“缘分”二字其妙得很…… 若真是一桩良缘,这是初夏的福气;倘若是一桩孽缘,那也是初夏人生中该经历的一段悲喜。 感情的事旁人搀和不得。她这个做主子、做姐姐的,又岂能将其扼杀了? 得了容菀汐的准允,初夏乐呵呵地抱了这只白绒绒的小团子在怀里,乐颠颠地施了一礼:“奴婢多谢殿下。” “现在知道谢我了?”靖王摇头笑笑。 容菀汐发现,靖王看着初夏的眼神,很温柔。 “你给这小狗儿取个名字吧,本王也听个乐呵!”靖王提议道。 初夏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看向容菀汐:“小姐,奴婢想不出好听的名字来。” “王嫂给赐一个?”靖王道。 容菀汐倒也不推辞,笑道:“我看这小狗儿绒绒的、白白的,也不知道谁给这一品种的狗起了‘雪绒’的名字,怪贴切的。不如它的名字就叫了‘雪绒’吧。” “王嫂,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都说你是京都第一才女呢!”靖王道。 “取名字总要贴切些才好,这可不是卖弄文采的时候。”容菀汐笑道。 好在宸王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也极赞成“雪绒”这个名字。 靖王是不方便进王嫂的房间的,因而几人笑说了一会儿,宸王就带着靖王出去了。不用问也能知道,宸王一定是带靖王喝花酒去了。 容菀汐和初夏、知秋一起,给雪绒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狗窝,又去小厨房找了一个专门给雪绒用的小铜盆,做它的饭碗。忙活了一下午,晚膳后,三人仍旧是围着这只小狗儿转,看着它在屋里蹦蹦跳跳的,心里便柔软得很。 容菀汐以为宸王会玩儿到半夜才回,没想到戌时刚过,宸王便回了。而且仍旧是回到昭德院中来。 有了雪绒,院子里简直等于安了一个不用付月钱的通传的。 “汪!汪……” 听得雪绒的叫声,正在梳妆台前梳头的容菀汐向旁边窗子处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挺拔的身影正往屋子里来。 这一刻,竟忽而有了一种“对镜盼君来”之感。 容菀汐自己摇头笑笑,也不计较自己心中忽然出现的这玩笑般的念头儿。 “殿下回来了……”容菀汐听得他开门的声音,便出了寝房迎接,轻施一礼。 宸王见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寝衣,长发垂顺的披散着,面容恬静,声音轻柔。屋内烛光跳跃,映着这一室的温暖……一时,竟是有种安宁的归属感。 扶了她起身,道:“怎么这么早便要歇下了?也不等本王。” 听得他竟有些抱怨之意,容菀汐觉得好笑。等他与不等他,又有什么分别?她又不是这王府中的那些姬妾,等他来、盼他来,***好。 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容菀汐是不喜欢的,因而离他远了些,淡淡道:“殿下今晚还要留在这里吗?” “当然了”,宸王已经在脱外袍了,“不然本王来这里干什么?大老远儿的走过来的。” 容菀汐也不答话,既然他要留在这里,同床而眠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离本王那么远干什么?”宸王忽然意识到,容菀汐刚刚是故意躲远了的。 容菀汐倒也不掩饰,直接道:“妾身不喜欢殿下身上的酒气。” “原来是这样……”宸王道,“你可真麻烦……觉着回来晚了你会不高兴,特意早回来了,沾了些酒气,你又不高兴。” “妾身没有不高兴。”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笑笑。 忽而声音中有了些许失落之感:“是啊……你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反正本王也不是你在乎的人……” 宸王坐在床上,双手在身后撑着床,看着她:“如果是二哥,你会和他恼吧?” 容菀汐不答话,只是到木架旁将宸王脱下来的衣袍整理平整了。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和我吵吧……呵呵……”宸王苦笑两声,倒在床上。 容菀汐这才发现,其实他只是身上酒气较淡而已,并不是饮得少。显然,他有些醉了。 他的身上,不饮酒的时候,总有一种独特的、淡淡的清香,说话的时候,这清香配着那男子气概极浓的略沙哑的声音,很有一种让女子心神荡漾的独特魅力。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这卓然的身姿、俊美的面容、独特的气息所俘获,可他的心里,爱的,却偏偏是那个不属于他的人。 人啊,总是爱和自己较劲儿的…… 容菀汐为宸王脱下锦靴,抬着他的双腿,将他推向床里。 宸王迷迷糊糊的,伸手将容菀汐揽住了,将她的身子紧紧压在自己胸膛,有力的大手抓进她的秀发中抚摸着…… 她听得他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月儿……” 她听到,这声音里,是满满的沉痛…… “月儿……”他又唤了一声。 容菀汐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 许是他这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的沉痛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惊讶,许是这心跳在她耳边太过明显,许是…… 也不知怎么了,容菀汐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把自己当做别人,就这么紧紧抱着…… 半晌,他的这一阵梦呓过了,容菀汐察觉到他的手轻轻松开,这才缓缓起身。 起身之时,看到他那熟睡之时紧锁着的眉心,容菀汐忽然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因为她心疼他。 即便只是合作伙伴,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的确不讨厌这个人,而且心底里,是已经把他当做朋友的。看到一个颇为谈得来的朋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喝得烂醉,有些为他担忧、为他心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容菀汐平静地为宸王掖了掖被角。想着明日他醒了定会头疼,左右毫无困意,便起身去给他弄些醒酒汤。 到西厢丫鬟房里,唤了知秋去厨院里跑腿儿,拿些葛根和蜂蜜回来。 容菀汐自己则是和初夏去小厨房里生火烧水,等知秋拿了葛根回来,煮了葛根汤给宸王。 初夏低声笑道:“小姐,为什么要给殿下煮醒酒汤啊?小姐好生体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姬妾请安 “你这小丫头,莫要胡想”,容菀汐道,“毕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着的,互相体谅些,总比像仇家一般相处要好得多吧?” 初夏却是偷笑不语。 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靖王说讨厌看到宸王那了然笑容的样子,此时的容菀汐,终于有些体谅靖王了。被人这样笑而不语地对待,还真是不舒服。 容菀汐端了煮好的葛根汤和一小碗蜂蜜进屋,待到葛根汤凉温了些,将这一小碗蜂蜜倒进去。 到床边去叫了宸王两声:“殿下,先醒醒……殿下……” “嗯……”宸王应了一声。 容菀汐看到他的眼睛挣扎了几下,最后竟然真的睁开了,而且声音还算清醒,问道:“什么事?” 听到他如此清醒地问话,容菀汐到是一愣,一时竟怀疑是不是自己觉错了,或许他根本就没喝多。 看到宸王揉了揉额头,容菀汐淡淡道:“小厨房里给殿下煮了醒酒汤,殿下喝一些再睡。” 宸王靠在枕头上坐着,奇怪道:“小厨房?小厨房里何时有专门的奴才了?你让初夏和知秋去煮的吧?” “啊。”容菀汐胡乱应了一声,递了碗给他:“殿下快喝了吧。” 容菀汐到了近前,宸王鼻子动了动,显然是在嗅气味儿。 随即……便含笑不语。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将这一碗醒酒汤咕嘟咕嘟喝下了,倒是听话得很。 她的身上,有柴火的味道。这醒酒汤,多半也不是初夏和知秋弄得。 她这醒酒汤果然管用,喝过了,不多时,便觉头脑清醒得多了。 这一清醒起来,忽然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抱了谁? 因而看向她,似是探寻。 但这小女子只是一脸平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修指甲,完全不像刚刚被人冒犯的样子。难道是他记错了? “嘿……容菀汐?”宸王趴在床上,叫了容菀汐一声。 “嗯?”容菀汐随口应道。 “我刚刚……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宸王问道。 “没有。”容菀汐答得很是痛快。 但是宸王有些不相信,知道从她的声音和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一定要看到她那最诚实的双颊才行。 因而道:“你转过来,你看这儿……” 宸王随意指了一个地方。 容菀汐回身,顺着他的手平静看去,只是床幔而已,没有什么啊。 宸王看到她的脸,的确仍旧是如雪的白皙肤色……这心里,竟是忽然有些失落之感。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否认之意。这小女子,的确有点儿意思……而且,其实每天和她较量着,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自是和与其他人较量不同,这小女子的聪慧和气量,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 “明天本王的那些女人们,就要来见你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了的游戏,可看仔细着些。”宸王道。 就不信这小女子能赢!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让她输的办法,当然,这也不是故意诓骗她或是怎样,而只是说实话而已。该着他是会赢的。 次日一早,云裳便送了宸王的朝服过来,看来宸王今天是要上朝去了。 一起用过了早膳,容菀汐在门口施了礼,恭送宸王。 初夏和知秋撤了圆桌,在这大方厅内,左右各摆了四把椅子,在左右四把椅子之间,各摆了两个放茶具的小方桌。不用特意设主位,原本在北墙处,就有一方小桌,左右两个椅子的。且那一处的地面,是比屋子里其他地方都高出一处的水泥抹的小台阶儿。 但凡是大家族的府宅里,老爷和夫人的屋子里,正厅都是这样设计的。以尊家主之仪、主母之仪。 刚摆好了这些,就听得知秋在院门口儿向内喊道:“小姐,薄美人求见。” “进来。”容菀汐道。 薄美人来得可真够早的,昨儿让靳嬷嬷传下去的,说是辰时二刻见她们,现下刚过了辰时一刻,薄美人就来了。 “美人怎么来的这样早?”容菀汐在主位右侧坐着,和悦笑道。 “妾身脚程慢,怕误了向娘娘请安的时辰,便提早儿出来的。”薄美人道。 容菀汐见她体态匀称,容貌端庄大方,眉眼儿间更是平稳得宜之态,便知她是个沉稳有思量的人了。也难怪太后会将她赐给宸王。 且她今儿是自己过来的,并未与旁人结伴而来,更可见其思量之周全。 “妹妹坐吧,无需多礼。”容菀汐笑道。 薄美人却道:“还未给王妃娘娘敬茶,妾身不敢僭越。” 其实容菀汐让她坐,也是考考她而已。若她真的忘了敬茶一事而坐了,那便是糊涂。然而这位薄美人却并不糊涂。 初夏见此,便端了准备好的小茶盅出来,屈膝递给薄美人。 薄美人接了,上前几步,又在容菀汐面前恭敬跪下,举茶过头顶,道:“侍妾卑下,给主母敬茶。” 容菀汐略颔首接了,饮了一口,递给了初夏。亲自起身将薄美人扶起来,道:“美人快请坐。这该走的规矩咱们都走完了,接下来咱们自在说话儿,美人千万不要拘谨着。” 薄美人谢了恩,倒也没继续推辞,而是坐在了那八个椅子中的,左首第一位上。 容菀汐见了,却也不说什么。这原是她应该坐的位置。 “美人入府几年了?今年年方几何?”容菀汐坐在主位上,温然问道。 “回娘娘,殿下十六岁开宅建府,奴婢是次年七月里,太后赐予殿下的良家子,如今在府中已三年了。入府那年,奴婢十七。”薄美人道。 容菀汐听得她的语调很平缓,而且说话的时候,眉眼儿始终是垂着的,不敢僭越半分。她今天穿着一身松柏色的深色衣裙,虽说看起来端庄沉稳,但未免显得老气了些。如此颜色,大多是过了二十五岁、已生养的女子才穿的。 虽说她语气沉稳、贪图得宜,但容菀汐却觉着,越看越不舒服。总觉得沉稳太过,便是沉闷死板,且心机极深。 但这只是容菀汐心里的想法,面儿上却是没有表露分毫的。容菀汐只是淡淡印了口茶,咽尽了,方笑道:“原来美人是与殿下同岁的呢,且又较本妃入府早,可是本妃的姐姐呢。先前不知姐姐年岁,只以位份而论,倒是论小了姐姐。” 薄美人起身,施礼道:“娘娘面前,妾身岂敢托大?” “不妨事的”,容菀汐笑道,“姐姐无需多礼。姐姐若太拘谨着,本妃也是不自在的,咱们姐妹自在说话便是了。” 薄美人应了声“是”,便起身归位坐着,不再过分客套。 容菀汐也没和她提慈宁宫,她自己也没提起,只是闲说了几句她那宜兰院里的情况。正说话间,院门口儿又进来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个服侍的小丫鬟。小丫鬟自院门口儿便止了,同薄美人的丫鬟站在一处。 女子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个子较薄美人矮了半头,身姿纤巧。进了屋,只见她生得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秀鼻纤细,只是眉眼儿略显单薄,拉低了这张面容的整体姿色,看起来不过中上之姿。如若不然,以这小嘴儿秀鼻、娇俏脸型,怎样也应是上乘之姿的。 女子盈盈施礼,声音轻柔:“美人冯氏,给娘娘请安。” 她行的是屈膝之礼,而不是薄美人一进门时行的稽首大礼。 “美人无需多礼,坐吧。”容菀汐道。 “侍妾还未给娘娘敬茶,不敢妄坐。”冯美人道。 容菀汐示意初夏,初夏端了一杯茶给冯美人,冯美人接了,上前来,这才向容菀汐行了跪地之礼,道:“侍妾给主母敬茶。” 容菀汐听得她故意略去了那“卑下”二字,只是含笑接了她的茶,并未说什么。 将茶盏递给初夏,道了声:“美人起吧,莫要拘着礼。” “是。”冯美人应了一声,略向左侧首位看了一眼,便于右侧首位上坐了。 紧接着刘美人和一个姑娘也到了,二人结伴而来,进了屋,刘美人向薄美人笑道:“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早呢?昨儿说好了一道儿来的呢,我们刚刚还去宜兰院找姐姐了呢!” “让妹妹白跑一趟了,一早儿被奴才们闹哄的,竟忘了妹妹的约。”薄美人平稳笑道。 刘美人生得一张小巧的圆脸儿,脸上肉呼呼的,一笑,脸颊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甚是讨喜。虽说已经十六岁了,但是看起来却要比十六岁更小一些,身量和容貌上,都像是没长开似的。 随刘美人一起来的那位姑娘,进了门倒并不玩笑。薄美人话音刚落,她便悄悄儿拉了刘美人一下,随即便跪地向容菀汐行了稽首大礼,道:“侍妾赵氏,拜见娘娘。” 被赵姑娘拉了一下,刘美人也忙跪地,道:“美人刘氏,拜见王妃娘娘。” “二位妹妹快请起,坐吧。”容菀汐笑道。 没等刘美人开口,赵姑娘忙道:“未给主母敬茶,不敢起身。” 容菀汐听出了她话语慌忙,倒像是在说给刘美人听似的。 不免多瞧了她几眼,只见这位赵姑娘,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庭前芍药 她肌肤白皙、杏眼儿温婉如含情,鼻子和嘴唇都生得寻常,只是这白皙细腻的皮肤和一双美丽的杏眼儿、再加上这匀称的鹅蛋脸型儿,已是足以使其位列上乘之姿。 初夏递了茶给刘美人和赵姑娘,容菀汐发现,赵姑娘仍旧抢了先,规规矩矩地向她跪地敬茶。双手奉过头顶,“侍妾卑下,给主母敬茶”,言行都未有失。 紧接着,刘美人依样画葫芦似的,也如同赵姑娘那般,给容菀汐敬了茶。 虽说这位赵姑娘抢了刘美人的先,但容菀汐对她的品性,反而愈发喜欢了些。容菀汐看出了,其实她并非是抢先之意,而是怕刘美人错了规矩,在给刘美人打样儿呢。 这府里,姬妾们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但赵姑娘却是这般真诚待刘美人,可见其品性之佳。 赵美人轻轻拉着刘美人,到右边去坐了。如此一来,刘美人自然是坐在右侧二位的,而赵美人则是坐在刘美人身侧。 二人刚坐定,院门口儿有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而来。 前脚儿进屋的,是侍妾齐氏,后脚儿进屋的,是侍妾闵氏。二人依次敬了茶,齐氏抢先一步,坐在了左边第三位上。闵氏度了位次,便也只好坐在齐氏之下的左侧末位。 这两人的面容都是中上之姿,齐姑娘身材凹凸婀娜,极有女子之美;闵姑娘眉眼而轻佻,极有撩人之态。 这二人落座后片半晌,眼见着辰时二刻已到,才见门口儿又进来一个女子。这女子的到来,引得除了薄美人和冯美人之外的在场之人,都向其看去…… 女子穿着一身嫩柳色衣裙,身材纤细高挑。及近了,才见这张面容肤白胜雪,五官匀称。纤细脖颈如同天鹅一般高傲,眉眼儿间,也尽是清冷孤高之态。通身气度,都透着一个字——寒。只是往屋里一站,就仿佛有冰冻三尺之能似的。 若是单从这张面容上来论,也只不过是上乘姿色而已,但加上这通身清冷孤高的气度,便使得这人,有了倾城之感。所谓冰雪佳人可倾城,说的就是如此吧。 女子微微屈膝施礼:“美人梁氏,给王妃请安。” “无需多礼,坐吧。”容菀汐道。 梁美人起身,连一声“是”都没应,就在赵美人之下的右侧末位上坐了。 她坐姿笔直,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腿上,是极规矩的。但容菀汐知道,这绝非是因她刻意守规矩、懂规矩所致,而是她原本坐姿便是如此。 她坐在右侧最末位,耳观鼻鼻观心,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谁都不说话。但这位梁美人,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仍旧面无表情地这般坐着。 “梁美人”,容菀汐温和开口,“可否到近前来坐?且坐在薄美人身侧吧。” 梁美人起身,向薄美人身侧而去。然后,就这么坐下了,一句话也没有,也未见有什么因挪位而起的情绪。脸上一直都是这般平平静静的,清淡孤高。 在容菀汐身旁服侍的知秋,低声对身旁的初夏道:“这位梁美人的神态,和咱们家小姐有些时候的神态,倒是很像呢。” 初夏用极低的声音道:“别胡说,小姐虽面容沉静,可何时孤高到这般目中无人了?” 容菀汐略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也是拿这两个小丫头没有办法。此时屋子里这么安静,她们便是再低的声音,也会被人听去的。自己倒是说得乐呵呵的,以为隐蔽得很么? 初夏忙低了头,正了脸色,低声向容菀汐道:“小姐,已经辰时二刻了。” 容菀汐淡淡点头,温和道:“让大家过来,只是为了和大家见个面儿,认识一下。往后咱们在这府里,其实走动是不多的。殿下到何处去、没到何处去,都要看殿下自己的喜好,倒是与咱们无干。本妃与姐妹们一样都只是想要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只愿自己循规蹈矩的,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毕竟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没个惩治,也是不成体统……” “哎呦……大家伙儿都到了……” “汪汪!汪汪……” 容菀汐的尾音还没落,就听得院门口儿传来一个娇娆的声音。随这声音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艳丽玫粉色衣裙的女子。 “娘娘院儿里的这只小狗儿,这一早晨也没叫过,怎么这时候倒叫起来了……”齐姑娘笑道。 冯美人向门口儿瞟了一眼,倒是淡淡的接了齐姑娘的话儿:“许是习惯了这一早晨的人来人往,冷不丁来个不同的,吓着它了。” 女子体格风骚,容颜娇艳,原本就娇媚的面庞,被这一身艳丽的玫粉色衬得,更显得美艳非凡。再加上这笑容满面、顾盼神飞的鲜明神态,倒是显得比梁美人还出挑几分,倒成了这王府姬妾中最殊丽的。 “侍妾卢氏,给王妃娘娘请安……”卢姑娘向容菀汐施了个屈膝之礼,娇声道。 容菀汐面目平静地看着她,声音也是很平静的,未见有丝毫不悦、也未见有丝毫和悦,只是平平淡淡地问道:“姑娘入府多长时间了?” “回娘娘,有半年了。”卢姑娘道。 这位卢姑娘,说话倒是极痛快的。 “殿下待你可还好?”容菀汐问道。 卢姑娘已经在不觉间直起了身子,只是垂首回道:“回娘娘,殿下对妾身挺好的。” “常去你的院子里吗?”容菀汐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卢姑娘也没听出什么来,目光在在场之人脸上扫了一圈儿,笑道:“不瞒娘娘,娘娘嫁过来之前,殿下但凡来后宅,来的都是妾身的院子。” 齐姑娘轻嗤一声,曼然道:“咱们殿下是最爱新鲜的,你是刚来的,殿下岂能不常去你的院子?再过半年,若是又有了新妹妹来,你再瞧瞧……有什么可炫耀的呢。在坐的姑娘美人们,谁不是如你这般过来的?” “是吗?”卢姑娘笑道,“怎么我倒是没听说,齐姐姐什么时候专宠过?” 但齐姑娘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和她言说之上了。而是忽然慌忙跪地,向容菀汐道:“侍妾失言,还望娘娘莫怪。娘娘明鉴,侍妾并无冒犯娘娘之意!求娘娘宽宥……求娘娘宽宥……” 容菀汐见她慌乱得很,也知道她是无心的。这位齐姑娘虽说是有些心眼儿的,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以她的思量,倒也想不出指桑骂槐的主意来。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必要。 “好了”,容菀汐温然笑道,“姑娘莫要太紧张,本妃不是那多思狭隘之人。姑娘起吧。” “多谢娘娘。”齐姑娘应了一声,起身坐回座位上,哪里还有再和卢姑娘斗嘴的心思? 卢姑娘一声轻轻地冷笑,显然很瞧不上她的样子。 也不等容菀汐吩咐,便自己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去了。只剩下这一个位置,她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哪儿?但即便坐在这最末尾的椅子上,却也是神态傲然,打量了在场之人一圈儿,眼中满是不屑。 “卢姑娘”,容菀汐轻抿了一口茶,方淡淡地继续道,“本妃可让你坐下了?” 卢姑娘一愣,不情愿地起身,道:“可是这屋里只剩下这一张椅子了,妾身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在哪里呢?” 容菀汐知卢姑娘是故意曲解了她的问话,倒也不纠结在这一点,而是道:“陆既姑娘不愿意坐在这张椅子上,那便到一个更舒服的地方去,如何?” 卢姑娘还不至于蠢笨到,以为容菀汐会给她赐座一个高位,因而脸色已经沉着起来,倒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开口仍旧是笑音:“不知娘娘想要赐妾身坐哪儿?” 容菀汐道:“今儿卢姑娘来迟了,许是贪恋着外头儿春色正好。如此,便去院子里晒晒春光,如何?” 卢姑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话语却还是清醒的,无辜道:“娘娘,妾身并未来迟啊。娘娘说的是辰时三刻,是姐姐们都来得太早了而已。” “妹妹如此聪慧,也不像是耳朵不好使的样子啊”,闵姑娘笑道,“娘娘说的是辰时二刻,怎么我们听着的都是辰时二刻,而到了妹妹你这里,就变成了辰时三刻了?呵呵……妹妹好生会推脱。” 卢姑娘顺势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有意冒犯娘娘不成!这罪名可不是随意扣的!传闻娘娘乃是咱们京都城的第一才女,自是心如明镜一般。娘娘明鉴,岂能因为你这一两句话,而怪罪于我?” 容菀汐嘴角含笑,就知道她看起来甚是无脑,但实际上,却也是有些思量的。 “娘娘,妾身真的不知道是辰时二刻,昨儿靳嬷嬷差人来告知的时候,妾身正在小憩,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都是底下的奴婢传给妾身的。” “秋燕,你过来!”卢姑娘说着,便招呼自己的使唤丫头。 小丫头进了屋,战战兢兢道:“姑娘有何吩咐?” “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妖娆无比 一记耳光打在秋燕的脸上,卢姑娘怒道:“你这小蹄子蠢驴一样!明明是辰时二刻来昭德院,你为什么和我说是辰时三刻?你是蠢啊,还是有意陷害我?” “姑娘……” “啪!” “还敢多嘴!” 根本没有秋燕分辨的机会,卢美人就又一记耳光打在了秋燕的脸上。 “好了……”容菀汐淡淡开口,面色平静,仍旧是无法让人从面色上看出一丝怒意来。 但在此时,听了容菀汐这样淡淡的话,所有人却都是下意识地屏息看向容菀汐。 薄美人心中暗自思量着:“这小姑娘好生厉害,如此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一点儿摸不出深浅来。” 一时屋里只有秋燕低头抽泣的声音。 容菀汐道:“卢姑娘,你这丫鬟太糊涂了,竟把辰时二刻说成了辰时三刻,害得姑娘来晚了,只剩下那个不愿意坐的座位。只是奴才糊涂,主子之过,可见平日里姑娘平日里对底下的奴才们教导有失。你自己院子里的事,本妃也不好搀和。只是咱们府中,到底也要讲求个尊卑体统。你既来晚了,不管是何缘由,都该罚。” “本妃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姑娘没有异议吧?” “娘娘,都是这小蹄子……” “好了……”容菀汐缓缓起身,温然笑道:“姐妹们陪着本妃闲聊了这半日,想必都乏了,咱们今儿就此散了吧。” 容菀汐说完这一句,便已经向内室走去,显然不给卢姑娘抗议的机会。 几个美人姑娘们都道了声,“妾身告退”,便也不在这里多留。 容菀汐罚了这一贯嚣张的卢姑娘,其他人自然是乐得捡笑话的。 卢姑娘看着容菀汐的背影,显然很是不甘。但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声轻轻的冷笑,便曼然离开了。 这时候,如果她再争取什么,岂不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钱而已,她总不能让人觉得她香来院穷得很,连一个月的月钱都输不起。 出了昭德院,除了刘美人和赵姑娘之外,所有的姑娘美人们,都是带着自己的丫鬟只身离开的。除了柳美人之外,人人心中都是各有思量,未免都对容菀汐的行事做派做了些揣摩品评。 薄美人带着她的丫鬟冬雪,回了宜兰院。关上房门,冬雪这才低声问道:“夫人觉着这位王妃娘娘怎么样?” 薄美人摇摇头,道:“年纪虽小,行事做派,却全然不像是一个久在深闺中刚出阁的大家小姐,倒是老辣得很呢……” “也是呢”,冬雪道,“奴婢在院门口儿听着,这位王妃娘娘,语气平平静静的,但罚起人来,却是丝毫不给人辩驳的机会。若是一般官家小姐,刚刚到了这府里,哪敢罚人呢?更何况还是卢姑娘那样受宠的。” 薄美人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盏,道:“是个不好对付的……出身又高贵、容貌也是这般美妙,偏偏还甚有思量……” “谁知道怎么忽然蹦了这容家小姐出来?”冬雪低声抱怨道,“如果咱们殿下再这样风流下去,再过个两三年,太后为了收殿下的心,这王妃之位一定是夫人您的。” 薄美人轻叹了一声,道:“太后再怎么看重我,到底也是在意身份的……怪只怪,我不是那官家小姐出身,平头百姓家的,若无大的建树、若无子嗣,怎能登上这王妃之位?” 坐不到这王妃之位,若是一直在这府中还好,但倘若真的有朝一日去到那就冲宫阙里,届时太后和姑奶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九重宫阙里,可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是太后赐给宸王的,在这府里的地位本是不容忽视的,一旦仰仗不在了,那便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人得以践踏。登高、若不能登到极致、若不能登到那最高最安稳之处,就只有摔得比别人惨的份儿…… 如今周氏外戚当道,皇上早就对周氏起了铲除之意,届时,太子十有**是要被废的。而除了太子之外,皇上最疼爱的、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宸王。 且这些年来,她细细品着,宸王绝对不是那胸无大志之人,而是颇有一番谋略。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中龙凤,会不对那至高之位有所向往。 前路艰险……这容菀汐,即便再难对付,她也必须要将其铲除。 不为别的,只为活着,只为安稳终老…… 宸王下了早朝,想着容菀汐定然已经见过那些姬妾们了,因而推了太子去天香楼的邀请,直接上了马车回府。竟是对她的答案无比好奇…… 太子看着宸王上了马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里暗忖道:“这容菀汐,果然有两下子……” 香来院中,卢姑娘在房中缓缓地来回踱步。半晌,忽然冲出房门去。 “姑娘……”秋燕跟了出去。 她的双颊还红肿着,心里怎能不委屈?但做奴才的,除了忍气吞声、以求不出错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虽说心里是不想管卢采曦的死活的,可若不跟着,出了事儿,或许死的是她自己了。 “姑娘要去哪儿?”秋燕跟在卢采曦身后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庸无奇。不出挑、却也不是特别差。如此平凡,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格外注意。 “心情儿不好,出去走走。”卢采曦说着,则是往莲塘那边走。 今天是容菀汐第一次见姬妾,殿下下了早朝,定然是要到她的昭德院问一问情况儿的。而从府门到后宅,不管是从花园芙蕖那边走、还是从泾渭柳林那边走,这莲塘,都是毕竟之路。 卢采曦一路脚步匆匆地到了莲塘,坐在池塘边儿的大理石护栏上,缓缓平静了心绪。 看了跟在身旁的秋燕一眼,道:“对不住你了,在昭德院里打了你。可你也要知道,我这是没办法。咱们两个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若我在这王府里立不住脚儿,你再被派到别的地方,谁会重用你?也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是,能跟着姑娘,是奴婢的福气。”秋燕道。 可心里却想着,即便从前只是个粗使丫头,日子过得也要比现在自在得多。她倒是真希望靳嬷嬷当时没有把她指给卢姑娘,这好差事,谁愿意做谁做。 每日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自己出了错儿,可即便如此,却还是逃不了动辄打骂。心情儿好的时候、用到你的时候,就给你几分好脸色,用不到你了、心情儿不好了,你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卢采曦往门口儿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等下殿下来了,你可机灵一点儿,明白么?” “是,姑娘。”秋燕小心翼翼地回道。 卢采曦点点头,便不再言语。而是在心里想着些委屈的、悲伤的事情,开始酝酿情绪。 不多时,这一双本就婉转含情的眼中,便是泪光点点…… 轻轻啜泣了下,往门口儿走来的方向瞧了眼,又底下头来,十足的委屈。 不多时,略一抬眼,看到前方假山处有人走来。因而忙转过身去,对着池塘,呜呜哭泣不止。 “姑娘,你不要哭了,奴婢看着都心疼……”秋燕低声劝道。 “都是你这小蹄子办事不利落,害得我得罪了王妃娘娘。今儿她刚来,对我就如此不满,往后我在这王府中的日子,可怎么过呢?我看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姑娘!”秋燕忙紧张兮兮地拉住了卢采曦,跪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姑娘若是心里不舒服,打奴婢骂奴婢都行,就是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啊!姑娘可千万要想开了些,别做傻事啊姑娘!” “你放开我……”卢采曦挣扎道,“我便是不死,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呢?殿下都多久没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先前儿受宠的时候,人人瞧着我眼红,现下殿下不来了,主子娘娘到了王府里,也是这般不待见我。在这夹缝儿中活着,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人给欺负死的!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的好,好歹留个脸面在!” 说着,狠命地挣脱秋燕,爬上栏杆就要往下跳! “怎么回事?”忽然,一个略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 卢采曦听着,他是有些不悦的。 “呜呜……殿下,你就当妾身不懂事儿吧!妾身不能再服侍殿下了!”说着,“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 宸王摇摇头,面上有些不耐烦。 “云裳,去把卢姑娘救上来。”却也还是这么吩咐了云裳一声儿。 他最厌烦的,就是府里姬妾吵吵闹闹,没想到一回府,就看到这么一出儿。 这容菀汐,是来帮他安顿后宅的,还是来给他添麻烦的? “怎么回事?”趁着云裳跳下去救人的功夫,宸王问秋燕。 “都是奴婢的不是。今儿王妃娘娘叫府里的美人姑娘们去请安,昨儿来人告诉的时候,奴婢一时糊涂,听错了时辰,还以为是辰时三刻,便如此告诉了姑娘。可我们到了昭德院,才知道原来是辰时二刻。王妃娘娘怪姑娘来晚了,当众让姑娘好大的没脸,还罚了姑娘一个月的月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有赏有罚 宸王摇摇头,多大点儿事儿,何至于这么闹腾。 “王妃怎么让你家姑娘没脸了?都说了些什么?”宸王问道。 说话间,卢采曦已经被云裳救了上来。 “殿下莫要问了,妾身不想做那不安分的传话儿之人,妾身也不想因妾身之故,惹得殿下和娘娘之间出了嫌隙!妾身知道,妾身前一阵子太受殿下的宠,引得府中姐妹们多有不满,如今娘娘来了,自然也是要拿妾身先开刀的。这是主子娘娘治府的手腕儿,妾身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岂能说娘娘的不是?” 卢采曦一番话连珠炮儿似的,说的委屈至极,但宸王却只是面色平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了,方道:“不过是个误会,你既来迟了,王妃不罚你,府里岂不是没个尊卑规矩?好了,不要再闹,好好儿回去歇着吧。” “殿下明鉴,王妃罚妾身,妾身本应就这么受着的,不该说什么。但秋燕向来是个仔细的丫头,怎么偏生昨儿就听错了?妾身受了娘娘的罚不要紧,但殿下您一定要知道,妾身是被冤枉的啊……只要殿下体谅妾身,妾身就是受再多委屈,也不要紧的……”卢采曦说着,又哽咽起来。 宸王一摆手,胡乱一应:“好,本王知道了,而且也很体谅你。” 说着,就已经负手阔步离去,不再听她的聒噪言语。 走了几步,忽而脚步一顿…… 回身道:“第一次向王妃请安,你来晚了,王妃以为你对她不敬,罚你一个月的月钱,这是轻的。这样吧……” 宸王看向云裳:“吩咐下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卢姑娘冒犯了王妃,扣她三个月的月钱。” “殿下……”卢采曦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宸王,眼中泪光闪烁,一滴泪水滑落,楚楚可怜。 “你来府里这半年,的确很讨本王欢心,而且也没什么错处。是本王疏忽了,忘了赐位份给你……云裳,告知给靳嬷嬷,让她派人知晓后宅各院,从今日起,晋卢姑娘为美人。” 卢采曦愣了一瞬,随即重重叩首于地:“妾身谢殿下厚恩……” 宸王颔首:“行了,回吧……” “妾身恭送殿下……”卢采曦恭顺道。 宸王阔步离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不知这回容菀汐该如何应对……宸王的嘴角微微勾起,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一路到了昭德院,容菀汐正在院子里逗雪绒,拿着小线团儿,引着雪绒走。 “你把它当猫呢?这是一只狗。”宸王提醒道。 “小时候都一样的。”容菀汐将线团儿递给了初夏,向宸王施了一礼。 宸王一抬手,示意她起来。 进了屋,吩咐了初夏和知秋出去,自己在柜子里找了一身便袍换上了。边道:“今儿见了她们,觉着如何?” 容菀汐道:“妾身已经猜出来了。” “哦?那你说说,不王最喜欢哪个,最不喜欢哪个。”宸王道 “若是妾身现在说出来,这对妾身不公平”,容菀汐笑道,“殿下也不是那占小便宜的人,不如我们公平一些,将答案同时写在纸上,到时对一下,看看妾身写的,和殿下写的可一样。殿下以为,这样如何?” “是个好主意!”宸王回身,已经很痛快地穿过方厅,往小书房走了。 容菀汐也跟了过去,磨好了墨,两人各拿一纸一笔,同时将答案写了下来。 宸王写完了,将这张纸扣过去,用手挡着,眼角有一抹得意。 容菀汐写完了,很是痛快地直接亮给宸王看。 只见宸王眼角的得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相反的,容菀汐的眼角,则是现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语气却是淡淡的,略带笑意:“妾身猜的可对?” 宸王摇头笑笑,亮出自己的答案来:“容菀汐,你赢了……” 容菀汐写的是:无最喜欢的、也无最不喜欢的;宸王写的是:两者皆无。 “你怎么猜到的?”宸王有些好奇,顺势闲闲靠在椅子上,问她。 容菀汐边收了这两张纸,扔到一旁的废物篮子里,边道:“不是用猜的,是用看的。和殿下做游戏,不用脑子怎么能赢?” “看来你知道自己很聪明。”宸王笑道。 容菀汐淡淡道:“有时候吧。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傻,只是有人棋胜一招儿罢了。” “对本王的这些姬妾们,王妃都有什么印象儿?说来给本王听听。”宸王道。 容菀汐坐在书房窗前的椅子上,淡淡道:“都很不错,殿下的眼光很好。” “敷衍我……”宸王伸了个懒腰,“你如果真的觉得都很好,为什么觉得本王都不甚喜欢?” “殿下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这些女子哪怕再好,对殿下而言,也只不过是一时感兴趣的把玩而已,只能入得眼、却入不得心,所以何来最喜欢的、不喜欢的之说?”容菀汐道。 宸王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半晌,懒懒起身:“你啊……这一次赢得彻底。” “想让本王为你去做什么?想好了么?”宸王往寝房去。 容菀汐跟了过去,笑道:“妾身已经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妾身觉得,这几日里,咱们的戏也做得差不多了,不如殿下从今儿起,就别留在昭德院过夜了吧?咱们都自在一些。”虽说是在说驱逐之言,但容菀汐的语气却很平常。 宸王笑笑,这小女子,真是很有本事。即便是在驱赶他,而且明着说这几日他都是在做戏,可这样平静坦然的语气,却让人丝毫提不起反感的情绪来。 既已输了这局,总不能说话不作数。 宸王也便笑着应下了:“好吧……只不过今晚不行。” 容菀汐不解:“为何?” “对王妃这样一个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子,本王不能落井下石……这话你现在不明白,等下你就知道了。” 宸王脱了鞋上床躺着:“本王小睡一会儿,午膳时分叫醒本王.。” “嗯。”容菀汐淡淡应了一声。 嘴上虽说淡淡的,但却帮他关上了寝房敞开的窗子。 听到窗子闭合的声音,宸王嘴角含笑,愈发觉得这小女子有趣儿得很…… 太子府。 太子寝殿里,一众美姬围绕着,太子却忽然觉得烦得很,摆摆手:“都退下吧,让本宫清净一会儿。” 原是想着,叫美人们过来服侍着,心情儿会畅快些。但看着这些平日里也算得上美之姿的女人们,却总觉得难看得很。这些平庸陋质,真的入不得他的眼。 遣散了美人们,太子也不自己在房中闷着,而是阔步向花园而去。 今儿早朝上,老三提议整治三淮河道,立刻就有十几位朝中大员附议。父皇虽说并未立刻准允,但却已经让工部草拟出一个规划来。估计三五日里,这事儿就定下来了。而这事儿是老三提议的,父皇自然会派老三去督办。 这可是个建立功绩的肥差,既能到三淮那富庶地带去大捞一笔,又能赢得三淮百姓的以及往来客商的一众称赞,美名也有了、钱袋也鼓了…… 刚出了议政殿,趁着大臣们都往外走,分不出彼此的时候,大舅舅就到他身旁来,给了他一个眼色。在大臣们之中,大舅舅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那眼神,分明是让他在这事情上插一手。 若是毁了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不成,倒也好办。只要让工部的折子拟的胡乱一些,父皇看了气恼,这事儿自然不成了。 工部荆尚书一直持身中立,从不涉任何势力。但这一定意义上,却也表明了,其实他是站在老三这一边的。只不过这一点的影响倒并不大。 即便荆尚书心里是站在老三那边的,但现在并未明着党争,就算他出事儿了,老三也不可能帮他。所以只要自己或是护国公府那边出面,让他胡乱拟个折子,他是不敢拒绝的。 但这样一来,这事儿也就就此了结了。说实话,老三这整治三淮河道的提议,实在秒得很。如今既然老三已经提了出来,他何不借个东风?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此事施行不了,反而是要促成此事,但,一定要把这督办之权握在自己手里。如此,可就等于让老三为他做了嫁衣.老三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憋闷呢。 上上之策是借风而行;下下之策,才是止了这阵风。 只是想要实现这上上之策,着实不太容易…… 其中,一些朝臣们和父皇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一个很难弄清楚的模糊事儿。 老三在朝堂上的势力,一直含混得很,没见他提拔过哪个大臣、也没见他和哪个大臣走得很近,更不见他对朝堂之事过分关心……当然,今天的事情除外。 一直以来,老三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在朝堂上做摆设的闲散王爷似的。 而且父皇让老三上朝的原因,听起来也有些可笑—— 父皇的意思是,宸王贪玩儿胡闹,怕他没个约束,性子愈发散了,因而让他每日上朝来,权当做是当初在太学点卯一般,每日于时辰上约束自身。且平日里听听天下之事,总不至于渐渐在脂粉堆儿里把自己给荒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美人献策 但谁能真的把父皇的这一意思当真?父皇让老三上朝,这原本就暗示了朝堂上的另外一股势力。 所以只要老三在朝堂上,即便他不说、不言,也自有一些不识相的大臣,愿意站在他这边。 譬如说今天,他不过这么提了一嘴,就有十几个大臣附议……如此影响力,实在不容小觑。 如今要看的,就是父皇心里,想不想借着这件事情重用老三;那些暗赌老三的大臣们,会不会借着这件事情明着向老三献殷勤、极力帮扶。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父皇的心思…… “殿下……” 正在花园儿里闲散心,忽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袅娜娉婷的女子向他盈盈施了一礼,娇声如嗔,不免听得人心神一荡。 “倒是巧了,正要去找你的。”太子笑道。 自容菀汐和老三大婚后,他也有几日没来秦颖月这里了。走到这花园里,想起她就住在边儿上,一想起她的手腕儿,倒是很想来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只是这朝堂上的事,却也不能轻易和她说起。 秦丞相是站在哪一边儿的,现在还不甚明了。 “许是妾身感觉到殿下要过来呢,原是在屋里闲坐着,见春光正好,便忽然想要出来走走了。”秦颖月近前来,娇声道。 太子点点头,拉了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并排走着。一时无言,只是愁容满面。 “殿下可有心事?”秦颖月轻声问道。 太子到前方树荫下的一处长椅上坐了,遣退了周围的奴婢们。只和秦颖月道:“老三和那容菀汐,看起来夫妻恩爱得很。今儿下了早朝,本宫本想着约老三去天香楼喝花酒,谁知老三却急匆匆地赶回府去了。他从本宫这里抢了人,如今却这般恩爱,本宫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秦颖月侍立在太子身侧,听得太子这样说,故作失落地问道:“殿下心里,还是放不下容家小姐吗?” “谈不上放得下放不下……”太子哪里能承认?只是道:“只是老三从本宫这里抢了人,本宫心里到底不舒坦,至今还过不了这个坎儿。他们若不恩爱也就罢了,本宫乐得捡一个笑话,但如今如此恩爱……呵呵……”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夸老三成亲之后,收了玩乐之心、稳重多了。 但若是让老三后院儿起火,且事情闹得大一点儿,传得满城皆知、传到父皇和太后的耳中去,父皇不悦之下,未免会训斥老三一番。且刚夸过他,就被他的胡闹打了脸,父皇的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这督办之事,自然也就因此而黄了。 秦颖月这女人,在一些小算计上很有心机,不如问问她,有什么能让老三家无宁日、闹出大笑话的法子来。 半晌,听得秦颖月道:“殿下心里会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人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宸王做了错事,没有得到该得到的惩罚、却反而得了这许多好处,实在让人心里不平衡的很……” “是啊……”太子道,“可是有能有什么办法?本宫也就只有和你发发牢骚罢了。如果宸王府里现在闹出一个大笑话来,传得满城皆知的,或者出了什么有损宸王名声的事儿,打破了他这夫妻恩爱、人人称羡的局面,本宫倒也乐得看热闹,也就不在这儿牢骚了……” 太子这么说,自然是很有深意的。是要让秦颖月按照他的意思,想出个主意来。 秦颖月是个聪明的女人,无需多解释,便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其实如果自己仔细去想,他也并不是想不出法子来。而只是他一个堂堂太子,若总是算计这些,未免有些失了身份。莫不如让这个聪明的女人来想,他是乐得清闲,也全了自己的身份体面。 秦颖月当然能听出太子的意思。其实刚刚太子向她发牢骚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出,太子是想要让她想办法了。这才说了那番引着太子继续往下说的话。 知道太子来找她,只是让她出主意的,她心里没有什么失落之感、更不可能有任何反感,反而觉得放心得很。因为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状态。 太子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宠她,但一定得是需要她的。这样,她才能和太子府中其他的女人不同,才能最终在他心底里、在这太子府里,拥有一个别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其实……以宸王那风流的性子,宸王府中后院儿失火、或是宸王自身出了什么让人嘲笑的笑话,也是顷刻间的事儿……”秦颖月缓缓道。 “哦?是吗?你倒是说说,会是怎样的笑话?”太子笑道。 秦颖月在心中掂量着措辞,缓缓道:“只是宸王殿下如此冒犯太子殿下您,若殿下只是等着宸王出事儿……虽说这是殿下高风霁月,不愿意和宸王一般计较,但妾身却总觉得,太子殿下您,未免太委屈了些。” “莫不如我们直接送宸王个礼,主动弄出个笑话来更好些。妾身知殿下不愿和宸王计较,可却也总不能由着宸王的性子来啊?总该给他个警醒的。” 太子听着秦颖月的话,心内满意。这女人,不但脑子好使,很有些鬼主意,而且很会说话。 这一番话,既能引出接下来的主意,又显得他好像原本很不愿意和老三计似的。 因而拉着秦颖月一通坐在长椅上,道:“你且说说,我们怎样帮老三弄出个笑话来、逗逗他?”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已经将此事的性质,完全变成了兄弟间的玩闹。 秦颖月斜签着身子坐着,缓缓道:“妾身想着,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殿下可是忘记了?” “呦……”被秦颖月这么一提醒,太子才忽然想起……算上今日,五日后就是他的生辰了! 这一阵子被容菀汐的事儿弄得头疼,自己倒是忘记了。往年生辰,虽说都不大办,但朝中同僚、相熟的公子们,都会到府中来乐一乐的。但是这一阵子,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容菀汐这女人和老三身上吃了闷亏,自然谁都不敢提这乐呵一事。 主事宋嬷嬷倒是问了一嘴,问今年会有多少宾客,酒席菜肴几何,他只是胡乱说了声,“不过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他没再吩咐,宋嬷嬷也就没敢再问。 “殿下每日忙于朝政,想是忘记了”,秦颖月笑道,“每年殿下生辰,虽说为了低调,并不会大操大办,但是相熟的臣子们要为殿下尽心,总是要到府上聚一聚的。往年宸王殿下、靖王殿下、六公主和七公主,不是也会来府上玩儿的吗?大家伙儿宴饮得尽兴,尤其是宸王那样风流的人,若是错了礼数,做了糊涂的事儿,也是常有的吧?” 太子眼眸一转,看向秦颖月:“你的意思是……” “府中姬妾这么多,宸王殿下可并非全认识的”,秦颖月继续用和缓的声说着,像是说故事一样,“万一今年宸王殿下喝多了酒,把这太子府当做了自己府中,把哪一个美人,当做了自己的美人儿……只是……妾身担心的是……太子殿下的脸上,会有些挂不住的。但实际上,仔细想一想,却也没有什么的,是宸王殿下醉酒失仪,又与殿下何干呢?且也不是那美人儿的错啊。” 太子听着秦颖月的话,思虑了半晌,目光,再次落在了秦颖月的身上。问道:“只是老三眼光很高,看美人儿很挑剔的。更何况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如同你这般聪慧,怕是还未事成,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这美人儿……可是很不好挑选哪。” 其实在说出这一主意的时候,秦颖月就想到了太子会让她去做。 毕竟宸王钟情于她这件事,在太学里,不少公子哥儿们都是看出来的,而宸王似乎也并未否认过。所以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她,就没有更合适的了。 这事若是成了,一来可以闹到太后和皇上那里去,壮一壮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二来,只要自己不**、只被宸王抱抱、拉扯一番,其实太子是不会介意的,这事儿若成了,太子定然对她心存感激,自此会更看重她。 所以她是不抗拒以身犯险的,但是在太子面前,却也不能这么快应下来。让太子太轻松地把这事儿办成了,太子自然不会觉得她有多为难、自然不会在意她的付出。 因为只是笑道:“殿下慧眼识珠,挑选的姐妹们,个个都是聪慧美貌的,想要挑选一个做这事儿的人,应该是不难的。” “啧……”太子却是摇摇头,道,“我那三弟的口味刁得很,这你是知道的,咱们同窗共读,这些年里,他除了看上你之外,可有谁真的入了他的眼?若不是如你这般极美丽极聪慧的女子,想让他在太子府中忘乎所以,怕是不可能的。” 秦颖月也不再继续装傻,而是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此重任,只有你能担当。”太子握住了她的手,很是诚恳。 秦颖月却是慌忙跪地,重重叩首:“求殿下饶妾身一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敲定奸计 “何出此言?这和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不成,就算被他看出来了,难道他还敢在太子府中要你性命不成?”太子诧异道。 “妾身是太子殿下的人,从身到心,都只是太子殿下一个人的。若是被别人碰到了,哪怕是一根手指,妾身也无言苟活于世了啊……若是真的被宸王碰到了,妾身如何能对得起殿下给的恩宠呢?” “虽说妾身是庶出,但也是读过太学的人,对自己的贞洁名声是极其看重的。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绝不可被人染指半分!请殿下恕妾身直言,咱们府里,出身烟柳之地的姐妹不是没有,她们是不在意的,还望殿下饶了妾身一命,让这些不在意名节的姐妹们去做吧……” 秦颖月说着,一下下地重重叩头,真的是实打实的往草地上磕头,半分不含糊。 太子瞧着,忙拉了她起来:“你想得严重了,其实只要做的得当,是一定不会有闪失的……” 见秦颖月的额头已经流了血,太子想想,倒也觉得无趣,便没有再去劝。 这府里女人很多,便是老三自己不动情,总有那让他动情的法子不是?酒水里做手脚,可是最容易的。 “你既不愿意,这事儿便作罢了。你且回去,让丫环叫了大夫来,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竟是真的起身,显然是就此打住了这个念头儿,根本没有再劝的意思,也没这个耐心。 秦颖月见此,忙起身叫住了太子:“殿下……” “还有什么事?”太子回身问道。 秦颖月垂首,紧紧攥着衣角,像是心内很纠结的样子。半晌,狠狠咬牙、下了决心一般,道:“殿下,妾身愿意去做。” 太子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只是笑道:“无妨,不过是和老三开个玩笑而已,成与不成,也是没什么要紧的。既你不愿,便不要勉强了。” “不不不……妾身不勉强……能为殿下做事,妾身觉得很高兴。而且,妾身真的怕别的姐妹们做不明白。” 秦颖月忙摇摇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却是极力做出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那眼中,还带着点点委屈的泪光。这幅模样儿,让人看着是极心疼的。 太子瞧着,心里也是不舒服。张张嘴,原本是要说“算了”,但……转念一想,索性当做没看到她这一副可怜的模样一般,只以她说的话为准。 笑道:“那好,既如此,便是你去做吧。还有,今年的生辰已经很近了,生辰宴,也由你来操办,本宫会让宋嬷嬷来帮着你的。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就是别太张扬就行了。本宫会交代下去,今日起,晋你为美人,赐你一个封号……你聪慧,就辞了你这个‘慧’字,慧美人,如何?” “殿下安排就是……”秦颖月缓缓施礼,柔声道,“殿下有这个心思,妾身心里,欢喜得很。但若没有这个美人的位份、没有这个封号,却也不要紧。封号和位份都不重要,只要……只要妾身能常看到殿下,妾身就知足了。” 太子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只是这微分和封号,都是你应得的,本宫这就交代下去。你快些回去处理下伤口,别疏忽了。” “是。”秦颖月柔柔地应了一声,这声音,简直可以酥软人的骨头。 太子却只是一笑,便转身去吩咐这些事儿了。 虽然看出了秦颖月不愿意,但仔细一想,这事儿,还是要由秦颖月去做,更有信服力一些。老三对秦颖月的情意,不少人都清楚,一旦事发,这些情况,必定是会传入太后和父皇的耳中的。有了这些传闻,再加上出事的人的确是秦颖月,不愁父皇不相信。但若换了一个普通的美人儿,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既然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那么就一定要让别人认为,秦颖月并不是他府中的普通姬妾,要让别人认为,他待秦颖月是不同的。这样,才会显得老三极其放肆、才会显得他极其委屈。 若只是一个连美人的位份都没有的姑娘,即便真的被宸王玩儿了,他也没理由把事情闹大。如果只是一个放在太子府中连位份都没有的人,宸王相中了,按着兄弟的情意,他其实是应该表现得大度一些,直接送给宸王的。 只有这美人是在他的太子府中极其重要的、是他自己极其喜爱的,闹起来,才会合情合理。 只是秦颖月这样聪明的女人,会对他如此痴情、肯为他做出如此牺牲,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女人,倒是比府中的其他女人更好些…… 秦颖月恭送着太子走远了,这才缓缓起身。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 从小儿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一定要靠自己的聪慧去争取。而且她也知道,凭借她的本事,她一定能得到。 如今,她已经是太子府中的美人了,而且还是唯一有封号的美人…… 宸王府。 昭德院里,随着摆午膳的奴婢们进来的靳嬷嬷,正在向容菀汐说宸王的一个交代。 她已经亲自传了后宅各院儿,王妃的昭德院,倒是最后一个了。 靳嬷嬷的话很是平静,而且面带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儿。也是了,宸王晋了一个姑娘做美人,自然再寻常不过。 但显然,靳嬷嬷也知道这话不太好和她开口,所以才跟着摆饭的奴婢们一起过来的。赶在这个当口儿,想要将此事化得小一些。 容菀汐知道靳嬷嬷为难,更何况这事儿在她这里,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因而听着靳嬷嬷说完了——“殿下晋了卢姑娘为美人,但因冒犯娘娘,罚了卢美人三个月的月钱,让奴婢将此事通传给后宅个院儿”之后,便笑道:“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殿下也真是能折腾人,这点事儿,让底下的小丫头们传来不就行了?” 靳嬷嬷听了,忙笑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多谢娘娘关怀。” 又闲说了几句,容菀汐始终是和悦笑着,而且神色如常,完全不似因为这件事儿而有什么恼怒的样子。让靳嬷嬷退下了,便回屋去叫宸王起床。 难怪宸王说“不能落井下石”,原来是这个意思。 今天她罚了卢美人,紧接着,宸王就晋了她的位份,这明显是在安抚卢美人,打了她的脸。但却也并未将事情做得太过分,为了顾全她的颜面,倒是罚了卢美人三个月的月钱。如此,倒像是两厢不得罪似的。 但是孰轻孰重,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三个月的月钱,和一个美人的位份比起来,自然还是美人的位份更重一些。 “殿下,殿下……午膳摆好了,起来用膳吧。”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两下。 “嗯……”宸王用十足的睡音应了一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然后一个打挺儿,利落地坐起来了。 容菀汐笑笑,觉得宸王倒是好叫醒,不是个懒床的人。 但凡不懒床的人,都是极其有自制力的,这可和他一贯营造出来的懒散随意的形象不相符合了。 宸王起身,懒洋洋地走到方厅圆桌前坐了。 云裳自换了干净的衣裳,将宸王的吩咐禀报给靳嬷嬷之后,就来到这昭德院中听候宸王的吩咐,一直在门口儿侍立着。 见宸王坐在圆桌前,自是要进来服侍他用膳的。 但宸王见她进来,却是一摆手:“不必了。本王睡着这一阵儿,想必你站得也乏了。你回房去歇一歇,下午本王也没有什么需要服侍的。你可以做些自己的事儿。” 虽然宸王此言,全然是关切之意,且容菀汐也知道,云裳听得出来。但却还是看到云裳眼眸微微暗了暗。 听得云裳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 宸王只是注意着他面前的吃食,哪里能察觉得到云裳这细微的神态变化? 容菀汐自然也没有必要提醒他什么。 宸王能如此关切她,可见待她自是与常人不同。即便是一个姬妾在此,只怕宸王也不会因她侍立得久了,便不忍心让她再服侍吧? 其实这才是云裳的福气,只是此福气,却并非是云裳自己想要的福气。外人看得通透,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却总是糊涂得很。 “你那两个丫头,太不成规矩”,宸王道,“眼瞧着是午膳的时候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也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 “她们在将军府里自在惯了,妾身不愿意约束她们。即便到了王府里,妾身也不忍让她们失了本性。”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一笑,道:“好在现下只是在王府中。” 容菀汐看向他,眼中的诧异,却只是一闪而过。 似乎,他并不想要向她掩饰他的野心。 宸王只是这么随口说了一句一般,并非像是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似的,仍旧泰然自若。 若是旁人,只怕会以为自己会意错了吧。但容菀汐不知道,如果是旁人,宸王还会不会这么随意间就说出了如此干系重大的言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王府生活 “对了,本王睡着这一会儿,你可得了什么消息?”宸王问道。 嘴角抿着一抹笑意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露出不悦的神态似的。 “没什么特殊的消息。”容菀汐面色平静地盛了一碗青笋汤给他,随即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宸王笑笑,道:“你这小女子,真是……憋死个人了……” “妾身怎么憋着殿下了?”这下,换做容菀汐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了。 宸王倒也不掩饰什么,坦白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晋了卢美人,难道你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容菀汐淡淡笑道,“不过是殿下一时兴起,随意给妾身找了个麻烦,考考妾身的气量和本事罢了。” “呵呵……”宸王笑道,“那可未必。或许本王真的因为你责罚了本王心爱的美人,所以恼了,故意让你没脸。” “是吗?”容菀汐笑道,“殿下能如此心爱卢美人,倒是件好事。” 宸王被容菀汐噎得,好悬没背过气去! “你啊……”宸王摇摇头,倒也不再说什么。 原是想着要看容菀汐如何应对的,可却不成想,这小女子竟然这么快就看出了他的用意。既然这小女子已经看出了,他是故意让她没脸、故意要看她如何应付这一个下不来台的局面,那么她一定会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什么也不做,不给他看好戏。让他白白期待了这一番。 真是……噎死个人哪…… 只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就不相信,她能次次都赢、次次都能如此平静处之。 他还真想要看看,这小女子强悍容忍力的限度,到底在哪儿。到底要受到什么程度的武力挑衅,才会和他发火儿。 看来这种小打小闹是不够的,得给她弄一些大难题才行…… 用过午膳,宸王睡得饱了,午后反而没有困意。 容菀汐困意袭来,但宸王却说:“走啊,喝花酒去!” “你自己去吧……”容菀汐往寝房走。 “自己去多无趣”,宸王道,“今儿我带你去天香楼。下了早朝,太子约我去来着,我想着回家为你平事儿,都没去。” 听得容菀汐笑了出来:“我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平的?怎么说的这么好听?不是急着回来给我找麻烦么?” 没等宸王说什么,容菀汐就摆摆手,道:“不记你一个错,已经很客气了。你莫要在捉弄我,最好见好就收。” “什么你啊我的……”宸王道,“怎么对本王如此不尊重?记你一个错。” 容菀汐笑笑,倒也知道刚刚一时玩笑,竟是错了规矩。你啊我的直呼个不停。 但宸王这又趁机记了她一错,倒也实在太刻意了些。过一会儿,就要说“扯平”了。 但宸王这一次却根本没有说出口。也是,原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容菀汐看宸王换了身儿衣裳,竟是穿了一身稳重的玄色。他本就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如今穿上这一身玄色的锦袍,衬得这张原本就极其惊尘的面庞,更加分明了。 许是刚才玩笑太过,此时容菀汐看着他,却是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殿下的这一身风骨,最适合穿玄色和月白色。平日里那些颜色,平白辱没了殿下的风姿。原本一身傲骨翩谪仙,却被那凡俗颜色,弄成了一个风流浪荡花公子。” “谢王妃抬举”,宸王负手而立,风姿翩然,但嘴里的话却是顽劣不羁,“本王就愿意在这浊世花柳中打滚儿、温香软玉里厮混……”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说些什么。只是起身轻施了一礼:“妾身恭送殿下。” “嗯,很好。王妃一定要保持住这种宽宏。非但不拦着本王,反而恭送本王去那风流红尘中,甚好……甚好……” 宸王笑着出了门儿。 容菀汐看着他那卓然挺拔的背影,脑海中回想着的,是他的那句“好在现下只是在王府中”…… 这人,深不可测…… 即便他表现的,像是无意间暴露什么似的,但容菀汐知道,那绝对不是无意之言。他是故意逗她,故意让她真真假假分不清,想让她猜测、让她犯迷糊。 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不是对她有兴趣,估计只是闲来无事,又恰好她不是那么蠢笨的人,便想着较量着玩儿。 “较量就较量”,容菀汐摇头笑笑,暗自道,“谁怕谁呢……” 宸王倒是守诺,说今晚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果然在晚膳后就回来了。而且容菀汐发现,他的身上,今晚是一丝酒气也没有的。是他身上所特有的,很清淡的气息…… 宸王只在容菀汐这里又留宿了一晚,第二晚,果然应了容菀汐的意,到别处去了。 容菀汐以为,宸王会去新晋的卢美人那里,但听说,宸王是去了闵姑娘那里。 当然,当她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次日了。 这日一早,容菀汐便叫了靳嬷嬷过来。 “嬷嬷请坐。” 容菀汐叫了靳嬷嬷进昭德院,自己正在小书房里看书,指了下窗边的椅子,对靳嬷嬷道。 靳嬷嬷道了声谢,斜牵着身子坐了。 “之前王爷召幸美人、姑娘们,嬷嬷这边可会记档?”容菀汐问道。 “回娘娘,并不曾。”靳嬷嬷道。 其实一直一来,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妥当的。但毕竟记夫人们受临幸的事,应该是正妃们记档留意,殿下没有让她去做,她是一个下人,总不好主动提起。 “从今儿起,你准备一个小本子,殿下哪一日去了哪个夫人的院子里,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可有半分差错。这是于皇家血脉有关的事情,咱们可不能疏忽了。”容菀汐吩咐道。 “是。”靳嬷嬷应道。 又道:“昨儿殿下是去了闵姑娘的踏雪院,回头儿奴婢就记上。” 容菀汐笑笑,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关怀了她几句,就让她退下了。 她知道靳嬷嬷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告诉她殿下没有去卢美人那里。但实际上,她是不在意的。 上次见面就可看出,府里的这些姑娘美人们,各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除了刘美人之外。她未免要留意一些。这些正妻该做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得明明白白的。 不多时,宸王下朝了,直接穿着朝服就往她的昭德院里来。仍旧是在这里换了一身便袍。 “三日后,太子生辰,让我们过去乐呵乐呵,你也随本王同去。” “我就不过去了吧,太子殿下一定没有邀请我。”容菀汐道。 宸王笑道:“本王发现,你这你啊我啊的,和本王用得愈发顺口儿了。”宸王笑道。 容菀汐没明着表示什么,接下来的话却是纠正了自己的自称:“太子殿下让殿下过去,自然是想要好好乐呵乐呵的。妾身随着殿下前往,岂不是扫了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兴致?” “没事儿,六妹妹和七妹妹也会过去,你和她们玩儿,我们男人们在一处,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宸王道。 其实容菀汐是不想去的,便没再接话。如果宸王很想要让她跟着过去,紧接着一定还会说的。如果宸王也只是说说就算了,那就没什么的。 “你不说,本王就当你答应了。你帮本王备上一份贺礼,五月十八,咱们一起过去。”宸王道。 “妾身随殿下去倒是无妨,只是妾身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喜好,备贺礼的事儿,殿下还是交给靳嬷嬷去做吧。往年应该都是嬷嬷在办吧?” “也好。知道你要避嫌,等下本王交代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做。”宸王道。 虽说这事情是交给靳嬷嬷去做,但五月十七这日,容菀汐还是问了下,靳嬷嬷给太子准备了什么。靳嬷嬷说,殿下的意思,送的是一幅薛子玉的《徽山浮云》。 薛子玉可是前朝名家,他的字画现在可并不多见。宸王倒是大方,这等宝物,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太子。可是以太子的品位,这东西到了太子府,估计要和那寻常金银珠宝等物放在一起了。真是可惜。 但好在这贺礼是没什么错处的,容菀汐也就没提什么。 这两日宸王仍旧是下了朝,倒她这里来转转,陪着她一起用午膳。但是自午膳后,人就不见踪影了。这两日,接连去了齐姑娘处、赵姑娘处。 五月十八一早儿,容菀汐便准备了一身端庄得体的湖蓝色锦裙,梳妆好了,等着宸王下朝回来,一道儿去太子府。 倒不是因为对这事儿有期待,而只是因为不想再梳妆那么麻烦而已。 宸王来了,见她已经梳妆得宜,笑道:“看来王妃对和本王一起赴宴,还是很上心的嘛!” “你怎么不说,我是急着要去见太子呢?难道殿下不觉得,我急着去见太子,这解释更好一些吗?毕竟是因为要去太子府,我才梳妆打扮的。”容菀汐道。 “本王又不傻。”宸王笑道。 容菀汐也笑了。遇着这般了解她的人,她还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随宸王一道去太子府。此时还早,宸王和她是第一个到的。 进了迎宾的仪来院,只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赴宴东宫 看了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娇粉色艳丽锦裙的女子,看到宸王看她的眼神儿,容菀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宸王府中,卢美人受宠幸的次数最多……因为卢美人生得,眉眼儿很像面前这个女子。 面前的女子,身姿婀娜、神态娇娆生动,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一等一的美人儿。尤其是那一双形状分明的妙唇,盈盈一笑,其中贝齿如珍珠一般颗颗玉润,极其整齐。那一双眼眸,如同卢美人一般,一言一笑间,恍若含着万般难以诉说的柔情。 “妾身见过宸王殿下,宸王妃……”秦颖月向她们二人盈盈施了一礼。 娇声似嗔,只是寻常言语,用她这娇声说出来,都让人觉得一阵酥麻。 宸王看着她,就只是这么怔怔地看着她,就恍若寻了几生几世,终于又寻到她了一般。一时竟是连让她起身都忘了。 “夫人快快请起。”容菀汐笑着扶起了秦颖月。 “殿下在后宅歇着呢,这边都是妾身在操持着。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和娘娘莫要怪罪。” “小桃,快去叫殿下,就说宸王殿下和宸王妃来了。”秦颖月回身吩咐丫鬟。 “是,夫人。”小桃道。 宸王就这么站在门口儿,看着她,眼神儿有些痴。好像被这小丫鬟跑出去的脚步声惊醒,这才回过神儿似的。又恢复了那一脸闲适地笑意:“大哥封你做美人了?” “妾身陋质,却错得太子殿下厚爱。殿下封了妾身做慧美人。”秦颖月笑道。 宸王进了仪来院的宴客大殿,随意找了一张长桌旁的椅子坐了,随口道:“哦?还是个有封号的美人,可见大哥是很喜欢你的。” “殿下先喝杯清茶解解渴儿,妾身瞧着,殿下许是下了朝就赶来了吧?怕是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呢!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过来了,等下靖王殿下和公主们也过来,一些殿下相熟的公子们也会过来的,殿下就不会觉得闷得慌了……” 秦颖月说着,恍若容菀汐不在一样,亲自给宸王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他。容菀汐听着,她这说话的语气,是有些亲昵的。 倒并非是因为她本就是娇声之故,而是这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兄长的侍妾和弟弟的交谈。但……若说太过越矩,倒也不至于,只是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而已。 原本容菀汐对秦颖月这人,是没什么反感或是不反感的感觉的,对容菀汐而言,这就只是她的合作伙伴所喜欢的人而已。而且,说起来,还要多谢秦颖月的存在,使得她在面对那样困境的时候,有了另一条出路可走。 可今日听她这语气,容菀汐这心里,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总觉得这女人很有些城府,甚至于,有些心机太过。 但却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已,自然是不会有任何表露的。太子府的女人、宸王喜欢的女人,不管品性如何,说起来,都只不过是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外人而已。 宸王已经接了秦颖月递过来的茶,茶已经送到嘴边儿了,却是忽然停住了。 “汐儿,你渴了吧?你先喝,本王还能忍住。”宸王忽然将茶盅递给容菀汐。 一直安静坐在宸王身边,已经自己把自己当空气的容菀汐,忽然听了这话……险些就要一脸诧异地看向宸王了!呵……你这恩爱秀得,毫无先兆啊。 但面上却仍旧是平静得很,好像早就料到宸王会对她“如此体贴”似的。只是关切道:“还是殿下先喝吧,妾身还不渴呢。” 秦颖月笑道:“都说殿下和娘娘夫妻恩爱,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呢……” 容菀汐听着,她的声音里,有些许失落之感。 不免看了眼宸王,只见宸王眸光深沉,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显然宸王刚刚那么做,就是故意给秦颖月看的,是想要气一气秦颖月、以此来看一下秦颖月的反应。可如今秦颖月表露出了醋意,也未见宸王有什么得胜之感。 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宸王殿下这是自己折磨自己呢,有什么趣儿呢。既想伤人、又舍不得伤她。想不到一贯万事不过心般的宸王,竟也有如此纠结的时候。 容菀汐倒是乐得看笑话了……很想要看看,在接下来的这一番相聚里,宸王和秦颖月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悲情戏码,要上演到什么程度。 但是并没有等这对苦命鸳鸯继续悲情相对,门口儿就传来了一阵朗笑;“三哥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弟弟还去府上找你了呢!云裳说,你已经带着王嫂过来了!” “怎么你自己来的?那俩丫头没和你一起来?我还以为她们要去找你呢!” “估计是梳妆打扮呢”,靖王笑道,“昨儿我入宫去给皇祖母请安,见着凝儿了,她和我好一番打听三嫂的样貌。说是怕被三嫂给比下去了,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不能显得咱们皇家女儿太寒碜。” 靖王说着,这才看清了在宸王面前的秦颖月,一时笑声尴尬起来。看了看宸王、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秦颖月。呵呵……够热闹的啊。 “妾身见过靖王殿下。”秦颖月向靖王施了一礼。 “夫人快快请起。”靖王掩住了尴尬,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 可能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刚刚笑得太尴尬,觉得有些不妥,笑道:“大哥呢?怎么今儿是夫人在仪来院中?往年大哥过生日,倒是未见得大哥叫了后宅的夫人们来操持。可是劳烦了夫人。” “殿下在后宅歇息,妾身已经让丫鬟去传了”,秦颖月的声音虽说依旧是娇柔的,但语气却极其沉稳得体,“妾身也不知殿下是怎么了,今年生日,非要让妾身操持,要宋嬷嬷辅佐妾身。妾身哪里懂得这打点太子府的事儿呢,少不得要多学着些了。” 靖王点点头,道:“看来大哥看重夫人。” 如此一番,也算是圆回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便不再言语什么。而是到宸王身边去,和宸王说笑。 容菀汐听着,秦颖月和靖王施礼、说话的声音是都很平静的,与同宸王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从一进门儿到现在,秦颖月会让她觉得这么不舒服。因为秦颖月从声音到神态,无一不在说着——我和宸王是有过去的人。 虽说即便她自己不表现出“有过去”的意思,有了宸王殿下的这一番平日里难见的深沉痴情,明眼人也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可别人看出是一回事,你自己刻意表现出来,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既然对宸王有意,又为何要做了太子的美人?难道也是太子逼迫你不成?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秦颖月与自己不同,倘若当初自己遇到危难之时,翎哥哥在京都城中,她是万万不会选择投靠宸王的。而宸王久在京都城中,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秦颖月又有什么不能和宸王说的呢? 虽说她不知道秦颖月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太子的女人的,但总不可能恰好是在宸王去岁巡视江淮一带的时候发生的事儿吧?若是这样,那可就摆明了太子是趁宸王不备,抢他的女人,这种留人诟病的蠢事,太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一时,对宸王和秦颖月的故事,容菀汐倒是有些好奇了。 秦颖月给靖王和宸王还有容菀汐都斟了茶,这时候,靖王倒是懂规矩,道了声:“有劳夫人。” 容菀汐也随之道了声,“有劳夫人”,但宸王却是不说话。 似乎,很避讳对她有任何称呼似的,能避免就避免了。 “呦……二位殿下怎么来得如此早?在下还以为,在下是第一个呢!”院儿内又响起了一声朗笑。 容菀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宋绪。 容菀汐淡淡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他。 之前在边疆的时候,父亲对宋绪悉心教导,无论是从骑射上、用兵之术上、还是诗书礼仪上,都是无所保留的。宋绪也一直对父亲很敬重,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 可是真的出了事儿,她找到府上的时候,宋绪却避而不见。 这等小人,容菀汐不愿与他交谈。 “在下拜见宸王殿下、靖王殿下、宸王妃……师妹,自边关归来,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容菀汐淡淡道:“一切都好,劳小侯爷挂心了。” “王妃言重了,直呼在下姓名就好。”宋绪道。 “父亲教导的礼数,本妃不敢忘记,岂能直呼公子姓名?怎样也该以公子二字尊称的。公子起吧,莫要拘礼。”容菀汐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但宸王却听出了,容菀汐对宋绪,似乎很有些不满之意。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她总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声音和表情都是淡淡的,而且他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算长。但对这小女子的喜怒,他却是很能揣摩明白的。 这倒也能称得上是缘分了。 说话间,院儿内响起了几声儿银铃般的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原是鸿门 随着这笑声而来的是,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容貌和衣饰皆不俗。容菀汐一见之下,就知道这一定是六公主风北凝和七公主风北怡了。 而且,很好猜出其中哪一个是风北凝,哪一个是风北怡。 六公主风北凝,是宸王的同母胞妹,是皇贵妃所出,生得自然是和宸王有些相像的,容貌上是极出挑的。所以这一打眼儿的大美人儿,就一定是风北凝。而风北怡是歌姬吴美人所出,虽说不知那吴美人是什么容貌,但瞧着另一个女孩儿,容貌只能称得上是中上,就可断定这人一定不是风北凝,而是风北怡。 这断定方法实在简单得很,其实只要完全根据宸王的容貌来看就行了。宸王生得如此好看,他的胞妹,容貌定然也不差。 风北凝先跑进了屋,直接忽略了她的两个哥哥,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欢快地施礼道:“凝儿拜见王嫂……王嫂,你生得可真好看哪!昨儿四哥将嫂子夸成了一个天人一般,凝儿还不相信呢!今儿一见,竟然觉得四哥说得一点儿不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容菀汐扶起了她,笑道:“被妹妹这样儿的大美人儿夸奖,嫂嫂心里可是乐开花了!” “是吗?那嫂嫂快乐出个花儿来,让妹妹瞧瞧!”风北凝笑道。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罗裙,梳着利落的单螺髻,举手投足间,都是开朗活泼之态,甚是讨喜。那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儿,让人一望去,就知道这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女子。 容菀汐瞧着,很是喜欢。正想着怎样给她“乐出个花儿来”逗逗她,就听刚进来的风北怡道:“一进院儿就见你咋呼了!吵吵闹闹的,真惹人讨厌!” “三哥、四哥、三嫂,怡儿给你们请安……”风北怡施礼道。 “怡妹妹快请起。”容菀汐笑道。 “咦?这位美人儿是谁?”风北怡起身,目光落在秦颖月身上。 “公主,妾身是太子府里的慧美人。”秦颖月施了一礼。 风北怡打量了秦颖月一眼,又看了看容菀汐一眼,笑道:“两位嫂嫂都是美人儿。” “你还说我吵闹呢!一进屋,你不也是吵闹的很嘛!”风北凝道。 “我这是合乎礼数,各个都能照顾得到。哪像你啊,就拉着最漂亮的说个不停!” 听到风北怡说那“最漂亮的”,秦颖月眼色一暗淡,但随即又是眼含笑意。 宸王笑着阻止了这两个小丫头的斗嘴:“你们两个啊,一出现就弄得方圆十里都不安生。要是在这样吵闹下去,我们可到别出去玩儿了。” “三哥别走嘛!我不和她斗嘴了就是!”风北凝忙挽住了宸王,生怕他下一刻就抬脚儿走了似的。 风北怡找了个椅子坐下,顾自吃起了小碟子里的瓜子,也不在和风北凝斗嘴。 这两个小公主的到来,使得整个仪来殿都陷入到一种欢快的气氛中。容菀汐是很喜欢这两人的,觉得她们天真烂漫。但却也知道,这天真烂漫,多半也只是仅限于言行而已。在皇家生活,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们,有哪个能是心里没有思量的? 人人心里都是各有思量,只是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罢了。 “哈哈……弟弟妹妹们都到了,是本宫来迟了……”太子的声音传来。 屋里的人都起身,向太子施礼。 “免礼。都是自家人,不拘这些虚礼……月儿,你可怠慢了本宫的弟弟妹妹们?”太子免了礼,旁若无人地揽着着秦颖月的腰肢。 听起来是询问,但看起来,更多的却像是在**。 “妾身不敢。”秦颖月柔声道。 容惋惜看到,太子的目光,向宸王这边扫了一下,好像是故意在看宸王的反应似的。 “你啊,被本宫宠坏了,有什么不敢的?”太子笑道。 说着,在她的腰肢上捏了一把,道:“你就在这人陪着本宫吧,等下还有客人来,你帮忙招呼着一些,本宫好和弟弟妹妹们自在说话。”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 太子在上首主位上坐了,宸王和靖王也不随意坐着了,而是移了位置。宸王坐在左首第一张小桌旁,容菀汐自然是陪侍在宸王身侧的。靖王则是坐在了右首第一张小桌旁。两位公主一左一右于第二位上坐了,自然是风北凝居左、风北怡居右。宋绪度量位次,在左边第四位上坐了。 容菀汐瞧着,就知道应该还有两个重要的人要来。 秦颖月于一张矮于太子所坐椅子一头的矮椅上,斜牵着坐了。 闲谈了片刻,护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到了。一个是护国公长子周青山的儿子周朔,另一个是护国公次子周青峰的儿子周延,是太子的两个表哥。 这两位护国公府的公子,现下在朝中领的都是闲职,一个是吏部行走,一个是大理寺佐卿,皆为从四品官。但职务虽闲,官品虽小,这两人所在的机构,却是极重要的地方,用作王公贵族公子们的历练,是再合适不过的。 且即便这两人的官品虽小,但因着和太子是近亲、又是护国公府的公子,自然要比那些品阶高些的朝中大员还要尊贵,更别提与那从五品的骁骑营参事宋绪相较了。但因这宋绪是长乐候府的世子,有着世袭的爵位在,自然也要比那些普通官员尊贵一些。 这两人刚落座不久,大臣们和其他公子们陆陆续续也都来了。太子做生日,倒并不是大操大办,获邀而来的,统共也就是十五人而已,且并没有二品以上大员,多数都是朝中的年轻才俊,大家伙儿能谈到一块儿去的。 年长一些的、官品大些的,也就只有三品兵部尚书冯孝羽、三品户部尚书陈志敬、三品刑部尚书魏东启。 虽说看起来,赴宴的朝中重要官员,也就这三人,但单只是这三人,就已经占据了六部的一半。可见太子在朝中的势力,还是很稳固的。 见人来齐了,但时辰还早,太子先吩咐了歌姬舞姬献曲儿献舞,上了些瓜果点心、和些许清酒,以作开胃之用。 大家伙儿闲谈着,欣赏着这太子府中美妙的歌舞,气氛很不错。 过了一个时辰,及至晌午,菜品陆陆续续上齐全了,太子的生辰酒宴才正式开始。 从大家伙儿刚刚的言谈中,容菀汐得知,往年太子生辰,大家伙儿都是要从上午乐呵到晚上,玩儿上整整一日的。 “本宫爱姬为本宫请了个唱淮戏的戏班子,等下咱们去沁芳阁看戏去。听说一共安排了三个曲目,许是大家伙儿未必都能耐住性子看这么多。爱看戏的看戏,不爱看戏的,咱们回屋去赌色子、斗蛐蛐儿、比诗斗剑……和往年一样,大家自在一些,若有乏累的,自寻了屋子睡觉去便是。总之这沁芳阁,今儿就是咱们胡玩儿的地儿。” 酒过三巡,太子笑道。 众人都饮了些酒,且平日里也是常聚在一起玩儿的,此时更是没有什么拘谨了。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甚至还有人玩笑:“听说那唱淮戏的姑娘们各个出挑,若是下官们有相中的,可否买回府去?” “这事儿本宫可管不着,也收不着你们的银钱,就看公子们怎么去讨那些伶倌儿的欢心了!若有相中的,你们去和那班主谈,顺带着也给本宫谈回来几个?”太子笑道。 “若真有合适的,我们自然可着寿星先挑!寿星殿下相中了哪一个,不好意思出面去说的,尽管和我们说,我们帮殿下去谈!只是夫人在场,怕是殿下不方便说出来吧?不然只以眼神示意我们就行了!” 太子笑道:“本宫倒是不怕的,本宫的慧美人是极贤淑宽宏的,若本宫真瞧上了哪个,许是不用你们出面,爱姬就去帮本宫筹谋了……是吧爱姬?” 太子说着,拦了秦颖月在怀里,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许是因为喝多了,又是朋友们一起乐呵,各人都不太拘谨着。太子这一惯好色成性的人,是更不可能遮掩什么了。 倒是宸王,许是酒水上头,一时间喜怒竟有些形于颜色了,见此,顾自灌了一口闷酒。 不巧的是,宸王这一举动,恰巧被太子看到了。又或者说,太子和秦颖月当众亲密,为的就是要看宸王的反应…… 太子并非蠢笨之辈,靖王都知道宸王喜欢秦颖月,太子又怎会不知?且即便当初要秦颖月的时候,并不知晓,但之后也总是能看出来的。 容菀汐总觉着,今日太子特意让秦颖月作陪,其用意,有些不同寻常。 “三弟,可是因为王妃在场,自叹得不到那美丽的伶人,这才顾自喝起闷酒来?”太子笑道。 容菀汐见宸王的确有些醉了,且这醉,还是不同于往日的那种。 往日里宸王即便吃醉了酒,未到倒在床上彻底放松的那一刻,言谈举止仍旧是十分清醒的,让人看不出半点儿酒醉之意。但今日,太子这么问他,宸王却只是端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闷声儿一饮而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奇情暖酒 容菀汐忙夺过他的酒杯,笑道:“好了,殿下不要和妾身赌气了。妾身斗不过你。妾身也知道那淮戏伶倌儿,在咱们京都城中并不常见,这样吧,若殿下真的看上了哪一个,只要那班主同意,妾身便给殿下买回家去,可好?” 说着,藏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掐了宸王一下,提醒他清醒些。 因着是在桌子下,容菀汐这一掐,自然是可着自己的方便来,直接掐在了宸王的大腿上。 被容菀汐这么一掐,又看到她那极有深意的眼神儿,宸王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摇摇头,暗想道,今日这酒,怎么这么上头? 且不仅仅是上头,似乎人饮了,心里的各种情绪,也被牵引得十分明显。 “殿下……”容菀汐摇了摇他的胳膊,略略撒娇,“妾身都说了,同意殿下买伶倌儿回去了,难道殿下还要和妾身赌气吗?” “当真?如此,这事儿可就说定了,要是本王有相中的,王妃可不许阻拦。”宸王总算恢复了清醒,笑道。 “当然当真,妾身岂敢诓骗殿下?”容菀汐笑道。 “哈哈……老三,想不到你还挺惧内的啊!”太子笑道。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然后……像是极受委屈的样子,摇头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哪……若是随便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心里总是不甘。若是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总少不了要顾及她的想法儿……等大哥娶正妃的时候,自己品味一番便知了。” 秦颖月笑道:“也是宸王殿下多情,若是遇上那不懂得体谅女子心思的,谁管家里正妻的心思呢?就只顾着自己风流了吧?” 宸王笑笑。不知怎的,看着她娇笑的容颜,竟有些心慌意乱之感,头脑早不似往日里那般清醒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来回应她的这一番夸赞为好。 太子见宸王不说话,抓住了机会,笑道:“三弟,我说你也太小心了些。今儿是咱们聚在一起乐呵,就只管乐呵便是,何必避讳太多?我知你是故意避嫌,从前在太学里的时候,月儿和你关系最好,本宫也是收了月儿后才知道,原来三弟你一直钟情于她,甚至有坊间传言,说你至今仍对月儿难以忘怀。” “但三弟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本宫心里是清楚的。三弟岂是那般拿得起放不下 之人?更何况你我兄弟情义,岂能因为这点儿阴差阳错的误会而受到影响?你只管自在和慧美人交谈便是,无需刻意避讳着。” 听着太子的这一番言语,容菀汐更觉着,今日的宴饮,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酒壶上…… 当时婢女上酒的时候,说这是特意为公主们和娘娘、美人准备的清酒,酒性不烈,最适合小饮怡情。当时容菀汐见秦颖月的面前也放着这样一壶酒,风北凝和风北怡自然也是如此,便没往心里去。如今瞧着……酒水里,或许大有名堂。 这名堂不是在她的酒水里,而是在宸王的酒水里。 弄出这女子清酒的名堂来,是故意让她不和宸王共饮一壶酒吧? 不然,宸王今日怎会如此不同。他绝非是这般短思量的人,竟给了太子如此抢白的机会。 太子这么说,可就把一些人心里猜测的事情,弄到明面儿上来了。是坐实了宸王对秦颖月的情意,好像巴不得弄得天下皆知似的。 他这么做,意欲何为? 难道说,只是想要驳回个面子,让人觉得,宸王抢了一个他中意的人、他也抢了一个宸王中意的人,他没有输? 容菀汐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虽说太子行事做派不怎么样,但绝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不至于又是酒水又是让秦颖月在此作陪的,费心摆了这么大一个局,就只是想要趁着宸王脑子不清的时候,抢白他几句而已。 宸王脑子里想着应对之言,但想了半晌,脑海中竟都是一片混乱,完全提不起半点儿清明来。且……这混乱的脑海中,竟都是秦颖月的样子。她现在的样子,往日里太学里的样子,竟是挥之不去,驱散不得。 意识到一定是这酒水有问题,宸王自然不能在此多留,恐再给太子抢白的机会。虽说一时想不出机妙的辩白之言,但告辞离席的这点儿意识还是有的。 只是……也正因为有了这意识,正因为暂时无法辩白太子的那一番话,此时若说离开,显然不妥。 下意识地看向他身旁的女子,眼中,有求救之意。 容菀汐看到宸王看向她,那眼神不似往日里那般戏谑,也不似往日里那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而竟是……求救。 一时心内一颤,不知怎的,心房竟是被他这目光狠狠撞了一下。他这一刻的目光,如此清晰地在她心里有了一个烙印…… 但却也不及多想,忽然捂住了肚子…… “哎呦……咝……”容菀汐捂着自己的腹部,一脸痛苦之状。 “王妃怎么了?”宸王忙关切道。 “妾身也不知怎么了,这肚子里一阵绞痛,难受得很……”容菀汐皱眉道。 “这可如何是好……”宸王焦急起来,忽然道,“你是……哎!本王都说了,这几日里不可贪杯,你定是趁着本王不注意,多饮了些。” 说着,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礼,道:“大哥,弟弟怕是要先离席了。不知这府中可有适宜王妃休息的地方?弟弟带着王妃去静躺片刻,许是能好些。” 太子笑道:“那你们先去沁芳阁吧,沁芳阁距仪来院不远,且在其中随意找一间屋子就行了,都是干净无人住的。且三弟你也是知道路的,弟妹身子不便,本宫就不让丫鬟跟着照看了,可别冒犯了弟妹。你夫妻二人去休息便是。” 容菀汐捂着腹部,故作疼痛的样子,由宸王搀扶着起身,向太子略施了一礼,便由宸王扶着,出了宴客大殿。 出了仪来院,走了一会儿,见左右无人,容菀汐这才直起身子。见宸王清醒了些,不免有些淡淡的埋怨:“你不是喝了那酒,脑子不清楚了么?怎的还想得出那样的理由来?” 宸王那理由,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在场所有人,她正在来月事呢。这事,对一个女人家而言,到底是有些难为情的。虽说在这样的时候,她自然不会矫情这些,但是宸王也完全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不是? “也不知怎的,被你腹痛的样子一吓,瞬间清醒了不少。”宸王抿嘴笑道。 容菀汐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其实先前之所以有些埋怨,是因为,她以为宸王还在和她较量,故意让她难堪的。但如今看他紧锁眉头的样子,却也觉得并非如此了。 想来,应该是他忽然清醒过来,一时应对也是有些慌乱的。只为了事情可信,并未顾及太多,更不可能有什么和她较量的心思。 此时他嘴角抿着一抹笑意,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但他紧锁着的眉心却出卖了他。 容菀汐觉得,他此时一定非常难受,只是强撑着保持清醒罢了。 “你哪里不舒服?”容菀汐问道。 “头,身上,都不舒服。”宸王的回答倒是很痛快。 忽然,踉跄扶住了前方回廊旁的柱子,狠狠摇了摇头,像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些似的。 “这样未必是办法”,容菀汐道,“我扶着你,我们尽快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或许会好些。” 宸王点点头,倒是不拒绝容菀汐的搀扶,扶着她的肩膀。忽然,停住了脚步,甚有深意地盯着容菀汐…… “怎么了?”容菀汐问道。 当他是病号,对他自是要比往日里关切一些,声音也没来由的有些轻柔。 “你可知,那酒是怡情的酒。”宸王盯着她的眼眸问道。 “有闲逗妾身的功夫,殿下还是快走几步吧,可别一会儿头疼身软的走不动了。”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笑笑,随着容菀汐的脚步继续往前走。自语一般,道:“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就是唬不住她。” 容菀汐觉得,这事儿倒是与聪明与否无关,如果站在宸王面前的人是秦颖月的话,宸王说这话,秦颖月自然是会当真的。因为她知道宸王心里有自己。 但此时站在宸王面前的,是她,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即便这酒水有怡情的作用,宸王的自制力还是有的,不可能对一个并不想要的女人有什么冒犯之举。 幸而在方才那样混乱的时候,宸王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在,知道向她求助,利用她离开大殿。如果他们继续在宴客大殿中,宸王饮了这怡情的酒,若是秦颖月上前来给他敬酒,就在他身边向他眉目传情…… 容菀汐不确定到那时,宸王还能不能把持得住。 并不是对宸王的定力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太子既然想要用这个法子,自是要确保万全的,这酒水,药性一定烈得很。再加上宸王原本就对秦颖月如此痴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美人如蝎 若是宸王因此而做出当众失仪的事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一路扶着宸王,由宸王指着,很快也便到了沁芳阁。 容菀汐随便找了个房间,让宸王平躺在床上。想要吩咐人去给宸王打些水来,但这沁芳阁里,却像是一个奴婢也没有似的。 “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打一盆凉水,给你搓搓头,或许会好一些。”容菀汐道。 宸王点点头,看着她…… 看来那酒性真的烈得很,容菀汐发现,此时宸王看她的眼神,竟也是如此深情。 他的眼中,原本就满是星月之光,璀璨得很。如今加了些情酒的促使,这一双眼眸,更像是被施了巫术一般,如此迷惑人心。竟让人只看上一眼,就深深陷进去了…… 容菀汐一个激灵,摇摇头,暗笑自己也是糊涂了。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儿,被他成功地逗了一次。 其实想想倒也无妨,那一瞬的深陷,倒也算不得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是看到那花园中开得格外漂亮的花朵,也会被其吸引,一瞬失神一样。于她而言,宸王也不过是那花园中的傲柳劲松、娇花飞蝶,美得值得人去欣赏。 容菀汐出了内室,到这间小屋子的小厅里端了水盆儿,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却是忽然停住了!回身看向宸王…… 如果太子是想要用这烈酒,让宸王当众失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出大了宴客大殿?其实当时,如果太子说让宸王留下,让风北凝或是风北怡陪着她过这沁芳阁来,却也是情理之中吧?太子本可以轻易留下宸王的,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难道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以太子那一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派,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有后招儿。 容菀汐缓缓退回了房间里,把水盆儿也放回了原处。难怪这沁芳阁里一个奴婢都见不着,估计就是想要让她亲自出去打水,把她调走吧? 容菀汐关上房门,又回了寝房。 却忽而一回身,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觉着……这沁芳阁也待不得! 如果她不去打水可怎么办?难道太子就任由她这么守着宸王,使得他的计划施展不成? 显然太子这一次的筹划十分缜密,第一层计,是让宸王当众失了仪;第二层计,则是料到了宸王会察觉出酒水有意,先离席,所以打算在这沁芳阁中来个调虎离山、紧接着演一场好戏。而……难道就这第二层计,就止了? 不可能,既然已经想到了这第二层计,那么一定会想到,如果无法让宸王落单,该怎么办。 这沁芳阁,是一会儿众人听淮戏的地儿。太子让他们来沁芳阁,显然是要让宸王在这里发生点儿什么,恰好被那赶来的众人所看到。 为了确保好戏如期上演,太子一定有其他的办法来对付她,总有办法让宸王落单。 所以这沁芳阁待不得! 见容菀汐在站在厅中思量半晌之后,忽而疾步折返回来,拉起他就要让他起身。 “干嘛?”宸王此时已经难受得很了,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冷静,而是……已有了些许迷情之意。 “这沁芳阁待不得”,容菀汐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可以容你躺着休息的地方吗?” 宸王极力隐忍着,压抑着喘息,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最好不要再碰我,不然情况会很糟。” 容菀汐知道宸王的意思,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大惊小怪地放开他、矫情地护住自己,而是依旧沉稳,平静地道:“你忍着点儿,我知道你的定力很好。如果被人看到你当众出丑,情况会更糟。” 听得她如此平静,宸王甚至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真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容菀汐扶着宸王起身,心里却是在自责。当时在宴客大殿的时候,宸王是糊涂的,可是她却并未饮这酒,她却清醒得很。可太子说沁芳阁的时候,她却没有意识到这问题的所在。是走到这边,随着事情一步步的发展才意识到的。未免暗恨自己的思量,到底太短了些。 当时只想着离开大殿,只想着让宸王找个地方平躺着休息,想着等宸王好些了再做图谋。甚至于还想着,等宸王好些了,该如何戳破那酒水的蹊跷,当众将条子一军。思量太多,却反而忽略了这前来之地,本身就是一个危险之处。 容菀汐发觉宸王的身子愈发地不灵便了,而且气息也很急促。他火热的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畔,弄得容菀汐的身上,一阵麻麻的,不由得心也有些慌了……但脚步却依旧沉稳。 容菀汐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觉得有些心慌,是担心宸王会耐不住这药性,一时迷乱,真的把她当成了旁人,为所欲为。 自己的清白是一方面,如果宸王真的这么做了,被人瞧见了,这脸面自然要大跌的。 好不容易撑着他走到了门口儿,容菀汐推开房门,自己先迈出了门槛儿。正打算回身搀扶靠在门框上的宸王之时,忽后脑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 宸王看到一个黑衣人拖着容菀汐走了,重重捶了下门框,疾步追了出去。 但这脚步却已经不听使唤,没走几步,就已经虚浮得很,气息也很不匀称。竟是眼见着那黑衣人转过转角,消失不见……正自暗恨之时,忽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宸哥,你这是怎么了?” 宸王一怔! 先前在太学的时候,月儿和他的关系最好,他知道她最恨这些身份尊卑,因而不愿以身份之故,让月儿觉得不舒服。他说,私下里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宸哥。 她也乐呵呵地答应了。 那一刻,他看到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宸哥,还是你懂我。 可是……他真的懂她么? 那一刻,他是确定的;可这一刻,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确定。 “宸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秦颖月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她的身上,仍旧是那股他熟悉的,好闻的玫瑰花粉的清香。她说她最喜欢这香气了。府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嫡姐的,可偏偏这些玫瑰花儿,嫡姐嫌有刺,不稀罕,去便宜了她。 她说,有刺又怎么了?只要好看、只要它有迷人的香气,还是会有人不顾疼痛去摘的。更何况它还有这么多用处,我可以用它沐浴、净面、做香粉,有用就行了呗,疼点儿算什么…… “宸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别靠在柱子上了,多凉啊,我扶你回屋儿吧。”秦颖月说着,已经扶住了他的胳膊。 风北宸深深地看着她,眉心紧锁…… 这事,她知不知情? “你啊,也真是的,不胜酒力就不要喝那么多嘛……我知你心里不好受,我这心里,又何尝是好受的呢?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宸哥,你别这么折磨你自己,我看着难受……”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很娇柔、很灵悦,与她在太子身边之时的娇媚之声完全不同…… 她是在谄媚太子。可对他,却是真的…… 已经进了屋,秦颖月观上房门,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不许乱动了,就这么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儿。你啊,别看这是凉茶,凉茶才最醒酒儿呢!而且凉茶的作用可多了呢,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啊,你都忘了吧……”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些许失落…… 风北宸的气息愈发急促,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脸。 “宸哥……”秦颖月递了茶给他,屈膝蹲在他面前,“你先喝了,有什么话儿,你清醒了我们再说……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和我说,我这才偷跑出来看你的……” 她很委屈,泪光点点。 “月儿!”宸王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秦颖月的手一颤,这茶,却是向她自己的衣衫上倾斜过去,洒了她一身。 “宸哥,怎么了?”她的眼中,已经是魅惑的神色。 她知道,再怎么有定力的人,也终究是抗不过这“鸳鸯醉”的。这从火国传来的迷情之药,药效可不似一般秦楼楚馆的俗物,即便是绝了七情六欲的神仙,喝了这药,最多半个时辰,也一定熬不住。 “月儿,到底为什么?”风北宸气息急促,但他却并不想对她做什么,即便是借着这个药性,他也不想要冒犯她。他只是想要问一个为什么…… “宸哥……”秦颖月试着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可他握得很紧,“宸哥,你弄疼我了……” 宸王这才松开了手,却是捏住了她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是何时和太子在一起的?到底是太子逼迫于你,还是你对他起了情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秦颖月凄然…… “宸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知我一直有傲骨,一直不认为我这个庶出的女儿,和那嫡出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不同,可……到底人是逃不出命去的。身为女子,命如草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捉贼捉赃 秦颖月说着,忽然起身,深情地看着宸王:“宸哥,若不是今日,你在宴客大殿中如此失了分寸,这般顾自灌闷酒,我都不相信你真的是对我有情的……我还以为,其实你对我,也只不过是如同对其他女子一样罢了。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你对我是与对其他女子有些不同的,即便不会如喜欢王妃那样喜欢我……” “宸哥,知道了这些,我才敢来找你的。宸哥,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到底还是有些许分量的,我就知足了……宸哥,事已至此,我除了尽心服侍太子、讨他的欢心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宸哥,你忘了我吧……” 秦颖月觉得,这一番连真情流露带劝说放弃的话,已经激起了宸王心中的遗憾和不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因而深深地看着宸王,恍似有即便用一生都言不尽的深情似的,忽而主动将宸王拥在了怀里。 此时宸王本就受了那药性极强的“鸳鸯醉”,如今再被秦颖月按着他的头,紧贴在那最柔软的地方,听着她的心跳…… 一时竟是头脑一热,只觉得一股极强的热流涌遍全身,已是一丝理智也无。低唤了一声,“月儿”,就将秦颖月按在了桌子上。 秦颖月也不挣扎,只是半推半就地说着:“宸哥,你别这样,我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我身子不干净……”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说,完全是等于在鼓励宸王。因为宸王一定是不嫌弃她的。就算这时候宸王忽然有些清醒了,却也不忍心停下来,那无异于伤她。 宸王听得她的这一番自卑的言语,是更加的意动情迷了。此时,只有心底里满满的,对她的情。他唯一的念头儿就是,他岂会嫌弃她?怎么可能嫌弃她? 迷酒的作用、深情的怂恿……使得他的头脑彻底混乱,除了她的声音、她的面容之外,什么都没有,竟是一丝清明的角落也无…… 此时宸王是迷糊的,但秦颖月却是清醒得很。更何况她此时贴在桌子上,原本就是更能听清楚外面的声音的。 她的外衫已经被宸王脱掉了,露出光滑的肩膀来…… 秦颖月听着,脚步声愈发的进了。 忽而挣扎起来,道:“宸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看到她的挣扎,宸王忽而有一瞬清醒。 可秦颖月又道:“我真的不干净……” 他看到她哭了。 看到宸王又俯身而来,秦颖月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此时的宸王,自然是看不到的。 “宸王殿下!你放开妾身……求你了……” 听得脚步声到了门前,秦颖月忽然改了口,叫他“宸王殿下”,而且挣扎得也愈发激烈了。 宸王也听到了门口儿的脚步声。 可……已经迟了…… “三弟!”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随之,自然是一脸怒气的太子,以及一众看好戏的看客们。 宸王站起来,狠狠摇了摇头…… 看了桌子上失了外衫、露着肩膀的秦颖月一眼,他知道这的确是他做的。 宸王摇了摇头,清醒了些,面上是十分平静的,未有丝毫慌乱之态。 这真的是他做的,即便是中套儿了,他也辩驳不得。更何况,也没必要辩驳。 “三弟,本宫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太子沉声道。 宸王正了正衣袍,药效还并未完全散去,头脑仍旧不甚灵光。但却不至于哑口无言。 看了秦颖月一眼,笑道:“原来是大哥的慧美人,弟弟酒吃得多了些,糊涂了,还以为进来的人是王妃呢。” 又是那一贯风流不羁的样子,好像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弟,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太子的声音是很恼怒的。 虽然此时他的心里并不恼怒,反而很是得意,但面儿上,却一定要做出极其恼怒、极其沉痛的样子来。 如不如此,岂能把这事情闹大? “弟弟冒犯了夫人,向夫人赔礼。”宸王向坐在桌子上哭泣的秦颖月施了一礼,很是诚恳地道歉。 此时的秦颖月,只是哭,没有任何话语。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即便是自己来做这件事,也一定不能让宸王察觉出这事儿和她有关,而要在宸王面前做一个受害者、做一个被太子利用了的,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她不能因此而失了宸王对她的喜爱,要知道,男人的虚荣心也是很强的,有宸王喜欢着,太子才会愈发觉得她珍贵。人人争抢着的,那才是宝贝,而只有一人要的,那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东西。 太子先前的意思是,让她一口咬定了宸王对她的冒犯,而她虽然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因她也要让太子觉得心疼。 通过这几次的事情,太子已经将她认定为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了。而此时,这个聪明的女人却忽然忘了先前说好的事情,只顾着哭,可见她的确是极其委屈的,太子怎能不心疼? 此时秦颖月的心里,是很满意于自己的权衡的,但面儿上的哭泣却是不停,反而越哭越悲切。 见秦颖月只是顾着哭,而且哭得如此悲切,太子也是有些心疼了。因而也不等着秦颖月指证宸王了,自己对宸王道:“三弟,你做出如此有违礼法的事情,却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就完事儿了?三弟,你可还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大哥”,宸王也是很无奈,“我真的把夫人当做王妃了,这……认错了人,难道不该道歉么?” “大哥,事情有些奇怪……”宸王没等太子继续暴怒质问,就很有深意地说了这一句。 当然,也没有等太子问哪里奇怪,便道:“我们回到沁芳阁,王妃觉得身子好些了,可本王却头沉得厉害,不光是头脑沉沉,这身子也灼热得很,很是难受。王妃见本王醉得如此蹊跷,一时慌了神儿,要去给本王打冷水搓头。本王看王妃出了门,听到王妃一声痛呼。之后,该是王妃打水回来的时候,夫人就进来了。” 宸王看了秦颖月一眼,不忍心拿她开玩笑。但这一刻,也实在无法确定,这事情到底与她有没有干系。 毕竟太子进门前,她忽然换了“宸王殿下”来称呼,是有些蹊跷的。 因而笑道:“大哥,你说……该不会是王妃和夫人顽皮,一起说好了,给本王开了个玩笑吧?又或者,是不是大哥也知道这个玩笑?”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太子继续保持着恼怒的情绪,道,“你错了便错了,不知所云的说什么玩笑不玩笑的?你且说,你冒犯兄嫂,该当何罪?” 太子也不给宸王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若是冒犯别人也就罢了,随便哪个女人,本宫送与你就是,可为何偏偏是本宫最看重的慧美人?你没见本宫有抬举她做太子妃的意思么?” 宸王的那一番话,是想要提醒在场之人意识到这事儿的蹊跷,意识到他是被陷害的。 但眼见为实,更何况他盛怒在前,这些人岂敢说什么?今日来的这些人中,除了老四和那两个小丫头之外,都是他的人。而那两个小丫头,已经被他使到旁处去玩儿了。老四……在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可他不会给老四这个帮忙分辨的机会。 如今,老三是只身对众敌,便是大罗神仙,却也奈何不得。 听得身后之人,已经有人在议论,说,“宸王这一次实在风流太过,太不成体统了”…… 在场的这十几人,就是老三丑行最好的见证。 “老三,这事儿本宫不能姑息你。我是做哥哥的,这一次,必要让你认识到什么是是非曲直才行。你随本宫进宫去吧,我们叫皇祖母来分辨这事。看看皇祖母是否也觉得你是情有可原……” 听了太子说要进宫去,宸王却只是笑笑,道:“好吧,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岂能不陪着大哥走完?” 看他笑得饶有深意,一时身后那些看出了太子的意思、正在故意私语着议论的公子们,此时都下意识地收住了声音。 宸王的话实在太蹊跷。从刚才说事情的经过,到现在这句话,分明是在指太子有意加害他。 原本他们只是想要做个顺水人情给太子,想着反正已经是眼见为实,便是指责宸王一番,也只不过是站在道义礼法的立场上进行评说而已,宸王不会记恨什么,而太子却会领他们推波助澜的情。 但现在……倘若真的是太子有意加害宸王,他们这一番评说,岂不成了故意泼脏水? 这些个贵公子,哪一个不是自幼在富贵圈儿中摸爬滚打的?人际关系、各中利害,都拿捏得十分清楚,是绝对不会做蹚浑水的事情的。 因而宸王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尴尬起来。 靖王适时笑道:“咦?怎么不见王妃嫂嫂呢?这可奇怪了,这好端端的在府里,人怎么不见了?该不会是被那两个小丫头拉去玩儿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欲加之罪 “也是有可能的”,太子道,“更何况府中布局复杂,三弟妹是第一次来,或许是迷路了……哼,没想到本宫府中的布局,倒是无意间成全了三弟。” 太子仍旧保持着愤怒,但心里,已经在算计着时间。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有人来通传一个重要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是可以化解容菀汐去向不明这一危机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管缘由如何……”靖王故意加重了‘缘由如何’四个字,“都应该让王妃嫂嫂知道。大哥还是找了三嫂来,咱们一道儿进宫去吧。” “有你什么事儿?这等丢人的事情,你别跟着瞎掺合。为兄只是想要尽到做兄长的本分,及时让你三哥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而已。你以为本宫真要弄得像是请太后断案似的,吵得她老人家不安宁?无需什么见证,本宫和三弟带着慧美人进宫便是。这等家丑,还是处理得低调一些。” “大……” “好了,不要再说了。容慧美人整理一下衣衫,平复一下心绪。入宫前三弟妹若再不回,本宫会派人去找的。” 太子这话,明着是说给老四听的,但实际上,却又何尝不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这是皇家的家事,哥哥教训弟弟,哪儿有那么多的阴谋论?甚至连“断案”二字都谈不上。就只是兄长对弟弟的一份关爱而已。 然太子越是这么说,却反而越是坐实了这其中的猫腻儿。一时人人心中都在暗自忖度着…… 谁不知昨儿早朝上,皇上任命了三殿下做整治三淮河道的督办?这无异于是在表示,自此要重用宸王。 原本宸王和太子共同上朝议政,其暗喻,就是朝中本该有两股由皇子所引领的势力。只是宸王一直吊儿郎当,皇上除了让他去岁巡视江淮一带之外,也没派给他什么实际的差事,因而这“暗喻”,终究也只不过是个“暗喻”而已,没落到明面儿上。 但有了这治理三淮河道的督办一职,情势可就大不相同了。整治三淮河道,要涉及到工部、户部、吏部等诸多关节,还有那三淮巡抚、三淮府尹、三淮一带诸多名门大户……这不是在给宸王结交他们的机会? 除了已经是***的户部尚书陈志敬,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宸王党。若是局势已成,则党争开始矣…… 在这等紧要关头,太子岂能不有所行动? 太子察觉出人群中愈发安静了,却反而没有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言。因为,他从没有要向这些人隐瞒自己的谋划和意图。他要的是,大家明面儿上都说他是受害者,朝堂上、私下里,都为他说话,但实际上,真相却是心照不宣。 他是要试一试这些人的忠心。在知道这件事情名为意外、实为加害之后,如果他们还随着自己一口咬定了宸王无礼,那才是真的一心投靠他的人。如若畏首畏尾,日后这样的人,不深笼络也罢。 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但凡是真心投靠他的,还不是会卯足了劲儿的,明里暗里的给老三泼脏水?根本不用他去制造什么议论,自有人为他效劳。 忽而院外响起了一阵惊呼,有人即匆匆地跑来…… “不好了……府里遭贼了……不好了……”张福海急匆匆地跑来。 “殿下……出大事儿了!”张福海慌慌张张的,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众人侧身垂首,为太子让出一条路来。太子出了门儿,站在房门口问道:“怎么回事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殿下,刚刚宋嬷嬷去后宅,发现后宅里好多院子都是一团糟,屋里被人翻得底儿朝天,好几个姑娘和丫鬟都不见了!吓得宋嬷嬷赶快让奴才过来传。嬷嬷在后头儿跟着呢。” 张福海故意禀报得十分混乱,像是真的吓慌了神儿似的。 太子皱眉,道:“你是说,咱们太子府里进了贼,不仅偷了东西,还顺带着偷走了本宫的几个侍妾和府里的丫鬟?” “嗯嗯嗯!”小海头如捣蒜。 宸王眼眸微眯,看向太子的背影…… 忽而一笑:“所以说,大哥的意思是,弟弟的王妃,也被那些闯入府中的匪徒掳走了?这可真是巧了!” “三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还能如此悠闲地说风凉话?”太子怒道。 说着,紧张兮兮地问张福海:“两个公主可还在?失了多少珍宝?丢了几个女人?” 张福海摇摇头,道:“宋嬷嬷吓坏了,还没和奴才细说呢。只说奴才跑得快,让奴才先来告诉殿下。” “哎呦……这……”宋绪道,“这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到太子府来了!我看他们真是不想活了!” 一时人人都像是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了似的,静等着宋嬷嬷的到来。 但实际上,看不出这是一计的,能有几人呢? 太子先是让张福海来传,没把事情说具体,只说了个大概,完全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嬷嬷的身上。如果宸王和靖王想要提出什么疑问,事情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自然无从问起。 等了一会儿,宋嬷嬷急匆匆地赶来,说了在后宅看到的情况。一个老嬷嬷,被吓傻了,自然说得也是语无伦次。 只是大概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后宅里失了窃,看来是一个团伙所为,因为一共有五个院子被洗劫了,丢的都是侍妾们的金银首饰,有三个正好在房中的侍妾和两个丫鬟,都被人掳走了。 “珊瑚姑娘被吓得直哭,奴婢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说,看着那些贼人一人扛着一人走了,吓得她只能躲在院墙后,不敢出声儿。人都在前宅儿,她知道她一声张,没等人来救,自己就先遭殃了。” “一共有几个贼人,她看清了没有?” “一共来了六个贼人,这她倒是看清了的。”宋嬷嬷道。 宋绪忙道:“一共来了六个贼人,当真是一人扛了一个走的?可是府里只失了五个女子,那另一个是谁?可见着两个公主和王妃了?” “奴婢也怕呢,已经让几个小厮和小丫头们,四下里去找公主们和王妃娘娘了。” 宋嬷嬷道。 “啧……这事儿……难道是近来流窜到京都里的江湖人干的?”刑部尚书魏大人道,“听说近来京都城里来了一伙儿过来办事儿的江湖人,各个儿在左臂上有纹身,也不知是个什么帮派。” “只是若非有大事,朝堂和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是两不相干。他们还没在京都城中犯下大事儿呢,或许只是来游历,京兆尹也就没放在心上。刑部更是不管这茬儿了……要真是这些人所为,让下官有何颜面再见太子殿下啊?都是下官们的疏忽。” “在左臂上有纹身?”宋绪沉吟道,“莫非是铁手帮的人?据说这是江湖上一个邪帮,行事毫无章法可言。不管是在江湖中,还是寻常百姓间,但凡有机会,都是无恶不作的。烧杀抢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情,都是没少做的。” 听宋绪这么说,几个有见识的公子也应和起来…… 都说着,“是啊,是听说过这么一个帮派”,“听说地方府衙里抓着的强盗采花儿之徒,十有**是这个帮派里的”…… 一时,大家都在为太子府里丢了的那几个姑娘忧心。 太子也是愁眉不展,道:“若是如此,本宫那几个没姬……哎……这倒也不要紧,只是如果两个皇妹和三弟妹也遭了秧,让本宫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啊?” 宸王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他大哥演戏。 秦颖月穿好了衣服,仍旧在轻轻啜泣着…… 宸王看了她几次,几次想要找寻她的目光,但她都始终垂着头,没给他眼神交汇的机会。 所以他便依旧悠闲…… 在刚知道太子这一计的时候,因为头脑中的清明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竟是极其担心容菀汐的。但也不知道那药效是个怎样的散去之法,好像一惊吓、一担忧,心思沉着起来,这药效反而散去得快些。如今彻底清醒过来,便不担心容菀汐的安危了。 既然在大婚之前,太子都没有对容菀汐做什么,在大婚之后,尤其是在争这督办之职的紧要关头,他是更不可能让这事有横生枝节的机会了。 如果容菀汐能平安回来,那么这事儿,交给京兆尹府和刑部之后,估计也就草草了之。但如果容菀汐不能平安回来,这可是王妃被害的大事,父皇一定会过问,想要草草了之,便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在这时候,太子根本没有心思去对容菀汐做什么,他担心在途中横生枝节,若是一朝暴露,便满盘皆输。 确定了容菀汐不会有危险,宸王才这般悠闲地等着太子的戏。 只是心里也已经确定了,今天是被太子摆了一道,这闷亏,他不想吃,也只能咽下去。 因为为今之计,最好的应对方法,只是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了太后那里,自己只消说明这事儿的过程,皇祖母自然心中有数。只要皇祖母心中有数,父皇听了这事,自然也会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将计就计 太子会因这事而挤掉他、得到督办之权,这事儿是一定的,但即便如此,他就真的赢了么? 有的时候,得到未必是好事,而失去也未必不是福。 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父皇能不能从这个过程中窥见到什么。 如今父皇扶植自己,为的只是和周氏一族的势力相抗衡,实际上,对太子本身是没有什么不满和铲除之意的。但父皇心中想来清明,这件事情,父皇应该能想到是太子故意加害。即便出于父子之情,心中不忍确认,但怀疑,却总是有的。 有了这一番怀疑,便是日后所有疑虑的根基。更何况,有了这一番怀疑,父皇又岂能真的责怪于他?估计也只是点到为止罢了。 这事,太子的思虑可谓周全之极,只是千算万算,忘了算计到父皇的英明。 其实对于整治三淮河道的督办之权,太子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动。由着他担下这个重任,在过程中,再找他的错处。届时整治河道一事牵涉甚广、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他难免会有一些一时疏忽、顾及不到之处,那时候太子再出手,只消稍稍做一些手脚,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他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一直担心的,反而是太子不和他争抢这个督办之权。 在父皇授意他提起整治三淮河道一事之时,他就不想要担下这个督办之权,不想要做这个人人都打得到的出头之鸟儿。但父皇既有此授意,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此事上让父皇失望的。因为这个授意,便是扶植他对付周氏的一个,明着的开端。 无论如何,父皇有此授意,他都必须提得好、提得巧,操办得当。而在接下这个督办之权后,自有人按捺不住,帮他做撤退之举。 等了半晌,府里派去搜寻的丫鬟小厮们,跟着两位公主急匆匆回了沁芳阁。听得其中一小厮禀报道:“殿下,我们搜遍了府里上下,实在找不见王妃娘娘的踪影,许是……” 太子眉头紧锁,怒道:“这些个贼人,胆敢冒犯到本宫这里来了!本宫看他们是活够了!” “哎呦……微臣听说啊,这些江湖人,最是无法无天,最愿意找刺激的”,魏东启道,“越是别人不敢为之的,他们越要去做,以显示自己的本事。这些人狂妄自大的,哪儿能意识到这事儿的后果啊!” “大人说的有理”,宋绪道,“这些个贼人,不但不以做大逆不道之事为耻,反而以之为荣。咱们觉得这是不要命、不可理喻的行为,估计在江湖中,是会被传为佳话的。胆敢到当朝太子府来劫人,以后这些人在江湖中行走,人人都要高看他们一眼。” “这些个歹徒!小海,你去报官!让官府务必要将这些歹徒捉拿归案!”太子吩咐道。 原本是没有的事儿,被他们三言两语的,便认定为真的了。 太子原本只是想要弄一个大胆歹徒入府劫人的事儿,并没有想要具体落在谁的身上,到时候随便抓一个人来,冒充附近的山贼给砍了,也是没有人能挑出毛病来的。但魏东启这老家伙,真是有眼色,和宋绪两人一场一喝的,便连具体是哪伙儿人干的,都给推算出来了。如此,这事儿可就更逼真了。 宸王见这一场好戏总算是演完了,懒洋洋地起身,道:“大哥,你还去不去慈宁宫了?如果大哥不去了,我可是要去找我的王妃了,没准儿还能把那真正的幕后匪徒给抓出来呢!” 没等太子开口,宸王就笑道:“不过我猜,大哥是一定会去的,不然府里那几个侍妾的名节,岂不是白失了?还有那后宅弄得一团糟,想必也需要不少人力。” “他们只有六个人,能有什么人力?不过是一些会掐准时机的江湖歹人,趁着咱们在前宅宴饮的功夫,入府猖狂!三弟这是在嘲笑哥哥这太子府,防守不严了?” 太子三言两语的,便岔开了宸王的意思。 宸王笑笑,也不继续说明。此时在场的人,人人心里都有数,可是这些人,多半都是太子的人,就算让他们听得再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处?何必为了让他们更为清楚,而白费许多口舌?点到为止就好,谁也不是傻子。 “的确……”太子的语气忽然软了一些,自责道,“王妃在本宫的府中出事,本宫是脱不了干系的,被你埋怨一番,也实属正常。只是三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王妃只是不见了而已,你就这般埋怨本宫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你却对你的嫂子做了什么?还是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 “这事儿……”太子长叹一声,“你实在太伤了为兄的心。一件事归一件事,王妃在本宫府中出事,本宫一定会报官,让京兆尹府的人来彻查,给三弟你一个交代。但三弟你在本宫府中做的事儿,却也推拖不得。” “既已吩咐下去了,不如你我现在就去求见皇祖母。这是家事,你的对错,由咱们皇家的尊长来判断,尊长明是非,自会给你该有的惩罚。三弟,你莫要恨哥哥,日后你若知悔改,行事妥当一些了,自然会明白做哥哥的苦心。” 太子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又是自揽责任、又是诉衷肠,说白了,也就一句话——这状,我告定了。 风北凝和风北怡在一旁听着,虽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场好戏,但听到太子这么说,又见慧美人坐在椅子上轻轻啜泣,自然也明白了一二。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风北凝道,“谁不知道三哥和三嫂夫妻恩爱啊?更何况大哥的慧美人,容貌也不及三嫂嘛……三哥就算呢喝醉了酒,也不可能对慧美人无礼啊!更何况三哥的酒量很好,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啊!” 风北凝看似懵懂的几句话,却是道出了事情的关键。 但……此时,道出关键也没有用,因为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 “好了”,太子对他的妹妹倒是很包容的,没有用盛怒的态度去对待,只是和缓道,“凝儿,你还小,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干系。等你有了钟情之人,你就明白了。” 太子看了秦颖月一眼,叹道:“便是别人生得再漂亮,你先钟情了她,却也忘不得。别人,哪儿能替代得了呢……” 这话,自然是在说宸王对秦颖月的情意了。 “诸位,对不住了”,太子回身,向在场诸位一抱拳,道,“本宫原本是想着请大家过来乐呵乐呵,结果这戏也没听成、晚宴也没用上。咱们今儿就此散了吧,改日平静了,本宫再请诸位公子和大人们宴饮赔罪。” “殿下太客气了,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都为殿下您揪心,岂能在意这些玩乐未尽兴的小事?殿下忙正事要紧,后宅里遭了窃,想必少不了一些需要殿下亲自处理的事儿,臣等先行告退……”宋绪施礼道。 宸王略看了宋绪一眼,觉得这人的言行,虽说极尽阿谀谄媚的本事,是个十的小人,但却很有一番言谈的技巧、且脑子极活络,极会看准时机的。 其他人也各自向太子施礼告辞,自然,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也向宸王和靖王施了告辞之礼。 “走吧三弟,咱们也随大人们一道儿出去。”太子道。 是怕这些人走了,没人盯着宸王,宸王会推辞不去。 宸王笑笑,摇摇头,风度翩翩地阔步而行,倒是先于太子一段距离。 太子看了宸王的背影一眼,又回身看了眼秦颖月,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这一次,若不能借着秦颖月之故重重挫一挫你的锐气,日后你羽翼渐丰,怕是真的要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玩儿人了。他这三弟,绝非那循规蹈矩之辈,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宸王先于太子出了太子府,和回身向他道别的公子大人们寒暄了几句。并未继续潇洒前行,而是在门口儿等太子。 如果让大哥意识到那最重要的一点,这闹到宫里去的事儿,一定不成了。自然不能给他多思量的机会,要趁着这功夫,让他好好演演戏。 大哥也是棋术高超,这个局,能布到如此精妙的程度,实属不易。其实这一次的输赢,只是一招之差。是大哥没有料到,他原本就不想要担这个督办的重任。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前,太子没说什么,阔步上车。 秦颖月跟在太子身后,垂着首,哀哀凄凄的。太子拉了她一下,秦颖月也坐到车里去了。 “三哥,你跟我的马车走吧?”靖王道。 “不必,既然这是大哥与我之间的事,还是我们同乘一辆马车为妙。”宸王道。 不能给太子意识到这事那细微不妥之处的机会。这一局棋,只差分毫,便是一个念头儿闪过,输赢就立刻扭转了。 “慧美人,劳烦你去公主的马车上?”宸王掀开车帘。 太子心内暗想,老三又在搞什么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入宫分辨 秦颖月看向太子,太子点点头。 秦颖月下车之时,宸王再次去寻找她的目光。但是她仍旧垂着首,一丝目光交流的机会也不给他。 宸王上了车,悠然靠在车窗上,环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太子看着他,几次欲要开口,但最终都没有问出来。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太子心内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事儿,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老三何曾是这样任人摆布的人?如果他不想要去太后那儿,定然有理由推脱。但……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老三知道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推脱着不去太后那儿,反而显得没有担当。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去慈宁宫。 不知道老三心里想的,到底是哪一种。 偏偏老三一路无话,这种尴尬的时候,他也不好问什么。只得在自己心里思量揣摩一番。 到了北宫门,太子略一犹豫,还是先下了车。不管怎样,老三冒犯了秦颖月的事情,是真真切切的,就连老四都是亲眼所见。这事儿,老三还能想出什么辩驳来? 无非也就是他在大臣们面前的那一番说辞而已。但是这些说辞,放在太后和父皇那里,却并不一定管用。太后和父皇,都没在事发当场,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如何能断定,老三就不是狡辩? 如此想着,太子的心里更定了些,脚步愈发地沉稳了。 宸王跟在太子身后,不紧不慢地闲逛着,秦颖月同风北凝跟在宸王身后不远处,靖王和风北怡又随在他们之后。几人都是一路无话。前一个时辰还是很欢快的气氛,现在却完全变了味道。即便是换了一处所在,走在这春花烂漫的御花园中,却都能觉出空气里弥漫着的尴尬了。 路过的宫女儿们屈膝施礼,等着这在都中的皇子公主们过去了,心里也是暗暗纳罕。怎么瞧着皇子和公主们,都像是心有不悦似的? 快到慈宁宫,太子回身,看向风北凝和和靖王他们:“行了,别跟着了,都去玩儿吧。也没有多大点事儿,一个个的弄得好像要分辨生死似的。去吧,本宫和你们三哥进去就行了。” 风北凝看了宸王一眼,显然不想让自己三哥单独跟着太子进去。太子和慧美人一同进去了,自然是所有矛头都指向三哥的。但当时自己不在场,若是真分辨起来,却反而有些不利。 如果她不过去,三哥一人对他们两人,显得势单力薄,皇祖母自然是会心疼的。但如果三哥这边也有帮衬着的人在,可这些帮衬着的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等于默认了太子的话,觉得无可辩驳么? 显然靖王也是这么想的,拉了风北凝一下,道:“六妹,你随我去玩儿?” 风北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就不想跟着了,听了太子这话,更是直接道:“那你们去分辨,反正这事儿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说完,就往自己宫里去了,看也不看这里纠结着的众人。路上还有心思摘花,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件事的进展。 风北凝担忧地看了宸王一眼,也只好道:“好吧,四哥到我宫里去,我有件儿稀奇的东西要给四哥看。” 两人说着,也走远了。 这时候,对宸王和太子说什么,都是不妥当的,所以还是如同风北怡那般,谁都不嘱咐、不关切的好。 就剩下他们三人了,太子诚恳道:“三弟,其实这事儿也并非非要闹到皇祖母这里来。若是闹到皇祖母面前,三弟你是一定会受到责罚的,这责罚一出,你冒犯兄嫂的事情,可是天下皆知了。不如你态度诚恳一些,认个错,这事儿也就结了。” 宸王笑道:“我不是早就向慧美人赔过罪了?不是大哥非要让我长些记性,所以才要把事情闹大的么?我要是不去,岂不显得我真的心里有鬼,真的对大哥的慧美人余情未尽、甚有图谋?” 其实太子这样说,是在试探宸王,想要看看他是否还有后招儿。 宸王自然也听出了太子的意思,之所以弄得死要面子的样子,就是想要让太子放心。 太子点点头:“也好,既如此,咱们就到皇祖母这里分辨一番。你这一次玩儿得过火了,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事后不要埋怨哥哥。” 宸王笑道:“自然不会,咱们只是就是论事而已。岂能因为这一件……误会,而影响到咱们兄弟间的感情?” 宸王仍旧是那闲散的笑意,话语也未见的有恼怒之意,仿佛事情闹到了这个份儿上,于他而言却仍旧是不重要的。 两人不再说什么,一路向慈宁宫而去。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宸王殿下。”敬敏见二人来了,迎出来拜见。 “皇祖母可方便?我二人想要给皇祖母请安。”太子道。 “皇后娘娘在陪着太后说话儿,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儿。”敬敏道。 太子自然是知道母后在此的。万一闹到太后这里,太后不给宸王明面儿上的处罚可怎么办?太后不给予老三责罚,如何让这事儿有四散开来的依据? 但母后在此,却是不同了。一来,母后可以为此事做个见证,确保这事儿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去。二来,母后在此,太后是不好明着包庇宸王的。甚至于,分辨不清楚的时候,还可以直接提议去找父皇来做主。 其实他原本的打算就是,闹到太后这里,想办法让太后去请父皇来做决断。但觉得让太后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这才请了母后过来。 即便有些丢人,但成事要紧,就算会让老三嘲笑依赖母亲,却也无妨。 听到皇后也在此,宸王却仍旧是面色坦然。 虽说他不知道太子非要张罗着来见太后,具体做了什么打算,但是他也能料到,太子一定已经把宫里的事儿安排得万无一失了。 原来这万无一失,就是找母后来帮衬……呵呵,大哥还真是周家的好儿郎啊! “老三,你可别误会”,太子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母妃在此。这是咱们两个的事儿,我可并不想找人来帮忙。更何况事发突然,我也没有这个时间不是?” “如今母后在此,如果你觉得这对你不公平,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太子的提议刚落,就听敬敏道:“太后娘娘请二位殿下进来说话。” 宸王也不理太子的提议,阔步而入。 看到宸王阔步而入,太子反而心内一紧,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是不是他漏算了哪一点? 但已经站在慈宁宫门口儿了,又有母后在,想来就算老三有应对之法,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 进了慈宁宫,皇后正坐在左下首位上陪太后说话儿,太后略斜着身子靠在主位上,闲闲地听着皇后的说笑。虽是五月里,但慈宁宫内阳光正好,下午的时候,开着宫门儿,屋内被阳光烘烤得是有些暖烘烘的。薄嬷嬷立在一侧,给太后轻摇着蒲扇。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子和宸王两人跪地,同时向太后和皇后请了安。身后的秦颖月也随着他们跪了施礼,只是心神哀戚间,并未说话。 “快起吧”,太后笑道,“刚刚和皇后还提起了你们,可巧你们就来了……麟儿,今日你不是做生日吗?怎么不在府里乐呵?” “哎?你身后那孩子是谁?”太后前一句的话音未落,忽然看到了太子身后的秦颖月。 秦颖月再次向太后和皇后施礼,道:“妾身太子侍妾慧美人,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怎么回事儿?哀家瞧你,怎么不太乐呵似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是啊,好端端的美人儿,怎么把眼睛都哭成一个红肿的桃子了?”皇后笑道。 听到这样的问话,秦颖月又拿起帕子,强忍着啜泣似的。 太子见此,也知道等她说“求太后为妾身做主”,是不可能的了。因而忙自己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道:“孙儿有一件事,恳请皇祖母给下个定论,分辨个是非曲直。” “什么事儿?”太后道,“今儿你生辰,本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哀家瞧着,你说的事儿,倒是和喜事儿无关呢。” “皇祖母,今儿是儿臣的生辰,儿臣在家中略备酒席,请了平日里相熟的一些公子们到府中乐呵。儿臣与弟弟们的关系向来很好,如今三弟和四弟在京都中,我们平日里也是一起玩儿的,今儿自然也请了弟弟妹妹们到家里。” “可是酒过三巡,三弟妹说腹痛,三弟便陪着她先去了沁芳阁休息。过了片刻,儿臣觉着不放心,便让慧美人去瞧瞧三弟妹。哪承想三弟妹不在屋子里,倒是三弟,许是酒劲儿上头,竟然趁着这醉意,想要对慧美人不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美人之慧 “儿臣和公子们到沁芳阁的时候,正见三弟将慧美人压在桌子上,欲强行那不轨之事,慧美人正奋力挣扎……” “哎呦……这,麟儿,你仔细着些,莫要辱了太后的凤耳。”皇后听到这里,极其忌讳地用帕子掩住鼻子,好像如此便能去除了污秽之气似的。 但,转而却又忙收了自己的失仪之态,温和道:“麟儿,这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你三弟虽说风流,但于品性上,是毫无错处的,如今怎会做这种强霸兄妾的事儿?你莫要太武断了。本宫知你见了那样的场面,心里是不好受的,但个中原委,你可问清楚了?怎么就这样匆忙地闹到太后这里来?也太不成个体统。” 皇后打理六宫,向来是沉稳持重的,如今怎么可能听了太子这话,立刻就极惊讶了?显然那惊讶是故意装出来的,继而又迅速恢复了平稳,就是故意弄出这尴尬的气氛来。 宸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面上却仍旧闲闲的,不见有丝毫分便之意,也不见有丝毫认错之感。倒像是太子说的这一切,与他无干似的。 太后听了太子的一番陈述,又听了皇后的话,便顺着皇后的话,问道:“这事儿听着很是蹊跷。许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儿。宸儿,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儿?” 宸王不紧不慢地道;“回皇祖母,当时孙儿吃了几杯酒,觉得这酒水,与平日里的大为不同,孙儿还没喝到半壶,竟是醉得头脑沉沉,身子也轻飘飘的。因而便想要先行离席。但又觉得公子们都在场,且他们平日里也都是知道孙儿的酒量的,孙儿可是千杯不醉。如今若说醉了,怕是被人耻笑。” “所以孙儿示意王妃,让王妃找个由头儿,我们好离开。大哥让我们去沁芳阁,到了那沁芳阁,孙儿已是酒劲儿上涌,浑身灼热得厉害,王妃便去给孙儿打冷水。可孙儿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王妃在门口儿惊呼一声,随即便没了声音。” 宸王继续道:“孙儿并未多想,只以为王妃是摔着了。估摸着王妃快要回来的时候,房门开了。这时孙儿的酒劲儿已经上到了极点,还以为进来的人是王妃,便冲过去,想要和她亲热一番。” “自己的娘子,又是在一个安静的屋子里,也不用避讳什么吧?哪承想,大哥忽然带着一堆人踹门而入,孙儿这才发现,原来这人不是王妃,而是大哥的慧美人。孙儿自知酒后认错了人,便立刻向大哥道歉了。可大哥非要说孙儿是故意的。这……孙儿本没有冒犯慧美人的意思,如何承认?” 太后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宸王和太子。宸儿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详细的叙述事实,但想要表述的重点,她已经听出来了。 一是那酒有问题,二是太子出现的刚刚好,而且还是带着一众看客出现的。 太后仍旧面色慈爱地看着这两人,过了一会儿,转而看向慧美人。 “麟儿,你这慧美人生得,果真很美。”太后缓缓道。 “三弟好美色,那是人尽皆知的,谁承想,今儿竟然好到了儿臣的头上来!”太子道。 仍旧是故作极悲愤的样子,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 “慧美人,你是哪家的女儿?何时跟着太子的?”太后和缓问道。 太后瞧着这慧美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回太后”,秦颖月的声音很低落,轻声道,“妾身是丞相次女,秦颖月。” 太后微微点头,更加仔细地打量了她。 原来这便是秦丞相的庶出女儿秦颖月,传闻中的京都城第一美女。 果然是个容貌极其出众的美人儿,且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举止却也十分规矩,没有什么错处,更不见有什么吵闹。 之前在容将军的归朝宴上,见着了丞相的嫡出女儿秦颖萱,那孩子长得倒也不错,只是和面前这个秦家的庶出丫头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难怪会觉着她眼熟,到底是同父所出,于容貌上,两姐妹还是有些相似之的。 “慧美人,太子让你去瞧三王妃,到了门口儿,你为何不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当时宸王认错了人,你为何不及时提醒他,而是由着她糊涂下去?”太后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许威严。 “太后……妾身真的敲门了,许是宸王殿下喝醉了酒,没有听到。妾身担忧王妃娘娘的情况,便只得冒犯了……”秦颖月慌忙跪地。 宸王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太后把矛头指向她的时候,她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推脱的,而没有必要非要顺着自己的那一番陈述来。 若是她将实情说出,说她是在门口儿遇着他的,将他扶进了屋子,说了些话,他便把持不住了。这样一来,岂不能直接断定了他是在说谎?而且也坐实了太子所言的,他对秦颖月原就有觊觎之心。 一旦她这样说了,太子只消说明他对秦颖月的情意在宫外可是人尽皆知,提醒了太后这一点,想来他这认错人的分辨,就站不住脚儿了。 但是她没有这样说。 当然,即便这一分辨站不住脚,太后却也未必会断定,他真的是主动冒犯秦颖月的。 但于面儿上,总是没有什么为他开脱的依据了。 太子觉得秦颖月这话有些不妥,觉得她说的太模糊了些,没有清楚地指认出老三来。 但是看她俯首于地,不住地哭泣,却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只是想起当时的情况,吓傻了而已。毕竟她没有什么袒护老三的理由。这女人很聪明,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太后沉默了半晌,目光在太子和宸王身上扫过。 宸儿对秦颖月的痴情,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她不相信宸儿会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定是麟儿借着那迷情之酒,联合了秦颖月一起,设了这个圈套给宸儿。 “好了……慧美人,你不要哭了,哭得哀家心烦……”太后缓缓道。 “是。”秦颖月哽咽地应了一声。 “哀家看出来了,你们都很委屈,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这事儿,本是个误会,瞧瞧你们把这大喜的日子弄得!要怪,就怪老三你实在糊涂,不该贪杯。还不快向你大哥和慧美人道歉?” “是啊……都是那酒闹的”,宸王道,“改日我一定要去大哥府上,再寻了那酒来,喝它个三天三夜,看日后它还能不能醉了我!” 说完,向太子深揖了一礼:“大哥,是弟弟酒后糊涂,大哥莫要和弟弟一般计较。” 言罢,又向秦颖月施礼。 皇后使了个眼色给贴身宫女儿琉璃,边曼然开口,打断了宸王:“宸王,你莫要抬举了她这个小小的侍妾。原本你们是在太学里的同窗,你又是皇子,天生贵胄,岂有给她行礼的道理?快快请起,本宫替你免了给她的礼。” “母后,儿臣善做主张,母后不会怪儿臣吧?”皇后看向太后,笑道。 “也好,宸儿,那就免了吧。”太后道。 “慧美人,你也起吧,别给哀家跪着了。原本阴差阳错的,你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太后说着,看向一旁的薄嬷嬷:“哀家记着,前几日内务府送来了一些极美的流光宫锦,你去找来,哀家要赏给慧美人。” 眼见这事儿要被太后这样了结了,太子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下秦颖月的衣角。 可秦颖月却是不起身,又叩头于地,哀哀凄凄地哽咽道:“妾身卑贱,自小儿便知道,受了什么欺负都是应该的,不管受了什么欺负、受了什么侮辱,都别指望能有人出头来给妾身做主,别指望有人能给妾身道歉……” “妾身自知身份卑贱,如今太后赐的赏,妾身是万万要不得的。妾身虽然卑贱,却也不是那为几匹流光宫锦就能扔了自身尊严之人……” 听着秦颖月这悲痛哀戚的声音,宸王心内一紧。 他知道,她最恨的,就是被人以身份卑贱之故,给予不平等的对待。 如今皇后说她身份卑贱,不配受皇子的赔罪,太后也觉得如此,便不让他施礼赔罪了。这些话,可是触及到了月儿心底里最敏感的地方。 出于对她的心疼,一时宸王竟然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意思。 但太子却是心里暗喜,心想秦颖月果然是个聪明的。如此言语,并未明说让太后做主、并未明着指证宸王冒犯她,但却将这一切都隐喻在其中了。其实这样,反而比那哭天抢地的讨说法要好得多。 “怎么如此听着,倒像是你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似的?”皇后道。 “琉璃,你做什么去?”太后看到琉璃趁着众人不备,贴着门口儿出了门儿,喊了一声。 琉璃只好停住脚步,回身施礼道:“太后,宫里还有些事儿,奴婢怕小丫头们办不明白。” “是什么事儿?”太后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太后之明 琉璃很是沉稳,不慌不忙地,道:“今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早在五个月之前,皇后娘娘就为太子殿下酿了梅花酒,算着时辰,还有半个时辰,酒就要开坛了。这梅花酒,开坛之后最后一步调配,是最需要仔细着的。得奴婢亲自去做才行。” 太后颔首道:“皇后一片慈母之心,哀家听了,都颇为感动。更何况太子了?” “唤云,你去跟着瞧瞧,看看琉璃怎样做这最后的调配。学会了,赶明儿哀家有空儿,也给皇上酿制一些。” 太后道。 “嬷嬷不是要为美人夫人去取流光宫锦吗?不如奴婢先回去,等下嬷嬷办完了事儿,再去坤宁宫里找奴婢。”琉璃道。 “不妨事”,太后道,“让唤云同你回去,还能帮你忙活忙活,不然我们这明着学你的技,一点儿学费都不给,岂不太不厚道了?取东西的琐事,就让小丫头们去做吧。” “唤云,你跟着。”太后已经下了命令,意思是,没得商量。 琉璃无法,只好略抬眼,看向自家主子请示。皇后一皱眉,也只好略一点头。 琉璃见了自家主子的示下,值得带着薄嬷嬷一道儿回坤宁宫。 幸而她没有说什么不着边际的事儿,而是说了一件确有的事儿。不然让薄嬷嬷跟着,反而没有那梅花酒,她该如何收场? 皇后见琉璃和薄唤云出去了,也不继续先前的话题了,而是起身,道:“母后,儿臣担心琉璃做不妥当,还是臣妾跟着,亲自看着吧。臣妾告……” “不要着急”,太后略一抬手,制住了她的告辞,“哀家还有话没和你说完呢,都被他们这一番闹腾给打断了。处理了这事儿,哀家同你说说,你再回去也不迟。” “这事儿到底是太子和宸王之间的事儿,如今皇贵妃没在场,儿臣却在这里,看起来,对宸王总是不公平的。儿臣还是先回去,等老三他们把这事儿分辩完了,儿臣再回来陪母后说话。”皇后道。 没等太后继续说挽留之言,宸王便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说实话,皇后娘娘在这里,儿臣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总觉的太子哥哥有母妃庇护,而我却没有。” 太后听宸王的意思,倒像是要由着皇后离开似的。 一时虽有不解,却也并未再说挽留之言。 皇后虽说面不改色,仍旧端庄沉稳,但心里,是在犯嘀咕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宸王没看出她是想要去搬皇上来?老三虽说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却从不是那蠢笨之人。怎没可能因为这点儿事儿,就吓得糊涂了? “皇后,既如此,你若实在想走,哀家也不留你了。有空儿咱们改日再聊,反正也不是什么极其要紧的事儿。但你若想留下来,那便留下来等。”太后见皇后不语,温和提醒道。 “是……”皇后应了这一声,却是顿了半晌,才道,“儿臣谢母后体谅,儿臣先行告退。” 先前已经说了诸般该离开的缘由,如今如何能再坐回去?去不去找皇上,那是后话,总之这慈宁宫,她是不能再留了。 太子也是心内犯迷糊,一时也实在无法迅速掂量出,到底是让母后按着原计划去找父皇,还是放弃这个计划,就此了结此事。因而在皇后看向太子的时候,太子是无法给予皇后任何眼神交流的。 皇后出了慈宁宫,太后这才道:“慧美人,听你的话,是着实委屈的。哀家一时疏忽,不承想却让你觉着受了屈辱。哀家老了,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你别放在心上。” “妾身不敢……”秦颖月道。 太后笑道:“好了,既不敢,又为何非要同哀家较劲儿?快起吧。” 秦颖月故作犹豫,看起来是极其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道了声:“谢太后。” “皇祖母”,秦颖月刚要起身,太子就道,“请皇祖母明鉴!有些话,孙儿觉得,,现在是不说不可了。” “你说。”太后淡淡道。 “皇祖母可能不知,其实在太学的时候,三弟就一直钟情于月儿。只是当时孙儿并不知道此事,还是月儿跟了孙儿之后,孙儿才从三弟的举动中和别人的言语中,确定下来的。孙儿知道,三弟一直没有忘记月儿,这才有了今日之举。” “皇祖母,孙儿不是那不疼爱弟弟的兄长,如果三弟真的喜欢孙儿的那个美人,随便哪个,孙儿一定会给他的。可是这慧美人却是不同,慧美人也是孙儿心尖儿上的人。但实际上,如果只因为这一点,孙儿也不会闹到皇祖母这里来的。孙儿来慈宁宫,其实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三弟好啊。” 太子为了拖延时间,是故意短话长说,而且将要把等父皇来的时候再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三弟风流惯了,没个约束,若是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这人就毁了。孙儿身为兄长,必定要借着这次的事,让三弟明白,什么叫做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让三弟懂得什么是取舍、什么是规矩……” 太后嘴角含笑,并未细细追究他的这些话。只是问道:“那么以麟儿之意,该当如何?” “皇祖母应重重责罚三弟,向他立个规矩,若是日后再风流,该当何罪……”太子道。 太后笑笑,道:“麟儿的话也是有理,你们这几个兄弟,哀家瞧着,就老二还妥当些。可到底也闹出了前一阵子的笑话来。你们啊,怕是把那学过的诗书礼仪都忘在脑后儿了。” “这样吧”,太后道,“这事儿,你们各执一词,哀家老了,也实在分辨不出,到底宸儿说的是真相、还是麟儿你说的是真相。只是麟儿最后那一番话倒是没错,你三弟不能总是这样风流下去,没个约束。既然哀家一时分不清,且你又是做兄长的,凡事自然该以长兄为重。哀家便听你的意思,罚了你三弟。” 太子听到太后这样一番话,却是并未有丝毫松懈之感。太后虽说久在深宫,看起来除了他们这些孩子的事情之外,对朝政和后宫之事,是概不过问的。但实际上,太后对周氏外戚也是颇为忌惮的。 同为外戚,陈氏一族和沈氏一族,势力与周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母家,还是为了皇权的稳固,太后都是希望周氏的势力能被削减的。所以,因此之故,在自己和宸王中,太后自然是偏心宸王的。 如今太后虽说承诺了要处罚,但处罚的,只怕也是不痛不痒而已。 果然,听得太后道:“宸儿,你既然忘了那诗书礼仪,就回家去,将四书五经都给哀家抄写一遍。哀家限你十日之内抄写完,给哀家送来。” “啊?十日啊?皇祖母,孙儿就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抄不完全部的四书五经啊!一个月不眠不休都抄不完的东西,你让孙儿十天就抄完?” “这才能约束着你,让你别再出去胡闹。”太后道。 “既如此,三弟便在家潜心抄书吧,明儿上朝便别去了,免得那些纨绔公子们,见了三弟,又要约三弟去喝花酒。涉及到人情世故,三弟也不好推脱。这几日便躲着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如何?”太子道。 宸王笑笑,道:“也好,那就不上朝了吧。只是父皇若是问起来,少不得大哥为弟弟请罪了。” “这是自然”,太子道,“只要你诚心悔过,我自然是会帮你的。” 太后满意点头,道:“很好,你们两个,这才像是兄弟的样子……” 宸王说明天不上朝,太子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口头儿之言,又不是太后的要求、又没有什么赌誓保证,明儿宸王是一定还会上朝去的,到时候随意敷衍他一番不就行了? 只是,想要随意敷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来,一会儿或许父皇会来。如果他能撑到父皇来了,便直接把太后的决定,和他同宸王说好的事情,告诉给父皇便成了。二来,若是父皇不来,明日宸王上朝,他就当众大为惊讶地问,“三弟,你怎么来上朝了”?直接在朝堂上让老三没脸。 再者,今儿是自己的生辰,母妃定能找到机会去见父皇的,一定会把老三这放肆的行为,先给父皇透露些。 又拖延了一会儿,见皇上没来,太子也就不再耽搁,起身说了告辞之语。 反正这一次他筹谋得当,有好几条路可走,即便一条不成,还有下一条。 太后见皇上没来,而宸王也有了要走的意思,便也没有挽留,闲说了几句关切之语,便让他们退下了。 秦颖月说了不要那流光宫锦,他们告退之时,太后便笑道:“既然慧美人不要那宫锦,哀家就不特意派人去取了,以后若有合适慧美人用的东西,哀家再赏给你。” “妾身多谢太后抬爱。”秦颖月恭谨道。 太后颔首微笑,道:“好了,都退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巍峨未央 老三蒙在鼓里,或许看不出,这事儿秦颖月定然也是掺合在其中的。但她却是旁观者清。这事,秦颖月不可能是无辜的。 出了慈宁宫,宸王向太子道:“今儿是大哥的生辰,大哥既然进宫了,一定是要去坤宁宫陪皇后娘娘的吧?弟弟先行告退。” 太子点点头:“老三啊,你不怪哥哥吧?应该是能体谅做哥哥的一番苦心的吧?” “当然。”宸王笑道。 宸王笑得十分轻松,也很是诚恳,完全不似有什么深意的样子。 “你放心,王妃的事情,我一定会继续跟进的。这一阵子你就在家静心抄书便是,我定然把那贼人抓回来。至于王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王妃真有什么不幸,本宫定然将那些贼人五马分尸!” 宸王笑笑,道:“这贼人进太子府犯案的事儿,弟弟根本就不曾在皇祖母面前提起,就是因为相信大哥。我相信大哥你一定会把一切都做得很圆满的……” “呵呵……本宫尽量吧,但……若王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三弟你也要想开一些。”太子故意吓宸王。 但宸王却只是笑笑,看向秦颖月:“慧美人是随大哥去坤宁宫,还是随本王出宫?” “三弟!”太子提醒一声。 宸王摇摇头:“大哥不必提醒我,我就是没记性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么活着多累啊?” 说完,也不等秦颖月的回答,潇洒地翩然而去。 看着宸王的背影,太子的眸光渐渐紧敛……老三,这一次你真的输了。 原本想着的,老三或许会有万全的应对,但在刚刚的那一番对峙中,老三却也没怎样。到底是他把老三想得太复杂了,还是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或许,在这事儿上,老三一直都是在装胸有成竹,想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老三这一番胸有成竹,的确奏效。母后就是被老三的那一番言语给吓着了,这才没有请父皇过来。 “月儿,你随我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太子道。 “是。”秦颖月低低应了一声,掩饰住了心底的欢喜。 秦颖月跟在太子身后,一路往坤宁宫去。这巍巍宫墙、飞檐斗拱、琉砖碧瓦,随着这未央宫城头顶的一方湛蓝的天,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光是瞧着,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恣意畅快…… 能主宰这未央宫的女人,那才是人中之凰、天下之尊。大夫人?呵呵……算得了什么呢?在她面前,甚至连一只匍匐着的蝼蚁都不如。到那时,她想让那贱人怎么死,那贱人就得怎么死…… 可是到那时,她却不能让那贱人死。这世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听说有一种酷刑,叫“棍刑”。是将人剁去四肢、割去耳朵、挖去眼睛、割掉鼻子、舌头……只留下一个如同棍棒一般的躯体,是为“人棍”。如果把大夫人做成人棍,一定很好玩儿。 最好再弄一些蛆虫来,让它们在她的身上爬、噬咬她的皮肤……到那时,这个自诩仪态万方的丞相夫人,还能认为她自己是个美人儿么?呵呵……猪狗都不如,笑死人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不是能比那被人打死之后、尸体喂狗的痛苦,更重一些…… 行走在这未央宫中,因着是跟在太子身后的,自然不用卑微垂首,她愿意看哪儿,就看哪儿。只要太子不回头,没有人能指责她僭越。这些往来的宫女儿太监们,都在向太子施礼避让,谁敢看她?谁敢冒犯她? 可如今借人之威,终究不痛快。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成为这未央宫的女主人,那才是痛快至极…… 太子听秦颖月一路如此安静,一丝询问也无,不免回身看了她一眼。 秦颖月慌忙收了目光,垂首,恭敬侍立。 “你喜欢这未央宫?”太子问道。 他已经看到,她打量这未央宫的时候,是满眼的欢喜。 秦颖月知道太子定然看到了她的神情,因而也不掩饰。诚实地点点头:“妾身很喜欢。” “为什么?”太子问道。 “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日后是一定要入主到这未央宫里来的。只有有福分跟着殿下到未央宫里生活,才能日日看到殿下……”秦颖月柔声道。 太子看着她,眸光深邃…… 半晌,带着笑音问道:“你是因喜欢本宫,才喜欢这未央宫;还是因喜欢未央宫,而喜欢本宫?” 他的声音是笑着的,但秦颖月却知道,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问题。 可……他既然已经如此问了,如果她说,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喜欢这未央宫的,会不会有些太假了?他既然如此问,便是有怀疑的。 而他为什么会怀疑?显然是觉得,像她这样诡计多多的女人,是不可能太过痴傻地爱一个男人的。 他觉得,她的爱,必是有所求。 而言语总是无力的,不管她现在说得有多深情,太子都是不会相信的。太子这样心计深沉的男人,能让他相信的,就只有他眼见的事实。 秦颖月微微一笑:“有时候,言语最是无用。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殿下不会马上厌倦妾身,何不边走边看?这不也是一番别样的乐趣吗?” 太子笑笑,放眼看着这高耸巍峨的宫墙…… “这未央宫里的高墙,多高、多华丽……除了这未央宫的主人,怕是人人都要仰望着他。可一旦地动山摇,它摔得也是最惨的。如今你和本宫,都站在这高墙之下,若此时有地动,你可要与本宫一起死在这高墙之下了……它能取悦你,也能害死你……你,怕不怕?” “太子威重,震得住那地动山摇。”秦颖月屈膝施礼,坚定道。 太子一笑,扶起了她。拍了拍她的手:“借你吉言。” 宸王刚走到御花园儿里…… “嘿!”忽然有人从身后花丛中跳出来,想要吓唬他。 宸王回身:“凝儿,你又胡闹……” “三哥你这没趣儿!妹妹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不说感谢也就罢了,干嘛还要说人家胡闹呢?” “你等我干什么?”宸王道。 “四哥……四哥!别躲了!出来吧!”风北凝没回答她三哥的话,而是向一旁招手。 “我让你跑!” 忽然,花丛中又冲出一个人来! 宸王看着那合身一扑、蛐蛐儿没抓到,却把自己摔得不轻的、他那比他还没正形儿的四弟,已是哭笑不得。 “好了,还不快起来?等下被哪个仰慕你的小宫女儿看到了,可要对你失望了!”宸王笑道。 风北凝看到她三哥没事儿人似的,笑得和往常一样,完全不像是吃了大亏的样子,很是诧异:“三哥,你是被大哥给气糊涂了吗?” “什么气糊涂了?有什么可生气的?”宸王笑道。 风北凝眨着水润的杏眼儿,看了他半晌,拉长了声音:“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和四哥好生担心呢!” 看三哥的样子,应该是到了皇祖母那里,皇祖母袒护他来着。 且三哥一贯心思豁达,哪怕是皇祖母的袒护不太明显,三哥多少还是受了委屈的,非是大是大非,三哥都不会放在心上。 “是啊三哥”,风北靖正了正衣袍,“我们好生担心你呢!自你和太子去了慈宁宫后,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嗯……”宸王看了那花丛一眼,“看得出来,是挺担心我的。” “我这也是充分利用时间么!更何况,我对三哥的担心,都在心里呢!要是随随便便表现出来,那多肤浅呢!”靖王笑道。 宸王笑笑:“好啦,我没事,你们快去玩儿吧,别为我担心。” “可是三哥,三嫂可怎么办呢?三哥可从太子那里探到端倪了?”风北凝问道。 风北宸看了这小丫头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小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咧咧的,实际却聪明得很呢!只是平日里不遇大事,不曾表露罢了。 之前母妃总为妹妹担心,怕她以后嫁到夫家,回受夫家的算计欺负。他就说凝儿古灵精怪,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但母妃爱女心切,当局者迷了……有机会,一定要让母妃见识一下凝儿的聪明才行。 “三哥,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吗 ?”风北凝被她三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三哥实在太过俊美,即便知道这是自己同母同父、最亲近的哥哥,但有时候被三哥瞧着,却还是会止不住的脸红。 母妃也真是的,三哥一个男人家,把他生得这么好看干什么啊?简直是个男颜祸水啊! “你们都放心吧”,宸王笑道,“王妃是一定会回到府中的,不出明日。而且,定然一点儿闪失都没有。” “三哥,你……确定吗?”靖王道,“不是弟弟糊涂,也不是弟弟不相信你,而是……那毕竟是三嫂啊,三哥怎么这么云淡风轻的?难道……你真的还没有放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手足之情 靖王四下看看,见这御花园里,能放眼看到的地方的确再无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你真的还没有放下秦颖月?有人说你娶三嫂,只是为了她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好名声,真的是这样吗?” “啧……我说你啊……什么时竟像个妇道人家似的,这么八卦?”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靖王道,“而且,我觉得三嫂人挺好的,不管人家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既然已经她娶回家里了,总该好好对待才是。” “我对她不好?”宸王道,“后宅大权都给她,日日去见她,哪个姬妾有这样的恩宠?” 老四这个鬼灵精,竟然能看出容菀汐对他不是真心的,难道容菀汐表现得很明显?怎么他自己倒没觉得?一直觉得,在外人面前,这女人的戏还是很好的。有时候他都要被她给唬住了,险些就要以为,这女人对他动了情。 “别瞎猜,你三嫂对我的仰慕,那可是堪比沧江之水,恣肆奔腾……” “我看不像。”老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可不是猜的,他是从初夏的态度上看出来的。如果三嫂真如三哥说的那般,对三哥那样崇拜爱慕,怎么前日和初夏提起三哥的时候,那小丫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丫鬟的态度,都是随着小姐的态度而来的。 “行了,你们两个可还有事?”靖王说得如此肯定,宸王一时也没找到可以作为有力证明的事儿来,索性不去分辨。 “没事儿了,我随你去府上玩儿”,靖王说着,回身对六公主道,“六妹,你就别跟着了。” “我不!凭什么我不能跟着啊?” “三嫂又不在,没有女眷陪你玩儿,你跟着我们两个,不是碍事儿吗?” 靖王说着,揽住宸王的肩膀,急匆匆道:“三哥快走,别让她跟上来。” “你想的美!”风北凝一跺脚,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这一会儿里,宸王谈笑如常,这两人也便都放了心。但三哥的情绪是一方面,事态的进展又是一方面,所以这两人都觉得,还是跟着三哥回府,更为稳妥一些。 宸王又岂能不知道这两人真正的意思? 凝儿与自己一母同胞,最亲的兄妹间,把对方看得极重,那是一定的。 四弟虽说不是母妃所生,生母淳贵人早逝,自幼是跟着太后长大的。但实际上,却也同在母妃跟前儿长大没什么区别,反正他总是去漪澜宫和慈宁宫里,除了例行去坤宁宫请安之外,别的宫室,他是概不来往的。 他们三个从小儿就好,平日里打打闹闹的,谁都没个正形儿,谁也不会把对对方的关爱挂在嘴边儿上。但只要出了事儿,他们三个,一定是一条心。 听得四弟和凝儿在自己身后斗嘴,宸王这心里,也舒坦了些。 回去给父皇上一道请罪的折子,自己把这事儿主动交代了,免得让大哥先发制人。所以这事儿,还迟不得。 只不过倒也不必太过着急,只要在晚膳之前给父皇送过去就行了。皇后和大哥向父皇说起此事,是绝对不会弄得太过刻意的,一定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里,看似随意地提起。主动向父皇请安的时候,说这事儿显然是不合适的。 回到王府,宸王直接去容菀汐的昭德院。 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到这边来的,只是一进王府,习惯性地就往昭德院这边走了。半路上,才忽然想到,容菀汐现在不在昭德院中。 但是身后有弟弟妹妹跟着,总不能中途折返回自己的招贤院去。不然少不了被这两人一番嘲笑。 “三哥,王嫂又不在,你回昭德院干嘛?我多不方便啊?”靖王故意这么说道。 其实心里,已经在窃喜了。 刚刚走到芙蕖之时,三哥忽然脚步一顿,他就知道,三哥一定是出于习惯才往这边儿来的,这会儿是忽然意识到了。只是碍于面子,死撑着。 只不过,这倒是便宜了他。又可以逗小姑娘玩儿了。 可是他三哥却也能把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开口就道:“为了给你创造机会。” “咳咳……三哥,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靖王嘴硬道。 “那好,等下到了昭德院,我换身衣裳,咱们就去喝花酒。得告诉初夏一声儿,我们去喝花酒了。王妃回来,好让她告诉王妃。”宸王道。 “三哥,如此敏感时期,你还是消停一点儿吧!更何况我们还带着凝儿呢,多不方便啊!”靖王道。 宸王笑笑。这小子还嘴硬呢。当着初夏的面儿,说去喝花酒都不敢了,还说没对那小丫头有意思? 到了昭德院,初夏迎了出来:“殿下……四殿下……” “这位是六公主。”见初夏不知该如何称呼,靖王忙提醒道。 “公主殿下。”初夏施了一礼。 “你就是初夏吧?我们刚刚还提起你呢!四哥好怕你呢!”风北凝笑着扶起了初夏。 初夏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咦?我家小姐呢?” 不是她看少了一个人,小姐是真的没在,而且也没跟在后头儿。 “她会晚些回来。”宸王道。 靖王见初夏立刻担忧起来,忙道:“你放心,王嫂只是在慈宁宫里陪太后说话儿呢!” “哦,那就好。”初夏道。 还以为小姐在太子府中出事儿了呢!原本小姐去太子府,她和知秋就很是担心,可小姐却说没事儿,不让她们跟着。 “知秋,给本王磨墨。”宸王一进屋儿,就吩咐趴在小桌上的知秋道。 知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倒也听话地去磨墨了。 “四弟,既然你不方便进你嫂子的房间,就在外面和初夏玩儿吧。逗逗雪绒。” “雪绒也睡觉呢!”知秋道。显然被打断了好眠,很不开心。 宸王笑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四会猜到菀汐对他并无爱慕之意了,一定是从这两个小丫头的态度上看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对他如此不待见,显然知道自己并非她们小姐的心头所爱,气他坏了自家小姐的良缘呢。 宸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纸。陈述了事情的经过,认了错,说了太后对他的处罚,以及皇兄对他提出的,不让他上朝、闭门思过的提议。 当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虽然无意,但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自责,实在无颜上朝去面对大哥。说儿臣担心大哥看到儿臣上朝,以为儿臣并不诚心悔过,一怒之下,再当着满朝文武提起今天的事情来。 “儿臣颜面是小,皇家名声是大。儿臣已经做了糊涂的事,岂能再给皇家名声抹黑?岂能让父皇为儿臣担忧?儿臣让父皇脸面无光,深感自责,儿臣一心悔过,自觉无颜面对父皇,因而向父皇提出此不情之请,自请十日不朝。望父皇恩准。” “儿臣,跪拜涕泣。” 写完了,轻轻吹干了墨迹,向门外喊了一声:“老四……” 此时靖王正和六公主、初夏一起在远儿内逗雪绒呢,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干嘛?” 宸王将这封请罪信装好,到门口儿去:“你过来,帮三哥一个忙。” 靖王只好将雪绒塞到初夏的怀里,就往门口儿来了。刚刚雪绒在他怀里,初夏在边儿上逗着,看起来就像是逗他们的孩子似的,那画面别提有多美了。三哥可真不开眼。 “老四,你把这封请罪信给父皇送去,且等了父皇的答复再回来。”宸王说得很随意,好像这信里,只是一句简单的“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已。 但靖王却郑重起来,岂敢怠慢? “三哥……”靖王接了信,道,“你放心,在父皇面前,我一定会妥善应对的。” 宸王点点头:“去吧。” 看到四哥出了门儿,风北凝看了她三哥一眼:“三哥,要不要我也跟着?” “不必,人多可不是好事。”宸王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风北凝这么嘀咕一句,就继续逗雪绒去了。 渐渐日暮西沉…… 晚膳前,靖王急匆匆进了昭德院。 其实三嫂没在家,他是不用顾忌太多的。在家哥哥嫂嫂,岂会挑他的礼?因而见初夏和凝儿都在正屋里,他也就很自然地进来。 到书房去:“三哥,父皇说了,准。” “父皇还问你什么了?”宸王问道。 靖王道:“父皇看了三哥的请罪信,只是思虑了半晌,便说了,‘告诉你三哥,说朕准了,让他在家里好生抄书就是’。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宸王颔首,道:“这反而是最好的情况。” “是啊,父皇根本都没问我,这说明,父皇看了那信,就从字里行间看出三哥的意思来了。”靖王道。 “不错,只不过现在父皇只是心有怀疑而已,顶多是更偏向于信我一些,因为我的请罪信在先。但若想要让父皇在心中下具体的定论,还要看明天大哥在朝堂上的表现。” 因为不了解前朝的事儿,后面的话,风北凝就不太能听的明白了。但是听到四哥的话,也知道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父皇是更倾向于信任三哥的,她也就放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无耻折腾 留了老四和凝儿在府上吃晚饭,虽然容菀汐没在,但宸王还是吩咐人把饭摆在她这里了。嘴上说的是,“免得折腾。” 晚膳后,六公主和四殿下各自回宫回府去了,初夏见自家小姐还没回来,有些着急了。试探着问道:“殿下,小姐真的在慈宁宫里陪太后吗?” “当然不是真的”,宸王道,“估计你也听出了,我们在太子府,发生了一些事。” 初夏有些着急,但是自家小姐不在的时候,她却反而要比平日里沉稳得多。 平日里什么事儿都有小姐去思量,什么事儿都用不着她操心,总是习惯性地依赖小姐。 但如今小姐不在家,她也不想让宸王小看了他们将军府的人。因而仔细想了一番,才道:“殿下,小姐应该会安然无恙的吧?不然殿下怎么可能没事儿人一般?定是殿下心里有分寸,拿捏准了的。” 宸王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聪明的。” “殿下,那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今儿晚上会回来吗?”小姐不在,知秋却也沉稳起来。不慌不忙的问道。 知秋如此不慌不忙的,连初夏都有些惊讶了。 回身捏了捏她的脸:“行啊,小丫头长大了啊!” “人家早就长大了!”知秋道,“只是平时有小姐在嘛,咱们什么事儿都不用愁,就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啊,小姐也愿意看咱们无忧无虑的。可小姐不在的时候,咱们不得沉稳一些吗?总不能辜负了小姐对咱们的恩情和教诲!” 初夏笑笑,颇有感怀:“是啊……平日里都是小姐呵护着咱们。你瞧咱们两个,哪儿像是做奴婢的呢?被小姐宠的,分明比那官家小姐还自在逍遥……” 可是如今小姐出了事儿,她们却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虽说看宸王如此笃定的样子,她也觉得,小姐是会平安归来的。但这过程里,小姐怕也是要受苦的吧。皮肉上的苦到不至于,只是皮肉上的苦,却也从来不重要。 世间的最苦,从来都是在心里的…… 自老爷遭祸那日起,小姐的心里,就没安生过。 宸王听着这两个小丫头的话,不免在心里想着……菀汐,你还真是一个让人想不喜欢都不能的好女子…… 只可惜,你这样的好女子,怎么偏偏和本王绑到了一处? 这缘分二字,有时候当真奇妙的很。只是孽缘和良缘,在一段缘最开始之时,从来都分不得那么明显。 “殿下……殿下……”忽而,小厮卓酒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殿下!不好了殿下……”卓酒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里,站在门口儿道,“有人在西郊乱葬岗,见着几个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女人,报给京兆尹府了。有人说……说那里面有王妃娘娘!” 宸王却只是淡淡点头,道:“备车,去京兆尹府。” 初夏和知秋都很担忧,但是看到宸王依旧如此沉稳的样子,也不好把这担忧表现得太明显了。 见宸王起身,初夏跟上来道:“殿下,奴婢随您去吧。” “不必了,你去传了鞠大夫来,让他过来等着。本王和王妃很快就回。”宸王道。 见宸王步履沉稳、不慌不忙地出了院子,知秋低声道:“初夏姐姐,你说,殿下真的担心小姐吗?” “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殿下其实是担心小姐的,那就说明,一定是真的。”初夏道。 “可是……看起来又不太像,我也糊涂了。”知秋道。 “或许只是不表现出来吧。如果殿下不关心小姐,又怎么会从回府到现在,一直都在咱们昭德院里?” 上苍保佑,一定要让宸王殿下妥善化解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小姐的名节受损、也千万不要让小姐真的出事儿…… 宸王上了马车,吩咐了马夫快点儿赶车,而且吩咐了,声张一些也无妨。马夫一路喊着,“宸王出行,尔等避让……避让……”,赶着马车疾驰在这即便在晚膳后,却依旧很热闹的京都市集上。 晚霞最后的余光笼罩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闹市里,各商家小贩儿已经点起了灯笼,一派祥和之象。这祥和的傍晚的京都,被宸王这马车一路惊得,也喧闹起来。 早有一些好信儿的百姓,跟着宸王的马车往府衙方向去了。 其实这京都府衙门前,早有附近的百姓围在这里,正在院外看着那大堂中的情况,指指点点。 “宸王到……”宸王只身前来,马夫冯四便担下了小厮的活计,向里喊道。 围观的百姓们立刻避让,给宸王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宸王阔步进入府衙,听得身后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听说宸王还挺宠爱王妃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王爷还能要王妃了吗?” “应该不能了吧,对咱们女人来说啊,还有什么能比清白更重要的? “就是呀,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妇儿,而是皇上的儿媳妇儿呢!宸王殿下怎么能留一个残花败柳在家里呢?” 宸王一路进入大堂,京兆尹岳槐忙下了主位,急匆匆迎在门口儿:“下官给殿下请安。” “大人请起。”宸王道。 岳槐看了地上一排躺着的那六个女子和一个报案的行商一眼,已是心内一沉。 这行商来报案,说从西郊经过的时候,看到有六个女子衣衫不整地被人扔在乱葬岗那边,但看起来却不像是死了的人,凑近了一瞧,果然还有鼻息。他让人去看看是否确有其事,底下的人果然带了六个女子回来。 一想到下午太子府的人来报官,他就觉得不好了。可是底下的人不懂事儿,一路带了这六个女子回来,少不了要惊动一些百姓。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还是可以挽回的。正当他打算关起门儿来处理的时候,太子府忽然来人,示意他务必要开堂审理此案。且言外之意是,这六个女子,就放到公堂上,让围观百姓们辨认。 六个女子被抬进府衙的时候,当下就有百姓认出这里面儿有宸王妃了。好在他有意低调着,也没击升堂鼓,引起的主意倒并不算极多,只是周围的百姓知道而已。但即便做了这样的权衡,这一次,却也还是把宸王给得罪了吧? 正欲哭无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摘清自己之时,忽听宸王却是笑着问他的:“午时那会儿,不王的王妃丢了,如今听到大人这里有六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可否让本王辨认一下?” “不……不可能吧……”岳槐忙笑道,“王妃娘娘怎么可能被人扔在乱葬岗呢?” 边说着,边给宸王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让宸王暂时否认了王妃在其中。 宸王笑笑,这位岳大人的脑子,转得倒是挺快的。要是换做旁人,估计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否认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干系,只说以为这是普通的民女罢了。 但这位岳大人,却并未如此推脱,而是采取了另外一种应对方式……投诚。 宸王却是不理会岳槐的话,绕过了他,到那大堂里并排躺着的六个女子身前仔细辨认。 果见左边数第三个,就是容菀汐。 容菀汐的外衫有些不整,发髻也有些凌乱,但内衫倒是很完好,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而其他几个女子,样子的确对得起看客,不像容菀汐这么含蓄。一个女子外衫尽褪、一个女子露着香肩,还有一个女子,大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 太子的人对菀汐果然够客气。 “王妃果然在这里……”宸王说着,蹲下来为容菀汐整理了外衫,又将她有些散乱的发髻简单整理了下,这才横抱起容菀汐。 宸王抱着容菀汐就往外走,对岳槐道:“既然本王已经找着了王妃,就不打扰大人审案了,大人继续。” 岳槐看着宸王就这么抱着这个有失贞之嫌的王妃,即便心里再有思量,却也还是有难以抑制的惊讶的。 “这……”岳槐沉吟一瞬,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好道,“殿下不留下来询个究竟吗?” “本王只管找着王妃便可,其他的可是与本王无干。大人不必有所忌惮,照常审案就是。” 宸王说着,抱着容菀汐就阔步往院门外走。 岳槐脚步一抬,但眼眸一转,还是收了回来。只是在原地施礼道:“下官恭送殿下……” 说完,就果真继续回去审案了。 其实这案子在现在这个程度,有什么可审的?不过是问问这个行商姓甚名谁,为何来此处,为何又会恰巧走了乱葬岗那条路,为何又会发现了这些个女子。 问来问去,也不过是一个路过之人而已,能问出什么名堂来?最后也就是随意给他扣上一个嫌犯之名,暂且关押了,静看这事情的后续进展。 宸王抱着容菀汐出了府衙,围观百姓们已经看呆了。见宸王如此温柔地抱着她王妃不说,还很细心地为她拂了下脸颊的碎发……殿下看着王妃那眼神儿呦,简直温柔得都能溢出水儿来,就像宝贝一个稀世珍宝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初初心动 宸王将容菀汐放到马车里,刚要上车,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喊道:“三弟……” 是太子撩开车帘,正向他一招手。 宸王也不急着上车,而是站在马车前等太子。 太子下了车,宸王向他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大哥。” 相对于宸王的面色悠然,太子的面色却是极其凝重的。 “哎……”长叹了一声,向马车里看了一眼,“弟妹还好吧?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宸王深意一笑:“弟弟心里有数儿,咱们皇家的人,傲骨和底线还是有的。” “呵呵……”太子笑笑。 “三弟……”太子拉过宸王,将他拉到马车一边,关切道,“这事儿闹到这个份儿上,不管怎样,也是人尽皆知了。我看你留着这个已经失了好名声的女人,实在没什么用处,不然就借着这个由头儿,扔了吧。” 宸王话里的意思,太子自然是听出来的,但却也不甚放在心上,当然也不可能挑明了。这事儿,宸王和他,心照不宣就得了。 只不过……这风凉话,说说倒也无妨。 “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太子低声笑道,“其实哥哥看的出来,你心里还是记挂本宫的慧美人的,娶这容菀汐,也就只图她一个好名声儿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容菀汐对你的用处,可还在?” 太子这话,很显然是计谋得逞之后的炫耀了。 他是要让宸王知道,这一次,他的收效可不仅仅是那明日要到手的督办之权而已。还有,他毁了容菀汐。 这一次的闹腾,可不比婚前的小打小闹。婚前的那一次,只是让老三自己心里犯嘀咕罢了,但这一次,可是人尽皆知了。 太后和父皇虽说对皇家儿媳的贞洁也是极其在意的,但只要容菀汐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大到不可敷衍过去的程度。 人已经劫了,那江湖匪徒的名义也假借了,这一次,就算不把容晚汐摆到公堂上来,太后和父皇听说了这江湖匪徒劫人的事儿,也是会怀疑容菀汐的贞洁的。 但虽然怀疑,这种隐晦的事情,却也绝对不至于让太后和父皇一怒到,下旨大动干戈地追杀狂徒、剿灭其帮派。越是涉及到皇家儿媳的贞洁,太后和父皇反而越希望这事儿快点儿过去,息事宁人。只是以后,对容菀汐的态度,可自然不比从前。 既然无论低调处之、还是大张旗鼓,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何不把这事儿做大了,让老三更难堪一些? 宸王只是含笑看着太子,半晌,才压低了声音笑道:“自然还在。就像那长在弟弟花园儿里的葡萄架子,结的果实,弟弟从来都不吃,外人瞧着眼馋,却也摘不到。只要它在弟弟的花园儿里,能让别人馋而不得,这就是它的价值。” “呵呵……”太子笑笑,“三弟啊……” 说着,向马车内看了一眼:“本宫怎么觉着,你今天有点儿沉不住气?往常这样明显的话,你可从不会说出来的。” “弟弟说什么了?”宸王一脸不解地笑着,“只是大哥问话,弟弟答话而已。大哥……” 宸王拍了下太子的肩膀:“咱们兄弟之间相处,还是简单一点儿的好嘛。弟弟一番赤诚待大哥,若大哥对弟弟百般揣摩猜测,岂不是太伤了你我的兄弟情分?一次两次还好,权当做兄弟间的玩闹了。但若是次数多了……呵呵……当然啦,长兄为大,就算次数多了,弟弟也还是会依旧如同敬重君父一般敬重大哥的。” “走啦……大哥快进去看看你那几个美人儿吧,别为弟弟担心……”宸王一挥手,笑着跳上了马车。 太子看着宸王府的马车缓缓行远,转过这条短街,进入集市之中,不见了踪迹。摇头苦笑笑,暗叹道:“三弟啊,若是在寻常百姓之家,你说你一番赤诚待我,我一定相信。但在皇家,除了那落在圣旨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就像你说这话,你自己也不相信一样。” 从小儿他们就被各自的母亲灌输各种利弊权衡,看尽宫里的勾心斗角,哪怕是在最为纯真的孩提时代,亲兄弟之间,却也没有“赤诚相待”这一说。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凉…… 原本这世间,最值得相信的莫过于亲情。但是在皇家,亲情太薄,父母、兄弟,相互之间,都是心隔肚皮,人人都只不过是这天下权势之局中的一颗渺小的棋子罢了。但人人都想要让自己主宰整个棋局…… 宸王和容菀汐回到王府,抱着容菀汐下了马车,一路往昭德院而去。 鞠大夫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宸王回来,忙应了上来,道:“殿下,娘娘这是怎么了?” “许是中了什么**之类的,你给瞧瞧,看看可是对身体有碍?”宸王抱着容菀汐进了屋。 将容菀汐平放在床上,细心得为她挽起了袖口。 鞠大夫隔着帕子拔了脉,眉头紧锁,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药效极强。从脉象上看来,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药效呢。看来只能行针逼毒了。” “好,劳烦先生即刻为王妃医治。”宸王道。 听鞠大夫这么说,宸王就知道这一次,太子让人用的仍旧是醉梦长。 这药果然好用,看来太子已经用上瘾了,越发的顺手。不知道江大夫的配方研究得怎样了,等这小女子行了,倒是要带她回家一趟。 一来,是要让容将军放心;二来,自然是问一问那醉梦长的进展。 虽说这药,现在看来对他还没什么用处,但未来的日子里,或许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机会。 宸王看着那个面容平静地小女子,原本平静的面容,没来由地,眉心一簇…… 这一次,的确是自己连累她受苦头了…… 倘若她与他,没有这一番结为夫妻的机缘,此时的她,或许还只是一个欢心待嫁的闺中少女吧。 当然……她这身子,如今仍旧是一个黄花闺女…… 看着鞠大夫为她行针散毒,看着她这一张绝美的睡颜,宸王不禁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给她指这一条路,以她的聪明才智,或许也会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的。 彼时在淑女坊中,看了她那平静落泪的绝色面容,他的心里,便认定了这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和月儿媲美的人。当时生出了娶她为妻的念头儿,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将太子一军,以报夺月儿之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名声好,娶她做王妃,于大局有助。 但实际上,他的潜意识里,还有另一个极其简单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她美。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好色,府里的这些侍妾,也都是因为瞧着美才弄回来的。以助于营造醉心声色的形象是一回事,但他也不可能什么庸脂俗粉都弄回来。前提还是要……好看。 可这一阵子相处下来,愈发觉得她这好名声和好看的外表,都不那么重要了。 渐渐的,他真正对她的心,提起了好奇和探寻之意…… 艳色天下重,宸王摇头笑笑……暗自自嘲,归根究底,还是只是因为她好看而已。不然他才不会多看一眼、才不会起探究之心。首先要好看,才会提起他的兴致。这般肤浅的好奇,岂能与他和月儿之间的感情相提并论? 他们在太学中同窗共度三载,读书时一起做学问、下学了一起游山玩水、谈天说地,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今,佳人暗投,而他的身旁,也有了这样一颗美妙的明珠。 只是这佳人和明珠,到底都是苦命的人,都可惜了。 鞠大夫医术高明,和将军府中的江大夫相比,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比江大夫用的时间更短一些,就逼出了容菀汐身体中残余的**。 “殿下,在下把脉象,毒已经尽了。只是娘娘的身体还处于沉睡的西瓜中,只要用冰毛巾敷在娘娘的额头上,娘娘很快就会醒转的。”江大夫道。 等在外屋的初夏和知秋听了,也不用宸王吩咐,两人一起,忙不迭地去弄冰毛巾了。 雪绒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似的,原本只是在外屋里初夏的脚边转悠,见初夏走了,却探头探脑地进了内室里来,仰着头看、摇着尾巴,看着躺在床上的容菀汐。 宸王笑笑,坐到床边去。拉起了容菀汐的手…… “你瞧瞧,你人缘儿多好?连这只小狗狗都这么担心你。”宸王道,声音中,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极其动情的温柔…… “唔……汪……”雪绒好像听出了有人在提它似的,叫了两声儿。 不多时,初夏和知秋弄了冰毛巾来,放在了容菀汐的额头上。 “你们两个,去厨院拿点儿食材,回来去小厨房给王妃弄些清粥小菜儿。”宸王吩咐道。 “直接让厨院做了送过来,不就可以了?”知秋道。 见自家小姐要醒转了,先前的思量瞬间不再了,光顾着担忧了。此时她就只想守着小姐。 初夏看出了宸王是故意支走她们,因而拉着知秋的手,道:“放心吧,鞠大夫的医术很是高明的,小姐一定会平安醒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布局维护 初夏拉着知秋出了房门,宸王低头看向地上那一团摇着尾巴的、白绒绒的东西,笑道:“你要不要也出去?” “唔……唔……”雪绒当然听不懂宸王的话,但是这小家伙,好像能看清楚人的脸色似的,见宸王对它笑,立刻凑过来,在他的锦靴上蹭着撒娇。 原本身体内的迷香药效已经全解了,再被这冰毛巾一激,容菀汐很快便醒转。 觉得头脑沉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正温柔地对她笑。看到这样如同春风一般暖人心的面容,容菀汐竟也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而且,迷蒙的眼中,有些许温柔的神色流露。 “菀汐,你醒了?”宸王轻轻摇了下她的手。 容菀汐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是被他攥着的。 但是头脑沉沉,一时也不想要将这只手矫情地收回。即便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在她昏迷的时候,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倒也说得过去。 宸王见容菀汐没有拒绝之意,不知怎的,这心里,竟是更软了些。 容菀汐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宸王立刻帮她拿起枕头,扶着她,让她靠着。 一坐起,容菀汐的头脑就清醒得多了。看着宸王,第一句话就是:“事情解决了?你可受委屈了?” 听得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宸王的心里,竟似有一汪春水融化开来……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眼神,不由得更温柔了些…… 被宸王这样看着,容菀汐觉得有些尴尬,玩笑道:“好了,这事儿妾身又没打算埋怨殿下,也没打算向殿下讨赏,殿下就不用用美色来忽悠我了吧?” “咳咳……”如此一番柔情,竟然被她用如此玩笑的态度来对待,宸王觉得大跌面子。随之,也立刻清醒过来。 “放心吧,本王何许人也?岂能让人欺负了去?只有本王欺负别人的份儿!”宸王玩笑道,言语和神态,都恢复了他那平日里潇洒恣肆的样子。 “哦?是吗?这么听着,你是欺负了……”容菀汐原本和他玩笑,是想要说“秦颖月”的,但话没出口,就立刻变成了,“太子殿下?” 宸王对秦颖月的痴情,从这一次在太子府发生的种种,就可见一斑。 宸王这等绝不会轻易流露自己感情的人,当时在见到秦颖月和太子在酒宴上亲近的时候,却是那般不顾旁人地喝闷酒。虽说也是借着那情酒之效,但若并非他心中深情太重,即便是情酒之故,以他的定力,也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他这人,城府太深,荒唐顽劣、风流不羁,都只是他的外表而已,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他那深不见底的心胸中。 他的情感,只怕只有在秦颖月面前的时候,才会如此失控地流露出来吧? 可……如此想着,忽然想到,宸王刚才看她的眼神…… 容菀汐摇头笑笑,自己也是糊涂了,怎么会这么想?宸王看她的眼神儿,岂能和真情流露沾边儿?他是在忽悠她呢! 宸王看出了容菀汐中途转了对象,正打算按着她问出的来回答,却看容菀汐忽然摇头笑了。 “你笑什么呢?”回答便变成了反问。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其实殿下这人……还挺有趣儿的。”容菀汐道。 “有趣?”宸王笑笑,忽然剑眉一挑,眼中已经有了调戏之意,凑近了容菀汐,“哪里有趣,爱妃体会过吗?可想体会?” 容菀汐别过头去,知他是故意玩笑,若她恼了,可刚好衬了他的意。容菀汐也不恼,只是道:“殿下就打算让妾身这么一直饿着?” 宸王见她不恼,收回了玩笑之意,有些悻悻的:“你啊……你觉得本王有趣儿,本王现在却觉得你无趣儿了。” “哦?殿下是现在才这么觉着吗?妾身觉着,妾身一直是个无趣儿的人哪。”容菀汐玩笑道。 身上酸软无力,但与他这般说笑着,身上的难受感倒也减轻了些。这美色二字,果然奇妙,不仅仅对男人有作用,对女人,也同样如此啊…… “你又笑什么呢?” 这一次,容菀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难道还能直接说,“妾身把殿下当做了那可以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殿下”,忽然门口儿响起了一句轻轻的通传,“京兆尹岳大人来求见。” “知道了,请他到问柳斋。”宸王交代云裳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退下了。 这问柳斋并不是王府中的见客之所,而是宸王的一处极私人的地方,他怎么忽然请了京兆尹去问柳斋? 正诧异之时,听得宸王道:“本王去处理一些事,很快便回。爱妃可不要想本王啊……” 这一刻,容菀汐有一瞬错觉,像是……他去问柳斋,是因问柳斋距昭德院极近,可以使他快去快回。 然而这一瞬错觉,只是一瞬即逝,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好。”容菀汐只是淡淡道。 宸王看着她,一笑…… 忽而伸出手来,为她捋了一下她面颊边的碎发,将它们掖在她的耳后。容菀汐发现,他很喜欢这个动作,好像专门儿和她垂散下来的发丝过不去似的。 宸王为她顺好了长发,手掌轻轻地在她头上拍了两下…… 他接下来的这个动作,让容菀汐觉着很不舒服。 但宸王已经起身出门儿了,容菀汐也就没有刻意强调什么。 宸王走后,容菀汐顺了下长发,他那轻轻的两下,触感还在,仿佛在她的发间留下了些许温度似的……不得不承认,宸王对女人很有一套。就他刚刚那一番温柔,任凭换做哪个女子,都早就被他弄得心神荡漾了吧。 只是她知他心中所爱,她也知道自己的心中所爱。 宸王走了,雪绒好像忽然活过来了似的,冲着她哼唧了两声。 容菀汐笑笑,伸出手来逗它。 这一刻,倒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宸王到了问柳斋,片刻后,岳槐就在卓酒的引路下,急匆匆地赶来了。 见了宸王,便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下官拜见殿下……” “大人请起,无需多礼。”宸王说着,示意云裳和卓酒退下。 岳槐只身前来,一个随从也没带,且一身轻便装束,看起来,就像是害怕被人识破他的身份似的。 云裳和卓酒退下之后,岳槐见周围没有旁人,立刻跪地叩首:“下官有罪,恳请殿下责罚……” “大人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咱们在自己府里,无需弄这些虚礼”,宸王说着,边扶起岳槐,“有什么事儿,大人直接说便是。” “哎……”岳槐叹了一声,道,“微臣知道自己办事儿不妥当,审案那会儿,不应该让娘娘就那么躺在府衙里的。” 宸王听了,只是一笑,道:“大人坐下说话儿吧,本王瞧你站着,都累得慌。” 岳槐微微一愣,没想到在这时候,宸王居然还会赐座给他。 倒也不推辞,只是深施一礼,斜牵着身子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宸王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十分闲适,随意问道:“那么大人为什么又那样做了呢?” “下午微臣接到太子府的人来报案,说是府中遭了窃,几个姬妾也被掳走了,宸王妃也在其列。下官吓坏了,忙派人去太子府中查了一番。刚回到府衙没多久,就见有人来报案,说是在东郊乱葬岗那边,发现了六个女子。下官慌慌张张地让人去查看,哪儿承想,底下那些不开眼的,就这么把人给带回来了。” “这样一来,自然惊动了一些百姓,事儿就闹大了。可能太子殿下觉得,事儿已经闹成了这样,如果下官不开堂公开审理的话,许是会让百姓们诟病,说我风国吏治不清明。因而授意下官,务必要开堂审理。因着这是太子府的事儿,下官知道事关重大,原本就慌了主意,自然是太子殿下怎么吩咐,下官就怎么做了。” 宸王听得他这一番啰嗦的言语,但却并未真的把岳槐当做一个糊涂的、啰嗦的人。 如果岳槐真的是个糊涂之人,他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通过这一番啰嗦,岳槐想表达的,主要有两点意思。一是他慌了神儿,当初没有可细想的机会;二是,将宸王妃放到公堂上,是太子的意思。 但身为臣子,自然不可能说太子殿下什么不是。只说是底下人不开眼,太子殿下为了平息民间争论,这才不得已下令的。 此番岳槐来宸王府的主要意图,就是要和他说出这一番啰嗦。以防因此事而得罪了他。 岳槐知道,如果他是个聪明的人,定然能从这一番“如实陈述”里,听出端倪来,听出他的投诚之心。如果他不聪明,而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酒色之徒,大不了也就是领了一番责罚去。自此,便再不用顾及他这边的情况了,以后站准了太子那边便是。 这位岳大人,三十出头儿中了榜眼,放了七八年外官,在京都中毫无背景,一步步靠自己的钻营和政绩,才坐到这京兆府尹的位置,绝对是个极聪明且有真本事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谁心先乱? 岳大人今日此举,是在投石问路呢。 可宸王却也不觉得岳大人的投诚是十足真心。这位岳大人,应该是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来办事儿,太子那边他也想要顺着、自己这边他也不想得罪。打的算盘,应该是静观其变,看谁会提拔重用他、看谁是个真正的明主。 只是岳槐心里的这一番思量,他倒不必放在心上。只要知道岳槐是个聪明人就行了。在现阶段,他要的并不是一个十足忠诚的追随者,而是肯办事、会办事的人。 岳槐见宸王只是轻抿了一口茶不说话,却反而不觉得宸王会降罪于他。 但一些必要的惶恐还是要有的:“下官有罪,一时犯了糊涂,恳请殿下责罚……若是殿下不责罚下官,下官这心里,着实难安哪……” 岳槐已经又叩首于地了。 宸王只好绕过书桌,再将他扶起来。 “大人何罪之有?大家都是一心为我风国办事的人,只是各自的出发点不同罢了。这事儿,赶到这里了,也是没办法。倘若本王在大人的位置上,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会那么做的。由此反而可以看出,大人是一个认真办事的好官。” “殿下太抬举下官了,下官愧不敢当啊……”岳槐顺着宸王的搀扶起身。 “事发之时,本王也在太子府,听大哥断定,说是近日来到京都城中的一些江湖人做的。说是什么……铁手帮的人。反正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本王也就不清楚了。只是本王觉得,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即便那些江湖人胆大包天,却也不会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 宸王说着,又绕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闲闲地坐着,示意岳槐也坐。 岳槐重新斜牵着身子坐了,恭敬地听宸王的话。 宸王很是悠然,像是讲故事似的:“如果一会儿大人抓到了那些江湖人,一定要细细审问一番,让他们如实交代,没敢对本王的王妃怎样。至于大哥的那些个姬妾,本王觉的……啧,看起来都那般凌乱了,估计说没被人怎样,这也是没人相信的。” “只不过,他们一定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六个女子,不一定哪一个都能冒犯得到。当时在场的,衣衫轻薄的那几个美人儿的面容,大人可记得清楚?估摸着,她们是被人动了,其他人,都没被碰过。大人觉得这样是不是很合乎情理?既对关注此事的人们有了交代,我们也问出了实情,不至于让无辜女子的清白蒙尘。” 岳槐听着宸王的一番话,听得宸王这一番吩咐落下,便忙说道:“殿下英明,一定是这样的无疑。” 宸王点点头,笑道:“说实话,这事儿本王是有些着急的,毕竟是关乎于王妃的清白。好在大人是个好官,办事得力,估摸着,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儿就有进展了。这毕竟是关乎于皇家女人们的事儿,大人连夜审理,也无妨吧?” “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岂敢怠慢?更何况那些江湖匪徒们诡计多端,既然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岂有关押他们过夜、给他们逃跑机会的道理?殿下放心,只要抓着了那些个歹人,下官一定能从他们的嘴中问出实情来,还王妃娘娘清白。” “嗯”,宸王笑道,“大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有天助。大人派上几个心腹,再去东郊那边寻寻,或许会抓住两个江湖人。派去的人不必多,但必须是要像大人这样聪明妥帖的人才行,一定得是大人信得过的。” “多谢殿下指点,殿下放心,那些个贼人,今晚是跑不了了。”岳槐道。 “只是……”岳槐故作犹豫地问道,“下官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案子,不知道这些个贼人,该当何罪?” 宸王笑道:“以大人对律法的熟识,该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这等胆大妄为,斩首示众这程度,该是有的吧? 岳槐满心疑虑,但既然宸王已经同意了让他定斩首之刑,想来……应该是派了死士吧。殿下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就是了,听话办事,总不会错。 “好,岳大人还有的忙,本王就不留你了。等下审理此案,如若大哥到场,本王一定到场。如果大哥没去,一切便全由大人明裁。”宸王道。 “是,下官告退。”岳槐恭恭敬敬地向宸王施礼告辞。 宸王起身笑道:“本王要去瞧王妃,刚好送大人到门口儿。” “哎哟……这,下官不敢受此抬举啊。”岳槐诚惶诚恐。 “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宸王笑道,“大人弄得这般郑重,把本王都弄糊涂了!本王和大人谈得来,咱们同僚之间、朋友之间,何必弄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走吧走吧,本王可都想王妃了!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 “殿下风流多情,臣等粗鄙陋相不可比啊!哈哈……”岳槐随着笑道。 送了岳槐出去了问柳斋,宸王吩咐云裳亲自送岳槐从后门儿出去。岳槐从前门儿进,那是迫不得已,但如有可能,他自然愿意从后门儿更为隐蔽的出去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见宸王如此礼遇自己,而且办事如此精明周到,岳槐心里,已是有些偏向于宸王了。只是自己倾向于谁是一回事儿,人家看不看重你,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单单只是从今晚的这一番交涉来看,他就可以断定,宸王绝对是一个值得辅佐的明主。只是这样的明主,坐下绝对不乏有才干的、誓死效忠之辈。自己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除了这一次的案子之外,以后怕是没有什么能被宸王用到的地方。 不知道以后的际遇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就是了。 即便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他朝一旦宸王真的登极,他的仕途,即便说不上不可限量,但做朝官的机会总是有的。 岳槐走后,宸王叫卓酒跟自己去昭德院。回到昭德院,在小书房里写了一封书信,递给卓酒:“你去,给雷停送去。别被人发现了,骑快马走密道过去。” “放心吧殿下。”卓酒接了书信,急匆匆退下了。 宸王对卓酒还是很放心的,这小子虽然平时也是个嬉笑玩闹的主儿,看起来没个正经,像是个行事不稳妥的。但实际上,心里却也是有思量得很,遇着大事,办事是很沉稳的。只因平日里总随着他玩闹,难免沾染了一些他的胡闹脾气。 安排妥当,宸王含笑进了寝房:“爱妃可想本王了?” 容菀汐忽略了他的调笑,问道:“殿下是打算反击了?” “反击谈不上……”宸王说着,锁住了她的眼眸,神情有些认真,“只是该守护的,本王一定不能让人糟蹋了去。” 容菀汐看他忽然认真起来,一时,却也没想到他口中说的那“该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只因她还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后,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只是能粗略地估计到,一定有人过去引诱宸王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秦颖月。在最关键的时候,一定有人破门而入,将宸王抓了个现行儿。接着,自然是太子的一番恼怒,将此事闹大。 宸王所说的这“要守护的”,总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名声,因为宸王对他的名声,似乎并不在意。那么,涉及到此事的,其他的需要他守护的东西,自然就是秦颖月了。 宸王坐在她床边,仍旧在看着她。好像是想要通过对她的注视,想通些什么似的。因为容菀汐可以看得出,宸王是在想事。 容菀汐也不打扰他,只是觉得被他这样认真地注视着,有些不舒服。因而闭上眼睛,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养神。 宸王见她闭上眼睛,也不说什么,而是起身出门儿。站在院子里,向屋后小厨房那边喊道:“初夏,你们的粥熬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蹭?” 初夏和知秋听了,相视一眼。 知秋道:“这是怎么说的?初夏姐姐不是说,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别打扰他和小姐单独相处么?刚刚咱们进去伺候小姐,小姐也说不用伺候,想自己待会儿!两个都赶咱们走,如今却又来催咱们了!” 初夏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儿?估计是殿下惹着咱们小姐了。反正咱们小姐是绝对不会出错儿的。” “本王问你们话呢?来个喘气儿的啊!” “殿下且等一等嘛!米粥就是要熬得稠稠的才好喝啊!”初夏跑出来,对宸王道。 “快点儿,你们小姐饿了!本王瞧着心疼!”宸王道。 听得他站在院儿里为难那两个小丫头,容菀汐已是轻轻笑出了声儿。 这是怎么了?她又没有戳他的软肋,他何必弄得像是恼羞成怒一般? 宸王进了屋,见容菀汐一脸笑意。又像没事儿人似的,悠闲阔步,坐到她床前来。 一时四目相对,两人竟都是愣住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暖室暖情 还是容菀汐汐按回过神儿来,向蹲在宸王脚边的雪绒招手:“雪绒,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别让这人不小心把你给踩死了!” “姐姐?”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只、正从他脚下摇着短尾巴往容菀汐那边走的小狗儿,眨眨眼,道:“本王可不想做它姐夫。” “随你,谁也没强求。”容菀汐笑道。 雪绒仰着头看着容菀汐,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肉嘟嘟白绒绒的圆脸,萌态十足……就这么一脸期待地等着容菀汐接下来的举动,估计是以为容菀汐是要喂它好吃的呢。 “她那边没有好吃的”,宸王起身,到窗前摘了一片百合花瓣来,逗雪绒道:“来,到姐夫这里来,姐夫给你好吃的。” 看到宸王手里真的有好吃的,雪绒摇着尾巴扭着屁股,一溜小跑儿到了宸王面前。 宸王也是言而有信,真的把那片花瓣喂了它 雪绒嚼了两下,好像是觉得有些难吃,想要吐出来。宸王忽然指着它的嘴巴,警告道:“不许吐!”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咕噜一下,吓得咽进去了。 “噗……”容菀汐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 实际上她也没想要忍着。容菀汐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相处,挺好的…… “被本王的威仪给震住了。”宸王负手而立,破有派头儿。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较量的对象,还真要被他这派头儿给唬住了,以为他赢了一场怎样的大仗呢。 “殿下,小姐,粥好了……” 初夏在门口儿低声请示道。 “进来。”容菀汐道。 初夏进了屋,闻到食物的味道,雪绒就抛弃了宸王和容菀汐,往初夏那边去了。 “知秋,把它拎出去,它该睡觉了。”宸王道。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一只小狗儿,你和它计较什么?” “碍眼”,宸王道,“有它在这里,爱妃都不看本王了。”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你本也不愿意让我看吧? 初夏很识相地,将托盘放在窗下小桌上,就道了声:“小厨房里还有些事儿要忙,小姐和殿下有什么吩咐,就去喊奴婢。” 容菀汐点点头,但是看到小丫头嘴角含着的那一抹恍若了然的笑意,心里有些不舒服。看了宸王一眼,眼中未免有了些许责怪之意。都是宸王这般故作亲热给闹的。 宸王却是无视她的嗔视,端着粥碗坐到床边,盛了一勺,吹了吹…… 在宸王还没有把这口粥递给她的时候,容菀汐就淡淡道:“不劳烦殿下,妾身自己吃吧。” 宸王见她忽然又恢复了这般平静淡然的神色,一时这心,竟是忽然跌了一下一般。但也并未深想什么,自然也不会明着问她这是为何。只是把粥递给了她。 见这小女子的神情淡淡的,很平静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米粥。宸王起身,将装着小菜儿的小碟拿了过来,夹了一些送到她的碗里。 看到这菜,容菀汐怔了下。竟是被他刚刚那一呵护的举动给弄糊涂了。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上有些酸软而已,还不至于起不来床,非要在床上吃吧? 但已经如此,也实在没必要再特意下床了,只是快些吃完便是。 不免暗叹,这男人,当真有让人乱了心神的本事…… 宸王看着容菀汐这般淡然的神情,半晌,笑道:“爱妃忽然这般淡然,该不会是……” 宸王凑近了些,继续道:“对本王动情了吧?害怕自己动情,所以才这般躲闪?” 听了宸王的话,容菀汐只是平静地咽下了嘴里的粥,又将碗里的粥快些喝尽了。起身去窗下的小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看到她这般不拿他的话当事儿,宸王倒也不急,只是一脸含笑地等着她的回答。 待容菀汐重新躺回床上进了被窝,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就先发制人:“爱妃是被本王说中了,所以在拖延时间,想应对之法呢!本王猜得可对?” 容菀汐靠在枕头上,丝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笑道:“殿下,妾身只是不愿满嘴食物地和殿下说话而已啊……” 看到容菀汐的笑容有些无奈,宸王心里有了些许挫败感。这小女子……怎么就能这般沉稳呢!哪怕是这个程度的挑逗,都不能让她慌乱? “咳咳……其实本王也不愿意让爱妃太过丢脸,所以爱妃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为了爱妃的面子,本王不会再问。”宸王故作强忍笑意的样子。 容菀汐却是摇摇头,笑道:“为了殿下的面子,如果殿下非要这样自欺欺人,妾身也是不会说破的。” “你……”这下宸王是真的笑了,缴械投降,“本王又输了一局。” 容菀汐含笑不语,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 其实她刚刚忽然变得平静疏远起来,只是因为不喜欢宸王那一过分细心亲密的举动而已。而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不想要多想。 宸王这样的风月老手,对付女人的招数可是很多的。如果不处处提防,指不定哪一次,就真的被他再次感动着了。即便因他而起的感动再多,却也丝毫影响不到她对翎哥哥的感情,但到底欠人之情,总是要还的。 容菀汐只希望他们之间,能始终保持着和平、亲切,但是不过分热络亲密的状态。只有两人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不涉及到人情往来,退步抽身之时,才能更痛快一些。 而且在这样的人面前,只有始终做到心里坦荡毫无亏欠,才能够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势均力敌地较量。 “你身子不舒服,今晚本王就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本王去别处。”宸王给她掖了掖被子,温柔道。 “多谢殿下体谅。”容菀汐道。 “这王府里,盼着本王走的,也就只有你一人儿。”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笑,不语。 “菀汐……”宸王看着她,忽然颇有感慨,“本王到底要使出怎样的解数,才能让爱妃你败给本王一回?嗯?” “殿下何必非要赢呢?如今这般和平相处,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宸王起身,又恢复了那一惯闲散的笑意,“对本王而言,你我之间的较量,不赢,便是输。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当然,除了太子府里的那位,除此之外,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在本王的手心儿里过上三招儿的!” 容菀汐见他如此随意地提起秦颖月,未见有什么心痛之感,却也还是出于担心他,又和他玩笑起来:“那么至今为止,妾身在殿下手上过了几招儿了?” “本王没细数,不过总归三招是有了,可你还没输。哪怕一点点儿动心也不曾。本王不甘心……所以爱妃,我们来日方长。”宸王笑道。 “可是较量的结果,一定不如殿下的所愿。妾身还是劝殿下三思,可不要最终跌了大面子才好啊……而且殿下可别忘了,我们还有那关于错对的约定呢,要是殿下为了唬妾身动心,做了什么错事,妾身于责罚上,可是不会手软的。” 容菀汐虽说也是玩笑的语气,但这也的确表明了她坚决的态度。这种无聊的较量,她实在不想和宸王继续下去。 “本王看那错对之事的约定,对的那一层,是没什么意义的,你我二人都没用过。以后不如就变成错事约定吧,这样还简单一些。若是你我哪里有什么做得好的地方,彼此心知肚明,感念在心就是了。”宸王道。 “是个好主意”,容菀汐道,“妾身谢殿下没有把那错事该罚的约定也给销毁了。” “怎么会”,宸王笑得有些得意,“本王不用做那些冒犯于你的错事,光只用那些对你关心呵护的好事,就能赢了此局。” 容菀汐见他与自己较量之心甚重,也知道他是起了玩儿心,劝说是不成的,所以只能由着他去了。 宸王出门儿之前,忽然回身笑道:“爱妃猜一猜,今晚本王要去哪个院子?” “妾身猜不出”,容菀汐笑道,“不过不管是去哪个院子,妾身都祝殿下一夜梦好。” 宸王摇摇头,再次挫败一般,悻悻地出了门。 他自然不是去哪个侍妾的院子里,而只是回了问柳斋,等着府衙那边的动静。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至亥时。宸王走后,即便屋子里安静下来,容菀汐也是没有丝毫困意的,许是百日里睡得太沉了。起身活动下筋骨,站在窗边,看到窗外繁星点点,皓月当空。开了窗子,夜风轻轻拂面,传来一阵清新…… 容菀汐深深呼吸一番,忽而起了去外头儿走走的念头儿。如此皓月朗星的夜晚,这宸王府里的景致,一定好看得很。 她还从没有仔细瞧过这宸王府中的夜色呢。 身子酸痛,但其实躺着反而无益,不如走一走,舒展一下,更有利于恢复。 虽然已是五月里,但日夜间的温差很大,晚间还是有些凉的。容菀汐找了个红色的披风披上,点亮了一盏灯笼提着,打算出去转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意外发现 初夏和知秋在小厨房里说话儿,听得房门有响动,觉得许是宸王走了,便过来照看小姐。却见自家小姐正提着灯笼出门儿。 “小姐,您这是要干嘛去啊?身子本就不舒服,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走动?”初夏急道。 “正是因为身上不舒服,浑身酸疼无力,才要走一走,舒展一下。你回房去找个披风,随我去吧,路上好说说话儿。知秋,没什么事儿了,你早些休息,正长身体呢。”容菀汐道。 听到小姐这么说,初夏和知秋也就不说什么了,觉得或许走一走也是好的。 初夏应道:“奴婢这就去拿披风。” 知秋跟上了初夏:“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人多一点儿,还能壮个胆儿!” “知秋,不许胡闹!在王府里能有什么事儿?你快些休息,别耽误了。长身体的时候可马虎不得!”容菀汐道。 “是。”知秋只好闷闷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带着初夏出了院子,这后宅里虽也有一些不错的景致,但毕竟有姬妾们在住着,若是被人瞧见了,觉得她半夜巡宅可就不好了。更何况不知道宸王在哪个院子,要是被宸王看见了,还不得以为她是过来找他的么?因而并不往就近的后宅那边去,而是带着初夏往前宅去了。 初夏提着灯笼,跟在容菀汐身后,嘟囔道:“殿下也真是的,今儿小姐身子不适,难道就不应该陪着小姐吗?干嘛还要去夫人们的院子里呢,也不差这一晚上嘛!” “让他陪着有什么好的?”容菀汐淡淡道,“让他陪着,岂有安安静静地欣赏景致的份儿了。” “小姐……”初夏低声唤了一声儿。 容菀汐正等着她的下文的时候,却听这丫头没了声音了。 “怎么不说了?干嘛支支吾吾的?”容菀汐回身道。 “小姐……”初夏道,“奴婢觉得,其实殿下对小姐挺用心的。” 容菀汐回身,继续向前走,随意看着泾渭中的溪水,随口说出一般:“是挺用心的……” 他正和她较量着呢,想要看看什么时候,自己的男子魅力在她这里能起到作用,岂能不用心呢? “一听小姐就是随意敷衍奴婢的了”,初夏道,“可是奴婢说的,是真的呀。下午小姐没随着殿下一起回来,殿下却也直接来了咱们昭德院,而且晚饭也是在这用的。” “虽然殿下看起来是挺平静的样子,但奴婢觉着,殿下好像是因为担心小姐,才一直留在咱们昭德院中的,觉得这样踏实。不然殿下为什么不去他的昭贤院里等着呢?若是殿下真的不在意小姐,干嘛不去夫人们的院子里打发时间呢?” 容菀汐听这小丫头分析得头头是道儿,却是笑笑不语。 今天下午,宸王绝对不是在府中干等着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有所举措的。所以在这种时候,他自然没心思去夫人们的院子里了。而至于为什么不去昭贤院…… 容菀汐也说不上来,但却也不想去想。总之,绝对不是像初夏说的这缘由就是了。 她亲眼见识过宸王对秦颖月的痴情,所以是更不会胡思乱想的。 即便是在夜里,而且也知道宸王是在后宅,但容菀汐却仍旧没有抄近路走泾渭溪,而是绕过去走花园。 宸王定了的前宅与后宅泾渭分明,她这个做王妃的,自然要以身作则。 容菀汐带着初夏走在花园儿中,夜晚花园儿里一个人影也无,明月皎皎映照着花园儿里的花花草草,风吹枝叶婆娑,偶尔可听见轻轻的虫鸣……如此月夜漫步其中,的确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在花园儿中走了一段路,便可见月光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的芙蕖,芙蕖边儿上,停着一乘小舟。 “可惜了你我都不会划船,不然如此月夜,乘着这小舟泛舟于芙蕖之上,岂不美哉?”容菀汐道。 “啊……是,是啊……”看着了那小舟,初夏有些失神,随口应和道。 容菀汐回身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语,又继续往前走了。 被容菀汐笑得心里发慌,初夏提着灯笼的手都有些不稳了,很不自在地转了转手中的灯笼。 容菀汐看在眼里,知道这丫头是想起靖王了。 三月份里,初夏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其实女子到了十六岁,若是家里着急的,早该给张罗婚事了。算起来,再留初夏一两年,终究还是要送她出嫁的。 容菀汐是舍不得的。 她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初夏跟着她的时间,比知秋跟着她更早了两年。如此朝夕相伴,一朝见不着了,岂能不想念?知秋还能多陪她两年,但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该嫁人了。到那时,在这王府中,她就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了。 或许到那时,她自己也不在这王府中了。 不知前路如何,她希望,她能随着父亲告老还乡,平平安安地伴着父亲。若是还能与翎哥哥再续前缘,自然是好。只是感情的事,从来都不能强求。大婚那日,她如此伤他,更何况他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一两年里,若是太后和惠昭仪那边操持起来,他或许不会违抗吧? 而她是断不可做他的妾室的。 并非因为自持着身份,而是因为她真心待他。既如此,必然是只能做他的结发妻子的。因为爱,容忍力自然就低了些。她爱他,就希望自己和他能是平等的,就希望他能给予自己同等的爱。 想起翎哥哥,一时思绪有些乱,也无心欣赏这美妙风景了。只顾着缓缓前行。 初夏显然也是有心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着,并不说话。 主仆二人各自想着自己心里的人,原本是来花园中看景色,此时却变成了闷头儿寻路了。不多时,两人已经出了花园儿,到了前方的假山之中。 容菀汐已经整理好了心绪,回身提醒初夏道:“山道窄,小心些。” “知道了小姐,小姐也小心一些。”初夏道。 走在假山之中,忽听得外头儿不远处有人喊道,“小北,你脚程快,快去吩咐了冯四备车,殿下要出去!” 是卓酒的声音。 殿下要出去? 宸王不是去姬妾那里安歇了么?怎么听着卓酒的意思,倒像是在前宅呢。 “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儿啊?”初夏低声道。 容菀汐摇摇头,两人继续往假山外走。 见卓酒已经往昭贤院那边跑回了,看起来是很着急的样子…… “小姐,看来是出事儿了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哪!”初夏道。 容菀汐略一思量,道:“你先把卓酒叫过来,我问问他。” 容菀汐不觉得宸王是要深夜会哪个美人儿去。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没有这个心思。但先向卓酒了解一下,稳妥一些还是好的。 “卓酒……卓酒……你过来……”初夏向卓酒喊道。 卓酒听了这声音,向这边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又走近了些,才看清楚灯笼上写着的是一个“德”字。 是昭德院的人。 待跑到面前,看清了是王妃和初夏,忙施了一礼:“娘娘。” “不要多礼”,容菀汐示意他起身,问道,“本妃刚刚听你喊人备车,说殿下要出去?这么晚了,殿下是要去哪儿?方便让本妃知道吗?” “这……” “你别为难,本妃只是担心殿下而已。若殿下是去看哪个美人儿,本妃就不问了。”容菀汐道。 卓酒忙摇摇手,道:“不是的娘娘,殿下不是出去会美人儿。殿下是……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让娘娘知道的,反正事儿闹起来,或许还要劳烦到娘娘呢!殿下是要去府衙。府衙里抓着了劫走娘娘和太子府几位夫人的歹徒,正在升堂审问呢。” 容菀汐听了,却只是淡淡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若是殿下问起谁叫你,你说是本妃也无妨。本妃这就回昭德院休息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再来昭德院找。” “是,娘娘。那……奴才过去了哈!天黑风高,娘娘和初夏姑娘都小心一些。” 容菀汐略一颔首,卓酒便匆匆忙忙地往昭德院去了。 宸王说是去姬妾的院子里休息,应该是不想让她担心吧,想让她睡个安稳觉。知道宸王自己是有一番应对的,容菀汐却还是有些好奇,很想要看看府衙那边是什么情况。 醒来之后,她一直没问宸王,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觉得宸王自有解决的办法,这事儿其实是不用她操心的。 而且用问,清醒过来,略一细想便也知道,太子不可能让人就那么把她打晕了,没个说法,估计单单针对她而言,还有一番别的安排。如今听到卓酒这么说,就了然了。 太子是用自己的几个姬妾一起,布了个歹徒劫人的局。这样,自然能解释当时她为何不在沁芳阁里了。 如今抓住了歹徒,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如此可以借机毁她清白、让宸王蒙羞的大好机会,太子岂能放过? 容菀汐一路快步而行,急匆匆向昭德院走去。 “小姐,我们走这么快干嘛啊?”初夏一路小跑跟在身后,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他的守护 “有事。”容菀汐只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倒也不急,只是好奇罢了。担心去得晚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就算宸王并不在意她的身子于实际上是否清白,但却一定在意她在外面的名声。这可是王府的脸面。所以宸王是一定会想办法应对的。而且……她相信宸王,一定能应对得极其得当。 只是一时有些好奇,想要看看他在公堂上会怎样运作罢了。 已至亥时,大多数人家都熄灯准备睡了,但那升堂鼓一敲响,“威武”之声一起,还是会在附近引起不小的动静的。那些还未睡着的人们,少不了好信儿地出来观看。 如此漆黑深夜,自己装成小厮混迹在其中,是不易被察觉的。 回到昭德院,容菀汐找了之前和宸王去淑女坊穿的那身小厮衣裳,很快地给自己梳了个小厮的束发。找了个没写字的素灯笼点着了,交代了初夏一声,“我去府衙,你早些休息”,就出了门儿。 “小姐,奴婢随您一起去吧……”初夏追了出来。 “你穿这身衣裳不方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丫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些休息。” “可是小姐,天已经这么晚了……”初夏很不放心。 “没事儿,府衙那边一定热闹得很。更何况京都城里很太平,我又是这样一身打扮,不会有事儿的。”容菀汐道。 初夏还是不放心:“奴婢去找人借一身小厮的衣裳。” “好了,别闹了,再耽搁下去,好戏都演完了。你快回房去,别啰嗦。”容菀汐笑道。 说着,已经快步出了院门。 容菀汐到了后门儿,有在一旁小屋里守夜的家丁来前询问,容菀汐亮出了自己的王妃府牌来。家丁施了一礼,便让她过去了。 出了宸王府,一路快步往府衙那边走去。 到了府衙门口儿,只见挂着“太子府”和“宸”字大灯笼的马车,停在府衙旁的大石狮子附近。府衙院门口儿,已经围了一众围观百姓。 府衙门前亮着灯笼,容菀汐灭了自己的灯笼,凑到人群中去。好在围观的人并不是很多,容菀汐很轻松地挤到了前头儿。自然不是在那人群正中,而是在最边儿上的位置。有府衙的门柱挡着她的脸,况且灯下黑,里头儿的人是看不清她的。 院儿内和大堂里,都是灯火通明,除了看不清人脸之外,里面的情况,容菀汐还是可以看个大概的。 宸王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坐在堂下右首的一张高椅上,太子则是居左而坐。 有太子和宸王在,府尹是不敢上座的,因而只是在堂中转悠着,化解了这一番尴尬。 堂下,跪着的是两个江湖打扮的壮汉,和一个行商模样的人。 堂内很静,并没有什么喧嚣之声,只是那两个壮汉偶尔说几句话,看到有主簿在一旁小桌儿上,根据他们的话在做着修改。好像是在作画儿。 堂内安静,外头儿围观的百姓们也安静起来,没有什么议论之声。 容菀汐随这些围观的百姓们一起,静静等着…… 公堂内,宸王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了斜倚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的太子一眼,并未说什么。 察觉到宸王的目光,太子也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如今堂下跪着的这两人,并不是他安排的,今晚连夜开堂审案,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三好大的手笔……”太子心念道。 他是听着府衙里的人来报,说是人犯已经抓着了,大人正在审理,问殿下要不要过去。这才知道这事儿的。 以岳槐的本事,如何能抓到那莫须有的江湖人?更何况即便抓着了,却也不必连夜审理吧?很显然是老三的意思了。 但即便听了老三的授意,岳槐却也不敢全然瞒着他了结此事,还特意派人过来告诉他。是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呢,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听了宸王的命令,那便是宸王的人。以为卖个好儿给本宫,本宫就能领你的情? 呵呵……这位岳大人之所以两边押宝,是因为他两边都吃不准,不知道这一场角逐到底谁能赢。而他居然能看得出,其实宸王也在这江山之逐之中,就已经说明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了。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老三这么急着抢在他之前了结此事,不惜自己找了死士来,为他收拾烂摊子,为的,可是容菀汐的名声儿。 不然即便这事儿由着他自己解决,也不过就是明后两天的事儿。随便找了两人来,认了罪,说偷了太子府的财物,辱了掳走美人儿们的身子,这事儿也就结了。如此了结,对老三唯一的影响便是——他的王妃丢了名声。 所以如今老三这般替他劳心劳力来善后,为的,也不过就是挽回宸王妃的名声而已。 老三对这容菀汐,可当真上心得很呢。 又过了片刻,主簿已经在这两个“歹徒”的描述下,画完了三张画儿。 主簿把画好的给他们看,问道;“是这三个女子吗?” “差……差不多儿吧!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人道。 另一个人看了,也点点头:“官爷,我们也就能说到这个程度了。毕竟我们也不是那些读书人啊,没有那把美人儿说活的本事啊!” 岳槐点点头,从主簿手中结过了画像,双手奉给太子:“殿下,这就是他们糟蹋的那三个美人儿了。” “哎哎……大人,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两个只是小喽啰,这种好事儿,怎么能轮到我们身上啊?可不是我们糟蹋的!”那脸上长着黑痣的人道。 太子瞧着他们两人,虽说是一副江湖草莽的做派,但眉宇间气宇轩昂,岂是那些江湖草莽可比的? 不免摇头笑笑:“老三啊,你可真是下血本儿了。” 这事儿走到此刻这个份儿上,其实也没必要遮掩什么。只是不过分明说就是了,一句玩笑,说说无妨。 宸王笑笑,也不否认什么。 太子仔细看了这三幅画像,点点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 那长着黑痣的人道:“太子殿下,您明鉴哪!这三位夫人,真的不是我们哥俩儿糟蹋的,都是他们干的!他们原本还打算糟蹋了宸王妃和其他两个美人儿呢,但是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我们这两个小喽啰,就只顾着逃命,哪儿有心思做这事儿啊!” 太子笑道:“壮士,方才你已经说过了,宸王妃并未受到侮辱,你们甚至连碰她一下也不曾。本宫和宸王,还有岳大人,以及在场的衙役们、门口儿的百姓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了,你何必非要再强调一回?如此刻意,反而不妥当啊。” 太子全然是玩笑之意,但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这人是故意来摘清宸王妃的。 长着黑痣的人故作不解地挠挠头,道:“太子殿下,总之小的二人,真的就只是跟着大哥们跑腿儿的小喽啰而已,我们进了太子府,甚至连拿东西的机会都没有啊!都是他们装好了,扔给我们帮忙抗着而已……太子殿下,您千万息怒,就饶了我们兄弟的性命吧……” 说着,磕头如捣蒜:“求太子殿下开恩哪!太子殿下饶了小人兄弟二人,小人们必定日日为太子殿下祈福……求殿下开恩哪……” 另一人也随着他连连叩头。 太子笑笑,将这三张画扔在一边儿,起身道:“行了,既然人已经抓住了,该知道的本宫也知道了,剩下的事儿,就由岳大人处置吧。本宫也乏了,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见太子要走,岳槐忙深深施礼,恭敬道:“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宸王也起身,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道:“知道本王的王妃没有被人碰到,本王也就放心了!哎呀……这下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大哥,等等我,咱们一道儿出去。” “下官恭送宸王殿下……”岳槐直起了身子,再次深施一礼。 宸王随着太子阔步出门儿。 容菀汐见宸王迎面而来,皎月之光、灯笼之光,将他本就清俊的身姿拉得更长了些,不知怎的,容菀汐心内有一瞬触动。 即便并未听到审问的全过程,但从堂内刚刚传出的那一阵对话中,容菀汐已经听出了,这两个所谓的歹徒,是宸王找来的,之所以连夜审案,只怕也是宸王的安排。而他为的,是守护她的名节。 不管他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什么,最终受益的,都是她。而他这么做,也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守护了她。 宸王走到府衙院门口儿,不知怎的,目光竟在这些围观百姓们身上扫了一眼。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躲在门柱之后的,只露出上半边脸,正瞧着他的容菀汐。 宸王一愣。她怎么来了?还是这副装扮…… 但随即,却是看着她笑了。 容菀汐不料宸王会向自己这边看来,因而刚才一直都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可谁知他的目光忽然扫来,一时竟是无可躲避,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感念于心 看到宸王对她会心一笑,容菀汐似是被这笑容感染了一般,也向他笑了。 宸王看到,那小女子虽说只露出了半边脸,但那一贯波澜不惊的平静双眸中,此时竟然有了如水般的柔情笑意。她的半边脸挡在门柱之后,只露出秀气的鼻梁和一双美丽的杏眼儿,向他露出会心的温柔笑意,一时,竟有些眉目传情之感…… 出了府衙,宸王回身给容菀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跟上来。 容菀汐见宸王随着太子往马车那边去了,悄悄退出了人群。却是在人群边儿上,并未马上跟过去。她知道宸王的意思,也不是让她立刻跟来。 太子在马车前停住,回身看向宸王,笑道:“三弟抄书抄得怎样了?可累着了?” “还好还好……”宸王笑道,“哥哥也知道,弟弟写字一直很快,其实抄书这事儿,对弟弟来说并不难。弟弟只是在皇祖母面前故意装可怜呢!” “那就好”,太子拿出长兄的仪范来,关切道,“只是你也不能光顾着抄写,而不往心里去。这书中的道理,该懂的还是要弄明白的。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弟弟可不一定每一次都有今次这般幸运哪!” 太子说的,自是有深意的。 “是,大哥教训的是”,宸王却只是恭谨道,“弟弟一定仔细体味那书中的道理,不辜负大哥的一番苦心。” “呵呵……好。抄书是重要,身子也重要,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宫就不和你啰嗦了。”太子笑道。 二人之间的言谈,全然是那仁爱兄长和恭谨弟弟的感觉,谁也不明着提起这一番阴谋算计、巧妙应对,甚至连对今日这案子的审判都不曾评说一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可谁都知道,这一场较量角逐,已经明着开始了…… 宸王躬身送太子上马车,声音依旧是很恭敬的:“弟弟恭送大哥……” 太子上了马车,车帘垂落,宸王方直起身子来。 看到太子的马车走远了,绕过了短巷、入了长街,容菀汐这才到宸王身旁来。 因着穿着小厮的衣裳,所以并未给宸王行侧手屈膝的女子之礼,而是一抱拳,躬身向宸王揖了一下,粗声道:“殿下。” 宸王瞧着她笑笑,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些休息?”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又道:“夜里风凉,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上车再说吧。” 宸王先上了马车,伸手来拉容菀汐。 容菀汐看了他的手一眼,略一迟疑,便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在外面冻了这半晌,容菀汐的手是冰凉的,但宸王的手却是温热的。容菀汐将冻得冰凉的手放在宸王手心的一瞬间,忽而一道暖流,流遍全身…… 进了马车里,容菀汐方道:“许是白天睡得太沉了,晚间走了困。妾身睡不着,便带着初夏在府中闲逛,想要看看王府夜色。走到花园儿前的假山中时,忽听卓酒吩咐人备马,叫他过来问了,便知道了殿下要到府衙来。” “这些本王都知道”,宸王笑道,“可是卓酒说,你回房去了。你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担心本王才过来的?” “妾身是因为好奇。”容菀汐如实道,声音是很平静的,没有半点儿波澜。 “哎……”宸王叹了一声,靠在马车上,看着她,“爱妃,你不觉得这时候,你应该说一些哄本王高兴的话么?毕竟本王这番连夜奔忙,可是为了维护你啊!” “殿下不是说了吗?感念于心便好……”容菀汐道,略停顿了下,平静的声音缓缓道,“妾身,已感念在心了。” 听到容菀汐这话,宸王却还是颇为遗憾:“挺好的话,你说你为什偏要如此平静地说出呢?爱妃,你听本王的,将刚刚那一番话,换一个神态说出来。就是含羞带臊的那种。来,如此说出来,让本王乐呵乐呵。” 容菀汐本是压抑着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故意这般平静的,但如今听他这么没正形儿的话,心里又没个防备,未免“噗”的一声儿笑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神态上再娇羞一些……再娇羞三分就足够了,来,爱妃试一下。”宸王不遗余力地鼓动着她。 容菀汐摇头,已是笑得和不拢嘴儿了。求饶道:“好了,殿下不要再闹了,妾身是真的做不出来。”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就给本王试一下,就算不好看,本王也不会怪你的。而且你只要试一下给本王瞧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日后本王是绝对不会再用这事儿向你邀功的。”宸王却还在逗她。 容菀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怎样也退不下去。一时被他逗得开怀,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儿了,竟然真的…… “妾身,已是感念……”用一只手轻轻掩着口鼻,让自己的目光尽量“含羞带臊”一点儿…… 但话说到一半儿,实在把自己恶心得不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殿下饶了妾身吧”,容菀汐告饶道,“殿下也看到了,妾身实在做不出来。” 宸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儿,摆摆手,宽宏道:“好吧,看在爱妃真的尽力的份儿上,本王就饶了爱妃这一回……” 忽而,眼神中有了些许郑重,话语中也多了些许深情:“爱妃能为本王做出此举,不王也是感念于心。” 见他忽然这般动情,容菀汐反而有些清醒了,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此时气氛很好,为了他们的和平相处,一时却也不想太过明显地立刻疏远。 因而只是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两个人,是殿下派过去认罪的吧?只是这入太子府盗窃偷人的罪一定,可是该当问斩的。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 “那两人是本王手下两个极为得力的影卫,雷停和追风。本王自是不会舍了他们。先让岳槐按照律法给他们定罪,回头儿秋后问斩的时候,用两个死囚来替换一下就结了。”宸王道。 “如此便好,若是就此让他们两个丧了命,妾身于心难安。”容菀汐道。 宸王看着她,语气很坚定:“倘若真的只有他们丧命,才能守住爱妃的清白,本王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 听得他坚定的语气,容菀汐心内一窒。但随即,却只是淡淡的笑了…… “爱妃也帮本王一个忙吧……”宸王又恢复了那闲散的笑意,伸了个懒腰,复又靠在车上,懒懒道。 “什么忙?殿下请讲。”容菀汐道。 总觉得宸王不会提出什么好要求来。 “哎……”宸王长叹一声,道,“大哥把这事儿告到皇祖母那里去了,皇祖母罚了本王抄书!四书五经啊,要十日内全部抄完。” “也不是很多啊”,容菀汐很认真地说道,“这责罚可是轻的了。” “你……”宸王叹了声,“问题是,是要抄给皇祖母看的,不得工整一些么?若是抄的不好,岂不是显得本王悔过之心不诚?可本王的字迹,实在不太美妙。所以爱妃……你看,你那娟秀字迹,皇祖母一定喜欢。” 容菀汐知道他是犯懒了,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去后宅姬妾们的院子里转悠去呢,哪有闲心耗费在这等无聊的事情上? “王爷的字迹不好么?”容菀汐笑问道。 “当然不好了,其丑无比。”宸王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菀汐笑笑,且不说王府后宅中的几处题字,就说成亲前一晚,他写给自己的小信,那字体,苍劲有力,恍若劲松傲柏迎寒而立、又恍若山之巍峨傲视群雄,那样的字体,将其风骨恣肆地彰显其中,让人见之不忘。 容菀汐有意将他一军,因而并未明着反驳他,只是笑道:“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天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殿下给妾身的这封小信,殿下可还记得?” 宸王笑笑,她这话,虽未明说,但也点名了他的睁眼说瞎话之举了。可……以为这样就能将住他了? 这小女子,聪明是聪明,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来这一次,她是忘了那最重要的一点…… “哎呀……真没想到呀,爱妃对本王给的那一句小小的关切,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宸王饶有深意地笑着。 容菀汐心内悔之,但面儿上,却仍旧神色如常,坦荡得很。静想了一瞬,便诚实道:“说实话,妾身也是不愿意记着的。之所以记着殿下的话,全然是因为,当时被殿下的字体惊艳着了。殿下那般好字,让人见之不忘。” 宸王却不顺着容菀汐的话往正道儿上走,而是忽然前倾着身子,凑近了她。眼神很是暧昧:“本王既让爱妃见之不忘,可思之如狂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月下漫步 此时宸王距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且又是这般暧昧的眼神。容菀汐别过头去,淡淡道了声:“殿下自重。” 宸王眨了眨眼,一脸无奈地退后了。又靠在车壁上,叹道:“你又来了……” 容菀汐静默不语。 宸王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回了王府,容菀汐先下了车。回身向刚下车的宸王施了一礼:“今晚之事,多谢殿下。殿下早些安寝。明日……妾身为殿下抄书,算作报答。” 宸王颔首一笑,算作回应。 容菀汐也不再看宸王,而是借着这皎皎月光,一路往昭德院那边快步而去。 宸王站在原处,半晌,也提步跟了上去。 宸王有意不让容菀汐发现他跟着,所以故意放缓了步调。但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还是越来越近。 宸王不禁暗笑,到底是个小女子,走得再快,步子的大小在那儿摆着呢,也不能将他落出太远去。只要他想追,轻轻松松就能追得上了…… 容菀汐一路快步而行,走在莲塘上的大理石拱桥上的时候,忽而听得身后有另一人的脚步声传来。 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而有意放缓了步子,仔细听去。却发现,这并非是她自己脚步声的回响,而是她的身后,真的有人跟着。 不免心内提起了警惕,刚要快步而行,但却又觉得,这样快步前行,并不是办法。若对方有意想追,即便她快步飞奔,对方也是能追得上的。 宸王见容菀汐停住了步子,看样子是在略略回首,但却并未全然转过头来,就知道她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害怕了。估计是正犹豫着,到底是要回身对峙,还是快点儿逃跑呢。 刚想要出言告诉她,“是本王”,可这小女子已经猛然回头了! 借着月光,隐约见到这小女子一贯平静的脸上,现出了凛冽之色。宸王竟是有些慌了神儿,忙快步向她飞奔过去,边出声儿道:“是本王,爱妃别怕。” 一回身,看到这站在月夜中,拱桥下的身姿,容菀汐就看出是宸王了。却不想宸王竟会有些慌乱地飞奔过来,竟像是——急着安慰她似的。 宸王到了容菀汐面前,轻轻抓着她的手臂,柔声道:“爱妃可吓着了?本王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原想着悄无声息地送你回昭德院的,却不想吓着你了。” “没……没事……”不知怎的,看着他如此关切的样子,容菀汐竟是觉得心内一瞬慌乱。就只是两个字而已,却非要别过头去,避过他的眼神儿,才能说出来。 幸而宸王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估计是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呢。 只是轻拥着她的肩膀,赔罪道:“是本王的不是,吓着爱妃了……” “没事,妾身回身,见着是殿下,也就不害怕了。”容菀汐淡淡道。 并未避开他的轻揽,而是就这么由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在月夜中漫步,缓缓下了拱桥。 借着下桥的功夫,容菀汐才不动声色地先行,避开了他的轻拥,看起来并非很刻意。 宸王一心怨自己吓着了她,也未在意她这一细微的举动。只是负手跟在她身后,问道:“都这么晚了,本王已经随你过来了,不如今晚就在爱妃处安歇吧,免得折腾。” 容菀汐背着他点点头,以示答允。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先于宸王而行的,因而停住脚步,略躬身垂首,等着宸王走到她前头儿去了,才与宸王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随着他前行。 “爱妃有心了,只是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不必在意这些。来,过来,到本王身边来。”宸王却是回身向她招手。 容菀汐原是想要说,“妾身不敢僭越”的,但听得宸王如此诚意的语气,倒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因而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行…… 过了莲塘,是一片青葱的草地,不远处便是一座假山,隔断了花园和莲塘,只有一处曲幽的小路连通着。 容菀汐和宸王并肩走在这月夜下的草地中,青草带着些许深夜的清凉,轻轻拂过她的脚面,草中有蛐蛐儿的叫声,两旁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夜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响。 月光笼罩着身旁着静默不语的翩翩佳公子,清风吹来他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如此和他并肩而行,容菀汐的心里,没来由的,极度安定……心内,是自从父亲遭祸以来,许久未有过的平静泰然、安闲恬淡……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感觉,是他给她的。 宸王忽然挺住脚步,容菀汐自然也随他停了脚步,看向他,眼中有询问之意。 宸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爱妃可喜欢?” 容菀汐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意识到,他想要问的,应该是她是否喜欢这月夜漫步。 容菀汐并不否认,而淡淡颔首。 宸王一笑,道:“本王也很喜欢。” 但是这声音中,却有轻叹之意。 宸王继续向前走,容菀汐也便跟着。到了假山间的小路,宸王拉了她一下,把她推到前面去,让她先走。 这山路狭窄,两个女子略错开了,一前一后儿走在其中刚刚好,但若一男一女并肩而行,怕是有些拥挤的。容菀汐知他好意,便也不推辞,走在他的前头儿,由着他在身后护她周全。 出了假山,便是花园了。 两人仍旧并肩走着,此时和宸王并肩走在其中,却是与和初夏走在这里的时候不同。原本容菀汐以为,她的心里,应该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可此时,她却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不同。 自己心里感受到的东西,她不愿意否认。宸王今晚的种种举动,的确让她很感动。而且,也就是在今晚,在今晚的这一件件事情的接连触动,让她开始以看待男人的目光来看待宸王,而不是只把他当做一个无关性别的合作伙伴。 “这般月下漫步,其实爱妃心里是有遗憾的吧……” 两人走在花丛中,都是半晌不语。正在容菀汐很享受此时的安静相伴之时,宸王忽然问道。 容菀汐并不回答,而宸王似乎也并未想要她的回答。而是顾自说道:“爱妃是否想着,如果在你身边的人,是翎王就好了?” “妾身不曾。”容菀汐连一瞬犹豫都没有,就平静道。 因为这是实话,在这一刻,她真的没有想到翎哥哥。 可是因为宸王的这一番提醒,容菀汐心里,除了难过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这愧疚,自然不是对宸王的,而是对翎哥哥的。 刚刚和宸王安静漫步,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身旁之人,就是风北宸,而不是她的翎哥哥。可即便如此,她却是很享受此情此境,顺带着,自然也包容了在这情景中的,身旁之人……接纳他在这一刻,走进她的安静世界之中。 容菀汐这么说了,宸王便是一丁点儿怀疑也没有,就这么相信了。 带着歉意,叹道:“如此说来,是本王对不住爱妃了。爱妃没有想到二哥,本王却想到了太子府的那位……” 容菀汐淡淡一笑:“殿下不必歉然,殿下对慧美人痴情,此情此景,想到慧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宸王却是摇摇头,道:“本王想着,如果此时,伴着本王在这月下漫步之人,是她……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儿的光景呢?可是本王却想不出。不是因为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而是……呵呵……” 宸王苦笑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 容菀汐也不去问,也没有心思去想他那未说出口的言语。更不会计较他在与自己月下漫步的时候,会想起别人。就只是这么淡淡的听着,听过了,便过去了。 宸王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仍旧这么并肩安静地走着。 其实刚刚,在他想到月儿的时候,想要将月儿放在此情此景中的时候,他并不出那番光景来,而是不愿去想。因为刚起了相较的念头儿,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里,竟然觉得,没有人能及得上容菀汐。仿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身旁是她,才更贴切、才能有这一番并肩相伴的安宁享受…… 因为不愿意让月儿在与容菀汐的相较中落败下来,就只能不去想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漫步到了芙蕖边儿上。 月至中天之时,月光最盛。此时的芙蕖,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竟像是落满了星光一般,分外好看。 容菀汐静静欣赏着眼前的月下清渠,忽而想起了来时和初夏说的那番感慨。若是有人会划船,在如此月夜,在这芙蕖中泛舟,岂不美哉? “殿下可会划船?”容菀汐抬头问道。 “当然。爱妃是要……”话没说完,宸王自己便悟到了容菀汐的意思。 温柔一笑,阔步向芙蕖边儿停着的小船儿走去。站在小舟上,回身向她一招手:“菀汐,上来。” 容菀汐欣然一笑,脚步轻快地上了小船。在甲板上坐了,笑问道:“殿下不困吗?若是乏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芙蕖嬉戏 宸王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王也觉得,与今晚这般装扮的爱妃在月夜泛舟,未免少了些情趣。或许偶尔一回头儿,正要对你说情话的时候,见了你这身装扮,一个糊涂,还要误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呢!” “所以未免出现这样的误会,殿下还是不要说那些糊涂话了。如此咱们都自在!”容菀汐笑道。 宸王已经拿起了船桨,道:“那怎么行?若是不说些情话,岂不是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 “美景是不差,可是此时已夜深,早就不是什么良辰了,殿下辜负了也无妨。”容菀汐和他玩笑道。 宸王手中的船桨在岸边一撑,小船已经退到水中了。宸王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两人渐渐到了水中央。 “你猜本王刚刚在想什么?”宸王忽然回身问道。 “妾身不知。”容菀汐笑道。 “本王在想……到底该说些什么样儿的情话呢。可越是在这种太过美妙的时刻,越不能胡说”,宸王道,“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极有新意的情话来。倒是送一句诗句给爱妃,更贴切一些。” 容菀汐靠在小舱边儿上,闲适地看着宸王,笑道:“是什么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宸王缓缓吟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着这朗月繁星,盈盈渠水,容菀汐听着,竟然真的被他带到了这诗句的意境中去…… “爱妃,小舱里有长笛,你给本王取出来,本王给爱妃吹奏一曲,如何?”宸王笑道。 能有如此耳目享受,容菀汐自然是愿意的了。起身去小舱里,取了放在小桌上的一把白玉长笛,递给了宸王。 宸王将船桨挂在船上,接了长笛,与容菀汐并肩坐在小舱前的甲板上。玉笛与薄唇相接,修长好看的十指有节奏地起伏着,一阵婉转动听的曲调就传了出来…… 如思如说、如慕如诉…… 容菀汐用手做枕头,平躺在小舟上,看着这漫天繁星,听着这悠扬曲调儿……嘴角,渐渐漾起了温柔的笑意,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宸王见此,吹笛的嘴角,也微微弯起,眼角眉梢,亦都是温柔的笑意。 一曲罢了,宸王见容菀汐已经就地躺在了小舟上,想着已是夜深,不如就直接在这里安寝更好。 进小舱去,拿了一张被子出来。自己躺在容菀汐身边儿,将这张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容菀汐知道了宸王要在这里安寝的意思,也不拒绝。相反,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能伴着这朗月繁星入睡,听着涓涓流水之声,被柔柔清风吹拂着,实在是一种太曼妙的享受…… 却不想,一夜梦好,醒来,却成了落汤鸡—— 清晨,阳光照在脸上,容菀汐缓缓醒转。昨晚为了睡觉舒坦,解了束发,披散着长发而睡。此时醒了,起身之时,长发不慎在宸王的脸上拂过,以至于宸王…… “阿嚏!” 宸王打了一个喷嚏,一时忘了是在小舟上,揉了揉鼻子,重重躺了下去。 然后……小舟被他的这一猛然压下去的重量,弄得一阵晃荡。容菀汐起身想要稳住小舟,可是反而更糟糕。 宸王察觉到小舟的动荡,显然也清醒过来。忙道:“爱妃别动,交给本王!” 然后就猛然起身,又是用力过猛,直接一脚踏空,把自己摔下去了! 他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偏地还垂死挣扎,扒着小舟的甲板不放,大呼道:“爱妃救我!” 这小舟哪里承受得住他的重量啊?一个大倾斜,直接把容菀汐也甩出去了! 此时,宸王看着落在水里,却不慌不乱地游到他面前的容菀汐,一声哀叹:“哎……爱妃就这么无情么,连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都不本王?” “英雄救美是不成了”,容菀汐自在地游着,笑着看向扒着小船不放的宸王,“殿下需不需要妾身美救英雄?” 宸王轻嗤一声,道:“爱妃以为本王不会水呢?未免太小瞧了本王!” 说着,总算松开了那仿佛美人酮体一般令他难舍的小船,一个鱼跃,一头扎入水中了。 月白的衣衫、漂亮的泳姿,如鱼一般在水中穿梭。 “好了,妾身知道殿下是会水的,而且游得很好,妾身甘拜下风……殿下快回来吧,早晨水凉,莫要冻着了……”容菀汐向宸王喊道。 宸王也不坚持,扬声回了她一句:“能让你觉得甘拜下风就好……本王总算没白挨冻……” 说着,已经向容菀汐这边游来。 容菀汐只是笑看着他游过来,欣赏着他的泳姿和沾着水的英俊面庞,并未想到…… 到了跟前儿,他还不忘使坏呢! 游到了容菀汐面前,宸王忽然扬起一个大水花儿,把容菀汐兜头给浇了! “好啊你,你使诈!”容菀汐被他激起了斗志,也扬起一捧水,向宸王撒去。 “和本王斗,爱妃还嫩着点儿!”宸王说着,又扑棱起一个大水花儿。 宸王力气大,若是拼斗水花儿,容菀汐自然是拼不过他的。就算她卯足了劲儿一扑棱,估计激起的水花儿也不如宸王的是三分之一。可是总用这一捧一捧水来对付他,如同浇花儿似的,也是不成。 正在容菀汐吃了一败,在心理迅速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忽听得岸上有人大喊道:“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有人落水啦……” 是靳嬷嬷的声音。 “靳嬷嬷……”宸王向岸上招了招手。 靳嬷嬷到底是上了些岁数,况且晨起雾大,她原本并不知道这水里的人是宸王和王妃娘娘。如今听到宸王的这一声喊,可是慌了神儿。 大喊一声:“殿下,老奴来救您……” 言罢,就“噗通”一声儿跳进水里了。 拼了命地往宸王那边去,可是……她自己是不会水的! “糟糕!靳嬷嬷好像不会水!”宸王惊呼一声,飞快向靳嬷嬷挣扎的地方游去。 容菀汐也跟着宸王游了过去,老远儿的,就听到靳嬷嬷在喊:“殿下救命啊……老奴不会水啊……” 以及宸王无奈的声音:“你真是老糊涂了!难道忘了本王水性很好吗?哪里用得着你来救!” 光是如此之言,也就罢了,还能算的上是对靳嬷嬷的关心。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容菀汐哭笑不得。 “本王正与王妃在水中嬉戏,你这不开眼的忽然冲进来做什么?搅了本王的好兴致……” 容菀汐已是笑得无奈。 好歹靳嬷嬷也是不顾自己生死而冲下来的,竟换来了他这般对待。 亏得靳嬷嬷是个聪明人儿,了解他的脾气,定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若是哪个不聪明的奴才,还不要至此寒了心? 宸王边责备着,却边快游不停,急着救起了扑棱着挣扎的靳嬷嬷。 靳嬷嬷呛了不少水,到了岸上,咳咳弯腰往外咳着。 宸王蹲在岸边向容菀汐招手:“爱妃快些上来,水凉……” 容菀汐把手递给宸王,由着他拉着自己上了岸。嗔了宸王一眼,便向靳嬷嬷关切道:“嬷嬷这是要到哪儿去?可是冻着了吧?快回去换身儿衣裳,有什么要交代的,告诉给本妃,本妃帮你吩咐下去。” “咳咳……咳咳 ……”靳嬷嬷弯腰用力咳嗽了几声,将呛进去的水都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少不了也就直接咽下去了。便忙回身向容菀汐施礼,道:“不妨事的,奴婢只是去厨院统计一下账目而已。奴婢这就回去换身儿衣裳,等下再去也是一样的。” “好,嬷嬷快去吧。若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可千万要去找鞠大夫瞧瞧。莫要着了凉。本妃就不和你客套了,有什么事儿,嬷嬷自己看着办便是。” “是。老奴多谢娘娘关怀。”靳嬷嬷道。 “快去吧,别在这儿吹风了。”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应了声“是”,向宸王施了一礼,便匆忙往自己房间赶回了。 被靳嬷嬷扫了兴致,宸王抱怨道:“她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真扫兴。” 容菀汐笑道:“殿下不回去换身儿衣裳吗?就打算这样在风里晾干了?” “走吧,回昭德院去。”宸王道。 容菀汐和宸王湿漉漉地走在花园儿里,到后宅去,刚到昭德院门口儿,就见薄美人正迎面走来。 薄美人见宸王和容菀汐身上都湿漉漉的,忙跑了过来,紧张道:“殿下和娘娘这是怎么了?失足落水了吗?”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搂住了容菀汐的肩膀,笑道:“爱姬不必担心,本王与王妃只是在芙蕖中戏水来着。” “是这样啊,是妾身大惊小怪了。” 薄美人说着,极端庄地向宸王和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给娘娘请安。” 容菀汐笑道:“姐姐无需多礼,姐姐到昭德院这边来,可是来找本妃的?” “几日未给娘娘请安了,心里记挂着娘娘,想着过来陪娘娘说说话儿。”薄美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发绾君心 “难得你有此心”,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便道,“这府里的姬妾们,就属你稳重识大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今儿是不行了,本王要与王妃一起用早膳,改日本王不在,你再过来陪王妃说话儿吧。” “是”,薄美人应了一声,“妾身告退。” 薄美人退下了,容菀汐看了眼宸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因着心内了然,所以只是一笑,便躲开了他的轻拥,并未说什么。 宸王又是在故意给她找麻烦呢。 府里的这些姬妾们本就不好对付,如今这个腹黑的夫君,不帮着她处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就算了,还处处为她制造麻烦。即便是从合作伙伴的角度而言,宸王也不是一个好搭档。 看来是得想一个法子,治一治宸王不断给她找麻烦的坏心思才行。 “看来本王的女人们都很喜欢爱妃呢!”进了屋,宸王笑道。 “托殿下的福,再这样下去,她们会越来越喜欢妾身的。”容菀汐的声音中有些无奈。 “怎么?爱妃不高兴了?本王这是帮你啊!让她们觉得咱们夫妻恩爱,她们才能敬重爱妃你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她的话不讨喜,但宸王却很是开怀。因为他发现,这小女子看他之时的表情,总算不是那么平静冷淡了。能让这小女子对自己露出探寻的神色来,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所以宸王决定,也别辜负了美人心意。直接缴械投降:“当然不是。爱妃猜得没错,本王就是在给爱妃找麻烦呢。” “只不过爱妃放心,本王的这些姬妾中,馨兰是最不善妒的。”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笑,没再说什么。 看来宸王对他的这些姬妾们,还是不够了解啊,或许是懒得去了解…… “小姐……”忽然门口儿响起了初夏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路小跑儿进了屋,“小姐可算回来了!都担心死奴婢们了!” 容菀汐看她这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笑道:“是吗?担心我啊?担心我怎么这么晚才起啊?” 知秋也一路小跑儿进了屋,道:“小姐可冤枉死奴婢们了!昨儿晚上,奴婢们等啊盼啊的,就是不见小姐的踪影。熬到后半夜,初夏姐姐说,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干等下去,得出去问问才行。我们就去问了卓酒,卓酒说王爷和小姐已经回来了,来昭德院了。” “一时我们都急坏了,以为小姐和殿下在回昭德院的路上出了什么闪失呢!便急匆匆的沿路寻找,后来听到那芙蕖中传来长笛之声,卓酒说,是殿下在吹笛,我们这才放心了。如此折腾到后半夜儿,这才起晚的。” 容菀汐听她珠落玉盘般地说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当时应该派人来告诉你们一声儿的。“ 初夏笑道:“我们哪儿敢说小姐的不是呢?反正小姐和殿下夫妻恩爱,忘了我们也是应该的。” “你这小蹄子!”容菀汐戳了下她的头。 “呀!”忽然两个小丫头同时惊呼起来。 “怎么了?”容菀汐诧异道。 “小姐身上怎么都湿透了?是落水了吗?”初夏道。 容菀汐笑道:“还说担心我呢?就是这么担心我的?见了我的面儿,光顾着埋怨我了,连你家小姐身上湿透了都没看出来!” 这两个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吩咐摆早膳吧,我和殿下换一身儿干净的衣裳。” “是。”两个小丫头应了一声,急匆匆退下了。 打发了这两个小丫头,容菀汐找了身儿干净的寝衣和外衫给宸王,道:“殿下先换吧,妾身去书房等着。” 宸王拿了衣服,道:“本王去书房换。” 容菀汐自己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拉上了床幔,从里到外都换干净了。 刚拉开床幔,便听得书房里传来一声——阿嚏! “殿下可是着凉了?”容菀汐从寝房里出来…… 却见宸王刚换好了寝裤,上半身儿……一丝不挂…… “你还好意思问?”宸王并没觉得有什么,而是保持着手抓衣服的姿势,并未穿上,笑道,“昨儿晚上,你把被子都抢到你那边去了,本王是吹了一夜的凉风。” 容菀汐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低了头,道:“殿下既然着了凉,就快些穿好衣服吧!” 说完,转身到梳妆台去了。 这人也真是的,换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儿,就站在那小月门儿的门口儿换。 听了容菀汐的话,宸王是真的迅速穿好了衣裳。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听王妃的话,而是……他有急事要做。 换好了衣服,宸王快步进了寝房,从容菀汐身后伸长了脖子,绕到前头儿来看容菀汐的脸。 果然……红的。 容菀汐有些恼,直接用一只手掌乎在他的脸上:“殿下快去忙。” 宸王却是顺势拉住了她的手,道:“这可是爱妃第一次主动触碰本王的脸,此刻……值得纪念。” 容菀汐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宸王:“知道殿下要梳头,妾身不敢占着地儿,殿下坐吧。” 宸王脸上的笑意,就如同夏花一般绚烂绽放,全然收不住。这小女子,居然也会恼羞成怒了……好极,好极! 容菀汐背对着宸王,看不到他的时候,这心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是怎么搞的?竟然在他的面前这般含羞地红了脸,竟然被他逗得心慌意乱…… 好在看不到他的时候,这一番慌乱也就淡了些…… 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了心绪,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还是红着的,应该还有些余温未退吧。但只要心里淡然了,脸上的样子,也就不太重要了。 “爱妃,过来给本王梳头。”宸王毫不客气地真的抢了她的椅子坐,招呼她道。 容菀汐平复了心绪,淡淡转身。也不忤逆他的意思,而是真的拿起梳子来给他梳头。 只是脸上、心里、举止上,都又恢复了那平静淡然的样子。 他的头发原本沾了不少水,但路上被晨风一吹,干了不少。这种微湿的程度,正是头发最柔顺、最好梳的时候。 可是宸王却道:“头发沾了芙蕖里的水,真不舒服。可惜爱妃不肯服侍本王沐浴,不然这时候若能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出寒气,当真妙极。” “不然殿下到别的院子去?反正今儿已经误了时辰,是来不及去上朝了。”容菀汐道。 “原本也不必去的”,宸王道,“今儿的早朝,可是大哥一个人的舞台,我可不想去给他搭戏……至于去别人的院子……还是免了吧,你在这边帮本王抄书,本王总不好去和别人翻云覆雨。身体上再舒坦,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容菀汐为宸王盘好了束发,戴上白玉的束发冠。镜中之人……当真俊美得让人心惊。 至于宸王方才那般不顾及地和她说起那男女之事,容菀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宸王见无法再逗得容菀汐不好意思,也就只好作罢。 起身,按着容菀汐坐在圆凳上,道:“有来有往才是君子所为,爱妃如此服侍本王,本王岂能受而不回?” 见宸王要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容菀汐却及时按住了那梳子,淡淡道:“不敢劳烦殿下,还是妾身自己来吧。” 宸王一笑,也不再坚持,松开了那握着梳子的手。 容菀汐淡淡拿起发梳,将自己的头发梳得垂顺了,便等着初夏和知秋回来帮忙盘发。 宸王闲闲倚着一个枕头斜躺在床上,笑道:“爱妃的发,可是留给二哥梳呢?” 容菀汐苦笑了一下,在铜镜中看着宸王:“不是。” 并非她在欺骗宸王,而是在她拒绝宸王的时候,真的没有要留给翎哥哥来梳的念头儿。拒绝他,只因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真正的夫君。而女子之发,只能由真正的夫君来梳。 “那为何不许本王帮爱妃来梳?既然不是留给二哥的,本王是爱妃的夫君,难道不该本王来梳吗?” 听得宸王这么问,容菀汐也不想避讳什么。反正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容菀汐便淡淡笑道:“殿下只是妾身名义上的夫君。殿下未曾走进妾身心里,妾身也并未走进殿下心里。而妾身心里的,真正的夫妻,应该是真心相对、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彼此的。” 说着,容菀汐不免有些感叹,看着铜镜中的宸王,微微叹息道:“这一生,若得不到这样的一心之人,便独自白头吧。” “二哥难倒不是你的一心之人吗?”宸王问道。 铜镜不是那般清晰,容菀汐并不能仔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当然,也不想去细看。 看着他,或许只是目光恰好落在这里而已。 翎哥哥,当然是她的一心之人,可却是有缘无分。 “之前是,而以后还是不是,我也不能确定……不是因为我怀疑自己的心,而是因为我吃不准人心。”容菀汐的声音中,仍旧有微微的叹息。但是这叹息,很淡很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狂秀恩爱 “你是怕二哥会变心?”宸王似乎对她的感情很感兴趣。 对宸王的探究,容菀汐并无反感之意。反而,因为知道他是有些懂她的,竟是愿意和他做这般交谈的。 “毕竟大婚之日,我那般伤他……更何况,即便他不变心,却也抗不过这纷扰的世事。到了这个年纪,且又是这样的身份,他总是要娶妻纳妾的……怪只怪,有缘无分吧。”容菀汐道。 “爱妃……”宸王的话,忽然深沉了起来,“不问世事,只是以你自己的心意而言,你想和他再续前缘吗?” “自然,只要他不离,我心必定不弃。”容菀汐说得很肯定。 但前提是……他不离。 宸王笑笑,也叹了一声:“菀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容菀汐回头,看向他,眼中是询问之意。 宸王解释道:“你对你所爱之人,这般坚定……” “怎么?殿下不坚定吗?”容菀汐问道。 “本王也想坚定,只是……” 宸王直起了身子,看看着容菀汐,眼中是很认真的神色:“爱妃,对这件事情,本王想问问你的看法儿。你觉得这事儿,秦颖月知不知情?” 容菀汐不想骗他,因而将自己的看法如实说出:“知情。依妾身愚见,慧美人是和太子殿下串通好了的。打从咱们进入太子府起,慧美人就在有意勾引殿下动情、乱意。” 宸王看着她,半晌,起身苦笑道:“爱妃啊,你说话总是这般字字见血,真是让本王想不清醒都难啊。” 容菀汐笑笑,道:“可是殿下的心里,还是不想清醒的。不是么?” “是啊……”宸王看着窗外,轻叹道,“本王不想清醒。因为清醒了,就等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整段年少过往……” “本王不想相信,月儿会是这般精于算计的人。本王记忆中的月儿,有傲骨、甚高洁,即便她心中对本王无男女之情,但与本王总是太学时的挚友,以她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加害本王的。更别说,还是以她自己做诱饵、利用本王对她的情……” 看着宸王负手而立的背影,这一刻,容菀汐觉得,这背影,孤单得让人心疼。 生在皇家,生命里所能体会到的温暖是少之又少的。但宸王毕竟也是人,不管他的心机到底有多深,他总归都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渴望温情、渴望信赖、渴望安心,是人的本能。 那孤孤单单的年少岁月里,秦颖月,怕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温情、体会到被信赖、体会到安定的人……可如今,却要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过往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容菀汐起身,站在他身后,轻声道:“殿下,其实妾身看人并不准的。而且妾身从小儿看了太多书,一遇到事情,难免会下意识地将书中的谋略都套用进来,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会把好人想坏了。” 宸王依旧看着窗外。静默半晌,忽而一笑,回身看着她:“爱妃,你开始在意本王了,你自己发现了吗?” 容菀汐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坦然道:“妾身自然是在意殿下的,毕竟妾身是宸王妃,妾身的一身荣辱,皆系在殿下身上。” “本王指的不是这种在意……爱妃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在狡辩罢了。”宸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叹道。 说话间,摆饭的奴婢们已经到了门外。 云裳也跟着过来服侍了,轻声询问道:“殿下,娘娘,可摆饭吗?” “摆进来。”宸王吩咐道。 吩咐完了,还捂着肚子嘟囔了一声儿:“今儿怎么这么磨蹭?都饿着本王了。” 云裳带着奴婢们摆饭,笑道:“听厨院的人说,半个时辰前,他们过来请示过是否摆饭,但昭德院中没人。他们还以为今早儿不传早饭了呢,饭菜也就没留意热着。刚刚初夏又去厨院传饭,他们少不了手忙搅乱地操办一番了。” 宸王点点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刚到巳时。”云裳道。 “都巳时了?这一早晨忙的,忘了时辰……”宸王嘴角隐着一抹笑意。 云裳已经听说了王爷和王妃在芙蕖中泛舟而眠,晨起戏水的事儿,如今看到宸王嘴角含着的温柔笑意,就知道殿下许是在回味今早的事儿。一时这心里,竟是酸楚难耐…… 受他宠爱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每一个美人儿正得宠的时候,他都是极喜欢的。可这一次,却是不同。 她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同,只是觉的,殿下待王妃,与那些从不过心的花花草草不一样。 可……想想也是好笑,不管殿下待王妃的心思如何,又与她何干呢?她只不过是一个从未入过他眼的婢女罢了。即便不喜欢王妃,难道还能轮得到她么? 容菀汐在宸王身边坐下,宸王知道容菀汐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王府的人在身边服侍,便吩咐道:“云裳,忙你的去吧。” “是。”云裳应了一声。 用过早膳,容菀汐本是打算给宸王抄书的,但宸王却拉着她,道:“这事儿不急,咱们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儿?”容菀汐问道。 “陪你回娘家。”宸王道。 “殿下,妾身还不急着回娘家呢……”容菀汐已经被宸王拉出了房门。 “可是本王却想念岳父大人了……”宸王抓着容菀汐的手腕儿,不容置疑。 容菀汐只好一路被她拖出了昭德院,往马棚那边去了。 叫了冯四套好马车,宸王带着她从后门而出。听得宸王真的吩咐道:“去护国将军府。” 容菀汐自然不觉得宸王是真的想他的岳父了,可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宸王非要去将军府,容菀汐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拐过高墙,宸王掀开车帘,道:“老冯,我们不直接去将军府。你先带本王和王妃到集市上去,把我们放下,一边儿等着。” “是,殿下。”老冯应了一声。 这又是干嘛? 容菀汐有些诧异地看着宸王。 到了集市上,宸王先下了车,伸手去接容菀汐。 因着是在集市上,或许也是因为……习惯了。容菀汐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他,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宸王顺势拉着她的手,就这么拉着,不放开了。 容菀汐略略挣扎,但宸王却很坚定。宸王拉着她的手,在集市上阔步而行,难免会引来百姓们的驻足观望。 “是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啊……” “哎?不是说,昨儿王妃娘娘被人糟蹋了吗?怎么宸王殿下今天就带着娘娘一起逛市集呢?” “你还不知道吧?昨儿晚上,府尹大人连夜审了抓到的匪徒,他们说,碰都没敢碰王妃娘娘。” “是吗?我刚出来,还真没听到这事儿呢……难怪呢!不然如果王妃娘娘真的被人糟蹋了,宸王殿下怎么可能这么牵着王妃的手啊?” “可不嘛?嫌弃都来不及呢……” 听得人群中的窃窃议论,容菀汐便明白了宸王的用意…… “爱妃,我们去福宝斋给岳父买些糕饼?这福宝斋的点心做得啊,要比御膳房的还好吃呢!”宸王指了下前方不远处的福宝斋,依旧拉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问道。 “妾身多谢殿下挂念着父亲。”容菀汐笑道。 宸王拉着她的手,往福宝斋而去。 容菀汐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欣羡的声音…… 百姓们说的,自然是—— “殿下对王妃可真好啊!” “殿下和王妃可真恩爱,真让人羡慕!” “看宸王殿下对王妃娘娘这么好,可见娘娘的身子一定没被人侮辱着。” “可不嘛,要说咱们王妃娘娘,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呢……” 听得这些窃窃之言,被他这般珍视地牵着手,容菀汐的心里,是十足感激的…… 即便知道他这般珍视恩爱,都是在作秀,但她也知道,这番作秀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她好? 他是不想她以后被人诟病、被人怀疑清白,所以特意在事发之后,马上来集市上走这一遭,用他的实际行动,来堵住可能四散开来的流言蜚语;用他的珍视,来昭示她的清白。 这一路被他牵着,容菀汐竟然由着自己,将自己的荣辱,都放心地交付在了他的手上。她知道,他护得住她…… 在福宝斋给父亲买了些糕点、又去一旁的珍味堂买了一些卤肉,宸王这才牵着她的手,往马车那边去了。 买东西的功夫,原本停下来围观着的百姓们也都散了。毕竟是皇城根儿上,平日里王公贵族们见得实在太多了,其实如果不是有了昨天的事儿,再加上宸王这般肆无忌惮地在街上牵着她的手,百姓们其实是不太在意的。 容菀汐跟着宸王上了车,身后不远处,行人中,却是有一个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们。直到马车出了集市,绕到将军府那边去了,这目光,才缓缓收回。 “小姐……”一旁丫头轻唤了秦颖萱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君子坦荡 “走吧。”秦颖萱擦了下脸颊边落下的几滴泪,带着自己的丫头往丞相府那边去了。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宸王殿下向来多情风流,对自己的王妃好,自然再正常不过…… 还有一个多月,她也可以去到宸王身边了。她出身高贵、容颜也不差,且早年就和宸王相识了,宸王是一定会善待她的。到时候,他也会像对容菀汐这般,对她好…… 到了将军府门外,见是宸王殿下和自家小姐回来了,门口儿的小厮急匆匆进去通传了。 听得自家家仆的声音,容菀汐心内一阵亲切。 一听到是小姐回来了,原本安静的将军府,立刻热闹起来。在门口儿附近做事的奴才们,都急匆匆地过来给小姐请安。 容菀汐笑着让他们起了,往父亲的院子走去。不多时,已见父亲迎了出来。 “父亲。”容菀汐向父亲施了一礼。 见宸王在此,容卿也不好错了规矩,叫了声,“王妃娘娘”,便要给容菀汐施礼。 “父亲”,容菀汐忙扶起了父亲,看了宸王一眼,“殿下不会计较这些的。” 宸王也笑道:“岳父若是非要走这些繁缛礼节,倒是与小王生分了。” 虽然听得宸王如此说,容卿还是向宸王施了礼,道了声:“殿下。” 宸王扶起了容卿,道:“以后有空儿,本王都会陪着王妃一起回来的。岳父若是实在不想错了规矩,便只拜本王一人儿吧,本王只好硬着头皮担着了。不然若是让岳父惶恐不安,本王心里也过意不去。” “多谢殿下体谅。”容卿道。 “好了,咱们客套几句走个过场就得了,接下来可莫要再客套了。”宸王笑道。说着,将手中的糕点和卤肉递给了容卿,道,“小王刚与爱妃在市集上买的,岳父尝尝,可合胃口?” 容卿接了,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一脸安闲的笑意,便也不再与宸王过分客套。笑道:“哎呦,是福宝斋的点心啊?下官前两日还听他们说起,说福宝斋新出了一款点心,叫……牛乳榛子酥……” “这里面就有呢”,宸王笑道,“咱们进去说话。” 容卿应了一声,引着宸王和自家闺女进了正院儿正屋。 宸王看到了一旁侍立着的容忠,吩咐道:“忠伯,劳烦你去叫了江大夫来。就说本王有话儿要问他,他自然明白。” “是,殿下。”忠伯应了一声儿,便去照办了。 进了屋,容卿也不好上首而坐,而是随意挨着女儿坐了,看起来也家常自在一些。 宸王坐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在容菀汐和容卿对面儿。 闲聊了几句王府中的情况、将军府中的情况。 容卿并未问昨天的事儿。昨天傍晚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自然也是好一番担心;但昨天深。夜的事儿,他今早也听同僚们说起了。更何况也有太子在朝堂上的禀报,他便放心了些担心的,也就是即便女儿的清白在公堂上已经得到了证明,民间还是会有人瞎传的。 但看到宸王带的这两样儿吃食,又说是和女儿刚在集市上买的,自然知道,这事儿,不用再问了。女儿的清白,宸王已经为她维护周全了。 因而心里对宸王很是感激。正因如此,想起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略一思量,没等宸王问起,便主动说道:“今儿早朝上,陛下对三淮督办一事有了新的吩咐。殿下今早未上朝,想必还不知道吧?” “是啊,小王正要来向岳父打听一下朝堂上的事儿呢。”宸王倒是丝毫不避讳拉拢容卿之意。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眸光微微暗淡下来。却是笑道:“殿下,既是陪妾身回娘家,咱们便不要谈这朝堂中的事儿了吧?只自在说些家常言语,不好吗?” 宸王向门外看了一眼,见无人,便坦荡地笑道:“爱妃,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本王也知道,此时你心里,应该是有些不舒服的吧?” 容卿起身,关上了房门。 容菀汐微笑不语。 “爱妃以为,本王今日对你这般维护,为的,就是要拉拢将军。所以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吧?”宸王看着她的眼睛,含笑道。 容菀汐不想在父亲面前谈论此事,因而只是淡淡笑道:“一切事情,殿下心中自有打算,妾身不想多言。” 宸王却是顾自解释道:“其实这二者没有必然的关系。即便没有前者,本王也会做后者;没有后者,本王也会做前者。” “无需本王刻意拉拢将军,在你嫁给本王的那一日起,所有人的眼中,将军已经是本王这一阵营中的人了。今日带你归家,其目的,就只是爱妃所体会到的那个前者而已。至于向岳父打探朝堂上的事儿,只是顺便为之。毕竟已经来了将军府,本王没有必要舍近求远的,再去别处打探了。” 宸王坦荡地看着容菀汐,说完了这一番话,笑看向容卿,道:“岳父,是不是这个理儿?只是咱们关起门儿来自己的话儿,本王没有必要刻意疏远着。” 容卿笑道:“殿下说得极是。” 这一次,真的是女儿太紧张了。容卿知道,女儿全然是为了维护自己,不想让自己参与到这朝堂纷争中。但只是这种程度的参与,其实是不要紧的。即便他们实际上没有这番交谈,外界也会认为他们有这番交谈。所以与其自己刻意避讳着,莫不如自在一些。 容菀汐听了宸王随后的言语,其实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 不管宸王和容家实际上是疏远还是亲近,在外界眼中,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一旦宸王遭祸,对方不可能因宸王平日里和容家走得不近,便放容家一马;而一旦宸王……登极,也不可能有人因宸王平日里和容家不亲近,而不认容家是外戚。 宸王今日这般坦荡,其实反而是好事。这反而说明了,宸王对容家,并无算计。以宸王的性子,若真想要拉拢算计容家,他反而不会这般没思量地、冒失地说出这些言语了。 而宸王之所以将这事儿于今日拿到台面儿上来说,毫不避讳,为的,也就是告诉她,他待她、待容家,心内坦荡。 自己刚刚那番谨慎,的确是误解了他。可为何会有那般反应,难道……真的只是在担心父亲么?就没有一丁点儿因失落而和他赌气的意思么? 容菀汐不愿细想下去。 只是缓缓起身,施了一礼:“妾身误会殿下了。” 宸王含笑,抬手示意她起身。甚有深意地看着她:“爱妃能有这般误会,本王反而欢喜。” 容菀汐笑笑,因着是在父亲面前,便也不和宸王过分客套,重新在椅子上坐了。 容卿听着宸王和女儿如同打哑谜一般,度量着宸王的神情,却也知道这是不妨事的。看起来,宸王倒是真有些欢喜。 “岳父,今日朝堂上,父皇怎么说?”宸王又回到正题上,问道。 “殿下……陛下说殿下新婚燕尔,不忍让殿下和王妃夫妻分离,免去了殿下的督办之职,改为让太子殿下去办了。”容卿道。 宸王颔首,道:“在父皇交代这些之前和之后,大哥可说什么了?” 容卿道:“陛下并未给太子殿下说话的机会。太子殿下见殿下没来上朝,刚要向陛下禀报什么,陛下便打住了他的话,说了这番安排。而既然陛下已经先于太子说了这番安排,太子殿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 容卿已经从同僚们的口中,听到了昨天在太子府中发生的事儿。其实人人心里都明净儿似的,陛下之所以免去了宸王殿下的督办之权,就是因为宸王殿下在太子府中犯了错儿,惹恼了陛下。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却没有给太子在殿上指责宸王的机会,这态度……便颇为耐人寻味了。 宸王听了这种情况,却并未因父皇的这一番维护而放下心来,反而,心思更凝重了些…… 父皇此举,看起来是对他的维护,但实际上,却反而坐实了他的罪名。也说明了父皇并不在意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如果父皇在意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一定会想要看看太子在殿上的反应。若是太子说出的,是对昨日之事的描述,就说明太子是有心诋毁他、故意设局给他;而太子说出的,若只是帮他请个不上朝的罪,便说明太子还是护着弟弟的,说明这是他的错。 从父皇的角度考虑,的确是该如此的。 可父皇却并未给皇兄说话的机会。 因为父皇不能冒这个险,不能拿皇家的名声来赌一个真相。 事情的真相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家的脸面。 如此想来,宸王这心里,未免有些寒了。 皇上对他而言,是君上,但毕竟也是父亲。做儿子的,心底里没有不渴望父亲的在意的。心底里,他还是希望父皇能探究一番,希望父皇是想要对这两个儿子的品性,进行一番细细推敲考量的。可父皇,到底还是不在意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此局结果 他首先是皇,其次才是父。而为皇者久了,这为父之心,到底还剩下多少呢…… 见宸王半晌沉默不语,容菀汐和容卿,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毕竟这是皇家的事儿,他们这个局外人,说什么都是不妥当的。 “呵呵……如此甚好。”宸王在沉默半晌之后,笑说了这样一句。 “是啊”,容卿也随之笑道,“可见陛下心里爱重殿下、护着殿下。” “哎……不然被大哥给扣上一个酒后乱行的帽子,本王这脸上,可是挂不住啊。” 宸王笑得轻松,可容菀汐却并不觉得他的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 和宸王相处了这些日子,宸王的情绪,她是很能摸得清楚的。什么时候是真欢喜、什么时候是假笑颜,她不需要细细揣摩思量,只看他一眼,大多数情况下,心里都能有个分辨。 容菀汐也不知这是为何。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明明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通透的人…… “殿下,老爷,江大夫来了。”忠伯在门外道。 “让他进来。”宸王道。 江大夫进了屋,向宸王施了一礼,便道:“殿下交代给在下的事儿,在下已经办妥当了。” “哦?拿来给本王瞧瞧。”宸王笑道。 江大夫将一个方子递给了宸王。 宸王看了半晌,道:“江大夫有心了。知道这醉仙草不好找,还给本王写出了这几种替代的东西来。” “只是这些替代的东西,效果到底也是不及醉仙草的。醉梦长的药效在五个时辰,可换了这些,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药效吧,倒是与普通**无异了。” “是啊,若是用这些东西来做,就没什么意思了。”宸王道。 又笑道:“此事劳烦江大夫了,回头儿本王让你家老爷替本王重重赏你。” “殿下说笑了。在下是将军府的家医,为殿下做这些小事儿,是在下的本分。”江大夫施礼道。 江大夫退下后,容菀汐和宸王又陪着父亲闲聊了一会儿,在家里用过了午膳,这才回王府去。 马车上,容菀汐看了闭目养神的宸王一眼,淡淡道:“其实殿下心里,是希望陛下能给太子一个说话的机会的,是吗?” 宸王略睁开眼睛,就这么半眯着看着她,微微笑道:“倒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容菀汐笑笑。 宸王直起了身子,眼睛也全睁开了,看着容菀汐,道:“菀汐,你说……可是我们会意错了么?许是错怪了父皇?” “也许吧……”容菀汐看着他,深意笑道。 其实宸王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他知道他料定的不错。 “为什么殿下不认为,父皇之所以不看太子的反应,并非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的真相,而是因为信任殿下?”容菀汐问道。 宸王摇头笑笑,有些无奈:“你啊,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本王亲口说出来。” 容菀汐含笑不语。 “父皇自己,也是经过了一番厮杀才登上皇位的,岂能不知道各皇子间的阴谋算计?在皇家,根本没有真正的信任可言。就算父皇再喜欢我,他也不可能对我有完完全全的信任。父皇不相信的,不是我不会酒后乱行,而是他分辨不出,到底是我在给大哥设套,还是大哥在给我设套,又或者是,我们两人在互相设局。” “在分辨不出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顺水推舟。反正这事儿,不管是我入了大哥的局、还是大哥入了我的局,于皇权稳固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容菀汐笑问道:“那么殿下和太子,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 “刚开始,是我入了大哥的局;而后来,便是大哥入了我的局”,宸王一摊手,笑道,“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成全了大哥,也成全了我自己。” 容菀汐笑笑,眼中,已满是欣赏之意。 “爱妃在想什么?”宸王看出了她眼中的欣赏,笑问道。 容菀汐也不掩饰,坦然道:“你真聪明。” “那当然……”宸王凑近了容菀汐,用双指捏着她的下巴,笑道,“不然怎么有资格和爱妃较量?嗯?” 容菀汐略别过了头:“妾身可从没想过要和殿下较量。妾身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在王府中生活,尽到自己的本分,帮殿下打点好后宅而已。” “那可不行……”宸王笑道,“只打点后宅,可是屈了爱妃的才。” “那么……殿下以为,妾身的才,该用在何处呢?”容菀汐也是饶有深意地看着宸王。 “巍巍宫城,荣华未央……”宸王闭目念了这一句,轻叹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看着容菀汐,“爱妃,风云已起,你可愿和本王携手而行?” 容菀汐也看着宸王,平平静静地说道:“这与愿不愿意无关,而是身份在此,妾身是宸王妃,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宸王却摇摇头:“那不一样……罢了,现在让你说愿不愿意,实在太难。” 愿不愿意,是关乎于心;有没有选择,是关乎于世事,这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而奇怪的是,他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在意她的心了? 回到王府,容菀汐便要履行对宸王的承诺了——帮他抄书。 她在书房中抄书,劳心劳力。可这人不说在一旁研磨斟茶、感恩戴德地服侍也就算了,偏偏叫了雪绒进来,趴在方厅的桌子上逗狗玩儿,吵得她心烦。 “不抄了!” 在宸王不知道第几次逗得雪绒汪汪叫的时候,容菀汐终于忍无可忍,撂挑子了。 “爱妃……”宸王这才有了些许觉悟,凑到她面前来,关切道:“爱妃可要喝茶?可热了?可是饿了?” 对嘛,这才是求人办事儿的样子啊…… 有了他这样的态度,容菀汐自认也不是一个喜欢为难人的主儿,便又提起了笔,继续有耐心地给他抄书。 宸王意识到了容菀汐的意思,倒也体贴,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手边。 容菀汐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拿起来饮尽了,随口道了声:“多谢殿下。” 显然是在敷衍。 但看她仰头饮茶的样子如此好看,宸王贱皮子一般,又给她倒了一杯。这一次,直接殷勤地递到她面前了。 容菀汐诧异地眨眨眼,但人家已经把东西送到你面前来了,不领情也不太好。因而又接过来,一饮而尽。仍旧随口道了句:“多谢殿下。” 但是…… 这是什么情况?刚写了两个字,又一杯茶递到了她面前。 “不……不必了殿下,多谢殿下好意,妾身已经不渴了。”容菀汐笑着推开了茶盏。 “没关系,防患于未然,爱妃再饮一杯。”宸王道。 容菀汐看着他,眨了眨眼,怔怔地接了过来,仰头饮尽了……又怔怔地将茶盏递回他的手中,问道:“可以了吗,殿下?” “爱妃仰头喝茶的样子,真好看。”宸王一脸痴笑。 看着他这一张痴汉脸,容菀汐把书立起来,挡开了他的视线:“殿下,任务繁重,还望殿下莫要打扰妾身。” “好说,好说……”宸王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容菀汐放下了书,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不免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她也真是疯了,没事儿招惹他干什么啊? 接连为宸王抄了三日的书,已是手臂酸痛,眼睛疲累。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能半途而废?哎…… “殿下……宫里来人传旨了……” 第三日下午,忽听得卓酒急匆匆跑来禀报。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笔,到寝房去,去叫午睡了一个时辰还没醒的宸王。 “殿下,宫里来人传旨了。”容菀汐轻轻推了推他。 宸王的眼睛动了下,随即便睁开眼,起身,道:“这么快?才第三天就来了……” 见此,容菀汐就知道,他早就料到会有圣旨来了。 因着是接圣旨,府里有位份的姬妾,也是要出去跪接的。估计府里的小厮们早就去五个美人的院子里通传了,宸王和容菀汐出昭德院的时候,正见五个女人伴着五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看到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起过来,老远儿地就向他们施礼问安:“妾身拜见殿下,拜见娘娘……” 流光溢彩,炫目地跪了一地。 宸王摇摇头,道了声:“真头疼。” 容菀汐笑着让她们起了,说了声,“不必多礼”。 转身随在宸王身后,笑道:“妾身还以为殿下喜欢这样的阵势呢!” “爱妃又取笑本王……”宸王笑道。 几个美人都有意快行了几步,紧跟在容菀汐和宸王身后三步的距离。 到了一进王府大门的大理石空地上跪着,听得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宣旨道:“整治三淮河道,兹事体大,朕恐太子一人之力,力不从心。特赐宸王协助督办之职,前往淮安府衙,协理太子。此番事重道远,所需时日甚多,朕念宸王正值新婚,特许其带王妃一同前往。望宸王接旨后,稍作准备,择日出发……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 “儿媳领旨谢恩……” 宸王和容菀汐接了旨,谢了恩。 宸王接了旨起身,问道:“公公,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儿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借花献佛 “回殿下,太子殿下已于昨日一早儿就出发了。”李公公道。 “哎……原来大哥已经出发了,真是遗憾,不能与大哥同路而行了。”宸王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容菀汐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是做给人看的。李公公必然会把宸王的这一番反映告诉给皇上的。 “劳烦公公回去禀告父皇,说儿臣收拾一下,后日就出发。”宸王道。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转达。”李公公道。 李公公出了府,宸王和容菀汐一回身儿,就看到身后五个女人并着其后的五个丫鬟,人墙一般站着。 “都散了吧。”宸王一挥手。 “是。”五个女人并着五个丫鬟,齐齐应了一声。 宸王揉揉额头,看起来仍旧颇为头疼。 回到昭德院,容菀汐看了眼书桌上她已经抄完的厚厚一摞,问道:“殿下,太后交代的东西还没抄完呢?怎么办?” 宸王随意道:“无妨,等下就拿了这些去回皇祖母,说父皇派了我协理督办的差事,实在没有功夫抄完,估计皇祖母也不会为难我的。” “原本太后也不会为难殿下的”,容菀汐了然笑道,“殿下的字迹,太后怎会不认得?原本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可是这样子,殿下却非要让妾身来做。” “这不是在给爱妃机会么?让皇祖母知道你我夫妻恩爱,难道不好?”宸王笑道。 “好是好……”容菀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只是苦了它了。” 宸王笑笑,忽而一脸期待地看着容菀汐:“爱妃,此番去淮安府,怎样也要三五个月才能回。你说这些时日里,你与本王朝夕相伴,可会对本王动心?” “如今不也是朝夕相伴吗?”容菀汐笑道,“殿下可觉得妾身动心了?” “啧……你就哄哄本王,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害的!你这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宸王摇摇头。 “妾身不开窍儿,但是这王府里,一定有开窍儿的人。”容菀汐笑道。 宸王看她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却问道:“爱妃何意?” 容菀汐笑笑:“估摸着一个时辰之后,妾身这昭德院,就要热闹起来了。殿下想要带谁一同前往,不妨知会妾身一声儿,妾身也好做安排。” 皇上旨意上说,准许宸王带着王妃一同前往,这是明面儿上的。看起来是对宸王的恩典,但实际上却是在约束他。江淮多美女,宸王和太子到了那边,还不是如鱼得水?太子没有正妃,自然不好明着下这约束的旨意,可宸王却是不同了。 皇上说了让宸王带正妃一同前往,可并未说不许宸王带除了王妃之外的其他姬妾一同前往。此番路途遥远,到了那边之后,时日又长,宸王带上两三个侍妾和丫鬟照顾起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正等着宸王在他的这些美人儿中做取舍,却见宸王摇摇头,道:“不带啦。三淮多美女,本王到那边现寻就是。有新的可找,何必非要带着旧的?” 容菀汐“噗”地一笑,道:“殿下是痛快了,可殿下这意思一出,可让妾身怎么办?依着妾身的意思,还是应该选一两个姐妹随行的。但既然殿下如此坚决地说不带……不如殿下让靳嬷嬷吩咐下去吧,就说是殿下的意思,谁也不带了,不许她们来求见。” 宸王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清闲。可本王偏偏不说。身为本王的王妃,爱妃该不会这点儿事儿都处理不好吧?可是太丢脸了。” 容菀汐摇头笑笑,就知道宸王又是故意在给她找麻烦呢。 没等她让宸王“放心”,就听得知秋道:“娘娘,卢美人来求见。” 真是够快的。这位卢美人,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宸王却是眼眸微动,对容菀汐道:“算了,本王也不为难你了。既然她来了,你就去告诉她,我们带她一同前往。然后让靳嬷嬷吩咐下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带了卢美人前往,其他人一概不带。” “是,殿下。”容菀汐很恭顺的应了一声,但那含笑的眼神儿,却好像能把宸王看穿似的。 “爱妃……”宸王嗔道,“知而不言,方为大智慧。” “妾身哪里说什么了?”容菀汐笑道。 宸王一摆手,道:“你叫她进来说话吧,就说本王在睡觉。” 说完,就向寝房走去了。倒像是对这个一直很宠爱的卢美人不感兴趣似的。 “让美人进来吧。”容菀汐对知秋道。 卢采曦袅娜地进了屋,向容菀汐规规矩矩地施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妹妹快请起。”容菀汐很热情地扶起了她。 一笑泯恩仇,全然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一般。 “这几日里妾身闲来无事,亲自做了一些点心,想要孝敬给娘娘……秋燕……拿进来。”卢采曦说着,回身叫她的丫鬟。 站在房门外的秋燕应了一声儿,提了食盒进来。 卢采曦接了,放在屋内的圆桌上,打开了,对容菀汐道:“妾身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胃口,只是想着春日里气候干燥,便给娘娘做了百合糕和绿豆糕,还有最是滋养容颜的玫瑰糕。娘娘若是不嫌弃,且和殿下一起尝尝?” “先放在这里吧,本妃午膳吃得不太舒服,现下也吃不下这些东西。殿下刚去寝房里睡下了,也不好叫醒了他。”容菀汐笑道。 “也好。左右这些糕饼,一两日是放得住的。”卢采曦笑道。 其实容菀汐是可以直接告诉她宸王的打算的,但却并没有采取这种痛快告知、赶快打发了她的方式。而是笑道:“妹妹请坐,别拘束着了,咱们说会儿话。” 宸王不是装睡吗?不如让她卖一个人情儿给卢采曦。 虽说卢采曦并不会因此而念着她的好儿,但接下来的这几个月里,面儿上总不好不恭敬她。 “听说三淮那边,这个时候已经很热了。也不知道殿下和娘娘去了那边,能不能受得了那番暑热。身边儿若有个得力的人服侍着,倒叫人放心一些。可是……哎,也是妾身太不经事儿了。总觉得若不是自己在身边服侍着,若不能亲眼看着殿下和娘娘在那边都能过得舒坦,妾身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若娘娘不嫌弃,可否让妾身跟随着?妾身愿日夜在娘娘身旁服侍,充作丫鬟之用。” 卢采曦斜牵着身子在圆桌旁、容菀汐对面儿的圆凳上坐了。落座后,便说了这一番话。 容菀汐笑笑,心想她倒是说得痛快,直入正题了。 “妾身侍奉娘娘心诚,此番请求,不仅仅是在娘娘面前这么说,回头儿在殿下面前,妾身的意思,也不会有所更改的。只望娘娘能不嫌弃妾身,准许妾身一同前往。”卢采曦又补充了这么两句。 这两句说得,可就颇有深意了。 意思是,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求殿下,反正殿下宠着我。若是殿下同意了,且看出了你从中阻拦,你定然讨不着好儿。 容菀汐只是不动声色地端坐着,微微一笑,道:“不瞒妹妹,殿下去睡下之前,已经知会了本妃,说要在王府的姬妾中,挑选一个随行的。这事儿,由本妃做主挑选……” 容菀汐说着,略看了下卢采曦有些尴尬的脸色,仍旧是平平稳稳地微笑着,道:“既然妹妹有了这个意思,不如本妃现下就敲定了妹妹。既然殿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本妃,想来本妃定下的人,殿下也是不会反对的。” “妹妹且放心回去吧,至于这充作丫鬟服侍之说,便万万不要再提了。妹妹只需本本分分地服侍好殿下就行了。” 容菀汐故意加重了“本本分分”四字。 听容菀汐这么痛快地就敲定了她,卢采曦忙起身,跪地行大礼道:“妾身多谢娘娘抬爱。娘娘放心,妾身绝不会辜负了娘娘的嘱托,定然……本本分分地服侍殿下。” 卢采曦也加重了“本本分分”四个字。 容菀汐扶着她起身,笑道:“好了,妹妹不要多礼。往后几个月,你我便权当做亲姐妹相处便是,妹妹不要总是拘束着。” “是。娘娘抬爱,妾身感激不已。”卢采曦道。 “好了,殿下在睡觉,本妃也就不留你了。你送点心的心意,待殿下醒了,本妃会代你转告的。”容菀汐笑道。 “是,多谢娘娘。如此,妾身便不叨扰了,妾身告退。”卢采曦施礼道。 临走,容菀汐还给了她一剂定心丸:“回头儿本妃就让靳嬷嬷传下去,说是殿下只带一人随行,已经定了卢美人,让她们不必来求见了。” 卢采曦再次向容菀汐施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听得卢采曦走了,宸王却还是舍不得离开柔软的床榻。在寝房里招呼容菀汐:“爱妃,你进来。” 容菀汐进了寝房,见宸王懒懒地靠在枕头上,头枕着手,对她笑道:“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容菀汐笑道:“托殿下的福,妾身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入宫辞行 只是会收买人心是一回事儿,人家领不领你的情,可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容菀汐觉得,这位卢美人其实是不太聪明的,但即便不聪明,却也阻止不了她的不安分。这点,从请安那次就可以看出来了。 但不管人家领不领情、受不受用,你这边,灌**汤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若是她有坏心,这持续喂给她的**汤,多少还是会让她有些飘飘然的。若是她没有坏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大家和和气气的相处,谁也别碍着谁。 容菀汐不愿意和宸王的这些姬妾们做计较,但这些姬妾们的心思,却也不得不防着。她想要安安稳稳地在王府中度日、不出错儿地做这个宸王妃,很多事情,就不能全由着自己想要淡泊处之的心意来了。 宸王撑起头看着她:“爱妃在想什么?” “在想该带些什么东西呢”,容菀汐道,“卢美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妾身,听说江淮那边最是暑热难耐,回头儿妾身让鞠大夫开一些清热降暑的药膳,妾身把药都备齐了带着。” “爱妃真有心……”宸王看着她,温柔笑道,“有爱妃在身边,真好。” 近日来,宸王这种程度的调戏之语,是越来越频繁了。容菀汐仍旧秉着和平相处的原则,不愿和他深做计较。所以即便听了,却仍旧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殿下还打算继续躺着么?既然后日就要出发,不如今日便向太后请辞吧,也应该在临行前拜见下母妃,明日就全做收拾之用了。” “爱妃怎么总是能与本王想到一处去呢?本王也正有此意”,宸王一个打挺儿起身,道,“爱妃与本王一同去?” 容菀汐觉得,既然皇上明令了她随行前往,且她又是正经的皇家儿媳,此番随夫君出行,是应该随夫君一起去拜别祖母和婆婆的。因而痛快地应了宸王的邀请。 拿上了这两日里抄的东西,和宸王各自换了一身衣裳,便乘马车入宫去了。 车上,宸王翻看着她抄写的东西,赞不绝口:“爱妃这娟秀字迹,就如同爱妃这人一样,最值得细细品读……细细品读下去,总不会失望。” “殿下说的那是文章吧?”容菀汐轻嗔道。 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些言语对她无用,什么时候才能在她面前收了玩闹调笑之心,正经起来。 总是要保持着十足的理智来应对他这些言语,也是挺心累的。 因着要向太后复命,容菀汐和宸王先去了慈宁宫。拜见了太后,将抄写的东西呈上了。就听得宸王叫苦道:“皇祖母,真不是孙儿不诚心悔过啊,可是父皇不给儿臣这个机会,让儿臣尽快去协助大哥呢。父皇的命令,孙儿不敢不从,已经让李公公去回禀父皇了,说后日就动身。” 太后边听着宸王诉苦,边看着他们呈上去的东西。渐渐,嘴角和眼角,都有了笑意。 “好了,到哀家这里来装什么可怜?”太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薄嬷嬷,略在主位上斜倚了,笑道,“让你媳妇儿替你抄的,你以为哀家瞧不出来?” 宸王低了头,道:“皇祖母慧眼如炬,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原本孙儿也没让菀汐帮忙抄,是菀汐心疼孙儿,非要帮忙。” 容菀汐只好扯了嘴角笑笑,道:“回皇祖母,事情就如殿下所说,是孙媳非要帮忙的。皇祖母要怪罪,就怪罪孙媳一人吧。” 太后直起了身子,道了声:“行了,你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哀家岂是你们的对手?既然是皇上有了吩咐,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哀家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宸王和容菀汐忙向太后施礼,异口同声地说道:“谢皇祖母恩典。” 太后看到他们两人这般,心下满意。且如今他们已经成婚了,便没有什么可考量计较的了。因而慈爱地让他们起了,关切道:“此番路途遥远,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回皇祖母,菀汐细心,就让她去准备吧,孙儿乐得清闲。”宸王道。 太后摇摇头,叹道:“你啊,什么时候能在自己的言行上、生活上,都仔细起来,像这次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了。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长记性!” “皇祖母息怒,孙儿已经在努力了。”宸王很是听话地说道。 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也是拿他没办法。 “唤云,去把哀家的那把面扇拿来,赏给老三媳妇儿。”太后吩咐薄嬷嬷。 容菀汐虽说还没见到那面扇,但也知道是个好东西了。 待到薄嬷嬷拿来,只见,这是一把上好的蓝冰玉面扇。这蓝冰玉,玉体通透如冰,玉色湛蓝如海、触之冰凉,是世所罕见的好东西。此物只在雨国的蓝田山上有,且百年才见一块儿,极为难得。 若是玉镯玉佩之类的倒也罢了,偏偏是这样一大块用料的面扇,且打磨做工都如此精巧。 容菀汐知道这东西即便是在宫中,只怕也是绝无仅有的。若是一般的好东西,这是太后的恩赏,她是会收下的,但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容菀汐便不敢贸然。 因而施礼婉拒道:“孙媳多谢皇祖母恩典,只是孙媳平日里操持着王府里,此番随殿下出行,自然也是随侍殿下左右的,怕是很少得闲。忙里忙外的,也没工夫用上这好东西。如此珍宝落在孙媳这里,可是可惜了。皇祖母母仪天下,如此珍稀之物,哪怕只是做观赏之用,也该放在皇祖母宫里才是。” “你这孩子,最是会说话的”,太后笑道,“不妨事,哀家久在这慈宁宫里,夏日里有寒冰带来凉气,也用不着这东西。不管什么宝物,总要有人用它,它才有存在的价值;且宝物总要遇到合适它的主人,才能绽放它真正的光彩……容丫头,你说是不是?” 容菀汐明了太后的意思,这东西,若是不接,反而不太妥当。 因而施礼谢恩道:“孙媳多谢皇祖母恩赏……皇祖母的教诲,孙媳片刻不敢忘。” 又闲说了一会儿,说的无非是府里的情况,以及江淮那边的风土人情。瞧着太后有些乏了,宸王和容菀汐便退下了。 太后这一次只是由着他们出去了,并没有让薄嬷嬷相送。也就是说,在这次去江淮的事情上,太后是不想干涉他们王府中自己的安排的。 太后再看重薄美人,那却也只是一个美人而已,没什么大事,太后没有必要处处提点着。 其实容菀汐倒是希望太后有让薄美人跟着的意思,因为她总觉得那卢美人,实在是个不安分的。若是有薄美人在,互相做个牵制,她也能省心一些。 指望身旁之人镇着卢美人,是不可能的。这人不给她找麻烦,都是开恩了。 从慈宁宫出来,又去了漪澜宫皇贵妃处。因着到了晚膳的时候了,容菀汐和宸王留在漪澜宫用了晚膳,闲说了些家常。天色渐暗,这才离开。 刚出漪澜宫门宫门儿,就见一个一身素色衣裙的宫装丽人,带着两个小丫鬟,刚好迎面而来。 “姨母。”宸王向这位宫装丽人施了一礼。 容菀汐愣了下,但随即,就随着宸王施礼道:“妾身拜见昭仪娘娘。” 惠昭仪打量了容菀汐一眼,温然笑道:“王妃果然聪明,殿下只叫了声‘姨母’,王妃便知道本宫是惠昭仪了。” “昭仪娘娘温婉娴静,宫中无二;且娘娘与母妃是同父的亲姐妹,容貌上也是有些许相似的,妾身瞧着亲切。”容菀汐微微笑道。 “口齿也伶俐……”惠昭仪依旧没有让容菀汐起身,而是颇有些感叹之意。 大婚之日发生的事儿,惠昭仪岂能不知?容菀汐知道,惠昭仪的心里,定然是对她大为不满的。即便再温婉娴静、再与世无争的女子,也不可能对折辱了自己儿子的人有容忍之心。 而她,她对惠昭仪,是心有亏欠的……她伤了惠昭仪最珍视的…… 可惠昭仪却是淡淡一笑,亲自扶起了她。竟是毫不避讳地平缓问道:“王妃可是因翎王之事,见了本宫,便觉有些不自在?” 容菀汐不知惠昭仪如此直接问出来,所为何意。但既然惠昭仪是如此坦然的语气,容菀汐也坦然地点点头:“是,妾身见了娘娘,是有些不自在的。妾身怕娘娘因翎王殿下那事,对妾身心有不满。” “可能是本宫刚刚那番打量,让王妃有误会了,是本宫的不是”,惠昭仪平缓笑道,“你放心,本宫知道,儿女的事,都是儿女自己的造化,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不好评判什么的。” “你已经是老三的媳妇儿了,除了皇家这一层关系外,也是本宫的外甥媳妇儿,以后若有宫内宴饮或是皇家聚会,咱们少不了是要见面儿的。王妃自在些就是,权当做没有那事。今儿咱们明面儿上将这话挑明了,日后再见面,彼此都坦荡一些,无需在心里避讳着什么,岂不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越发亲近 容菀汐听得惠昭仪这番言谈、见她这般举止,便知道这并非是她刻意为之,而是她本就是如此坦荡的人。 一来惠昭仪没有可以为之的意思,毕竟日后她们除了在宫内有庆典的时候,在众人中相见之外,也就是像今天这种偶遇了,实在没什么其他的利益往来。更何况,人的神态,是由心而生,还是之作表面功夫,想要分辨清楚,其实并不难。 想来倒是自己误会了惠昭仪,起先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因而施礼道:“娘娘宽宏大度,让妾身汗颜。” “王妃过誉了。倒不是本宫大度,只是因为,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需要计较的事儿……”惠昭仪扶起了容菀汐,笑道,“本宫要进去陪姐姐说话儿,也不耽搁你们归府了……” 看向宸王,关切道:“天黑了,过御花园的时候,带着你媳妇儿小心一些,莫要磕碰着。” “是,姨母。”宸王应道。 容菀汐恭送着惠昭仪进了漪澜宫,不免心中有些感叹……常听翎哥哥说起自己的母妃,一直仰慕惠昭仪的处事淡然,却不想,竟是以今日这般方式相见。原以为的相见,本不是这样的。 看容菀汐一路不语,进了御花园,来往的宫人们少了些,宸王关切道:“可是见了姨母,想起二哥来了?” 容菀汐也不狡辩,而是点点头,承认下来。 “在想二哥什么?让本王猜猜……”宸王说着,当真很认真地猜起来。 “你是在想,原本你和姨母,应该是婆媳关系的,本不会有这么尴尬的的相见,是吗?”宸王笑问道。 “只是觉得本不该以这个方式相见而已,却没想得那么深,不至于连婆媳关系都想到了。” 容菀汐说着,忽而抬头看向宸王,笑问道:“殿下只猜到了其一,殿下再猜猜,妾身还想什么了?” 宸王听容菀汐这么问,又认真猜了半晌…… “爱妃是在想,你与二哥未能成就良缘,实在太遗憾;或许也在想着,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和二哥再续前缘,到那时,姨母会不会接受你。本王猜得对吗?”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淡淡笑道:“错。除了殿下最初猜到的那一点之外,妾身什么都没想。” “哎……你!那你还让本王猜?本王原本也觉得没有别的,你那么问,本王自然就觉得有了。你这是诓本王,可不等于本王猜不准你的心思!”宸王道。 容菀汐笑道:“怎么殿下拿原本没有的事儿让妾身猜,妾身就能猜对呢?见姬妾的那回,殿下忘了?所以说啊,这不能怪妾身诓了殿下,要怪,只能怪这里……” 容菀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说的自然是宸王的头。 “你在嘲笑本王脑子不好使啊?” 容菀汐笑道:“妾身可没说,这是殿下自己悟到的。” “你就是这个意思!好哇容菀汐,你胆子大了是不是?”宸王说着,随手就下了一根花枝,就向容菀汐头上砸来。 容菀汐迅速躲闪开了! 如此情况,岂有不跑的道理啊?不跑不是等着被他砸呢吗? “容菀汐,你给本王站住!”宸王追上了一路小跑的容菀汐。 因为是在与花园儿里,容菀汐也不方便跑得太快了,万一冲撞了哪一个忽然出现在御花园儿的贵人可就不好了。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宸王给逮了个正着! “我看你还往哪儿逃?”宸王说着,抬起了容菀汐,就把她抗在了自己肩膀。 “殿下,你快放开妾身……这是在御花园儿里呢!”容菀汐边挣扎着,边提醒道。 “怕什么?”宸王道,“就算是在御花园儿里,难道这些宫里的奴才们还管得住咱们夫妻恩爱?” “谁和你夫妻恩爱了?你快放开我!” 宸王哪里能放,而是把她控制得更紧了,道:“说不妨就不能放!你嘲笑本王,本王还没收拾你呢,怎么能便宜了你?” “而且……”宸王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盯着倒空着的容菀汐,道,“爱妃,本王所说的恩爱,可不是爱妃所理解的那个恩爱?我们的恩爱可是成体统的,并非是爱妃所理解的,幕天席地地坐那羞羞之事啊……” “妾身原本理解的也不是那个意思!殿下别胡说!” 可能是因为被他给倒空着,血气全都涌到脸上来了,容菀汐觉得自己的脸颊火热无比。 看到她红了脸的样子,宸王心内得意,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爱妃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若是妾身这般倒空着殿下,殿下的脸也得红!”容菀汐气道。 宸王真是越来越没个收敛了。 可这一次,她却偏偏怪不得宸王,谁让她先撩闲的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悔之晚矣啊…… 宸王就这么扛着容菀汐,大摇大摆地走在御花园儿里,直到出了北宫门,仍旧没有放下她。而是直接把容菀汐塞到马车里去了。 容菀汐被宸王放在马车上,只觉得头晕眼花。原本就天旋地转的,再加上马车一颠簸,一个坐不稳,整个人都扑倒在刚坐在她身边的、宸王的怀里了…… “爱妃这般生扑本王,弄得本王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好生羞涩呀……” 容菀汐起身,把住了车窗。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在活浆糊,哪里还有心思注意他这不成体统的话啊? 闭上眼睛,平稳了半晌,但觉得这天旋地转好些了,才靠着车壁稳稳地坐着。 “哎……爱妃,你这又是为何?为何生扑了本王,转眼间又气本王与不顾?说起来,也真是不好意思啊……” 容菀汐抬眼看向宸王,只见这人用双手捂着脸,正看着她,好一番如同黄花闺女般羞涩的样子!听得他继续道:“如此被爱妃这样腼腆的美人儿生扑,还是头一回呢……火都被你撩起来了,你又不负责灭掉……让本王如何是好……哎……可羞死个人了……” “呕……”容菀汐伸出一只手去,五指张开、坚决地阻止他,而头已经别到一旁去做呕吐状了,“殿下,您歇会儿……容妾身吐完了再说……” “爱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与本王**呢,就怀上了?”宸王很是关切。 “你别过来!” 察觉到宸王要过来帮她顺气儿,容菀汐再一次坚决阻止! 奇怪……明明宸王说的是这般不成体统的话,可她却偏偏和他恼不起来,且……竟然这般有心思顺着他的意思,和他玩闹…… 宸王就在她身旁坐着,估计她再干呕一会儿,宸王真的要把她揽入怀中安慰了。因而容菀汐也没有细想,而是起身,向一旁挪了挪,和宸王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一次,是真的不能看他了。 只要一看他那故意耍宝逗她的样子,她就不由得要领他的情,和他没分寸地玩闹。 见容菀汐那原本和他玩闹的开怀神色,忽然又变得淡然起来,宸王心内一阵失落。许是怕被她挫了面子,竟然也不敢再逗下去了,而是正色关切道:“本王扛着你,可是把你弄得不舒服了?回府要不要让鞠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容菀汐淡淡道。 “那……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可不要硬撑着。”宸王道。 容菀汐点点头。 一时,在这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不去看对方。似乎就连这里的空气,都透出一种尴尬的感觉来。 回到王府,宸王先下了马车,伸手来接容菀汐。容菀汐顺着宸王的手下了车,却是不与宸王一道儿回去,而是道:“妾身要去鞠大夫那里,让他给开一些清热降暑的方子,那些药材回来。殿下先回昭贤院,或是去后宅姬妾们那里瞧瞧吧。” 宸王看着她笑道:“那好,本王先回昭德院等你。” 容菀汐略张了张嘴,但最后,却只是点点头而已。也没必要劝说什么,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容菀汐去鞠大夫那里拿了些药材,又问了鞠大夫一些关于宸王身子的事儿——宸王的身子可有什么常年的隐疾、或是有什么遇暑热便会发起的病症。但得到的回答是,“殿下身子骨好得很,平日里就是偶尔着了凉,根本不用寻医吃药,自己就好了。” 听了鞠大夫的话,容菀汐这才放了心。带了些需要放在行李里带走的药材,又嘱咐鞠大夫明儿熬制一些他们路上要用的养生药膏。 从京都城到淮安府,以正常的赶路速度,怕是要二十几日才能到。 容菀汐觉得,宸王定然是能慢不快的。所以在路上的时间长得很。连日在马车上颠簸着,少不了身子要有些损耗。备上一些养生的药膏儿,每日服一些,多少能减轻些这番奔波的损耗。免得宸王那日觉得腰背酸痛了,再责怪她思虑不周。 和这个腹黑夫君周旋着,真是半点儿也错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出发之前 拿着药材出了鞠大夫的“悬壶院”,并未直接回昭德院,而是去了库房。让管事儿的季嬷嬷找了司衣房做出来、还未派到各个院子的夏衣,拿了自己和宸王的那份儿,又交代了季嬷嬷给香来院送去。 又去了账房,支取了一些路上要用的现银和银票…… 回去的路上,路过芙蕖,看到那一乘小舟,忽而想起宸王那晚吹奏的天籁之音。到停在岸边的小舟上,拿了宸王的长笛。看到小舱里放着的筝、棋、和箫,容菀汐考虑到行李不能太多,便没给他带上。 如此折腾一番,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半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繁星朗朗……走在安静的花园儿中,容菀汐未免想起了那日同宸王在月下漫步的场景。 自己摇摇头笑了。 之所以在外头儿耽搁这么久,只是不想要回到房中和他四目相对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下意识地躲着他。有什么可躲避的呢…… 刚过了“泾渭”,还未到昭德院外,就见一个亮着的“德”字灯笼,正向这边缓缓移动。 顺着灯笼向上看去,那光亮中的人,也愈发清晰了。 “菀汐……”他在朦胧的灯影中,向她招手,“你去哪儿了?正要去找你呢!干等你你也不回来……” 容菀汐手里大包小裹的,也没办法招手回应他。只得拎着这些大包小裹,向他快走了几步…… 看到容菀汐拎着大包小裹向他走来,宸王心内一暖。仿佛有一抹不知源于何处的暖流,冲到他的心里。甫一进入,便在他心里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盘旋着扎了根…… 一路小跑,到地宸王面前,才道:“去拿些要带走的东西。今晚就得收拾着了,免得明日慌乱。” 宸王从她手中接了两个包袱:“需要什么,你交代下去,让底下人去拿不就行了?何必要亲自折腾?要是不放心,本王陪你去也好啊。” “好了,拿都拿回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快回屋去吧。我好像被蚊子给叮了,脖子上痒得很。” “这两天天气热,蚊子是该出来了。谁让你偏要去喂它们的?活该,不值得心疼……我看看,叮哪儿了?” 嘴上说着不心疼,却急着要看。宸王觉得……这是不是就叫做“犯贱”? 但是容菀汐却并未给他这个犯贱的机会,而是借着他手中的灯光,一路小跑儿到院子里去了。 宸王跟了进去,吩咐知秋:“知秋,你去鞠大夫那里,那些止痒的药膏来,就说娘娘被蚊子叮了。” “知秋,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带回来了……”容菀汐紧接着道。 嗔了宸王一眼,心想你就知道使唤我的丫鬟。敢情不是你的人,使唤起来你自己不心疼。 “爱妃倒是想得周全……”宸王进了屋,开始翻腾她带回来的大包小裹…… 一夜无话,次日光是收拾东西,就忙活了一整天。 宸王出行,云裳作为宸王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跟着的。原本一早儿云裳就过来了,说是要听娘娘的吩咐,帮娘娘一起收拾。但宸王却道,“没事,王妃自己一个人应付得来,你不如王妃有巧思,在这里反而会添麻烦。” 当时容菀汐想要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又在给他招仇恨! 当然,这一次的招仇恨,倒不是宸王有意为之。宸王只是在给她找麻烦而已,至于这招仇恨,是顺带着的效果。 看到云裳一脸暗淡地退下了,宸王仍旧十分悠然。容菀汐也想挑明了。所以只能自己一人,为他做牛做马了一整天。 晚膳前,卢采曦才“适时”地过来帮忙。 “妾身来看看娘娘这里可有什么吩咐。怕娘娘劳累着了,妾身收拾完了,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紧赶着过来了……”卢采曦道。 “刚收拾完,没什么需要忙的。”容菀汐笑道。 卢采曦自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赶在晚膳的时候过来,也绝对不只是过来问问这么简单吧? 看到宸王在书房里看书,卢采曦笑问道:“娘娘可为殿下带了几本书去?路上无聊,要是有几本儿书在身边,殿下也好有个打发时间的东西。” “自然是带了。”容菀汐笑道。 卢美人这是在给她查缺补漏呢。 要是哪一样东西是王妃没想到,而她却想到了的,宸王听了,必定觉得她更贴心一些、更懂得他的喜好。 只可惜……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总觉得宸王根本没有在听她们说话。估计在这位卢美人进门时起,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耳朵给封闭起来了。 卢美人不说要走,而她这边明白这没什么事儿,倒也不好赶了卢美人离开。只好和她闲说了一会儿。不多时,晚膳已经到了门外,知秋问她是否摆进来。 容菀汐叫了宸王一声。 宸王如梦方醒似的,问道:“啊?什么?” 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见宸王这般反应,卢采曦的神情暗了一下。刚刚和容菀汐的那番闲谈,她可都是说给殿下听的。可如此看来,殿下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刚刚的那些话,而是完全沉浸在书籍中了。 “厨院的人过来了,问摆饭吗?”容菀汐道。 “传进来。”宸王道。 说完,这才看向卢采曦:“采曦来了?什么时候进来的?本王都不知道。” “有一会儿了。”卢采曦施了一礼,娇声道。 宸王点点头:“明儿咱们就要出发去淮安府,你的衣裳啊、胭脂水粉啊、平日里保养容颜的那些瓶瓶罐罐,可都收拾好了?” “劳殿下记挂,都收拾好了……”卢采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容菀汐一眼,对宸王道,“殿下说,最喜欢妾身身上的熏香味儿了,妾身把那秘制的香料也带上了。若是殿下忙得累了,还可以来妾身这里舒缓一下。” “你有心了……”宸王笑道。 “爱姬还没吃晚饭吧?”宸王问道 “还没呢”,卢采曦道,“妾身记挂着殿下这边,忙活完了,就紧赶着过来了,连口茶都没顾得上喝。” 宸王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暧昧道:“就你知道疼本王……好了,那就别在这里耽搁了,快回你的香来院去用晚膳吧。”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是用了耗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止住了这险些出口的喷笑。 卢采曦听宸王这么说,显然也是一瞬间从山巅跌到了谷底。神色暗淡下来,但而已不好弄得太明显了,显得她多不懂分寸似的。因而乖巧地施了一礼,柔声道:“既然殿下这里没什么吩咐,妾身便先回去了。不打扰殿下和娘娘用膳。” “好,你下去吧。”宸王笑道。 卢采曦刚出了房门,随即那最后一道菜便已经上了。 摆菜的奴婢们和卢采曦前后脚儿出了房门,容菀汐“噗”地笑了出来。 “爱妃笑什么?”宸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容菀汐制住了笑,也不想点破。彼此心知肚明的,说出来不是没趣儿了? 宸王这人啊……细细品来,还是挺有趣儿的。每天和他相处,总是能捡到不少笑话。 “为了拨爱妃一乐,本王容易么?哎……不知采曦回房后,要怎样心伤呢……果然是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宸王摇头晃脑地,颇为感叹。 容菀汐摇摇头,嘴角仍旧捻着一抹笑意,只是懒得搭理他了。 这般静日清闲,他的心思,不放在忽悠她、让她尽快投降的事儿上,还能放在哪儿?这人看似闲散不羁,实际上,胜负欲倒是很强的。 宸王府这边是静日安好,而城南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大少爷周青山的房间,虽是春末,却仍旧门窗紧闭,且院内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安静得很。 镇国公周焱和他的大儿子周青山,正坐在圆桌旁,商讨着什么…… “所以依父亲之见,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周青山说着,面上未免有些紧张之色。 镇国公周焱如今已年过五旬,花白的胡须、眸光如同鹰、甚有威严。看到儿脸上的神色,未免目光一紧,道:“若不在此时彻底断绝了这一祸患,一旦日后宸王的势力做大,再想要除掉他,可是不容易了。” 看出了父亲有些不悦,周焱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问道:“依父亲之意,我们该怎么办?” 周焱眸光深沉,叹道:“若非陛下有除我周家之意,我周家何苦要做这些不忠不义之事?只可惜情势迫人,既然陛下扶持宸王牵制太子的势力、对付周家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既注定要有一场较量,我们便逃避不得。” “孩儿,既然注定要有一博,我们何不在最容易获胜的阶段出手?纷争方起,还未明了,宸王那边的防范还不至于如何严密。而即便这时候宸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会想到周家?只怕陛下都未必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出手。只要没了宸王,陛下的这些个儿子里,能当重任的,也就只有翎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夜半惊梦 周青山颔首,道:“但翎王久不在京都,和陛下的父子情分是很淡的。更何况翎王的生母并不很讨陛下的欢心,入宫这么多年,皇子都成年了,却仍旧只是一个昭仪的位份而已,连一嫔位都没混上。” 周焱道:“就算陛下有扶持翎王之心,翎王久在边关,若是对敌作战中不幸丧命,或是受了什么重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而除了翎王之外,便剩下四王爷靖王、五王爷豫王。靖王生母位份低,只是一个早死的贵人,再加上他自己一直游手好闲,在朝臣们中,是没什么威望的。而豫王……那是更不可能的了。” “是啊……豫王的生母景嫔,当年和岳太医私通,如今陛下连豫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弄不清楚,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豫王?”周青山冷笑道。 “所以说”,周焱道,“只要除掉了宸王,陛下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这江山国祚,一心交在太子的手中。只要太子的位置坐稳了、只要太子顺利登基,我们镇国公府的恩宠,只会更盛、而不会衰败。” 周青山笑道:“是啊,太子殿下可从小儿最听母亲的话,和舅舅们、表兄们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父子俩相视了一眼,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人都没必要接着再说些什么了。 一旦太子登基,他们周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从小儿就听外祖家的话,到时候周家,岂不等于无冕之皇? 只是这话,未到那不得不挑明的时候,即便是亲父子之间,也不能说出。 所以既然周青山也明白了,没有比在此时动手更好的时机,那么话又说回来,便仍旧是一个“怎样动手”的问题。 周青山询问了父亲,只见父亲鹰眸微眯,半晌,缓缓说出了打算…… 对父亲的交代,周青山都一一应下了,而且也觉得这并不难办。退一万步讲,即便事情不成,这事儿,也是和他周家毫无关系的。没有人会联想到他周家身上。 夜幕深沉,繁星的光芒渐渐暗淡……滚滚乌云翻滚在京都城上空,恍若历朝历代、千万年来,从未停止过的,奔腾不息的权欲…… …… “轰轰……轰轰……” 后半夜儿,雷声大作,容菀汐从睡梦中惊醒。 攥紧了被子,气息却依旧急促,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向床幔外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轰轰……轰轰……” “嗷呜……” 伴随着这滚滚雷声而来的,仿佛还有那饿狼的吼叫。 容菀汐的身子微微颤抖,极力用理智来克服心中的恐惧。但身子,却还是本能地往身旁之人之处靠了靠,可以确定的是,他让她感到安全…… “轰轰……轰轰……” 雷声不断。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恍若饿狼撕摩牙齿一般的闪电声…… 容菀汐蜷缩着身子,逼着自己看向那床幔外…… 你看,那床幔外漆黑一片,那里有饿狼幽绿的眼睛?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照亮了这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内。 忽然而来的光亮,吓得容菀汐一个激灵,攥着被子的手,不免又紧了些。且蜷缩着的身子,已经不住颤抖。 只不过她自己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颤抖是有多强烈的。她只是清楚地知道,不能再向那人的身旁靠近了…… 理智告诉她,不会有狼来……这里是王府,守卫森严,怎么会有狼能进入其中? 可是长埋在心底多年仍未散去的恐惧,却仍旧席卷着她,让她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往年在府中,每每夜间打雷之时,不管风雨多大,父亲都会赶来陪她。父亲会在她身边,告诉她,不要怕,不会有饿狼来咬她。 就像十岁的那个夜晚,边疆营帐中,翎哥哥对她的安慰一样…… 她实在无法忘记那一晚,三头饿狼一齐冲进她的营帐里,她拼命地躲,可还没等撑到点燃烛灯的时候,一头饿狼便已经将她扑倒在地。饿狼口中的浊气迎面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她的头便要咬下!至今那饿狼张口贪食之时,从喉咙里传出的低吼,仍旧于每个雷声大作的雨夜,久久萦绕在她的耳畔不散…… 几乎是在那饿狼的牙齿碰到她的头颅的同时,一道剑光划破了那可怕的黑夜,随之而来的,便是喷薄而出的狼血,那饿狼的头颅已经被劈成了两半儿! 是他…… 他说,汐儿,别怕…… “菀汐,别怕……”忽然身旁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刚醒之时低哑的声音,却给人一种额外厚重的安全感…… “菀汐……本王在这儿呢……”他从身后轻轻拥抱了她。 “小姐!” 房门被人冲开,是初夏和知秋两个丫头冲了进来。 宸王隔着床幔吩咐道:“掌灯。” “是。”初夏应了一声,摸着黑儿,完全是凭着记忆,找到了烛灯的所在。 火折子一亮,容菀汐身上一个颤抖,立刻闭了眼,却是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甚至连一个粗重的喘息都没有。 她这般隐忍,看得宸王一阵心疼…… 完全是出于本能,他将怀里的这个人,拥得更紧了…… 他从没有看过这小女子如此害怕的样子,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她总是淡然自若,就好像天塌下来,她都敢仰面去应对一般。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菀汐,别怕……”他紧紧拥着她,再次柔声安慰…… 初夏点亮了寝房里的灯,去外屋,将方厅中的灯也拿了进来,一并点亮了,一起放在寝房里。 感受到这满室的光亮,容菀汐睁开眼,看着床幔外的光亮,以及侍立在床幔外的两个小丫头,有意让自己深呼深吸……渐渐的,这心绪也就平稳下来了。 察觉到容菀汐的身子不再颤抖了,宸王吩咐两个丫头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本王,放心。” “小姐,那……我们回去了?”初夏还是请示自家小姐。 “回去睡吧。”容菀汐道。 两个小丫头仍旧很担心,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儿的,出了房门。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响,容菀汐更清醒了些。她是在王府里,是在光亮里。而且两个小丫头刚刚也出现了,此时此刻,是不可能有饿狼的…… 而且她一直都知道,其实这般害怕,就只是因为绵延在她心里的恐惧而已;哪怕是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她也一直都知道,不会有狼来。可为什么,这恐惧,就是消散不了?仿佛已经刻到她的骨子里一般…… 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雷声渐渐小了……室内,只剩下通亮的烛灯的光芒,以及…… 容菀汐这才发现,一直有人紧紧拥抱着她。 难怪她会感到身后如此温暖,这股温暖,就如同那晚翎哥哥的怀抱一般,给他安定的感觉。能让她很快平复了惊恐的心绪…… 难怪,她会觉得此刻躺在这屋内,这般安然…… 可……看着床幔外那跳跃的烛火,就恍似那烛影中,有他持剑激战两头饿狼的画面一般…… 容菀汐摇摇头,在心里低低地唤了声:“翎哥哥……” 看到容菀汐终于有了动作,宸王这才出声,在她耳边温柔问道:“好些了?” 容菀汐点点头,从他怀中淡淡离开,立起了枕头,背靠着坐着。 宸王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仰头看着她。此时她的面容,仍旧是平平静静的 如果不是烛灯的光亮笼罩在她的脸上,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真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般平静沉稳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害怕的时候? “菀汐,你哪怕打雷?”宸王看着她,柔声问道。 他的声音中,仍旧有低糯的睡音,让人听着,心里愈发的安恬了…… 容菀汐摇摇头,并未回答他。 过了半晌,只是淡淡道:“叨扰了殿下的好眠。” “没事的,原本这般雷雨夜,想要不被惊醒也是很难的。”宸王也起身,和她并肩坐着。 听得容菀汐没有交谈的意思,但宸王担心她余惊未定,因而和她没话找话儿似的闲聊起来。 “其实本王小时候也怕打雷”,宸王道,“皇子们出生之后,是不允许在自己母妃身边儿养着的,都要送到皇子监中。长到十岁,才能随意出去看望自己的母妃、随意在宫中走动。在十岁之前,都要由嬷嬷领着、由先生教导着、除了过年过节和特殊日子,是不可以离开皇子监那一亩三分地儿的。妃嫔们若想要看自己的孩子,只能在每个月特定的日子去探望。” “本王的母妃是皇贵妃,位份高,如此,本王才能在漪澜宫中长到五岁,但五岁生日刚过,便被嬷嬷接到皇子监去了。本王记得那一晚,也如今晚这般,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当时本王很害怕。但我知道,我是皇子,我不能喊我害怕,我只能忍着……忍着忍着,也就这么忍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随夫出行 “后来还听到嬷嬷对母妃和父皇说,说我胆量大,如此响雷,竟然连哭一声都不层……哪里是真的胆量大呢?只是知道母妃不在身边,即便是哭,也没有人真的心疼。哭有什么用?男子汉大丈夫的,岂能做那么丢脸的事儿?” 宸王说得有些沉重,但容菀汐却是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那时候殿下才多大啊?五岁而已,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小娃娃一个,就算是哭出来,又有什么丢脸的?” 看到容菀汐笑了,宸王心内一松,也笑道:“那可不行,你没听人家说,三岁看到小、五岁看到老么?我怎么能让别人轻瞧了我?赶明儿听嬷嬷和人家说,说三皇子昨儿可被雷声给吓怕了,一直哭呢。” 宸王摇摇头,心有余悸似的:“丢不起那个人,真的丢不起那个人……幸好本王勇敢,五岁的时候,就维护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容菀汐看着他……他虽然说得玩笑一般,但容菀汐却发现,在透进床幔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眼底,竟然笼罩着一抹哀伤的神色。 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话语也因而温柔了些:“可正因为在皇子监中的历练,殿下才能长成今日这般铮铮男儿啊……” “若说但只是对皇子如此,也就罢了,可这一规矩,就连公主们也不能幸免……”宸王摇头道。 “如果小孩子们都养在自己母亲身边,娘娘们自然要分心来照顾孩子,便没有那么多闲暇去服侍皇上了。这宫里的规矩,虽说残忍,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普天之下,唯有万岁一人为尊。” 容菀汐仍旧轻言轻语地安慰着他。 “倘若本王做皇……” “殿下”,容菀汐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宏韬伟略于心胸,独处一室莫可言。” 宸王却是看着她,眼眸中有很认真的神色:“无妨,本王信得过你。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希望,你我二人之间,即便涉及到生死之事,却依旧能够坦然相对,没有隐瞒……本王知道很难,但,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做不到?” 容菀汐笑笑,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儿。 她是他的王妃不错,但她却不是他的妻。 而这般相知不瞒,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夫妻间,用来约束自身、相互给予的最好的期许么? 想必宸王是一时糊涂了,又或者,趁着这时候,又在践行他那俘获人心的招数呢。 “爱妃,你看……你今晚这般害怕,本王也被你勾起了伤心事来,这心里难受得紧。不如你我相拥而眠,互相依偎取暖,如何?”宸王忽然又没了正形儿,坏笑着看着她。 看到他又恢复了这般神态,容菀汐顿时觉得,头都要炸了! “不必了”,容菀汐淡淡道,“雨夜里闷热得很,若是抱着睡,你我都不舒服。” 容菀汐说着,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已经打算睡了。 宸王也躺下了,只是却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护着她一般。 “殿下可以去把灯熄了。”容菀汐道。 “本王懒得动弹,就这么睡吧……”宸王道。 容菀汐却是起身,要去给他熄灯。 她还记得他说过,他睡觉时候,不喜欢有光亮。既然是同室而眠,自己总不好讨人的嫌。 但宸王却拽住了她,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本王怕暴雨天,你就老老实实躺下吧,瞎折腾什么。” 容菀汐看着他闭眸嘟囔的样子,嘴角微微漾起了一抹笑意。他是怕她害怕,这点儿用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既然宸王有这般好意,容菀汐也便应了下来。 又躺在床上,平躺着,他的一只手仍旧搭在她的身上。此举,容菀汐不认为是他在占她的便宜。他虽然好美色,但却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便宜都要占。 …… 清晨醒来,雨过天晴。 晴空万里无云,打开窗子,自窗外传进来雨后的清新…… 宸王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看着她:“爱妃昨晚睡得可好?” 容菀汐也回身看向他,想起他昨晚的耐心陪伴,容菀汐只是颇有感谢之意地说了一句:“好。” 听了她这话,宸王一笑,一个打挺儿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可是本王的胳膊都麻了,一晚上都没敢离开你!” 宸王的手臂一晚上放在她身上没离开,这点容菀汐是知道的。因为她早晨醒来的时候,他的手,仍旧抓着她的胳膊。 原本心里是很感激的,可是这话,你说出来就不太美妙了吧? 容菀汐腹诽了他一句:“真煞风景。” “殿下别磨蹭了,快起来收拾收拾,趁着天气好,我们早些赶路。”容菀汐道。 “也好。”宸王应了一声,便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云裳和初夏、知秋,端着伺候洗漱的东西进了屋,容菀汐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了。因着宸王的束发好梳,还是让宸王先用梳妆台。 宸王在梳妆台旁坐下了,容菀汐在方厅的圆桌旁查看要带走的东西,看看可要有缺少的。 云裳刚拿起梳子,却是被宸王按了下来。只见宸王对在方厅中的王妃道:“菀汐,你过来,给本王梳头。”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又看了眼云裳,笑道:“妾身哪儿有功夫呢?殿下没看到妾身正忙着呢吗?更何况妾身笨手笨脚的,哪有云裳姑娘梳得好呢?” “爱妃,莫要过谦。快过来,本王就喜欢让爱妃给本王梳头。”宸王道。 这一次,容菀汐没有去看云裳的表情,因为那未免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未免宸王再纠缠下去,容菀汐只好应了他的意思,息事宁人。 云裳施了一礼退下,容菀汐笑道:“我们等下就出发了,姑娘快回去用些早膳,路上别饿着了。且要带着的东西也应该再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等下出发的时候,本妃会派人去叫姑娘的……初夏、知秋,你们两个也下去收拾吧。” 听了容菀汐的吩咐,云裳施了礼,道了声:“是。” 初夏和知秋也随之退下了。 宸王在铜镜中看这容菀汐,笑问道:“爱妃可是怕他们扰了咱们二人的独处?”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含笑不答。 这其中的道理,宸王是不明白的。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揣摩身旁丫头那细微的女儿心态。 原本给宸王梳头的事儿,都是云裳来做的,想必云裳自己也是很看重这一差事的。可如今,宸王轻描淡写的就把原本属于她的差事,派给了别人,给了他的正妻,这让云裳心里如何能舒坦呢? 若是让云裳在这里瞧着,对云裳而言,岂不是如同酷刑一般? 见容晚汐含笑不语,宸王也不再问她。而是在铜镜中安静地看着她这含笑的面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沉迷之感。 宸王自嘲了自己一句:“风北宸啊风北宸,你果然还是好色成性啊……” 用过了早饭,打点好行装,容菀汐和宸王便带着丫头们出了门儿。 此番出行,宸王这边,除了有云裳跟着之外,还有卓酒也跟着;容菀汐这边,自然是两个与她片刻不离的小丫头跟着;而卢采曦这边,就只带了一个秋燕,因着位份,她也就只能带一个丫头而已。 宸王早就吩咐下去了,说是不想弄得声势浩大的,因而他们此番出行,是一切从简。宸王和容菀汐乘坐一辆马车、云裳和秋燕乘坐一辆马车、初夏和知秋乘坐一辆马车,卢采曦自己一辆马车。为节省人力,卓酒变成了赶车的,没有做马车的待遇。 而他们出行的马车,也不是王府规制,而是弄成普通富贾家马车的样子。他们几人,自然也就充作富商的家眷了。 风国商业发达,一些富有的商人家里,三妻四妾、婢女小厮众多,是常有的事儿,而且穿戴得一不比做官的人家差。容菀汐特意给自己和宸王挑选了一些较为简单的家居衣裳戴着,卢采曦虽说打扮得艳丽一点儿,但碍于身份在,她的衣料并不名贵,所以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此番低调出行,其实容菀汐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未见宸王有安排护卫的意思。但是看到赶车的车夫中,除了卓酒之外,还有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而且另一个车夫也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并不是冯四,容菀汐便放下心来。可见宸王是做了安排的。 “爱妃瞧着给咱赶车的车夫,可有些眼熟?”马车已经驶出了京都城,宸王撩开车帘,回身问容菀汐道。 车夫听了宸王的话,回身道了声:“娘娘。” 是让容菀汐看清他的脸。 但容菀汐哪里认得? “爱妃好差的辨识力……”宸王遗憾地摇摇头,又道,“你忘了那晚在府衙的事儿了?” 听了宸王的提醒,容菀汐就算没认出人来,也能知道他是谁了。笑道:“原来是那晚在府衙为本妃澄清的壮士。本妃还没谢过壮士呢!” 容菀汐说着,向这位壮士一抱拳,笑道:“有劳壮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此行欢喜 因着是在赶车,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雷停笑道:“娘娘可莫要折煞了属下,为殿下和娘娘分忧,是属下分内的事儿。” 容菀汐见他眉目清朗,且言谈举止利落不俗,心里很是喜欢,不免再一次肯定了宸王的识人之能。无论是宸王府里的奴才、还是宸王麾下的暗士,单拿出来,那都是人群里的尖尖儿。若说挑选出这些人的人,是个整日醉心声色的酒肉之徒,鬼也不信。 “对了,从现在起,不要殿下、娘娘的叫,叫我……陈老爷,这位是我夫人,陈……陈……” “陈王氏”,容菀汐替他说道,还笑他道,“不过是随口取个假的姓氏而已,有什么难的?” “马车颠簸,一时糊涂了呗!爱妃连这点事儿也不放过地抢白我。”宸王道。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道:“妾身看老爷真是糊涂了,老爷难道不该唤妾身夫人么?” “对对对……不对……”宸王又忽然纠正了一下,用食指挑起了容菀汐的下巴,用淮戏唱腔儿道了声,“娘子……” 容菀汐笑笑,打开了他的手。 放下车帘,容菀汐问道:“只是这位壮士,现在不应该在牢房里吗?这么快就将人救出来,会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不会”,宸王很肯定,“这点儿事儿岳槐还是能办得好的。更何况,大哥有别的事儿要做呢,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 “别‘壮士’、‘壮士’的叫得这么随意,他有名字,叫——雷停,停止的停;身后给卢采曦驾车的那个,叫追风;给云裳驾车的那个,叫敬雨,敬重的敬。还有一位……” “叫闪电?”容菀汐笑问道。 “本王哪有这么没才华?” “那叫什么?” “很有诗意……”宸王摇头,享受一般说道,“蒹葭……” 容菀汐扶额,再一次感到了,头疼。 “哪儿呢?你杜撰的吧?”容菀汐笑道。 宸王认真道:“是真的。蒹葭轻功很好,就跟在咱们不远处。但现在绝对不能叫她,不然她就暴露了。这是本王的四大暗卫,本王劝你和他们搞好关系,因为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但如果你得罪了他们,他们弃你于不顾,你说你死得冤不冤?”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我还用你提醒?你什么时候见我主动的罪过人? 只不过,却也不得不相信真的有“蒹葭”这个人的存在了,而且这位叫“蒹葭”的“壮士”,很可能不是条汉子,而是个大姑娘。 “蒹葭长得好看吗?”容菀汐好奇道。 “当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总之很对得起她的名字就是了。” “那你为什么不将她收入你的后宅中?做了暗卫,多可惜?还是……即便是你的暗卫你也不放过,她现在早就是你的女人了?” “想什么呢?本王是那么没有自制力的人么……不是,本老爷我,是那么没有自制力的人么?属下是属下,女人是女人,这一点,本老爷我还是可以分得清楚的。”宸王道。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先开车帘,对雷停道:“雷停大哥,记着点儿,这位是少爷,我是少夫人。身后那位是少爷的侍妾。等下你告诉追风大哥和敬雨大哥。” “是,娘娘娘……不是,是,少夫人!”雷停应道。 撂下车帘,宸王很嫌弃地打量了容菀汐一眼:“你还真是……识时务啊……” “怎么了?”容菀汐不解。 “让你和他们搞好关系,你立刻就去践行了,生怕遇到危险没人搭救啊?” “我可不像你这么现实”,容菀汐道,“我这么叫,是出于对他们的敬重,打心底里的敬重。人家为你奔波,拼的是性命,难道不该得到这番敬重么?你自己没这个觉悟也就罢了,我少不了要为你找补找补。” 宸王歪着头看着她,嘴角含笑,听得她连珠炮儿似的说着……忽然听得她说完了,心里还有些不舍。 出了王府,出了京都城,听得她你啊我啊的说得这么顺口儿,倒觉得一时忘了身份,好像他们两个只是于江湖上相识的剑客和女侠似的。 许是没了王府深宅的束缚、没了京都皇城的压人,这小女子言谈举止间,都多了几抹灵动,不似平日里那般平静淡然、沉稳持重。 可无论她在京都城中的样子,还是此刻的样子,毫无疑问的,都是这般好看…… 似乎无论何种神情,只要出现在她的脸上,和她的通神气度一相配,那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风采…… 看到宸王这么看着她,容菀汐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有东西么?” 当然,她也知道,宸王这么看着她,绝对不是因为她脸上有东西。而是…… 容菀汐摇摇头,坐到另一边去,不在他对面儿坐着了,避开了他的视线。 而是什么呢?她不愿细想……因为即便确定了,不管真假,也都是无用的。 容菀汐的这一举动,也让宸王回过神儿来。也是摇摇头,好像是要把自己脑海中的某种情绪给甩出去一般。 又恢复了那闲适笑意:“即便出了王府、出了皇城,本王……本老……本少爷也是你的夫君,叫一声‘夫君’、叫一声‘相公’、叫一声‘少爷’,总是要得的,你这般你啊我啊的,弄得我们是江湖草莽?” “便是江湖草莽又如何?”容菀汐笑道,“既然是充作商贾,商贾之家,哪里有那么多文人墨客的规矩?” 宸王摇头笑笑:“娘子这般伶牙俐齿,真让人拿你没办法。” 容菀汐也笑了。 出了皇城,她的心里的确畅快不少,好像又回到了和父亲在边疆时那般。虽是诗书礼仪也要得、言谈举止也要稳妥些,但目光所及之处,是壮丽山河,而不是高墙碧瓦,这心,总是要比在深宅中、在京都城中,更开阔一些…… 容菀汐撩开车帘,看着窗外的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农民在田间劳作,黄牛在其中耕犁,光是看着,就觉得是一番眼目的好享受…… “菀汐,你喜欢民间?”宸王问道。 容菀汐点点头,目光仍旧流连在外面,诚实道:“喜欢……” 看着她在阳光照耀下的侧颜,宸王的眸光,越发深邃了些,问道:“菀汐,未央宫里的女主人、田间的农妇,你选择哪一个?” 容菀汐笑笑,放下了车帘,看着他…… “若得一心人,惟愿相伴山野间,做一农妇。” 听到容菀汐的回答,宸王觉得自己的心,震颤了一下。 她生于军候之家,自幼学的便是诗书礼仪、人情世故,自幼钻研的,本应也是那在深宅大府中、巍巍宫城中,算计人心、挣扎求存的本事。他早知道这小女子与普通的大家闺秀不同,但却也没想过,她竟有这种想法,可见心内有怎样一番宽广格局。 可见她的情,是怎样的纯粹赤诚…… 这小女子,聪明到言谈之间便能洞察人心之光明、之黑暗,有城府到,即便是一件小事,也可以借之谋划出一个全局来。可却也单纯到,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女子,当真这世上难得一寻的好女子。之前这认为、现在这样认为、只怕以后,会愈发这样认为…… 可他,却将这样的一个女子,阴差阳错地拴在了自己身边,连一份深爱都给不了她,可真是作了孽了…… “未央宫有什么不好的?那是所有官家小姐,一生最为向往的地方吧?本王知道,每一个官家小姐,好像都有一个做皇后的梦。”宸王道。 “没什么不好的……可我就是不喜欢”,容菀汐有些轻叹,“似乎只要是在那道宫墙里,所有的感情,就都没有纯粹的。” 容菀汐看向宸王,有些苦笑:“这点,殿下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吧?” 宸王看着她,两人四目相交,似乎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清楚对方的全部似的。但终究也只是“似乎”而已。 宸王也叹了一声,道:“是啊。可……” 宸王深深锁了她一眼,却又摇头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儿的? 竟然想着,若有一日,他真的登极,他为帝、她为后,他们之间,定然与这亘古而来的历代帝后是不同的。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儿的? 宸王觉得,有些混乱…… 也学着她的样子,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 赶了一日的路,晚间到了距离京都城四百里外的通阳府落脚。在市集中找了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为了不惹人注目,要了几间中房。 如此休息了一夜,睡惯了高床软枕的宸王,晨起自然腰酸背痛。 因着是出门在外,不方便继续那王府里的规矩,许是会让有心之人看出端倪来。因而容菀汐吩咐了云裳和初夏她们,就只管各自顾各自的,不用一早儿的就等着伺候梳洗了。 没有丫头服侍着,这伺候宸王梳洗的活儿,自然就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初知江湖 容菀汐洁了牙净了面,出去换了一盆儿水,回来正要伺候宸王梳洗,却见宸王站在屋子正中,连连摇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容菀汐问道。 “啊?没有啊。”宸王反而很是诧异。 “那你摇头做什么?” “脖子痛,好像睡落枕了……”宸王说得可怜兮兮的。 容菀汐看他那一副可怜的模样,也是心软,笑道:“落枕了也不要紧,有妾身服侍着呢,又不用殿……少爷自己劳累着。” “也是……”宸王大摇大摆地上前来,道,“娘子,服侍本少爷梳洗。” 容菀汐笑笑,按着他的脖子,想要让他弯腰挨着水盆儿…… “哎呦……哎呦……疼,疼……”宸王叫苦道。 容菀汐狂汗。自己这脑子是怎么了?怎么他刚说过落枕了,转身儿就忘了? “那你自己弯下腰呗,好不好啊少爷?挨不到水盆儿,妾身怎么为你梳洗?” “好在本王还有些真功夫傍身……”宸王说着,保持着脖子不动,直接下了腰。 看到宸王的身子如此柔软灵活,容菀汐嘴角的笑已是止不住。 伺候他洗脸,给他端着洁牙的水和盐巴,又给他梳了头,容菀汐觉得……这一路上,有的熬了。 这一预料,没到第二天早晨,只是在他们吃过早饭后,重新上车赶路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事实。 宸王说昨晚睡落枕了,脖子不舒服,非要枕着她的腿。 毕竟是要一路相伴的,旅途中意外情况很多,容菀汐也不能在一开始就这么无情。为了以后自己出问题的时候有人能照顾,容菀汐只好应了他的要求,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娘子,口渴得很呢……” “娘子,削点水果来吃……” “娘子,肩膀不舒服……” 事实证明了,有一种行为叫做得寸进尺。 宸王躺在她的腿上,以脖子痛行动不便为由,什么事情都让她去做。容菀汐秉着既然已经做了好事,那便要将这好事做到底,别半途而废的原则,对他的要求,都一一应了。 想着反正也就是今天这一天而已,晚上到了客栈落脚后,出去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大夫,好好给宸王推拿一下,再睡一觉,估计宸王的脖子也就好了。 其实在被他使唤的时候,容菀汐真的有好几个瞬间都在怀疑,怀疑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毕竟宸王的功夫不弱,她是亲眼见证过的,难道练武之人,这点儿折腾都经不起?只是换了一张不太舒服的床睡,就落下这么惨的后遗症?而且练武之人不都是会自己调节筋骨的么?就算真的落枕了,难道自己治不好? “娘子,如果回到王府之后,也能有这般待遇就好了……” 渐渐日暮西沉,他们也快到了下一个落脚点,正在容菀汐觉得自己终于要解放了的时候,忽听得宸王这样说了一句。 “想得美。”正撩开车帘看着窗外日落的容菀汐,随口给了他这么一句。 “哼哼……”宸王饶有深意地一笑,“走着瞧……” 这日走得快,又行了五百里,到了已经距京都九百里开外的临安府中。 刚一下车,宸王便扭着脖子道:“听说临安府繁华,果然如此。赶了两天的路,腰酸背痛的,如今脖子也落枕了,怕是走不了了!咱们多在这临安府留两天,看看周遭风景,尝尝临安府的美食。听说这临安葱油小面儿,可是一绝。” 看到他站在同福客栈的匾额下摇头晃脑的,容菀汐忽然觉得……好丢脸啊…… 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拖进了屋里。对柜台后的掌柜的道:“掌柜的,给我们来六间中房。” “哎呦,客官,真是不巧了,小店儿的中房已经都被包下了。现下只剩下四间上房和四间下房。”掌柜的道 “上房啊……”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显然是在装穷,好像很为难似的。 “这个……”宸王也犹豫了一下。 白胖的矮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道:“瞧二位客官的衣着,也不像是穷人了,怎么连几间上房都住不起啊?” “谁说我们住不起啊!我说你这人,别狗……” 容菀汐捂住了宸王的嘴,笑对掌柜的道:“我家相公的意思是说,不够……四间上房不够啊。我们需要六间房呢。” 刚好卓酒和知秋停好了马车进来,卓酒问道:“怎么了少夫人?没房了吗?” “是啊,这间客栈只剩下四间上房和四间下房了,中房都被包下了。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别,少夫人”,卓酒好像有些着急的样子,道,“我走不动了,咱们还是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四个男人刚好住两间下房,少爷和少夫人还有姑娘们就住上房呗。” “怎么能这么委屈你们啊?”容菀汐道,“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我说你们几个,到底住不住?”掌柜的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夫人,您要是不甘心,您尽管去别处瞧,只怕别处连下房都没有了!这是赶巧儿,我们这儿刚好有一伙儿走镖的刚退房。” 容菀汐见卓酒给她使眼色,连连点头,意思是让她定下来。 也便痛快道:“好吧掌柜的,我们要四间上房、两间下房。” 掌柜的笑道:“好嘞!少爷、少夫人,住在我们同福客栈,您就尽管当做在自己家里一样儿,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和跑堂儿的说。还有我们同福客栈的酒菜,那也是咱们临安府一绝。一瞧少爷少夫人的谈吐,那绝对是大富大贵的人,酒菜您尽管点,我们都给您上最好的……” “呵呵……”容菀汐尴尬笑笑。心想你这前后态度,差得也太大了吧? 交了定银,办好了入住,容菀汐问道:“掌柜的,为什么说别处也都没房了啊?咱们临安府是富庶,但是也不至于客栈每日里都是客满吧?可是最近有什么大事儿在咱们临安府里操办?” “少夫人,可真被您说中了,我听说啊,下个月初一,江湖里要办武林大会呢,推选盟主。这可是一大盛事啊。虽说不在咱们临安府,但咱们临安府,是通往八百里外的桃源镇途中的一个要道,临安府繁华,大侠们、好信儿的看热闹的,都愿意在咱们临安府落脚,采买些路上用的东西。要不是少夫人这么问,我还要以为少爷少夫人也是去凑热闹的呢!” “啊?八百里开外啊 ……够远的了……”卓酒听了掌柜的话,已经一连遗憾地看向宸王了。但其意思显然是——想去啊! “这倒是个有趣儿的事儿,好在我们马快,八百里也就走上两三日而已。”宸王道。 容菀汐帮他找补:“是啊,一半儿的盘缠都用来买马了,这样的好马,能不快吗?” “掌柜的”,宸王对这武林大会似乎很感兴趣,“这武林大会,在桃源镇举行吗?” “不是在桃源镇啊,是在桃源镇百里外的青云山庄举行。这一任的武林盟主,就是青云山庄的楚庄主”,掌柜的说着,颇为遗憾,“哎……要不是生意忙,我也想要去看看的。听说江湖中的武林大会啊,三十年一次呢,多难得啊!我看少爷少夫人要是不急着赶路,不妨去凑凑热闹!” 容菀汐听宸王在刚下马车的时候,说要在临安府中多留两日,就知道他是有意要拖延时间了。如果想拖延时间,与其在临安府逗留,莫不如去那武林大会上凑凑热闹,也看一看所谓的江湖是什么样儿的。 再者宸王刚刚已经问起这武林大会的事儿了,显然也是很感兴趣。 容菀汐便问道:“掌柜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看吗?” “哎呦,这可不是了。想要去桃源镇上看江湖豪侠,那是随便的。但如果想要进入青云山庄去看这选盟主的比武,就必须要有青云山庄派发的邀请帖”,掌柜的道,“不过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两天我听来往的侠客们说,青云山庄派给每个门派一个邀请帖,但允许每个门派最多带二十个人去。有的门派啊,他自己的门派里事情忙,去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就把这多出的名额,卖出来……只是这价格啊,贵了一点儿。” “多少银子?掌柜的可有门路?”宸王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遗憾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能受到邀请的门派是有限的,人家都是大门大派,出行的阵仗一定大得很,可不会来咱们小店儿。” “哎……太遗憾了,不能去凑凑热闹。”宸王叹了一声。 “要我说啊,少爷要是真想去瞧瞧,不妨去桃源镇和泰康府转转,那里可是大侠们的汇聚之地呢。”掌柜的笑道。 “多谢掌柜的指点……”容菀汐说着,拉了下宸王,低声道,“行了吧,人家那名额价值百金也说不定,我们哪儿有多余的银子?” 掌柜的见他们问完了,吩咐跑堂儿的道:“小刘,带几位客官去房间……” 小刘先带着他们去上房,上楼时,容菀汐见卢采曦和追风他们还没进客栈来,回身问卓酒道:“卢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温情相伴 “卢主子听少爷想吃葱油小面儿,非要去集市上打听哪一家做得干净好吃,说给少爷买回来尝尝。风大哥和雷大哥跟着卢主子和秋燕去了。”卓酒道。 “真能胡闹”,宸王道,“面哪有带回来吃的?带回来都坨了,怎么吃啊?” “就是啊……”卓酒应和道。 容菀汐笑道:“人家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不领情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上房。 收拾妥当,宸王躺在床榻上,感受了一下,道:“这上房果然比中房舒服……” “娘子……”宸王翻了个身趴下,用手招呼容菀汐道,“过来给为夫揉揉肩。” “忙着呢,没空儿。”容菀汐道。 宸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忙。 但是看到…… “哎呦……哎呦……我的脖子啊……”宸王揉着自己的脖子道。 因为他看到容菀汐早就准备好了眼睛在看着他呢,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转头转得有多痛快。 容菀汐含笑看着他,摇摇头。 暴露了吧? 见自己已经暴露了,宸王也就不再装下去了,而是痛快起身,道:“多亏了本王身强体健,刚刚那么一扭,反而自己治好了。” “嗯嗯。”容菀汐随口应一声,懒得搭理他。正在查看他们的盘缠。 “菀汐……”宸王也坐到桌边来,趴在桌子上看着她:“你想不想去看武林大会?” “当然想了”,容菀汐也不否认,但也不能不说她的顾虑,“我们在路上耽搁得太久,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知道我们去武林大会里凑热闹了,还不龙颜震怒?” “这是一定的,所以我们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好法子才行……”宸王道。 容菀汐看他真的是在仔细想法子的样子,笑道:“算了吧,我们还是稳稳当当地赶路吧。江湖之事虽说让人好奇,但到底也是与咱们无干。” 宸王摇头道:“娘子此言差矣,天下就是一盘大棋,其中每一颗棋子都重要。只有对每一颗棋子都充分了解,才能确定该舍弃哪一个、该留下哪一个……” “想凑热闹你就直说……”容菀汐摇摇头,“绞尽脑汁儿地想理由,累不累啊?” “有点儿”,宸王诚恳道,“但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说。” “噗……” 和这人每天朝夕相处,真是想不开怀都难啊。 “少爷……”门外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笑道:“你的葱油小面儿来了。” “想想都觉得难以下咽了……”宸王道。 “进来。”说着,吩咐了卢采曦进来。 卢采曦端着一只陶碗进了屋,笑道:“少爷,这是老吴家面馆儿的葱油面,妾身打听过了,都说他家的面做的是最正宗的。” “嗯……闻起来就很香。”宸王很领情地闻了闻。 “少爷快尝尝?”听到宸王说香,卢采曦忙道。 “好,放在这儿吧,我这就吃。你快回房去收拾一下,这一路上也劳累了。等下我们出去吃正经的晚饭。”宸王很是关切地说道。 卢采曦神色暗了一下,但随即便是娇声笑道:“是,少爷。” 卢采曦走了,宸王招呼已经用坐在床上叠衣服来避嫌的容菀汐道:“菀汐,你也来尝尝,闻起来还不错。就是真的有些坨了。” “我不想吃。”容菀汐拒绝得很干脆。 “算了,自己吃没意思,我也不吃了。走吧,咱们去找一间酒楼,好好儿吃一顿。”宸王道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觉得人家卢采曦都把面买回来了,不吃也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便上前去,端起碗来喝了口汤,赞叹道:“嗯……不错不错,很美味。” “真的吗?”宸王也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碗,道:“你我夫妻,就该这般同甘共苦。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吃了我才吃。” “呵呵……相公有心了。”容菀汐笑道。 宸王嘴角含笑,斜睨着容菀汐……啧……这小女子,怎么就不上套儿呢?难道这话,不足以让人感动么? 晚上宸王带着他们去福顺楼吃了晚饭,因为是出门在外,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一行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倒是热闹。 这福顺楼是临安府最好的酒楼,他们这一次倒是没有刻意低调着。因为并非是雅间高座,只是坐在大堂内普普通通一张桌子内,也不会显得多豪奢。一些银钱充足的江湖人,也有不少来这里用晚饭的。 席间,听得隔壁桌那桌江湖人闲聊,他们都赌现任武林盟主楚万里的独子楚千寻会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 据说这位楚公子年方二十二,已将那楚家独传的“云中剑”修炼至三十式,而这云中剑法,统共才有三十三式。就连如今的青云山庄庄主楚万里,年过四旬,也只修炼到三十一式而已。这云中剑法极为精妙,据说修炼到三十三式,便能达武学大成之境界,独霸武林。 如此听来,这位楚少侠,的确是位少年英雄,颇有些竞争力的。 而且听说这位少年英雄还生得极俊,是江湖上的第二美男子。容菀汐很好奇,不知道这江湖第一美男是谁。 看了宸王一眼,心想,不知这江湖第一美男的容貌,是否能和宸王这朝野第一美男一较高下。 见容菀汐刚刚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宸王笑道:“娘子可想要见一见这武林中的传奇人物?” “听之,是有些好奇。”容菀汐道。 宸王有些吃醋地笑道:“在未嫁给为夫之前,娘子听说为夫的名号,可曾好奇过?” 容菀汐摇摇头,如实道:“不好奇,因为相公的名声并不好啊……” 容菀汐说着,还夹了一口菜在宸王的碟子里:“相公请用。” 这般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让宸王就算心里有火也发不出。 “哎……”只得轻叹了一声,吃了容菀汐夹给他的菜。 卢采曦见宸王和容菀汐这般相处,却那她当不存在似的,心里已是极其难受了。 王妃没来之前,她可是王府里最受宠的女人,可如今…… “菀汐,如果为夫有办法让你见到这位少年英雄,你怎样感谢为夫?”宸王问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笑道:“可是妾身并不想见啊。好奇归好奇,却不一定非要见到。妾身对那天上的星星还好奇呢,难道也能摘下来看一看?都是些不相干的罢了。” 这一番话,弄得宸王好生没脸……主动讨好这小女子,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 卢采曦笑道:“少夫人,您的福气,可羡慕死妾身了。要是少爷肯对妾身有这样的关心,肯花心思满足妾身的好奇,妾身可要感激得流泪了……” 容菀汐笑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愿意和她计较。 现下不是在王府,卢采曦的这番话,她也就权当做玩笑来听吧。路还长着呢,若是次次都和卢采曦计较,也是麻烦。可如果在王府中,卢采曦这么说,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定然是要做些应对的。因为在王府中,她是当家主母,地位摆在那儿,不能让底下的人太冲撞了她。 如今在江湖里,随意一些,让宸王和她都能得到些自在。 “雷,你和我出去一下。有些事。”宸王也忽略了卢采曦的这一番话,而是对一旁的雷停道。 见她的话没有人在意,卢采曦也没有再说下去。宸王都不在了,说给谁听呢? 容菀汐依旧含笑,面儿上没有一丁点儿不悦的神色。但却也没和卢采曦说什么,而只是淡淡地吃着碟子里的菜而已。 宸王不知道去干嘛了,许久才回,而且雷停并未和他一起回来。 因着是在外面,宸王不说,容菀汐也不方便问。大家都吃饱了,一行人离了酒楼,回客栈去。 路上,见着有卖糖人儿的。容菀汐只是觉着这些糖人儿捏得很不错,而且在灯笼的照耀下,看起来与白天看到的糖人儿不同,未免多看了几眼。 宸王见了,却是上前去,亲自挑选了几个,买来给容菀汐。 容菀汐本是想要阻止的,可宸王似乎料到她会上来阻止似的,先付了铜钱。 看到宸王手里的五个糖人儿,容菀汐已是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拿着这东西,怎么吃呢? “怎么了?不喜欢?那我们再换几个。”宸王看容菀汐只是看着这糖人儿,却并未立马接过来,还以为她不喜欢。 “喜欢……”容菀汐伸手接了。 不知怎的,这话说得,竟很是温柔。 宸王很舒心地笑了,递了一个给她,道:“你先吃着,剩下的我帮你拿着。” 他一番好意,容菀汐也不忍心驳了。就算这仍旧是他的计谋吧,但受益的人毕竟是她啊。 容晚汐接过了宸王递来的糖人儿,当真送到了嘴里。 看到容菀汐如同小孩子般舔着糖人儿的样子,宸王笑得更加温柔了…… 他们两个走在前头儿,卢采曦带着秋燕跟和云裳跟在后头儿。见了前方的这番光景,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人,有两人的脸上,神情都是不太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巧计为玩 卢采曦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帕子,眼中的妒火恍似要喷薄出来一般;而云裳呢,这只是垂着头,不敢再看前方,一直低头看路,神情极其落寞。 初夏和知秋跟在她们后头儿,随后是追风、卓酒和敬雨。 晚饭后,正是临安城夜市里人最多的时候,加之最近城中来了很多赶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外来人形形**地汇聚在临安城中。他们几个显得倒不是那么出挑了。 除了有一些少女和年轻的少妇们,不时对宸王投以倾慕的目光之外,似乎这周遭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他们身后不远处,却有几个江湖打扮的人,看向这边,交换着眼色…… 容菀汐吃着宸王买的糖人儿,说实话,这糖人儿做得很好吃,舔着,便已经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看到容菀汐砸吧砸吧嘴儿,宸王笑问道:“好吃吧?” “挺好吃的。”容菀汐道。 “是什么味儿?”宸王很好奇地问道,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些馋似的。 容菀汐想都没想,就直接把手里的糖人儿递到他的嘴边:“你尝尝。” 宸王笑着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儿,看着她,笑道:“真甜。” 看到他那温柔含笑的眼神儿,容菀汐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将举着糖人儿的手收了回来。 一时有些尴尬,低下头去,安静地舔着糖人儿,不说话了。 “瞧你,都吃到嘴边儿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宸王看到容菀汐的嘴角沾着一抹绿色,伸出手指来,揉着她的嘴角,给她擦净了。 眼中不由得,满是宠溺之色…… 可他自己是没有察觉到的。 只是身后之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卢采曦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儿,眼中已有泪光。 殿下好色,这点人尽皆知,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可不管殿下的身边有多少女人,她从未看过殿下对哪一人,有过这样宠溺的眼神儿…… 不是说,殿下并没有多喜欢容菀汐,娶容菀汐只是为了她的好名声么?不是都在传,说殿下喜欢太子府里的一个美人吗?怎么会成了这样儿的…… 她才几日没仔细着,殿下与容菀汐的感情,竟然发展到这般程度了么? 一路吃着糖人儿回到客栈,上楼之时,宸王回身拉了她一下,容菀汐很习惯地将手递给了他。他牵住了她的手,就这般拉着她的手上楼,竟是不松开了。等容菀汐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儿。 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儿,容菀汐摇摇头,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啊……果然,他的手段很厉害。 “少爷”,进门前,容菀汐叫住了宸王,“妾身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分给卢妹妹和丫头们吧。” “那就留着看。”宸王笑道。 说着,已经把她拉近了屋子里。 气得卢采曦一跺脚。 但忽然意识到云裳和卓酒他们都在呢,因而忙扶住了秋燕,道:“哎呦……我这脚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忽然抽痛了一下,怕是闪着筋了。” 容菀汐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但也只能装作没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招了恨。而这一次,其实原本她没有必要把这仇恨拉过来的。是自己错了思量了。 “菀汐,今晚有件事儿,要先和你说一下……”关好房门,宸王道。 “什么事儿?”容菀汐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心思早就不在糖人儿上了。 宸王席间叫了雷停出去,而雷停至今未归,可见是有要紧的事情。 宸王一笑,坐在圆桌旁,向容菀汐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容菀汐听话地凑了过去。因为对他要说的事情很好奇,自然不会计较这个听到的形式。 宸王在她耳边耳语了一般,末了。问道:“娘子觉得可行?” 容菀汐笑笑,看着他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欣赏之意:“听起来,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谋。” “只是娘子先去了那桃源镇,可不要被那些江湖侠士们勾去了魂儿!不然等我们到了,娘子身旁站着那个楚……楚……楚千层……这什么怪名儿啊……” 宸王说不下去了,已经被自己给逗笑了。 “楚千寻。”容菀汐纠正道。 心里暗道,宸王也真是够粗心的了,听个墙根都听不明白。那几个江湖人当时不说得清清楚楚的么? “哎,管他什么千千万万的!”宸王一挥手,蛮不在乎的样子。但随即,忽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盯着容菀汐,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说!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对人家芳心暗许了?你是不是要红杏出墙了?” 容菀汐摇头一声叹……哎呦,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是,我就是要红杏出墙了!早就准备好了一颗跳跃的心,就等着那春风吹来了!怎么着吧?”容菀汐就偏要和他对着干。 “胆儿肥了你!”宸王随手抄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作势要向容菀汐砸来。容菀汐叫了声,“不好”,飞也一般地跑出了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宸王随即追了出来…… 但却是在门口儿忽然停住了脚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一脸嫌弃地说道:“瞧把你吓得那样儿,真没胆量……” 容菀汐提着罗裙转身回屋,嘀咕道:“谁怕谁啊。” “少爷,少夫人。”身后响起了雷停的声音。 宸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进屋来。 雷停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容菀汐在他身后关好了房门。 “怎么样?都办妥了?”宸王问道。 “回殿下,都办妥当了”,雷停说着,把一套崭新的男子衣服放在桌子上,继续道,“殿下猜得没错,那崇阳剑阁的人果然在临安府最大的客栈雁来馆下榻,而且是萧河带着大弟子们先行,阁主过两日才会出发,说是直接去青云山庄了。阁主轻功超群,且又嫌弟子们牵绊,自然不与弟子们同行。” 宸王点头,道:“如此甚好,免得要向那老顽固好一番解释。” “属下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我们要买下他们的名额,并着他们的队伍走。让少夫人先跟着,由蒹葭随行护送。等明天我们的人佯作江湖匪徒动手、将少夫人劫出了城,于五十里外的胡村树林里,将少夫人交给他们。” “好,随后咱们就跟上。可要去那青云山庄好好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大侠是什么样儿的。”宸王说着,好像已经很期待了。 宸王吩咐了雷停退下。容菀汐觉得时候不早了,便出去打水服侍宸王洗漱。等宸王洁了牙净了面,便去铺床。 看到这小女子竟然不问明天的事,宸王反而心痒痒,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这番安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不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动手,怎样动手?” “少爷既然要做,自然会安排得十分妥当的,妾身何必要问?明天见机行事就是了,总不至于蠢笨到这点儿应变都不会吧?”容菀汐铺着床,头都没抬地说道。 宸王摇摇头,自觉无趣儿。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和她说话,就这般没话找话? 容菀汐铺好了床,笑道:“只是……那个什么崇阳剑阁,一听就是江湖中的门派,殿下和他们的阁主很熟吗?” “还是四年前的事儿呢”,宸王道,“杨景天闲来无事,出来游历,到京都城的时候,和我因一起饮酒而结识,相谈甚欢,做了忘年之交。但实际上,这老头儿是个老顽固,在京城的那几日里,没少劝诫我少爱美色,我烦得很。” “那你还找他的人做事?这崇阳剑阁的人,靠谱么?”容菀汐问道。 “当然靠谱”,宸王道,“那老头儿虽然很烦人,但他待我还是很不错的。我现在用的这些剑招,除了太学里武师教的之外,便都是他传授的、崇阳剑阁的一些不太重要的可外传招式。不过如果只有和这老头儿的关系,我也不会做这个谋划,最主要的,还是他坐下的大弟子萧河。” “杨景天年少之时,钟情一个女子,后来那女子死了,他便终身未娶,待徒儿们视如己出。这位第一大弟子萧河,虽然入门晚,但天资聪慧,而且还是他所爱那女子的外甥,杨景天很是喜爱。咱们这位萧少侠,可是受过我的救命之恩的” 容菀汐像是听故事一样,坐在床上,环抱着膝盖,双手托腮,很认真的听着。听到关键处,还很配合地问道:“殿下还救过萧少侠的命哪?是怎么回事儿,快说说。” 宸王也没觉得容菀汐的话有什么不妥的,也没觉得容菀汐的神情有什么奇怪的,既然她问了,他也便都说了出来,反正这些事儿原本也不需要隐瞒。拉了拉椅子,向床前靠近了些:“那还是十年前的事儿呢……” “十年前?”容菀汐道,“十年前殿下刚从皇子监里出来吧?还没有开宅建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卿乱我心 “可是这并不阻止我出未央宫玩耍,我有的是法子”,宸王道,“那时候萧河才八岁,就自己来京都城找父亲了。路上盘缠都被人偷了,饿得受不了,便偷了一家铺子的馒头吃,说要给人做工抵债。但对方是个难缠的,不同意,把他好一顿胖揍。当时我带着随从经过,瞧见了,便帮他付了银子。” “我带他去酒楼里吃好吃的,又因担心他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原本是想要把他带回宫里去的,但他说要去崇阳剑阁找亡母的朋友,求他收留……” “后来呢?” 容菀汐很是配合,只要宸王稍有停顿,她就表现出很愿意听、很好奇的样子。 “后来啊,我不放心他自己走,就让外祖家派人护送,将他送到崇阳剑阁去了。三年前,从杨景天口中听说,他已经成为崇阳剑阁的第一大弟子了,而且听说他很感激在京都时的恩人,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旦他学有所成,必来报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传奇啊……”容菀汐一脸崇拜地看着宸王。 宸王又将他坐着的圆凳拉近了些,不知不觉,已经坐到床边来了。两人距离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人的距离而已。 “杨景天出手阔绰,崇阳剑阁又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出行,自然是要住在最好的客栈里的。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杨景天那么爱游山玩水,估计底下的弟子也一样。崇阳剑阁距离临安府不算远,他们岂能不来这人多的地方凑凑热闹?” “听那掌柜的说,名额可以买,与其买别人的,还不如买崇阳剑阁的。咱们跟着这样的大门派进青云山庄,也有地位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们肯帮我们办事。而且这事儿追究起来,也合情合理一些。” “到时候若真有人到父皇面前参我们游山玩水,我们只需说,王妃被一些江湖歹人当做福贵公子掳走了,恰巧被崇阳剑阁的人看到了,救下了王妃。因着已经与我们失了联系,所以不知到何处去找,便只能先带着你去桃园镇,因为对方掳走你的时候说了,让我们带着重金到桃源镇去赎人。” 容菀汐听得,连连点头,明显是很赞同宸王的主意的样子。 看到容菀汐如此神情,宸王不觉间有些受到了鼓舞,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们追去桃源镇,简直再正常不过。且因感激崇阳剑阁的侠士们搭救之恩,便答应了他们一同去青云山庄观看比武的邀请……你说说,这么说来,岂不是好一番江湖奇遇,且有惊无险,又保全了人、又报了恩。” 容菀汐仍旧连连点头,忽悠他道:“夫君的主意可真妙啊!” 宸王这才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好像从容菀汐回身问他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奇怪。 这小女子,什么时候会这么崇拜的看着他?而且即便觉得他的主意很好,这小女子,估计也就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吧,毕竟只要说了前几句,后面的用意,她就已经能猜到了。 而且她怎么可能这么直白地夸奖他,“殿下的主意可真妙”?这明显就是在忽悠他啊! 难怪她刚刚一直兴致勃勃地问“然后呢”,“后来呢”,原来是以为他想要炫耀“本王在江湖上也有人”,所以故意配合他,让他炫耀出来呢。 想通了这一点,宸王已经从满脸的受用,变成一脸无奈了。 “你哄我呢?”宸王问道。 容菀汐“嘿嘿”一笑:“我觉得你没有得到倾诉的机会,好像很郁闷的样子,就……配合一下,哈!” 宸王摇头笑笑,道:“你以为我和你找话,是因为想要炫耀这两段奇遇么?如此说来,我值得炫耀的东西,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啊……我之所以问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刚刚那般忽悠的惯性,使得容菀汐一时没守住,兴致勃勃的发问脱口而出。 但宸王却笑笑起身:“没什么。只不过经过了我的这番解释,娘子对接下来的事儿,可放心了些?” 容菀汐见他忽然这般冷淡地说了句“没什么”,心里,一瞬失落。但却也仅仅是一瞬而已,转瞬便消失不见,甚至于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一瞬失落,是否真的出现过。只是因着他那一句冷淡的“没什么”,容菀汐的态度,也随之冷淡了起来。 只是客气地笑道:“原本也是放心的。少爷的谋划,岂能有错处?只是既然那崇阳剑阁的人如此稳妥,便不要让蒹葭姑娘跟着妾身了吧?还是让蒹葭姑娘留下来,继续在暗处保护少爷。” “无妨”,宸王道,“除了蒹葭,派在暗处的护卫仍旧有不少。崇阳剑阁的人即便看起来稳妥,我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江湖人虽然讲义气,但毕竟我们不在江湖。事无绝对,只有万一。有蒹葭保护着,一旦有‘万一’出现,你的贞洁和性命定然无忧。” “好,既然少爷身边还有人,妾身就不担心了。”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颔首,道:“你先休息,我出去走走。” 容菀汐一笑,道了声:“好。” 她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态度,但也便由着他去了。他故意调笑也好、关切也好、呵护也好……都只是他随口之言,随意而做,从来都无关乎真心。 他好的时候,她尚且不在意,更何况是这忽然冷淡的时候呢? 只是能察觉到,他的冷淡,与他的关切热情反而不同,他的冷淡是出于真心的。 但仅仅是这样一个察觉而已。是否出自于真心,到底因何而起,因何才能止,这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儿。 既然并非自己所能左右,那便与自己无关。 他的心,她从未进去过,如何能了解? 宸王出门后,容菀汐脱了外衫和罗裙,在床上躺着,准备着安然入眠。 出了房门,原本想着去外面走走,但离开她太远,总有些不放心。便去了下房那边,想着看看谁没睡,去找他们说说话。 见雷停和卓酒的屋子还亮着,就敲了敲门。 “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舒心的样子?”雷停见宸王的那一惯闲适的脸上,此时满是凝重之色,不由得担心起来。 卓酒也道:“是啊,主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但想想也不可能,即便主子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也是静下心来想想就能化解的,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了。 宸王摇摇头,道:“奇怪了……越是真话,怎么越反而说不出来了……” 宸王说着,带着一脸的诧异,在圆桌旁坐了。 刚才他本是要和容菀汐说,“我之所以问你,只是因为想找个机会和你说说话而已”,可,不知怎的,这话竟然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似乎觉得,只要说出来,就像是承认了心里的某种感情似的。 “主子和夫人闹不愉快了吗?”卓酒问道。 宸王摇摇头,道:“没什么不愉快的……如果真有不愉快,反而好了。” “你们这里有酒没有?”宸王问道。 “没有啊”,雷停道,“如果主子想喝酒,属下这就去沽。” “嗯,去吧,多沽一些。”宸王道。 雷停拿了银子起身,宸王却忽然叫住了他,一摆手,道:“算了,不喝了。” 那小女子讨厌他身上有酒气。 真是麻烦啊…… 而更麻烦的,不是那小女子,而是他自己。竟然这般愿意顺着她。 “哦,那就不去了。”雷停已经被自家主子给弄懵了,挠挠头。 “你们两个要是想喝,你就去沽一点,回来你们两个喝……算了,你们也别喝了,弄得屋子里都是酒气,我也要沾染上。”宸王道。 说完,自己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好像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似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盅,把浊茶当酒,一饮而尽。 但忽然觉得这茶难喝得很,很想要吐出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主子,这茶……好像不仅仅是冷的,还是……前一伙儿住客剩下的。”卓酒说着,已经龇牙咧嘴地先替宸王觉得反胃了。 “呕……”宸王干呕了一下…… 原本只是意思意思,但是一想到那脏脏的茶具、还有好像馊了的茶…… “呕……呕……呕……”竟是控制不住了,干呕个不停。 幸亏他晚上吃的少,而且回来的路上都消化了,不然真的要吐出来了。 这小女子,真是害人不浅哪! 经过了一番自我的心理调节,总算勉强让自己忘掉了刚刚喝过那茶。勉强平复了胃里的翻涌和来自于五脏六腑的恶心…… 然后镇定地问道:“有什么除了酒水之外,可以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吗?” “啊?这个……” 卓酒惊讶了一声,和雷停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PS:亲爱的宝宝们新年快乐,相思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出逃计划 “追风带了棋!不如属下陪主子下棋?”雷停忽然想到。 “好,快去拿”,宸王道,“只不过我看他们的屋子里已经黑了,估计是睡下了。你轻一点,别吵醒了他。” “属下还是正儿八经地敲门吧,不然追风一剑刺来,以他出手的速度,属下未必躲得开。” 宸王笑道:“也好,要是因此而丧命,可是不值得。” 想道,这样一来,那小女子身上的罪孽可是更重了…… 哎…… 忙摇摇头,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甩了出去。这是怎么了?怎么三句话离不开对她的念想儿? 正想着要让自己别再想她,可是,脑海中又忽然冒出了她那蜷着双腿,双手托腮认真点头的样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卓酒已经被吓着了。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前一刻还是愁眉苦脸的,这一刻却忽然笑出来了? “主子,您……没事儿吧?”卓酒试探着问道。 “咳咳……”宸王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 “哦,那就好……”可是卓酒应了这一声之后,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主子,那您为何刚刚忽然愁眉苦脸、忽然又笑了啊?” 宸王抬眼,看向他,用警告的语气问道:“是吗?你可看清楚了?” 看到自家主子的这般恐吓,卓酒哪里敢说看清楚了?只好摇摇头,道:“没啊。是奴才的疏忽。主子在这里,奴才刚刚却在看……看地面上的这一道裂缝儿,胡思乱想。” “嗯,很好。”宸王道。 卓酒着实擦了一把冷汗。 雷停将追风屋里的棋取了过来,卓酒擦了桌子,摆好棋盘和棋子。觉着下棋最是耗费时间,身旁不能没点心,便拿了银子,去外面唤跑堂儿的,交代他让厨房做一些小菜儿过来。 就在这一楼最里面拐角处的一间下房里,一个江湖模样打扮的人,趴在门缝儿往外看。瞧了半晌,回身道:“昆哥,宸王在他那个贴身随从的房间里。那家伙,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且我看那随从从隔壁屋子里拿了棋,看来是要下棋呢。这一下起来,不得一两个时辰么?今晚能动手么?” 说着,嘟囔着从门边走回圆桌旁坐着,抱怨道:“说好了一起行动,怎么就派了咱们两个来?说什么怕打草惊蛇,又说什么客栈里房间不够,还不是看咱们两个老实好欺负!现在这客栈里住的,可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要是不能悄么声儿的得手,惊动了他们,还不抓了咱们送官去?” 叫昆哥的中年人手持着剑,盘膝坐在床上,看起来本是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但听了年轻人的话,却是眼眸微眯,谨慎思量着什么…… 半晌,道:“我听说那些文人们下棋,有的时候,一局棋下了一天一夜还下不完。要是他们彻夜下棋,咱们还守上一夜?而且原本的计划,是去宸王的屋子里,一定要弄出谋财害命的假象来。可宸王如果半夜回去,咱们跟上去了,那时候他自然是清醒的,想下手不容易。” “而如果咱们等宸王回房后,睡踏实了再动手,估计天也快亮了。若是被那些四更就起来练功的人发现了,一张罗,咱们还是无法得手……所以,看来今晚是不行了。” “就是啊”,年轻人道,“他们下了一整夜的棋,我们实在找不到机会。未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我们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暂时不动。” 中年人道:“对,他们下棋下了一夜,可有跑堂儿的作证。那跑堂儿的不是让后厨给他们做小菜儿去了么?就算洪五他们不信,想办法自己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相视一笑……这差事,真不是他们不想干,而是干不了。万一有所闪失,打草惊蛇,上面怪罪下来,他们可能比被人抓了送官府还惨! 原以为宸王不在,自己总算能够睡一个安稳觉了。却不想躺在床上,身旁忽然少了这人的平稳呼吸声,竟是觉得心里慌得很,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着的时候,已经后半夜儿了。可是刚刚睡着,就听见房门响了。容菀汐提起警惕来,握住了出发前特意带来的、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听得这脚步声有些熟悉,是宸王的脚步声。容菀汐这才松开了匕首,盖了下被子,想要继续会周公去。 宸王走到床前,却是没有脱衣上床的动作,而好像是就这么停在床前而已。半晌,容菀汐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既然这么不愿意回来,还回来干什么?直接去卢采曦的房间不就好了? 容菀汐赌气般地想道。 这念头儿一出,未免把自己吓了一跳。 反正已经被他给弄醒了,再装睡也没有什么意义。容菀汐起身去掌灯,一言不发的。 “不必掌灯了”,宸王道,“我只借着月光脱了衣裳便是。” “嗯。”容菀汐应了一声,却并不立刻回床上去,而是站在桌子旁,等着宸王脱完了衣服。 见宸王到床里去躺下了,容菀汐这才拉开被子上了床。 可能是因为夜深归来,困倦了,宸王安静得很,除了告诉她不必掌灯之外,竟然再无别的言语。没有说他这么晚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她是被吵醒了、还是没睡着…… 如此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又有了困意,睡着了。 听得身旁这小女子平稳的呼吸声,宸王却是睡不着。侧过身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这么看着看着,眼睛也就闭上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早。 宸王伸了个懒腰,见容菀汐没在房间中。 “菀汐……菀汐……”站在门口儿喊了两声,就见她端着水盆儿上楼来。 她穿着昨儿雷停买来的一身男子衣服,打扮成公子哥儿的样子,风流俊俏。只是这端着水盆的动作,和这一身打扮太不相配了些。 “你倒是起得早。”宸王笑道。 见他又恢复如常,容菀汐自然不会太计较他昨晚的态度。也便如常般笑笑,并未说什么回应的言语。 “昨儿晚上去找雷停下棋了,这家伙的棋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进步,竟然下了快两个时辰才分出胜负来。”宸王解释道。 意思是,我是去找雷停了,可不是去卢采曦的房间,也不是去秦楼楚馆里寻花问柳了。 但容菀汐并未意识到他这一层意思,只是淡笑道:“如此,少爷今儿可要找功夫好好补个回笼觉。” 宸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解释,觉得有些不妥,也就不再说什么。 “计划还照常进行吗?”容菀汐没有察觉到宸王情绪的变化,边把帕子递给他,边道。 “当然……对了,你得留些银票给我,不然接下来和些日子,可是不好过啊。估计我们只能卖艺为生了。”宸王擦着脸,说道。 容菀汐把漱口的水放在一旁,让宸王自己拿,就去包袱里给宸王拿银票。 将一大半的银票都给了宸王,还给宸王留下了一些现银,自己只带了一小部分,放在腰间的钱袋里。 一早儿收拾妥当,见宸王也收拾好了,容菀汐便出了门儿,叫初夏他们一起下楼吃早饭。 宸王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个打扮成公子模样的小女子。一想到要和她分别许多天,心里竟有些不舍。 摇摇头,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跟上了容菀汐,在她耳边低声调笑了一句:“往后几日,身边儿没了为夫伴娘子入睡,娘子可会失眠?”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虽然她不想要计较他昨晚的态度,可自从昨晚的忽然冷淡后,他们之间,好像又疏远了些。容菀汐觉得,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而是宸王的态度所致。 说实话,有了这番疏远的对比,容菀汐才意识到……他的心近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心远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得到。 所以不可否认的是,之前,他们的心的确离得很近了。 宸王又跟上了快步下楼的容菀汐,仍旧是低声在她耳边说话:“话可不要说得太绝对了,还没有试过呢,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想我?” 容菀汐一笑,忽而转头迎上他的目光。 因为她的忽然转头,以至于两人唇尖的距离,就只能放下一个手指头而已。 但容菀汐却是并未有何慌乱之色,而只是含笑问道:“相公可会想我么?” “当然了。”宸王直起了身子,和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笑道。 “还没有试过呢,妾身劝少爷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对了。”容菀汐淡淡笑着,回敬了他一句。 说完,已经不等他追上来了,下楼,在靠着楼梯的一张圆桌旁坐下了。 容菀汐并不是故意坐在这个能看到楼下全局的地方的,但是落座之后,发现她坐着的这个背靠着楼梯的位置,刚好能把这大堂里的所有一览无遗。 宸王在她身边坐了,附身在她耳边道:“你倒是会挑地方……别怕,本王的人下手是有分寸的。” 容菀汐笑笑,心想我哪里是害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壮士戏好 “一早儿出门,就见少爷和夫人一直亲密耳语,看得妾身好不羡慕呢!不知道少爷和夫人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呢……”卢采曦笑道。 “说得是昨晚的事儿,采曦可不会有兴趣听。”宸王的语气非常暧昧。 卢采曦略显尴尬,但随即就低了头,拿着帕子掩面娇笑道:“少爷可真讨厌……” 容菀汐自然知道宸王说的“昨晚的事儿”指的是什么,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任何回应。即便宸王口中所说的那个对象是自己,她也不可能有卢采曦的这般娇然媚态。 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有什么可娇羞的? 宸王看到容菀汐面上毫无娇羞之色,仍旧是一脸淡然平静的,未免有些失落。这一逗显然又不成功。 “哎……”宸王摇头叹了一声。 容菀汐也没问他为什么发叹,因为不用问也知道,显然是又没有成功地逗她害羞。 早饭上齐了,一桌儿人安静地用完了早膳。因为宸王不说话,所以谁都是静食不语。 “少爷,妾身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容菀汐指了指茅房的方向。 宸王点点头,道:“等下我们出去逛,我们就不上楼去了,就在这里等你吧。” “小姐,我也去。”初夏起身道。 容菀汐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现在这副打扮,带着你一起去茅房,不是太奇怪了?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我回来了你再去。” “好吧。”初夏道。 容菀汐笑笑,要是有人跟着,宸王的那些手下,可就不方便动手了。 起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儿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了她。那人一身江湖草莽的打扮,膀大腰圆、身形魁梧,络腮胡子看起来好像有十几日没有打理了似的。 容菀汐心想,宸王的这些个手下,异妆术倒是不错。如此可是完全看不出这人本来的样子了。 “小公子,哪儿去啊?”这大汉挑起了他的下巴。 “少爷,那人冒犯小姐!”仍旧在圆桌旁坐着的初夏,自然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宸王也不可能装作没看到,但却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只是诧异道:“我就怕菀汐的容貌太招风,昨儿特意让雷停买了身男子的衣裳给她。怎么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雷停道:“应该没有认出少夫人是女子吧?看那大汉衣衫褴褛的,应该是个匪徒,估计是为了劫财。” 宸王点点头,道:“我去看看。” 见宸王起身,这大汉忽然收起了调笑的脸色,迅速出手。将容菀汐身子一旋,就狠狠卡住了她的脖颈,同时,他的另一支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这匕首,就抵在容菀汐的咽喉处。 宸王见此,立刻停住了上前来的脚步。 于此同时,靠近门口儿的那张桌子上,坐着的十几个江湖大汉同时起身,向那个控制住容菀汐的人靠拢。而那人,则是后退了几步,出了客栈的大堂。 见此情况,客栈里的客人们都吓坏了。如此惊吓之下,却反而大气儿不敢出。 容菀汐被那大汉的匕首抵着咽喉,雷停和追风他们也不敢妄动。只是起身上前来,请示宸王的意思。 “主子,怎么办?”追风低声问道。 未免事情有差,宸王并未将这一计划告诉给追风和敬雨。目前为止,就只是容菀汐和宸王、以及负责操办的雷停这三人知道而已。 “菀汐在他们手中,咱们不能贸然行动”,宸王道,“刚刚雷停说得有道理,我看他们也就只是为了求财而已。既如此,就好办了。” 初夏和知秋已经被吓得慌了神儿,但越是在此时,她们就越是不能有任何惶恐的惊呼。毕竟小姐的性命就握在对方的手里,如果惹怒了对方,遭殃的可是小姐啊。 而坐在圆桌旁的卢采曦,虽说一脸惊恐担忧之色,但心底里,却多么希望那人一失手,就将匕首捅进容菀汐的咽喉中。 一时这客栈里,包括他们这些亲眷在内,竟是一声惊呼也无。甚至于,针落闻声。 “壮士”,在这一片出奇的静谧中,宸王开口,以商量的语气道,“壮士不过是为求财,你们想要多少,尽管说出来便是。” 说着,给雷停使了个眼色。 雷停会意。 那位控制着容菀汐的“匪徒”开口了:“五百两银子,我们就放人。” “壮士”,宸王故作为难,道,“我们出门在外的,哪里有五百两银子啊?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你少要一些,我们给你就是了。如此和和气气的解决了这事儿,不是更好?” “放屁!我看你们穿得衣服这么漂亮,而且又是从上房下来的,怎么可能连五百两都没有?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不都将求个穷家富路吗?少废话,拿银子来,不然我就要了这小少爷的命!” 听得身后之人声如洪钟,容菀汐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裂了。心想宸王千算万算,只是算漏了一点……这“匪徒”的声音。如果早就交代了这匪徒,将她打晕了之后再说话,还能好一些。 这时候,自己的还能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但自然是不能笑出来的了。而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宸王,显然是在求救。 宸王也很是配合,看了她的眼神儿半晌,便咬牙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咱们一手交银票、一手交人,你可不能食言。”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雷停。但是这眼神中,分明很有深意,并不是仅仅让雷停去交钱那么简单。 “公子,这么在乎这俊俏小哥儿,该不会是你的近身侍从吧?”大汉故意加重了那“近身”二字,说得油腻腻的,显然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并非这二字的字面意思。 “大哥,我听说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女人玩儿腻了,都好这口儿!”一旁有人应和道。 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了容菀汐是男子,宸王这边,追风和敬雨他们,显然也没有戳破的必要。 而就在此时,大堂中间的一张圆桌旁,围坐着的几个江湖人,正在以眼色交流着什么。有人用眼色示意“动手”,而有人则是摇摇头。而很显然,那个摇头的人,是这些人中可以说了算的。 因为就在这一番迅速的眼神交流之后,他们复又平静地吃早饭了。 这一切,都恰好落在了卓酒的眼中。 雷停故作谨慎地缓步上前,做着伸手在怀中掏银票的动作。敬雨和追风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动手,谨慎地盯着雷停的举动。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活像个大姑娘!”其中一个“匪徒”不耐烦道。 “好!快点儿就快点儿!”雷停这么说了一句,那原本在怀中的手,忽然抽了出来!而随着他的手一起抽出的,还有一把短刀! 短刀精准地从这些围成一排的“匪徒”的一个缝隙中冲将过去!直奔那控制着容菀汐之人的手腕而去! 那控制着容菀汐的“匪徒”,显然也不是什么空壳子,发现了这冲来的短刀,便迅速躲闪。但到底也躲不过这样快的速度,还是被雷停的短刀刺中了大臂! “啧……糟了。”宸王像模像样儿地皱眉,跺脚道。 “好啊!果然你们这些生意人说话都不算数!放屁一样!”这人大喝一声,显然很愤怒。 “没办法了,动手吧。”宸王吩咐追风和敬雨。 “兄弟们!给我上!杀了他们,银子全是咱们的,别说是区区五百两了!”看到他们要动手,那控制着容菀汐的大汉也怒了,很豪气地吩咐道。 追风和敬雨动作很快,已经拔出各自腰间的匕首,向那些匪徒冲去! 因为是佯作商人,所以他们并未把配剑随身放在身上,而是藏在了包袱里。身边只藏着一把匕首,作为紧急之用。 但这匕首的长度,与长剑相较起来,到底还是弱一些的。即便出手极快,从出手到这匕首攻击过去,一句话的功夫总是有的。 听得对方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不行啊大哥!这临安城的官府不好惹啊!” 听到这一声提醒,那位“大哥”也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喝一声:“兄弟们!撤!” 说着,已经先抓着容菀汐跑了。边扬声道:“龟孙!要想让你的男宠活命,带着一千两银子到桃源镇来!” 这一声喊,用上了内力,声音极其浑厚地传出。不仅仅是这客栈里,就是周围集市里的人们,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喊罢了,这大汉已经将容菀汐扔上了拴在门外的马,一刀斩断了缰绳,驾马在清晨的集市上飞奔,踢翻了不少摊位。 而客栈这边,追风、敬雨和雷停三人,与这些拦住他们的匪徒殊死较量。可发现对方的武功极高,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单拿出来,就算和他们三个中的任一人单挑儿,他们三个也未必能太占据上风,更何况如今是十几个人对他们三个人? 纵然心急、纵然拼尽了全力,也冲不出这十几人在门口儿围成的这一堵人墙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分开而行 如今这客栈中住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此时看到这番精彩打斗,这些江湖人怎么可能离开?更不可能惊惶逃窜。而只是都躲到了墙角,像是看戏似的看着这打斗,一边儿还不停地品评着。 客栈里的客人们这般淡然,不慌不忙的,但掌柜的可是慌得不行。一边儿害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不敢上前去,一边还要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打了……客官们不要打了,我的桌椅啊……哎呦……我的茶壶啊……哎呦……我的盘子啊……我的碗啊……” 他已经给跑堂儿的使了眼色,让跑堂儿的去报官,可那些个无耻又狡猾的匪徒们,无论怎么和那三个人拼斗,却总有五六个人轮番儿地守着门口儿,不让人出去。 眼见着这场打斗胜负难分,他的桌椅碗碟已经被打得倒地的到底、碎裂的碎裂,掌柜的欲哭无泪,只有跌坐在地上叹气的份儿了。 宸王拉着卓酒坐回到座位上,也看着初夏和知秋,不让她们冲出去伤着。因为事务缠身,也只能这么看着这番打斗,很头疼地连连叹气而已。 初夏几次想要提议让宸王出手,但一想到宸王的武功不如三位护卫大哥的高,冲上去了也是白搭,便也并未说出口。可自家小姐被匪徒绑走了,宸王却只是坐在这里观战,这态度,未免让人觉着心寒。 宸王这观战的样子也真是做得愈发悠闲了,觉着渴了,还倒了杯茶给自己喝。 周围时不时地有观看这场打斗的江湖人们拍手叫“好”,气得初夏直跺脚,嘟囔道:“什么嘛,不都说江湖人都很仗义吗?怎么遇着了这种事儿,没有一个出手帮忙对付歹徒的!” 宸王摇头笑道:“说江湖人仗义,其实只是相对于朝堂中人而言,多了那么一些侠义之辈而已。却不代表每一个江湖人都是如此。” “是啊”,卢采曦忙笑道,“这些歹徒的武功一看就是很高的,这些人的本事或许还不如他们大呢,怎么敢出手相帮?” 看到宸王和卢采曦这般说笑,初夏和知秋已是气得脸色阴沉得很了。可恨她们不是那会武功的男儿身,根本就冲不出去。 云裳倒是没有如同卢采曦这般袖手旁观,而是低声担忧道:“也不知道少夫人被他们劫到哪里去了,可会被人发现了女儿之身……若是被这些歹徒们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呢?” 一时人人各怀着心思,但也都是无计可施,只能这般干等着。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宸王起身,扬声对追风他们道:“算了,别和他们打了,放他们走吧!这时候人早就出城了……” 听了主子的吩咐,雷停先应了一声“是”!随即便后退着做了一些利于收手的招式。 既然自家主子已经如此吩咐了,追风和敬雨也只好作罢。 这些个“歹徒”见他们果然没有继续打斗的意思了,其中一人喊了声:“撤!” 十几个歹徒蜂拥而出。 街道上开始混乱起来,但客栈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少爷,要不要追上他们?”追风问道。 宸王摇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没用。他们人多,为了避免目标太明显,一定是分散着跑的,我们追哪一个?” “那现在可怎么办啊?”知秋急了,“小姐被他们掳走了,总不能就这么由着他们带了人走,咱们在这儿悠闲的喝茶吧?” 一旁的初夏拉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别这么明显地和宸王对着干。 宸王的做法是很欠妥当、是让人很心寒,但现如今,她们除了求着宸王救她们家小姐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惹急了宸王,这天高皇帝远的,宸王直接撒手不管了,就凭她们两个,可怎么救人? 其实在确定了他们家小姐已经被人掳出城了,暂时救不回来之后,初夏反而定了神儿。而一冷静下来,便不免懊悔不已。 刚刚一心急着救小姐,一心把希望寄托在三位护卫大哥和宸王的身上,竟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那就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这客栈里都是江湖人,没有牵扯到自身的利益,他们自然不会出手帮忙,可若是有好处可拿呢? 如果当时她说一句,谁能冲破那些歹徒的围困,杀出去,就有百两银子可拿,只怕这些并不算富裕的江湖人,一定会踊跃出手吧? 可她当时慌了神儿,竟是连这一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甫一冷静下来,脑海中才忽然出现了这个念头儿。可是,现在想起来,还能有什么用呢? 难怪小姐总是教导她们要沉稳一些;总是教导她们,无论遇着什么事儿,都不能让自己的心慌乱起来。现在,她总算知道了这“沉稳”二字的重要性了,可却已经酿成了大错。 然而,如此简单的法子,她当时因着慌乱而没想到,可宸王呢?难道宸王想不到吗? 初夏是越来越迷糊了……有时候觉得宸王殿下待小姐很用心,而有时候又觉得,宸王殿下对小姐实在太冷漠了些…… 宸王皱眉沉思半晌,好像的确在很认真地想法子似的。但是在沉思半晌之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我们去桃源镇。他们不是说让我们去桃源镇赎人么?他们一心为了求财,而且知道我们有银子,我看这话不假。” 初夏和知秋相视了一眼,一时两人也都没有更好的主意了。虽然宸王说的这个法子,是最简单的,但似乎,这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见到这富贾身旁这三个护卫的身手,客栈掌柜的自然心存忌惮,但这打碎了的东西,也不能他自己认赔啊……因而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凑到宸王面前来:“客官,您看……这打碎的东西,可怎么办呢?”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我们的人在你们客栈里被劫走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要赔偿?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儿呢!”卓酒气道。 宸王一抬手,制住了卓酒的话,吩咐道:“给掌柜的五两银子……掌柜的,桌椅都没坏,光是些瓷器,五两银子购置办了吧?” “够了够了!哎呦……客官您真是好大的气量啊,如此体谅我们这些小本生意……”掌柜的千恩万谢,客客气气地说着。和他们刚入住之时的那番冷嘲热讽的嘴脸,显然完全不同。 卓酒从钱袋里拿了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接了,殷勤道:“客官,要不要我们帮您去报官?” 宸王摇摇头,道:“我们这就走了,直接去桃源镇……卓酒,你上楼去收拾东西吧。” 初夏看了掌柜的一眼,又看了眼宸王。 其实掌柜的说的,又何尝不是一个法子呢? 这些江湖人烧杀抢掠的事儿,如果不是放在本府的管辖内,府尹大人是不会管的。如今那些人已经带着小姐出了城,出了临安府的管辖范围,府尹大人自然不会受理。但……如果宸王亮明身份呢?府尹还不派了全部兵力出去追? 可宸王说不用,如今这大庭广众的,她们也不好提什么建议。只好跟着卓酒一起上楼,收拾了东西。退了房,出了客栈。 上车之前,初夏才到宸王身边去,施了一礼,低声道:“主子,我们真的不报官么?如果亮明了身份,不怕官府不受理啊。” “你知道府尹是哪边的人?你知道亮明了身份是福是祸?这朝堂上的事儿,你不不懂。不过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弃你家小姐于不顾的。如今我说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宸王低声道。 算是给初夏吃了颗定心丸。 他知道这小丫头很忠心,若菀汐在,菀汐也不愿意让她担心。但这事儿的具体缘由,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暂时还不能告诉初夏,那些匪徒是他们的人。 “刚好,你上我的车,我有话要问你。”宸王道。 “是。”初夏只好应了一声。 身后,卢采曦见初夏随着宸王上了宸王的马车,气得直咬牙。 主子刚走,这小奴婢又跑出来作乱了,是何道理?这主仆二人是要把殿下给霸占了不成? “主子,上车吧。”秋燕见追风等得急了,提醒自家主子道。 有追风在,卢采曦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好顺势上了车。心里已是愤懑得难受。如今这才刚出来,殿下就将她冷落至此,以后到了江淮那边,一定又有新的美女了,殿下岂不是更不把她放在心上了?让她跟出来,难不成是让她受气的? 显然殿下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殿下曾经最宠爱她,这点是没错的。都是容菀汐给害的,不知道用什么狐媚子手段拴住了殿下,让殿下抽不出功夫到她这里来。 其实这小丫头是不足为害的。她也知道,殿下让初夏进他的马车,并非是对初夏有意,估计只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她吧。虽然气恼,倒也不至于颠倒了主次。 趁着容菀汐不在,她还不快点儿想个法子,将殿下的心给抓回来? …… 马车里,宸王问道:“你跟着你家小姐多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完美收局 “日日跟在小姐跟前儿伺候,是小姐归京之后这三年的事儿。但实际上,奴婢是自小跟着小姐的。先前跟小姐和老爷一起在边疆那边来着,后来出了一件事儿,小姐担心奴婢的安危,就让老爷差人将奴婢送回京都府中了。”初夏规规矩矩地答道。 “嗯”,宸王颔首,问道,“你家小姐打雷,其中缘由,你可清楚?” 毕竟容菀汐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不至于连打雷下雨都要哀叹伤怀一般。可那晚她那样害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原因。 “就是因为那件事啊”,初夏道,“就是因为那件事,奴婢才被老爷差人送回来的。说起那事儿啊,真的好吓人的……至今想起来,奴婢都觉得浑身发抖呢……” “是什么事儿?”宸王问。 初夏心有余悸地如实道:“那还是七年前的事儿呢,军营里举行什么……什么练兵,反正奴婢也不懂。就是那晚,我们驻扎在边疆的黑麒山下。原本白天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可是到了后半夜儿,忽然下起暴雨来,电闪雷鸣的,营帐里所有的火都被浇灭了。” “都说这黑麒山上有狼群,可谁也没真的见过,也都没在意。哪成想,那晚狼群趁着营帐里漆黑一片,袭击了我们的营帐,有不少兵士都受伤了。奴婢当时被雨声惊醒了,许是着了凉,肚子痛,就去营地后面方便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营地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忙冲回帐子去,奴婢看到,那帐子里进了三头狼呢!” “有一头狼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吃小姐!嘴巴眼瞧儿着就要碰到小姐的头颅了!奴婢吓得当场晕过去了。被人叫醒的时候,却发现小姐好好儿的,只是帐子里多了三只饿狼的尸体,还有浑身是血的翎王,好吓人啊……是翎王救了我们小姐。后来听小姐说,翎王是从饿狼的嘴里将她救下来的,当时那饿狼的牙齿都已经碰到小姐的额头了……” 回想起当时的事儿,初夏不免吓得浑身直哆嗦。想起当时那另外两只饿狼回身用幽绿的眼睛看着她,她就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幸亏了翎王殿下及时出现,杀了那正要吃小姐的饿狼,转移了那两头狼的注意力。不然她和小姐,可就都没命了…… 初夏定了定神儿,继续道:“听小姐说,那两头狼见自己的伙伴被翎王砍碎了头颅,发了疯似的扑向翎王。翎王一边要护着她,一边还要与饿狼激战……当时的情况可惨烈了。奴婢醒来的时候,看到地面上有好多血,翎王殿下流的血,和那些饿狼的血,已经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如此说着,当时的情况,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初夏吓得浑身发冷,抱着自己的肩膀取暖。边用力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将这可怕的一幕给忘掉。 平复了半晌,方又说道:“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就吓成了这样儿,可想而知,差一点儿就要被那饿狼给吃了的小姐,得吓成什么样儿呢!此后,小姐就染上了这怕深夜打雷暴雨的天气,每到这样的夜晚,都吓得浑身颤抖。” 宸王安静地听她说着,脑海中,也随着她的话,想到了当时的画面。难怪菀汐会如此心念着二哥,原来是有这层缘由。 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而言,经历了这样的惊吓,不吓得自此痴傻已是万幸了。而那晚,菀汐却是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甚至于连颤抖,都是极力控制着…… 想到那晚的容菀汐,宸王不禁一阵心疼。掀开窗帘看向通往桃源镇的方向,心里想着,但愿这几日里,不要有雷雨天才好。 ……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胡村那边。 乡间小路上,见一个砍柴而归的老伯正向这边走来,雷停勒马停住,扬声问道:“老伯,去桃源镇,往这个方向走对吗?” “是啊……”老伯说着,往前方指了指,“沿着路一直走,见着两个岔路,走左边的那个。” “多谢老伯指路”,雷停谢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老伯,你可见一群江湖人带着一个锦衣的公子吗?那公子很不情愿跟着他们的样子,应该很好认的。” 老伯想了想,道:“哎呦,见到了,见到了!只不过那公子好像是昏迷着的……约莫着半个时辰前吧,就在身后儿的树林里,我看到两伙儿人打起来了!一伙儿穿得挺好的,看起来像是大门大派的样子,另一伙儿人就很寒酸了,膀臂都露着呢!那伙儿穿得好的的人说……说什么,这人定是你们劫来的人质,又想用人还钱是不是?那一伙儿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说,关你们屁事!”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那些大门派的人,好像布了一个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将那些匪徒给打败了,从他们手中救了人……” 听得老伯说完,雷停道了声谢,将马车往一边靠了靠,给老伯让了路。身后的三辆马车也随着这第一辆马车,向一旁让了让。而且老伯的话,他们也都听得差不多了。 追风喊道:“雷停,如此说来,少夫人可是被人救下了?也不知道那伙儿人是好是坏。现在这江湖中啊,看起来像是名门正派的,实际上却是龌龊之辈的人可多得是啊!” 刚好老伯走了过来,追风问道:“老伯,你可见那些名门正派的人有什么特征?或者是说了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话吗?” “这个……”老伯停住了脚步,仔细回想了一番,道,“他们说他们是……是……什么阳剑阁的人。” “是崇阳剑阁吗?”雷停回身问道。 “对对对,就是崇阳剑阁!”老伯道。 雷停对追风道:“如果是崇阳剑阁的人,那就没关系了。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名门正派。而且这一次去参加武林大会,一定是大弟子带着的。那萧河,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正人君子呢!” “是啊!如此咱们可能放心了!少夫人和崇阳弟子们在一起,一定很安全。咱们只消到那桃源镇上去找崇阳剑阁的弟子们领人就是了!”追风道。 听了这老伯的话,一行人显然都放下心来,估计除了第二辆马车里的卢采曦之外…… 卢采曦心里暗想道,容菀汐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她还想着等救回容菀汐的时候,要用她的贞洁一事大做文章呢。可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化险为夷了。 卢采曦掀开车帘,用满是担忧的声音问道:“追风,这崇阳剑阁的弟子,当真有传说中的这么正派么?毕竟少夫人可是那样世上罕见的美丽容貌呢……这一路上他们带着少夫人,若是有人动了歹心,少夫人一个弱女子,可怎么反抗呢?” “卢主子放心”,追风朗笑道,“如果连崇阳剑阁的人都信不过的话,这江湖上可就没有什么正经门派了。” 雷停也回身道:“是啊,崇阳剑阁的正派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卢主子放心吧,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这崇阳剑阁是什么样的门派,她是不清楚的。但听雷停和追风这么说,崇阳剑阁的弟子,在江湖中的口碑极好,这是一定的了。若是污蔑他们对容菀汐做了什么,显然不靠谱。 而老伯说看到容菀汐被人救走,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儿了。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匪徒又忙着赶路,怎么可能有心思对容菀汐做什么?如此一来,想要拿容菀汐的贞洁做文章,可是不靠谱的事儿,弄不好还要被殿下好一通训斥。自此冷落了她也不一定。 如此想着,也就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听此,初夏也放了心,笑道:“原来小姐被人救下了,这可太好了!知秋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呢,许是听不到呢,少爷,奴婢这就去告诉她!” 宸王点点头,让她下了车。 初夏下车后,宸王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及至此时,所有要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儿,也就只是赶路而已。他原本是应该轻松悠闲的,可这心里,也不知怎的,竟是悠闲不起来。 不知道容菀汐和那些崇阳弟子们相处得怎样,与那些江湖人同行,她习不习惯。还有,若是这几日里遇上下雨天,可怎么办? 那传话的老伯,当然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为的是稳定这一行人的人心,不让他们着急慌乱。这一番谋划,他的确算得仔仔细细的,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纰漏之处。可却又总觉得,他真的漏算了什么…… 宸王摇摇头,心想道,“不能再否认啦,真的是漏算了很重要的一点——自己的心。” 不管怎么说,他和这小女子相处也有些时日了,而且相处的时日里,甚是欢畅。他可是个内心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这合作伙伴的死活? 坦然承认了他是担心容菀汐的,心里反而畅快了不少。伸了个懒腰,会周公去了。 天下之外无大事,能睡着的时候,何必要醒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江湖初行 容菀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临安府外福来镇的客栈里了。 床前坐着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目测要比她高出一头的……女子。 如果不是发现这穿着一身蓝边白袍弟子服的人,有些“胸怀”、且没有喉结,单从她这很有英气的五官和坐姿、神态上看来,容菀汐真要以为这是一个男人呢。 “姑娘是……蒹葭?”容菀汐揉了揉额头,起身靠在枕头上问道。 蒹葭起身,向容菀汐行了一个江湖男子的单膝跪地、抱拳之礼:“是!正是属下!殿下吩咐,接下来这一段路,由属下照顾娘娘。” “姑娘快请起吧”,容菀汐笑道,“咱们在外面,不需要这么多虚礼。” 蒹葭听了容菀汐的话起身,又是双腿叉开,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儿笔直地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耳观鼻鼻观心,面容冷峻,一点儿女子的仪态都没有。 容菀汐看着她这一副标准的男儿坐姿,忽然想到宸王赞美她的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觉着,这对比也太强烈了些…… 看到容菀汐在打量她,蒹葭直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倒像是要避讳着她,非礼勿视似的。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我们在外面,便不要叫我娘娘了”,容菀汐笑道,“更何况你看我这一身儿打扮,你这么称呼我,不是太奇怪了吗?我见姑娘穿着这样的衣服,应该是崇阳剑阁的弟子服吧?” “是。殿下让我们随着崇阳剑阁的弟子走,装作是他们的人……娘娘请看,给娘娘的衣服已经备好了。是萧少侠刚刚送过来的,他们在镇上找人赶制的。” “蒹葭姑娘今年多大年纪?”容菀汐又问道。 “回娘娘,属下今年十八……娘娘直呼属下姓名便好,属下不喜欢别人对我以女子的身份来称呼。”蒹葭道。 “我再过几日就十七了,蒹葭长了我一岁。不如我们也以江湖人之间的称呼相称,如何?我小你一岁,便唤你师兄?” 蒹葭起身,抱拳施礼道:“属下不可错了这规矩,岂敢在娘娘面前托大?” 容菀汐笑笑,见她是个顽固派,也就不再勉强,而是道:“好吧,那以后咱们在路上,你便称呼我为少爷吧。” “是,少爷。”蒹葭道。 说话间,有人敲门。 “什么人?”蒹葭问道。 听到蒹葭这如同审问一般的话,容菀汐觉得……头好疼。这位蒹葭姑娘,言行也太冷了些,可不要吓到崇阳剑阁的少侠们才好。 “蒹葭师弟,是我,萧师兄。”门外,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听他介绍自己是萧师兄,容菀汐便知道,门外之人,就是宸王所说的崇阳剑阁大弟子萧河了。 “蒹葭师弟,我想问一下……公子可醒了?”萧河找到了一个对容菀汐比较合适的称呼,问道。 昨天晚上,宸王的属下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亮明了身份。他知道这一次是宸王让他帮忙,也知道要带着走的这位,就是王妃娘娘。 自从师父从京都城游玩归来,他就已经知道了,当年救他的人,就是当今的宸王殿下。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可以报恩的机会,他必定是要做得妥妥当当的。所以很仔细地让人去给王妃娘娘赶制了衣袍、又在一旁的福宾楼定了一桌酒席,给王妃娘娘接风。 蒹葭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点头,这才道:“醒了。” “劳烦师弟服侍着公子换上咱们崇阳剑阁的弟子袍,我在楼下等二位。咱们去一旁的福宾就楼好好吃上一顿,让公子和师兄师姐们认识一下。”萧河道。 这一次,容菀汐没用蒹葭那张能吐出寒冰来的嘴巴来通传,而是直接扬声道:“请萧师兄稍后,我这就下楼去。” “不急不急”,萧河忙道,“公子缓缓来就是了……” 容菀汐也不用蒹葭服侍,因为……总觉得会有种被男人服侍着更衣的错觉。罪过罪过,岂能这样腹诽蒹葭姑娘? 容菀汐自己穿好了这身弟子袍,发现出奇地合身。笑道:“怎么做得这么准?” “赵师姐在少爷昏迷不醒的时候,为少爷量了尺寸。” 容菀汐开了窗子,仔细看了下天色,原来已经临近日落时分了,日头正在西沉呢。笑道:“他们的药也真够狠的,竟让我昏睡了几个时辰。” “对了”,蒹葭说着,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来,道,“这是殿下让属下交给少爷的。殿下说,这里面是根据醉梦长的方子调配出来的一种替代品,虽说不如那含有醉仙草的醉梦长药效强,但让人昏迷三四个时辰的功效是有的。殿下说,让少爷防身。” 容菀汐接了,心想宸王倒是有心…… 不知道宸王现下在何处。 为了避免在半路上就遇到,宸王他们是一定不会选择和他们走一条路的,估计现在是在另一条路上,只要最终能来一个殊途同归就行了。 容菀汐将药粉塞在怀里,招呼了蒹葭一声:“咱们走吧。” “是。”蒹葭应了一声,抱着剑,一脸冷酷地跟在容菀汐身后。 带着这样一个冷面保镖,容菀汐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下楼,见萧河正抱着剑在楼下等着呢。 容惋惜笑着叫了他一声:“萧师兄。” “公子。”萧河回身,向容菀汐行了一个抱拳之礼。 容菀汐也笑着向萧河一抱拳,爽朗道:“师弟刚刚入我崇阳剑阁,还未向萧师兄行礼拜见,岂敢受了萧师兄的礼?” 萧河见容菀汐如此爽快,完全不似他印象中的那种扭捏的大家闺秀,心里也觉得松快了不少,觉得这一路上的相处中,应该不用太拘谨着了。 因儿也爽快笑道:“小师弟,你入门晚,给师兄师姐们敬茶的礼节本是要得的。但是看在小师弟你昏迷了这么久,也怪可怜的,这事儿就免了吧!” 容菀汐笑道:“要是我真有正经拜到门下的机会,别说是敬茶了,就是让我行跪拜之礼,那也是应该的。对师兄师姐们的孝敬,还是要有的嘛!” 见萧河眉目英俊、声音清朗、举止也颇为爽快豪气,容菀汐即便还未见到崇阳剑阁的其他弟子,却也对这崇阳剑阁很有好感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师弟若真有此意,待到见着了师父,我和师父说一说,为小师弟促成此事?”萧河问道。 容菀汐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但听萧河当了真,也觉得人家一番好意,自己不好驳了。更何况若真能拜入崇阳剑阁门下,学个一招半式的防身,也是一大幸事。因而向萧河一抱拳,道:“如此,可就有劳师兄了。” 刚出了客栈的门儿,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萧河忽然面色一变,道了声:“不好!” 便拔剑冲将出去…… 容菀汐看了眼蒹葭,原本是下意识地要和她相视一眼的,但是这冷面女护卫,只是怀抱着她的长剑,目视前方根本没有给她眼神交流的机会。 被人无视了,容菀汐悻悻地摇摇头,忽然体会到了宸王在她这边吃闭门羹的苦处。 淡淡一笑,有些自嘲。负手阔步而出,亲自去看外面的情况了。 蒹葭紧跟在容菀汐身后,片刻不离地也出了客栈。 只见长街上已经乱作一团了。 一个崇阳剑阁的的女弟子,正在和一个穿着一身紫色银边华贵弟子服的人打斗。这二人在一家商铺的屋顶打斗,四溅的剑气时不时地会震乱长街上这些小商贩的摊位。 小商贩们惊呼着,“别打了别打了……”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则是仰头喝彩,“打得好……” 萧河持剑站在人群中,几次想要冲上去,可都没有找到机会。 两人双剑相抗,中间只剩下一人的时候,不知道那男弟子说了句什么,只听的那位崇阳剑阁的师姐大喝一声:“好不要脸!” 随即,迅速后退,复又向那男弟子一剑刺去!出手极快极狠辣。 就在众人一声惊呼之时,却见那男弟子只是脚尖点地,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的身子推出了数米远,已经到了另一间屋顶了。 “好轻功。”身后的蒹葭赞叹一声。 容菀汐虽说对这江湖中的招式和内功都不太懂,但是看得那男弟子身轻如燕,脚尖划过无脊、就如那白鸥的身子划过海面一般,也知道这绝对是上乘武功了。 “赵师妹,能在此遇上,可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哪!我不过是要请你吃顿酒而已,你何故这般恼怒?”这轻功超绝的紫衫少年道。声音带笑,也是极其清朗的音色,听着倒是让人很舒服的。 “放你娘的狗屁!请客便请客,吃酒便吃酒,你将你那狗嘴凑到我的耳边做什么?你好歹也是风华剑阁的第一大弟子,难道就不怕丢了你风华剑阁的脸面?”崇阳剑阁的女弟子大怒。说着,又向那风华剑阁的弟子出了一招儿。 容菀汐听得她的话,忽然想到宸王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奏效好计 不免一阵羞愧。性格爽朗的江湖女子们,都知道这般恼怒反抗,怎地她就一点儿恼怒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呢?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检点么? 还是……如果换做了一个让她讨厌的人,她的态度,虽说不会同赵师姐这般拔剑相向,但极其恼怒总是有的吧? 容菀汐摇摇头,心想好不容易离开了宸王,能够得到一阵子清净了,没来由地,想他做什么? 觉得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两人看起来功夫相当,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分出个胜负来。 萧河仍旧跃跃欲试地找着空隙,但这两人的剑招越来越密,他是越发地插不进去了。 “师兄,我们这样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啊。”容菀汐到萧河身后去。 “是啊……”萧河着急道,“小师弟,你是看不出,但实际上,那华少晖是在让着赵师妹呢!要是哪下忽然没收住,出手重了,可怎么办?” 容菀汐一笑,问道:“萧师兄,这位华少侠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容菀汐瞧着这位华少侠的身量及打扮,再加上赵师姐刚刚说的话,便知道他是一个风流公子了。只不过……很可能是不太讨喜的那种风流公子,和宸王不同。 “江湖上有名的好色之徒,仗着是风华剑阁华阁主的独子,平日里没少糟踏那些无仰仗的女弟子们,风流债欠了一大堆。游手好闲无恶不作,却偏偏极有武学天赋,修炼了一身好武艺。同辈之中,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他对赵师妹的垂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萧河边说着,还在找寻可以插入战局中、一扭转乾坤局面的机会。 “既如此,咱们何必要惯着他?”容菀汐看了一旁的水果摊儿一眼,在萧河耳边耳语了半晌。 “哎呦……”听得萧何已经有些恶心的样子了。 但随即便道:“师弟好主意啊!这位少阁主啊,可是很爱干净的。更何况咱们也不怕得罪他。只要赵师妹不从了他,咱们迟早是要和他彻底翻脸的,早一日晚一日又如何?” 容菀汐笑道:“师兄明鉴!” 萧河“嘿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萧何应了这个主意,容菀汐便去买香蕉了。 听萧河这么说,这位华少阁主,应该是个十足无好品行的纨绔公子,所以与这样的人较量,想要找和平的方式,很困难。既然彻底翻脸是迟早的事儿,莫不如在一开场的时候,就将他吓唬怕了。或许这样一来,他反而不敢再过来招惹。 而若萧师兄误会了这位华少阁主,那事情可就更好办了。如果这位华少阁主是个有气量的人,自然不会把这一场闹剧放在心上。 容菀汐买了一串儿香蕉,掰下来一个,扒开了自己迅速吃了一大半儿。将剩下的一小半儿夹在这个剥皮得完好的香蕉皮里碾匀称了,便递给了萧河。 萧河倒拎着这香蕉皮,向围观人群中挤了挤。扬声向屋顶打斗的两人道:“师妹,你不是最爱用香蕉皮美容了吗?师兄我刚吃完一个,舔得干干净净儿的了!来,给你!” 萧河说着,却是盯准了,向那正在出招的华少晖扔了过去。萧河用了内力,这一扔可是极其精准的。 “啪”地一下,那香蕉皮呈四瓣花儿的样子,正当中地招呼在了华少晖的脸上! 华少晖“啊”地一声,迅速甩掉了自己脸上的香蕉皮。脸上如此黏腻的感觉,已经使得他胃里一阵翻涌了,哪里还有心思出招? 指着地面上仰头看笑话的萧河道:“萧河,你好卑鄙的手段!恶不恶心?有本事你上来和我打!” “打架多伤和气啊华师兄?华师兄是你风华剑阁的第一大弟子,而小弟则是我崇阳剑阁的第一大弟子,你我二人若是交手,外人岂不以为我们两派不合?而且杀人诛心哪!华师兄你让我赵师妹恶心着了,难道我还不能恶心恶心你了?礼尚往来嘛!” 这都是王妃娘娘出的主意,王妃娘娘说,咱们不挑明了和他为敌,就只是送他一个回礼,也恶心恶心他。 赵师姐见好就收,借此机会,十分大度地向华少晖一抱拳,朗声道:“华师兄,我师兄说得有道理,如今我和你打斗,就只是因为你恶心到我了而已,这可不是我们两派之间的争斗。华师兄恶心着我了,我师兄也恶心了华师兄一回,咱们扯平了!告辞!” 赵师姐说完,就翩然从屋顶上落下,落到了萧河面前。 容菀汐发现,赵师姐是一个生得很漂亮的女子,娥眉秀目、骨骼清奇,一双翘嘴儿极惹人怜。 难怪会惹得华少晖这般纠缠。 “赵师妹这话说得好,我爱听!那么以后若是我再恶心着了赵师妹,师妹可不要再动刀动枪的啦,你再想个法子恶心我一下不就成了?”华少晖仍旧站在房顶,向他的赵师妹喊道。 看到了华少晖的正脸,容菀汐很快便知道了,为何同为风流的人,宸王就不惹人讨厌,而这华少晖却如此让江湖人反感。呃……眼睛细长、鼻子细长、嘴巴细长、脸也是瘦削细长……真是可惜了他的好身段儿。 如果这位华公子也能如同风北宸生得那般惊尘好看,或许在赵师姐这里受到的待遇,会比现在好一些吧。 “我先去吃酒啦赵师妹,咱们改日再见……”华少晖的做派倒是很潇洒的,已经收起了长剑,轻摇起了折扇。 “切……”赵师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随即看向萧河的时候,眼神大变,和先前那嫌弃轻蔑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而是一脸笑意,眼中明显透露出女子的柔情。 “师兄,你可真聪明啊……”赵师姐挽着萧河的手臂道。 “不是我聪明,都是小师弟想得办法。”萧河笑道。 容菀汐见他们二人的神态,虽说是互相都有感觉,但显然还没有挑明呢。如今赵师姐这么挽着萧师兄的手臂,萧师兄和赵师姐他们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而且在楼上窗子上趴着看的其他师兄师姐们,也没有发出什么惊呼。看来江湖人的作风,是与他们这些官家人有很大的不同的。 他们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诗书礼仪于心胸中,但和自己亲密的人相处,是不太拘泥这些小节的。 “小师弟,你穿这身儿衣裳可真好看啊!我看哪,你天生就应是我们崇阳剑阁的人呢!不然直拜入我们崇阳剑阁门下算啦!”赵师姐笑道。 “芙蓉”,萧河笑嗔道,“小师弟岂能天生是我们这些江湖草莽?” 容菀汐笑道:“萧师兄这是在笑我没福气呢!我到希望我生在江湖,自自在在的,多好?” 看到这场打斗结束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只是那些受到波及的小摊摊主们,见那位少侠已经踩着屋顶飘走了,找不到人影儿,也就只好过来向他们讨要索赔了。 “几位大侠,我们都是小本儿生意,是在赔不起啊……您看这……”几个小摊贩选出了一个出头的人,向他们委婉道。 萧河也是个好说话的,知道小本生意不容易,给了他们一些相应的补偿。 随后几人进了福宾酒楼。 “几位客官,里面儿请啊……”小儿迎了上来。 见他们穿着的弟子袍,小二一眼就认出了萧河,忙道:“客官,您的师兄弟们都已经到了,在楼上等着呢!酒菜我们已经在准备着了。只是今天客人有点儿多,预定的也多,我们要按照顺序来。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几位客官稍等一会儿,酒菜就能上齐全了……” 萧河点点头,道了声:“不着急。” 见小二也挺忙的,便让他不用跟上来了,自己带着她们往楼上去。 萧河定的位子不错,是二楼的一个靠窗子的雅间儿。在雅间儿里,他们说话还能自在一些。也可见这些崇阳弟子们有多阔绰了。 想到宸王他们现在一定还在苦哈哈地装商贾,住中房,容菀汐就觉得,这心理有些过意不去啊!她在住着上房、吃着上好的馆子,身旁还有这么多提着宝剑的人护卫着,甚至于出门儿都能在街上横着走……哎……真是太对不起她家殿下了…… “小师弟,蒹葭师弟,来来来……快请这边坐。”看到他们进了屋,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很是热情。 容菀汐见几个师兄把她和蒹葭往中间重要的位置上引,估计是他们对客人的尊重。但是自己不想弄得太见外了,也不想故意尊重着身份,因而只是在一进门儿的位置上坐了,还笑道:“还没正式拜见师兄师姐们呢,我就先坐下了,可真是太随意了呀!” 见容菀汐这么随意,这些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反而自在。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但只要有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十足敬重了。那就是——大师兄说了,这是他救命恩人的娘子。 容菀汐先坐下了,这一桌子人也随之都坐下。容菀汐发现,这些江湖人虽说看起来是很随意的,但实际上,这尊卑规矩也是很讲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江湖畅饮 萧河是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而左右两边坐着的,左边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儿的师兄,容貌上比萧河沉稳一些;右边坐着的,是这些人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师兄,看起来有三十出头儿了。随后便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师兄师姐们,还有最挨着她坐着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师弟。 显然萧河左右两边坐着的两位师兄,资历深一些、地位高一些。 而且也可以看出,崇阳剑阁从整体上来说,还是一个很有年轻活力的门派。 算上她和一旁的蒹葭,一共在座的,共有十个人。崇阳剑阁这次出行,人数倒是不多。 见大家都坐定了,萧河起身道:“小师弟,蒹葭师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崇阳剑阁中的这几个师兄师姐……” 萧河说着,从坐在他左手边的二师兄开始介绍:“这位是二师兄陆子元,这位是三师兄齐子风;大师兄身边的,是四师兄鲁子越;二师兄身边的,是五师兄李子明;四师兄身边的,是六师妹赵芙蓉,你们刚刚已经认识了;五师兄身边的,是七师妹季芙玉;芙玉师妹身边的,是八师弟薛子逍,可不是我这个萧啊,人家可是逍遥的意思。师父特意给取的呢,就希望他往这方面发展……” 说着,在座的人都摇头笑了起来。三师兄齐子风笑道;“子逍啊,你可千万别听师父的,咱还是规规矩矩地研究功夫,逍遥什么呀?除了师父和大师兄之外,几人能有那样的武学天赋啊!每日里逍遥着过,功夫却蹭蹭地进益!” “三师兄,你是入门晚,你要是也在十岁之前入门,资质定然也不差!你说你,都十八岁了你才进门,能学到些什么呀!”五师兄李子明笑道。 “是啊三师兄,其实要说资质最鲁钝的啊,非我莫属了!” “哎,四师兄,你这话说得可真是……高,实在是高!太有自知之明了!你知道当初师父为什么会给你取名字叫子越么?就希望你能跨越你自己、有朝一日突破了这鲁钝的资质呀!”李子明笑道。 看得出,四师兄鲁子越和五师兄李子明的关系很好。 这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长得都不出挑。四师兄有些微胖、五师兄皮肤黝黑,若不是这一身很显人精神的弟子袍衬得,他们单拿出来,是和乡间汉子差不多的。但这两人都是性情爽朗,没什么心机,看起来是很让人喜欢的。 可能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能聊到一处去。 不多时,酒菜上齐全了。萧河让容菀汐先动,容菀汐却是笑道:“大师兄不动筷子,我们怎么敢吃?大师兄糊涂啦?” 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萧河见容菀汐这般能与大家玩儿到一处去,自然也不可能过分客套着。因而只是拿起了筷子,笑道:“听说这福宾楼里的酒菜样样儿都好吃,可惜我只有一张嘴一双手,不然一气儿每样都尝尝。” “怎么就那么馋呢?我们都说大师兄你最像师父,可你总不承认!我看你以后可千万别狡辩了,你要不像,可就没别人儿像了!”赵芙蓉笑道。 “是啊大师兄,你就不要推辞啦!”鲁子越笑道。 萧河摇头笑笑,看起来很是无奈……吃了这块儿红烧鱼,才道:“哎……算啦,像就像吧!反正师父除了爱吃爱玩儿爱游历之外,还是很有一番为人师的威严和仪范的!我怎么敢如此嫌弃地说不像他?不然他老人家一生气,岂不是又要罚我去扫山?” 李子明笑道:“大师兄好有记性哪!上次我们说你最像师父,你不承认,结果被路过的师父给听到了,说咱们嫌弃他都是你拐带的,罚你扫了三个月的山。这事儿可要成为师兄你的噩梦了吧?” 萧河点点头,道:“可不么。所以以后每次我说我不像师父的时候,都要四看看他老人家在不在。” “师兄……”薛子逍指了指房顶,低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师父现在就在房顶头顶呢吧?” 萧河“嗯”了一声,低声道:“很有可能……他老人家,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又不是第一次到人家屋顶去饮酒了!他老人家饮酒,只在乎哪里赏月的位置,就算是小娘子的房顶,估计他老人家也上去过!” 一时大家哄堂大笑。 渐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家交谈甚欢。 和这些江湖人在一起,容菀汐觉得心里痛快,很愿意和他们打成一片。大家说说笑笑的,也不顾及着什么。 说起她给萧河出主意对付华少晖的事儿,大家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都赞同道:“对付华少晖那样的人,就得用这招儿!” “可是……”八师兄那小屁孩儿挠挠头,道,“他们都说,小师弟你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呢,怎么会想出这招儿啊?” 小屁孩儿说着,还很应景儿地扫了扫自己的身上:“光是想想那黏糊糊的香蕉皮,我就觉得浑身都掉鸡皮疙瘩了!” “那是你自己道行不深”,容菀汐笑道,“大户人家的夫人怎么了?难道还不许我行侠仗义了?就是要恶心着他,不然怎么能解决问题?” 一时大家也都笑薛子逍的确“道行不深”,说他是小屁孩儿,欠历练。 气氛欢畅,大家有说有笑的,容菀汐也不客套着,随着大家小饮了一些酒。这一番畅谈下来,容菀汐对同行的这几个伙伴的性格,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四师兄和五师兄就不用说了,就是两个爽朗的汉子。和他们开起玩笑来,是极其畅快的。 三师兄因着和他们年龄不同,所以虽然说话也爱开玩笑,但看起来到底还是稳重一些,更像是他们的长辈;八师兄就不用说了,小屁孩儿一个,长得挺漂亮的,也挺聪明,但因为年龄小,实在不能让人有除了小屁孩儿之外的其他形容。 两位师姐,赵芙蓉生得很漂亮,季芙玉的容貌平平。赵芙蓉神情活泼灵动,季芙玉面容沉稳娴静,看起来都像是好相处的。 而……二师兄,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城府很深。他们这般畅谈,陆子元就只是偶尔点头笑笑,偶尔随着大家的话说上一句而已。若说是寡言少谈,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是偏偏他说的那几句话,都是极其有头脑的。跟着大家开玩笑的同时,却是谁也不得罪。 好在和他们只是同行几日而已,不会有什么过深的交集。容菀汐也不会过分提防着什么。同行的时候,大家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渐渐夜深,大家也都乐呵得差不多了,便结算了银子,回客栈去了。 蒹葭的房间就在容菀汐隔壁,但却随着容菀汐回到了她的房间,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果然,就在她宽衣的时候,蒹葭已经一跃躺在桌子上,蜷着身子抱着剑,打算睡觉了。 “蒹葭,你回房去睡吧。”容菀汐道。 “殿下交代的事,属下不敢怠慢。”蒹葭道。 “问题是……”容菀汐很是为难地说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啊。我不习惯入睡的时候,房间中有其他人。当然了,殿下除外。”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这一句,难道真是吃多了酒,话也多了起来?可她明明只是喝了几口而已。 “那好,属下到门外去睡。”蒹葭起身,平静地往外走。 容菀汐摇摇头,觉得宸王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蒹葭这姑娘是不错,很忠心,而且武功的确很高,但这做事儿一根筋,可怎么整? “蒹葭”,容菀汐叫住了她,和缓笑道,“你若是守在门口儿,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放心吧,有什么事儿我会马上叫你的。而且我身上也带着匕首,就算当时没有时机叫喊,我也会自己周旋着,找到求救的机会的。你还是回去,路还长呢,咱们都自在一些。” 蒹葭停住脚步听着,看起来是的确把容菀汐的话给听进去了。只是想了半晌,便点头道:“好吧,娘娘千万要保重。” “放心。”容菀汐笑道。 送走了这个太过敬业的蒹葭姑娘,容菀汐总算长舒一口气。宽衣躺下,仍旧是把匕首压在自己的枕头下。 也不知是白天昏睡得太多了,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平躺在床上,即便极其平稳的呼吸,也还是久久无法入睡。有些奇怪的感觉,觉得,身旁……有些空…… 容菀汐不愿多想,仍旧让自己平稳呼吸,想要让自己快些睡着。 但感受着这上房床榻的舒服,却还是想到宸王说的,“中房的床是在太硬了,睡不踏实”…… “可真够挑剔的……”容菀汐心念了一句。 不知道他们今晚是住中房还是上房,如果是住中房,少不了要让她的两个丫头跟着活受罪了。或许第二天早晨,宸王真的落枕了也不一定。 并非是故意想到他的,也没有刻意避讳着。只是想着想着,也便这么睡着了……好像是伴着他的模样入睡的。但第二天醒来后,容菀汐自然不会记得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路见不平 而此时,在距离桃源镇同样距离的、福来镇东面的另一个镇子里。 在客栈中独自睡在一张床上的宸王,也如同容菀汐刚才那般,毫无困意…… 真是恼人!简直是出来活受罪了!这中房的床榻真是太硬了,硬得人躺在上面就浑身难受。总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对,缺了柔软和舒适…… 一定只是缺了柔软和舒适而已…… 那小女子随着崇阳剑阁那般会享受的人走,此时一定睡在舒舒服服的上房里。而且身旁没有了他,这小女子一定高兴得很。指不定此时乐得在床上打滚儿呢! 这小女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沉稳,实际上心里也是很有些小女儿心态的。估计在没有他这个烦人精缠着的时候,会乐得半夜都笑醒吧? “哎……”宸王叹了一声,想到这里,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一想到菀汐那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开心得合不拢嘴儿的样子,怎么就觉得这么气愤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想他? 次日一早,为了避免华少晖的继续纠缠,萧河早早叫大家下楼吃早饭,想着早些赶路。 大家昨天晚上都乐呵得过了头,一早儿起来自是头脑沉沉。谁都是闷头儿吃饭,食而不语。饭后匆匆出发,上了快马,迎着朝霞就往桃源镇的方向走。 马上颠簸,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众人才像是回过神儿来一般,起了欢声笑语。 容菀汐自幼随父亲在边疆,骑术是不差的,即便和这些江湖人同行,也没有很吃力的感觉。但萧河担心容菀汐跟不上他们的速度,觉着也赶出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华少晖是追不上了,便提议大家放慢了速度,好好儿欣赏一下沿途风景。 正自悠闲着,忽见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中,冲出两个人来!是一个老翁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姑娘。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布衣的壮汉。这几个壮汉身上并无任何兵器,只是各自的双手上,都戴着一双有凸起着的尖锐铁刺的铁手套。 “师兄,这些人的装束好奇怪,是哪个帮派?”容菀汐问萧河道。 “他们是铁手帮的人”,萧河说着,眉头已经锁起,“这铁手帮是江湖上的几个败类汇聚地之一,铁手帮的弟子,可是无恶不作。” “大师兄,那老翁和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铁手帮的人,看来事情还挺严重的。”鲁子越道。 “哈哈……”说话间,那铁手帮的一个帮众已经一个前滚翻,轻轻松松地落在了老翁和少女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翁吓得拉着少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磕头:“好汉哪,饶了我们吧,我孙女儿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弄脏了好汉的衣裳,我们赔银子就是了,只是好汉开口便问我们要几百两,我们实在拿不出啊……” “更何况你那破衣裳哪里值几百两?这分明就是在敲诈我们!”少女起身,气呼呼道。 “小妹妹,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铁手帮的一脸横肉的败类笑道,“爷我的这身儿衣裳,可是我那死去的老子留给我的。你说你那一壶热茶全招呼在了爷我的衣服上,可不把这衣裳给烫坏了?这可是我老子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儿,你给我弄坏了,我问你要两百两银子,都是便宜你了!” “是你绊了我一脚,我才不小心把茶洒到你身上的,还不是你自找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看着这壮汉。可心底里也有些害怕,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海哥,咱和他们啰嗦什么啊?弄坏了东西就要赔银子,赔不起银子就拿人来抵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那老翁和少女身后站着的五六个铁手帮帮众中,有一个较为年轻的,已经注意到了几米外的崇阳阁弟子,想要快点儿了结此事。 那拦住老翁和少女的败类,顺着同伴儿的提醒向左边看了一眼,这才看清楚了那些人的装束,心内暗道一声“晦气”,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崇阳阁这帮最爱多管闲事儿的! “还他娘的敢顶撞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这壮汉说着,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肩膀,拎起她就要跑! “你放开我孙女儿!我可你拼了……”那老翁不把抱住了壮汉的腿。 “大师兄……”容菀汐担忧道。 萧河见此,已经拔剑出鞘,脚尖在马镫上一点,就向那铁手帮的败类冲将过去! 然而那铁手帮的败类实在丧心病狂,竟然挥拳便向那老汉的头颅砸去! “不好!”身后众师兄们都是一声惊呼! 此时,萧河距离那老翁还有一米的距离,只能将长剑以内力扔出,刺向那败类的手腕! 那败类也是有些身手的,铁拳一挥,迅速将萧河的剑给挡开了。长剑当啷啷跌落在地。败类被激怒了,挥手又要向那老汉的头颅砸去! 就在众人都担忧之时,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在那败类的铁拳距离老汉的头颅只有一寸的时候,硬生生穿过了那败类的手腕! “啊……”败类捂住自己的手腕,痛呼起来。 见此变故,容菀汐策马上前,身后的师兄师姐们也跟了上去。 只见那败类的手腕,被刺穿了一个小拇指粗细的大窟窿,鲜血淋漓流下,看来……这只手是废掉了! “什么人?什么人敢暗害老子?”败类边捂着手腕试图止血,边向四下喊道。 铁手帮的同行帮众们,也都紧张起来,一个个双全紧握,准备作战。 他们都知道,刚刚那一击,绝对不是崇阳剑阁的人出的手。因为除了冲过来的这个崇阳弟子外,崇阳阁的人都在他们的正后方,都在这条山间小路上。而那暗器,显然是从一旁的树林中冲出的。 看到受伤的同伴手腕上的伤口形状,有一人认出了这暗器:“好像是唐家庄的伏魔钉!”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树林中,一阵内力浑厚的男子朗笑声传来—— “传闻中铁手帮的人都是败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们可真对得起你们的名声啊!哈哈……没有辜负了江湖给你们的败类头衔!”忽然,从一旁树林中,飞出一个轻功极好的少侠来。 少侠一身紫色华服,身高八尺左右,身姿如同轻燕一般,翩然落下。线条清朗,面容英俊,端的是风度翩翩…… 这与华少晖昨儿所穿的紫色束身窄袍款式相同、颜色相同的锦袍穿在他的身上,效果可是大不相同。 这身儿做工繁复、用料考究精良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让人只有感叹衣美人俊的份儿。也可见,这必定是一个家底儿十分雄厚的江湖阔公子。 “能吃了唐兄这一钉,可是你这败类的福气!你可知那刺穿了你猪蹄儿的伏魔钉价值几何?那可是纯金做的呢!” 紫衣少年刚落在地面,就听林中又有一声朗笑传来。 这声儿甚是好听的朗笑声方落,又有一女子如同银铃一般的欢快笑声响起:“咯咯……我说那败类啊……你的猪蹄儿脏了我唐哥哥的伏魔钉,可怎么赔偿是好?” 随着这银铃儿般的笑声,林中,又有两位少侠翩然飞出。 少年一身青衫,和唐少一样,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俊朗;那少女和青衫少年年龄相仿,一身淡蓝色罗裙,梳着惊尘的飞天髻,却只以一根翡翠发簪固定着发髻,更突出了这发髻本身的美感。一身淡蓝色的罗裙,在日光的映照下,恍若海面泛着的波光,说不出的清纯灵动。 那少女翩然落地,便恍若天帝的小女儿降临人间一般。 甫一落地,便对那铁手帮败类笑道:“败类啊,那伏魔钉可是我唐哥哥的曾祖父留给他的念想儿,本就价值不菲,再加上这层干系,可是值千两银子的!你说如今你把它给弄脏了,可怎生是好?算啦!看你也不像是富有的人,算你便宜一点,情义价,八百两,如何?” 那铁手帮的败类此时已是疼痛不已,又听得这少女这般奚落的话,顿时怒气上涌,“哇呀呀”一声怒喝,便挥着他那未受伤的拳头,直奔那少女的面门而去! 青衫少年大喝一声“无耻之极”,便拔尖而出,挡在了那少女的身前!少年的长剑与那败类的铁拳头相撞。铁拳头极其坚固,但这少年的剑气也是相当凛冽,甫一相撞,便将那铁拳震裂开来! “啊……”那败类痛呼一声,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虽然铁拳炸裂,但因为收势及时,到不至于损伤太重,只是在中指上有了一条寸许长的口子而已。 “若非他收势迅速,以这位少侠的剑气,他的这只左手,早就被劈成两半儿了。” 萧河低声向容菀汐解释道。 一旁其他的铁手帮帮众见此,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没有出手的意思。显然这三人来者不善,再加上还有这十个崇阳剑阁的弟子,如此情况下,他们是丝毫不占上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仗义少侠 原本只是想要弄一个女人回去玩玩儿而已,能弄到自然是好,但若是弄不到,也便就此算了,不至于把自己的小命儿也搭上。 几人交换了意思,有人扶住了那个受伤的同伴,放狠话道:“你们三个,有种报上名来!” “本少我顶天立地,有什么不敢报出的?我是唐家庄儿的少庄主唐义,这二位是我的结拜兄弟,青衣和月痕。”唐少笑道。 “好!你们三个给我们等着!不出一个月,我们定要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这人道。 唐少一声冷笑:“想逃跑就快点儿跑,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做了怂包还死要面子,你们累不累啊?” “今日你们以多欺少,又是偷袭,我们不和你们一般计较,待到哪日咱们公平相斗!你就等着爷爷们来收你的小命儿吧!” 又有一个铁手帮的败类道。 说完,这些铁手帮的帮众们便仓皇而逃。那叫一个速度,连一个喘气儿的功夫都没停顿! “哈哈……怂货!你们要是再敢作恶,让我们兄弟们瞧着了,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了!定要废了你们的双手才好!”青衣向他们那仓皇背影笑道。 这些铁手帮的人既然已经逃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追。如果非要将这几人给杀了、或是剁了双手才行,他们岂不也成了那奸恶之人?对方虽说可恶,但在没有犯下什么必死无疑的大罪之时,他们是不能做出那取人性命的举动的。 容菀汐扶起了惊魂未定的老翁和少女,关切道:“二位可伤着哪儿了?” 一听面前这位少侠是女子的声音,少女更觉着亲切:“多谢女侠,多亏了有侠士们仗义相救,我和爷爷没受什么伤。” 说着,又回身看向那三位侠士,噗通跪地,道:“多谢三位少侠救命之恩……” “哎……”月痕忙上前去,扶起了少女,“这是应该的嘛,谁让我们碰上了呢!” “是啊,路见不平,便理应拔刀相助,姑娘莫要太放在心上。”青衣笑道。 老翁道:“几位少侠,我们家的酒馆儿就在这树林后不远处,若几位少侠不嫌弃,可否到我们的小酒馆儿闲坐片刻。让老汉我,给几位少侠做上几道好菜,上几坛陈年的好酒,好歹算是尽个心意啊。” 唐少看向崇阳剑阁的弟子们,笑道:“几位侠士可是崇阳剑阁的人?今日咱们能在此遇上,也是缘分。不如小弟请客,请兄长们到老伯的酒馆儿中畅饮一番,如何?” “哎……少侠,可千万不要说付银子的事儿,就让老汉我尽尽心吧!今日少侠们仗义出手,对我祖孙二人而言,可是救命之恩哪!若少侠非要付银子,可是等于不接受我们的感激了!”老翁忙道。 容菀汐笑道:“既然老伯有如此美意,且我们今儿一早出门赶路,也是有些累了,不如就去贵酒馆中歇一歇……” 看向萧河,询问道:“大师兄,你看如何?” “好!”萧河痛快笑道,“老伯有如此美意,我们岂能辜负了?更何况三位少侠豪气干云,今日既然咱们有缘遇见了,岂可就这么放走了三位少侠,而不结交一番?” “哎呀!我说你们,还啰嗦什么啊?”鲁子越已经着急了,“咱们快走吧,我可都闻到那美酒的香气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说着,还向李子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道:“五师弟你看,哥哥的嘴角是不是都有口水了?” “哎呦,可不嘛!”李子明配合道。 “好好好……那咱们快过去吧!可莫要让少侠们馋着了……”见他二人打趣,老翁笑道,“不是老汉我自夸,我们这石家酒馆儿的酒啊,在十里八乡里,可是出了名儿的好喝!几位少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啊……” “老伯,本少我可是对美酒很有研究的,不说尝遍了天下美酒,却也品味过十之**了。等下你这酒要是不好喝,可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哪!所以你可莫要藏着掖着,尽管把你那最好的藏酒,都给我们拿出来!”唐少笑道。 “岂敢藏着掖着啊?我就是没有那琼浆玉酿,要是有,一定都给少侠们……” 一行人说笑着,向树林中走去。 容菀汐他们牵着马,唐少和青衣、月痕三人,陪着老伯和少女,缓缓悠然漫步着。 虽说现在危机已解,但却并不代表那些个败类不会再回来找石家祖孙俩的麻烦。毕竟是因为这祖孙俩,他们才受了重伤、跌了面子的。那些个败类,既然能做强抢民女的事儿,定然也没有什么宽广的心胸。 找这三位武功高超的少侠和他们这些崇阳剑阁的弟子们报仇,或许不敢,但欺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伯和少女,还不是绰绰有余? 所以容菀汐想着,先去酒馆儿中歇息一番,出发之时,最好能带上这祖孙二人同行。带他们一段路,让他们找到别处落脚。 一行人说笑着穿过了树林,便见着不远处的一个二层小楼儿。这小楼儿后身不远处,是一片农田房舍。农田绿油油的,可见这是一个比较安闲富庶的小村子。 小楼门前的木头匾额上,刻着四个红漆大字——石家酒馆儿。 匾额已经有些斑驳了,可见这酒馆儿是有些年头儿的。 这石家酒馆儿,必定是祖传的产业,在这宁静的小山村中,祖祖辈辈地过着自在的日子,不想今日遭到如此变故,竟要就此关张了。 但显然老伯和他孙女儿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着逃过了一劫,正处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 容菀汐随着师兄师姐们在小楼外拴好了马匹,进了屋儿。老伯笑道:“几位少侠随便找地方坐吧!其实我们这酒馆儿啊,做都都是来沽酒的人的生意,再者也就是路过的来歇脚儿的客人们。这时候正值农忙,乡亲们是没有功夫过来的。” 几人找了靠窗处的一张大圆桌儿坐下。 容菀汐对老伯笑道:“老伯,不用太着急,我们还不饿呢,您就只管慢慢儿来就是了,刚好我们坐在这儿聊会儿天儿!” “哎……”老伯应了一声。 回身吩咐正在收拾那铁手帮的人留下的那一桌酒菜的孙女儿道:“先别收拾了,先给几位少侠们去地窖里,把我那陈年的女儿红拿出来。” 青衣笑道:“都说了不着急,你怎么还这么急啊!弄得我们可都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伯笑道,“总不好让几位少侠干坐着啊!” 见小姑娘去抬酒了,薛子逍起身道:“姐姐,我去帮你。” 有薛子逍帮忙,他们也就不用插手了,因而和这三位少侠聊起了天儿。 “都说唐家庄的暗器是江湖一绝,今日见了,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啊……”齐子风笑道。 “兄长这话不假”,青衣笑道,“当初我和月妹妹刚见到我大哥出手之时,也是这般感觉啊——大开眼界!” “哎……惭愧惭愧……”唐少摇头道,“虽说我唐家庄的暗器的确是一绝,但到了我们这一辈,已是有些衰落了,不似曾祖、祖父那一辈的辉煌。” 萧河笑道:“这‘功夫’二字,在正不在强。只要这练武之人心正,早晚有一天,所学的功夫,是会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的。但若是心不正,像铁手帮的那些败类,注定很难在武学上有所成就。唐少这般正直仗义的人,想必武功登峰造极,只是时日的问题。” “唐家庄虽说以暗器最为著名,但却是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正道门派。其随用暗器,但若非对付恶人,从不在暗地里出手,反而称作‘明器’更好一些。”鲁子越摇头晃脑地说道。 自以为说的是一番极有道理的言语,可是众人听了,却是哄堂大笑。 容菀汐笑道:“四师兄,你还是少说话吧!而且等会儿好酒来了,你可要自罚三杯向唐少赔罪才是啊!” 鲁子越却是一脸不解,诧异道:“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唐少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少侠说得极好,极好……” 萧河摇摇头,很无奈地看了鲁子越一眼。 忽然想到,唐少还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呢,因而将崇阳阁的弟子,一一为唐少他们三个介绍了。 介绍到容菀汐的时候……萧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位王妃娘娘的闺名。毕竟是在江湖之中,对朝堂上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的。 只是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刚入门的小师妹,但因为在外面颇有不便,便以男子装束见人,我们便唤他做小师妹。” 容菀汐很欣赏这三位少侠,而且对崇阳阁的师兄师妹们也是没有防备的。可也知道,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些好。虽说在场之人……除了二师兄之外,就算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姓名,也不会做害她的事儿。但若传出去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或许会遭来祸端。 因而见了这三位有些诧异的眼神儿,便只是笑道:“三位少侠叫我王老弟就行了,可不要唤我妹子啊。这身儿装束,听到人家叫我妹子,可是不自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心念着你 这三人听了容菀汐的话,也就不开口问出。人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他们何必要计较这于姓名方面是否坦诚? 说话间,石家少女和小屁孩儿薛子逍各自捧着一坛子好酒,从楼下酒窖的楼梯上上来。 大家不免要嘲笑薛子逍一番,说他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女孩子抱着酒坛子?难道自己拿两个酒坛子,能累死吗? “冤枉啊……”薛子逍叫苦道,“是我抢不过姐姐。而且我看姐姐真的挺有力气的,也就不和她争了。” 石家少女将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笑道:“我力气大得很呢,别说是这一坛子酒,就是再多一点儿,我也能搬得动!我去给少侠们拿碗哈!” 看到石家少女这纤弱的背影,青衣摇头感叹道:“果然农家出好女啊。” “只是这点儿力气,到底也抗不过那铁手帮的人啊……”月痕眼中满是担忧。 容菀汐知道,月痕也是意识到了这石家祖孙可能面临的危机。 说是不着急,但是石家老伯仍旧很快便把菜肴给他们上齐了。这石家酒馆儿果然不愧为十里八乡的金字招牌,美酒佳肴,就算与京都城中有名儿的酒肉之地淑女坊和天香阁相比,也是更胜一筹的。 只可惜开在了这偏僻的小山村中,靠着一些来往的侠客商旅们、和村子里的百姓,生意是无法做大的。 一行人在这石家酒馆儿中,就着美食美酒畅饮畅谈。 三位少侠虽说是刚认识他们这些崇阳剑阁的人,但可能是因为志趣相同、彼此也都早就倾慕着,一番相谈下来,竟然如同相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一般,甚是投契。 四师兄鲁子越和五师兄李子明,仍旧热情好客,话多得都让人想要封住他们的嘴巴。芙蓉师姐很能谈得来,言语欢畅;芙玉师姐虽说寡言少语,却也是含笑听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薛子逍更不必说,知道他们三位常在江湖上游历闯荡,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识极广,便是拉着人家说个不停,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提出来。 齐师兄依旧如同家长一般,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同时,仍旧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年龄差。 陆子元和蒹葭依旧少言寡语…… 但这一次,容菀汐却与昨夜有些不同。昨夜话还很多,今日却也少言寡语起来。与芙玉师姐相同,都是含笑听着。只因这三人所说的游历经历,都太吸引人了,让她根本不忍出言打断。 原本便知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听得这三人的言谈,却不免还是感到很新奇、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在三人的讲述中,这“江湖”,便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在容菀汐的面前缓缓展开…… “要说这江湖第一美男君紫夜啊……那可真是个太过奇特的人物儿……”唐少道。 青衣也笑道:“是啊,有人说啊,他不仅仅是江湖第一美男,而是这六国的第一美男呢。便是六国中所有美男的容貌加起来,也不如他那绝世姿容的十之一二。” 容菀汐听着,却是不以为然。觉得如果将宸王和这六国第一美男比起来,这六国第一美男,也未必能占据上风。只是因为在江湖上,江湖辽阔,其名声自然要比在朝堂上的宸王更大一些。 也不知……宸王现在在干什们呢…… 估计仍旧充作商旅,苦哈哈地赶路呢,可不会有她这一番奇遇。 此时,百里开外的一处山路上,宸王正受着马车颠簸,头疼不已…… “雷停,我说我们走官路,走官路!你没听见吗?”宸王尽力保持着端坐如山的姿势,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然、淡定悠闲……但随着车身摇晃的身体,却已经出卖了他。 “可是主子,您忘了昨晚儿卓酒说的……哎呦……好险好险!” 雷停正说着话儿,忽然马蹄踩到了一块凸起的山石,马车一阵颠簸。幸而他功夫极好,迅速稳住了车身。 但就在那马车颠簸之时,宸王的头顶,已经毫无防备地、不客气地撞到了马车车顶,弹跳着如同皮球儿一般,一下下撞击…… 车子平稳之后,宸王深吸一口气,只能暗叹一声:“蠢哪……” 只不过心里也清楚,他的这个忠心的暗卫并不是蠢,而只是太担心他的安危。如此,才冒着抗命的风险,善做主张,走了这山路。 昨晚卓酒说,当时在同福客栈的时候,有几个人看起来很是蹊跷。像是要对他们动手,但最终却放弃了。 他自己是根本没有把这些人的存在当回事儿的。因为知道,这些人的目标一定是他,可他身边防范森严。他不怕这些人动手,却反而怕他们不动手。就是想要引他们出来,才说要走官路。但此时,却是在这颠簸的山路上,做贼一般……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在到达桃源镇之前将这些人引出来,不说将了他们的幕后主使一军,也要让他们暂时乱了部署,短时间内无法行动。不然到了桃源镇,菀汐和他在一处,若是一着不慎,连累了菀汐,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那小女子现在在干嘛呢?一定和那些江湖人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在刚刚分别之时,他还担心那小女子和崇阳剑阁的人在一起会不习惯。但如今静下心来一想,就料定了此时她一定逍遥自在得很!因为那小女子的脑子极聪明,到哪里都会招人喜欢的。而且适应力也极强,总是既来之则安之…… 哎……一想到她在那边喝酒吃肉,快马驰骋,自己在这边苦哈哈地走着山路,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 她过得这么快活,一定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这一次,宸王可真是误会了容菀汐。因为此时…… “三位少侠说那君子夜常年住在紫云山上,常年睡紫玉床、喝冰露、吃冰莲、清心寡欲……可见这人清淡得很呢!定然少了些许人气儿、少了几分活人该有的灵动之美。更何况三位少侠上次也只是见到了他的背影而已,怎么就能断定他的容貌乃天下第一?” “小弟愚见,觉得这君紫夜的容貌,其实也未必有多么好看。或许只是因着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再加上他这一番令人向往的出尘做派,使得他徒有了这番美名罢了。” 容菀汐像模像样儿地说着,好像很据理而言,就事论事似的。 然而萧河的嘴角已是强忍着一抹笑意了…… 对这位王妃娘娘他并不算特别了解,但是对于他的大恩人宸王殿下,他还是从师父的口中听说了不少。据说宸王可是京都城的第一美男呢!也有人说,宸王殿下那是风国的第一美男子!只是咱们风国从来没有举办过这种赛美男的大会,名号没有一个官方认定而已。 就如同君紫夜这六国第一美男的名号,向来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既然都没什么强有力的认定,王妃娘娘自然要不服气了。凭什么她家殿下就要被比下去呢,是不是? “贤弟所言,也甚是有理。只是若君阁主担不起这第一美男的称号,以贤弟之见,这六国之中,谁又担得起这称号呢?可是青云山庄的楚少庄主?”唐少笑问道。 萧河暗笑道,王妃娘娘心中的第一美男,岂能是那没见过面儿的楚少庄主?定然是自家夫君宸王殿下了!只是唐少并不知道王妃娘娘的身份而已。 如今回想一下,之前他见过的宸王殿下的容貌,那可真是十岁倾城啊……所以如果当真面对面的和这传说中的六国第一美男比一比,殿下也未必会败下阵来吧? 哎……只是这位王妃娘娘,未免也太可爱了些。此时殿下又不在此,何苦来这般维护呢?现在倒好,可要看看娘娘该怎么收场了……还真为他的小师弟感到担忧啊…… 容菀汐正想打哈哈过去,却听得青衣也笑道:“是啊,依贤弟所言,这青云山庄的少庄主,可担得起这六国第一美男的称号?我还未见过这位楚少庄主,对他很是好奇呢!” “咳咳……”两个人都问了,若还想打哈哈过去,未免有些太窝囊了。因而一本正经地说道,“谁能称得上六国第一美男,小弟我也是说不出。毕竟这位楚少庄主,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到底怎样的人才能担得起这六国第一美男的称号,以小弟之愚见,到能略说一二……” “王贤弟,那你快说说,怎样的人才能称得上第一美男?这样的人你可曾有机会见过?”坐在容菀汐身旁的月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容菀汐浅酌了一口酒,笑道:“小弟愚见,认为这美男子,美在身段儿、美在容貌,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最主要的,还是‘气韵’二字。所谓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这话用在男人身上,其实也一样贴切。人之所以为人,还不是因为有七情六欲?还不是因为有言语、有神态、有心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结伴而行 “所以小弟觉得,真正的美男子,应是在仪表倾城的同时,大笑如骄阳、暖笑如春风,撩人如登徒浪子、痴情如情仙转世。玩闹如孩童般开怀,杀伐决断,又如苍生之主宰。可一心赤诚、又可阴谋满腹;可雨中做诗、雪中作画、碧波江上泛舟抚琴,亦可在朝堂之上虚伪应变、江湖之中仗义执剑……大家以为,这样的男子,如何?” 容菀汐的一番话,听得众人已经有些痴了。似乎都随着她的言语,而在脑海中想着这样的男子…… 半晌,才见月痕回过神儿来,先问道:“王贤弟,你说的这样的男子,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向往之了!不知道这世上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贤弟既然如此说了,一定是见过的,对不对?是谁啊!有机会可否让大家认识一下?” 听得月痕这一连串儿的问题,容菀汐轻轻挠了挠额头,有些尴尬地嘟囔道:“动如失心疯、静如痴呆儿的人,我倒是见过……” “嗨,原来你没见过这样完美的男人啊……”薛子逍失望道,“小师弟,你可真扫大家的兴致!既如此,何必要说这一番,引得大家心生向往呢?你自己到时不要紧了,可在坐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们,岂不是要患上相思病了?要是这世间没有这样的人,岂不是无药可解?” “呃……呵呵……是小弟的不是,我自罚一杯。”容菀汐的认错态度很好。 “呀!王贤弟,听薛少侠刚刚的意思,你……成亲啦?”容菀汐话音刚落,月痕惊讶道。 “是啊。”容菀汐完全是不假思索地点头道。 青衣、唐少、月痕这三人,可真不愧是拜把子的,听了容菀汐的话,三人相视一眼,最后由还是由同为女人的月痕嘿嘿笑道:“所以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家相公吧?“ “啊?哈哈……这个……我说的最后一句是他。”容菀汐笑道。 哎……真是,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太够用了,和他们说这些干嘛?这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说的就是宸王的。但实际上,她只是……只是单纯的对那个传说中冷如寒冰的君紫夜不太待见而已。 一个人若没了人气儿,就算生得再好看,让人瞧着也是不舒服的吧。 看到王妃娘娘这一脸尴尬的样子,萧河忙笑着岔开了话题,问道:“三位此番外出游历,可也是要去青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 看出了萧河是有意在帮她,容菀汐虽说仍旧淡定自若地饮了一口杯中酒,但这心里,却已是窘迫得很了…… 其实她自己很好奇,原本就是大家的随意欢谈而已,她何必这么较真儿呢?非要如此论个分明做什么?而且,她说的这些……难道说的真的不是宸王么? 翎哥哥和宸王在性格上,还是有很明显的差别的…… 不及细想,便听得青衣道—— “正是。我们兄妹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四处游历。说来也巧,先前我们兄妹三人,本不是这般相约而行的,但即便是各走各的,之前居然有三次都恰好遇见了。因着有缘分、且志趣相投,就结为了生死兄弟。这一次听说青云山庄要举办武林大会,恰好我大哥接到了邀请帖,我们岂能不跟来?” “对了,几位师兄也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吧?”青衣问道。 一直只在一旁如同局外人一般听他们言谈的陆子元,却是忽然主动回道—— “是啊。只不过这上场较量一事,是与我们无干的。我们师兄妹几人都学艺不精,师父虽然很有些武学修为,但对这出任武林盟主一事,是很抗拒的。所以我们前往就只是做观摩而已。我看以三位少侠的身手,倒是可以一搏的。尤其是唐少,唐家乃是大宗大派,实力雄厚,再加上唐少你这般好身手,何不去拼一下?” 唐少却摇摇手,道:“陆师兄过誉了。其实我的身手真的不怎么样,只是轻功好一点儿而已。我们兄妹三人,功夫最高的,是我二弟青衣。我的功夫,就和我三妹月痕是一个水平儿上的。”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是嫌弃我功夫不好吗?” “月痕妹妹,你这话说的,可不是嫌弃你大哥的功夫不好?”鲁子越真是挑事儿的不嫌事儿大。 “四师兄,小师弟不是让你不要多说话吗?你说说你,总说什么实话呢?”薛子逍笑道。 一时众人又哄笑起来,气氛始终很热络。 容菀汐发现,陆子元对唐少,似乎很有一番攀附之心。与其他师兄弟们的坦荡言行、君子之意很是不同。一番欢谈下来,陆子元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准保是变着法儿地奉承唐少的话。 但是因为陆子元很会说话,所以他的这些奉承说出来,让人听着,也只以为是他出于礼貌地待客之语而已。 崇阳阁的师兄们与这兄妹三人互相欣赏、相见恨晚,既知道了他们也是要去青云山庄的,岂能不相约同行? 这三人也正有此意,两伙儿人一拍即合,当下便说好了一起前往青云山庄。 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去下一个城镇,不便在此多留。眼见着已至申时,一行人便准备出发了。 但是在临行前,一定是要劝说石家祖孙二人与他们一路同行的。 大家商议了要将石家祖孙二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之后,小屁孩儿薛子逍就低声郑重道:“小师弟……我觉得咱们这些人中,就属你最会说话了。不然你去劝劝老伯吧?” “也好”,容菀汐也不推辞,但对此事,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如果我劝说不成,还是要请大家一起来劝。” “小师弟,我相信你!”小屁孩儿鬼鬼祟祟地竖起了大拇指,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一刻钟后…… 容菀汐带着老伯和石家少女回到了桌边。 大家看容菀汐使过来的眼神儿,就知道她失败了。 “几位少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间小酒馆儿啊,是我们石家祖传的产业。我们石家的祖祖辈辈,在此生、在此死……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孙女儿也是我们石家的后人,她守在这里,也是应该的。”老翁道。 容菀汐能理解他们这一番坚守的意义,所以在向石家祖孙摆明了利害之后,见石家祖孙仍旧如此态度坚决,也便不再劝说下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利,哪怕他们所选择的,是刀山火海,只要他们心甘情愿,这选择就该被尊重。 在坐众人听老伯如此说,自然是少不了要劝说一番的。可是费尽了口舌,点明了利害,老伯和孙女儿都是态度坚决。都说就算死,也要死在石家酒馆儿里。 但祖孙俩的态度显然也是很乐观的。老伯笑道:“其实我们村子的壮劳力很多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他们是一定会帮忙。今天上午啊,要不是那些歹徒挡住了我们往村子里跑的路,我们跑去找乡亲们,乡亲们一人一锄头,就把他们给打晕了!” “恩人们放心,等恩人们离开,我们就去乡亲们家里去躲着。躲上三五日再出来,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那么老伯何不随我们去他处躲上三五日呢?”月痕道,“刚好还能随我们游历一番。” 老伯却道:“那些歹徒们如果真的贼心不死,又回来找我们,看到我们不在这酒馆儿中,一怒之下烧了我们这酒馆儿可怎么办?走远了我不放心,一定要守在这附近才行啊。” 众人已经劝说了半晌,但仍旧一点儿起色也没有。觉得再劝说下去,也依旧不会有什么起色的。因而只好同意了老伯的意思,由着他们留在这里了。 就在众人正嘱咐着老伯要注意的事情之时,容菀汐看到,唐少正悄悄地往桌子上的大汤碗后面放银子,青衣和月痕在给他作掩护。 他是知道若直接给老伯,老伯是绝对不会要的。但他们一行人吃了人家的好酒好菜,岂又不付银子的道理?老伯和孙女儿虽说过的不算清苦,却也绝对不富裕。 这兄妹三人如此乐善好施、侠义为怀,容菀汐心里是很敬重的。 既然这兄妹三人已经给老伯留下了好几锭银子,容菀汐也就没有再给老伯留银子。而是在临行前,将宸王让蒹葭交给自己的**给了石家少女。如果那些人真的回来了,有这药在手,怎样也是聊胜于无的。 一行人满是不放心地对石家祖孙嘱咐再三,石家祖孙也很舍不得他们,送他们走出了好远。 “老伯,回去吧,等我们办完了事儿,会回来看你们的。”容菀汐道。 这并不是敷衍的话,而是她真的不放心。想着和宸王会合后,一定要让他派人来瞧瞧。就算不是她自己亲自过来,但让来人带个好儿也是可行的。 石家祖孙停住了脚步,说了道别的话,但直到他们牵着马进了小树林,回头看时,祖孙二人仍旧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呢…… 大家怀着对石家祖孙二人的担忧,缓步出了树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难缠恶少 这兄妹三人都是随意的性子,且轻功都很好,出来得又早,因而此番出行并未骑马。 此时要与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同行,而且眼瞧着距离武林大会的日子也近了,少不了要到前方的镇子上去置办马匹的。所以路上就只能和崇阳阁的弟子们并乘一骑了。 月痕对容菀汐很有好感,很自然地一跃上了容菀汐的马,笑道;“贤弟的骑术如何?可别摔着我。” “放心吧”,容菀汐笑道,“保你平平稳稳的。” 青衣和小屁孩儿薛子逍共乘一骑,小屁孩儿的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两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还是很松快儿的。但唐少的情况,可就不太美妙了…… 唐少和萧河共乘一骑。这两人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形儿,此时挤在一匹马上,很是不舒服。 最终做了个变通,芙蓉和芙玉师姐两人共乘一骑,唐少自己骑了芙玉师姐的马。 一行人快马向前方的通达镇而去…… 及至傍晚时分,已经进入了通达镇,牵着马走在集市中。 正在打听这通达镇马行的所在,忽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赵师妹,巧啊……” “哎呀呀……你我可真是有缘分哪!没想到昨天刚分别,今日在这儿又遇见了!”说话间,华少晖已经迅速闪到赵芙蓉面前,完全忽略了与她同行的崇阳阁弟子们。 忽而看向就在赵芙蓉身旁的容菀汐,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你给萧河出的主意?” 容菀汐一笑,心想你倒是个聪明的,刚只是一夜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我就说萧河这迂腐的脑子,想不出这么恶心人的法子来……你是崇阳剑阁的第几大弟子?怎么之前从未见过你?” 华少晖说着,目光已经自容菀汐的脸上向下落去,落在了容菀汐的脖颈上、以及胸前、腰身儿、笔直的双腿……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通身气度…… 容菀汐虽说不怕惹着他,但也懒得惹着他,因而只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便别过头去,自然是不满他的这一番打量。 “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萧河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手握剑柄,似要动手。 华少晖看了眼站在萧河身边的赵芙蓉、又看了眼容菀汐,看了眼容菀汐、又看了眼赵芙蓉,好像是在把她们两人作比较一般。 “华少晖!你以为我们崇阳剑阁的人是好欺负的?”萧河说着,已经怒而拔剑,向华少晖刺去! “啊……”见有人拔剑打斗,人群中一阵惊呼。 华少晖一跃而起,萧河也随之腾空而起,两人翩然落在一间屋顶上,免于打斗波及了百姓。 容菀汐见华少晖竟然有这番避让着百姓的觉悟,忽然觉得这人其实坏不到哪里去,心中还是很有一番坚守的,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只是为何于私情方面,又品行这般无赖。 人有千面,这好人和坏人,还真是不能贸然下定论的。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心底里的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是极其的柔软良善;而一个看似正直无暇的好人,谁又能够保证他此生连一瞬恶念都没有?一件错事都没做过呢? “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不过是上前来打个招呼,怎的就惹得你这般拔剑相向?照你这态度,以后咱们这江湖上相识的人,也别走什么熟人的客套了,倒是大家装作不认识更好一些!” 华少晖边应付着萧河的招式,边道。 从此时的较量看来,容菀汐觉得,这二人的实力应该是旗鼓相当。只是华少晖如同游戏一般,还有心思和萧河说笑,而萧河则是一心扑在打斗上。如此,可见华少晖的功夫,还是要比萧河更强一些。 “好啊!”听到华少晖这话,萧河一个出手方罢,便迅速收手,对华少晖道:倘若华师兄以后见着我崇阳剑阁的人,真能当做没瞧见,我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可是感激不尽。 “岂能如此啊?”华少晖一脸不解,“萧师兄何出此言?这岂不是显得我太不懂规矩了。” “华少晖,不如今日咱们就把这话给挑明了。我芙蓉师妹对你极其反感,还望你知难而退,以后莫要再纠缠。只要你不惹着我崇阳剑阁的人,你在江湖上爱怎么风流就怎么风流,想怎么风流就怎么风流,我们是绝对不会插手的。大家乐得清闲自在,你觉得如何?”萧河道。 华少晖向街上容菀汐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萧师兄,说来怎么这么奇怪呢?平日里我和赵师妹玩闹,也没见萧师兄你如此紧张着,怎的今日我看了那新入门的小师弟一眼,萧师兄你就火儿了?” “华少晖,你莫要胡言挑拨。总之你日后若能对我崇阳剑阁以礼相待,不该冒犯的别冒犯、不该垂涎的别垂涎,我崇阳剑阁与华少你,便仍旧是和和气气的点头之交。若你仍旧放肆不知悔改,我崇阳剑阁,必与你势不两立!” “啧……”华少晖收了手中的长剑,摇头道,“萧师兄,我看你今天火气太大,可能是吃错了东西,上火了吧?好啦!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既然不受待见,改日等你心情儿好了,咱们再聊!” 华少晖说着,脚尖在屋脊上一点,翩然落地。身姿迅速地掠到容菀汐和赵芙蓉这边来,低声在她二人耳边道:“二位美女,咱们改日再见啦……” 华少晖轻功极佳,动作极快。如此掠过赵芙蓉和容菀汐身前,竟然连一个呼吸的功夫都不到。而随即便翩然飞起,踩着几个街上行人的肩膀,到了街道另一侧的屋顶上,飞檐走壁而去了。 那些被他踩着肩膀的百姓们,吓得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就瘫软在地。 “哎……”青衣扶起了身旁的一个百姓,安慰道,“老乡儿,你放心吧,他就只是碰了你的肩膀一下而已,你的肩膀不会有事儿的,不信你动一下试试,是不是还能活动自如?” 听了青衣的话,这位被扶起的老乡儿动了动肩膀,果然发现还是能活动的。其他两个被踩到的老乡,也随之起身,动了动肩膀,好一番庆幸。 唐少笑道:“这便是风华剑阁的少阁主华少晖了?好色之名果然不差。江湖兄弟诚不欺吾啊……呵呵……” 萧河翩然落地,笑道:“我们本不愿与他纠缠,特意躲着他来着,不想还是在此遇见了,让三位少侠见笑了。” “便是见笑,笑话得也是这华少晖啊!”月痕笑道,“好好一个世家出身的武学天才,怎么就把自己搞得这样臭名昭著的?还真是一朵奇葩啊……” 几人说笑着,便又继续打听马行的所在,向马行那边去了。 容菀汐发现,芙蓉师姐一路沉默不语,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估计是华少晖刚刚的话,真的起作用了。萧河是个胸怀坦荡的少年侠士,自然不会把那挑拨之言放在心上,但身为女子的芙蓉师姐却是不同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人士、皇家公主,女子但凡心系一个男子,总会为他而变得格外敏感。 他的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引起她的好一番胡思乱想。 那华少晖果然是个情场老手,深谙女人心理。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引起了这样的效果。 容菀汐有意拉着赵芙蓉落在了队伍后头儿。赵芙蓉心里在想事儿,也没注意到容菀汐的有意,渐渐两人已经在队伍最后了。 “师姐是在想刚刚华少晖的话么?”容菀汐问道。 华少晖的挑拨,毕竟是借着她而说的。如今看到赵师姐因这事儿而愁眉不展,容菀汐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开导赵师姐一番的。 “小师弟,你千万不要误会”,赵芙蓉道,“我知道师兄之所以对你格外关照,只是因为你是他的一个大恩人的娘子而已。更何况小师弟你也是心怀坦荡的人,怎么可能和师兄真的有什么?我只是在想……其实华少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他也没少纠缠我,可哪一次也没见师兄这样恼怒。” “师兄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小师弟你是他大恩人的娘子,若有人冒犯了你,他自然是不能容的。我也知道这没什么不妥的……可……哎……”赵芙蓉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或许一直以来,真的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若师兄的心里真的有她,对她的在意,至少也应该及得上对恩人之妻的维护的。 可如此看来,师兄对她的在意,竟是连对小师弟的半分也不如。 崇阳剑阁的弟子,在江湖上那是出了名儿的知书达理,如今听了赵师姐的这一番话,容菀汐可是亲眼见识到了。 这事若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少不了要对她颇有微词。但赵师姐却只是就事而言,不会胡乱猜想些什么。 “师姐信不信我看人的眼力?”容菀汐凑到赵芙蓉耳边,低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离别途中 “当然相信了”,赵芙蓉说着,苦笑了一声,“小师弟看人的眼力,总要比我们这些江湖女子要强得多……不像我们,整日和刀枪剑戟为伴,人家稍微对你好一点儿,就自作多情起来……” 容菀汐听得她哀怨的话,低声笑道:“师姐快别自怨自艾了。师姐若信我,那么我告诉师姐……萧师兄心里也是有师姐的。萧师兄对师姐的情,和师姐对他的情是一样的。” “你快别取笑我了……”赵芙蓉仍旧很低落,“我知道我这人藏不住事儿,心里的什么想法儿,都表现在脸上了。估计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对大师兄的感情……哎……这下可好了。真够丢人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位于城东的千里马行去帮着唐少他们挑选马匹去了。,赵芙蓉也没有心思去凑热闹,容菀汐便留在门外陪着她,刚好能说会儿话。 蒹葭见容菀汐留在外面,便也留了下来。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这边,并不过来掺合。 但这样的注视,却是把赵芙蓉弄得不舒服。背对着蒹葭站着,道;“蒹葭也太尽心尽责了,盯得我脊背发凉,像是担心我对小师弟你做什么呢。” “她是个一根儿筋,别理她。”容菀汐笑道。 “小师弟……”赵芙蓉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和蒹葭计较,而是带着些许希冀,又强烈压抑着,让自己尽量用不在意的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从师兄看你的眼神儿上瞧出来的”,容菀汐道,“你是当局者迷。实际上,如果你站在我这个局外人的角度上,一定很容易发现,萧师兄看你的眼神儿,和看别人的不同。而且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是真情还是假意,一望便知。” “是吗……”赵芙蓉若有所思。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小师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所以她看出的东西,可信度是极高的。而且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师兄看她的眼神儿,的确有些不同。可,既然如此,又为何对华少晖对她的骚扰,能如此理智地对待?直到今日,因着华少晖冒犯了小师弟,这才发作出来? 容菀汐见赵师姐在自己闷头儿苦想,笑道:“我再告诉师姐一件事,师姐或许就明白了。” “昨儿刚听到师姐和华少晖打斗之时,师兄可是紧张的不得了,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了。可是见到师姐的时候,却反而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其实心里越是在意,表面上就越是会表现得极为淡然、甚至是冷漠。可能是因为事情没挑明,师兄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吧。” 赵芙蓉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惊喜地看向容菀汐…… “你的意思是说……师兄正是因在意,所以之前才一直用如此保守的法子,并不和华少晖明着对干?” “是啊”,容菀汐道,“毕竟这事儿闹大了,也会给师姐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能息事宁人、能让华少晖自己意识到没戏而息事宁人的情况下,何必非要把小事做大?” “但昨天,师兄见华少晖追到了福来镇来,便意思到这事儿不能善了了。所以才采用了我的法子。不然即便我的法子再好,师兄自己不想这么做,谁劝得了他?而至于刚刚的事儿,更并非是全然因我而起了。即便华少晖当时没有看我,只怕他再言语冒犯师姐几句,师兄也会这般出手的。” 赵芙蓉觉得容菀汐的话很有道理,又想了半晌……一挥手,道:“哎呀!随他吧随他吧!反正我们江湖儿女又不急着成亲,想这些做什么!” 容菀汐一笑,道:“你是因为想通了,所以才不想的吧?故作潇洒呢!” “小师弟”,赵芙蓉端起架子来,“我是师姐!不许你挑明我!” 容菀汐笑笑:“好,不挑明,不挑明……” 但看到容菀汐那一脸了然的样子,赵芙蓉更觉得窘迫了…… 赵芙蓉的疑惑是解开了,但容菀汐的疑惑却起了…… 有时候,心里越是在意,表面却反而越是淡然、甚至是冷漠? 她忽然想起了那晚宸王的冷漠。 这道理是没错的,但用在宸王的身上是不合适的。她怎么会忽然联想到宸王? 容菀汐摇摇头,暗笑自己:“难道不是自作多情?人家赵师姐是误以为自己自己做多情,而你若是这么想,那可真是十足十的了。” 不知道宸王他们今日会在哪里落脚。 再走个一两日,就可以到桃源镇了…… “主子,前头儿就是兆源镇了,我们今晚在这里落脚还是连夜赶路?”通达镇东边儿的兆源镇子前,雷停请示道。 “到镇子里去休息,而且要大摇大摆地去住上房。再找那镇子里最有名的酒馆儿,好好吃上一顿!”宸王掀开车帘,边扭着脖子道。 “可是主子……”雷停还是不想让殿下冒这个险。 然而他家主子已经不给他劝说的机会了。撂下了车帘,估计又闭目养神去了。 马车里,宸王扭着脖子,静等着对方跳入他的瓮里来。 如果对方不在今晚动手,一旦明日他们加紧赶路不再休息,到了桃源镇,人多眼杂的,对方可就不方便动手了。 所以今晚在兆源镇,对方一定会放手一搏。 按照主子的吩咐,雷停将马车停在了桃源镇门面最豪华的悦来客栈外。宸王下车,卢采曦便跟了上来。 宸王看了她一眼,关切道:“走了这一日的山路,采曦可劳累着了?” “妾身还好,只是担心着少爷。但马车未停,妾身也不好拖累了大家,不方便硬是叫停的了马车去瞧少爷。”卢采曦柔声道。 宸王的手指在她脸上随意滑了一下,笑道:“就你最懂事儿了!” 卢采曦低头娇笑,而宸王已经转身进了客栈。 “掌柜的,还有几间上房空着?”宸王问道。 掌柜的一听这位公子问得如此豪气,就知道这是个妇幼的大财主了。但这一阵子生意太好,本是没有太多的空房剩下,更何况是上房?毕竟他的悦来客栈,可是兆源镇上门面最好的,来这里的,多数都是有钱人。 “客官,真是对不住,小店儿现下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掌柜的道,“但是小的私心劝客官一句,既然来了我们这悦来客栈啊,便不要走了。我们这悦来客栈里的中房啊,和这镇子上其他两家客栈里的上房是一样儿的!” “如今中房和下房倒是数量充足,中房还剩下五间,下房还剩下四间。想必客官是带着随从来的吧?就让他们住中房和下房好了,条件也是很好的。客官和夫人就住上房里,这不是正好儿吗?” 听得掌柜的叫她“夫人”,卢采曦心内自是很受用的,很是欢喜。但这欢喜还没持续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听得宸王道:“这位是我的爱妾,并不是我的夫人。此番出门路途遥远且颠簸,不方便带夫人出来。” 卢采曦神色一暗,但又见宸王回事儿来捏住了她的下巴,笑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爱妾,可不能委屈着了……既然上房不够,那就算了,我陪着采曦主中房。” 回身对掌柜的道:“掌柜的,给我们来四间中房,两间下房。” 卢采曦还以为宸王要说,“随我一起住上房”,可却不成想,宸王却是这个意思。 这一会儿的功夫,心从云端跌到谷底、又从谷底冲上云端、又跌了下来……但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全然透不过气儿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待她好,还是不好,她越来越有些分不清了。自从容菀汐来了之后,殿下在和她相处之时,可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不再像从前一样,只顾着她的美色,享受着她的服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殿下?还是容菀汐在背地里和殿下吹了什么枕边风儿? 卢采曦哪里能想得到,其实在她于芙蕖边儿上使手段的那时起,宸王就已经厌倦了她。 既然人家说要与爱妾同甘共苦,掌柜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给宸王办理了三间中房和三间下房的入住登记。但心里有些奇怪,既然要与爱妾同甘共甘苦,为什么不一起去住上房?这位贵公子长得如此好看,原来是个头脑不回转弯儿的,可真是可惜了! 上楼前,宸王向雷停他们交代了一下:“房间不够,你们四个去住下房,把两个中房让给四个丫头,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雷停和追风风同时道。 客栈楼下人多眼杂,他们是不方便用平时听令的那种正式的回答的。因而只是随意应了一声。 在宸王和雷停他们说话的时候,卓酒悄悄儿的用余光在一楼的这些客人们的脸扫了一圈儿,发现并没有那伙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就在卓酒用余光扫别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家主子也在用余光扫他呢。 而且紧接着,他家主子的念头儿就是——真蠢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引蛇出洞 那些人自然是跟着咱们的,怎么可能先到这客栈中埋伏?毕竟我们这一路的规律是,不住最好的客栈、不要最好的房间。可如今我们进入的却是这镇子里最好的客栈。就是给他们十个脑子,他们也没机会在这里先做埋伏。 一行人分散开来,该上楼的上楼,该留在楼下的,就留在楼下。 “少爷,不如让妾身和主子睡一间房吧。不是有五间中房吗?这样大家就都能在中房里了。”到了楼上,卢采曦这才提议道。 其实在楼下的时候,她早该想到的。可是却被殿下给弄迷糊了,一时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应对。 “都已经定下了,就别再更改了,换来换去的也是麻烦。”宸王道。 卢采曦也只好弱弱地应了一声:“是。” 听到她失落的声音,宸王忽然回身看向她,挑起她的下巴,暧昧地问道:“采曦今晚想……“ “少爷……”卢采曦娇羞地低了头,嘴角含笑。 宸王忽然凑近了她的耳畔,用极低极暧昧的声音在她耳畔道:“等晚一些,本王就过去找你。” “少爷……”卢采曦更加不好意思了。 宸王笑了一声,转身阔步向自己的房间去了。 留下卢采曦一人,含着笑,心怀希冀。 楼梯口儿的初夏和知秋见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虽然小姐被人救下来了,但到底也还是在别人手中啊。宸王这般不紧不慢的赶路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和卢美人**,怎么就这般不把她家小姐放在心里呢? 可这是主子间的事儿,她们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秋燕,你过来……”卢采曦回身向秋燕招呼了一声。 “是。”秋燕应了一声,绕过初夏和知秋上前去了。 “把包袱给我,今晚你就早些休息吧,无需进来服侍了。”卢采曦道。 秋燕将包袱递给了卢采曦,倒是乐得清闲。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进屋安置。不多时,卓酒上来叫大家去吃晚饭,说的,还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大规模的酒楼。 宸王说是要去这镇子里最大的酒楼里大吃一顿,果然不假。 席间,瞧着宸王今天心情儿不错,卢采曦自然抓准了时机,及时逢迎着。边陪着宸王说笑,边为宸王剔去鱼刺、拨去鸡骨……宸王也很是受用,边享受着卢采曦的服侍,和她闲聊着,有引着雷霆和追风、敬雨等人说笑。让他们说一些好笑的段子来听,还说,最好是荤段子。 如此胡闹一番,晚上回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是天色漆黑、快近戌时了。 卓酒很是担忧,几次想要回头看看周围,却也是没敢真的这么做。万一主子这边有什么安排,他这么十足警惕地四下查看,可是会打草惊蛇的。 不远处的一家小酒肆里,靠窗的位置上,几个江湖人正看向这边。 其中一人低声道:“五哥,今天可是个好时机。他们这般漏财张扬,就是真被人给劫了财,也不会有人起疑的。” “呵呵……”这十个人的小头目洪五,低声道,“宸王殿下养尊处优,哪儿能熬得住长久吃苦?眼见着要到桃源镇了,终于忍不住要在不算惹眼的小镇子里好好享受一番了。可是给了咱们一个名正言顺。” 一旁的梁海昆和小刘却是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可是他们的决策人是洪五,像他们两个这种小喽啰,是不方便说什么的。万一说错了呢? 万一那宸王真的只是想要在这并不太惹人注意的地方好好享受一番,他们岂不是害得大家错过了良机? 因而只是听着洪五的低声安排…… 好在这一次,洪五志在必得,没有交代让哪些人单独去做,而是决定大家一起行动,一起出手。 洪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规划着,底下的人听得极其认真。不知不觉间,天色更晚了…… 回到房中,宸王并未多做逗留。将自己的外袍挂在屋子里的木架子上,仅穿着一身寝衣,就去了隔壁卢采曦的房间。 也没敲门,直接悄没声儿地进去了。 卢采曦正在房中擦拭她的小香炉,圆桌上,一小块儿熏香已经准备好了。 见有人推门而入,自是吓得不轻。待到看清楚了来人,又是惊喜不已!殿下居然只穿着寝衣就过来了,其用意,自然再明显不过。 “殿下……”卢采曦柔柔地唤了宸王一声。 宸王却是一抬手,打断了卢采曦的话音:“出门在外的,叫我少爷就好。现下虽说是咱们两个单独相处,不会有什么事儿,可你若是叫习惯了,出门儿的时候,恐怕会改不过来。” “是。”卢采曦应了一声。 宸王摇摇头,在圆桌旁坐下了。卢采曦这女人,就是不如容菀汐活得通透谨慎。也是,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这世上,能有多少女子会有菀汐那般的七巧玲珑心? 哎……也不知道这小女子现在在干嘛呢…… 好在这两天晴空万里,没有暴雨的迹象。看来这小女子的运气还不错,也是老天爷再帮他的忙呢。不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心里可得多愧疚? 卢采曦擦好了香炉,将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小块儿香料放进去,点燃了,袅袅香气在房中飘散开来…… “嗯……真香啊……”宸王深深一个呼吸,很享受这香料的味道。 卢采曦笑道:“少爷说喜欢这熏香的味道,妾身特意从府里带来的……” 说着,就已经绕到了宸王身后,纤纤十指搭上了宸王的肩膀,十分轻柔、近乎于撩拨的,在宸王的肩膀上揉捏着。 “还是你最贴心”,宸王笑道,“知道这一日颠簸我定然乏累,这般细心地给我按摩。亏得是到你这里来,要是在菀汐的房间,我也只有躺在床上休息的分儿,哪儿能有这般待遇?” “妾身服侍殿……少爷的时日,比少夫人来府里的日子久,对少爷的心思,自然是更为了解的。实话说,这一路上,少爷让少夫人服侍着平日起居,妾身这心理,总是不放心。担心少夫人服侍得不好,害得少爷不舒服……可妾身毕竟只是一个侍妾,是要守规矩的。少爷未唤妾身服侍,妾身也不敢近前叨扰……” 卢采曦柔柔地说着,自以为这一番话是非常巧妙的。 既能提醒宸王,与她之间的情分更长一些;又能让宸王心里起了一个对比,意识到容菀汐的服侍,是不如她妥当的。也能让宸王体会到她的懂事和真心。 哪儿能想到,对她的话,宸王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呢?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爱姬,你手上的力气再大一点儿啊。刚夸了你最贴心呢,怎么就不知道此时此刻,该用怎样力道的按摩?颠簸了一天,这按摩的力道,自然是越大越解乏儿啊!”宸王悠闲地吩咐着。 完全没有领会卢采曦这般轻轻揉捏的真正意图。 听宸王这么说,卢采曦也只好加重了力道,真的给他卖力按摩起来…… 隔壁,一人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宸王的房间。是雷停。 合衣躺在宸王的床上,看了眼那挂在窗前木架上的衣袍。 这样外面的人一定以为,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主子。主子这一招儿好生高明啊! 以他的身手,只要不是功夫极高的人,他是都能对付的。刚刚已经和卓酒说了,让他今晚不要睡觉,一旦听到楼上有东西坠落的声音,立刻叫上追风和敬雨上楼来。主子所住的这间二楼中房,刚好是在他和卓酒所住的一楼下房的正楼上。随便扔点儿什么下去,只要是仔细听着的,都能听得见。 或许都用不上那些躲在暗处的兄弟们,光是他们几个,就足以把这事儿给搞定了。 “少爷,可解乏儿了?”隔壁房间中,卢采曦娇声问道。 “嗯……”宸王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采曦你的按摩手法,是最让人感到舒服的。被你服侍了这一会儿啊,肩膀上的酸痛全都消除了。采曦……” 宸王起身,向床边走去,边招呼了卢采曦一声儿:“过来。” 卢采曦含羞带臊地跟了上去。 见宸王路过前窗下的油灯时,就手儿熄灭了灯。 这一下,宸王想要做什么,可是再明显不过了……卢采曦心内暗喜。 宸王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床边儿上,温柔笑道:“来,让这乏累的双腿,也享受一下爱姬的按摩……” 卢采曦的心里咯噔一下,但觉这颗心忽然坠落,猝不及防。 “是……”但却也只好轻柔地应了一声。 殿下很享受她的按摩,这是好事儿。可……她这般温柔服侍,难道殿下就一点儿都没动情么?怎么这熏香,今日不起作用了? “再往下一点儿……对对,就膝盖下边,多按几下……爱姬的手法儿真妙,真是太舒服了……”察觉到卢采曦的手自膝盖往上,愈发轻柔地按摩,宸王又让她的手回到了膝盖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客栈遇刺 他好美色,这是不假,但却从不喜欢爱挑事儿的女人。若非是这女人的眉眼儿生得很像月儿,看着赏心悦目不说,还有一番大用处,这一次出行,他岂愿意带着这么一个麻烦的? 还是容菀汐好一点儿,聪明识进退,本本分分的。 温柔乡虽然好,但今晚,却不是享受温柔乡的时候。也没这个心情儿…… 卢采曦察觉到宸王的呼吸越发平稳,也不再说话了,好像睡着了似的。轻轻唤了一声:“少爷?” 但是没有得到宸王的回应。 卢采曦有些不甘心,起身,手放在他的胸口,轻柔抚摸道:“少爷,还未洗漱呢,这么睡下怕是不舒服吧?不如妾身去打些热水来,服侍少爷泡泡脚,然后再睡?” 她的声音也是轻柔魅惑的,说到“服侍”的时候,故意放缓了语调。 但…… 宸王却只是打开了她的手,翻身向床里去了,拉上了被子。 见宸王是恼她扰了他的好眠,卢采曦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作罢。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地、缓缓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 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的温柔不管用了吗?难道这熏香不管用了吗? 可……看起来又不像。殿下还是对她很满意的,不是么? 可能殿下真的只是太累了吧…… 卢采曦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摇头轻叹了一声。她是脑子坏掉了?这么卖力的按摩干什么?若是刚才能再大胆一些,或许殿下非但不会怪罪她,反而会很惊喜呢。 但现在殿下已经睡着了,再想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她也知道,殿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打扰到他的酣眠。 卢采曦摸黑儿脱了外衫,穿着寝衣钻进了被窝。想要轻轻从身后抱住他,但是却又不敢这么做。 就只能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说实话,最初跟着宸王的时候,对宸王,她是谈不上爱的。就只是觉得自己命好,有幸跟着宸王,这辈子便能衣食无忧了。所以变着法儿地讨他的欢心。所幸她天生就对男人有一种魅惑力,她的手段,即便用在宸王的身上,也依旧奏效。 容菀汐来府之前,她是专房的恩宠。拥有这份宠爱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媚术奏效,沾沾自喜,却也并未对宸王有多少感情儿。可忽然有一阵子他不来了、他不专宠她了,她这才意识到,殿下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像宸王殿下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想不爱都难。即便她出身风月场所,从小儿就被灌输,不能对男人动心动情,到了宸王这边,却还是难以幸免。 毕竟服侍宸王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干净的。宸王又是这般风流多情的人儿,让她这样的小女子,怎么有本事抗拒? 胡思乱想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困意来袭…… 隐约间,听到有打斗的声响传来。 宸王也听到了这个声响,却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起身,甚至连睁眼去看一下都不曾。等雷停他们抓住了人再起来,就来得及。 “少爷……”卢采曦听得仔细了,顿时紧张起来,轻唤宸王。 “少爷,好像有打斗的声音呢!听起来还挺激烈的!”卢采曦着急了,推了推宸王。 宸王“嗯”了一声,觉得有些烦,又向床里靠了靠。 “少爷,真的有打斗声啊!而且就在少爷的房间!”卢采曦道。 宸王被她吵得烦了,也只好起身。作势听了半晌,道:“无妨,我房间中是雷停,他能应付得了。” 随即便又躺了下去。 卢采曦听宸王说,他的房间中是雷停,便知道宸王是早有预料的。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的担忧,却是难以避免的。毕竟宸王现在是只身在外,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他们死了,不也是白死吗? 听得,走廊里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来帮忙了,也不知道是对方的人,还是他们这边的人。 此时,宸王的房间中,雷停正在和两个从窗子潜入进来的歹徒打斗。在方才打斗之时,早已经将茶壶从窗外扔了出去。听得这脚步声是两三个人的,雷停就知道,一定是追风他们来了。 几乎是在追风他们破门而入的同时,又有三人,从窗子中冲进来,是对方的人! 于此同时,客栈屋顶。那些等候在屋顶伺机而动的歹徒们,却已经被人发现了,正在和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打斗。对方人很多,他们这五六人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围困在此,简直如同被人瓮中捉鳖一般! 一时这宁静的夜晚、宁静的客栈,全然被打斗声所占据,惊醒了睡梦中的旅人们。 胆儿大的寻着声音出来看热闹,胆儿小的,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惊呼起来。 客栈里一片混乱…… 但宸王却仍旧平躺着,平静地闭目养神。 “少爷,要不要妾身出去报官?”卢采曦轻声问道。 宸王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忽然想到,如果菀汐在此,一定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 和这些蠢女人交流,还真是麻烦。真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忍受和这些蠢女人打交道的。怎么之前就没觉得? 一想到容菀汐,宸王忙摇摇头,止住了这念头儿……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么有闲心? 感觉得出,身旁的卢采曦很是害怕,但宸王却是懒得搭理她,由着她害怕去。只要她没扑到他的怀里来,不管她紧张成什么样儿,自己权当做自己没发现就是了。 渐渐,打斗声小了些…… 不多时,听到雷停来敲门:“主子,人抓着了。” 宸王这才起身,直接从卢采曦的身子上一跃,跳到床下。 开了门,就这么穿着一身寝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行了行了,都别看啦!打劫的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呀?有功夫在这儿凑热闹,还不快去看看自己房里丢没丢东西?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儿啊!”卓酒对那些站在楼梯口儿上凑热闹的人道。 看热闹的客人们也忽然意识到了危险,急匆匆地跑回各自的房间去了。 客栈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凑上来问道:“几位客官,可丢了什么东西?人伤着了没有?要不要我们帮忙报官?” 开客栈的,对这种打斗其实并不感到有多惊讶,虽说并不是常发生的事儿,但却也时而有之。尤其是这一阵子,客栈里住的都是江湖人,发生这种事情,就更不足为奇了。谁知道对方是来寻仇的还是怎样?谁知道这几个客人愿不愿意让他们报官?所以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等着向他们请示一下。 “不用麻烦了”,宸王道,“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剩下的事儿我们自己来处理就可以了,有劳掌柜的费心。等我们自己处理了这边的事,会将损坏的东西折价赔偿。” “应该的应该的,赔偿什么的倒是不忙着说,一瞧就知道客官是明白事儿的人,等下我直接算到房费里,临行前客官一起结算了就行了!那几位客官先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掌柜的已经忙不迭地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当然,在离开之前,还是不能忘记自己该争取的利益的。 宸王点点头:“也好,这样方便一些。” 哪有闲心和他计较这些琐碎银两?只要不太过分,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 掌柜的带着伙计们走后,宸王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他的房间中,已经有三个人被雷停和追风、敬雨三人分别牢牢控制住,而另一个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主子,跑了一个,没追。”雷停道。 “会有人把他抓回来的。”宸王道。 宸王的话音刚落,就见从已经坏掉的窗子中,出现一个抓着窗户框悬着的人:“主子,都抓住了。把他们押在不远处的小树林儿里了。” “好,先看着他们。”宸王道。 “是。”来人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宸王示意卓酒关好房门,悠闲地坐在床边,问道:“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 “主子,怕他们自尽,点着穴道呢。”雷停道。 “啧……不早说!” 宸王说着,目光在这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吩咐三个得力暗卫道:“解开吧,死了就死了,反正外面小树林儿里,还有那么多呢。他们不说也好,咱们杀了他们,再去找别人问。” “是。”三人一齐应了一声。 随即,便迅速解开了这三个匪徒的穴道。 “刚刚问你们的话,你们听到了吧?说吧,说了就让你们活,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宸王道。 这三个匪徒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人道:“我们是血煞的人。” “血煞……江湖中第一大杀手组织”,追风道,“主子,我看他们不像。血煞盟的高手,哪怕只是派出一个,以我们三人之力,都未必能将他抓住。更何况还是这么多?” “啧……你们也太给我丢脸了!回去都好好儿练练功夫,听到没?”宸王一脸嫌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比较便知 “主子,这血煞的高手可是极其难请的,而且从不插手朝堂之事,即便是有人花银子买哪个朝中大臣的命,不管多高的价格,他们都是不接的。他们只管江湖那一块儿。所以主子放心,主子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敬雨笑道。 “得得得……”宸王一摆手,“还是正事要紧。既然如此,他们三个说自己是血煞的人,岂不是在诓咱们了?哎呀……” 宸王起身,绕着这三人踱步一圈儿,在中间一人的面前站定:“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说实话,这便是自找死路啊……行了,看着也是碍眼,杀了吧!” 后一句,显然是吩咐自己的三个手下。 “是!”三人应了一声,已经全部挥掌而起。 三只灌注着内力的手掌,向着这三人的天灵盖砸去! 而此时,那三个匪徒的穴道已被解开了,而且又脱离了雷停三人的束缚,岂有坐以待毙的份儿? 只见这三人迅速起身,身子一滚,躲开了雷停三人的攻击。 “主子!”卓酒大惊,一声惊呼,向宸王身前冲去…… 但是……这三个匪徒却并未冲向宸王,而是在躲开了雷停三人的攻击之后,直奔窗子而去。像三条跃龙门的鲤鱼似的,拼尽全力地一跃而出。 “恶贼!哪里跑?”雷停像模像样儿的咋呼道。 “行了行了……”宸王一摆手,“跑了就跑了吧,反正咱们手上还握着很多人呢。” “敬雨,你跟上他们”,宸王道,“看看他们往哪儿跑。” 敬雨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知道主子这是欲擒故纵。 “看到了就回来,没必要跟进去。但要给他们留一张字条儿,就写着……有种你再来,我们等着你!这就行了,去吧。”宸王又吩咐道。 “是,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一定找到他们的老巢。”敬雨道。 “到时候咱们在桃源镇会合。”宸王道。 敬雨点头应了一声,便也直接从窗子冲出去了。 忽然,卓酒大惊一声! “主子!活的!他还是活的!” 宸王顺着卓酒的声音,往他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个昏迷在地的匪徒动了一下,看起来是要醒转了。 “大惊小怪……”宸王说了这么一句,就吩咐追风,“把他顺着窗子扔出去。这么矮,摔不死。醒了他自己就跑了。” “是。” 追风应了一声,扛起了这个刚刚有醒转苗头儿的人,将其顺着窗子扔了下去…… “啪!啊……”一声闷响之后,便是那匪徒的痛呼,显然摔得不轻。 “雷停,你去告诉大志他们,让他们将剩下的人武功全废掉。派出两个人,把这些人先带到淮安府去,找个院落暂且安置下来。看好了,别让他们逃了。本王要送一个大礼给大哥……还有,叫程大志过来顶上敬雨,给咱们赶车。”宸王道。 “是,主子。”雷停应了一声儿,也从窗户出去了。 宸王摇摇头,看了眼这已经变成房门的大敞实开的窗子,看来这房间今晚是不能住人了。不然这一觉儿醒了,还不被吹成偏头痛? 更何况这房间此时如同开着城门一般,可以由着人随意进出。就算再有人来,也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房间上。 “追风,敬雨不在,你和卢美人换一下房间。把你的房间空出来,我和卢美人去将就一晚。今晚你就睡在隔壁的中房里吧。”宸王道。 如果对方是个聪明的,一定会在派出了前一批杀手之后,不多时,就紧跟着派出后一批。因为在他们解决了前一批杀手之后,心态自然放松下来,防范自然也就松懈了些。所以今晚他是不能住在这楼上中房里了。 追风知道主子的意思,但也不忍心让主子去睡下房,便道:“主子,我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吧。” “你住在这里没用。要是真有人来,从这敞开的窗户里看到你,根本就不会进来。”宸王道。 追风拍了下脑门儿,道:“哎呀!属下糊涂!那好,属下这就回下房去拿包袱,把房间给主子空出来……哎呀,不行,属下不能离开殿下!卓酒,劳烦你去帮我把我和敬雨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好说。”桌酒应了一声,就很痛快地帮忙收拾去了。 有两个男人的衣衫行装,宸王是不介意的。但卢采曦毕竟是个女人,免得听她聒噪抱怨,还是让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儿的,更好一些。 不多时,卓酒抱着两个包袱上了楼。 宸王直接带着追风去叫卢采曦。追风在门外等着,宸王进了屋。 此时卢采曦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想要趁着这时候过去关心宸王一下,但又怕添乱惹人烦。所以如此纠结着,一直等到宸王开门进来,也没做出个决定来。 “少爷……”卢采曦忙迎了上来,扑入宸王怀中,“可吓死妾身了……要是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就不活了!定要随主子同去,日夜侍奉主子……”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宸王推开了她,有些不悦,“你快些收拾一下,咱们和追风换房间,去下房将就一晚。” 这些大惊小怪的女人,可真让人讨厌…… 如果这人是容菀汐,他就不用听这么扰人的噪音了。那小女子才不会做这种没用的惊呼牢骚。 卢采曦也知道自己说什么去不去的,太不吉利了些。因而见宸王有些不悦,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即便听说是要去住下房,也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她知道这其中的干系,知道宸王这么做,可是为了稳妥保命。 因而利落地收拾好了,到宸王面前来:“少爷,妾身都收拾好了。” 宸王点点头,带着她出了门儿。 卢采曦并不知道那隔壁间窗子坏掉的事儿,想着殿下也陪她一起去睡下房,不管是为了做个障眼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殿下选择带着她,这总能算得上此行中,她重新获宠的一个很好的开头儿了。 听到卢采曦的房门开合的声音,一直等在门口儿的云裳这才拉开房门,向正走到她门前的宸王施了一礼:“主子。” 因着是出门儿在外的,规矩不像在府里那么多。云裳只是施了一礼,就顺势自己起了,而且还在宸王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目光只是稍有避讳地闪烁着,无需像在府里那般不敢抬头。确定了宸王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你也早些休息。别害怕,这里有追风守着,不会有人伤着你们的。”宸王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 听到他说“别害怕”,这心里,便果然十足安定了。 看着宸王和卢采曦下了楼,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了,云裳这才收回了目光,关门回屋儿。 即便娘娘不在殿下身边,即便是发生了遇到刺客的事儿,即便她的心中为他万般忧心,可……她却依旧没有资格像卢美人一样,于今晚陪在他身边…… 回到下房中稍作安顿,宸王便躺在床里,准备入眠。 卢采曦想要借着这功夫和他多说两句,以让宸王记着她今夜的陪伴。因而熄了灯,在宸王身边躺下了,便找了个话头儿问道;“少爷这么快就审完了那些人,可是他们招得痛快?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呢,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没抓住,让他们跑了。”宸王不太愿意和她交谈,只是胡乱应和一下。 因为即便和她说了,她也不懂。 若是容菀汐在此,根本就不会问他这么愚蠢的问题。 习惯了和聪明的女人相处,忽然回到了这些蠢女人身边,可真是觉得心累…… 这些蠢女人,就只适合床上欢好。若不遇到什么事儿,平时闲聊几句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可是若真遇到了什么需要商量的事儿,真是半句话都和她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会周公更舒坦一些…… 卢采曦没看出宸王的困意,还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宸王定然也是有些惊魂未定的,哪能那么容易睡着?因而想着开解开解她,体现一下自己的体贴。 可是,刚开口叫了声“少爷”,殿下就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看到背对着她的宸王忽然抬手打断了她,吓得卢采曦一惊,怕是自己已经惹恼了他…… “行了,太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爱姬放心,那些人不敢再来的。睡吧,乖。”宸王半是不耐烦,半是安抚地说道。 听到宸王只是这么说,卢采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显然宸王已经困倦了,不欲再谈,而且有些觉得她吵了。 卢采曦应了一声儿,悄悄往宸王身旁靠了靠。宸王察觉到她的举动,却只是当做不知,自然不可能给她任何回应。 对方受了今晚的惨败,再加上敬雨那边会给他们的恐吓,在桃源镇、青云山庄的这一阵子,对方是不敢再动手的。这两处高手如云,且他们又是和崇阳剑阁的人同行,以对方的身手,原本就不敢妄动;更何况还有他们明摆着的恐吓?在知道他们已经做好埋伏的情况下,动手,不是等于来送死么?谁也不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事有蹊跷 这下可能在桃源镇和青云山庄里过几日悠闲的日子了,江湖豪情、山高水阔的,任他自在逍遥。而出了青云山庄之后,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反而更不敢动手了。 所以如果大哥那边想要继续害他的话,就只能另派杀手。而另派杀手,呵呵……哪儿能那么容易? 其实今晚这一番行动的目的,并不是要从那些歹徒的嘴里问出些什么。因为仔细想想便知,出手害他的人,一定是大哥那边儿的。这事,或许大哥知道,或许大哥不知道。而如果是后者,这些人若不是大哥派出来的,其来源就只有一个可能——镇国公府。 这些人明显是江湖做派,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这是可以很肯定的。所以他们并不是镇国公府养着的杀手,而是和镇国公府有往来的江湖宗派。 周皇后的为人,虽说阴险狠辣,但到底也是个后宫妇人。就算周皇后有这个想要除掉他的想法儿,这事儿也一定要和娘家父亲、兄长们商量,让娘家人出面去做。 而这样一来,就算是他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镇国公府所为,太子和皇后,也是可以通过一番巧妙运作,而将自己摘清出去的。所以此事一旦事发,牺牲的就只能是镇国公府。 周焱是只老狐狸,送了这么一个把柄给他,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太危险的事儿了。如何还能再送一个把柄过来? 如今他手中握着的这几个人,力量实在不够。就算他们肯出面咬他们的主子,父皇也是不会相信的。但三人成虎,这一拨人的力道不够、再加上下一拨呢、再下一拨呢?要是接下来的对决之中,都是他赢,不管这幕后之人到底是镇国公府还是太子,那都等于自寻死路。 谁也不会这么傻。 所以在今晚,对方败了,也就意味着在整个前往淮安府的过程中,不会再有杀手来。 当然,这个论断,只是单指朝堂这边的情况而言。要是真有什么劫财劫色的江湖匪徒之类的,也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不是? 但如今已经把能看到的危机给解决了,接下来,还是会有一段很安稳的日子的…… 一觉儿睡到天明,安安稳稳的,夜里没有任何变故发生。 早饭时,宸王特意问了追风:“昨晚可有异动?” 其实见追风没向他禀报昨晚的情况,他就知道,昨晚一定是没什么情况儿的。但因此事蹊跷,还是特意确认了一下。 追风摇摇头:“昨晚属下一夜都没合眼,可外面连风声都没有,更不用说屋子里了。” 他的这几个暗卫,除了很忠心这一优点之外,警惕性也是极高,而且很诚实。追风说睁着眼睛警醒着,都没有任何异动,可见昨晚真的没人再做后续补刀。 宸王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对劲儿……但从目前的情况上看来,却也未见得是坏事。 这一次想要杀他的,无论是太子还是镇国公府那边,都不是什么没事儿找乐子逗的蠢货。既然已经要对他痛下杀手,对于这动手之人,一定是精挑细选过的,定然各个是高手。可为何这些人如此好对付?而且不光功夫上好对付,脑子上,似乎还有点儿蠢。 只要对方稍微有些聪明,都不至于放过昨晚那样事后回击的好机会。 但若说对方蠢,也是不太可能。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他们故意失败。 百里开外…… 敬雨暗中跟着那三个逃跑之人。这几人似乎并不急着回去复命,路过一家乡间小面摊儿的时候,还有心思坐下来吃早饭,且在闲聊着什么。 敬雨不敢掉以轻心,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这几人。 直到他们吃完了,也未见他们有什么发现自己的表示。可见他们对被人跟踪这件事儿,是毫无察觉的。 敬雨在心内暗道一声:“怎么这么蠢呢?如此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的人,怎么做杀手?还不如回家伺候老婆孩子。” 见那三人又继续用轻功赶路,敬雨便继续跟着。 那三人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了马匹,敬雨却不敢买马跟着,而只能选择用轻功和他们拼速度。不然目标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发现。 所幸这些人赶路并不如何积极,策马疾驰一会儿,总要有人停下来喝口水,其他人自然要等他。三人如此轮将下来,敬雨光是用轻功,竟然也能跟得上。 敬雨觉得甚是奇怪。原本还担心他们若一直纵马飞奔片刻不停,这样继续个两三日,他一定跟不上了。但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这些人故意照顾着他似的? 但一直跟着总是没错儿的,就算前方真有什么埋伏,他也必须跳进去,因为这是殿下交给他的事儿,岂能中途打了退堂鼓? 一路这么跟着,渐渐日暮西沉、渐渐繁星亮起、渐渐月至中天…… 越走越偏僻,直到到了一处密林掩映中的山庄之外。 敬雨躲在一株大树后,看到这三人毫无阻拦地进入其中。借着月光,隐约能看清那山庄大门旁的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刻着的几个大字—— 风元山庄。 目光所及之处可见,这山庄并不算大,但却建造得十分巍峨森严,可见也是个有规模的帮派。敬雨平日里对江湖中事也算有些了解,怎么却从来没有听过这风元山庄的名号? 此时,风元山庄庄主所居的风元阁中,一个身着棕色布袍的健壮的中年人,正在向庄主禀报着什么。沉着的脸上并没有因没完成任务而该有的惶恐之色。 其余两人皆等在门外三米之处,没有庄主的传唤,不敢进去。 此时在屋内禀报的人,正是这一行动的总指挥,洪五。他是风元山庄洪庄主的得力心腹,在山庄里,人人都将他当做庄主的亲弟弟般惧怕敬重。甚至于要比少庄主还有地位一些。 他的命是庄主捡回来的,他没有姓,也没有名。只记得从小儿村子里的人都叫他小五。可能是因为他在家里行五的缘故。但是因为一场瘟疫,他的家人都死光了,而那时候他还小,他并不记得家人的模样。 吃百家饭长到了十岁,村里有人家丢了鸡,刚好在他家的破院子里找到了鸡骨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村民们抓住了,送去了祠堂。然后痛打一番,扔出了村子。 他记得,那村子叫魏村,乡亲们都姓魏。所以他也应该姓魏。 可是当当时还是少爷的庄主在树林里捡到他的时候,他说他自己没有姓名。少爷说,我捡着了你,也算是咱们两个有缘,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姓洪。 疏忽二十五载已过,他一直留在风元山庄报恩。 少爷成了庄主,少爷也有恩人,但是少爷并不想要报这个恩。 听完了洪五的禀报,洪清辉沉吟了半晌,道:“小五啊,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记着,我们就只是行动失败了而已。 “是。”洪五应了一声。 洪清辉冷笑一声,道:“这朝堂之事,又与我们还干?他周青山是于我们有恩,帮我平过一个案子不假。难道他以为,就因为这点儿事儿,就抓住了我的把柄不成?多年来我对他们低眉顺眼,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不过是觉得事情不大,帮他也无妨,他还真以为我怕了他了?” “杭巡抚现在已是京官儿不假,但越是在京都中,越反而束手束脚、越是要小心谨慎。难道他还能为了他那已经死了十多年的女儿,放着自己安稳的晚年都不要,再来找我报仇?” “再熬上几年,等他做不动这官儿了,告老还乡了,那时候局势可就反过来了,就不是他要要我的命,而是我要拿他的命。到时候,这仇……我岂能不报?” 洪五只是听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看法和庄主不同。他觉得,少爷原本有错,如果杭大人能不再追究此事,少爷何必要找他算什么账? 当年那杭小姐的死,的确是个意外。少爷瞧上了她,她也对少爷有情。于是少便上门提亲,但杭大人嫌弃他家少爷草莽出身,坚决不同意这件婚事儿。少爷原本和杭小姐约好了,说要直接将她带到山庄里,生米煮成熟饭。可谁知道少爷去接她的当晚,她却变了主意,不和少爷走。 少爷一腔痴情错付,一怒之下,便在那杭小姐的闺房里,对杭小姐用了强。谁承想,这杭小姐的心脏先天不足,挣扎之间,竟是吓死了…… 此时少爷正要办事儿,见此变故,也是吓得不轻。而恰巧此时,杭小姐的丫鬟进来了。一见之下,大声惊呼起来。少爷当时慌得很,失手一掌打死了那丫鬟。 如此连商两个与官家有关之人的性命,正要逃跑之时,却是被杭大人给撞上了,逮了个正着。 少爷凭借着自身的功夫,与杭家护卫、家丁们激战一番,总算逃了回来。 可那杭巡抚势要让少爷赔命,带着官兵围攻了风元山庄,且四下下了通缉令,写明了事情缘由,让少爷名声扫地、让风元山庄成为武林笑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风元山庄 老庄主因此事重重责罚了少爷,且为了维护风元山庄的名声,亲手将少爷交给了官府,让官府来定少爷的罪。眼见着少爷就要被官府杀头了,不管他怎么求老庄主,老庄主就是不救少爷。 最终,朝中有一位大贵人,忽然给了少爷一个活命的机会。帮少爷到杭大人那里求了情,放了少爷。 可少爷归家之后,老庄主却不认他,将他逐出家门。且将庄主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了二少爷。这让少爷如何不心寒?原本这事儿就阴差阳错的,少爷虽然有错,但也着实委屈。可老庄主却是这般不认父子情意。 而那个小妾生的二少爷,却偏偏不知死活地追到山庄外面来羞辱少爷。少爷大怒,两人打斗起来。二少爷的功夫实在太差,竟是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少爷给打死了。 如此,老爷大怒,抓了少爷,将他关在了柴房里,打算次日一早儿,便杀了少爷祭祖。 这时,那个大贵人的人又出现了。他说可以帮少爷,只要少爷敢下手。 最终少爷弑父,杀了老庄主。庄里这些元老们,个个儿都嚷嚷着要杀了少爷。但不知怎的,果然如同那贵人所说,那些元老们,都只是嚷嚷了一番而已,谁也没有真的动手杀少爷。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走了,但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至此,少爷坐上了风元山庄庄主的位置,但“风元山庄”这四个字,已经成为江湖中人人避谈的晦气之所,名声也日渐衰落起来,渐渐无人问津,只能收些走投无路之辈做弟子。但也正因如此,庄里的弟子们,对风云山庄是十足效忠的。 自从十几年前那场变故之后,风元山庄的产业和田地,收益也不似先前那么好了,常有捉襟见肘的时候。而那位大贵人,有时会让少爷帮忙做一些事儿,每次事成,都有一笔丰厚的酬劳,少爷也就乐得为之。既报了恩,又能解决庄里的银钱问题,岂不两全其美? 但这次的事情,却是不同…… 洪五在房中恭敬垂首站着,洪清辉则是在房中缓缓踱步,一张颇有威严的果子脸上,此时满目愁容,显然是在想着应对之法。 过了许久,方道:“气话归气话,但镇国公府那边,我们也不能真得罪了。毕竟那镇国公府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如果得罪了他们,他日一旦太子登基,咱们或许会遭到报复。这事儿……咱们必要认错认得十分诚恳才行。” “庄主可有主意了?”洪五问道。 洪清辉长叹一声,道:“主意是有,只是恐怕要委屈了你啊。” “属下的命是庄主的,只要庄主需要,随时拿去便是!”洪五说着,忽然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自己的佩刀。 他是这个任务的总指挥,所以此时事情败了,表明风元山庄对镇国公府没有异心的最好方法,自然就是杀了他这个总指挥。让镇国公府那边,看到庄主对事败的愤怒,以及对镇国公府效忠的诚心。 洪清辉接过了他手中的刀。 洪五咬牙、闭目、双膝跪地,却是一声儿求饶也无。 然而,手起、刀落…… 一声闷哼! 却不是他发出的,而是庄主…… “庄主!”洪五大惊,睁开眼睛,之间庄主的左手,血流如注。 地面血泊中,躺着庄主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洪清辉咬咬牙,将他的佩刀递给他,道:“你也动手吧,剁下两根手指,我们拿着手指,一起去向周青山赔罪。” 洪五接了庄主递过来的刀,重重叩首于地,已是泣不成声。 半晌,洪五握起了放在地面的佩刀…… 一声闷哼,两指已落。 “报……” 忽然门外响起了守卫弟子们通报的声音。 “候着。”洪庄主向门外吩咐了一声儿。 到礼物去,拿了药匣子和一个小木盒出来。将两人的断指收好了,又包扎好了自己的手。等洪五也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了,这才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洪五应了一声。 一切如常,就好像根本没有断手指之痛一般。 “怎么回事?”洪五开门问道。 “五哥,这是……是……在门框上发现的,有人用飞镖设下来的。”门口儿的守卫弟子将一个飞镖,和一张字条儿递给了他。 洪五接了,关上房门,递给了洪清辉。 洪清辉接了字条儿,只见上面写着:我们主子说了,有种儿你再来!我们愿意奉陪。 “呵呵……”洪清辉道,“有了这张字条,镇国公府那边,定然是不会让咱们再出手了。” 说着,将这一张字条儿放在了那个小木盒子的夹层里,未免被手指头的血水沾染了。 “周青山那边,说让咱们杀的,只是一个和他有过节的,要被派往淮安府的一个小官吏。他当我们是傻子?为他效命这么多年,朝中的事情,咱们怎么可能不做一番了解?近来要去淮安府的,除了太子,就是宸王。更何况他给我们的那张画像,可不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宸王么?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儿太大……” “后来宸王出城之时,周青山手下的,引着你我见了一眼这要对付的目标。一看之下,除了这京都第一美男子之外,还能有谁会有这样的容貌?更何况有哪个小官小吏,身旁能带着那样的高手驾车?” “周青山这老小子,和我们玩儿套路,我们也就给他装傻充愣。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宸王,所以失败了,能给他四根手指头作为赔罪,已经算是很看重他了。” 洪五凝重道:“庄主英明。要不是庄主早看出了这人的身份,如果咱们珍的杀了宸王,一旦事发,周青山肯定会把咱们风元山庄给推出去的。到时候皇上一声令下,对咱们风元山庄而言,可是灭顶之灾。” 洪清辉一声冷笑:“呵呵……岂止是事发会如此?就算咱们事情,且此事没有人追究到咱们风元山庄身上,宸王就这么白死了,你以为镇国公府那边,就能放过咱们?还不想办法要灭咱们的口?做贼心虚,咱们心虚,他们也心虚。自然是不能让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咱们手里的。” 洪庄主说着,晃了下那个装着他手指头的木盒:“用你我二人的四根手指头,换一个安生,这买卖,可是太划算不过?只要镇国公府看到这字条,知道宸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便不敢再让我们去做这对付宸王的人了。而也正因为宸王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所以镇国公府那边,反而不会对咱们怎样。” “咱们风元山庄好好儿存在着,这事儿,便就真的只是谋财害命而已。而若咱们风元山庄在此事之后一朝遭祸,便摆明了,是被人给灭口、或是追究责任了。这种蠢事,周青山那老小儿,怎么会做?” 如此说着,两人纷纷点头,显然都是松了口气。 “说起来,这一次也要感谢宸王”,洪清辉笑道,“如果宸王真像是传说中那样的酒色纨绔之徒,昨晚的事儿,咱们就使不得手也不行了。呵呵……估计咱们没出手,一跳进他的房间里,他吓都要吓死了。” “可是这小子可真聪明啊,用了这样的李代桃僵之计,咱们刚好将计就计,被他给抓住了。再引着他的人过来,向他挑明了身份,卖一个人情儿给他。如此两全其美的事儿,也要遇到一个聪明人,才能做成啊。” 说到这里,洪五就有些不太明白了,问道:“庄主,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当时庄主说,如果宸王放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把他的人引回山庄里来?” 洪清辉笑道:“你以为这事儿不成,就完了?以后镇国公府那边,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举动的,这事儿少不了还要由我们来办。当然,先前是我没有看到这字条儿。而以先前没有这字条的情况来预料,如果镇国公府的人还让我们去害宸王,我们派一些生面孔去,打扮成别的帮派的样子,宸王未必会想到我们。” “因为灯下黑。我们越是明摆着是杀手,宸王越会觉得,镇国公府那边,没有这么蠢。他觉得我们失败了一次之后,镇国公府那边定然大怒、而且也会担心我们会暴露,所以便不会再派我们动手了。” “所以说,让你引宸王的人回来,其实是为我们未来的行事铺路,是把我们摘出来,而不是把我们送进他的怀疑里去。” 洪清辉怕洪五听不明白,故意放缓了语调儿,说得十分仔细。 听了庄主这么一番详细的解释,洪五终于明白了庄主的全部布局。不禁在心里赞叹着:“庄主真是高明啊!” 脸上,也是十分信服的神色,重重点头:“多谢庄主指点,属下明白了。” “也别耽搁了,咱们连夜就出发”,洪清辉起身,道,“宸王送了咱们这么一个大礼,咱们可要好好利用一下才是,以后总算可以置身事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江湖桃源 “庄主,那几个被宸王抓住的兄弟可怎么办?”洪五跟上了洪清辉,担忧道。 洪清辉叹了一声,道:“没法子了,只能让他们为山庄牺牲了。好在咱们山庄的弟子,都没有家室。孤家寡人一个,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也是干净利落。” 洪五心里有些不忍,但也知道,那些兄弟,他们没办法去搭救。因而不再多言,为庄主开门,出了风云阁。 在传完那张字条之后,敬雨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仍旧在山庄外的树林中等着。想着,或许还会有什么新发现。反正时间还早,殿下他们估计还没到桃源镇呢,也不急着回去复命。 忽然看到两骑快马从山庄大门中冲出,往西面而去了,敬雨立刻跟了上去。 这一次,马行极快,完全和那三个人回来的时候不同。敬雨很吃力的用轻功跟着,眼瞧着已经快要被甩掉了,却忽然发现……他们转了个弯。而这之后,他们所走的路可就清晰多了。这是通往京都城的方向。 因为前方不远处,便是京都东面的肃城,是距离京都城最近的城镇。而他们自然不是要去肃城办事儿,显然是去往京都。所以只要他能想办法在京都城外追上他们就行了,中途哪怕是被落下了,也不是没有继续跟上的机会。 肃城人多,明儿一早到了肃城,他可一买一匹更快的马,往京都城方向追就是了。而且从肃城去京都城的来往行人很多,多了他这一匹快马,也不会让人感到有多蹊跷。 之前他跟着风元山庄的人,是从兆源镇的方向往回赶,到了风元山庄,现在刚快马走出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通往肃城,可见这风元山庄,可以称得上是距离京都城最近的江湖宗派了。 一般江湖宗派选址,都会悬在距离京都城以及重要衙门很远的地方。所谓天高皇帝远么,没有朝堂的约束,那才是逍遥自在,那才是江湖。这风元山庄倒是奇特。但从它庄子的门面来看,也不像是刚建造成的样子,也是有些年头儿了。 或许正是占着这一份地利,索性投靠了朝廷中人。 到了肃城外的一个小摊儿,洪家这兄弟二人都觉得腹内饥饿,便停下来要了两碗面吃。 敬雨好不容易赶上了他二人,见此,岂有随之停留的道理?而是一路向肃城方向去了,打算先行一步,在京都城城门附近等他们。 听到一旁树林中一阵疾风吹过的声音,洪五却并未向树林中看,而是直接低声道:“庄主,这一路上,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让他跟着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宸王确定了是谁动的手也好。他送了一个礼物给我们,我们也送一个还礼给他。”洪清辉道。 …… 桃源镇外。 “主子……我们马上就要到桃源镇啦!我现在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桃源镇的城墙了!”雷停回身激动地向车里喊道。 原本正在车里酣眠的宸王,被这忽然而来的声音给震得一个激灵。 伸了个懒腰起身……连夜赶路的确很耗费心血,疲累得很呢。 外面赶车的反而不嫌累,自己不睡,便也以为别人也不睡。 听到主子没有回应,雷停就知道自家主子可能正在睡觉,立刻紧抿着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但是实际上,他家主子已经被他给吵醒了。 宸王又伸了个懒腰,掀开车帘看向窗外。是想要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崇阳剑阁的弟子们的行踪。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糊涂。如果有崇阳剑阁弟子们的行踪,难道这些赶车的能看不见? 摇摇头,放下车帘。 其实他之所以决定连夜赶路,想要早些到桃源镇,只是想要对这里先熟悉一下,以便容菀汐到到来的时候,能够带着她四处逛逛。不至于自己也是个两眼摸黑的异乡人。 昨天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快要到了,再加上身子上的疲累,不免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儿,“真是贱的。” 人家领不领你的情儿啊? 等到他都弄得轻车熟路的,带着那小女子转悠的时候,估计非但不会听到她的感激之语,反而还会被她认为成,他在炫耀吧? 还真是费力不讨好。 菀汐那么聪明的女子,什么事儿都能看透,怎么就看不透,他对她的好,都是出于真心的呢? 等等! 都是出于真心? 他对她的好,什么时候是出于真心的了?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尽快拜倒在他的招数下,对他缴械投降,自此俯首帖耳么?难道不是为了赢? 再次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因为睡眠不好而糊涂了。怎么会有这“真心”的年头儿? 若说真心,也只是出于朋友之谊,而对她的照顾而已…… “嘴硬!我说你就是嘴硬!”忽然,外头儿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嘴硬!”宸王有些恼。 待到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和接下来的交谈,不免又恨不得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原来是雷停在和追风斗嘴。雷停说,他昨晚选择走这条路,实在太明智了;但追风说,或许走他选择的那条路,现在早到了。于是雷停就说他嘴硬,追风就反驳…… 听这两人说话,宸王真的觉得……吵死了!吵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主子,刚才是你说话吗?”这两人吵完了,雷停才反应过来,刚刚在马车里,好像传出了声音。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雷停又问道。 “你闭嘴!”宸王掀开车帘,甩给他这么一句,就重重放下了车帘。 雷停被吓着了,好悬没从马车上掉下来。但立刻抿住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进了桃源镇,此时虽说是清晨,但集市上,却已经很热闹了。行人很多,马车行走在其中,极其不方便。 宸王撩开车帘向外面看着,见此情况,就知道事情不妙。很有可能,他们会面临没有客栈住的危险。 “嘿!帅哥哥……”忽然有一个持剑的小妞儿在向他招手。 小妞儿手里捏着一个包子,正站在包子摊儿前吃早饭呢。估计是边吃饭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找乐呵,刚好看到了他这么一个风姿超群的。 “嗨,小妞儿!”有美人儿主动打招呼,怎么能不给于回应啊。 “我呸!流氓!”可是这小妞儿却忽然变了脸色,挥起包子就向他砸来! 果然是练武之人,这叫一个精准啊! 宸王迅速撂下了车帘,这包子正当中地砸在了他这马车的窗帘上。如果他动作再慢那么一下下,这包子就直接招呼在他脸上了。 “主子。”雷停有些担心地回身问宸王,意思显然是,要不要将那小妞儿抓来? “没事儿,打是亲骂是爱……”宸王悠然道。 雷停强忍着笑意,应了一声“是”。 宸王倒是有些纳闷儿,心想明明是你先调戏的本王,为何又说我流氓?你调戏我,我叫你小妞儿,难道有错吗?难不成你如此轻薄地调戏我,我还要向你拱手作揖,叫你一声,“女侠”、“姑娘”? 这些江湖女子,好没道理。还是容菀汐更好一些…… “去去去!” 宸王自己嘀咕一声,慌忙摇了摇头。 着了魔了不成?怎么遇着小妞儿的调戏,也能想起这三个字来? 真是睡眠不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雷停停在了一家客栈前,对宸王道:“主子,我看您就先别下来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房。有空房了您再下来,免得折腾。” “去吧。”宸王道。 不多时,雷停丧气地出了客栈。 “怎么了?没有空房吗?”追风急着问道。 “是啊。去下一家看看吧。”雷停道。 这桃源镇虽说是个镇子,但实际上,却也不比一座城池小了多少,而且繁华程度,堪比临安府。所以这里的客栈是很多的,想要找到一两家恰好有房间的,应该不难吧。 可是,实际情况却是…… 到了下一家,没房;下一家,还是没房;再下一家,还是没房…… “主子,现在这家客栈,已经是最后一间了。我下去看看,如果还是没房,我看我们就只有到郊外找地方搭帐篷了。” “嗯。”宸王闷声应了一声。 真是流年不利啊…… 这一次,雷停进去的时间比较长。 宸王觉得,或许会有空房。 正在满怀期待地撩开窗帘往客站门口儿瞧的时候,便见到雷停喜滋滋的出来了。 “怎么样,有空房了吗?”没等宸王发问,后一辆车里的卢采曦已经带着喜悦问道。 “没有!不过我从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新法子!我们可以不用住帐篷了!”雷停喜滋滋地说道。 “切!” 然后,他就看到,随着异口同声说出来的这一个嫌弃的字儿,他面前的思量马车,同时放下了窗帘。 最后还是他家主子比较给面子,又撩开了窗帘,探出头来闷声问道:“是什么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投宿民宅 “主子,客栈老板说,最近青云山庄不是有武林大会嘛,所以镇子上的客栈里,早就住满了。但是江湖人士还是不断到来。所以现在百姓们的家中,也在招租。只要咱们能找着一个院子大一点儿的百姓家,就够咱们几个人住得了。” “不是院子大,而是房间多”,追风纠正道,“要光只是院子大,难道我们要住在院子里?那不是和在郊外搭帐篷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你要听到重点!总之就是,我们可以住在百姓家!”雷停道。 宸王一心系着他们的住宿问题,哪有心思听他们两个斗嘴。一摆手,道:“快点儿,咱们快点儿去找一个可以借宿的百姓家!” 卢采曦笑道:“雷停和追风平时总是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刚出门儿时,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闷葫芦呢。没想到这一路下来,发现他们两个和卓酒一样话唠儿!” 宸王笑道:“不是和卓酒一样话唠,而是比卓酒还话唠!但是他们两个可比卓酒有用得多了!他们两个,没事儿的时候能当话唠给咱们解闷儿、有事儿的时候又能跑腿儿、又能打架,而卓酒呢,除了话唠和跑腿儿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是吧卓酒?” 宸王说着,伸着脖子向卓酒那边喊去。 “啊?主子,你说什么?”可是集市上太吵闹了,卓酒并没有听清楚宸王的话。 宸王笑笑,放下窗帘,吩咐了雷停一声儿:“快点儿!” “好嘞主子!”雷停痛快应道 但是…… 一刻钟过后,他们还没有走出这条街。 原本他们就处于还有十步就到街角的位置,但这十步,却是怎样也赶不过去了。 “主子,我们赶车,真是寸步难行啊。这些江湖侠士们,可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见着马车就会避让,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儿啊。”雷停向马车内喊道。 “这样吧”,宸王掀开车帘,道,“咱们先拐过这条街,如果情况还是这样,咱们就把马车停到一个好停放的地方,然后走路去找住宿的地方。” “好嘞!” 所幸的是,拐过了这一条主街,道路就好走得多了。虽说很繁华、而且占地也不小,但从这只有一条主街是繁华之所,便可以看出,这到底还是个镇子,主街上虚张声势一番,整体上看来,还是比不上那大府大城。 拐过了主街,目光所及之处,便都是民宅了。偶尔有一两间私人酒肆坐落其中,并不热闹。相比与主街的繁华喧闹,民宅这边,简直可以用萧条冷清来形容了。 看到有一家院门敞开着,有妇人正坐在院子里用大木盆洗衣裳,宸王问道:“嫂子,你家可招租吗?” “已经住满啦!”大嫂子很热情,虽说她家已经住满了,却还是耐心地和宸王解释道,“小伙子,你看院门,如果写着招租,那就是还有空房,如果没写,那就是都租出去啦。” “知道啦,多谢嫂子。”宸王笑道。 雷停缓缓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走过了这一整条巷子,一个写“招租”的都没有。 宸王出主意道:“可能是这边距离主街太近了,很抢手。我看我们不如直接到最偏僻的巷子去,从那边开始找起。而且偏僻的地方宅子价格不高,很多人家都是大房大院儿。我们这么找,或许很快能找到合适的。” 雷停应了一声儿,就往最偏僻的地方去了。他们从紧靠着后城墙的最后一条巷子找起,在这条巷子巷尾第二家,就看到了院门上写着“招租”二字。 雷停下车,叩响了院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不多时,一个小姑娘过来开门。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眨了眨眼,眼睛里水汪汪的。圆圆的小脸蛋儿,个子不高,看起来整个人都水嫩嫩的。若非是胸前那两个很明显的蜜桃般的凸起,真的会让人以为,她只有十三四岁而已。这小姑娘无论是从脸蛋儿上看、还是从身段儿上看,都太可爱了。 宸王笑道:“小妹妹,你家里招租吗?” 小姑娘看向宸王……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重重点了点头,肉嘟嘟的脸颊上,已经起了两抹红晕。 这小姑娘长得这样水灵漂亮,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可是太合男人的胃口了。后车上的卢采曦看着,看心里很是不安。因而笑道:“少爷,我们这一行里,男人太多了,住在小姑娘家里,许是不方便呢。” 可是小姑娘听了,却忙摇手。而且,生怕宸王他们跑了似的,跑到宸王的马车前,拉着宸王的衣袖,就要把宸王往车下拽。 宸王发现……这小姑娘好像不会说话。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仍旧只是笑,不说话。 “玲玲……”院儿内,响起了一个老妇的声音。 老妇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过来。 宸王见此,下了车。向刚走到门口儿的老妇施了礼,笑道:“大娘,我们是要去青云山庄凑热闹的商贾,看到您家院门上写着招租,请问我们能住在这里吗?” 老妇打量了宸王半晌,又看了看那个几个赶车的人,又见之后的三辆马车里都是女人,便放心了。笑道:“如果你们相中我们准备的房间,可以住在这里。公子,如果方便的话,先随我进来看看房间吧。” 宸王很痛快地跟着老妇进了院子。 雷停很警惕,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跳下了马车,跟着宸王一起进去了。 “我们家的宅子还算大,一共有六间可住的房间。现在有四间是要租出去的,剩下的两间,是我和孙女儿在住。公子,您看一下,左边两间房、右边两间房,这都是你们可以住的地方。左边最东边的那间屋子,是杂物间,里面放了一些米粮什么的;右边最东边的屋子,是柴房,里面都是干柴。” “正屋这三间房,中间那个带小厅的屋子是我住的,左边的那间屋子,是我孙女儿住的,右边的那间屋子是厨房。厨房你们是可以用的。但如果你们自己不愿意开火,我也可以帮你们做饭。就随着我和孙女儿吃吧,我也不多算你们房钱。有什么吃什么,咱们大锅饭,一锅都做出来,多做一些就是了。” 老妇虽然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皱纹也多,但说话是非常利索的。而且看起来,精气神儿也很不错。身体上唯一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腿脚不太利索,走路很慢,要撑着拐杖才能勉强达到正常速度。但其实如果他们住在这里,以老妇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会给老妇带来什么麻烦的。 算了一下所需的房间……他和容菀汐要住一间、雷停他们至少也要住一间、卢菀汐住自己住一间是一定的、四个丫头也可以挤在一间,这样一来,四间房倒也刚好够他们住的。 但是想到四个丫头毕竟是小姑娘家,对食宿方面的要求,自然不似男人那么粗糙。因而问道:“如果方便的话,可否给我们空出五间房来?我想让四个丫鬟两人住一间房,不想让她们住得太拥挤了。但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不勉强。就算是四间房,我们也是会住在这里的。” “那容易啊,既然是姑娘住,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妇笑道,“让孙女儿和我一起住,把她的房间给两位姑娘空出来。我瞧你们是本分的人,而且看起来也斯文,不像那些江湖人,一看凶神恶煞的……” “其实我们家是今天才挂出招租的牌子来的。之前我不太愿意冒这个风险,毕竟我们一老一小的,太好欺负。但是我孙女儿对那些江湖侠士很好奇,非缠着要挂这么一个招租的牌子出来。哄她开心吧,就挂出去试试,看看能不能遇到好人。今天一见了你们啊,我就想让你们住下了,一看你们就是好孩子哪!” 老妇很是健谈,而且看得出,她的心态很乐观。 宸王很欣赏这样的老人,因而虽说只是住上两天,但却拿了三十两银子给老妇。 “大娘,这是我们的房钱,您收着。我们这就住进来了,住两天便走。”宸王将银子递给了老妇。 “哎呦,这怎么使得呢?”老妇说什么也不肯收,“你们住五间房,住两天,有十两银子就够啦,这边现在都是这个价格的!哎……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太漫天要价了!十两银子,这可是天价了啊!” “您就收下吧”,宸王道,“我们都不会做饭,就劳烦大娘你帮忙,去集市上买些好吃的,做好了咱们一起吃。” 又推辞相让了半晌,老妇才收下了这银子。 一行人将马车牵进了院子,因为后院儿里有老妇种的蔬菜,就只能将两辆车放在那边,四匹马和另外两辆车,都只能放在前院儿。好在院子很大,也放得下。 “你们四个快点儿收拾,等下出两个人,跟我出去一下……”在进房门儿前,宸王吩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够辣小妞 这院子里的房间,除了老妇住的那个房间之外,都是一般大小的。所以宸王就就近选择了左边第一间房间住。卢采曦很有自觉性儿的,挑了左边第二间屋子住,紧挨着宸王。 简单收拾了一番,卢采曦便先到了宸王的房门口儿,轻声问道:“少爷可要出去吗?妾身陪少爷去吧。” 宸王开门而出,笑道:“是去给崇阳剑阁的人找可住之所,人家救下了菀汐,想必这一路上对她的照顾也是极好,我们总要聊表谢意。你就别跟着了,可能要走很多路,让他们随便来两个人跟着就行了。” “昨晚一路颠簸,少爷定然没休息好,想必皮累得很呢。这种小事儿,不如直接让卓酒他们去做就行了。若是少爷不放心,妾身可以和他们一起去,保证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不用那么麻烦”,宸王一摆手,“刚好我也想要在镇子里转一转。” 说着,就边向右边第一间房子喊着,“你们收拾完了没有,磨磨蹭蹭的”,边王那边去了。 卢采曦看他把自己晾在了这里,心理很是不舒服。 但殿下说不让她跟着,她也不好太缠着人了。 看到殿下带着卓酒和雷停出了门儿,卢采曦忽然想到些什么,到右面第二间房去叫秋燕:“秋燕,你和我出去,咱们去集市上转一转。” 殿下昨晚一晚劳累,现在又出去为崇阳剑阁的人忙活了,回来一定疲累得很。如果家里能有一碗解乏儿的热汤等着,难道不会感动吗? 宸王带着卓酒和雷停在附近转悠,即便是这一带的陋巷之中,写着“招租”的人家也不见一个。 “这可怎么办呀?主子不还说,我们要买崇阳剑阁的名额呢吗?如果咱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给人家找到,这不是显得太没有诚意了吗?哎……我们都走到这儿了,要是不去青云山庄看一看,可多可惜呀?” 宸王笑道:“你就怕凑不上热闹!放心吧,保管能让你赶得上这热闹就是了。” 正说话间,忽见一个买菜回来的老者迎面走来。听了他们的话,便问道:“你们可是要找住宿的地方?” “是啊,老伯,你知道哪里还有招租的人家吗?”宸王问道。 “我家里就有啊”,老伯笑道,“他们今早儿刚走的,去青云山庄了。现在房子刚空出来,还没来得及往出贴呢。” 老伯说着,指了指他们身后:“就是那家,就是你们身后那个贴着福字的看到了没有?” 就在他们左手旁,刚刚走过的地方怎么能看不到? “这可真是太巧了”,宸王笑道,“老伯,你这房钱怎么算。” “一间房一天二两银子。” “二两?”卓酒道,“老伯,你这是在宰我们啊!刚刚我们找到的大娘家,只要一两银子一间房呢!而且大娘都说了,这边现在都说一两银子一天!老伯,其实原本一两银子的价格已经够黑的了,完全是哄抬起来的,你怎么还涨到二两啊?” “就这个价格,之前霍家庄的人住,也是这个价钱,你爱住不住!”见卓酒心疼钱,老伯不乐意了。 宸王虽然觉得这老伯太贪财了,有些不靠谱,但从现在的情况看,离开了这家,也未必能找到更合适的。因而示意卓酒不要再说了,跟着老伯进了院子。 “一共五间房,你们要是决定住,就必须都包下。我不管你们住不住满,反正我家就是这么往外包的,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再去别处转转。我就不信你们能找得着……” “行,五间正好”,宸王不愿意和他多啰嗦,当即就交了银子,“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我们要这五间房,住两天。老伯,你多要钱可以,谁让我们也是急着住呢。但是咱们可说好了,银子我已经给你了,如果你转身就把这房子再租给别人,我们可定是不饶你。知道了吗?” “好说好说……”老伯接了银子,立刻笑道,“各位都是江湖侠士,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哪儿敢和诸位耍什么花招啊?你们呢,就放心地在这里住下。我这里不供饭,其他的都随意。我姓周,你叫我周老伯就可以了。” 周老伯家的房子,就在宸王他们刚租下的房子的前一条巷子,来往也方便。而且院子里面的格局和那位大娘家的格局是一样的。只不过后院儿空旷,屋内的陈设也简单一些,倒也算得上干净。 宸王大概看了一眼,就带着卓酒和雷停离开了。打算去集市上转转。 或许……还能接到容菀汐他们呢。虽然容菀汐他们不会连夜赶路,但毕竟他们骑马,要比赶车的速度快多了。算着时间,估计也该到了。 “主子,我看那周老伯长得尖嘴儿猴儿腮的,不像好人呢!”卓酒道。 “就算不是好人也无妨,在江湖人面前,他也不敢胡来。多说也就是贪财罢了。”宸王道。 不过是一个贪财的升斗小民,虽说惹人讨厌,但也不足为惧。 “嗯……好香的酒香啊……”宸王忽然道。 “是啊!”卓酒和雷停也闻到了这酒香,异口同声地道。 “李家酒肆……”卓酒指着前方巷子中的一个招牌道。 “走,我们去沽一些!”宸王道。 三人一流烟儿地冲进了酒馆儿,很快沽了两坛子好酒,打算中午回去小饮怡情。 先转悠着,到了集市上。这一会儿过了清晨早饭时分,集市上的人反而没有那么多了。估计这边不包早饭的人家很多,所以不少人都是出来吃早饭的。 “大哥,您看没看到过画像上的这个人?” “呀!好漂亮的女人啊!” “您别管漂不漂亮,我就问您看没看到过!” “我仔细想想啊……” “算了,一看您就没见着过!” 女孩儿说着,收起了画像。 那个猥琐大汉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画卷看呢。 “主子,那不是今天早晨骂你‘流氓’的那个姑娘吗?”雷停道。 “你非要说得这么清楚吗?你直接和我说,‘今天早晨的姑娘’,我也记得。”宸王闷声道。 这小姑娘穿着一身利落的红白相间的束袖束腰的练功袍,头发只利落地在头顶扎了一个马尾,乍一看像是女扮男装似的。但衣裳和发那个红绸发绳明显都是女人的款式,可见她并无女扮男装之意,只是平日里的打扮便是如此。 清晨见着她的时候,就只顾着看她那塞满包子的嘴了,说实话,除了她这张脸之外,还真没太看仔细。如今仔细瞧了,宸王倒还真觉得,这是个很有特点的小妞儿,不光是能放得开当街吃包子这么简单。 同样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长得可比那哑女小妹妹更开一些。那哑女小妹妹,让人见着心生怜惜,再可爱,也只能让人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而已。可这小妞儿,一看就很够劲儿,是可以被称之为“女人”的。 更何况这女人今早还主动调戏了他?岂有不顺带着调戏一番的道理? “你让开啦!大哥你瞎吗?别当道儿……”小妞儿正在埋头走路,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堵人墙。原本以为只是不小心撞上的人而已,但是她躲,那人就跟着她王这边来。什么情况儿?一抬头,便见到了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个,叫她“小妞儿”的臭流氓! 你再帅,也是个流氓啊! “起开!臭流氓!”小妞儿用力推开宸王。 宸王一闪身,躲开了小妞儿的怒推,小妞儿一用力,好悬没把自己冲出去!但好在身手不凡,立刻将自己的身子稳住了。 “姑娘,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明明今早是你先调戏的我,反而说我是臭流氓呢?”宸王揽住了小妞儿的去路,向小妞儿一眨眼,简直是实力撩妹儿啊。 但这个正被他撩着的小妹儿,脾气很是火爆。 “你起开啦!你长得好看,本姑娘只是秉着江湖人要团结友爱的原则,夸奖你几句而已,谁说本姑娘是调戏你啊?好不要脸!自恋死了!” “哎……姑娘,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和你说道说道了……” 宸王又成功拦住了要走的小妞儿,“你看,你我只是在大街上相识,我又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不认识你姓甚名谁,我瞧你,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你说我不叫你小妞儿,叫你什么呢?” “你调戏我,我心甚欢喜,且当时马车正行走着,我总不方便向你抱拳施礼,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姑娘’吧?这不符合人的反应逻辑啊?你说是不是?我早晨和姑娘打招呼的样子,就完全是人的正常反应啊!姑娘,你说是不是冤枉了我?你看现在,你和我一本正经的,我不是也和你一本正经的吗?” “你少给我绕来绕去的!你拦住了本姑娘的去路,还是一本正经吗?” “我是要帮你啊”,宸王道,“我看你是在找人,或许我们见过呢!来,把画像拿来给我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尴尬重逢 小妞儿又推开了他:“你少糊弄我!你知道什么啊?你不也是今早儿刚来的吗?” “或许我在路上看到了呢?”宸王道,“这江湖之大,什么机缘巧合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哎呀……行吧行吧,就给你看看吧!”小妞儿将画像递给了宸王,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自己看!” 宸王接过了这画像,打开了…… “嚯……”一时,除了宸王之外的那两个男人,都惊呆了…… “主子,这可真是个大美女啊!出尘绝艳啊……”卓酒赞叹道! “嗯,的确是个美人儿。难怪刚才那汉子看得如此入迷呢。”但宸王却很淡定。 看到这臭流氓见着了姐姐的画像,竟然能做到如此淡然平静,小姑娘奇怪起来:“喂,臭流氓!看你那淡然评论的样子,难道你么有被我姐姐的容貌惊艳着?怎么着?我姐姐还入不得你的眼不成?” “不是入不得我的眼,我不是说了吗?这画像中的女子,的确是个美人儿”,宸王边说着,边卷起了画像,竟是一点儿留恋也无,“但是我见过的美人儿实在太多了,各种类型儿的绝色美女都见过,所以你姐……” “哎!站住!” “无耻败类!你给我站住……” 宸王正要把画像递给小妞儿的时候,刚刚那个猥琐大汉,不知道忽然从哪儿冲出来,夺走了这画像,飞也似的跑了! 小妞儿急着去追那大汉,宸王也跟着她去追。 “小妞儿!你倒是用轻功啊!你跑什么啊?”宸王边追着她,边提醒道。 “不行啊!我一着急,轻功就使不出来啊!”小妞儿边推开挡路的行人,边用脚步硬拼! “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轻功不就是救急用的吗?”宸王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就他这三脚猫的轻功,他真的不想拿出来丢人。但此时此刻,也一定比这使不出轻功的小妞儿,和那个一看就不会武功的猥琐大汉要好得多吧?也只能献丑了! 宸王这么着急,可是卓酒和雷停,却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卓酒是没有出手的本事,而雷停则是觉得,这时候不能出手。这是殿下英雄助美的好机会,他不能多管闲事。如果殿下能帮这姑娘夺回了她姐姐的画像,姑娘势必会感激,说不定还会请殿下吃饭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不就熟了吗? 眼见着殿下已经一跃冲到了房顶,在屋瓦上快步而行,很快就要追上那猥琐大汉了。却见…… 一个穿着蓝边儿白袍弟子服的人,翩然落在了那猥琐大汉的面前。 “我去……被截胡了!” 雷停和卓酒同时掩面,简直不忍直视他家殿下的失败。 偏生他家殿下也真是个不争气的!看到马上要到手的功劳忽然被人给劫了,可能是心里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个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嘴里叫着“哎呀呀”…… “啪!”摔到了地上! “宸王……”萧河忙上前去扶起了宸王。 “没事没事,叫我陈兄弟就好。”好在宸王的脑子还在,立刻打住了萧河的话,没让他把那个“王”字说完。 “幸亏我应对及时啊,调用了内力稳了一下,不然就不只是脚扭到这么简单了。我看那房子挺高的。”宸王起身,自己安慰自己道。 小妞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废物!” “败类!你别跑……”说着,又去追那趁空儿逃跑的猥琐大汉去了。 那大汉正想着找个拐弯儿的地方躲起来呢,忽见前方一道青光闪过,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袍的少年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大汉往一旁一闪,还想要逃。 “哎……我说兄弟,你就别挣扎了吧?你是跑不过我的。”青衣把剑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身后儿的容菀汐走了过来,正站在青衣身边,看着一瘸一拐跟着那姑娘往这边儿来的宸王,含笑不语。 果然,即便旅途劳累,也阻挡不了他的风流。 刚刚那一幕,她已经看到了。当时只见宸王在房顶上跑,追着一个粗糙汉子,喊着,“你给我站住”,并不知道这其中原委。如果知道他是在美人面前做表现呢,说什么也会拦住萧河、不让他出手帮忙的啊。 “无耻之徒!你快把我姐姐的画像还给我!”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追了上来,伸手就抢走了那汉子手中的画像。 画像到手,挥起拳头怒骂了一声:“无耻!” 一记拳头已经狠狠砸在这大汉的脸上了。 “哎呦……”那大汉直接被这一拳给撂倒了,牙齿都掉了一颗。 “菀……呵呵……菀汐……”宸王见着了容菀汐,原本是颇为惊喜的。但是那个“菀”字一出口,整个人的情绪,就由惊喜变为尴尬了。 自己这一瘸一拐的样子,一定让她笑死了吧? 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原本是想着风流潇洒地迎接她,可谁承想,出了这样的乱子。早知道就不逗这小姑娘了。 而此时,容菀汐只是看着他微笑,眸光十分了然、十分包容……这让他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小姑娘打开画像来看了看,确定没有损伤,便踢了那大汉一脚:“滚吧!” “是是是……女侠,我这就滚!”大汉忙不迭地爬起来,往来时的路“滚”去了。 “多谢二位少侠帮忙。”姑娘向萧河和青衣抱拳道。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青衣笑道。 “想必两位少侠也是要去青云山庄的吧?我还要找人,咱们改日青云山庄再见!我必定好好感谢二位少侠!”姑娘说着,向青衣和萧河一抱拳,转身边走。 路过宸王身边的时候,忽然退了几步,然后狠狠推了宸王一下:“起开!臭流氓!” 宸王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幸好有萧河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 心里很是不平:“我原本也没拦着你的路!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再说一遍!我不是臭流氓!是你先调戏得我!是你先调戏的我!” 容菀汐摇头笑笑,看得出来,宸王这一次出师不利啊。非但调戏不成,反而自己吃了一肚子的闷亏。 容菀汐可不会和他计较这些,而是上前来,代替萧河扶住了他。笑道:“几日不见,少爷愈发风流了。苦肉计都用上了啊……” 说着,含笑看了一眼他的那悬着的左脚。 “哎……一言难尽啊……”宸王摇摇头,“你就别笑话我了,总之我心里懊悔的很。” “放心吧,少爷若真是对那小姑娘有意思,咱们在青云山庄,还会见着的。到时候少爷再好好施展你的十八般武艺也不迟。”容菀汐安慰道。 听得容菀汐这般大度的安慰,宸王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看到他当街和别的女子打闹,她难道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吃醋么?尤其还是在这种小别重逢的时刻。难道就不会由此而联想到,他这一路都是这么过的? 显然容菀汐是不在意的,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自己却忙解释道:“其实我这一路上,除了和卢采曦她们几个说了几句话之外,都是没和旁的女子打过一声儿招呼的。因为忙着赶路么,所以再好看的女子,我都懒得看上一眼。” “今早儿若不是那小妞儿先调戏我,我也是懒得搭理她的。那种稍有几分姿色的小美女,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你可不要信了她胡说。这一次可不是我招数失败了,而是我根本就没想要用在她的身上。是她调戏我却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恼羞成怒了。” “哦哦,是这样啊……我就说么,少爷的手段这么高明,怎么可能失败?”容菀汐随口敷衍道。 看出了容菀汐是在敷衍他,但宸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少夫人。” 雷停和卓酒慢悠悠儿地走了过来。 刚好去找客房的其他人也过来了,大家聚在了一起。容菀汐更是没有心思在这种小事儿上和宸王浪费口舌了。而是问道:“我看这边客房都很难找,不知道你们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少夫人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而且还给崇阳剑阁的少侠们也找到了住的地方。几位请随我们来吧!”卓酒道。 宸王有些气闷,心想你抢答什么?难道没看到菀汐问得是我吗? “你们的马呢?”宸王问道。 “因为马匹太多,牵着马进城找住宿不方便,我们让四师兄、五师兄和八师兄他们三个,在镇子外面看着马呢。想着等找到住宿的时候,在去把马匹接过来。”容菀汐道。 宸王点点头,故作很冷静的样子、故作没有丝毫小别重聚的欢喜的样子。转而对萧河笑道:“萧少侠,我们站在这大街上说话不方便,还是先到落脚之处吧。中午到我们那里去,大家坐在一桌儿上,痛快地吃酒聊天儿!” 再见到自己这位大恩人,萧河心里是很激动的。一时竟是语塞了,只是痴痴地看着宸王,应了一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小别情浓 看到萧河看宸王的眼神儿,容菀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了。我说大师兄啊,虽然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假,但你也不必用这种看到久别重逢的恋人般深情的眼神儿吧? 但宸王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好像被一个男人如此深情的注视,是理所应当的一般。只是豪气地向其他几人一招手:“兄弟们都跟我走!” 容菀汐笑笑,心想咱们的宸王殿下,可真是入乡随俗啊。在朝堂上,是一个言行举止颇为稳妥、诗书礼仪颇通得的位重王爷;而到了江湖里,才几天呢,就全然是那江湖侠士的豪爽做派了。 如此玩笑地想着,竟是不知不觉间,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去了。等察觉到的时候,人已经和他并肩而行了。 察觉到容菀汐走到自己的身边来,宸王低头将唇畔附在她耳边,缓缓地、轻轻地说道:“分别了这些日子,菀汐可想本王了?” “才几天呢,还来不及想呢。”容菀汐淡然道。 宸王吃败,悻悻地直起了身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路了。 容菀汐忽然起了“调戏他”的念头儿,抬头看向宸王,笑道:“你可想我了?” “当然!当然想了!想得很呢!日日想、夜夜想、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出恭的时候都在想!”宸王不假思索的,音高一调儿地说道。 “哎呦!”容菀汐被他弄得猝不及防,只好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往一旁走了几步,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开得远一些。真的很不想让师兄弟们觉得,她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但是师兄弟们丝毫不给面子的放肆笑声,已经说明了——她剖白不得! 原是想着将宸王一军,用眼神儿奚落他一下的。她料到了宸王一定会说想她,可是只要宸王这话一出口,她只需用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儿,就能将宸王给噎得窘迫不已。因为刚刚和那姑娘当街打闹的一幕,她可上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谁承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到底还是让宸王将了她一军,胜了这一局。 宸王乘胜追击,直接长手一捞,将容菀汐拉到自己身旁来。就势搂住了她的肩膀,用上了力道,紧紧搂着,让她挣扎不得。 “菀汐,不要做徒劳的挣扎。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难道不想让你的伙伴们觉得你家庭幸福婚姻美满?” “不想。”容菀汐没好气儿地应了这么一句,但最终也没有推开他。 因为她已经料到了推开宸王的后果。宸王非但不会就此收敛,反而会继续追击。 她可不想让师兄师姐们认为,她是在和宸王打情骂俏。既然不管怎样都是要被师兄师姐们起哄一番的,还不如这么安安静静地接受了,没有必要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就这么被宸王旁若无人地拥着肩膀,时而低头在她耳边耳语,做足了恩爱。总算熬到了宸王找的那民宅。 路上宸王已经和大家解释过了,说这边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就连民宅都不太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两个,其中一家的老伯,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但好在我们最多也就住一天半,五月三十一早儿,就要出发前往青云山庄了,所以也不妨事。 对于宸王会和他们同行,崇阳剑阁的弟子们显然是不意外的,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显然萧河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至于这买名额一说,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萧河是一定不会要趁宸王的银钱的。但毕竟如果没有他们跟着,崇阳剑阁的名额,可是会卖上大价钱的,所以他们也不能让人家赔太多,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只是要找一个恰当的留钱方式。 进了院儿,师兄弟们商量着安置了。一共五间房,加上唐少他们兄妹三人,共有十三人,姑娘们两人一间,男人们就三人一间、四人一间反正怎样都是能住得下的。 容菀汐很自然地说道:“我和蒹葭还有月痕,我们三人一间吧!两位师姐一间,这样师兄们和唐少、青衣公子,都能住得宽松一些。” “你瞎凑什么热闹?”宸王拎着容菀汐的衣领,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来。 “我没有凑热闹啊,我在帮大家合理分配房间啊。”容菀汐不解。 “你自然是和我一起住,干嘛去分人家的房间?让蒹葭和这位月痕姑娘两人一间房不好?别去挤着人家!”宸王道。 边说着,还好像害怕她会跑了似的,抓着她的肩膀不放。 自见着这位陈大哥之时起,月痕就在有意打量着他的容貌。只是刚刚距离有些远,且陈大哥又是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看清。如今大家都站在院子里,面对面儿地站着,对他的容貌自然是能看清楚的了。 “菀汐,想不到你家相公竟然是个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哪!难怪你听我唐哥哥说起那六国第一美男子君紫夜,那般不以为然了。虽然我也没见过君紫夜的正脸儿,但如今见了你家相公这般容貌,觉着若是让你家相公和那君紫夜去比一比,定然不输的。最差的情况,也打个平手啊。” “君紫夜?这家伙怎么这么有名?我们昨晚打尖儿的时候,也听到有人谈起他来着,也是赞不绝口的。据说此人极其神秘。”宸王笑道。 “有人赞不绝口,有人却很是不喜欢呢”,月痕笑道,“陈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大哥二哥说起这传说中的六国第一美男君紫夜,众人都听得入神、都是心向往之,但菀汐却说,不觉得那君紫夜怎么样,说觉得他这六国第一美男的称号,或许是名不副实,是大家谣传出来的呢!” “然后我们就问她啦,说,王兄弟,你觉得什么样儿的男子,能担得起这六国第一美男的名号?你猜她怎么说?” 听着月痕的讲述,宸王有些得意。正了正衣袍,清了清嗓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菀汐,我知道你敬我爱我倾慕着我,但你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这么说啊?让人觉得你多恋夫呢?” 容菀汐狂汗…… 一跺脚,道:“你想多了,我说的可不是你!” “是啊,你是没有直说,那人就是你家相公。但如今一见,你形容的,可不就是你家相公吗?” 月痕在这儿欺负她,八师兄那小屁孩儿也跟着凑热闹,说道:“对对对!现在这么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从长相上看来,你家相公的确有倾城之容。只是你说的那种性情气度……我们目前就看出了……咳咳,大笑如骄阳、朗笑如春风、撩人如登徒浪子、玩闹如孩童般开怀。至于其他的嘛……” “什么痴情如情仙转世啦,杀伐决断如苍生之主宰啦,碧波江上抚琴弄诗啦……一概没看出来。” “你这小屁孩儿,记性倒是好得很呢!”容菀汐一脸怒气地说道。 “我不你叫我小屁孩儿!我是你师兄,我是你八师兄!小师弟,你忘了本门的门规了吗?谁让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屁孩儿气道。 容菀汐“哼哼”一声,心想谁让你奚落我来着?我就这么说了,怎么了?谁说我说的就是我身旁这动如失心疯的人了? 但心里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她身旁这个自信心很足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些话,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八师兄,内子不懂事儿,我代她向你赔罪了。”宸王一抱拳,笑道。 “好吧,给你面子!”小屁孩儿也是好说话儿。 大家在院子里说笑了一会儿,萧河正式介绍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和唐少、青衣、月痕三人给宸王认识。随后就各自挑了房间,稍作安顿去了。宸王约了大家中午一起到他们的院子里去吃饭,说好了让卓酒过来叫他们,就拎着容菀汐离开了。 容菀汐被宸王拎着衣领,心里很是不舒服。出了门儿,就用力挣扎开了。正了正自己的崇阳阁弟子袍,心疼道:“一共就两身儿衣裳,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宸王看着她的面容,笑道:“弄坏了再买,我给你买。” “用不着。”容菀汐甩给了他这一句,就扬长而去了。 “走反啦!这边儿……”宸王快走两步,将她拉了回来。 容菀汐也只好灰溜溜地跟着他。 看到这小女子如此乖觉的样子,宸王的目光,一时竟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收不回来了。 “你看着路,别看我了。”容菀汐提醒道。 心想宸王这是在刚刚那位姑娘的身上受了挫,来她这里重振旗鼓来了。可是对他的这一番深情注视,她已经有抵抗力了。应该……吧…… 深吸一口气,将身体中的因他的深情注视而起的些许不自在都抛了出去。 宸王原本是拉着她的手腕儿的,但不知怎么的,听到她这么一说,手不自觉地滑了下去……是不看她了,是看路了,但是却牵住了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一碗鸡汤 容菀汐看了宸王那一瘸一拐的左脚一眼:“不错嘛,毅力很足嘛。即便伤成这样儿了,还能硬撑着走路潇洒如初呢?”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宸王道。 他是觉得一瘸一拐的实在太丢人了,而且也觉得正常走一走反而会好得快一些,所以这般牵着容菀汐,便是咬牙阔步而行,做足了风流潇洒的姿态。 “好啦,别硬逞强了。你看你……”容菀汐举起他的手,用手指摸了下他的手心儿,举着自己沾着水珠的手指给他看,“手心儿都疼出汗了。我看你这不是坚强,而是缺心眼儿。能舒服着谁会偏要让自己痛苦着啊?” “我说你……”宸王打了一下她的头,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脸,“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容菀汐笑笑,自己阔步往前走了,只用潇洒的背影留给宸王一句话,“让雷停和卓酒扶着你吧!” “用不着!”宸王虽是这样说着,但也是不再逞强正常走路了,而是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把手搭在了容菀汐的肩膀上,瞬间变成了软骨头:“你扶我。” 容菀汐摇摇头:“行吧,看在你是伤者的份儿上。” 宸王嘴角含笑,很是得意。容菀汐并未察觉,而真的只是怀着一颗照顾伤者的善心而已。 小别重聚,不知不觉间,却反而关系更近了些…… 回到房中,容菀汐将自己的身上挎着大褡裢扔在了桌子上,直接扑向了干净的床。虽说这民家房舍中的床铺不算柔软,但趴在上面,也绝对要比在马背上颠簸舒服得多了。 “呦呵,大娘真不错啊,还给我们弄了热茶。”宸王见圆桌上的茶是温的,给容菀汐倒了一杯,给她送到床前来。 这屋子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有一张圆桌、一个小的梳妆台、一个只有一间柜子的衣柜,当然,还有一个铺着青色褥子的很干净的床。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屋子里拥挤得很,从圆桌到床边,竟然只有五步的距离。 宸王在床边坐下,将热茶递给容菀汐。容菀汐翻身起了,立起枕头靠着,把自己的姿势摆舒服了,这才接过了宸王的茶。 “我看你和那些江湖人混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让我端着这么半天,接了茶,还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呢,你就急着给我定罪。你非要找茬儿,我有什么办法儿?” “而且还牙尖嘴利的。”宸王笑道。 容菀汐懒得搭理他的挑剔,忙活了一上午,是有些口渴了。趁热喝了茶,听宸王问道:“崇阳剑阁的人怎么样?和他们相处得还自在吗?担心你来着,害怕你和他们一起赶路不舒服,害怕崇阳剑阁中有什么心存歹心的人。” “自在是自在,师兄们也都挺好的,就这么几天,就算真有心存歹心的人,谁还能下毒手不成?只不过……我瞧二师兄是个很有心思的人,这倒是与咱们无干,只是以后在崇阳剑阁中,或许会对大师兄不利。但咱们这个做局外人的,也不好出言提醒,也之恩给你这么白担心一番罢了。” “二师兄?”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记性未免也太不好了吧?刚刚萧河还和你介绍过的。 “就是咱们往民宅走的时候,去叫四师兄、五师兄和八师兄跟上来的人,你记得吧?你还说他一人牵四匹马,却还能走直线儿,很厉害呢!” “啊……你说他啊”,宸王道,“看起来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不过我是不担心的,这种人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容菀汐笑笑,搞了半天,是担心人家对她有非分之想?弄得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心里想的是这事儿。 如果他早这么问,她才不会和他说这些呢。因为这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你歇过来了没有?”宸王问道。 “干嘛?” “我们去集市上买菜……你会买菜么?买些好吃的,回来让大娘给咱们做。我有预感,那大娘做菜的手艺一定很好。这些天一直吃酒馆儿的东西,都吃腻了。宸王笑道。 “走吧!”容菀汐咬牙撑着坐起来。 宸王看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又将她按在了枕头上:“好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容菀汐看了眼他的脚,笑道:“你这半残疾都没说什么呢,我哪儿有偷懒的份儿啊?放心好啦,我就是故意邪乎一下,其实没有那么累。我们昨晚睡得早,而且睡得也很好。” “我……们?”宸王立刻一脸的警醒之色。 “我和其他房间的师兄师姐们。”容菀汐嗔了他一声儿。 这小子可真是……就算真的和别人一起,他也不关心吧?只要事情别败露,别让他脸上无光不就行了吗?干嘛弄得多在意的样子? “走吧……等下肚子都饿得要唱歌儿了。”容菀汐推了宸王一下。 “你饿啦?那怎么不早说呢?刚刚在集市上的时候,有那么多小摊儿,买点儿吃的不就成了?”宸王说着,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容菀汐。 “骗你的,不饿。什么叫开玩笑你不懂吗?”容菀汐头都没回,就很嫌弃地说着。 “我说几日不见,你这脾气见长啊?怎的越来越嚣张?你还真当这是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你了?”宸王拽住了容菀汐的衣领,将她强行拽了回来。 容菀汐奋力挣扎,心想我就以为这是天高皇帝远了,没人能管得着我,怎么着吧? 要是在江湖上我不自在一些,等回到王府,日日受你的压迫,却大气儿不敢出,那种日子可有的熬呢!还不趁着现在能舒坦的时候,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少爷和少夫人这是要出去吗?” 两人正在你拽着、我挣扎着之间,见卢采曦端着一个木质托盘,正往这边走来。 宸王见卢采曦是从厨房里出来的,且有端着托盘,问道:“采曦这是做了好吃的给我吗?” “昨晚连夜赶路,少爷的身子必定受了不少消耗,妾身刚刚去集市上的医馆,买了些补身的药材,给少爷熬了鸡汤。少爷,趁热喝了再出去吧?” 宸王却是并未松开容菀汐,仍旧拽着她的衣领,对卢采曦笑道:“采曦有心了,这一路上,能这么关心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容菀汐听他说得酸溜溜的,心里有些不满。心想难道我没有事先给你准备好补身的药丸吗?更何况我并不知道你昨晚是连夜赶路的。不然即便此时是在江湖中,为了我们两个长远的和谐关系考虑,我也是会对你做一些例行的关心的。 宸王继续道:“只是我们现在要出去买菜,晚了怕是赶不上中午吃饭的时辰了。这鸡汤,闻着就香喷喷的,你快拿回厨房去温着,晚一些,让崇阳剑阁的人也过来一起尝尝你的手艺。” 说完,伸出另一只闲着的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蛋儿。然后就一瘸一拐的,拎着容菀汐的衣领往门口儿那儿走了。 “少爷!你受伤了吗?”卢采曦见此,急忙追了上来。 但许是因为太着急了,脚下一绊,踉跄地扑倒在地,热腾腾的鸡汤洒了一地,而她的手,正杵进了那热腾腾的汤盆中。 这下,宸王总算放开了容菀汐,忙回身扶起了她。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手可烫坏了?快让我瞧瞧。” 也不知道是因为烫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卢采曦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道:“可怜了妾身的这一碗好鸡汤,少爷还没喝上一口呢……我实在是太笨了,实在是太笨了……” “快别说了,还是先回屋去,我去问问大娘,有没有什么治疗烫伤的药膏。”容菀汐也扶着卢采曦,温和劝道。 老妇听到了院儿内的声音,拄着拐杖快步出来,问道:“怎么啦?” “大娘,您家里有烫伤的药膏吗?我家妹妹伤着了。”容菀汐道。 大娘瞧容菀汐是一身男子装扮,但说话却是温柔好听的女儿之声,愣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她是个姑娘来。忙道:“烫伤的药膏是没有的,但是我这儿有一个法子,用大酱往那烫伤之处抹一抹啊,准好了。你们先回屋等着,我去给你拿。” 容菀汐之前也从赵婶婶那里听过这个土方子,知道这是很有效的。因而道:“大娘,你告诉我大酱在哪儿,我自己去取就行了。” 容菀汐是见大娘腿脚不太方便,不想让她折腾。 话音刚落,就听卢采曦忽然由默默垂泪变成了大哭:“少夫人绕了我吧……我才不要把大酱抹在手上。沾染这么恶心的东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容菀汐眉心一簇,心想你要不要这么夸张?这是有用的土方子,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但回身之时,却只是平淡笑道:“是姐姐的不是,忽略了妹妹你身娇肉贵的,用不得这土方子。妹妹放心,我这就让人去集市上给你买药膏。妹妹还是先随少爷进屋吧。烫伤了手,可是好大的事儿呢……要好生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是否委屈 容菀汐面带微笑,话说得平平静静的,也听不出有哪里不满的,更听不出有什么奚落之意。但宸王却很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烫伤了手,多大点儿事儿啊?手上连个烫伤的水泡都没起,就只是烫得红肿了而已,至于这么呼天抢地要死要活儿的么? 可越是听出来了,却越要和她对着干。一把横抱起卢采曦,不耐烦地吩咐容菀汐:“你还愣着干什么?有说话吩咐人的功夫儿,自己都到集市上去了!快去买了治烫伤的药膏儿来!” 容菀汐见宸王如此,不免愣了一瞬,心内猛地一凉。 但转瞬便意识到了宸王的意图,因而只是平平静静地向宸王施了一礼,恭顺道:“是,妾身这就亲自去买。” 宸王见容菀汐这般平平静静的样子,心内却有些不忍。这小女子,无论心里有什么情感,都是不行于色的,若此时,她真的因为这话而心里不舒服呢? “想什么呢?”心里忙给自己敲响了一记警钟,“不就是要看看她受了你这番呵斥,是否会失落么?如今明显这小女子没什么失落之感,你不说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也就罢了,反而担心起来?” “快去吧。”因而只是这么冷淡地吩咐了容菀汐一声儿,就抱着卢采曦进了屋。 昨晚连夜赶路,一到这民宅中落脚,初夏和知秋就回房休息去了。刚才听到了院儿内的声响,挣扎了半晌才醒,见竟然是宸王和卢采曦合着伙儿欺负她家小姐,哪能就此善了了? 初夏跑了出来,扶着容菀汐,高声道:“小姐一路劳累,刚到这院子里落了脚,怎么能折腾着?小姐是大家闺秀,平日里不娇气着,却并不代表我们不是身娇肉贵的。若真要比其这身子娇贵来,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们家小姐的!小姐您先回奴婢房里歇着,奴婢们去镇子上买那烧伤的药膏儿就是了!” 说着,更是扯着脖子向卢采曦的屋里喊道:“只是也不知道人家医馆的郎中会不会卖给我们呢!就只是烫着了手而已,多大点儿事儿啊,等下自己就消下去了!要说啊,这有的人自己走路不小心,又不是旁人推的她,有的人就算心疼得很,也不能把气撒在无辜之人的头上啊……” “好了初夏,别嚷嚷了”,容菀汐拉了初夏一下,道,“你和我去吧,去镇子上找一家医馆。” 其实容菀汐本可以迅速制止住初夏的,但初夏这丫头嘴快,一张嘴就已经连珠炮儿似的说了好几句了。就算是迅速阻止住,这话儿也已经说了一半儿了,既然这怒气都已经表露出去了,便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敛的,还不如让她说个痛快。 说给宸王听听,也好。 她本应知道宸王是故意气她的,本不应该和宸王一般计较,本应一笑了事。但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小别重逢,又是见他当街调戏姑娘、又是见他这般嘴脸,两者混在一起,心里竟是极其的不舒坦,憋闷得很…… “走吧。”容菀汐觉得心里有些乱,便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拉着初夏出叾门儿。 老妇见此,也看出了这是正室被小妾给欺负了,心里很是不忍。也拄着拐杖和随着容菀汐出来,笑道:“小娘子……我陪着你们一道儿去吧。你们对这镇子不熟悉,不知道这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大娘,您腿脚不方便,我们岂敢劳累您呢?我们俩到集市上去找就是了。”容菀汐道。 “不需要到集市上去”,大娘道,“这附近就有一家小医馆,他家的郎中也不错,我们本地人都去他那而看病。” 见大娘一番好心,容菀汐自然也不能再推辞了。若是再推辞下去,怕是会让大娘心里觉得不舒服的。 因而扶住了大娘,笑道:“你就劳烦大娘带我们去了,我们今天刚到这里,对这里真是不熟悉。这路远路近的,倒不要紧,就怕找着了不靠谱的郎中,开得药不好呢。” “嗨……”大娘道,“多大点儿伤啊?别说是这医馆的坐馆郎中,就是那游方的半吊子,随便给个药膏都能只好了。邪乎什么……” 大娘低声道:“小娘子,咱不着急,慢慢儿走。为她火急火燎地操劳什么?” 容菀汐觉得这位大娘很有趣儿,虽说是上了年纪了,但言谈和神态都很有了活力,难怪以这般年纪,宸王却叫她大娘,而不叫她“老奶奶”。瞧她的言谈和神态,岂不是和四五十岁的人无异? 一路闲聊着,容菀汐知道大娘姓周,儿子十几年前就被征去边关当兵了,现下在边关,好像还是一个小队长之类的。但是她也不太清楚,只是儿子每年都会回来瞧瞧,这是让她很放心的事儿。 儿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留下了这么一个哑巴孙女儿,就她自己在照看着。儿子有意请辞归家,但一来儿子已经做了小官儿了,这事儿不太好办;二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儿还硬朗着呢,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因而不让儿子太早回来。 和大娘一番交谈,觉得风国内有这般明事理、心态乐观的老年人,真是风国的一大幸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容菀汐不觉得周大娘是个例外。在风国境内,一定还有很多和大娘一样的乐观开明的老人家。 到隔了三条街的陈氏医馆买了治烫伤的药膏儿,陈大夫也说,其实如果只是烫红肿了,直接用大酱抹上去,不出一个时辰,准好了。 只是咱们的卢美人身娇肉贵的,受不得这大酱的气味儿呢。 回去的路上,初夏道:“小姐,你说那卢采曦平日里也并非那举止慌忙之人,原本端着鸡汤,就应该是小心着的,怎么可能忽然就摔倒了?我怎么觉着她是故意的呢?” 容菀汐淡淡笑道:“许是见少爷的伤了脚,一时心急吧……” 是真摔着了还是假摔着了,又有什么关系?这一路还长着呢,要是这些小事儿她件件都这般计较,可是有得心累了。既然不是在王府中,她没必要做那当家主母安稳家宅的事儿,还是随着自己的心,自在而行,得过且过吧。 回到周家院子里,容菀汐谢过了周大娘,将药膏给卢采曦送到房间里去了。 见宸王并没在房间中,而是卢采曦自己坐在圆桌旁生闷气呢,容菀汐笑道:“妹妹可觉着好些了?特意给妹妹买了盒味道香甜的药膏儿。医馆的郎中说啊,这药膏儿还有滋润肌肤的功效呢。” 卢采曦原本是自己坐在房中生闷气的,但是见容菀汐进来了,忙起身施礼笑道:“给少夫人请安。都是妾身的不是,毛手毛脚的。见了少夫人,还没来得及给少夫人请安呢,就先劳烦了少夫人这一趟。少爷也真是的,原本也没多大的伤,怎么就这般着急呢?” 心里未免暗暗懊悔,心想殿下走后,她怎么就忘了关上房门了?要是被容菀汐瞧见了她刚刚那失落气闷的神情,会否拿到殿下面前去卖弄?说自殿下走了之后,她独自坐在房中生闷气?若是被殿下知道了,可要以为她太敏感多事了。 “应该的。妹妹这纤纤玉手,若是因此而留下什么疤痕,可不要让少爷遗憾死了?”容菀汐笑道。 “少爷呢?”这才察觉到宸王不在一般,问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不想耽误少爷的时间,就让少爷去忙自己的事儿了。少爷带着云裳去集市上买菜了,说是下午要请崇阳剑阁的少侠们来咱们院子里吃饭。原是要赶着午饭的时辰的,但被我的不小心一闹,怕是来不及了。”卢采曦说着,一副颇为自责的样子。 将药膏送到了,例行关切一番,容菀汐也不愿意花费时间和她多谈。因而只是将药膏放在桌子上,便笑道:“我刚回来,东西还没收拾好呢。这药膏放在这里了,妹妹记着一个时辰涂抹一次。妹妹受了这样的伤,可是要好好休养着,我就不打扰了。” 见容菀汐要走,卢采曦起身,向容菀汐恭敬施礼:“恭送少夫人。” “在外面无需多礼。”容菀汐只是淡淡笑了一声,但身为王妃的威严,却已经随着这淡笑而端起来了。 初夏站在门口儿,等自家主子出来了,只是随着往主子的房间走,并没有再奚落卢采曦。 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图一时痛快而已。既然卢采曦没有和她算计方才那一番奚落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继续计较。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让宸王自己心里想着去吧。 见小姐和初夏回来了,知秋从房中冲出来,跑到容菀汐房间去。 “小姐,这一路上跟着崇阳剑阁的人,一定有不少奇遇吧?快和我们说说!奴婢都等不及要听了!”知秋趴在桌子上,双手拖着下巴,焦急地问道。 初夏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关上了房门,也同容菀汐和知秋一起,在圆桌旁坐下,笑道:“是啊是啊,小姐快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亲如姐妹 初夏知道知秋平时虽然小孩子脾气,但却绝对不是这样不关心小姐的人,之所以在小姐受了委屈的情况下,还引着小姐给她说江湖中的事儿,只是想要用这些事情,转移小姐的注意力。因而便忙配合着。 “虽说没几天,但这一路上有趣儿的事儿可多了呢……说起来啊……”容菀汐看了看茶壶,道,“也没人给倒个茶啊,那些果子啊、瓜子儿啊什么的……” “奴婢房间的包袱里有五香瓜子儿,还有红枣儿和甜瓜!奴婢这就给小姐拿来去!” “水果要洗干净了啊!”容菀汐道。 “放心吧小姐!” 小丫头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儿。 “小姐,奴婢给小姐倒茶!”初夏也殷勤道。 “哎……忘了说了,要是再有些点心什么的,就好了……”容菀汐摇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小姐,奴婢房间的包袱里有点心,奴婢这就去拿!” 初夏说着,也飞一般的出门儿了! 容菀汐笑笑,渐渐的,神情却有些落寞…… 不知为什么,这心底深处,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憋闷,难以化解…… 回来之后,看到宸王并没有在房间中陪着卢采曦,容菀汐心里便更能确定,宸王刚刚一定是故意那么做的了。所以既然如此,她心里还有什么可憋闷的?难道不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和宸王如常玩笑相处么? 更何况,就算宸王是真的在训斥她,又有何妨?难道还需要这般往心里去么? 容菀汐不想骗自己,她必须承认,心底里,有些情感,正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但也正因为她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更能将这变化控制好,更能将心底里的一切,恢复到它本来的模样。 有了不该有的变化,她会先将这变化控制住、不让它再继续滋长;然后,便将它彻底清除出去,就像这变化从没有出现过一般。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到。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而已,如果连这一点点情感变化都控制不住,她就不是容菀汐了。 容菀汐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极其清醒的人。这是从小儿便养成的性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之,这就是她的性子、她的模样,已经成了人生中的定数,无从更改。她也不想要更改。 初夏先回来的,捧着一个点心盒子,道:“小姐,这是昨晚我们路过一个生意特别好的糕饼店的时候,奴婢特意买来珍藏着的,都没舍得吃。就想着等小姐也到了,和小姐一起吃呢。要是小姐不说啊,奴婢险些给忘了!要是坏掉了,那可多可惜呢……” 容菀汐打开这个精致的点心盒子,拿了一块儿出来,先凑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确定了没坏,这才送到嘴里吃了。 “放心吧,不是坏的,而且味道很好。”容菀汐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用清茶漱了口,这才说道。 初夏却不乐意了,闷闷地坐在圆凳儿上,道:“原本也不会坏嘛,昨晚上刚买的!奴婢一心给小姐留着,小姐却嫌弃!” “我哪里嫌弃了啊?”容菀汐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是基本的常识好吗?现在天气热,隔了一夜的东西,吃之前,还不得确认一下腐坏了没有?” “哼。”初夏哼了一声,自己拿了一块糕点,气呼呼的,一口就咬下了一大半儿。 看得容菀汐都觉得噎得慌了。果然,紧接着,这小丫头就迅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勉强漱下去了。 知秋也从厨房里跑了过来,端着两个果盘儿,一个果盘儿里是瓜子和花生,另一个果盘儿里是红枣和切好的甜瓜。 “奴婢瞧着,大娘家的厨房里收拾得好赶紧啊,这小磁盘,光可照人的。”知秋道。 容菀汐拿了个甜瓜来吃,示意初夏观上房门。 待到初夏关上了房门,容菀汐方笑道:“看来你们一路上跟着宸王,过得不错啊。好吃好喝的。” “什么啊,都无聊死了”,初夏道,“每天就是赶路和住宿,再不然就是吃馆子,买吃的,一点好玩儿的事儿都没发生,惊险的事情倒是有一件呢。” “哦?什么惊险的事?”容菀汐虽说是随口一问一般,但心底里,却是有些担忧。 “就是在前天晚上啊,有刺客袭击了少爷的房间,好在少爷英明,房间中住的是雷停。这样一来,对方找错了人,反而让自己现形儿了。雷停大哥他们好厉害啊,一番打斗,就把进来的刺客给抓着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后来少爷又让他们逃了。但反正那些人吃了亏,估计以后也不敢再来了。”初夏道。 容菀汐只是听初夏说了个大概,但却也能想到宸王让他们逃走的意图。 “但是敬雨大哥不在,换了程大志给咱们赶车。奴婢觉着,应该是少爷让他跟踪那些人去了,想要找到他们的老巢。这样一来,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他们还会再来了。”初夏又道。 容菀汐笑道:“行啊你,这点都能想到,看来是越发的聪明了。” “小姐,奴婢也想到了!”知秋忙着来求表扬。 “是,知秋也聪明啦……”容菀汐笑道。 虽说看到宸王此时是平平安安的,但是这一路上的惊险,也是可想而知。不免觉得……有些后怕。 问这两个小丫头对方是什么人,她们自然是不清楚的,还是要等宸王回来,问问宸王才行。 只是隐约觉得,那些人绝对不是什么谋财害命的普通江湖匪徒,而是有人有意派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宸王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 而这人是谁呢……似乎只有东宫那股势力会这么做…… “但是后来,明明危机都解除了,少爷还是带着卢美人在一个房间住……怕什么啊?好像是生怕卢美人会受伤似的呢!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对小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嘛……”初夏有些忿忿不平。 容菀汐笑道:“这几天我不在身边,他一定撒欢儿似的拈花惹草,到了晚上,还有兴趣陪着容菀汐,也是够他劳累的了。” “没有啊,少爷并没有沾花惹草。说起来,这两天小姐不在,少爷还算是本分的。昨儿我们路过百花楼,那边正在选花魁呢,卓酒开玩笑地问少爷,要不要停下来凑一天热闹。但少爷却说,急着赶路呢,没心情儿。说起来,这几天也就是和卢美人说了几句话而已,还有晚上和她同房了一夜,其余的……还真挺不错。” 其实容菀汐刚刚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要从小丫头们的嘴里听听,宸王这几天到底有没有风流快活。听到初夏这么说,容菀汐的心里,顿时有了舒坦之感。原来宸王并没有和她说谎,而真的是只有今早这一件事儿而已。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容菀汐笑笑,心想若不是趁早意识到了自己心底的些许涟漪,时日长了,只怕真的收不住了。 此时竟然也会对他是否拈花惹草这般在意了…… “小姐,你快别听我们说了啊!快给我们说说,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崇阳剑阁的那些少侠们是不是都很帅啊?等见到了他们,奴婢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多亏了他们救下了小姐,不然奴婢们可要担心死了!” 容菀汐听知秋连珠炮儿似的说着,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啊,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想不想听故事?想听故事就安静一些。” “好,奴婢不说了,小姐说。”知秋捂住了嘴巴。 容菀汐笑道:“我这一路上,可遇上了不少好玩儿的事儿呢。先是见识了这江湖中的纨绔公子是什么样儿的、又见识到了江湖上有名的败类铁手帮的人、还结识了三位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少侠……” 容菀汐说得仔细,把这一路上的见闻,都给她们说了。 这两个丫头痴痴地听着,眼中满是向往的神色,就像当初她听唐少和青衣讲述江湖之事时的那般向往。 这恣肆的江湖,的确太引她们这些久在深闺中的女孩子们的好奇心。其实容菀汐倒还好,毕竟是同父亲在边疆生活过,但这两个丫头可是不同了。 说刚说完那兄妹三人行侠仗义的事儿,容菀汐就笑道:“见不着这些,你们两个也不用觉着有多遗憾,等过两天我们到了青云山庄,一定还有不少好玩儿的事情要发生呢。” “小姐,你说,如果我们也是会武功的人该有多好。这样我们也可以仗剑江湖了。我要做一个飞来飞去的女侠!”初夏道。 “对对对,而且一定要使剑,我觉得会使剑的女人都好漂亮啊!”知秋应和道。 说道会使剑的女人,容菀汐想到了——蒹葭。但是蒹葭姑娘,可是和“漂亮”二字有些距离的,与“英俊”倒是挺沾边儿。 “说什么呢?刚到门口儿就听到你们兴冲冲的声音了……”宸王推门儿入,满面春风地笑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细致关怀 看到宸王进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若说先前这里是一座火山,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冰湖了。 初夏起身,道:“小姐,奴婢们先告退了。要是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来奴婢们的房间。奴婢们的房间还是很大的,多一个人也能住得下。” 她所说的“不舒服”,自然不是指身体上的不舒服了,而是指的心里上的不舒服。 知秋也随着初夏起身,向她家小姐施了一礼告退,根本就没有搭理宸王。 就好像站在门口儿的宸王是一根石柱子似的,避开了宸王而行。 见这两个小丫头走了,宸王回身关上房门。问道:“买了药膏了吗?可好用?” “既然如此,少爷为什么不去卢氏的房间亲自问一下?”容菀汐淡淡说了这一句,就淡然起身,也绕过了他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帮周大娘去厨房忙活一下。”容菀汐道。 看到容菀汐如此冷淡离开的样子,宸王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容菀汐如此反应,难道不说明,他的计谋成功了么?可一看到她这般淡然的样子,总会想到她心里的落寞,未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因而只是在原地愣了半晌,便不继续坚持下去了,而是追了出去:“我陪你一起吧。都怪我,买回了这么多东西,有的忙了!” 容菀汐也不吭声,他爱来便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进了厨房,见周大娘和周玲玲正在摘菜。 容菀汐记得周大娘说过,周玲玲是个哑巴,所以只是向她温柔地笑笑,并未说话。看到周玲玲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显然是有些分不清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笑对周大娘道:“周大娘,我该怎么和玲玲交流呢?玲玲认字吗?我想告诉她,我是个女人。” “你和她说吧,她能听得懂,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说起自己孙女儿的病,一贯乐观的周大娘叹了一声,道,“玲玲原本是会说话的,好好儿的一个漂亮女孩儿。可是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喉咙,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提起那场大病,周玲玲的脸上也有些凄然,低下了头。 容菀汐揉揉她的头,笑道:“玲玲有没有听过,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玲玲抬起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其实不能说话反而是好事。人的语言啊,是最靠不住的,只有用眼睛、用心感受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所以玲玲一定比我们这些会说话的人都聪明。”容菀汐笑道。 “所以说嘛,你的脑子并没有随着这江湖风雨丢掉了,还是聪明依旧”,宸王趁机笑道,“那个……就是说,你要用心去感受,不要只是听对方说的。” “为什么呢?”容菀汐抬眼,笑看向宸王,“为什么呢?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何必要弄得这么麻烦?就只是按照对方表露出来的意思去领会、去做,难道不好么?” “咳咳……也好。”宸王尴尬道。 她的意思是,她懒得去揣摩他的意思,是吗? 所以说,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 容菀汐看了下厨房里还需要忙活的事儿,什么砍柴升火啦、切肉焯水啦,她都是不会的,所以还是摘菜和洗菜更容易一些。 因而上前去接替周大娘:“大娘,您去弄那些鸡鸭鱼肉吧,我来洗菜。” “也好,那些东西油腻腻的,你们一定都不会做的。”周大娘笑道。 容菀汐坐在大洗菜盆儿前的小木凳子上,开始摘菜洗菜。 “我来帮你吧!”宸王蹲到容菀汐身旁来,献殷勤。 “君子远庖厨”,容菀汐淡淡道,“少爷若是显得无聊,不如去卢氏那里陪她说会儿话。我这边是不需要人陪的。” “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说不到一处去。”宸王说着抓了一把韭菜在手里,回身问大娘道:“大娘,这个怎么弄啊?” 周大娘回身看了宸王一眼,很不悦地说道:“小伙子,祸从口出,我还是不说话的好,免得落得你这样的下场。早知此时何必彼刻哪?” 被人如此嫌弃着,宸王悻悻地转过身来,只好将这一把韭菜放下了。 其实容菀汐也不会摘。但是看着,觉得应该只是把头尾的脏东西和蔫吧叶子摘干净了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因而好不怯场地将这一把韭菜拿了过来,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摘。做了十足的派头儿,就好像自己原本就很擅长摘韭菜一样。 看到容菀汐如此胸有成竹、且看起来有有些很熟练的样子,宸王向容菀汐竖起了大拇指:“娘子,你真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得就是你这种贤妻了。” “嗯。”容菀汐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算作听到了他的话。 受到如此忽视,宸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在说些什么为好。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道说什么,又不会摘菜,就只能在她身旁这般静静地陪着。只是他的脚崴到了,蹲着实在不舒服,只能用一只脚作为支撑另一只脚要伸出去。看起来倒像是压腿的姿势似的。 容菀汐看了他的腿一眼,心里暗道了一声:“活该。” 但却想着,她是带了跌打膏药来的。反正带都带来了,要是不给他用上,也是白费了那膏药的用处。因而就手儿在水盆而儿里涮了手,就起身出门儿去。 “你干什么去?”宸王也起身,问了她一句,便要追上去。 但是……今天他的这一双腿脚儿实在太不争气了,蹲麻了! “我马上就回来,你别跟来了。”害怕他又用他那伤残的脚走路,强忍着疼痛跟出来,容菀汐回身回了他一句。 “哦。”宸王应了一声。 看到容菀汐的小凳儿没人坐,宸王先坐在上面,舒服一刻是一刻,等菀汐回来再给她让出来也是一样的。 不多时,容菀汐拿着个巴掌大小的小铜盒进来了。 宸王立刻起身,给她让位子。 站起来的一瞬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就这么没骨气?真是太丢脸了! “你坐下吧。”容菀汐道。 “没事,我蹲着就行了,你是女人,你坐。”宸王道。 容菀汐摇摇头,踮起脚尖,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要他坐下:“我给你上药膏。” “什么啊?”宸王看到她那够不到自己却要充大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也顺着她的手坐下了,没有在这种小事儿上和她作对。 容菀汐打开了这个小铜盒,道:“把袜子脱了。” “啊?这不好吧?昨儿一晚上我都在马车上,早晨到了桃源镇就开始忙活,还没有功夫洗脚呢。”宸王道。 “快点儿。”容菀汐命令道。 “哎……”宸王摇摇头,也只好照办。 刚看到宸王脱靴子,玲玲就捏着鼻子跑出去了。周大娘也将葱姜蒜都下了热油锅,滋啦一声儿响,随即就听得周大娘道:“去味儿!” 也不知道说的是去鱼腥味儿,还是去宸王的臭脚味儿。 “哎……”宸王又叹了一声,自己也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很不好意思地用一只手脱下了左脚的袜子。 容菀汐倒是不嫌弃,蹲下来,仔细查看他脚踝的情况。只见他的左脚踝上,已经鼓起了婴儿拳头大小那么大的包。 看得容菀汐不由得心疼道:“怎么肿成这样儿啊?瞎逞强什么?怎么不早找个郎中看一看,还没事儿人似的瞎蹦哒……” 说着,伸出手去揉了揉。 还没等开口问“疼不疼”呢,就已经听到了宸王杀猪一般的叫声:“哎呀……疼疼疼!” “有那么夸张么?”容菀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拿出两贴膏药来,在筋包最硬的两处贴上了。 “好啦,别邪乎了。穿上袜子吧。”贴好了,容菀汐道。 宸王小心翼翼地拎起了他的袜子,生怕动作大一些,就会把容菀汐给熏到似的。 “没有味儿,放心吧。”容菀汐道。 “真的啊?”宸王试探着想要放下捏住自己鼻子的手。 “真的啦。”容菀汐无奈地点点头。 得到了确认,宸王这才松开了手,麻利地穿上了袜子。 虽然他自己也确定了没有味道,但这毕竟是两万没洗的臭脚了……他忽然想到,前天晚上也没洗脚。但容菀汐却一丁点儿也不嫌弃。这未免让他觉着,心里暖暖的。 “菀汐,以后如果你也跌伤了脚,我也不嫌弃你,我揉着你的脚给你贴膏药。” “借你吉言,我想我暂时不会有这种好运,因为我不会当街勾搭姑娘。”容菀汐道。 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宸王这下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小女子真的生气了,而且生气的原因也显而易见——因为他当街调戏女人、因为他为卢采曦训斥了她。但即便在生气的时候,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聪明。 所以这一局,实际上他是赢了的,但看起来,却仍旧是他输。因为自知理亏,少不了会没底气,在言语上斗不过她。 “有人在家吗?”忽然,门口儿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霍二小姐 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容菀汐便没有立刻应下,又听得随着叩门声儿传来的一句,“有人在家吗?” 这下,容菀汐可听出是谁了。 看向一脸诧异的宸王,笑道:“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还不快快出去迎接?机会来了。” “我没约她啊,而且她也不知道咱们住的地方。”宸王无辜道。 “有人在家吗?”叩门声儿很是执着。 因为听出了是和这不太检点的小伙子有关的姑娘,周大娘便权当做听不见,自顾自地切菜。 宸王也不动,容菀汐只好出去开门。 “姑娘来找我们,有事儿吗?”容菀汐开了门,笑问道。 看到容菀汐,姑娘觉着在哪儿见过,想了半晌,便惊喜的指着她,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儿:“我刚刚见过你的,你是崇阳剑阁的……师姐。” 姑娘看了眼容菀汐的打扮,犹豫了一下,才叫的师姐。 “我说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你们的时候,就觉得你们的打扮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这蓝边白袍的衣服,是崇阳剑阁的弟子服,我在姐姐画的江湖画上见着过。”姑娘道。 容菀汐听她这么说,便也意识到她不是特意找上门来的,而真的只是巧合。 “请问姑娘是要找住宿的地方,还是……”容菀汐问道。 “我来找我们家的队伍的,但是已经找到这里了,还没见着……哎,算了,你们也是刚来的,一定也没见着……” 但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师姐,劳烦你去问一下你们的房东,就说在你们来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不是霍家庄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得宸王的笑声传来:“霍姑娘,不用问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不是霍家庄的人,但我知道哪一家里曾经住过霍家庄的人,你要不要问问我?” 容菀汐回身,看到宸王一只手臂撑着厨房的门框,潇洒地站着,好不风流撩人。 心里暗骂了他一句——搔首弄姿。 “不必!我再去别处问就是。”霍姑娘道。 容菀汐笑道:“他说的或许是真的,霍姑娘不防信他一回。” 霍姑娘犹豫了一下,便痛快道:“好!姐姐,我信你。” “喂,臭流氓,你说一下,他们在哪儿?”霍姑娘问宸王道。 宸王原本也没想要和她啰嗦什么,也知道寻人的时候都是着急的。但是听到她又叫自己“臭流氓”,心理哪里能舒坦?因而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忽然觉得困得很,我去歇一觉儿……菀汐,你招待客人。” “哼!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知道!”霍姑娘道。 容菀汐见宸王这样,却反而越能确定他是知道的,因而笑道:“好了,你别熬了,快告诉她吧。你也知道寻人的时候有多着急。” “行吧……”宸王又倚在门框上凹造型儿,“既然菀汐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 “霍姑娘,你家的人的确已经走了,之前他们住在前一条巷子的周老伯家里,而不是我们这周大娘的家里。你去找吧,问问哪家的人姓周,而且还是个老伯。” 容菀汐一听,确认了那霍家庄的人真的已经走了,又见这位霍姑娘是只身一人来寻人的,未免有些担忧起她的住处来。 “你说的是真的?霍家庄的人真的已经走了?”霍姑娘显然有些失落。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再强调一下,是你先调戏的我,而不是我先冒犯了你。现在我娘子回来了,我更不可能冒犯你什么。霍姑娘,这边住宿的地方可是很难找的,我劝你要么直接赶往青云山庄去,要么就赶紧上外面小树林儿里,占一个地方搭帐篷夜宿。不然行动晚了,怕是连搭帐篷夜宿的地方都没有了。”宸王道。 容菀汐回身嗔了他一眼,心想你吓唬她干嘛? 霍姑娘彻底低落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委屈得简直要哭出来了。吸了吸鼻子,自己嘀咕道:“你们怎么就不等我呢。” 见她如此,容菀汐更起了恻隐之心。因而和她找话儿,笑道:“霍姑娘,方才在集市上,我看那壮汉抢你手里的这幅画,不知道这画上画的是什么?” “这是我姐姐,我用她的画像来寻人的。我姐姐是江湖第一美人儿霍小蝶,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对她一定有印象儿的。哼……他们来青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却说我爱闯祸,不带着我,把我自己扔在家里。我岂能在家里这么消停啊?他们也太欺负我了。” “师姐,我给你看一眼,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姐姐真的是江湖第一美人儿……”霍姑娘说着,将画像递给了容菀汐,边向宸王的方向努努嘴儿:“那个臭流氓好大的派头儿,见了我姐姐的画像,却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师姐,我觉得你长得也很漂亮,但是和我姐姐比起来,还是逊色那么一点点儿。” “我说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宸王已经听不下去了,“你是脑子里有虫子吧?难怪前脚儿刚做出当街调戏男人的事情来,后脚儿就不认账了!” 起得霍姑娘直跺脚:“我说了我没有调戏你!我只是出于江湖道义,赞美你一句而已!我调戏你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那谁知……” “好了少爷,不要闹了。”容菀汐实在看不下去了,回身嗔怪宸王道。 干嘛啊?倚在门口儿欺负人家小姑娘,好不悠闲的样子。太没风度了吧? 听容菀汐这么一说,宸王话还没说完,就立刻住了嘴。但转瞬又开口道:“听我娘子的,不和你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但有一点你必须承认,我娘子可要比你姐姐漂亮得多!” “我呸……”霍姑娘已经被宸王给气蒙了,一跺脚,就说了这么一句。 但忽然意识到…… 看了容菀汐一眼,又看了看宸王,觉得这两人其实还真是挺配的。 “师姐,他真的是你家相公吗?崇阳剑阁的弟子,也会找这种一身铜臭的商贾做相公吗?” 呃……容菀汐觉得,这位霍姑娘真的有些不太会聊天儿。 但毕竟这事实,宸王真的是她家相公。因而只好点点头。 “啊……这个……呵呵……这个……”霍姑娘尴尬地挠挠头,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师姐,首先你要知道,我没有调戏你家相公;还有……我……我也不是呸你,我是呸他,而且也不是不承认你漂亮。还有你家相公他,其实我觉得他挺好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 容菀汐见这只是一个心无城府的江湖小女侠而已,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反而觉得她赤诚可爱。因而只是看了看这画像…… 说实话,的确被这画像中的女子给惊艳到了。真不知道宸王是怎么能做到见了这画像之后如此淡然的? 难怪那大汉要冒险抢夺江湖人的东西了。 画上的女子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眉眼之间,自有一种温婉端庄的气质。只挽着一个小髻在头顶,其余一头青丝尽数垂顺下来,风吹发丝飞舞,就如同下凡的仙女儿一般。 见容菀汐也是看得痴了,霍姑娘骄傲道:“师姐,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所以我姐姐真的是江湖第一美女霍小蝶,我真的是霍家庄的人……所以啊师姐,我们霍家庄和崇阳剑阁的交情还不错,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随师姐一道儿而行?”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估计是觉得她一定听说过霍家庄。 既然听说过霍家庄,所以一旦确认了她是霍家庄的人,就不会对她防备着了,会同意带她一起走的。 容菀汐收起了画像,将画像递给霍姑娘,笑道:“我们既然在此遇上了,而且这地方的确已经再找不着住宿之所,霍妹妹自己去往青云山庄也是不方便,路上恐有危险。这样吧,我带着霍妹妹去找大师兄,让我大师兄做定夺,如何?”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定要让大师兄确认了这真的是霍家庄的人,而且要从萧河那里确认了这霍家庄中真无歹人才行。毕竟宸王已经遇刺过一回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有后招? “喂”,就在容菀汐要带着霍姑娘出门儿的时候,宸王又来挑事儿了,“你姐姐叫霍小蝶,你叫什么?霍小花?霍小蜂?还是霍蚕蛹啊?” “你!”气得霍姑娘简直要炸了。 扬了扬手中的剑:“要不是看在师姐的份儿上,我一定一剑送你去见阎王!” 容菀汐笑道:“不要和他一般计较,我们尽快去见了大师兄才是要紧的。” 仔细想想,容菀汐便觉得这位霍姑娘不太可能是对方派来害宸王的。因为一早儿他们已经见过了,如果她想要害宸王,只消在集市上悄悄出手,就能将宸王给杀了,而且还可以趁乱全身而退。 但和他们同行之后再想要动手,可是难上加难,毕竟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和唐少、青衣、月痕这三人,都是武功极高的。估计她想要同行,就只是苦于手里没有邀请帖而已。 霍姑娘点点头,拉着容菀汐出了门儿。笑道:“师姐,你和我姐姐一样漂亮,我见着你就觉着亲切。我就只悄悄儿告诉你,我叫霍小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欢聚一堂 容菀汐带着霍小燕去找萧河,萧河看了霍小燕手中的画像,自然觉得她说得不假。因为画像中的人如此惊为天人的容貌,的确是传说中江湖第一美女霍小蝶的样子。 但既然是王妃娘娘带来的,萧河自然也不敢贸然在队伍中多添一个人,知道王妃娘娘的意思,是想要让他确认一下霍小燕的身份,确定无疑才行。 之前遇到唐少他们兄妹三人,纯属是路途中的意外,因为他和宸王之间的秘密约定,除了崇阳剑阁的弟子之外,无人知晓。而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却又不知道宸王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个富商巨贾而已。所以与唐少他们的遇见,就真的只是巧合。 但今天的这个自称是霍小燕的人却是不同。她是先遇着的宸王,而听宸王的意思,还是这霍小燕主动“勾搭”他的。 眼见着就要到青云山庄了,他是绝对不能引了祸患在宸王身边的。只是若这位姑娘真的是霍家庄的二小姐,路上遇见了,不带着她同行,而是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去想法子,未免有些太过违背江湖道义。 “霍姑娘”,萧河笑道,“都说霍家剑法颇为奇妙,不知道霍姑娘可会使?在下一直很仰慕霍家剑,盼望着有机会能和会霍家剑法的人切磋一番……” “哎呀,萧师兄,我说你若是想要验证我的身份,就直说,啰嗦这些干嘛呢?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我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霍家剑!” 萧河坦然一笑,并不否认霍小蝶看出的名堂。 只是提剑起身,笑道:“霍姑娘,请。” 霍小燕也拔剑出鞘,随萧河到院子里去。容菀汐还是第一次看到江湖人比剑切磋呢,没想到还没到青云山庄,就有这等眼福。 崇阳剑阁的剑招潇洒恣肆,容菀汐瞧着萧河使出的招式中,有几招都是她从才能够宸王那里见着过的。但是霍家剑法她是第一次见,只见霍姑娘身姿纤纤,出手却极其刚劲猛烈,剑招里没那么多花哨,舞将起来,没有崇阳剑阁的剑招那么漂亮。 一想到那位江湖第一美人儿霍小蝶,用的也是这样的剑法,未免觉得心有遗憾。可惜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原本应该配上那翩谪仙般的剑法的。 但别看霍家剑法使将出来并不好看,攻击力却是极强,招招精准,剑剑刺向要害。十几个回合下来,萧河竟然落入了下风。没想到这小丫头看起来脑子不太够用的样子,于剑术上竟是这般有造诣。若非平日里勤学苦练,且领悟力极高,怎么可能小小年纪便有这番剑术修为? 虽说容菀汐于剑术上并不精通,随着崇阳剑阁弟子们同行的这几日里,也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判断。因为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萧河的剑术并不弱,甚至于在同一辈中算是佼佼者。所以能胜了萧河的人,必定剑术极高。 三十几招下来,只见萧河一个应变不及时,霍小燕的剑已经直指他的心脏。 剑尖自距离心脏处一寸而止,霍小燕收回了自己的剑,向萧河一抱拳:“萧师兄,承让了。” 萧河也向霍小燕一抱拳,并未因输了比斗而觉着有什么面上挂不住的,只是笑道:“多谢霍师妹手下留情。” “萧师兄,这下你可知道我使用的是霍家剑法了吧?想必尊师一定和你们说过江湖中各门各派的剑招特点和套路,我刚刚出的后两招,分别是我霍家剑的‘深入虎穴’和‘直掏虎心’,这两招可是我霍家的绝学,若非从小习练我霍家剑法的弟子,是绝对学不来的。所以你也可以排除掉我偷师的可能。” 然而萧河只是笑笑,并未就此而完全确定她就是霍小燕。就算这两招使用得极其高明,但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两招具体是怎么出招的,所以不能判定她的出招是否正确。 “萧师兄,你不会还不相信吧?”霍小燕摇摇头,无语道,“那你还想看什么啊?聆音琴吗?我不会啊!我估计你也是听说过的吧?我们霍家的聆音琴共有两把,就只传给长子和长女的。哪,长女就是我姐姐霍小蝶了,长子就是我大哥霍山小,有我什么事儿啊?” 萧河点点头,也知道无法从这聆音琴上来做判断。 一时有些无法抉择。毕竟这事可事关宸王殿下的安危,不能掉以轻心。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决定,为了大恩人的稳妥,这不顾江湖道义的罪名便由他来承担吧。 刚要出口说拒绝之言,但却听得容菀汐道:“霍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大师兄只是和你开玩笑呢。我们就是想要见识一下霍家剑法和聆音琴而已。既然霍妹妹不会使聆音琴,我们就只有寄希望于去青云山庄请霍大小姐为我们展示了。也不知道霍大小姐是否也如霍妹妹这般好说话。” 因为看出了萧河的为难,容菀汐便觉得这姑娘真的是霍小燕。因为如果她使用的不是霍家剑法,或者一看便是偷学来的,萧河就不会这么犹豫了,而会直接拒绝收留她。萧河之所以这么犹豫,便是觉得这姑娘十有**是霍小燕,但只因对与宸王有关的事格外谨慎,所以这十之一二便悬着,不敢下定论。 容菀汐问道:“霍师妹是想要和师兄师姐们在这个院子住,还是随我去周大娘家住?” “算了吧,我还是住在这里吧,不想看到那臭……呵呵……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是不打扰师姐和你家相公团聚了,我还是和萧师兄他们一起吧。”霍小燕道。 容菀汐笑道:“不如你和蒹葭师姐还有月痕女侠一起住如何?她们的房间好想稍微大一点。” “好啊好啊,我不挑剔的!反正你们肯带我进去,我就很开心了!不然青云山庄那些凶神恶煞的守卫们,要是非要管我要邀请帖可怎么办呢……” 见容菀汐都这么说了,萧河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也看出了容菀汐让霍小燕同蒹葭一起睡的用意。蒹葭姑娘是警惕性很高的。若这霍小燕真的有什么歹心,蒹葭姑娘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既然随着霍小燕过来了,容菀汐也不想那么快回去看宸王那张让人讨厌的脸。还是眼不见为净,留在这里和月痕她们聊天儿吧。 一个时辰之后,听到门口儿有人喊道:“少夫人,萧少侠……少爷让你们过去吃饭呢!大娘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是卓酒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容菀汐和这院子里的人一起回去。进了周大娘家的院子,也完全把自己当客人了,只是和崇阳剑阁的师兄师姐们坐在一处。 算上崇阳剑阁的弟子、三位少侠、霍小燕,还有他们这一行人,院子里统共有二十几人。还好大娘家有两张圆桌,够他们坐的。 宸王见容菀汐和崇阳剑阁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更何况这一次又要充作崇阳剑阁的人,和他们一同进入青云山庄,自然也要事先大好关系了,因而也坐在这章桌子旁。 青衣和唐少他们同雷停追风一见如故,趁着饭菜还没上齐,在院子里切磋武艺去了,等下自然和他们坐在同处。容菀汐坐在月痕和霍小燕之间,完全无视就坐在她对面儿的宸王。 因为人多,而且坐得杂乱,大家也就不讲求什么落座的规矩了都只是随意坐的。 不多时,菜上齐了。宸王试着去找寻容菀汐的眼神儿,想要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来。但是容菀汐好像不会将目光放在前边一般,根本就不抬头看他。要么就是闷头儿吃饭,要么就和她身旁的两个女人聊天儿。 大家对周大娘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从夸奖这些美食开始,话匣子也就拉开了。虽说这里多了一个陈少爷和霍小燕,但这两人都是健谈的人,尤其是这位陈少爷,言谈举止之间,完全没有那些商人的铜臭之气,也没有那些官家贵公子的高矜。反而像是江湖豪侠似的,很能和他们谈得来。 “陈少爷,既然你要随我们一同去青云山庄,你娘子已经充作了我们崇阳剑阁的弟子,你做商贾打扮、在用商贾的身份,也是不方便,未免会被侠士们小瞧了去。不然你也暂时做了我崇阳剑阁的门下,就做我的十师弟,如何?”八师兄那小屁孩儿总算找着能发展成为他师弟的对象了,忽悠宸王道。 虽然小屁孩儿的提议很有私心,是为了圆他做师兄的梦,就算是短暂的也好啊!但是萧河原本就由此意,听了八师弟这么说,便顺势笑道:“是啊陈兄弟,不如你就暂且做了我们崇阳剑阁的弟子吧!也别排什么名号了,就只是穿上我们崇阳剑阁的一身弟子袍就行了。” “那可不行……”容菀汐却是不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小镇生活 容菀汐道:“若是有人问起,说你是崇阳剑阁的第几大弟子?他怎么说?所以即便是暂时的,我们也要按照入门的规矩来。他入门晚,说是洗扫师弟,就是小师弟。” “来,小师弟,叫师姐。”容菀汐破有派头儿地向宸王说了这么一句,等着他来尊称自己。 现在大家都聚到一起了,容菀汐自然也不必太掩饰着自己的女儿之身,所以也就不必让人故意叫她“小师弟”了,听起来也是别扭。只是这两日一直充作男儿身,在集市上走路的时候,都故意是男儿做派,现在忽然做回了女人,心里还是有些很舍不得的。 “小师妹,你不要担心这么多,如果有人问起,我会帮忙解围的”,萧河道,“更何况卖名额的事情,青云山庄的人也是心知肚明,不会细细盘问的。” 萧河忙着给宸王解围,但宸王却偏偏自己作践自己,很听话地起身,向容菀汐一抱拳,施礼道了声:“师弟刚刚入门,还望师姐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免礼吧。”容菀汐随意一挥手。 眼瞧着容菀汐比自己大了一级,但宸王心里却乐呵得很,因为这小女子终于搭理他了,看来已经不再为上午的事情而气闷了。 渐渐酒宴欢畅,大家越聊越热络、越聊越开心,直到日暮西沉的时候,这才散了这番畅饮,各自回去休息了。 其实刚刚吃饭的过程中,宸王就只是和他们乐呵着,倒是并未饮几口酒。即便他极力推崇这好酒,师兄们劝酒的时候,他却也只是抿上一口而已。容菀汐当时就觉着有些奇怪,听雷停说,这酒是他和宸王循着香气找到酒馆儿打回来的,可见今日席间的酒多么甘醇。容菀汐自己尝了两口,都觉得入口弥香,回味无穷。 可宸王今日竟然这般有自制力,如此酒色之徒,竟然不喝酒了,是何道理? 师兄们走后,容菀汐帮周大娘收拾桌子,宸王也过来凑热闹。 卢采曦见宸王帮忙,也凑了过来,用那没伤着的手,柔柔弱弱地端起了一个盘子。 容菀汐见了,便权当做没瞧见,只是端着几个摞起来的盘子走了。自有宸王去关心她,自己凑什么热闹呢? 但是……宸王也没说什么。 这一个盘子已经端起来了,卢采曦就只得端着送到厨房去。觉着手上沾染了菜油,油腻腻的,真是恶心死了…… “主子,让奴婢来吧,怎敢劳烦着主子呢?”秋燕及时过来,想要接下卢采曦手中的盘子。 “你去端别的吧,已经拿起来了,我送进厨房去就是了。”卢采曦道。 看到殿下送完了一趟出了厨房的门儿,卢采曦立刻端着那个盘子应了上去。 宸王看了她手里拿着的那一个盘子,笑道:“采曦的手伤着了,还不快回屋去养着?给我吧。” “妾身看少爷和少夫人都帮忙忙活着,岂敢偷懒休息呢?就算伤着了一只手,只要还有一只手能动,妾身都想要为少爷和少夫人分忧,哪怕只是绵薄之力。” “你有心了”,宸王笑道,“我看这盘子薄得很,你一次拿两三个也是没问题的。” 说着,用沾染了些许菜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儿。 卢采曦也只好应了一声:“是。” 有初夏和知秋还有云裳、秋燕一起忙活着,来回两趟,也就将桌子上的碗碟筷子什么的收拾好了。 容菀汐见周大娘将所有的碗碟都放在铁锅里,正在点火烧水。 见这些碗碟满满一锅,如果让周大娘自己刷,也是太劳累了。而且看到周大娘蹲着身子添柴火的样子有些吃力,便招呼宸王:“少爷,你过来。” 听了容菀汐这一声唤,宸王屁颠屁颠儿的进了厨房。 “你看看你会不会烧,别让大娘蹲着了。” “没关系的”,周大娘道,“你们身娇肉贵的哪里会做这些事儿啊?要是弄起火了可怎么办?快回去歇着吧。” 容菀汐看宸王一眼,觉得大娘说情况,不是没可能出现的。因而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儿,而是道:“那我们帮您刷碗吧。” “不用不用,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不要弄得手上油腻腻的!我们普通老百姓是不要紧的,围着厨房转悠一辈子了,早都习惯了。但你们一定受不了。快回去吧。” 周大娘说着,已经直接用烧火棍来赶他们了。 “快走快走,不要留在这儿转悠,看着我心烦。”周大娘道。 在一旁给奶奶递柴火的玲玲也向他们摆了摆手,很嫌弃的样子。 容菀汐也只好拉着宸王离开了。 回房去洗了手漱了口,容菀汐觉得周大娘自己一人带着孙女儿实在不容易。这一老一小的,小的还是个哑巴,生活上定然有很多不便。因而向宸王提议,趁着铺子还没打烊,去给周大娘买一些米面粮油回来,再给她和玲玲都做几身儿衣裳,免得她们自己去办这些不方便。 “娘子,你真善良。”宸王看着容菀汐,一脸痴笑。 容菀汐懒得看他,随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走啦,啰嗦什么。” “哎哎……你别揪我耳朵啊!放肆……容菀汐,你大胆……”宸王咆哮道。 将他拽出了房门,容菀汐才懒得继续揪着他,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阔步向院门而去了。 宸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只能自己暗自嘀咕一声:“真是放肆……” 但其实,被他揪着耳朵,觉得还挺有趣儿的。 “风北宸啊,你是不是贱的?”宸王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嘀咕了一句 。 然后…… “菀汐,你等等我啊……我脚不好啊……”又一瘸一拐地、屁颠屁颠儿的跟上去了。 听了宸王的这一声喊,容菀汐这才忽然响起,宸王的脚还伤着呢!原本他自己就是一个伤员了,还让他往回抬米面,不是太欺负人了么? “你回去吧,我觉得粮油铺子里应该会帮忙送货的,我自己去买就行了。”容菀汐回身,关切道。 “你嫌弃我?”宸王却是问道。 “不是嫌弃你,是怕你的脚肿得更厉害了。”容菀汐道。 “哎……”但宸王似乎是钻到了死胡同儿里去了,一瘸一拐的,十分落寞地往集市那边走了,边叹道,“若有一天你我真的成了残废,娘子嫌丢人,连和我一起并肩行走都不愿意……时日久了,我岂不是要自生自灭?” 容菀汐听他说得怪可怜的,便跟了上来,扶住了他。好脾气地说道:“瞎感叹什么?大不了我答应你,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了瘸子,我当你的腿,扶着你到处去转就是了。” “真的么?会扶着我去淑女坊找姑娘吗?” 容菀汐停住脚步,很无奈地看来他一眼。但最终,给出的答案却是:“会啦。” 虽说说得很不耐烦,但也的确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我就放心了!”宸王说道。 眼中、嘴角、整个面容上,都不自觉地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容菀汐扶着宸王,宸王很邪乎地缓慢走着。走了半晌,宸王忽然停住了脚步,松开了容菀汐。有些郑重地看向她:“菀汐,你说的是真的么?我是说,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嗯。”容菀汐点点头。 “好啦,走吧,啰嗦什么。”容菀汐又拉着宸王要走。 但是宸王却拽住了她,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遭难了或者伤着哪儿了再也好不了,而二哥让你和他走,你会选择留下来陪着我,还是会选择和二哥走?” 刚刚回应宸王的那声“嗯”,的确是出于真心。容菀汐觉得,既然今生已经有了这段缘分,总没有看到他落难而置之不理的道理。就算只是出于朋友之谊,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的确没有想到,或许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而如今宸王这样认真地问她,容菀汐知道,自己不能给予敷衍。 可宸王身边的女人这么多,何曾需要她呢? 更何况她并非宸王的心头所爱,所以纵然她出于道义,不会抛下宸王,但宸王真正想要的,会是她的陪伴么? 容菀汐也认真地看着他,淡淡笑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想要的,并非是我的陪伴,而是另一个人的。所以我能承诺给的只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想办法,让那个人重新回到你身边。让她来陪伴你,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呢?你就……真的和二哥走了,再不回来了么?心里就一点儿挂念也不会有?”宸王问道。 容菀汐忽然意识到,宸王的整个假设就是有问题的。 一来以宸王的聪明机智,不可能让自己有遭祸的那一天,退一万步讲,就算有遭祸的那一天,他也不会让自己惨到卧床不起、或是变成瘸子瞎子聋子之类的;二来,那时,会是多少年之后呢?到那时,翎哥哥还会让她随着他走吗?而到那时……若是翎哥哥身边有了其他人,她还愿意和走吗? 这原本就是一个不成立的假设。 容菀汐缓缓抬眼,看向宸王……神色有些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吻作罚 宸王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很无聊似的,看到容菀汐看向他,没等容菀汐回答,便又玩笑道:“果然人都是这样啊,每逢伤病就会多愁善感!菀汐,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别当真啊!” “啊……呵呵,不当真,不当真。”容菀汐只好笑道。 的确,这个话题是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的。因为再说下去,也只是她要提醒宸王,你的这个假设很可笑、并不成立罢了。如今宸王自己意识到了,岂不更好? “哎……你别自己走啊!你扶着我啊……”宸王招呼转身往前走的容菀汐。 听了宸王的这一声呼唤,容菀汐好脾气地回身,又扶住了宸王。 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宸王的心里,却是有一种他很不想承认的感觉。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既然自己已经感觉到了,却不承认,难道不是懦夫么? 那感觉是——他害怕听到容菀汐的回答。 这小女子的身上很软,即便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却也是不敢用力气的。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她的身子给压垮一般。其实这么走着,还不如自己一瘸一拐地走着更自在舒服一些。但有这个和她亲近的机会,便不愿意放弃。 “哎……”宸王叹了一声,“果然美色误人啊……” 容菀汐听得宸王这一声叹,还以为宸王指的是今早和霍小燕的事儿呢。趁机道:“所以说,你以后也该收敛些才是。我知你惯常都是有分寸的,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只是崴了脚,这还算是件小事,要是损伤了别的,可是不好收场。” 容菀汐知道宸王听得懂她的所指,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他仔细着些,恐别人会以美色为诱饵来害他。但之前秦颖月的那件事,是绝对不能再提起的。骂人还不揭短儿呢,更何况这只是正常的规劝而已。 “菀汐,你这般规劝我,难道心里就没有私心?” “该有什么私心?”容菀汐坦然地抬头看着宸王。 宸王摇摇头,失落道:“算了,看起来是没有。” 天边晚霞的余晖笼罩在这条小巷子中,给这条规整干净的小巷子,铺上了一层温暖的纱。 容菀汐扶着宸王走在这条被铺上了温暖色泽的小巷子中,心也渐渐的舒缓温柔起来……想想,小别重逢,心底里的确是有些欢喜的…… 到了粮油铺子,定了两坛子豆油,两袋大米、两袋白面,然后又到了没打烊的裁缝铺子,买了几件做好的现成儿衣裳,又买了些糕饼。回去的时候,叫上粮油铺子里送货的伙计,带着他一路往周大娘家去了。 看到伙计是推着车的,容菀汐看了眼宸王的脚,低声道:“不如你坐到车上去吧?我和他谈谈,多给他点儿打赏。” 宸王回身看了眼那沾满白面和油花儿的车,摇摇头:“不坐。” “矫情,那你就疼着吧。”容菀汐道。 “这么心疼我啊?就这么几条巷子的距离,都舍不得我自己走路?”宸王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容菀汐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任何话。显然是不打算和宸王再交流下去了。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强烈的自信……又或者说,明明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要被人嫌弃乃至耻笑,怎么就这么不怕受挫呢?为了赢她,宸王也是很拼的。 回到周大娘家中,将东西都给了周大娘,周大娘自是十分感激的。 感激得直流泪,但是好好儿的事儿,也不想弄得太伤感了,因而边抹着眼泪儿边笑道:“不瞒你们说,每次买米买粮,是我最头疼的时候。送货是要送货费的,我又舍不得那几个铜钱,每次都只能和孙女儿两个慢悠悠儿地搬回来,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着实累人哪!” “你们在这里住这么两天,给我们这么多房钱不说,还送给我们这么多东西,这叫大娘怎么好意思收呢……” 容菀汐笑道:“可是我们都买回来了,总不能带着它们去青云山庄吧?” “是啊”,大娘也玩笑道,“所以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这样吧,明天给你们做些干粮带在路上,算作报答,你么可不能推辞啊!” “大娘你做得好吃一点儿,我们定然不推辞。”宸王笑道。 又闲说了半晌,容菀汐和宸王才回自己屋里去。 周大娘心态很好,虽然生活并不算容易,但她从不会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和她聊天儿心里也舒服,而且很是亲切。而且老人家的智慧自然是年轻人所不能及的,尤其是在家常生活方面。 和周大娘坐在厨房小凳儿上一番闲聊,容菀汐当真学会了不少。虽说只是一些言语上的教导,但容菀汐觉得,按照大娘的法子做起来,应该也是不难的。什么包饺子啦、抻面条儿啦、荷包蛋啦、家常菜啦……光是听大娘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想找机会做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呢?” 看到容菀汐回到屋里,就翻腾包袱,找出了纸砚笔墨,开始研磨写字,宸王自是很好奇。这小女子心性儿很沉稳是不假,但也不至于如此旅途中,还要用练字来修身养性吧? “将周大娘说的那些法子都记下来,等回府了,有机会试一试。” “你要做饭给我吃吗?”宸王问道。 容菀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试一试而已。不过如果你恰好赶上了,也不能让你干瞧着不是?” “娘子做的饭菜,自然是要给相公想用的,什么叫恰好赶上了?难道不应该是你特意做给我吃的吗?” “好吧,就算是特意做给你的。”容菀汐又采取了敷衍的态度。 “咚咚咚……少爷……”门口儿,响起了卢采曦的声音。 “什么事儿?”宸王刚想要凑近容菀汐的耳畔去调戏她一番,被这声音给打断了,未免有些不悦。 卢采曦道:“妾身听到少爷和少夫人出去了才回,担心少爷的脚伤,便过来瞧瞧。” 宸王开门,站在门口儿笑道:“已经好多了。天色也不早了,采曦早些休息,明儿下午,咱们就要出发去青云山庄了。你这不抗折腾的小身板儿,可要养足精神才行啊!” “是……看到少爷的脚伤无妨,妾身就放心了。”卢采曦施了一礼,刚要退下,忽地又停住了,关切道:“现下夜里还是很凉的,少爷晚间可一定要盖好被子,别着了凉。” 看她这般忧心挂念,容菀汐笑道:“少爷,旅途劳累,不如今晚去卢妹妹的房中歇息吧?敷了一下午的药膏,采曦的手应该也好些了。还能让采曦帮少爷按一按,活络一下筋骨。” 宸王回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这小女子,也懂得给他找麻烦了。看来她是忘了做错事要接受惩罚的事儿了? 回身看向卢采曦,一脸心疼地抓起了她的手:“那可不行,采曦刚受了伤,就算消肿了,也得好好休养几日才是,怎能忍心让她做这番劳累?” “采曦,别听她的,她是逗你玩儿的,可不是什么命令,放心回去吧。”宸王道。 卢采曦一时犹豫起来,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容菀汐都说了让殿下去她那里,可殿下却说不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容菀汐在这儿,殿下不方便说过去?是不是她应该说些什么,给殿下找一个可以过去的由头儿? “快回去吧,夜里风凉,要是着了凉,多让人心疼?”可是殿下却已经扳着她的身子,将她转过去了。 卢采曦有些不甘心,却也看出了,殿下今晚是真的不想要到她那里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手受伤了,他舍不得她劳累着? “采曦,你自己小心些。”宸王温柔关切了这么一句,就关上了房门。 “少……”卢采曦回身,还没等向宸王请安告退呢,就见房门已经关上了。 那紧闭的房门,看起来格外冰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卢采曦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迷糊了。 关上房门,宸王就一脸深意地看着容菀汐。 但容菀汐只是认真写字,并没有注意到他。 砚台前不远处,圆桌的边缘,放着一个小烛台,烛台上是一根燃了半截的红色蜡烛。红烛上的小火苗儿跳跃着,映着她恬静的面容。她很认真地写着,此时,竟然如同一个孩童一般惹人心爱、疼惜…… 宸王轻悄悄地走进了容菀汐。 容菀汐还处于自动隔绝他的状态中呢,就算他走近了,也并未有什么警觉。 而等她警觉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容菀汐捂住了自己的左脸颊,抬头迎向宸王的目光,眼中有怒意。 原本以为宸王会是十分戏谑的眼神,但奇怪的是,她看到的,竟然是他那温柔微笑的样子…… 许是因为诧异,竟然愣了一瞬。 但随即,立刻恢复了冷静。起身,平视着宸王。淡淡问道:“妾身希望殿下能给出一个解释。” 宸王悠闲地在圆桌上坐着,随意地笑道:“谁让你刚刚故意让我为难的?做错了就要有惩罚,你忘记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荒唐夜晚 “我……”她自然没忘。只是宸王刚刚那一下来得太突然,让她来不及想。如今听到宸王这么说,也不知怎的了,心内却反而更不舒服了。 “这惩罚,未免有些太过了”,容菀汐平静道,“殿下忘了,殿下冒犯妾身,这本身就是一件错处。” “那你可以惩罚我啊,我又不是说不接受。”宸王笑道。 看到他那般随意的样子,容菀汐心内一阵烦闷,推开了他,道:“你压着我的纸了。” 宸王见她竟然是这般平静的反应,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自己的心里,未免失落起来…… “哎……”叹了一声,总算将他的金臀挪开了桌子,一瘸一拐地到床边去了。 “我困了,先睡了,你别熬得太晚。”宸王道。 听着声音,倒像是有些不悦的样子。 容菀汐心想,你冒犯了我,我还没怎样呢,你倒是先恼了起来,这是何道理? 懒得理他,继续去写周大娘说的那些法子。但……被他这么一闹,头脑乱得很,周大娘说的那些话,她已经根本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一时想不起周大娘的话,有些着急,莫名其妙地也恼了起来。放下笔,想要到院子里去吹吹风,感受一下这小镇子中的宁静夜晚。 宸王已经脱了外衫,到床里躺着去了。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容菀汐起身的声音。还以为容菀汐要到自己这边来呢,可随即,却听到门开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要到哪儿去? 宸王翻了个身,想着估计是去初夏和知秋那里了吧?反正她不是说了么,昨晚睡得好,精神得很呢。 管她呢! 自从这小女子嫁到府中之后,他就好像天天围着她转,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儿……要是对方领情也就算了,偏偏他用尽了浑身解数,就是不能让这小女子动心动情,那不成还要让他用直推倒的法子? 那样未免太卑鄙了些。 他虽然好色,可从未强求过任何一个女人。更何况,他要的又不是她的身体。 不要身体?那要什么? 除了月儿之外,所有的女人,作用不都仅仅是身体么?难道这小女子是个什么例外不成? “太危险了……”宸王坐起来,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自己嘀咕了这一句。 再这样下去,可别没等赢了她,就先把自己给输进去了!不值得,不值得啊…… 如此想着,便是倒头就睡,不再去想她。 容菀汐在房门前伸了个懒腰,觉得这小镇里晚间的空气很好闻。夜静谧,容菀汐忽而起了在这小镇子中独自转转的念头儿。这小镇建造得十分规整,而且街道巷弄都很是干净。今夜弯月月光清淡,在其中走走,一定别有一番滋味儿。 反正自己穿着这身崇阳剑阁的弟子袍,就算是不知死活的江湖匪徒,也要退让三分的,不敢冒犯。 有意想让自己散散心,推门而出,到了巷子中。 自己缓步漫步在夜晚安静的巷子中,心也总算渐渐安静了下来。 桃源镇这一阵子很热闹,他们所住的是镇子里临近城墙的最后一条巷子,所以才安静得很。越往临近集市的巷子那边走,便能听到从集市那边隐约传来的喧闹之声。估计是晚上出来玩儿的江湖人们,吃多了酒,三五结伴儿地高声唱着、喝着呢。 这些江湖人,虽说也有各自门派的规矩要守、各门派中也少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相比于朝堂之上的阴险诡谲,阴谋到底还是浅一些。能用刀剑解决的问题,尽量还是别用脑子了吧!活得就是逍遥自在啊! 未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容菀汐并未往集市那边走,而是在这边的几条安静的巷子中散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又转悠到了萧河他们所住的这条巷子。 “你不说,人家怎么可能知道呢……你若是早说了这些,人家这心里,不也就不别扭了么?”忽然听得巷子拐角处,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声音很低,但是巷子里很安静,而且容菀汐的心也平静得很,忽然出了这声音,她自然是听得清的。 这声音……是赵师姐的。 而能让赵师姐说出这些话来的,自然就是萧师兄了! 看来,她是凑巧儿撞上了他们两个表白心迹了。 原本是想要从巷尾拐角处的小通道里,绕回后条巷子、回周大娘家去的。但是现在巷尾拐角处那边,有人家两人在独处表白呢,她岂能去做这种打扰? 因而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口那边退去,脚步很轻,不能让萧河和赵师姐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这两人互相倾慕了这么久,如今终于鼓足勇气将自己心里的感情说出来了,她要是不小心给人打扰了,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容菀汐玩笑地想着,边后倒退着,忽听得有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我以为你能感觉得到啊!我以为我们日日相处,我对你的好,你早就感觉出来了呢!” “我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好是何种感情啊?是不是对别人也一样啊!”赵师姐也有些急了。 “你感觉不到吗?我对你和对别人是不同的啊!哎呀……你可真是气死我了,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偏偏到了自己的感情上,就这么糊涂了啊?你要用你的心去感觉啊……闭上眼睛听从自己的心,答案不就自己跑出来了吗?何故这般瞎猜测……” 容菀汐心里暗想着,好好的事儿,你们两个可别吵起来啊…… 萧河也真是的,这种时候,你和赵师姐说这些干什么啊?还真是一个榆木脑袋啊…… “我不敢去想嘛……我怕我想多了,自足多情。毕竟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挺多的,那么多人倾慕你……”赵师姐道。 容菀汐越退越远,而且他们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容菀汐就听不到他们接下来的话了。 只是萧河的那番话,有几句她还是记得听清楚的……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倒像是听进去了一般。 摇摇头,深深呼吸了一下,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怕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 原来这是女人的通病呢,只要是当局者,都会难免糊涂吧。 绕过了这条巷子,回到周大娘家所在的这条巷子中。刚转过来,就见从巷尾那边,走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人。 距离有些远,容菀汐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看清他的轮廓。而且似乎即便看不清楚这个轮廓,只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足以让她断定这人是谁了。 “菀汐!”宸王看清了走过来的人的确是容菀汐,一路小跑到了她面前,着急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了自己一个人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儿?最不济你你带上初夏她们也好啊!” “我就是随意走走,自己走走才清净,带人干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也忽然察觉出,他是有些太着急了。因而也迅速平静了心绪,只是道:“走吧,回去早些歇息……”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和我赌气呢?” “赌什么气?”容菀汐不解道。 “我亲了你。”宸王也是说得痛快。 “哎呦!”容菀汐忙踮起脚来捂住了宸王的嘴巴。 宸王还以为这条巷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呢,却不知道那巷尾两条巷子间的小路上,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宸王眨了眨眼,诧异地看着她。 看到宸王如此天真眨眼的样子,容菀汐忽然觉得,他好萌啊…… “小师妹……”果然,被人给听去了。 赵芙蓉探出头来向她招手道:“小师妹,你家相公可真紧张你啊!你也真是的,老夫老妻了,亲一下怕什么啊?怎么还害羞地跑掉了?可别告诉我,你们现在还没圆房儿呢吧?” “谁说我们还没圆房?早就圆过了,大婚当夜就圆过了!”容菀汐边捂着宸王的嘴巴,边着急道。 完全是出于谨慎,习惯了和宸王在所有人面前演恩爱夫妻。所以当有人问起她和宸王是不是还没圆房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谎话极其麻利地往外蹦。 宸王被容菀汐的手捂着嘴巴,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而这一双眼睛中的深色,很快便由惊讶,变成了惊喜…… 他满怀惊喜地看着她,眼中,有说不尽的温柔…… 黑暗中,容菀汐背对着他,自然是看不到的。她还忙着向别人解释呢。 “哎呀!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儿,赵师姐你不懂!我可没有看到你和萧师兄三更半夜的偷偷在这里说悄悄话儿啊!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容菀汐道。 赵芙蓉一听容菀汐说到了自己,哪里还敢再取笑她了,因而只是摇摇手,道:“小师妹,你可别胡说啊,哪里三更半夜了,哪里是说悄悄话儿了?就是我自己在散步呢?” 容菀汐摇摇头,指了指她身后:“可是,那是谁的脑袋?” 赵师姐这谎话说得理智气壮,堪比她刚才的那一番宣誓般的咆哮了,可忍不住探出头来凑热闹的萧师兄,已经打了她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甜蜜夫妻 赵芙蓉气得一跺脚,哼了一声儿:“你这个呆子!” 然后转身就跑了,留下不明所以的萧河在夜风中凌乱。 “萧师兄,你还愣着干嘛啊?还不快去追啊!”容菀汐提醒道。 “哦!”萧河应了一声,虽然还是不甚明白赵芙蓉为什么生气,却也追了上去:“赵师妹,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谁要等你?我才不等你呢!丢死人啦……”赵芙蓉的咆哮声传来。 这下儿,估计整条巷子的人都能听到了。 宸王摇摇头:“这两人倒是绝配,都不聪明。” “赵师姐聪明着呢,只是一遇到感情的事儿就犯糊涂而已。”容菀汐笑道。 “是吗?”宸王饶有深意地问道,且看着容菀汐的眼神儿,很深邃…… 但容菀汐并未察觉到宸王的意思,而是下意识地扶着宸王:“你刚刚跑什么啊?总这么不注意,这脚什么时候能好啊……” 埋怨着,却是有些温柔。 宸王顺势装可怜:“哎呦……还真有点儿疼啊……哎呦……” “行啦,别邪乎了,回去看看吧!再换一贴膏药。实在不行,明儿一早一定要去看郎中了。” “用不着,你的膏药就管用”,宸王道,“只是你光上药不行啊,你得给我揉一揉,揉一揉不就活血了吗?药才吸收得快。不然就只是敷在上面,治个表而已,根本渗入不到深处去。” “是吗……那回去揉一揉。”因为担心着宸王,完全没想到这是宸王在给她下套儿。 扶着宸王回到房中,说了声儿,“你先自己揉一下啊”,就又转身出去了。 “你又要干什么去?” “去烧水。不是说要活血吗?用热水没过脚踝泡泡脚,会好一点儿。”容菀汐道。 “真去烧水啊?你可别乱跑啊……” “放心吧,我又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乱跑什么?刚刚是出去散步,散过了就回来了呗。”容菀汐被他啰嗦得有些不耐烦。 心想宸王也真是的,只是扭伤了脚而已,干嘛弄得好像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似的?这么紧抓着她不放。 看到周大娘和玲玲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容菀汐并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静悄悄地捡了厨房里现成儿的干柴来,将做饭的铁锅又刷了一遍,才开始边看着柴火边烧水。 厨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得见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一个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 容菀汐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一根木头棍。 “我来陪陪你。”脚步声到了门口儿,就听到了宸王的声音。 “嘘……”容菀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别站在门口儿说话,关上门进来再说。” 宸王一瘸一拐地进来,回身关上了房门。容菀汐给他拿了小登儿放到一旁去,想让他离火远一点儿,别被烟呛到了。 但宸王却不领情,又将小登儿拿回她身旁来,和她一起坐在灶台边。 看到容菀汐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宸王笑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我要烧火用的!”容菀汐说着,将木棍扔到了灶炉里。 宸王知道她要强,也不说破,而就是这么陪她安静地坐着。 “不是说不让你多走动的吗?你这么不遵医嘱,我看我这水烧了也白烧,你明儿多走几步路、多跑几下多跳几下,又伤回来了。”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不舒服,容菀汐埋怨着打破了这气氛。 其实平心而论,这般静静的相伴,是很好的。可正因为太好了,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么?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宸王道。 “不无聊,安静一点挺好的。” “那就不说话,我也不是非要聒噪着你,是你自己先出声儿的。” 这一句话,可是把容菀汐噎得哑口无言,也只好闭嘴。要是在说话,指不定宸王怎么将她呢。 “这火好暖啊……”不多时,一旁的宸王开了口。 “嗯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对她的敷衍,宸王并不在意,而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感叹了一句:“真好……” “好……”话到嘴边儿,容菀汐又咽下去了。 原本是要说“好什么好”,但其实她是知道宸王的意思的,这般问出来,实在太蠢了些。 她不想把自己弄得好像和宸王多么心灵相通似的,但也不想要故意弄得他们之间交流不畅。 刚开始的时候,容菀汐不太敢烧,害怕自己真的把周大娘家的厨房给点着了。但是烧了一会儿,见火势稳定,也就敢往里添柴了,把火烧得越来越旺。不多时,就听到了哗哗的开水声。 容菀汐不再添柴,等火灭了,就将锅盖打开。将身子躲得远远的,以免被热气给冲到了。 “可以啊”,宸王笑道,“想不到你还能无师自通,这种技巧都能掌握得好。而且我看你刚刚把火烧得也挺旺的,熟练程度完全堪比农家少妇了。” “这还用谁来教吗?常识好吗?而且烧火这么简单的事情,摸索摸索就会了。”容菀汐很得意的说道。 说着,把锅盖放在了灶台上,回身看了宸王一眼:“但是你就未必了,天生贵胄的,没经历过那边疆清苦,生活能力一定比我差。” “所以说,我可更好讨好你了。万一哪一天我做不成王爷了,跟着你,至少能保证我不会被饿死。”宸王道。 其实心里有点儿酸酸的。觉得容菀汐的言外之意,好像是,翎王经历过边疆历练,可是比他强得多。 但人家也没明着说,你这么敏感,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不太好吧?因而只能把自己的敏感压下去了。 容菀汐用木桶装了水,自己用双手抬着,完全没有让宸王帮忙的意思。只说了声:“开门。” “哦。”宸王应了一声,当真乖乖地去给她开门。 也是糊涂了。紧接着,竟然真的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个人,吃力地抬着大水桶往房间里去。 “小姐……” 直到想起了初夏的声音,宸王这才回过神儿来,停止了对容菀汐的壮士之举的欣赏,意识到,他是应该帮容菀汐抬着的。 但还没等她上前去,两个小丫头已经冲了上来。 两人不由分说地从容菀汐手中抢过了水桶,同时回身瞪了他一眼。 “哎我……我是没反应过来啊……”宸王冲两个小丫头的背影解释道。 初夏低声嘀咕了一句:“鬼才相信呢,一定是故意捉弄我们家小姐的……” 但是院子里就他们四个人,其他房间里都已经熄灯了,安静得很,这声嘀咕,宸王怎么可能听不见? “哎……”也只能叹了一声,百口莫辩。 “菀汐,她们误解我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我是那种没有风度的人吗?”宸王转而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我原本也没想要用你这个……残废。” “嘿嘿……”说完,自己大笑着跑开了,还命令宸王道:“你不许来追我啊!不然不给你泡脚了!” 这会儿,却是完全忘记了要小点儿声,别吵醒了周大娘和玲玲的事儿。直到冲进了屋,才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捂住嘴巴,但显然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听到院儿里嬉笑的声音,卢采曦气愤地翻了个身。 暗想道:“容菀汐可真会装好人呢。明明自己紧忙着狐媚殿下呢,却弄得多贤惠大度的样子,假惺惺地劝殿下到我的房间里来。恶不恶心人呢?” 只是容菀汐的戏也太假了些,既然要装贤惠大度,你总要装得到位一些。不能前脚儿刚装完想要撮合我和殿下,后脚儿就如此明目张胆地勾引,你这样,除非是傻子,才会相信你真的是个贤德的主母。 幸亏我今儿睡得晚,若是听不到你和殿下在院子里这般嬉戏,不羞不臊地说着泡脚不泡脚的话,我还真要被你忽悠去了,以为你当真是个不争风吃醋的宽和的主儿呢…… 又翻了个身,仍旧是心绪难平。这容菀汐,容貌漂亮、家世又好、又这般会狐媚殿下,当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呢…… 房中没有泡脚盆,容菀汐就只能用那唯一的脸盆儿给宸王做泡脚盆儿了。让初夏和知秋把水倒进了脸盆儿里,就吩咐她们下去了。 宸王还是挺听人劝的,直到初夏和知秋出门后,宸王才慢悠悠儿地进来。 听得两个小丫头很不悦地叫了一声,“少爷”,算作尽了礼数,容菀汐就知道,宸王一定又受了这两个小丫头的脸色。 但也不说什么,权当做没察觉到了。反正宸王不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不会和两个小丫头一般计较的。 宸王关上房门,一瘸一拐地坐到床边来。看到容菀汐用的是脸盆儿,嫌弃道:“等下还怎么洗脸啊?” “等下我给你擦干净,你就只管舒舒服服把脚放进去泡着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管。自己把膏药揭下来啊……”容菀汐说着,回身去给他找可以擦脚的帕子去了。 “我自己不会摘,你贴的,你来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承认喜欢 容菀汐摇摇头,就算知道他是故意在给她找活儿干呢,却也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又转身回来,给他揭下了膏药。 “嘶啦……” “哎呦!你轻点儿啊!谋杀亲夫啊!”宸王原想着会受到一番很温柔的对待,但没想到,容菀汐像是和他有仇儿似的,撕得那叫一个猛啊! “长痛不如短痛。”容菀汐一本正劲地说道。 “可是你温柔一点儿,就连短痛都没有了。”宸王委屈道。 听得宸王这委委屈屈的小声音,容菀汐还真是挺心疼的。哄小孩儿似的哄道:“好好好……是我错啦。” “哼哼。错儿能改,善莫大焉……一会儿温柔一点儿,弥补过来就行了。”宸王拍了拍她的头。 因为容菀汐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没起来呢,宸王的手,就刚好落在了她的头顶。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倒像是在教育小孩儿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谁当小孩子哄了……容菀汐摇摇头,懒得搭理他。 翻了翻包袱,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知道宸王这个人是很爱干净的,客栈里的帕子,宸王是绝对不会用的。而他们的帕子,用完了未免会有些潮湿,再装回包袱里带着就不方便了。因而容菀汐这次带了二十几条帕子出门,足够他们一路用的了。但是,以宸王对帕子的消耗速度,容菀汐发现,他们的帕子,只剩下五条了…… “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啊?吃帕子啊?”自己没在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擦汗也要用啊,吃完水果擦手也要用啊,擦马车上的灰尘也要用啊……”宸王说得理直气壮。 容菀汐觉得,好心塞…… 回身扔给了宸王一条,道:“擦完脚擦脸。” “你想得美,我才不用呢……本王有得是银子,明儿再买。” 容菀汐看着他,点点头:“好……你赢了。果然是天生贵胄啊,就是财大气粗哈?” “一般一般……”宸王说着,更加端起了大爷的范儿来,向容菀汐招招手,“爱妃,你过来,给本王捏捏脚。” “哎……”容菀汐一声长叹,但最终…… “嗯……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力道。舒服……爱妃,左边儿一点儿,哎……对对对……再往右边儿一点儿……哎,我说你这力道别一成不变啊,要时轻时重、时慢时快,专业一点儿……就你这技术,还是欠练啊,和淑女坊的姑娘比,实在差远了。就是那全京城里捏脚手艺最差的天香楼的姑娘,都比你的技术要好得……” “嗷……疼疼疼!嗷……” 杀猪一般的叫声,惊破了这宁静的夜晚…… 站在院墙上打盹儿的小鸟儿,被这忽然而来的巨大声响吓得,扑棱着翅膀儿飞远了…… …… 次日一早,宸王一睁眼睛,就下意识地往自己脚上看去。还以为经过容菀汐昨晚的那一番残暴对待,自己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一个大馒头了。但看着,却是消肿了不少。看来他还真是吉人自有天向啊……有这样一个残暴的娘子,居然还能如此顽强地走上了康复的道路。 “菀汐……”见容菀汐已经不在屋里了,宸王向敞着一个缝隙的房门外喊了一声儿。 一声儿方落,就见容菀汐端着水盆儿从厨房里出来,正向房间里走来。 隔着窗子看着她,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手里端着的,一定是服侍他洗脸的水,这浑身上下,竟然是如同站在太阳下,被太阳烘烤着的那般温暖…… 看了眼自己的脚,暗骂自己一声:“风北宸,你还真是没出息啊,好了伤疤忘了疼!” 容菀汐推门儿进屋,看到宸王已经起了,笑道:“少爷,洗脸了。” “嗯。”宸王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 容菀汐还以为宸王是记着昨晚的仇儿呢,因而关切道:“真的……伤得更厉害了啊?” “是啊!不信你自己看啊!”宸王说着,很利落地踢起了腿。 但就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已经打了他自己的脸,根本不需要容菀汐低头看去了。 可容菀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像是忽然没有脑子一般,当真撸起了他的裤腿儿,抓着他的脚掌,转着他的脚踝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不是有些消肿了吗?难道是伤着了骨头?不能啊,我没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啊……算了,还是等下去医馆看看吧……”嘀咕着,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宸王发现,这小女子真的很关心他…… “咳咳……那个……不用了,其实已经不疼了。我感觉你昨天那几下,反而起到了疏通经络的作用,估计再敷几天膏药就好了。”宸王道。 “真不疼啦?”容菀汐并未关心宸王刚刚对他的诓骗,她关心的,仍旧只是宸王的脚伤情况。 “真不疼了,我逗你玩儿的。”宸王如实道。 “那就好,洗脸吧。”容菀汐放下心来。 宸王弯腰洗脸,手捧起水呼在脸上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很,使劲儿错了几下,好像要将这混乱的思绪也屡清楚似的。 他原本是想着疏远她的,以便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是只一两句话儿的功夫,非但没有疏远得了,反而更亲近了些……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心在一处,怎样刻意疏远都是无济于事的,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容菀汐了? “哗哗哗……”又用力搓了好多下。 清醒,清醒一些! “好啦,别搓了,再搓都搓破皮了。放心吧,这水盆儿不脏,我已经刷了三遍了。”容菀汐道。 她还以为,宸王是觉得水盆儿脏,沾染得水也脏,所以只能用他自己的力道来做清洁了呢。 宸王又狠狠地搓了几下,总算放过了他自己。手撑在脸盆儿上,用力摇了摇头,觉得……好像是清醒多了。 容菀汐将帕子递给他,宸王很自然地接了,擦完了就塞进了她的手里。都没有用看的,就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心。 清醒了,宸王似乎更确定了一点—— 就是在这样看似平淡无趣,却温暖得让人恨不得沉迷一辈子的相伴生活中,他对容菀汐的感情,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但却只是有些不一样而已吧!充其量,也就是和对身旁的其他姬妾的感情不同、也就是不再把她当做一个值得一较量的合作伙伴而已。 他风北宸虽然爱美色、虽然性风流,但唯有一点,还是很可引以为傲的,那就是他的确很专情。多年来,除了月儿之外,没人能真的入他的心。他一直觉得,好美色是人之常情,食色性也,这并不为过。而人的本性,和人的感情,也是完全不冲突的。 他爱月儿,这是他可以操控的,自身的感情。所以这份感情一旦起了,那便是长长久久的,一生的事儿。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没长性的朝三暮四之人。在可操控的自身感情上,他是站在上乘高度的,至少要比大哥强得多。这点他可以很肯定。 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小女子,就使得这一切发生变化?他的感情,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吧? 用过早饭,萧河就来找他们了。说是想要早点儿出发去青云山庄,还能在正经的招待夜宴开始之前,带着他们在青云山庄中多走走多转转。来问他们的意思。 “好吧,那就早点儿出发。”宸王道。 到了青云山庄,有那些江湖侠士们可看,那些切磋可以欣赏,不和这小女子困在一个房间里四目相对,也许就好一些了。 “好嘞!那我回去安排一下。恩人你脚伤了,我们刚好可以慢些走,看看沿路风光。”萧河道。 萧河走后,容菀汐收拾着行李,忽然问道:“我们要在青云山庄留几天?” “怎样也要五六天吧”,宸王道,“武林大会是在后天举行,这场比武要进行两天,就算咱们在比武散场之后就走,也要五天的时间了。” 容菀汐点点头,用力系好了收拾的包袱,就急匆匆往门外去了。 “你又干嘛去啊?” “买帕子啊!还剩下三条帕子了,不够用啊……”容菀汐说着,已经往院门口儿跑去了。 看到她急匆匆的背影,宸王摇摇头。这小女子,这么细心这么体贴,真是让人不喜欢都难啊…… 更何况原本这般日夜相处,就是最容易日久生情的。所以就算有些喜欢,也不为过吧? “哎……”宸王叹了一声儿,觉得其实没有必要非要分得太清楚。 只要相处得愉快自在,不就行了?不管喜不喜欢,她总是他的妻,至少三五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变故的。 但越是不想要让自己分得清楚,这脑子里,却反而越是在计较着到底喜不喜欢。好像这脑子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一般。 “喜欢喜欢!”混乱了半晌,宸王自己妥协了这么一句。 感情的事,有时候还真让人头疼,比天下大事更让人难以捉摸。 何必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喜欢就是喜欢,承认了便是了。承认了,自己也别再瞎纠结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到达青云 容菀汐买了帕子回来,刚到院门口儿,就见霍小燕抄后巷的小道儿过来,手里端着的,好像是崇阳剑阁的弟子服。 “这是给陈大哥的衣服,昨儿晚上萧师兄特意找人赶制了两套,刚刚忘拿过来了。”霍小燕道。 容菀汐刚要伸手接了,却见霍小燕并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而是端着这两套衣服,阔步进了院门儿。 容菀汐也跟着她进了院门儿,见霍小燕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了他们的房间。随即,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啊……”是宸王的。 随即,霍小燕也紧跟着一声惊呼:“啊……” “你这个女流氓!”宸王那好像被人用强了的声音委屈地传来。 容菀汐忙冲到门口儿去查看,只见宸王用被子裹住了自己,一副害臊的小媳妇儿模样。 霍小燕有些不好意思,很歉然地看向容菀汐:“师姐,我……我忘记敲门啦……可谁想到他一大早晨的在换衣服啊!” “一大早晨的我不换衣服,我什么时候换啊?”宸王已经气结。 “嚷嚷什么啊?你不是穿着裤子呢吗?”霍小燕道。 “我上衣没穿啊!”宸王道。 “瞧你那腼腆的小样儿吧!真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的,赤着膀臂再正常不过了好吧?”霍小燕忽然回过神儿来,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啊。 因而进了屋,将衣服给宸王放在了桌子上,指着衣服哼了一声:“穿吧穿吧!捂死你!” 回身看到容菀汐,又是一脸纯良无害的笑容:“嘿嘿……师姐,你忙着,我先走了哈?” “啊……等会儿见哈……”容菀汐已经懵了。 这位霍女侠,是当着她的面儿调戏她家相公吗?可为什么调戏得如此坦荡、如此理直气壮,弄得她也不好不大度了。 霍小燕走后,宸王向外望了望,确定她出了院门儿,便掀开被子,毫不顾忌地活动着他赤着的肩膀,得意道:“幸亏我反应机智,故作被吓着的样子。这下她可不能再叫我臭流氓了吧?” “真的是反应机智吗?”容菀汐笑道。 “当然,本王我万花丛中过,什么架势没见过啊?”宸王嘴硬道。 容菀汐笑笑,也不戳破他。 让宸王在屋里换衣服,就出门儿去通知其他人了。 一行人收拾收拾,于一刻钟后离开了周家。 周大娘和玲玲送他们到门口儿,恋恋不舍的,但却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可能是不想让他们挂心。上了马车,直到到街角转弯之处,容菀汐撩开后车窗的窗帘看去的时候,见周大娘和玲玲已经跟着他们走出了好远,两人都在悄悄抹眼泪儿呢。 “大娘,回去吧……以后有空儿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啊……”容菀汐道。 “哎……你们路上小心啊……”周大娘看到容菀汐在看她,忙破涕为笑,摆手道。 容菀汐说了声让大娘放心的话,就放下了车帘,没再看去。马车拐过了街角,这下是看也看不到了。 虽说只在周家住了一天,但是周大娘乐观的性格、如同祖母一般的关怀,都给容菀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心里是很舍不得这个小院落的。在这个小院子里,她真的感受到了生在普通百姓家的那种,自由自在的快活。 看到容菀汐有些失落的样子,宸王笑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玩儿。我看周大娘的身体挺硬朗得很,再活个十几年没什么问题。” “你这话说的,到底是盼着人家好儿呢,还是在咒人家呢?十几年?周大娘现在也就六十多岁吧,心态又这么好,我看再活上二三十年都不是问题。你这一句话说的,就让人家少活了十多年。这是嘴上不积德啊……” “好,你说周大娘能活多少年,她就还能再活多少年。一百年够不够?”宸王笑着哄她道。 “不够,两百年吧!反正是我说了算,想说多少就说多少。”容菀汐笑道。 “瞧把你给能耐的……”宸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啧……”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干嘛啊?上瘾了啊?这头发我自己盘的,原本就不牢固……” 容菀汐摸了摸她的斜倾的坠云髻,确定没有松散,这才放心了。 宸王笑笑,心想道,我可不就是上瘾了么…… 出了桃源镇,越往青云山庄去,风景就越是秀美。容菀汐撩开车帘看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绿色的原野、绿色的树林,绿色的远山……原野之中,各色花朵夹杂着,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真美啊……”不禁感叹道。 “这原野里的花儿,随意生长着、开放着,也没人管他们,却是比王府里那些经过匠人们特意修剪栽培的花儿好看得多了……”宸王也感叹道。 容菀汐放下窗帘,回头笑道:“所以家花儿不如野花儿香是吗?” “你看你……我是见你看着欢喜,故意说好话儿哄你呢,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奚落我干什么?”宸王道。 容菀汐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没领到你的情。” “你是没领到我的情……”宸王颇有感悟地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自己都被吓着了。 容菀汐又看向车窗外,不做声儿了。 之前对于宸王的玩笑话,她还能够顺着说笑上几句,或是当做他在逗她呢。可这一次,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宸王这话是无意间说出的,并非他的有意逗弄。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当局者迷的确是人的通病,但是自作多情,却也是人的通病…… 萧河他们骑马走在前头儿,容菀汐和宸王坐在马车里走在后头儿,一行人先前是慢悠悠儿地往青云山庄走,但及至晌午,前头儿骑马的人中,霍小燕折返回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哎,废物,萧师兄让我来问问你,我们快点儿赶路行不行?再这么慢悠悠走下去,我们就赶不上青云山庄开午饭了。” “原本也不是我说要慢走,问我干什么?你们在前头儿控制着速度,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宸王掀开窗帘,没好气儿地说道。 “神气什么,还不是看你的脚伤着了,大家照顾着你嘛!”霍小燕嘀咕了一声儿,又策马往前头儿赶回了。 不多时,只见队伍的速度提了上来,匆匆往青云山庄而去。 被人当做弱者来照顾着、嫌弃着,宸王倒是没有多不舒服的,仍旧悠闲得很。只是马车一颠簸起来,少不了要邪乎一下,抬着他的脚,叫苦道:“不能放在车上了,疼啊……” “那你就剁下来扔到外面去?”容菀汐笑道。 “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宸王向容菀汐勾勾手指。 容菀汐听话地从对面儿转坐到他的身边去。只见宸王毫不客气地将双腿搭在了她的腿上,舒舒服服地枕着枕头躺下了,还心满意足地说道:“这样舒服多了……” 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儿上,容菀汐懒得和他一般计较。 一个时辰之后,正好儿日头当空,午时了,一行人赶到了青云山庄外。 先前他们刚出发的时候见着的那远山,其实就是青云山庄的所在。 山脚下一个二人多高的大石头,上面写着四个青漆大字——青云山庄。大石柱旁,有一张小木桌,一个小弟子坐在桌前,记录着入山的人。 山庄下守卫森严,还未到正经的山庄入口处,只是这一个上山的小通道,便有三十几个守卫在此把守着。入山庄的人,要下马递上拜帖,马匹和马车都不能带进去,要由这些守卫弟子们用木牌写好名字,挂在马脖子上标记所属,然后牵到马厩里去,同一照看。 “敢问是崇阳剑阁的师兄们吗?”青云山庄的弟子们倒是很客气的,其中为首的一人,上前向为首的萧河抱拳施礼。 这人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举止之间,颇有豪侠的潇洒之气。 萧河早已下了马,回礼道:“在下崇阳剑阁萧河,携同门师弟师妹们和一些朋友,前来拜访。” “这是邀请帖。”萧河将帖子递上了。 为首的守卫弟子接了,又向萧河一抱拳,道:“久仰萧师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豪,非同寻常。在下青云山庄张步云,见过师兄。” “原来是张师弟”,萧河笑道,“常听师父提起,说这武林之中的轻功第一人,非青云山庄庄主门下高足,张步云张少侠莫属。” “承蒙师伯抬举,在下愧不敢当啊……”张步云笑道。 “对了,我师父可到了?” “师伯已与昨日傍晚时分到达,现下正和几位掌门一起,同庄主在青云阁用膳。” 说着,向这一行队伍后头儿的四辆马车中看去,问道:“那马车里坐得,可就是萧师兄所说的朋友吗?” “是,有两个我崇阳剑阁门下的新弟子,其余皆是他们的家眷随从,都是稳妥的人。”萧河道。 张步云了然笑道:“崇阳剑阁的名额很抢手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青云山下 “虽然知道萧师兄带来的人一定是稳妥的,只是小弟有使命在身,也不敢贸然了,想要看上一眼这车里的人,不知可好?”张步云很是客气地说道。 容菀一直撩开车帘看着,见此,便把宸王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双残废的蹄子给挪开了,拉着他道:“别懒着了,我们该下车了。” 这山虽说并不陡峭,但以宸王的脚,即便是走这种程度的山路,也是极其不容易的,容菀汐还是很担心宸王接下来的情况的。因为很有可能,宸王要被萧河背着……哎,多丢脸? 见宸王和容菀汐下了马车,其后的卢采曦他们也下了车。 张步云近前来一一查看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看看他们的长相如何罢了,例行公事而已。要是这里真的混进了歹人,光是这么看着,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到了雷停和追风那边,未免多瞧了几眼。忽然,拔剑向雷停刺去! “张师弟!你这是何意?”萧河大惊道。 “无妨,应该只是切磋一下而已吧”,宸王笑道,“雷停,你就和张少侠好好较量一番。刚好我也想要看看,你的本事,和张少侠比如何。” 原本只是迅速躲闪着的雷停,听到宸王这话,便不再躲闪了,而是迅速拔剑出招儿,两人都有意到更空旷的地方去打,因而剑抵着剑,一起后退了十几步,到空旷的草地上去了。 容菀汐他们在一旁看着,见这两人的剑招一个飘然、一个强硬,两者相撞竟然也分不出个高低来。 “这位张少侠的轻功果然极好,你看他出招收招之时身轻如燕,而且每一招儿都使得极快,步步杀机,却又步步不留痕迹……真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啊……”容菀汐品评道。 宸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懂得多。看来没与我同行的这几天里,你长了不少见识嘛。” “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了啊……”容菀汐道。 可能在江湖中待了这几天,不知不觉间,这见识的确长了不少。 “可见这青云山庄,的确是一个高手如云的地方”,宸王低声道,“瞧这位张少侠的年纪,以及他对萧河的自称,可见这并非是一个在青云山庄的弟子中地位极高的人,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庄主弟子而已,却是小小年纪,便有了这般武学造诣……天地之大啊!我们之前在京都那一亩三分地里,眼界实在太狭窄了些。” “你就不必自谦了吧?”容菀汐笑道。 就在宸王以为容菀汐要夸奖他的时候,却听得容菀汐继续道:“可要分在哪方面了,若说是在品评美人美酒美食方面,你的见识,可是无人能及的。” “你……”宸王但觉自己的心刚刚飘起来,又重重跌下了。果然真有“报应”一说儿存在,他用来逗卢采曦的招式,这小女子学得倒是够快的,这就用在他的身上了。 张步云和雷停共过了三十几招,仍旧不分高下。 看着这两人的比斗,容菀汐才知道雷停的武功这么高。这一路相处下来,对雷停和追风、敬雨他们的印象,已经由刚出发之时的“豪侠壮士”,变成了——呆头呆脑的憨汉子,好像他们只会听令和开玩笑似的。 如今一见雷停的功夫,未免又重新起了敬重之心,低声对宸王笑道:“你的这些手下可以啊,即便和江湖中这样的高手过招,也不逊色。” “我也是有些意外”,宸王道,“看来这些年他们没少在武学上下功夫。这一路还跟我装怂呢,我险些真要认为他们的武功不高了……” 如此边闲谈边看着,这两人竟然已经过上了五十多招儿。看得萧河和唐少他们都有些呆了。 “大哥,你瞧雷停大哥平时憨头憨脑的,没想到武功这么高啊……”青衣赞叹道,“这远在你我二人之上啊!昨儿还和我们装怂呢,好一副后生晚辈的样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哪!” 唐少用折扇敲了下他的头:“你是说你我二人是没真本事出来露相儿的啊?” 说笑间,只见雷停一个躲闪不及,一招落入下风!以至于张步云的剑尖直指他的脖颈。 张步云及时收手,但因为打斗正酣,少不了要有一些凛冽的剑气。雷停步步后退,脖颈上却还是破了个皮儿,露出一滴鲜血来。 但却不以为意,而是正身抱拳道:“张少侠剑法超群,在下自愧不如。” “兄长承让了”,张步云歉然道,“误伤了兄长,是小弟的不是。回头儿小弟会亲自送药给兄长,聊表歉意。”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的。”雷停一挥手,大度道。 二人闲说着,往人群这边走回。听得张步云闲聊一般问道:“兄长这般好身手,却是家将打扮,不入江湖中自在一番,真是可惜了。不知是怎样的人家,能让兄长如此甘心侍奉?” 雷停笑笑,并不回答。而是往宸王这边走来。 宸王早就知道张步云和雷停比斗,试探他的意思,听张步云又在用言语试探,爽朗笑道:“张师兄,不必试探了,我们是从京都来的商贾。因着同萧少侠和杨掌门有些交情,所以便过来凑凑热闹。我的手下的确很有些本事,但我们都不是那心存歹意之人,只是向往江湖豪情,有此盛事,不想错过而已。” 见他说得如此坦荡,再一想,刚刚那位家将大哥与自己较量的时候,也未见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可见他们是真的没什么歪心思。不然越是有本事的,不反而越是要装草包么?何故这般不加遮掩? 因而向这穿着崇阳剑阁弟子服的富贾一抱拳,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师兄的君子之腹。” “无妨,这也是你的职责之所在,谨慎一点儿总是好的。”宸王笑道。 “敢为师兄高姓大名?” “我姓陈,这位是我娘子,陈王氏。” 张步云这才仔细地通身打量了容菀汐半晌,确定了她的确是个女子。挠挠头,笑道:“我也真是太糊涂了!刚才我还想呢,怎么这位师弟生得这样好看,像个姑娘家似的……” 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宸王,笑道:“我见你们两个都长得这样好看,又同乘着一辆马车,还以为你们……咳咳……刚才还不敢多看呢!” “我可没那嗜好”,宸王笑道,“师兄不知,小弟我平生最爱的就是美人儿,让我舍了而去好男颜,我可舍不得!” 说笑了几句,张步云便让小弟子们牵了他们的马车和马匹,又派了两个小弟子因着他们上山去。 并未详细地问他们每一个人的姓名,因为在每个到访门派,都会将前来的所有人的姓名极年岁都记录在那邀请帖上,重新交给他们。他们就只需要根据邀请帖上所记录的姓名和人数,查点一下是否有差,然后再由那负责记录的小弟子录入一下人数和领队前来的人便可。 唐少紧随崇阳剑阁的队伍之后,向张步云递了邀请贴,报了自己的姓名来历:“在下唐家庄,唐义……” 介绍了下他身旁的三人:“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青衣、结拜妹子月痕,这为是一个好朋友小燕。” 其实他和霍小燕根本就不熟,只是因为崇阳剑阁的二十个名额已经满了,霍小燕便吵嚷着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用唐家庄的名号。 虽然窈窕淑女、泼辣小妞儿,但凡是有性格的女子,他都喜欢,但是对这位霍家庄的二小姐,他是不感兴趣的。 但是他不感兴趣,却不代表没人感兴趣…… 张步云例行客套一番:“原来是唐家庄的少庄主唐公子和青衣、月痕两位少侠,三位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早听说三位义结金兰,仗剑江湖,颇为羡慕。如今终于有缘得见,真是小弟毕生之幸啊……” “张贤弟过奖了”,唐少笑道,“我三人只是爱四处游历,有时候遇见了那不平之事,少不了要管一管的。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敢问江湖中有这般‘举手之劳’之心的,又有几人呢?三位的美名和事迹,早已在江湖中被传为佳话了……”张步云笑道。 客套了几句,便看向霍小燕,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得体客套的神色了,而是一张痴汉脸,傻笑道:“霍师妹,你来啦?前天我看你家的人都到了,还到处找你来着,怎么找也找不见。正担心你会不会被家人给扔下了,是不是他们故意不带你来,你就跟着唐公子一起来了!霍师妹,你可真聪明啊!” “哎呦……”看到张步云那一双快要痴得腻死人的眼神儿,月痕嘀咕一声儿,扫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唐少和青衣也知道这时候该回避了,因而拉着月痕,绕过了张步云便上山去了。 张步云完全沉浸在对霍小燕的痴看中,连一句“慢走”都忘了说。 “哎呀你起开啦!”霍小燕却是不领情,打开他就去追唐少他们。 “师妹……”张步云连职责都忘了,追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他吃醋了 “你起开啦!跟着我干什么?等下又有人来,你不管啦?”霍小燕很不耐烦地扫了扫身后,好像这样就能把身后的人扫开似的。 “我怕你一个人上山无聊,我陪着你嘛,我把你送进山庄里面去,我再回来。反正我轻功很好的,一下子就到了。”张步云道。 霍小燕无语,指了指前面:“我哪里是一个人啊,你眼睛瞎掉了啊?不是还有他们三个呢吗?哎呀你不要烦我啦!有什么话儿等下晚宴的时候再说啊!” 听到霍小燕说“晚宴的时候”,张步云立刻欢喜起来,刚刚被嫌弃的失落已经全然不见了,兴冲冲道:“好啊好啊!晚上我去找你喝酒,可说好了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霍小燕心烦地摆摆手。 就想快点儿打发了这个跟屁虫,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啦,现在说什么。 “霍师妹,你可一定要等我啊!晚饭的时候我去找你聊天儿!等我哈……”张步云边说着,边慢吞吞地往山下走。 “知道啦!好不容易进来的,我又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傻啊?”霍小燕更加不耐烦了。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她就在山庄中呢,等什么等啊? 跟上了月痕,嘀咕道:“这个呆子,真讨人厌。”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啊。”月痕笑道。 “谁说他喜欢我了?才不是呢……”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了啊……”月痕笑道,“所以说,霍小妹,你的脑子应该够用吧?” “哼!我就算要当傻子,我也不想让他喜欢我!”霍小燕有些不好意思,一跺脚,跑远了。 …… 容菀汐扶着宸王,跟在队伍后头儿不远处,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 不出容菀汐所料,刚上山的时候,想到宸王的伤脚,萧河就殷勤地提出建议:“陈兄,不然我背着你吧?” 可宸王这好面子的,说什么也不让一个男人背,拍拍胸脯:“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让我健步如飞都没问题。” 见此,蒹葭又冷着一张脸过来,直接在宸王身前蹲下,一言不发的。但却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 “哎……你……”宸王指了指她,道,“其实让你背着,和让男人背着也没什么两样儿了。我还是觉得由菀汐扶着我,更美观一点儿……你们走吧,不要在这儿像围猴儿似的看着我。我和菀汐就跟在队伍后头儿慢悠悠地走,反而悠闲自在。” 于是乎,这悲催地照顾伤员的差事,又落在了容菀汐的头上…… 容菀汐扶着宸王,正羡慕着前头儿之人的健步如飞,就听后头儿响起了一个声音:“哎……废物!我说你走得怎么比乌龟爬得还慢啊?” 然后,这个先前还在他们身后十几步开外的人,话音落下,就已经到了他们前头儿了。 回身向宸王做了个鬼脸儿:“噜噜噜……让你调戏我,这下可尝到苦头了吧?哼!” 然后,潇洒地走了。 “谁调戏你啦?我说了我不是调戏你!我对你不感兴趣……”宸王气得喊道。 “噜噜噜……”霍小燕又回身做了一个鬼脸儿。 “你的轻功不是不管用吗?” “我现在不紧张不着急啊,我开心得很悠闲得很哪……”霍小燕说着,更加快步如飞,好像是在炫技似的。 但宸王却道:“其实也不怎么样,和我脚好的时候水平也差不多,还是江湖人呢……” “哎呦……”说着,忽然停住了。 容菀汐明显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了下。 “怎么了啊?”容菀汐关切道。 “踩着石头了……啧……这个倒霉啊……”宸王连连叫苦。 “那怎么办啊?坐下歇歇再走吧。”看到萧河他们已经快要他们两个给彻底落下了,容菀汐有些着急。 但是宸王很不争气,她说了不然坐下歇歇,宸王就真的找了一旁的一个大石头,一瘸一拐地坐过去了。 “萧河也真是太实在了,我们让他不要等咱们,他还真的不等了啊……”看着走远的队伍,宸王不免感慨道。 “菀汐,你给我揉揉脚,太疼了……”说完,很自然地向容菀汐招了招手。 容菀汐踢开了那个绊住宸王的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石子儿,真的去给宸王揉脚。 这石头是挺大的,正常人的脚踩在上头儿滑一下,都要崴得不轻,更何况是宸王这个原本就是伤着的脚。 宸王这是旧伤未愈,新伤口又起……哎,照顾伤员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容菀汐蹲在宸王身前给他揉脚踝,宸王很悠闲地享受着…… “呦呵,你们二人好恩爱啊,真是羡煞旁人哪!”说话间,青衣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是啊,菀汐,你对你家相公可真好……哎,也是啦,你家相公长得这么好看,要换做是我,有这样好看的相公,让我每天能给他揉脚,我也……我也不愿意。”月痕笑道。 原本是为了应景儿,要说“我也愿意”的,但是想想,怎样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啊。菀汐在她家相公面前,也真是太好脾气了。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把宸王扛起来,然后用力扔到山下去! 但是看到这兄妹三人说笑着走远了,这一年念头也没有付诸实践。 看到容菀汐有些不好意思,宸王有些于心不忍,也不再逗她了,起身道:“好啦,我们慢慢儿走吧。” 其实这次可不是装的,在石头上又崴了一下,还真是挺疼的。但此时却是让自己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 容菀汐也没多想,以为他真的不疼了,又扶着他继续上山去。 对腿脚儿好的人来说,这条山路不算长,但对他们而言,可是漫长得很呢。 总算走过了这石阶修砌的一条山路,两百多米长的山路,又走过了一片并不算茂密,只做装饰之用的小树林儿……出了树林,便是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小河上吊着一个小木桥,木桥的尽头处,便是青云山庄的正经入口了。两扇硕大的青石门,尽显古朴庄严,其上是一方木制的古朴匾额。 匾额不算大,只是较普通宅院府邸的匾额大了两倍而已,和这约有两人高、五六米长的两扇青石门比起来,显得有些不协调。而且看起来很是陈旧,可见是有些年头儿了,着实经历了一番岁月的洗礼。 门前,左右各立着十个守卫弟子。但见他们过来了,却并没有人迎上前来盘问。可见这些弟子,就只是和摆设没什么区别的,并不管事儿。 大门微敞着,容菀汐扶着宸王进入其中。 先前注意力都放在这两处大门上了,并未注意到这门后儿的情况。此时看到面前的情况…… “嚯!”宸王看着脚下这深不见底的深渊,“这要是掉下去,还不摔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这铁锁桥建造的牢不牢固啊?可别是豆腐渣工程……” 进了大门,走上约有十几米吧,便是这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以及一条很长的铁锁桥。敢情儿这是一处断崖。过了这断崖,才是青云山庄的主宅范围呢。 “走吧,哪儿有那么倒霉?”容菀汐催促了一声儿。 其实她比宸王还害怕呢。她知道宸王的害怕是假的,故意嘴贫都她玩儿呢,但是她的害怕却是真的,因为她有些恐高。 虽说不是很严重,但是是绝对不能向下看去的。如果走在这铁锁桥上,再向下看去,一定腿软。 扶着宸王,目视着前方,只让自己看着这铁锁桥的桥面、看着铁锁。走了约有百米的距离,总算走下了这铁锁桥,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之中。 “你怕高?”下了铁锁桥,宸王才问道。 “没有啊。”容菀汐嘴硬道。 “逞强……我都感觉到你的腿在抖了……”宸王道。 “嗯嗯。”容菀汐只是应了一声,就扶着他,拂开了挡在面前的弱柳。 走了一会儿,宸王忽然问道:“二哥知道你恐高吗?” 容菀汐不知声。 “他一定知道……”宸王说着,语气里有些失落。 “我以为随着这般日夜相处,我对你已经够了解了。但一比较起来,还是和二哥差的远啊……”宸王道。 也不知怎的,容菀汐竟然觉得宸王的话里颇有情意,反正听得是浑身不舒服的。因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淡然道:“你和他比什么?你我只是合作伙伴,自在相处不就好了?干嘛自己找不痛快?” “我……”宸王顿时被她这淡淡的一句话给噎得语塞。 没错,她说得很有道理。他干嘛总是这般自找不痛快?和自己有仇吗? 而且干嘛在她面前装出这样一幅“柔柔弱弱需要呵护”的样子?自己不会走路吗? 多让人笑话? 二哥是沙场英雄,气吞山河,他却是一个连走路都要靠人搀扶着的怂货?不至于这么窝囊吧? “哎……你干嘛去啊?” 感到宸王推开了她,自己阔步往前走去,容菀汐诧异道。 然而宸王没有搭理她。 少不了要追上前去了…… “你慢点儿……要是再摔着了,可更严重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一大庄 一路追着宸王出了柳林, 面前又是一条小河。一弯小桥立在其上,精巧雅致。过了这不算宽广的小河,便进入了青云山庄的主宅范围内。 大片的房舍,建造在山水之间、繁花树木之中,建造风格多以精巧雅致为主。看起来虽说不如未央宫巍峨恢弘,但其精致细腻的风格,又是别有一番韵致,倒是比未央宫更巧夺天工一些。 向山顶处看去,最大的那处房舍,想必就是青云剑阁了。 青云山并不高,且山势很缓,只要有本领不俗的工匠在,在这其上因地制宜地做一番整体规划,建造一片可供人长久居住的牢固房屋群,是不稀奇的。 从他们入山之后的一路所见看来,当年这青云山庄占山开派之时,所找的设计匠人一定是极高明的。那上山的山间小路、入庄的之后的断崖、再到此时的视野开阔,无不给人一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感。 “真正的人才在江湖之中,果然如此啊……”看到面前的景致,宸王也不禁感叹道。 但容菀汐觉得,现在可不是欣赏景致的时候,而是……他们要往哪里去? 可能因为是午休的时候,青云山庄里很是安静,连一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如此大的庄子,竟像是一座空城一般。也可见这里规矩严明,什么时候就做什么时候的事儿,没有那么多随便没规矩的弟子。 崇阳剑阁的兄弟们也真是的,难道把他们两个给忘记了不成?也不来个人接一下。 正想着,忽听得前方有人喊道:“陈兄……” 是萧河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传来,萧河转过了一处院墙,跑到他们面前来了。居然还说道:“你们两个走得好快啊,刚刚听到陈兄的声音,我还不敢相信呢,确认了一下才敢喊的。” “这还快啊?”容菀汐道,“我们都快赶上蜗牛了……” “当然快了,陈兄的脚伤着了么,能走到这个速度,已经很不容易了。”萧河道。 得,不用和他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还是赞美宸王的话。在萧河的眼里,他的大恩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大师兄,我们的住处在哪儿啊?”容菀汐问道。 “宾客们都住在那座山上……”萧河向西面指了下,“走,我带你们过去,并不远的,走过一条索桥就到了。”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问道:“有没有别的法子?不走索桥的?” “这个……”萧河挠挠头,“没有啊,这山与山之间,除了走索桥,也就没有其他的连接方法了啊。要不然,就只能下山,再从另一座山上爬上去了。但迎宾那座山的山路未开,房舍又都建造在半山腰,咱们想通过这个法子到住处,可是很不好走的。” “没关系的,我们走索桥吧。”容菀汐道。 “你不是害怕吗?”宸王关切道。 “哎呀没关系了,走吧走吧……”容菀汐拉着宸王。 可能是角度的关系吧,这一拉,竟然刚好拉住了宸王的手。 觉得有些别扭,立刻换了位置,去抓他的手腕。 萧河看到了容菀汐的举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笑道:“小师妹,你不要害羞,就当做没我这个人就行了。你们爱拉小手儿就拉小手儿,爱亲脸蛋就亲脸蛋,反正是正经夫妻,又不是偷情的,不必避讳着我。” 容菀汐握紧了拳头,道:“萧师兄,你是不是要我把昨儿晚上的事儿宣扬出去,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啊?” 萧河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但随即……又放下了手,垂头丧气的:“你不出去宣扬,大家也都知道了啊……哎……” 容菀汐和宸王同时笑了。心想那是你自己蠢,怪不得别人啊。 绕过了这一排弟子方,便到了山崖边。这两座山的距离并不远,也就百余米,且这还是从半山腰上算的,要是从山脚下来算,估计是山连山的。一条牢固的铁索桥连接着两座山,容菀汐刚要扶着宸王迈上去,宸王却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干嘛啊?” “你别看,捂着眼睛跟我走,就不怕了。”宸王道。 “哎呀我本来就不怕!”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 萧河像是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似的,笑道:“小师妹,原来你怕高啊?我看你平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你怕高啊?这可真是个大发现哪!” 容菀汐狂汗,就知道宸王一定是给她找麻烦呢,消停一会儿他都觉得心痒痒是不是? “哎呀走啦走啦!”容菀汐胡乱拉住了宸王的手,就往桥上走去。 一路目不斜视地往前看,大步流星地走着,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也真是蛮拼的。 容菀汐走得很快,宸王也只能很快地跟着。一瘸一拐的,跟着她走这么快,的确有些不容易。但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牵着,竟然贱特特地嘴角含笑,脚踝上的那点儿疼痛,根本就不算事儿了。 下了铁索桥,容菀汐得意地回身看向宸王和萧河:“我说过我不害怕的吧?” “嗯嗯……”宸王应了一声,扬起了他们两个紧握着的手,“我的手都被你抓紫了,你还说不害怕?” 容菀汐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对萧河道:“萧师兄,我们住哪间院子啊?” “是那边的‘青柳院’,走,我带你们过去。”萧河说着,走在了前头儿。 跟着萧河走在这青云山庄的迎宾山,容菀汐不得不感叹这青云山庄的豪气。别的地方迎宾都是一处院子、或几处房舍而已,而青云山庄迎宾,却是用一座山。 原以为他们住的地方也就如同弟子房那样整齐干净的房屋罢了。但是走在其中,经过了几处院子,容菀汐发现,这里的每一处院落都是很大的。而且其中池塘花园,都应有尽有,简直如同一个小府宅一般。 “不愧是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青云山庄,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容菀汐笑道。 “是啊,青云山庄是江湖中历史悠久的大门大派,繁盛过也衰败过。但即便是在最为衰败的时候,也是江湖上第三大门派,从未掉下过前三甲。你说这青云山庄的实力,谁人能及?” 萧河说着,给容菀汐介绍道:“刚刚咱们所在的青云山,是青云山庄的主山,青云山庄的弟子房、练武场、议事的青云阁、办大仪典的‘万法归宗’,都是在青云山上;我们现在所在的是迎宾山,主要是供有大仪典的时候前来的宾客们居住,也收留一些来投靠的、一时落魄的江湖侠士们……” “青云山东面的那两座山,是‘五谷山’和‘丰登山’,山上山下,都是青云山庄的农田和牧场。其实这里方圆百里,都是青云山庄的地方。只是青云山庄行事低调,不愿意占用太多的土地,所以之前咱们出了桃源镇所经过的那一处原野,才没有被充分利用。其实他们的地产还有不少,也不差那一处了。” “大师兄,那么我们崇阳剑阁的产业,和青云山庄比起来,相差几何?” 萧河笑道:“差得远呢。我们崇阳剑阁虽说也是有底蕴的大宗派,但碍于每一代招收弟子都是很严格的,而且每一代掌门都是淡泊名利的人,所以并不太在意这些世俗建设,只一心专注于武学。所以我们只有一座主山建造了房屋,供我们自己居住,其余土地上的一些农舍和铺子,只是租出去,收些租子罢了。” “农田面积也远不及青云山庄的大。因为不愿意雇佣那么多农户来打理,所以多半都是直接包给农民们,让他们自己去种,每年给我们足够我们食用的粮食、蔬菜和肉类就行了。有时候收成不好,收不上来租子,师父也不介意,反而还会自己出银子去救济他们。” 容菀汐听着,笑道:“你们这倒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与朝廷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 “岂能没有半点儿关系呢?”萧河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每一个大宗派,也就相当于一个地界儿上的大财主而已,不说平日里要和当地的大人们搞好关系吧,有什么大事儿的时候,该到我们捐银子的时候,我们也是要捐银子的。每年都要例行捐上那么一些,图一个大家和气呗……”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的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朝廷去?得罪了官府的大人们,可就等于得罪了朝廷……” “先前风元山庄势头多猛呢?虽说及不上崇阳剑阁、风华剑阁这些一流宗派,但也绝对是二流宗派中的翘楚了。可一朝开罪了官府,便衰败得不成样子了。现下只收一些流寇为徒,若非有底蕴在,简直和土匪窝子差不多了……” 听萧河一路低声说着,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低声玩笑道:“如此说来,这样的地方也在你们家的管辖范围内,还是你更气派一些哈?” “什么叫我们家?是咱们家。”宸王纠正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堪比府宅的大院落前,只见青漆大门上,挂着一个木质匾额,其上写着两个字——青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江湖美人 “因着这边靠近山崖,清净,我就选择了这里,我料想陈兄和小师妹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萧河道。 容菀汐心念道,你这一次可猜错了,我们到青云山庄来,不就是凑热闹的吗?你倒好,一下子从闹市给我们发配到边疆来了…… 但显然大家都已经住在这里了,再挪动显是不合适的,所以只能说了声:“大师兄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萧河自以为受到了夸奖,笑道。 随着萧河进了院儿,见这院子里的一应构造,都和一个府宅差不多,房舍的建造并不是很紧密,也是如同一个府宅中那般,三两间房屋在一处,只是没有用院墙隔成独立的小院子而已。 “这里院子挺多的,唐少他们也跟咱们一起住,霍师妹去‘凌霜’霍家那边了,不和咱们在一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们安顿得倒是挺快的……好了萧师兄,你去忙吧,我和小师弟随意挑选一间没人的房屋就是了。”容菀汐笑道。 “好,那我回房间收拾一下……对了,因为已经错过了吃午饭的时辰,等下青云山庄的人会特意给我们送午饭过来的,你们在屋里等着就行了。门口儿有一个小木牌,将刷了红漆的那面亮出来,就是有人在住,将木头那面亮出来,就是没人在住的意思。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把牌子反过来啊,不然可没饭吃。” 萧河提醒了他们一番,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还嘱咐道:“千万别忘了啊……” 容菀汐摇摇头,和宸王嘀咕道:“他可真啰嗦啊……” 两人在这大院子里转了一圈儿,选了一处左右被几株柳树环抱着的三间房舍,住了正中间的那一间。 其实看到这一处有三间房舍,容菀汐是想要和宸王分开来住的。但一想到,虽说是在青云山庄中,但谁能保证一定没有危险呢?还是住在一处,更方便雷停他们照顾着。 将挂在门口儿墙壁上的一个小木牌翻了过来,以红漆的那面对着外头儿,只等着一会儿过来送饭了。 不多时,听到有人敲门。 容菀汐还以为是青云山庄里送饭的家丁过来了,开门,看到的来人却是卓酒。 因着是在外头儿,没有那么尊卑规矩要守着,卓酒只是探头向内看了看,道:“所以少爷和少夫人这几天都会住在这间房子里吗?如此,我可就让雷停大哥和追风大哥他们搬过来了。他们让我来瞧瞧,少爷和少夫住在哪儿,东西还没收拾呢,就等着搬家呢。” “让他们过来吧”,宸王道,“我看这附近还有几处树木环抱着的房舍,你让初夏和云裳他们也过来,咱们住得近一些。” “好嘞!奴才这就去办!”卓酒应了一声儿,一流烟儿地跑了。 卓酒走后不久,容菀汐等的饭菜总算到了。 饭菜摆在桌子上,四菜一汤,看他们有两个人,就给了两碗米饭。也就是受,如果这房间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一人四菜一汤、一碗米饭,这待客规格真可谓豪奢至极。送菜的奴婢走后,容菀汐很谨慎地用银针每一个都试探过了,确认了没毒,这才开动。 下午雷停和追风、卓酒、程大志四人都搬了过来,一左一右地选房屋住下了。卢采曦和初夏她们就住在旁边的三间房舍中。这用以隔开每一处柳树的房舍,其实就是围墙的作用。只是用树木隔开了,可是要比用围墙隔开别致得多。 宸王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看宸王醒了,容菀汐提议出去转转。 两人刚出门儿,就听到不远处,有动听的琴声传来。 这琴声同普通的琴声很是不同,有一种直入人心的穿透力,但是却并不让人觉的难受。反而像是能直接入人心,给予舒缓抚慰一般。 仔细听了这声音的出处,容菀汐道:“应该是身后山崖那边。” 和宸王出了青柳院,寻着琴音,往院子后头儿的山崖处走去。绕过了院墙,便见山崖边儿上,一个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的女子,正席地而坐,就在悬崖边儿上,抚琴…… 见这女子坐在悬崖边儿上,却是如此气度从容,慢抚轻弹,长发和衣袂随着山风飞扬……容菀汐不禁看得痴了…… 不想时间竟有如此出尘如仙的女子,在她面前,容菀汐觉得有些自惭形秽,竟是连给她提鞋都不佩似的。 “这不是小燕的姐姐吗?叫什么……小蝶?小蜂?”宸王道。 被宸王一提醒,容菀汐这才发现,女子的发式,正是那画像上的。只盘了一个小灵蛇髻在头顶,其余的长发尽皆垂散下来。而且女子所抚之琴,也绝非一般的琴,应该就是传说中霍家庄的聆音琴了。 “原来是用了内力弹奏,难怪有这般直入人心的力量。”宸王道。 “少爷觉得这曲子如何?”容菀汐问道。 “前调儿如同清风徐来,柔柔抚慰人心;中调儿如同美人言语,清澈悦耳,又带着由衷的规劝之意,这后调儿么……她还没弹。”宸王低声道。 正在两人仔细听着这后调儿之时,女子却忽然一个收音,停止了弹奏。 抱着琴起身,转身向他们看过来。 容菀汐真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掉下悬崖去,未免替她悬着心。 但美人只是稳稳地转过身来,缓步向他们走来。 一走一动,当真如同弱柳扶风一般,让人见之便沉浸在这美好的仪态之中。容菀汐觉得,即便自己是一个女人,却也已经被她给迷住了。 不免下意识地看了眼宸王,却发现宸王的目光清醒得很,只是欣赏的神态而已,并未有什么痴迷的样子。这好色之徒看来还是很有理智的么。 及至美人儿走近了,容菀汐看清楚了她的脸,更觉得此女是天女下凡,人间见不着一般。 这样清丽出尘的面容,和眉眼间那仿佛天女一般出尘高傲,却又温柔慈悲的神色,尤其摄人心魄。 “小女子霍家庄,霍小蝶。不知二位可是青云剑阁的师兄师姐?” 容菀汐笑道:“霍师姐,我是刚拜入崇阳剑阁门下的,我叫王菀汐,这位是我的小师弟,姓陈……陈风。” 对容菀汐给他随口取的这个名字,宸王很是不满意。陈风?怎么不直接叫陈奉子呢? “哦?”霍小蝶上下打量了宸王一眼,笑道:“原来这就是陈师弟。小妹不懂事,多有冒犯,还忘陈师弟莫要放在心上。” 听这样一个美人儿管自己叫“师弟”,宸王心内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就矮了一截儿。 “不妨事”,宸王笑道,“令妹天真烂漫,与她玩闹很有趣,岂会介意?” 霍小蝶神色略微一变,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笑道:“是否在此弹奏,叨扰了二位?若是如此,可是小蝶的不是,小蝶在此向二位赔罪。” 说着,就要向他二人俯身施礼。 容菀汐忙扶住了她,笑道:“不叨扰不叨扰,我们反而觉得能听到这聆音琴所奏之曲,是三生有幸呢!只是霍师姐为何只弹了一半儿便不弹了,我们还没听够呢!” 霍小蝶略看了宸王一眼,却是很得体地避讳着,并不直视他,也不像刚才那般打量,转而便看向容菀汐,笑道:“是因为陈师弟品出了我的琴音前两调儿的意境,我听了,心绪受到了些许干扰,若是再弹下去,这后调儿的意境,未免失了韵味儿,毁了这首好曲子。” “琴者讲求琴音、人心合一,做到声外无物、音外无物、灵魂都融进音韵中,霍姑娘,你这抚琴的火候儿,还不到位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你懂?你的琴艺有我好吗?”宸王犟嘴道。 说到琴艺,容菀汐立刻犯了怂。她的琴艺当然不如宸王了。小时候一直随着父亲在边塞,虽说也请了先生教他琴棋书画,但毕竟边塞之地,没有琴艺这种雅韵方面的名师,所以她的琴艺,一直都只靠自己摸索,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刚刚小燕还说呢,说你二人夫妻恩爱,羡煞旁人。今日一见,可见那丫头说得并非夸张之言。”霍小蝶笑道。 她的生意很好听,就如同春日里那温暖的、恰到好处的轻风一般。光是听着她不紧不慢的温和言语,就觉得身心都莫名地安定舒缓起来…… 且瞧她的言行举止,并非是江湖女子的做派,而像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一般是极其沉稳得体、极有规矩的。容菀汐瞧着,便觉得心里喜欢。还真觉得,如果宸王能有本事把这个江湖第一美人儿搞定了带回去的话,对她而言可是一大幸事,可以天天都如品名花儿一般赏心悦目。 “霍师姐,你真美……”容菀汐由衷地赞美道。 宸王看了看霍小蝶,又看了看她……觉得,也就是还好吧。单从面容上看,这霍小蝶就不如容菀汐长得好看啊…… “霍师妹!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李二师兄 容菀汐和宸王同时回身看去,只见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紫边儿弟子袍的男子。白衣丝缎的面料、紫色束边是厚重的锦缎,这一身弟子袍面料考究,华贵却又不失低调简约,可要比他们身上穿着的普通布料镶丝缎蓝束边的弟子袍好看得多了。 回想起来,在青云山下的时候,张步云带领的青云山庄的小弟子们、和之前在山庄正门口儿看守着的弟子们,穿着的就是这样颜色的弟子袍,只是料子是通身布料,并没有这般考究。 但因为张步云并未着青云剑阁的弟子袍,而是穿了一身平日里的家常衣服,所以容菀汐并未注意其他人的服色。今日一见这男子,便知道这是青云剑阁的弟子袍了。可见掌门大弟子们所穿的衣料,是与普通小弟子们所穿的衣料不同的。 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庄、武林盟主的所在之地,弟子袍都是这样考究,从气势上就压倒了其他宗派不止一个层次了。 但容菀汐却不觉得这些青云山庄的弟子们,要比崇阳剑阁的弟子们高贵多少。因为崇阳剑阁的弟子们拼得是气度、是德行,可是要比这个直接从他们二人中间穿过,连招呼都不打的狗眼看人低的青云山庄的大弟子,要有风度、有修养得多。 这位青云山庄的大弟子,长得倒是仪表堂堂,看起来颇为周正的一个人。而且从气度上,要比张步云傲然得多,可见在青云山庄中的地位不低。 若不是他的长相,也就能称得上是个干净俊朗的男子、并担不起这“江湖第二美男子”的称号,看他这番气势,容菀汐还真要把他当做传说中的楚千寻了。 这男子从他们二人身旁径直穿过,宸王和容菀汐相视了一眼,显然都是要看好戏的意思。 “霍师妹,你可让我好找!”男子到了霍小蝶面前,笑道。 霍小蝶退后了几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很得体的、却也是很疏远地笑道:“二师兄找我做什么?” “哦,师父让我来问候一下崇阳剑阁的师兄弟们,看看他们住得习不习惯,可有什么想提出的要求。我刚走到这边,就听到了一阵极其悦耳的琴声,就知道一定是霍师妹你在抚琴了。原想着寻着琴音而来,却不想中途这琴音停了。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这里的呢!”男子笑道。 “二师兄不是要问来关切崇阳剑阁的师兄弟们吗?二师兄身后这两位,就是崇阳剑阁的师弟师妹,二师兄尽管问便是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霍小蝶的语气虽说仍旧很和气,但从她的话里,已经可以听出,她并不愿意搭理这位对她很殷勤的二师兄。 “不着急,等下我去问萧河去就行了。问两个兄弟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很显然是不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觉得这些小弟子,没有资格和他交谈。竟是连回身看他们一眼都不曾。 “也是,这边山风大,可莫要吹着了霍师妹。师妹,我送你回去吧!”男子献殷勤道。 “不叨扰二师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霍小蝶向他轻施了一礼,抱着琴,绕过他便往宅院那边走回。 男子回过身来,竟如同先前从他们中间穿过来那般,直接又穿过去了。而且,仍旧是目视前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师妹……还是我送你吧!你抱着琴不方便,我帮你拿……”随即又急着去献殷勤了。 容菀汐和宸王相识一眼,同时一耸肩,都觉得挺无趣儿的。 因而也跟着他们往宅院那边走回了。 只是自然不能打扰了二师兄献殷勤,而是隔开了一段距离。 “师妹,我帮你拿……”见霍小蝶不理他,二师兄主动伸出手去拿她的琴。 霍小蝶有些恼了,快行了几步,声音也冷了下来:“难道师兄忘了么?我这聆音琴,是不容得别人碰的!” “可是我又不是外人啊……”二师兄道,“等盟主大会一过,我就会向你爹爹提亲的。师妹,我也会上场的,你期不期待?” 霍小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他,冷声道:“你不要再做梦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爹爹也不会同意的。” “但霍家庄要和青云山庄联姻,如今我是青云山庄的第一大弟子,师父已经说了,我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师父没有撮合你和三师弟的意思,师妹,我劝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二师兄笑道。这声音,已经和先前那献殷勤的好脾气完全不同了。听起来,有些得意、也有些恐吓的意味儿。 容菀汐听着,心下有些纳罕,霍小碟叫这男子是“二师兄”,而他却说他是青云山庄的第一大弟子,那么大师兄呢? 少庄主楚千寻,在青云山庄中行三,这她是听过的。也就是说,霍小蝶对楚千寻有意,而楚庄主却想要让自己的二徒弟迎娶霍家庄的长女。这是何道理? 就算是青云山庄要和霍家庄联姻,难道不应该身为庄主继承人的、正经的楚家人楚千寻,有娶霍小蝶的资格吗? 见容菀汐一路沉思着,宸王低声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江湖师徒,都讲求一个师如父、徒如子,这一点,在大门派中尤甚。若是青云山庄的大师兄有了什么闪失已故或是有什么隐疾不能娶妻,那么在娶妻的顺位上,这位二师兄,显然要是在第一位的。” “名义上,大师兄就是庄主的长子、二师兄就是次子,以此类推……只不过,却也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再无私的掌门,在自己有儿子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家业给一个外姓人。”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抹诧异的神色闪过。她想的是,宸王怎么会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而这一次,宸王又再一次猜到了她的想法儿,低声笑道:“这并不难猜,从你自从他们的哪一句话开始沉思,就能知道你在想的是什么了。” 容菀汐笑笑:“你果然是聪明无双啊……” “怎么能是无双呢?”宸王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你我二人,应该是聪明一双才是。” 霍小蝶一路快走,甩开了二师兄,而这位二师兄这一次并未跟着。 而是站在原地,等到容菀汐他们走近了,方回身笑道:“小蝶就爱闹脾气,让二位见笑了。” 容菀汐诧异地问道:“什么?” “啊……哈哈,没什么。”二师兄说着,未免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 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 可能是容菀汐的反应深得他心,这位颇有些派头儿的二师兄,也礼贤下士起来。向他二人一抱拳,笑道:“在下青云山庄,李奇云。” “崇阳剑阁,陈……风。”天知道,宸王有多不想要说出这个“风”字来。 一报出这个字来,就好像在承认“我是个疯子”一样。 “崇阳剑阁,王菀汐。”容菀汐一抱拳,回道。 “刚好我要去青柳院去找萧师弟询问一些事情,不如我们同行……”李奇云看了眼宸王放在容菀汐肩膀的手,笑道,“二位可方便吗?” “当然,刚好我们也要回去,又什么不方便的?”宸王笑道。 李奇云倒是很客气地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师弟请。” “李师兄请。”宸王的一身江湖派头儿,倒是像模像样儿的。 容菀汐跟在宸王身旁,忽然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 “不知二位在崇阳剑阁中行几?” “呃……呵呵……我是刚入门的。”宸王笑道。 容菀汐也笑道:“我行九,他行十。” “二位……不是江湖人士吧?”李奇云倒是目光如炬。 “呵呵……”宸王只是笑笑,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 “我懂的……”李奇云很亲热地拍了下宸王的肩膀,笑道,“这可是三十年才能见一次的江湖盛事,但凡是有点儿门路、有点儿家底儿的贵公子,谁不想要来凑凑热闹?平日里那普通的宗派比武、掌门选拔,名额都很抢手呢,更何况是这一次来我们青云山庄中观礼?二位能随着崇阳剑阁这样的大宗派前来,想必……” 李奇云的拇指和食指一搓:“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可见公子也是个大人物儿哪!瞧公子这通身贵族之气,莫非家里是做官的?” 宸王笑道:“我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也已经经过了大师兄的准运,暂且以崇阳剑阁的弟子自居,李师兄且叫我师弟便可。” “好说好说……”李奇云笑道,“今日与师弟在此见面,也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师弟莫要与我生分了,若是有什么缺的短的,直接来找我便是。现下山庄中圣后上的大小事务,都由我来管。” “一看师兄如此品貌气度,就知道师兄是一定很受庄主器重的。”容菀汐知道宸王已经有些烦了,所以为宸王解围道。免得宸王再费口舌和他说周旋的话,还是将话头儿引到自己这边来吧。 “小师妹你倒是会看人!哈哈……”李奇云笑道,“玩笑了,其实只是师父错爱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此为危机 又闲说了几句,到了青柳院,容菀汐和宸王便告辞先行回房。李奇云还不忘热络地笑道:“陈师弟,今日与你一见如故,等闲下来,来找你喝酒哈……” “好说。”宸王笑得挺客气的,但这话语里,显然已经颇有派头儿了。 看着宸王和容菀汐离去的背影,李奇云脸上的热情笑意已经尽数退去,而是微微勾起嘴角,换上了一抹阴险的邪笑。 他根本就不用特意去仔细打量、也不用特意去试探什么,只是在说话之间正常的看上几眼,就能确定,这人一定是宸王。 画像上的两个人,一个就是这个自称王菀汐的,一个就是这个自称陈风的。这两人的容貌气度如此出众,且又是在一起的,毫无疑问,就是宸王和王妃夫妇二人没错儿。 这些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所收到的邀请帖上所写的到达日子各不相同。一流宗派都是受邀在今天到达,而二流宗派和三流宗派,则是受邀在明天到达。 一来是为了缓解一起接待的压力,而来也是为着在江湖中,也得有一个尊卑规矩、地位高低。 而霍家庄则是个例外,完全是不用遵守这些规矩的,因着与青云山庄有姻亲的关系在。青云山庄已故的庄主夫人,是霍家庄或老夫人的干女儿。 崇阳剑阁是除了霍家庄外,第一个到达的宗派。他原本就是想着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宸王和王妃的,不想阴差阳错的,竟刚好遇见了。 呵呵……这可是个好兆头儿呢。难道不是在预示着他大事能成么?才一开始,就如有天助。 …… 回到房间中,容菀汐道:“是不是这个‘二’字不太吉利呢,为什么每一个门派中的二师兄都这么惹人讨厌?” “是吗?难道真的沾了这个字的人都讨厌?”宸王看着她笑道。 被他这样看着,容菀汐反应倒也快。但却并为有什么不悦,只是道:“我说的是江湖中,你何必扯那么远?” “你可没说是特指江湖中啊,是你自己的话说得有问题。”宸王笑道。 容菀汐懒得和他争论这些无聊的事儿,觉得有些困了,躺在床上小憩去了。这里的房间倒是并不宽敞,和周大娘家的房间差不多,只是一间屋子,有桌子、衣柜、和床以及一些齐全的生活用品,整体是比周大娘家大了些的。 见容菀汐躺到床上去,宸王三五步的也凑了过来,坐在床边儿抗议道:“我睡觉的时候你不睡,现下我醒了,你才要睡。只把我一个人凉在房间中,多无趣儿?”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儿响起了敲门声。 “哎……废物……”是霍小燕的声音。 容菀汐笑道:“陪你解闷儿的人来了。” 宸王摇摇头,道:“你和她说,就说我不在。” “我可不说,人家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我瞎殷勤个什么劲儿呢。”容菀汐道。 “废物,你在不在啊?废物?废物……”霍小燕倒是够执着的。 听得她不断的“废物”、“废物”的叫着,宸王觉得头大,也只有让她进来,才能免于丢人。 “进来吧。”宸王闷声道。 霍小燕乐呵呵地推门进了屋,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将手里拿着的一包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毫不避讳地看向坐在床边的宸王和躺着的容菀汐:“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我是来得不是时候吗?我说嘛,怎么敲了那么半天门都没有人应呢!” “你看,我说当天是她调戏的我吧?你还不信呢!这下相信了吧?她真的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当天她就是这样没羞没臊的,嘴里塞满了包子,用那可能已经沾染了包子馅儿的油腻腻的手向我招手——嗨,帅哥哥……哪,就是这样儿。” 见宸王学得有模有样儿的,容菀汐“噗”地笑了。 霍小燕却是不以为然,道:“我都说过了,这只是出于江湖人的坦荡。坦荡你懂吗?因为瞧着你帅,所以就当街赞美,这就叫坦荡!” 宸王笑笑,懒得和她理论,问道:“你那纸包里是什么?” “啊,是我姐姐让我给你送来的”,霍小燕道,“我姐姐说,不管当时的情况是怎样,你总是因我而伤着的。这是我们霍家庄秘制的去淤消肿散,用温水和了,敷在脚踝上就行了。这一副下来,准保好了。我姐姐说了,你是个有思量的人,会明白我们以君子之交待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宸王道,“怎么我听着这话,不太像好话儿呢。倒好像敲打我似的。这话,你姐姐一定没让你告诉我吧?” “可我姐姐也没有特意说,不能和你说啊……”霍小燕道。 “噗……”容菀汐笑道,“小燕啊,你就回去和你姐姐说,说她的心意我们领了,药我们也会好好儿用的。就不要说你将她和你的私密话转达给我们了,不然她会气死的。” 霍小燕挠挠头,起身道:“好了好了,我看你们两个忙着恩爱呢,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喂,废材,记得敷药啊!我们霍家庄的药可是很贵的。” “知道啦,快走快走。”宸王摆摆手。 “赶什么赶?不会坏了你的好事儿啦!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待在这里看你的臭脸!哼……真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会送药给你……” 嘀咕着走到门口儿,忽然停住了脚步,猛然回身,指着宸王道:“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不要打我姐姐的主意!我姐姐已经有心上人了!一个来搅和的人还不够我姐姐烦的呢……你要敢打我姐姐的主意,我让爹爹和我哥哥,打断你的腿!” “我说,你能不能走出去了?打算在这儿过年吗?”宸王很诚恳的问道。 那样子,好像霍小燕说要在这儿过年,他就会立刻帮她打地铺一样。 “哼!走啦!这次是真走啦!”霍小燕哼了一声,总算推门而出。 宸王摇摇头,笑道:“这姐妹俩,个性上怎么相差得这么大呢?怪不得要被家人给扔下呢,我要是她爹,我也更喜欢她姐姐。” 容菀汐笑道:“可是个性不同,弄回王府去才有意思啊。要是弄回两个一模一样性情的人,多单调啊,是不是?” “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要弄回家里去了?你可千万别瞎想啊。” 容菀汐却是很包容地笑道:“这个可以有,尤其是霍小蝶。如果你有本事战胜楚千寻和李奇云,我一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哎呀……” 说着,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幻想道:“要是能把小蝶姑娘带回府里去,我可有眼福了。” “想什么呢你!”宸王敲了一下她的头。 看到她这般真心享受的模样,心里未免有些失落。居然怂恿他弄女人回家?难道她不应该吃醋吗?这状态不对啊。 “哎……”自己叹了一声,也不想把这失落表现得太明显了,起身去看霍小燕送来的药。 “其实我觉得这药,应该能比咱们从府里带回来的管用一些。毕竟是江湖上的东西,他们平时摔摔打打的是常事儿,对这方面的研究一定比鞠大夫强得多……起来别睡了,我看你也不困。你去烧点儿水,给我换上。” 宸王说着,已经到床前来,强行拉起了容菀汐。 容菀汐很不情愿地起身,但既然已经被他拉起来了,还是好脾气地去给他找地方烧水去了。 毕竟对这里不熟,想要找个小厨房,可不一定是容易的事儿。 刚拉开房门,就听到院儿里响起了一阵很嘈杂的声音。但却是一个人发出的。 “赵师妹……赵师妹……哎呀,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啊?也不等等我!对了,你们是在桃园阵落脚的吗?有住的地方吗?该不会是住在大街上吧?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死脑筋,住得稍微远一点儿,第二天早点出发不就行了吗?” 没人应他,一句回应都没有,但他却能自己嘚嘚嘚的一口气儿说这么多。都不带喘气儿的。果然是有些真功夫的啊,内力浑厚得很哪! “赵师妹?赵师妹?你住在哪间屋子里啊?你出来啊……”华少晖也是真够执着的了。 “你不出来也行,和你同行的那个小师妹哪?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那个……” “华少晖,你有完没完?丢人丢到青云山庄来了?不怕一会儿你爹来收拾你吗?”萧河推门而出,连怒带恐吓地说道。 “萧师兄,我爹在闭关呢,他没来。”华少晖笑道。 萧河道:“华少晖,你听着,我与芙蓉师妹已经有了婚姻之约,只等着我们师父选好了良辰吉日为我们操办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容菀汐听着,回身对宸王笑道:“萧河还挺爷们儿的哈!赵师姐听了,心里一定已经乐开花儿了。” 宸王微微勾起嘴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玩真的了 “呦呵……真的假的啊?萧师兄,怎么之前没有听你提起啊?”华少晖不相信,“该不会是你看我如此热情用心地追求赵师妹,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想让你崇阳剑阁的美人儿落入我们风华剑阁的手里,所以故意编了个婚约来诓我吧?” “这种事情岂可儿戏?”萧河道,“华少晖,我看你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因而一直以来不愿与你太撕破脸皮。但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赵师妹。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与你亮明了我与赵师妹的婚姻之约,你若再敢冒犯,可是弃江湖道义与不顾,休要怪我与你翻脸!” “哎呀……萧师兄,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嘛?你若是早与我说了你同赵师妹的婚姻之约,我岂会如此冒犯呢?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已经冒犯了,你才同我说,未免会让我觉得你是故意诓我嘛!但即便是萧师兄你故意诓我,也没关系。既然你也对赵师妹有意,我就卖一个人情给你,不和你抢了!” 听得华少晖这一番看似嚣张,但实际上却是很好脾气的言语,容菀汐回身对宸王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江湖中的好色之徒、纨绔公子,若是你二人坐在一起喝一壶,一定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哪……” “我和他可不一样,他这样的好色,属于好色的下乘境界,而我,则是好色的上乘境界。”宸王得意道。 容菀汐觉得他的话挺有趣儿的,问道:“何为下乘境界、何为上乘境界?” “下乘境界就是华少晖那种,主动去追女人,还被人嫌弃着、讨个没脸。而如我这般的上乘境界,便是我往那美人儿面前一站,抛一个眼神儿给她,她就自己乐颠颠儿地过来了。当然,这是由自身魅力所决定的。本王有这种可在上乘境界的魅力,可是华少晖没有。”宸王的自我感觉很是不错。 容菀汐笑笑,他这一番话,倒是让她无从反驳。华少晖在外面,她是不方便出去的。刚想要关门回屋坐一会儿,就听到华少晖那令人讨厌的聒噪声音又传来:“萧师兄,既然你的未婚妻我碰不得,那你们门下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师妹呢?” “小师妹……小师妹……”说着,竟然不等萧河的回答,自己往院子深处走去,去找人了。 宸王起身,觉得这时候是该他出手了。 菀汐不是说,萧河的话很爷们儿吗?他要让她瞧瞧,他也是很爷们儿的。 “小师妹……”华少晖的声音近了。 “还真被他找到这边来了。”容菀汐道。 华少晖在青柳院里大喊大叫的,但实际上,却也只是热情了一点儿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太失体统的做法。 因而萧河由着他喊了一会儿,以为他找不着人,自己就回去了。 但是看到华少晖误打误撞的,真的往宸王和王妃的屋子那边去了,哪儿还能由着他再胡闹? “华少晖,你休要在我崇阳剑阁的院子里张狂!”萧河提剑快步追上了华少晖。直接腾空而起,从华少晖的头顶飘过,稳稳落在华少晖面前。 见萧河出手了,崇阳剑阁的其他几人岂能干看着?齐子风、鲁子越、李子明和薛子逍都冲了出来,围在了华少晖身后。 容菀汐在房中看着,见此情况,觉得颇有不妥。 由始至终,华少晖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污秽之语,就只是玩笑般喊了几声而已,崇阳剑阁这边却拔剑相向,未免把事情给闹大了。 因而推门而出,笑道:“华师兄可是找我么?” 听到容菀汐的声音,华少晖向这边看来,向她挥挥手,笑道;“正是哪!小师妹,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用那香蕉皮恶心我的事儿,我原是生气的,但是后来想想,觉得很有趣儿呢!想请你吃酒,向你讨教一些捉弄人的法子呢!” 华少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似的,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正被利剑包围着呢,还有心思这般细细解说。 “华师兄……”容菀汐刚走到萧河身旁,就听身后响起了宸王的声音,“你要请我娘子吃酒,可经过我的同意了?” 说话间,宸王已经走到容菀汐身旁了。伸手拦住了她的腰,把容菀汐箍在自己身旁,笑道:“华少晖,我与菀汐是拜过天地、拜过高堂的正经夫妻,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容菀汐狂汗……心想你就算要逞英雄,能不能换一个招式,有个性一点儿的。别和人萧河学啊,人家怎么说,你也怎么说。 “哦?”华少晖上下打量了宸王一眼,“你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这是我小师弟”,容菀汐很爷们儿地拍了拍宸王的肩膀,笑道,“不过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是夫妻。” “呵呵……呵呵……”华少晖打量了一下宸王、又打量了一下容菀汐,摇头笑笑,潇洒地一挥手,道,“得,算我这一次没看准猎物!” “小师妹,小师弟,我祝你们二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华少晖说着,向他二人一抱拳,倒是颇为义气的样子。 “一定。”宸王也一抱拳,像模像样地说道。 这两个字虽短,但说得是坚定有力、信心十足。 容菀汐听得,不禁一瞬错愕,看向宸王。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这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也是如同他的话语一般的,无比坚定的神色。 咳咳……还不如不看了。一看之下,误会更大了…… “哎……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华少晖手握着一把折扇摇着,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了李子明的剑,悠然地阔步离去了。 看到华少晖如此反应,容菀汐笑道:“萧师兄,想来是你一直误会了华少晖。我看他倒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还是很有些原则的。知道不该冒犯的,便不去冒犯了。” “看他今天的反应还不错,也算得上是一个君子了。”萧河说着,收起了长剑。 笑道:“陈兄,是我照顾不周,让这华少晖对小师妹起了歹心。” “无妨,不是你照顾不周,而是我娘子太过貌美。要怪,也要怪我岳父岳母,为什么偏要把她生得这幅模样儿?” 宸王揽着容菀汐腰的手,很自然地紧了一下,贴近了她的耳边问道:“菀汐,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容菀汐气得一跺脚! “嗷呜……”随即,便是宸王一声痛苦的哀嚎。 “哎呦……”在场之人无不掩面,不忍直视啊。 容菀汐忙回身看去,之间宸王抱着他那一只没有伤到的脚,正单腿蹦着呢!但因为另一只脚也是伤了的,所以这么蹦着,另一只脚也疼。落下了右脚,用右脚来支撑,以缓解左脚的疼痛,“嗷呜”一声儿,右脚疼。落下了左脚,用左脚支撑,左脚疼,又是“嗷呜”一声儿…… 然后……容菀汐就看到宸王这般左右**替着,边发出痛苦的哀嚎,边顽强地回房间去了。 “呵呵……呵呵……几位师兄,你们去忙哈,我去看看他。”容菀汐指了指房中。 “快去快去……”几位师兄同时摆手催促道,好像很同情宸王的样子。 容菀汐回到房中,看宸王双脚悬空着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样子,心里可是好不心疼啊。毕竟她本没有让他的伤势加重的意思,她是无意的啊。 “不要紧吧?”容菀汐凑上前去,也不嫌弃他的鞋子脏,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 “哎呦……”宸王邪乎起来。 “哪儿那么严重啊?”容菀汐这次是很用力地打了一下。 看到他还有心思邪乎呢,就知道其实是不太严重的了。虽然她那一跺脚的力道有多大,她自己也是清楚的。 宸王倒也是收放自如,忽然就不邪乎着说疼了,而是问道:“怎么样?刚才我出去亮明你我关系的时候,可算爷们儿?是不是比萧河强多了?你可感动?可有那么一些些动心?” “这不是应该的吗?”容菀汐瞥了他一眼,“我俩原本就是夫妻,我受到了别人的调戏,你理应挺身而出。哎……” 容菀汐摇摇头:“只是你看看你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再看看萧师兄那拔剑怒视的样子……哎,简直天差地别啊。如果刚才你是拔剑而出,二话不说地就去和华少晖单挑儿,我想我会很为你的霸气所折服的。” “我是傻子啊?我明明打不过他。”宸王道。 “你……”容菀汐拽起枕头,把整儿枕头呼在了他的脸上,“难道你不应该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豁出命去吗?既然要骗人,你就要做得逼真一点儿啊!骗人你都不肯下功夫,你让我怎么可能动心?你当我傻子啊?” 真不知道他那花言巧语的本事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忽然变得这么诚实了?诚实得反而有些蠢啊。 “可是我不想再你了,我想玩儿真的。”宸王拉下了枕头,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含笑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青云伏危 容菀汐愣了一瞬,但随即,便是轻松笑道:“懒得和你贫嘴。我去找小厨房给你烧水。” 心里想得是,真的,难道还能用“玩儿”的么? 玩儿真的?说到底,还是逃不出这个玩儿字。 “咚咚咚……”门口儿响起敲门声,“少爷,是我。” 听得,是敬雨的声音。 容菀汐忙给敬雨开了门。 “敬雨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正担心你跟不上我们呢。”容菀汐道。 “我一路循着少爷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周大娘家,周大娘说你们已经去青云山庄了。刚好我从前天开始,就和风华剑阁的人同行了,因而在桃源镇听了周大娘的话,就又往青云山庄这边赶来,追上了风华剑阁的人,买了他们的名额。”敬雨道。 在属下面前,宸王还是要保持着相当不错的仪度的,可不能像刚才那么闲躺着叫疼了。起身,到圆桌旁来,脚步也是很正常的。 “你坐”,宸王吩咐了敬雨水坐下,“我看你并未先于我们到达桃源镇,就知道路上许是出了变故。担心在我们离开桃源镇的时候你还没到,就给你留了记号,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找过来的。说说,可弄清楚了对方的来历?” 敬雨看了容菀汐一眼,是不知道该不该在容菀汐也在场的情况下,把这一路的发现说出来的。 容菀汐见此,笑道:“我去找小厨房烧水,你们聊。” 她原本就不是宸王的实际妻子,若是谈论一些机密之事,她回避,自是理所应当的。 “菀汐,不着急。你先坐下,和我一起听听敬雨的发现。”宸王拍了下自己身旁的圆凳。 容菀汐略一犹豫,便没有推辞。也不想要把气氛搞得有些尴尬,便轻松笑道:“你刚刚不还嚷嚷着要换药呢吗?真的不用了?” “晚上再说吧,现在也没有心思换药。”宸王道。 容菀汐在宸王身旁坐下,敬雨歉然地看了她一眼,显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冒犯了。但这也是出于暗卫的谨慎、在尽暗卫的本分,他知道王妃娘娘是个明事理的人,是不会怪罪他的。 敬雨四下看了看,确定了门窗紧闭,这才低声道:“我一路跟这那些匪徒回到他们的老巢,他们是风元山庄的人。” “风元山庄……”宸王道,“刚刚还听萧河提起了,说这风元山庄原本是二流门派中的翘楚,但因为得罪了官府,现下已经衰败得和土匪窝子无异了。” 敬雨摇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只是这风元山庄看起来,的确是个很有根基的门派,而现在的情况,但从外表上看来,也的确不太好。且说属下跟着这些人到了风元山庄,故意多在山庄外面逗留了一晚,想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后续的应对……” 容菀汐见敬雨有些口渴,想来是刚到青云山庄,就忙着过来找他们了。被华少晖刚刚那一闹,耽搁了些,但也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因而斟了一杯茶给他,又斟了一杯茶给宸王。 敬雨忙起身道:“这怎么敢当呢?娘娘折煞小的了。” “你快坐吧”,容菀汐笑道,“咱们在外头,不讲究那些虚礼。我要是去听评书,不还要给打赏呢吗?你就权当做我给你说书的打赏了。” “嘿嘿……”敬雨挠挠头,憨憨地笑道,“属下可不是说书哪,属下说的,那可都是真的。” 他体态不胖,但脸却有些微胖,笑起来一张圆脸儿很是喜庆。如此憨憨地挠头,样子看起来更好笑了。 宸王笑道:“她一个女人家,也不懂你说的事儿有多要紧,就当做故事来听了。你快些坐下,收了她的赏钱。” 得了主子的命令,敬雨这才坐下。继续道:“属下在外面等着,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主子交代的,写在字条上,用飞镖射在了他们的大门上。又过了一会儿,便看到有两匹快马从山庄里出来,其中一人,是跟咱们动过手的,另一人看样子应该是庄主。” “一路上跟着他们,一直到了京都……”敬雨的声音更压低了些,“主子,他们是去了……镇国公府。” 宸王颔首,道:“既然不是往江淮方向去复命,就一定是去镇国公府了。” “属下没用……”敬雨汗颜道,“属下想着,要听听他们怎么说,因而潜入了镇国公府,不想却被周青山给发现了……” 看到敬雨此时平安归来,宸王就知道是有惊无险的。因而道:“不要紧,只要人能平安回来就好。” “但还好,在被发现之前,属下听到了他们的另一个计划”,敬雨道,“周青山的意思是,他们还有后手儿。而这后手儿,就在青云山庄中!” 容菀汐和宸王相视一眼,虽说两人的眼色都是很平静的,但心底里,自然是提起了十足的谨慎。 “因为洪庄主剁下了自己的小拇指给他赔罪,周青山对洪庄主便还算客气,刘他在府中小住两日,以做休整。洪庄主退下之后,周青山就去找了周焱。我听周青山和他父亲说,说什么,有风元山庄这一个把柄在宸王的手中,成不了气候……” “周焱就问周青山,说青云山庄的事情,可稳妥?周青山拍着胸脯保证着,说青云山庄这一次,绝对稳妥。因为动手的本身就是青云山庄的人,本身就有大事要图谋。顺带着帮他处理一下眼中钉,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便也只是一个趁乱波及而已,谁也想不到镇国公府的头上……还没等听完,属下就被人给发现了。” “趁乱波及……”宸王喃喃一声,道,“看来这两天,青云山庄里有大事要发生呢。” 容菀汐了然道:“原来镇国公府那边,还有这样的安排。他们是早就料到了咱们会来青云山庄,这局,在咱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布好了。当时在临安府,那掌柜的给咱们的建议,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了、让他那么说的。” 宸王笑道:“是咱们疏忽了。以为明摆着有这样的热闹,他和咱们闲聊起来,也是正常。也罢,就算没有那掌柜的提醒,看到临安府中那样的情况,咱们从别人口中,也是会打探得到的。怎样都是会过来凑热闹的。镇国公府那边,可是把我的脾气摸得很准的。” “这都不要紧,反正已经来了。等下静下来,慢慢儿筹谋便是。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动手。更何况敬雨逃了,在明知道我们会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即便觉得输了也不会惹上麻烦,但谁愿意在明知输掉的情况下,还继续为之呢?如果能赶得上,或许会吩咐下去,让对方不要行动。” 宸王倒是很看得开的。轻松分析了这一番,便又开始听故事了:“你是怎么逃的?路上可有奇遇不曾?” “镇国公府派了人来追杀,属下一路逃,变换了几条路线,这才甩开了他们。先是镇国公府的家将,后来风元山庄调了人追了上来,换下了他们。” “奇怪的是……属下发现,风元山庄的人,好像是有意要放过属下似的,并没有多么尽全力地追杀。而且在属下追那几个歹徒回风元山庄的路上,他们也好像是故意让属下跟着似的。但这也只是属下的猜测而已,还不能下定论。” “风元山庄……”宸王沉吟了一声儿,“倒是有点儿意思。” 敬雨道:“属下也觉得有些奇怪,看他们的样子,倒好像并不是诚心和咱们作对似的……属下担心风元山庄的人,是故意用欲擒故纵的法子,就想放了属下,利用属下跟过来找到主子。因而并未马上前往桃源镇,而是在附近几个镇子转圈儿地转悠,一路上也留意着,到底有没有人跟着。” “直到确定了没有人跟着,属下这才想着要到桃源镇来。只是一想到这时候如果往桃源镇去,等赶到了主子们或许已经去青云山庄了。所以就想着,不如路上直接找一个队伍投靠,一起往桃源镇那边去,就算找不到主子,也有后路不是?” 容菀汐听敬雨说得轻描淡写的,但也能想象得到,他这一路上是极其不容易的。 可却只是这般淡淡带过,并没有夸大其词地像宸王邀功的意思。宸王的这几个暗卫,的确都忠心得很。 “属下刚好在段家镇遇上了风华剑阁的人,那华少晖被一个看起来像是邪教之类的帮派追杀,属下出手帮了他,便说要和他结伴同行,他也不好拒绝了。” “追杀?还邪教?”容菀汐有些诧异,心想,难不成又是因为女人? 她还真没有冤枉了华少晖,敬雨的话,刚好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儿—— “其实也不能算得上是追杀了,说是逼婚更为贴切一些”,敬雨道,“听他们说,这是天毒谷的人,都是异族装扮,据说是南疆那边的一个神秘门派,不常现于江湖上。这华少晖前些年外出游历的时候,和天毒谷的大小姐有一腿,据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另一跟踪 敬雨八卦起来,捡乐呵似的,笑道:“据说那大小姐为华少晖生的儿子,都一岁半了。可华少晖不承认那是他的种。现下天毒谷的意思是,要么抓华少晖回去做女婿,要么就杀了他,最不济,也是阉了他。” 容菀汐和宸王同时笑起来,这乐呵捡得倒也挺欢脱的。 “少爷,这下你可还是觉得这位华公子是下乘的好色?人家可是把儿子都生出来了。”容菀汐笑道。 宸王摇摇头:“我要是想留,现在指不定有多少呢。” 容菀汐听了这话,不免心内一紧。宸王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每一个侍寝的姬妾,在侍寝后,他都说了“不留”?可也并未听靳嬷嬷说过这个意思啊。若真如此,宸王可也是个十足的狠心之人了…… “说远了”,敬雨心里忙着和宸王交代事情,也不顾王妃和殿下正在说话儿呢,便继续道,“原想着只是找一条后路,方便进入青云山庄而已,但却没想到……” 敬雨微微皱眉,道:“主子,或许还有一队人在暗中跟着咱们。” 他说的是“或许”,但是看他的神情,容菀汐和宸王都觉得,这事儿,并不是“或许”。 “可弄清楚了是什么人?”所以宸王只是直接问了结果。 “是净尘司的人”,敬雨道,“他们和风华剑阁的人同行,据说是高价买下了风华剑阁的名额。人数不多,统共有四人。这两日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发现这四人的习惯,和咱们这些铮铮男儿很有些不同。虽然他们刻意掩饰着,但这常年的习惯,岂能是想掩饰,就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的?” “因而便留意了一下,我发现他们一早儿起来,在贴胡子。” 宸王点点头;“如此,便是净尘司的人不假。不然在江湖上,上哪儿去找这四个阉人,又刚好凑到了一起?” 净尘司是专为皇上办事的特务机构,由皇上身边儿的乾清宫副总领太监张忠全任指挥使,其下办事儿的,都是宦官。 但这些宦官和未央宫里那些侍奉的宦官很不相同,他们都是从七八岁净身入宫时起就被挑选进净尘司,经过多年的、严格的训练,优胜劣汰,直到十六岁成年,便正式受编、任职办事。虽然有品阶食俸禄,但实际上,他们的培养过程和所做的事儿,都和各王公大臣们的府里养的暗卫差不多。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只听令于皇上的帝王暗卫,净尘司就是这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以正经官场上的机构来定义的暗卫组织。但没有人能小瞧了它、没有人能忽视它的作用。 谁人见了那净尘司的指挥使张公公,不都如见了王公、丞相那般尊敬着?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张公公是直接为皇上办事儿的,往夸张了说,张公公的一句话,可以扳倒一个三世公侯。 像净尘司这样的机构,历朝历代皆有之。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明主,任何一个君王,都是逃不出这“多疑”二字的。 但好在陛下明辨是非,即位多年来,净尘司并未办过什么格外颠倒黑白的错案,渐渐有变成一个只用来查案的辅助机构的苗头。 可如今陛下却派了净尘司的人来跟踪宸王,却是为何? 应该不是什么盘查之类的坏事,估计就只是将宸王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告诉给皇上而已,以便让皇上更为仔细地知道宸王这一路的表现。或许皇上是想要全方位的考量宸王。 敬雨也在担心这净尘司的人跟踪他们的意图,但宸王却道:“放心,就权当做没有这些人,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在意他们。其实有净尘司的人在,对咱们反而是有利的。” “风元山庄的事,他们是一定会报给父皇的。这样一来,父皇便知道了我们在路上遇袭的事儿。有了他们的禀报,很多事情根本不用咱们再拿到台面儿上去说,真相就已经在父皇眼前了。”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父皇知道了有人暗杀他,自然会暗中调查、自然也会想到镇国公府那边。但只有这一件事儿作为证据,显然是不能扳倒镇国公府的。所以对他遇刺的事儿,父皇心里很清楚,但面儿上,却仍旧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来处理,不会狠命地追究镇国公府。 可这样的事情积累得多了,一旦有恰当的时机,那便会一起涌上来,成为淹没镇国公府的洪水。在周家倒台的过程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儿,到最终都会牢牢钉在周家的耻辱柱上。 父皇是在收集证据。所以这过程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儿,虽说单拿出来,都不可能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只要落在父皇眼里,那便不是无用的、不是白发生的。 “净尘司的人可察觉出你发现了他们?”宸王问道。 敬雨摇摇头:“他们应该是没发现的,因为路上属下并未和他们太熟络,只是偶尔说几句话而已,多半还是和风华剑阁的人打交道。能在净尘司中最终存活下来的,都是些极其聪明的人,或许哪一个破绽,我没看出端倪来,他们自己就警觉到了。所以属下觉得还是少和他们接触为妙。” 宸王点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我们就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你也不要和他们太熟。风华剑阁的人可知道你和我们的关系?” “他们并未仔细问,属下只说是来找同伴的,这个倒是无妨。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这样,等下你去和华少晖说,说已经在崇阳剑阁的随行中找到了你的同伴,谢谢他们这几天的照顾,但接下来在青云山庄的这几天,你要搬到青柳院来住。咱们和风华剑阁那边,是没有密切往来的必要的,不需要在他们那边做不必要的浪费。想来他们也不会拦着你,没理由。”宸王道。 “好,属下这就去说。”敬雨道。 “你去吧”,宸王道,“切记不要让那四个净尘司的人看出什么来。” 敬雨说了声“主子放心”,便立刻去办了。 敬雨走后,容菀汐道:“你说……周焱他们说的,这青云山庄中的人,可能是谁?” 宸王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等夜宴的时候留心一下,应该不难看出端倪来。” “菀汐,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夜宴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千万不要乱跑。” 看到宸王一脸郑重的样子,容菀汐反而笑道:“放心吧,就算乱跑也没什么的。他们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更何况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有大动荡的时候,趁乱对咱们做什么,单独对付咱们,目标太明显,他们是不会做的。” 宸王笑笑,颇有些歉意:“原想着带你来玩儿的,不想却落入了他人的圈套,害你玩儿不痛快了。” “嗨,就算有圈套也没什么,我反而觉得,这样能玩儿得更刺激呢!”容菀汐想要说些轻松的,安慰他一下。 虽然宸王当初决定来青云山庄凑热闹,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想来,但毕竟她也顺带着玩儿了一路不是?宸王说特意想带她来凑热闹,虽说是夸张之言,但她还是很愿意领情的。 “对,反正他们的目标是我,又不是你!我死了,你一成寡妇,很多问题都解决了……”宸王说着,有些赌气的样子。 容菀汐笑道:“我这不是在安慰你吗?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应对就是了。难道我还能真的在一旁看笑话、说风凉话?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游山玩水快活的时候,大家是一起的,一旦有了危机,我岂能这么不厚道地置身事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愿意与我同甘共苦,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宸王饶有深意地笑道。 容菀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给了他一个很肯定的回答:“当然。” “所以哪怕是我连累了你,你也不会埋怨我?” “当然”,容菀汐道,“这决定也是我们一起做下的,而且身为你名义上的妻子,在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既然没有阻拦你,便说明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如果不是这件事,而是……呃……打一个比方,这么说吧,如果有一件事我非要做,但你不想让我做,你劝了我,我却没听你的劝。结果最后我失败了,害得你也收到了连累,你会怪我吗?”宸王问得很认真。 虽说容菀汐觉得,他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但不知怎的,似乎被他认真的情绪所感染了……因而,也给了他一个颇为认真的回答:“如果我没在你不听劝的时候离开你,便是决定和你一起错下去了。” “好啦!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到底啰嗦什么呢……”容菀汐可不和他继续这么坐在桌旁开茶话会了。起身道:“我还是去给你弄点儿水换药,这样晚上再换一次,能好得快一点儿。” “娘子……”刚走到门口儿,宸王却叫住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花下酣眠 “干嘛?” “你真好……”宸王笑得很温柔。 看到宸王这样的笑容,容菀汐只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胡乱摆摆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气气的嘛!” 也不知怎的,竟像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慌乱地开门而出了。 出了门儿,被外头儿红彤彤的霞光笼罩着,他刚刚那温柔的笑意,反而更加明显地萦绕在她周围,挥之不去似的。脑海里满是他那魅惑人心的笑容,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 在宸王这样的风月老手面前,想要时刻保持清醒冷静,的确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儿。这样的笑容,若是放在那些早就倾慕于他的倾世容颜和独特风姿的女子身上,只怕妥妥儿的攻城略地了。 容菀汐摇摇头,狠命将他的笑容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快步去找厨房。 好在他们的屋子后身儿,就有一个小厨房。这样一来,她烧好了水,不用费很大的力气抬过来。烧好了水,提了一桶水往房屋那边走回。见宸王正站在窗前想事情…… 负手而立,眸光深邃,单只是这静静站立的样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魅力。站在窗前,与一旁的柳树和古朴的窗棱,仿似融为了一体,卓然的身姿、微蹙的眉头、深不见底的眼神儿……就好像是诗书中描绘的那纵横捭阖的权谋家一般。 宸王好像想得很入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她。 他看到她拎着水桶,正望着他出神。可这一刻,却是没有什么窃喜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帮她。 直到宸王看到她的时候,容菀汐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出神儿了。 “你喊人过来帮你拎啊!拎多远拎过来的?”宸王冲出房门,倒并未见有什么行动不便的样子。 以至于容菀汐觉得,他的脚是不是好了?但哪儿能好得那么快啊? “还是我来吧,善始善终嘛。”容菀汐提着水桶,绕开了宸王。 “哎呦……”宸王一皱眉,轻轻晃了一下自己的脚。刚刚跑得太着急,静安忘了自己是带着伤的呢。 容菀汐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洗脚盆里,看到宸王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进了屋。觉得好笑,心想敢情疼不疼,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啊。你想让它疼它就疼,你不想让它疼,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别邪乎了,你自己泡脚,我给你和一下霍家送来的药粉。”容菀汐道。 宸王应了一声儿,很听话的,一瘸一拐地到床上去了。 容菀汐拿着这包药膏出去了,不多时,已经用小碗装着和好的药膏回来了。这药膏的气味儿,真的不太好闻。一开门,一阵风吹来,味道更大了。 “嚯!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宸王掩鼻。 容菀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要药膏儿,心想我活的,我还没嚷嚷臭呢,你抱怨什么啊? 走近了,这才发现,宸王的脚伤得实在不轻。右脚是伤到了脚面,此时已经肿得约有三寸高了,而左脚上脚踝上的伤,更不必说,简直肿成了一个馒头一般。 但看宸王的样子,倒好像并不怎么疼,而一直是邪乎着似的。原来他是真疼。也真是够能忍得了。在肿成这样儿的时候,还能玩笑着收放自如呢。 “你忍着点儿啊,我给你上药。”容菀汐捏着鼻子道。 宸王也捏着鼻子:“你就别啰嗦了,快点儿上药,然后快点儿用袜子把它包起来,我受不了这味儿了!” “那你自己擦脚啊!擦脚不会啊?”容菀汐捏着鼻子道。 “帕子啊,擦脚的帕子哪!”宸王也捏着鼻子,不甘示弱地喊道。 容菀汐无语,为了让这臭烘烘的药膏快点儿出手,只能去给宸王拿帕子。 将帕子递给了宸王,宸王擦了脚。容菀汐屏住呼吸,迅速将药膏涂抹在他的脚上。 “等下再穿袜子啊!”容菀汐道。 说着,到包袱那边去,裁了一个帕子,拿着两块儿布回来,给宸王缠住了敷好的药膏儿。这才道:“行了,穿上吧。” “哎呀……真是臭死了!我在想,是不是霍小燕故意整我呢!”宸王龇牙咧嘴地说着,好像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似的。 “很有可能。”容菀汐道。 “那你不早说?” “早我也没想到啊……” 宸王摆摆手:“快去开窗子透气啊,愣着干什么哪?” “我成你的奴婢啦?你使唤我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容菀汐抗议了一声儿,但因心疼宸王的双脚伤势严重,还是好心地去开了窗子。 “走走走……到外面去透透气。让风吹一下,这气味儿能散的快一点儿。”宸王说着,自己痛快起身,并没有让容菀汐搀扶的意思。 两人出了屋子,见对面儿葡萄架下,有一条藤椅,便到那里坐着避灾去了。 晚霞笼罩得天地暖洋洋的,容菀汐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困了。 趁我那个拍了拍自己的腿:“躺在这儿睡一会儿吧,估计等下就有人叫咱们去青云山吃饭了。” 容菀汐也不客气,直接枕在了宸王的腿上。 天色正好,空气正暖,不知不觉间,熟睡过去…… “小师妹……小师弟……”一个很讨人厌的声音打扰了她的好眠。 容菀汐揉揉眼睛,向薛子逍喊道:“干嘛啊?” “青云山庄来人传了,让咱们去前山吃饭呢,你们快换好了弟子袍跟上啊!” “瞎啊……我们这不是穿着呢吗?”容菀汐没好气儿地嘀咕了一声。 一咬牙,起身,揉了揉脖子:“你腿上太硬了,怎么就不长肉呢……简直是上刑。” “我自愿给你当枕头,你还不乐意了?”宸王说着,嫌弃地扫扫自己的衣袍浅起身…… 但帅不过三秒…… “哎呦……菀汐,来,扶我一下。” “怎么了啊?” “麻了,麻了……” “你可真麻烦……”容菀汐嫌弃着,还是扶起了宸王。 觉得以宸王的伤脚,想要走到青云山去,实在不容易。但宸王这个倔脾气,是绝对不会让人背着抬着的,少不了自己陪着他慢慢儿走了。 萧河也陪着他们走在后头儿,到青云阁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青云阁很大,此时的宴客大殿里,已经坐了近百号儿人。十人一张圆桌,共有十几张桌子。但即便如此,这大殿里仍旧宽敞得很,未见有什么拥挤的感觉。 最北向、最上方的一处用玉质雕花围栏围着的一处,其中有一把白玉质地的宽大的椅子,这小高台左右两边,都铺着白狐皮的地毯,极尽奢华、却很雅致。看来这就是青云山庄平日里议事之时,庄主的位置了。 但此时庄主并未坐在上方,而是坐在这一处小高台之下的、中间为首的一张圆桌儿上。与庄主同桌而坐的,还有几位掌门。 因为来晚了,为顾全礼数,萧河带着他们去庄主那边赔罪,也顺带着拜见崇阳剑阁的掌门。 到了这最中间最前方的这张圆桌旁,萧河向坐在最中间主位上的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抱拳道:“晚辈萧河,见过楚师叔。” “这两位是晚辈的朋友,因着其中一人有脚伤,我们走得慢了些,来迟了。还望师叔莫怪。” “萧贤侄,两年未见,出落成大小伙子啦!一看这番举止气度,想来这两年在武学上的进益也不少吧?刚刚还听你师父夸你呢!”楚万里笑道。 他的声音是颇有威严的沙哑低音,但说起话来,语气却是很和善很慈祥的。 “嘿嘿……”萧河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了自家师父一眼,道,“师父他老人家,不嫌弃我就好不错儿了,怎么可能夸我?一定是楚师叔您故意逗我呢!” 说着,这才向自己师父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哼”,坐在楚万里右手边的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花白须发、却容光焕发的威严老者道,“说了这半天话,才想起你师父我来。你说你这么没大没小,让我怎么夸赞你?完全找不到可夸赞之处啊。” “是是是,您说的是。”萧河看似很听话的说着,但实际上,却是在敷衍他师父。 “师父,这位是……” “哦……小宸……” “师父,这位是陈风陈兄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萧河打断了他师父的惊喜之言。刚刚他师父指着宸王,估计如果他不拦着的话,很快就会把那个“王”字给说出来了吧?师父也是的,宸王就宸王,你不恭敬地叫殿下也就算了,干嘛要叫人家小宸王? “啊……小陈哪”,杨景天说着,很不高兴地看了萧河一眼,“用你介绍吗?为师我是那么心里没数儿的人吗?” 意思是说,不用你紧张兮兮的,我根本也不可能说出宸王的身份来。 “小陈哪,昔年一别,再难遇到像你这样谈得来的酒友儿,听说你娶妻啦?可是夫妻恩爱?还像从前那么好色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青云夜宴 “噗……”容菀汐笑了。有他这么关切人的吗? “哎,这个小娃娃,你笑什么?”杨景天说着,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了然道,“啊……原来你是个女娃娃。你是小陈的娘子?” 容菀汐点点头。 “哎……”杨景天看了宸王一眼,又看了一眼容菀汐,很同情地说道,“可怜了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看在这毕竟是大场合的份儿上,且杨景天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宸王忍着一腔怒火,才没有揪着杨景天的胡子把他拽出去。不然非要和他单挑,喝上三天三夜,喝得他不省人事、跪地求饶才好。 “师父,徒儿已经让他们暂时拜入崇阳剑阁门下了,这位是小师妹,这位是……”萧河有些不忍心如此作践宸王,但毕竟事实如此啊,只能道,“这位是小师弟。如果师父同意,不如就促成了此事,等酒宴散了,正式收他们为徒,可好?如果师父不愿意,就权当做一个玩笑,日后咱们再以朋友相称便是。” 杨景天指了指自己的徒弟,摇摇头,又看了眼宸王和容菀汐,勉强道:“等散了酒宴,你们到我房间里来吧。” “师父,您老人家可真英明!”萧河道。 “多谢师父!”容菀汐很乖觉地一抱拳。 宸王也随着容菀汐一起,很不情愿地行了个抱拳之礼。 他可不愿意拜杨景天为师,一下子就从平辈儿的,变成了他的小辈儿,岂不憋屈? 但看样子,这是菀汐和萧河商量好了的,由萧河来促成此事。萧河实在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爱屋及乌,一心想要报答他,因而对他娘子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杨景天对这个关门大弟子极其看重,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即便萧河做了先斩后奏的事儿,故意给他出了一个拒绝不了的难题,他也只好应下来,不能和萧河发火儿。为的是要给这心爱的徒儿一个面子啊。 而萧河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知道自己这先斩后奏的事儿,放到诸位掌门面前说出来,非但不会受到责怪,反而会得到师父肯定的回答。因为师父不忍心在诸位掌门面前驳他的面子,对他举荐的人,一定会笑纳的。 所谓仗着宠爱有恃无恐,也就是这样儿了。 杨景天一生无子,萧河又是他心爱女人的亲外甥,他自然视如己出,看得极重。 容菀汐发现,这一桌儿里,除了楚万里和杨景天之外,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面容很是和蔼,且是坐在楚万里左手边的,应该就是霍家庄的庄主霍延庭。霍延庭身边坐着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身量瘦小的中年人,留着一撮儿山羊胡须,眸光精练,很有特点。应该就是路上萧河说的福兮谷的谷主李玉山。 在杨景天身旁的,是一个戴着纶巾,文气十足的白面中年人,应该就是药王谷的雇主扁鹤了。坐在扁鹤和李玉山之间的人是他们很熟悉的——华少晖。 可见风华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 但华少晖和扁鹤之间,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不知道是谁没来。 他们循着规矩拜见了诸位掌门、和华少晖行了一个平礼之后,楚万里笑道:“你们唐伯伯正在闭关,唐义那小子不愿意和我们这些老朽同坐,非要去陪他的结拜弟妹去了。萧河,不如你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吧,陪我们这些老朽说会儿话?” 楚千寻和霍山小这些掌门公子都没坐在这儿呢,萧河怎么敢坐?华少晖那是代表他老爹前来得、代表的是风华剑阁,坐在这里是理所应当。但若他坐在这里,可是心里没个思量,分不出高低来了。 因而忙告了罪,带着宸王和容菀汐回到右侧崇阳剑阁的弟子和随行人们所坐得位置上去了。 席间,容菀汐有意趁着大家酒酣的时候,往青云山庄的弟子那打量去。但也没有做得太明显。 这些青云山庄的掌门大弟子中,只有李奇云和张步云她是见过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打量。因为只要找到这两人,就知道青云山庄的大弟子都有哪些了。 只见这两人所在的左手第一桌旁一共围坐着六人,最居中那两个,一个是李奇云;另一个,虽说从她的所在之处看去,只能大概看一个面容五官的轮廓,看不太仔细,但即便这样一打眼儿看来,也是一个极其出挑俊朗的男子,应该就是楚千寻了。 从他们坐着的位置上看去,李奇云居左,楚千寻居右,可见在青云山庄中,名义上,还是李奇云的身份更高一些。 这一番打量下来,其实也就能了解一下大概情况,青云山庄庄主大弟子有几个、大概的面容、高矮胖瘦,其他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大师兄,我们今天在山崖那边,见着了青云山庄的二师兄,听他的意思,怎么好像在青云山庄的弟子中,现在他的行位最大呢?那么青云山庄的大师兄呢?”容菀汐问同桌儿的萧河道。 “哎……”萧河叹了一声,道,“说起大师兄来,哎……” 听到萧河连叹了这两声儿,宸王问道:“可是青云山庄的大师兄遭遇了什么不测?” 萧河道:“原本大师兄也是个武学奇才,其武学造诣,不亚于三师兄楚千寻,十五岁的时候,云中剑法就已经练到了二十三。可其为人太过刚强较真儿,对自己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尤其是在武学方面。在一次突破之时,一个念头儿不慎,走火入魔,筋脉尽毁。哎……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一年,他才十七岁。” “筋脉尽毁,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那是必死还难面对的事儿……就在大师兄筋脉尽毁的第二天,他……咬舌自尽了……哎……” 说起这事儿,一桌人无不凄然。 容菀汐听得,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怜了这样一个武学奇才,却因为性子太急,落得这样令人扼腕的结局…… 如果青云山庄得大师兄还在的话,就没李奇云嚣张的份儿了。 这毕竟是人家山庄里的事儿,他们也不好多做评论,所以大家举杯喝了一口闷酒,算是敬大师兄,随即便又谈别的了。 这一场夜宴上,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异常。容菀汐和宸王想要打探的意图,显然是没有成功的。 在酒桌上,大家都一样,推杯换盏的。偶尔有一些不爱说话的人,你也不能就此断定人家有问题不是?或许只是不喜欢喧闹而已。 散了场儿,宸王脚不好,容菀汐只能扶着宸王走在后头儿。其实也是有意观察一下这些人。 在众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他们走在后头儿,也是安全的。因为再蠢的人,都不可能在无法逃跑的时候动手。 放心地慢悠悠儿地走在后头儿,也是悠闲自在。 今夜朗星弯月,青云山庄的夜色还是很美的。空气中飘来的,都是草木的芬芳。 “嘿……废物!”两人正享受着青云山庄中美妙的夜色,一声颇为煞风景的叫喊传来。 “废物……”霍小燕叫着宸王,一路哒哒哒地快跑过来了。 “有事啊?”宸王回身,没好气地问道。 霍小燕似乎并不在意宸王这不热情的态度,仍旧很嫌弃、却也很亲近地道:“来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要是因此而真的残废了,我虽然也乐得捡笑话,但也不忍心让菀汐姐姐守活寡啊!” “这个你放心……”宸王摇头晃脑的说道,“以我的本事,就算真的有一只脚跛了,也是完全影响不到我在夫妻之事上的发挥的。让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哼!流氓!”霍小燕说着,捂着脸跑上了索桥。一溜烟儿地跑着,别提有多麻利了。 “小燕师妹……”忽然,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容菀汐和宸王回身看去,只见是张步云。 “小燕师妹……”张步云直接忽略了他们俩,向索桥上的霍小燕飞奔而去,“你说过晚饭的时候陪我聊天儿的……小燕师妹……” 宸王摇头道:“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小丫头,也有追求者。张师兄是没见过女人不曾?”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没品位,不代表别人就没有。” “喜欢她那样儿的,就是有品位啦?”宸王说着,用食指挑起了容菀汐的下巴,“要我说,怎样也要喜欢娘子你这样儿的,才能算得上是有品位啊!” “油嘴滑舌。”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 两人刚要上索桥,宸王下意识地抓住了容菀汐的手,是担心她害怕。 可这上桥的路,也是够曲折的了。 没等容菀汐目视前方迈上索桥,就听到李奇云的声音响起:“陈师弟……” 说话间,李奇云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来:“刚刚人多,也没功夫去找陈师弟聊天儿。陈师弟可有空儿?我屋里有一坛子好酒,我们去喝一个尽兴,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图谋之人 容菀汐知道宸王是不愿意和李奇云浪费时间来往的,但是这李奇云好像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要是打发得不妥当了,或许会引来他小肚鸡肠的嫉恨。因而挽住了宸王的手臂,撒娇道:“少爷,你说今晚回房去陪我得,你忘啦?” 宸王忙顺着容菀汐的意思,故作为难地看了眼李奇云,又看了眼容菀汐:“这个……娘子啊,你看……” “哼!”容菀汐甩开了宸王的手,“去吧去吧,你愿意去就去!反正我是连那美酒都不如的,更别提什么美人儿了!” “哎……”宸王很为难地叹了一声,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李奇云,这才道,“承蒙师兄抬举,可是……真的对不住,我已经答应了娘子。若是这一次再爽约,只怕会伤了娘子的心哪……” 说着,凑近了李奇云,低声道:“要是不趁着这一阵儿哄好了她,以后有美人儿的时候,她是更要发火儿吃醋了。女人嘛……没办法了,咱们得哄着。” 李奇云笑道:“也好,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改日有空儿,咱们再聊。” 李奇云拍了拍宸王得肩膀,笑道:“陈师弟,这江湖之大,就算以后出了青云山庄,咱们也是有见面的时候的。我对陈师弟一见如故,颇有热络之意。以后若有机会,不如我到府上去拜访,如何?其实我们青云山庄啊,也是要多和做生意的人打交道的,现下山庄上的很多事务,都由我来打理,我这么说,师弟可明白?” 宸王也饶有深意地笑道:“岂止是明白啊?能受到师兄的赏识,荣幸之至啊。” “呵呵……那好,咱们来日方长。”李奇云笑道。 “李师兄,那……小弟先告辞了?”宸王向李奇云一抱拳。 “好。”李奇云点点头。 容菀汐扶着宸王上了索桥,做戏做圈套,自然要做出很恩爱的样子来。紧紧抓着宸王的手臂,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做撒娇状。 宸王担心容菀汐会害怕,抓着她的手。 两人竟然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下来索桥。 “哎呀!你们两个!真不知羞!这还没进房呢,就忍不住了!卿卿我我的!”忽然,迎面跑来的一个穿着利落练功服的小丫头喊道。 “霍师妹,你又要去哪儿啊?”她得身后,传来了张步云的声音。 “讨厌啦!我要去散步!” “我陪你啊!刚好聊会天儿嘛!”张步云追了上来。 霍小燕一跺脚,也没功夫再嫌弃容菀汐和宸王了,往索桥上跑去了。 张步云依旧如同一阵风似的去追霍小燕…… 容菀汐笑道:“我终于知道张师兄为什么轻功这么好了。” 宸王也跟着笑道:“因为他眼神儿不好,所以反而练出了这样的好轻功。” 回到房中,两人梳洗完毕,给宸王换了药,便早早儿地就躺下了。其实按天色来说,也不早了。原本在青云阁中宴饮,就到戌时才散。 宸王身上,今天仍旧没有多少酒气。想到刚刚在宴席上喝酒的时候,宸王就跟个大姑娘似的,别提有多不痛快了。除了敬不幸的大师兄的那一杯,根本就没喝几口。 容菀汐翻身看着平躺着的宸王,知道他还没睡呢,笑道:“你还挺仔细的哪,生怕自己的脚真的废了,酒都不敢喝了。” “不是因为这个……”宸王说着,也转过身来看着她。 换了个环境,自然不似在王府中那么熟悉。刚才躺下之前,他们忘记拉床幔了。所以此时宸王也转过来,借着月光,便能清楚地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如此近距离地四目相对,容菀汐觉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动了一下,平躺着。 随口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宸王也平躺过去,笑笑,不语。 是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酒气。所以自那次事情之后,每次想到夜晚要和她同眠,喝酒的时候都会收敛一些的。这原因说出来,一定会让这小女子有所感动的吧?但越是真的,越反而不想说出来了。 “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呢……既然他要图谋大事,那一定是青云山庄的几个掌门大弟子之一。不然换做普通的小弟子,一没图谋大事的本事,二没图谋大事的由头儿,怎么可能痴心妄想?” 容菀汐继续分析道:“楚千寻是庄主的公子,而且都说这位少庄主品行很不错,不可能做坑自己老子的事儿。张步云呢……我看他一心扑在霍小燕的身上,不像是什么城府很深的样子。所以这两人,是完全可以排除掉了。还剩下四个人……” “李奇云。”宸王说了这三个字。 他说得很肯定,不是疑问、也不是或许的口气,而是就认定了是李奇云。 容菀汐用一只手臂撑起头,看着他:“何以这么肯定?” 宸王转过头来看着容菀汐,分析道:“如今大师兄已故,他虽然名义上是二师兄,但实际上,却是青云山庄的大师兄。你听他和霍小蝶说的话,明明就有取出千寻而代之的意思。不然他为何会特意说,他要参加武林盟主的比斗?而且奇怪的是,他居然有这个资格。” “要知道,但凡是可以参加比斗的人,要么是一个门派的继承人,要么就是一个门派的掌门,而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哪一个小弟子。这毕竟是武林盟主的选拔,而不是普通的比斗。可他说会参加的时候,霍小蝶也没有多诧异,倒好像是理所应当的。可见,他是有继承青云山庄庄主之位的资格的。” 容菀汐道:“对啊,这些江湖大宗派,都讲求一个任人唯贤,不管怎样,这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所以虽然人们在私下里提起楚千寻的时候,都说是少庄主,但实际上,楚千寻这少庄主的名号,是没有实际定下来的。楚万里对外宣称的意思,一定是谁能胜了比武,谁就有资格继任庄主之位。” “应该是这样的”,宸王道,“但也并非每一个弟子都有资格。应该只是行首的大师兄,才有这个资格。而大师兄不再了,自然是二师兄有资格竞争……原本李奇云不是说,要在今晚向霍庄主求亲的么?可在酒宴的时候,却并未说什么。” 宸王继续道:“而且我看李奇云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失落之感,倒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可见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使得他放弃了求亲,而是他原本就没打算在这时候求娶霍小蝶,他只不过是在逗霍小蝶而已。但他对霍小蝶的垂涎之意,却是很明显的,绝对不是闹着玩儿。” 容菀汐原本就对李奇云的为人做派很是不满,也觉得这个人大有问题,如今听宸王这么说,更觉得问题多多了。对江湖上的规矩,她不如宸王了解,所以很多事情是不如宸王想得通透的。如今宸王愿意和她说这些,她也是很乐意仔细去听的。 见容菀汐听得认真,宸王继续解释道:“我想,他之前说的,师父同意他娶霍小蝶,而且霍庄主那边,也是同意了的,这话倒是并不假。而楚庄主为什么要让这个不姓楚的人代表楚家庄子和霍家庄联姻,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容菀汐听得认真,一心听着,自己也没有仔细去想,脱口便问道。 “应该是……楚庄主想用同霍小蝶的婚事,来放弃让李奇云和楚千寻争。楚庄主应该还是很在意这个徒弟的,不想委屈了他,也不想和他闹翻,因而一再用他感兴趣的东西,维系这一段师徒之情。让他搭理一些庄内事务、帮他求娶喜欢的女人。但唯有一样东西是不能给他的,那就是庄主之位。” “可李奇云要的,却偏偏是这个庄主之位”,宸王继续分析道,“所以他反而不太在意求娶霍小蝶的事儿。因为一旦做上了庄主、甚至是当上了武林盟主,他想要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听到这里,容菀汐已经完全明白了。 李奇云觊觎着庄主之位,但楚庄主却绝对不会把这庄主之位传给他,所以他就只有用阴谋、用抢夺的方式。所以说,这个原本就有大事要图谋的人,指的就是李奇云了。 而李奇云既然想要顺带着帮周青山做了这除掉宸王的事儿,其实反而不用故意避着宸王,而是要和宸王正常往来。因为越是正常往来,就越反而会让宸王想不到他的头上。甚至于,他要表现得殷勤一些,直接表现出想要和宸王热络的企图来。让宸王觉得,他是一个贪财的、无城府的人,这样就会放松警惕。 “我料想李奇云谋事,一定不会制造大动乱,而是会悄悄的”,宸王道,“所以他想要除掉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如同周青山想的那样,在大混战中把我们顺手给杀了,而是会在完成了他自己的事情之后,在我们离开青云山庄之前,悄悄地把我们给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静日生香 “所以说……”宸王伸了个懒腰,伸了伸胳膊腿儿,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撑着头对容菀汐道,“他要和我们搞好关系,让我们放松对他的警惕,以便他自己的事情忙完了之后,方便对我们下手。而在他自己的事情忙完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也担心崇阳剑阁的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一旦我们出事儿,他害怕崇阳剑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推想的是,他用来对付我们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我们杀了之后,却让别人来背黑锅。但不管他到底打算怎样动手,首先都是要和咱们搞好关系的,以便接近。” 容菀汐了然,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还带着些许哈欠得声音,道:“所以说,他用来和咱们搞好关系的方式,就是充作爱财的样子,甚至于不想要向咱们掩饰他的野心。因为他觉得,越是这样,我们反而越不会想到他的身上。因为我们会觉得,表露得这么明显的人,怎么可能就是那个在暗处要害咱们的人?” “聪明!”宸王点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他是想让咱们等下黑。但是咱们也不是傻子!种种情况放在一起分析一下,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那可说不准啊……”容菀汐笑道,“有可能是四师兄啊、五师兄啊……这都没准儿的,没到最后一刻,谁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只是要将李奇云锁定得死一点儿而已。暂定了是他,却也不排除别人。” 宸王笑笑,又点了下她小巧秀气的鼻子:“你啊,怎么就这么谨慎呢?不让你生在皇家、去参与一番争权夺势,真是老天的失误啊!如果我的兄弟们之中有你这样的人,我看我还不如缴械投降算了!” 容菀汐舒服地平躺着,笑道:“你就忽悠我吧!我只不过是借着你的发现卖弄一番而已。谨慎么,只要稍微用点儿心就行了。但若说在权谋方面的本事,我可是半点儿没有的。” 宸王笑笑,身子竟然不自觉地向她这边凑了凑,拢了拢薄被,呢喃一声儿:“真谦虚……惠而不骄,多招人儿喜欢啊……” 容菀汐翻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懒得理他了。 宸王现在是越来越不避讳着,完全不和她掩饰他的那一番争权夺势之心……可越是如此,她却越反而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作为合作伙伴,宸王对她有足够的信任,这是好事;可平心而论,她真的不想让宸王去争这个皇权。她觉得,宸王就一辈子做这么一个闲散王爷,也挺好的。 她知道他胸有大志、心怀天下,她也知道他真正的样子,要比他表现出的这般闲散不羁,更有魅力、更是一个值得人仰望敬重的王者。可……从心底里,她却宁愿他以表现出来的这样得假象,度过他的余生。 假得时间长了,真真假假也就分不清了。假着假着,也便成了真的,这样,挺好的…… 若真如此,其实她是不排斥和他演一辈子的戏的。他就做他那不问家国天下只管美酒美女的闲散王爷;她就做那个世人眼中嫁给一个好色之徒的可怜女人,但却怡然自得的在王府中过自在日子。 偶尔他不想要和那些美人儿油腻腻地玩儿“荤的”了,就过来陪她聊会天儿,谈谈诗词歌赋也好,随意开一些没正形儿的玩笑也好……总之,能这样清闲自在的过一生就好…… 可瞧他的意思,是铁了心的要去争的。而站在她的立场上,她是没有资格去劝说他放弃的。 心里有些乱、有些烦,但容菀汐自己也清楚,这乱、这烦,归根究底,是因为她在为他着想,为他好…… 如此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有人从身后轻轻拥住了自己。 这个季节的山上,还是有些凉的,薄衾并不足以给她带来温暖,但是这个从身后而来的拥抱,却可以…… 一夜梦好,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宸王脚上的伤。 宸王还没醒呢,而从她醒来之时搭在她身上的手、和宸王此时对着她微蜷着身子呈拥抱状的样子上看来,昨晚她感受到的温暖,并不是梦,而是真的。 只当做他睡得深了,把自己当做卢采曦了吧!睡梦中的事情,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容菀汐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宸王盖在脚上的被子,见他的脚有些消肿了,稍稍放心。 忽然,在上面的那只脚踝敷着膏药的脚弹了一下,像是惊梦一样。容菀汐觉得……好可爱啊……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就让她将这个年头儿完全打消了。 这只脚丫抬起来,直接招呼到她的脸上了。灵活的脚趾头,猝不及防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他用两只脚趾头夹着她的连,捏了一下,弄得容菀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打开了他的脚,嫌弃道:“臭死了,也好意思?” “不可能……”宸王一个打挺起身,竟然自己把脚丫搬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一下,可是把自己给熏着了! 两眼一翻,又倒在了床上。 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昨晚明明洗过脚了,怎么可能有味道啊?但他真的闻到了臭味儿…… “哎呀……”觉得简直没脸见容菀汐了,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行了行了,别不好意思了”,容菀汐拽下了他的被子,提醒道,“是药膏的味道,你忘了?” 看到被子里的那颗头愣了一下,然后,总算放弃了亲吻被子,痛快地起床了。 没事儿人似的说道:“我就说么,昨儿晚上刚洗过的脚。” 容菀汐却还是嫌弃地擦了下自己的脸,道:“我去打水,你泡泡脚,再换一贴膏药。今天是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在房中待着,不要动了。”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居然很是听话的样子。 早饭过后,容菀汐想要出去转转。毕竟宸王是残疾,她不是啊。这样大好日光,大好的清闲日子,闷在屋里实在浪费。 因而趁着宸王在研究他的琴谱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往门口儿走去。 但宸王却抬头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我去……出恭。”容菀汐道。 宸王收起了摊在圆桌上的一大堆谱子,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啊?我是说,我去出恭……” “你是出去玩儿吧?”宸王了然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过我的眼睛?” 容菀汐也不否认,既然被人看出来了,否认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我们去‘凌霜’拜访一下霍姑娘,我想要借她的聆音琴,弹一下我新做的曲子。手边儿没有琴,有几个音总是吃不准,犹豫不决的。” “人家会借给你吗?那可是家传的宝贝。”容菀汐说着,倒也和宸王出了门儿。 “我只是在她面前弹奏一番,又不带走,有何妨?既然已来到江湖中转悠这么一遭,若不弹一弹这聆音琴,岂不可惜?大不了我以琴谱相赠不就行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只是人家稀不稀罕你这琴谱啊?人家小蝶姑娘稀罕的,可是楚公子的呢!”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儿,山上上午的气候刚刚好,阳光明媚又不炙热,很温暖,清风徐徐,说不出的岁月静好、安恬惬意…… 还有几步就到凌霜院了,忽见一个青云山庄的小弟子跑过来。见他们穿着青云剑阁的弟子袍,问道:“两位师兄,请问陈师兄在家呢吗?” “呃……我就是。”宸王反映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小弟子说的陈师兄,应该就是他了。 “杨掌门请陈师兄和你娘子一起到雁来居去。”小弟子道。 小弟子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了萧河的声音。萧河刚拐过来,看到了他们,喊道:“陈兄,小师妹……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跑到了他们面前,笑道:“我刚才去房间找你们,找不见,便想着先去找师父了。昨儿晚上我看师父喝多了,就没再提这拜师的事儿。约莫着他老人家现在也该起了,就想去提醒他一下。” 萧河说着,向容菀汐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既然小师妹有此意,我一定促成!” “师父正要找我们去雁来居呢,可能是要说着事儿哪”,容菀汐笑着,也给萧河使了个眼色,“就知道大师兄你最靠谱了。” “嘿嘿……”萧河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听得这两人连喜悦带得意的话,宸王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对青云山庄的小弟子道:“劳烦师弟了,师弟去忙吧,我们这就过去了。” “好,那师兄们忙着,我先告辞了。”小弟子一抱拳,返身向来路跑回了。 “走吧……”宸王很不情愿地招呼了容菀汐和萧河一声儿。 眼见着朋友要变师父,这心底里,怎么能舒坦得了? 听得那小女子在身后期盼道:“大师兄,你说如果我们正式拜入师尊门下,他老人家会教我们剑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磕头拜师 “当然了!师父他老人家很好说话儿的,而且对门下的弟子很是爱护!小师妹你嘴巴这么甜,只要你提出要求来,师父他老人家是一定不好意思拒绝的。”萧河道。 容菀汐和萧河两人说得兴冲冲的,宸王却是闷声不语,像是要上刑一般。 “陈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么?可是昨晚在青云山庄中睡得不习惯?”萧河对他的这个大恩人还是很上心的。 “没有,很好,好得很呢……”宸王道。明显是敷衍了。 容菀汐看出了宸王的积极性不高,知道他一定是不愿意拜杨景天为师的。 其实这其中的干系,她之前也想过。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这儿,不能真的如同富商巨贾家的少爷、少夫人一般,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杨景天并不是那些会利用朝廷关系沽名钓誉之辈,所以其实即便他们拜入崇阳剑阁门下,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其实说白了,想要拜杨景天为师,就只是想要学剑法而已,完全是自己一时贪玩儿的小私心。 而宸王此时之所以这么闷闷不乐,估计也并非是因为想到朝廷和江湖的关系之类的,这事儿,其实上不到那么大的高度。估计宸王想的只是,他的杨大哥忽然要变成他的师父了,一下就矮了一辈儿。 因而也没有劝宸王什么。毕竟即便宸王不拜师,只要她拜了,宸王的辈分还是降下来了。就让他自己憋屈去吧,反正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对宸王的大气和包容力,容菀汐还是可以很肯定的。 到了青云山半山腰的雁来居,见杨景天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法飘逸恣肆,一道剑气扫过,激得院子里落英缤纷。杨景天身姿修长,一身白袍,在这一片落英之中,甚有仙风道骨。 “这老头儿,再老上几年,等须发全白了,可就更有仙人的感觉了。现在啊……卯足了尽儿,也还是差点儿味道。”宸王道。 听到宸王的话,杨景天忽然转身,一剑向站在院门口儿的宸王刺来…… “哎!”容菀汐一声惊,下意识地要上前去拦住杨景天。 宸王却是很淡然地岿然不动,负手而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感。 杨景天见宸王不躲,可是吓得不轻。剑气要波及到宸王之时,立刻收手。一个漂亮的回旋,这才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用剑指了下宸王:“你怎么不出手啊?这几年把功夫都忘了不曾?” 宸王指了下自己的两只脚:“都有伤呢,今天是不能陪你玩儿了。” “哼!”杨景天指了指宸王,“你小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进来吧!”向他们一招手,然后自己先转身,潇洒的进屋去了。 宸王一脸委屈,一瘸一拐的进了屋,边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啊,险些没残废……” “不打紧。”杨景天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 这屋子里是家常摆设,靠北墙处,有一两把椅子、中间一张小桌儿,便是这屋子里,正厅中的主位了。吃饭的饭桌在右手边的小书房里,睡觉之所是在左手边的寝房中。 杨景天颇为有派头儿的在主位上坐了,倒是把这青云山庄的客舍,当做了崇阳剑阁的议事大殿似的。 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拿出尊长的派头儿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身后的萧河低声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呢?跪呀……” “哦。”容菀汐应了一声儿,很乖觉地给杨景天跪下了。 光顾着看杨景天摆架势了、,一时竟然忘了他摆这番架势的意图。自然是要看看他们小辈儿的表现,等他们自己的反应啦。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容菀汐说着,很虔诚很尊敬地给杨景天磕了三个响头。 “嗯……”杨景天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倒是个很乖觉的小丫头……小九儿啊,既然你给为师磕了拜师的头,以后便是我崇阳剑阁的弟子了。但是我看你已经这个年岁,都是成婚的小娘子了,估计在武学上是没什么可塑造的余地的。所以呢,为师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别给我崇阳剑阁丢人就行。” 呃……容菀汐觉得这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你不在武学上塑造我,我拜你为师做什么? “师父,二师兄入门也很晚了啊,我看他的剑法也很不错。师父您老人家的武功这么高,就是随随便便教我几招,我也不会输给人家啊。所以您老人家放心,只要您肯教我,我是一定不会给我们崇阳剑阁丢脸的。” 杨景天指了指她,笑道:“你这小丫头,口齿还真伶俐啊!” “徒儿说的都是实话”,容菀汐继续拍马屁,“能拜入崇阳剑阁门下,徒儿简直是三生有幸。而如果拜入崇阳剑阁门下,却学不到师父您老人家高深无比的武功,这好事儿,不成了平生一大憾事吗?师父,您说是不是啊?” “行啦,你就别忽悠我了”,杨景天笑道,“你为什么要拜入我崇阳剑阁的门下啊?还不是因为想学武功吗?为师还没有老糊涂呢。既然已经决定要收你为徒,功夫么,是一定会教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起吧。” “谢师父!”容菀汐笑呵呵的起了。 杨景天看向宸王,问道:“小宸哪,你是怎么回事儿?拜还是不拜?”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不情愿地跪下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也只能给杨景天磕了一个头。 “行啦,为师已经感觉到你扑面而来的诚意了,起吧。” 在宸王还没磕第二个头的时候,杨景天就说了这么一句。 宸王却是没起,郑重道:“应该的。” 于是,紧接着,又磕了两个响头给杨景天。 既然要拜他为师,虽然并不情愿,但也并非儿戏。又岂能在自己师父面前端着王爷的架子? 容菀汐见杨景天在宸王磕了一个响头的时候,就出言让他起身,心想这老头儿并非像是看起来这般老小孩儿心性。 所以正式收他们为徒,是有萧河当众问起、要给萧河一个面子的原因,但想必他自己心底里也是愿意的,不是那种被徒弟的一个要求随意唬住的人。 “嗯……”杨景天点点头,这一次,便并未让宸王立刻起身,而是由着他跪着,道,“说起来,为师与你相识日久,先前也教过你一些本事。但我们崇阳剑阁的一些精要剑招,是非本门弟子,不得学的。为师身为掌门,自然也要遵守着门中的规矩,不能将妙招外传。” 杨景天起身,向小书房去了,拿出一个薄本来给宸王,道:“既然有此机缘,该着你要将我崇阳剑阁的剑招给学全了。” 宸王接了,见这墨迹和纸张都很新,问道:“可是师父新写的?” “昨儿晚上写下来的,你拿着吧。以你的资质,想要学好这些,是不难的。而且指不定为师什么时候又去京都城玩儿了呢,若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江湖险恶啊……身边儿有多少人防身,都不敌自己有真本事,更为稳妥。”杨景天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宸王的肩膀。随即,扶起了宸王。 宸王郑重地将这小册子塞入自己怀中:“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仔细钻研。” “嗯”,杨景天点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小九儿啊,你就跟着你师弟学,让他教你。” 说着,回身指了下宸王怀里的剑招:“你可别独吞。这是为师的命令,你就帮为师教你师姐吧。等为师去京都城的时候,会去你府上抽查你二人的功课。若你师姐学得不好,责任可都在你的身上。听到没有?” “嗯嗯,听到了,师父放心。”听宸王的话,像是敷衍似的。 “你小子,别想敷衍我!”杨景天给了他一拳头。 见杨景天伸着懒腰往寝房去了,容菀汐很嘴甜地向杨景天一抱拳:“您老人家好生休息,徒儿告退。” “嗯。退下吧,明儿再见。”杨景天又是颇有派头儿地摆摆手。 至此,容菀汐已经看明白了,其实杨景天原本就有想要收宸王为徒的意思。刚好他们也到青云山庄来了,刚好萧河提起了这件事儿,他就顺势而为。实际上,如果没有这一个刚好,或者过一阵子,他也会找宸王喝酒聊天儿的。 而为什么会忽然有了要收宸王为徒的意思,之前和宸王结为忘年之交的时候,却没有?那是因为,他看出了朝中局势的动荡。 正如他刚才所说,“江湖”险恶,保护的人再多,也不及自己有真本事来得实在。而想要将崇阳剑阁的剑招传给宸王,以崇阳剑阁的规矩,就只有收宸王为徒才行。 可见杨景天对宸王,的确是很讲义气的。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义气了,而是师徒情意。 他的话说的很轻松,没什么格外郑重的言语,但情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就是君子之交了,情深意重,却言淡如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偶得契机 出了雁来居,容菀汐想要在青云山转转,问了萧河,这样是否合乎礼数。 “按理说来,咱们是外客,在没有青云山庄的弟子的陪同下,就在这主山青云山转悠,是不太妥当的。但咱们师父和楚庄主关系很好,一直兄弟相称,我想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萧河道。 听此,容菀汐便放弃了在青云山转转的念头儿。关系再好,也还是悉心维护的。而不能人家和你关系好,你就仗着这交情,不识好歹地给人添麻烦。 “我们还是回去歇着吧,忽然有些累了。”容菀汐道。 三人往迎宾山走回,见有青云山庄的弟子们,引着一些门派的来客往迎宾山去。好几拨儿人,络绎不绝的。 “昨天到的都是一流宗派,今天到的,则是那些普通宗派了,数量极多。所以今日青云山庄是有的忙了。”萧河解释道。 回到迎宾山,宸王还惦记着那聆音琴呢,因而拽着容菀汐往凌霜院去了。 因着客居在此,所以门口儿并没有什么看守的小厮奴婢,且大门也是敞开的。 宸王和容菀汐直接进了院儿,但也不好贸然了,只是站在院内喊了一声儿:“小蝶姑娘可在家吗?” 自然是由容菀汐来喊的,宸王是个男人,这样喊,或许会被霍家庄的人给赶出去。 “小蝶姑娘可在家吗?我是崇阳剑阁的小师妹呀,昨儿我们在山崖那边见过的。想来向师姐探讨一个琴谱,不知师姐可方便吗?”容菀汐继续喊道。 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做派,怎么那么像华少晖呢?估计霍家庄的人听了她的这一番聒噪,一定很烦了。 “王师姐……”从左边一个房间里,跑出了穿着一身干练练功服的霍小燕。 “王师姐,你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霍小燕跑到容菀汐面前,低声儿道,“我姐姐正在房间里和楚大哥说话儿呢。” “那真是不巧了,我不知道楚……” “嘘……”霍小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让她说下去。拉着她,故意扬声笑道,“我和姐姐在屋里说话儿呢!王师姐,你来得正是时候啊!” 说着,拉着容菀汐往她的房间里去了。宸王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关上房门,霍小燕才道:“我爹爹是不知道楚大哥过来的,你们要是走了,爹爹岂不是起疑心?” “为什么这般鬼鬼祟祟的?”宸王道,“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儿啊!” “我呸……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这么难听呢!”霍小燕道,“你懂什么?我爹爹和庄主那边商量好的是,把我嫁给楚大哥,把我姐姐嫁给赵奇云那个讨厌鬼!而我姐姐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和我爹爹说她喜欢楚大哥,这不,拖着拖着,到现在要成定局了,两人才着急起来!” “我看霍庄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果小蝶姑娘和楚公子一起去和霍庄主摊牌的话,我想霍庄主会成全的。”容菀汐道。 “哎……”霍小燕长叹了一声,道,“哪儿能那么容易呢……我想就算我爹爹同意了,楚庄主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楚庄主的意思是,要让李奇云娶我姐姐,李奇云喜欢我姐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可楚大哥和我姐姐,早就已经私定了终身了。楚庄主呢,为了表示他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就一定要把我姐姐判给李奇云。” 容菀汐觉得,挺简单的事儿,被霍小燕这么一说,又绕糊涂了。而这道理从宸王嘴里说出来,就简单明了得很。 “但这也并非是绝对的事儿啊”,容菀汐道,“如果霍家庄拒绝了李奇云的提亲,楚庄主总不好为他的二徒弟强娶吧?” “是这个理儿”,霍小燕又长叹了一声儿,苦大仇深的,“可如果我姐姐不嫁,或许李奇云就要求娶我了!我可不想嫁给他!” 容菀汐和宸王相识了一眼……这……他们可不知道该从何劝说了。 “所以现在我姐姐正在和楚大哥商量,怎么样才能既不让我姐姐嫁、也不让我嫁。”霍小燕道。 “这很难”,宸王道,“既然楚庄主想要对爱徒和儿子一碗水端平,总要给李奇云也讨一个霍家庄的媳妇儿才行。如果你姐姐不嫁,李奇云又向你爹爹求娶你的话,这事儿,你爹爹很难不答应。不然岂不是表明了,你们霍家庄就是瞧不上李奇云?” “我和我姐姐是瞧不上他,但我爹爹却觉得他很不错。觉得他稳重、待我姐姐又好。你们可不知道,他在我爹爹面前多乖觉。我爹爹呢,不是个势利眼,觉得只要他真心待我姐姐,就算不是未来的青云山庄庄主也无妨。哼……我可不觉得他是真心的。” 容菀汐道:“既然你爹爹是一心为了你姐姐好,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利益权衡,我想你姐姐这边,其实是不用愁的。等下她和楚公子一起去和你爹爹说了,事情就解决了。” “是啊……所以我愁的是我自己呢……” 容菀汐念头儿一动,笑道:“事情要一步一步解决嘛。先把你姐姐的事情解决了,随后再解决你的,这不简单得多?总比都凑在一起要好得多吧?就算李奇云要求娶你,这下目标是确定的,只要对付他一个人就行了,不用考虑楚庄主那边。以你的聪明,还想不出来让他娶不了你的法子?” “嗯……”霍小燕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道,“你们等我一会儿哈!回头儿我还有事儿要说呢,千万别走啊!我去找我姐姐,告诉她让她先解决自己的事儿。别为我拖着,等到过了今晚,成定局了,可就不好了。” 看到霍小燕风风火火的跑了,宸王看向容菀汐,笑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有打什么鬼主意啊?我是真的为小蝶姑娘和小燕姑娘着想……只是顺带着,促使李奇云的野心在今晚暴露而已。”容菀汐道。 “哦?此话怎讲?”宸王问道。 “一旦不用顾及着自己的妹妹,小蝶姑娘和楚公子一商量,一定会在今晚解决这个问题的,因为他们要赶在李奇云的前头儿。而一但霍庄主答应了楚公子的求婚,楚庄主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这样一来,你觉得如果你是李奇云的话,会怎么想?” “会觉得我师父是和他儿子还有霍家庄的人串通好了,故意摆我一道。”宸王道。 容菀汐一笑,道:“李奇云是个有城府的人,但不代表楚庄主就是个没城府的草包。出了这样的意外,李奇云虽说心里怨恨,但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可做师父的,哪有不了解徒儿的道理?如果楚万里不了解他的徒儿,估计也就不会答应为李奇云娶霍小蝶了。” “所以今晚,李奇云越是没有反应,楚庄主就越会觉得不对劲儿,越会对他提起警惕来”,容菀汐继续道,“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只要这事儿出在今晚,出在盟主大擂的前夕,不管李奇云是什么反应,楚庄主都不可能不防着他。因为楚庄主原本就知道自己这个徒儿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一直不想要撕破脸皮、伤了感情,但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他岂有不应对的道理?而事实摆在那里,就算他叫他的徒弟过来,和人家诉衷肠,以他这徒弟的脾气,也是听不进去的。所以除了拼险斗狠玩儿阴的,在他的徒弟反他之前先除掉他的徒弟之外,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宸王笑道:“好啊你……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激得楚庄主先出手,去对付李奇云,使得李奇云的那一发谋划,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哼哼……”容菀汐一声冷笑,道,“他能有什么谋划?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如果我是李奇云的话,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和楚千寻在擂台比斗的时候玩儿阴的。到时候如果我成为了武林盟主,师父就必须让位给我。如果师父不让,那便是师父视江湖规矩于不顾,他不义在先,我便师出有名。”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我想我们想得到,李奇云也一定想得到。我觉得,他必然是用这种方法。至于顺带着除掉我们,还不容易?新盟主上任,总要留宾客们在庄上庆祝两天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只消悄悄杀了咱们,再推说,是因为咱们和他关系好,因为支持他做盟主,而被楚家父子暗害了,这不就结了?” “所以只要在今晚的全武林人都到场的夜宴中,他当众和咱们表示亲近,我看……他的这一番打算,也是**不离十的。” 看这小女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儿、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宸王眼中的温柔就止不住。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的眼神儿,到底有多么痴汉。 他只觉得,不管她说得对不对,就只是看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这般阴谋权衡,这本身就是一个享受。 “哼……”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姐夫赔罪 “怎么了啊?”看到霍小燕气呼呼地进了屋,容菀汐问道。 霍小燕关上房门,气呼呼地在她身旁坐了,“我去告诉我姐姐,让他们不用管我,一定要赶在武林大会之前、抢在李奇云前头儿敲定了此事。我好一番舍己为人的说完了,竟然听我姐姐说……哼……太过分了!” “说什么了啊?”是什么话儿把霍小燕给气成这样儿了?容菀汐还是很好奇的。 “我姐姐说,她刚和楚大哥商定了,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正想着怎么和我说呢!原来他们也像王师姐你想的那样,要一件一件解决。可……可你这么想没关系啊,你是局外人啊!我姐姐这么想就不对了啊!她怎么能这么不考虑我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小燕是气她姐姐不关心她呢。很多事情,外人说可以,她自己说也可以,但是由自己在意的亲人说出来,那是一定不行的。霍小燕因此而生气,她是不方便劝说的。因为没人能体谅到小燕心里的委屈。 从路上遇到霍小燕只身一人这事儿就可以看出,霍家对霍小燕,是不如对霍小蝶重视的。家里有这样一个仙女儿一般的姐姐,其实对霍小燕来说,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儿。想必是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的。 还以为让霍小燕自己想一会儿,心情儿就能平复了,却不想霍小燕竟然抹起眼泪儿来。 “怎么了啊?”看到霍小燕委屈地默默抹眼泪儿,容菀汐还真是挺心疼的。 宸王也没想到,霍小燕竟然会哭。逗她道:“你哭什么啊?你要是觉得你姐姐欺负了你,那还不好办吗?我这就叫上我们崇阳剑阁的弟兄们,去教训她!” 说着,当真起身,做出要去叫人的架势来。 “你说,你要我们怎么教训你姐姐?是打她一顿呢?还是骂她一顿呢?海华丝直接把她抓过来向你道歉呢?欺负了我们小燕姑娘,那还了得?当你没朋友呢吗?”宸王见不奏效,便继续说道。 “噗……”霍小燕总算笑了。 抬头看向宸王,边用手背抹着眼泪儿,道:“谁要你去欺负我姐姐啊?你敢!” “嘿……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姐姐欺负了你,我不是为你报仇吗?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宸王说着,倒也坐回了凳子上。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霍小燕擦干了眼泪,自己嘀咕道,“欺负就欺负吧,反正我是被人从小欺负到大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谁都喜欢姐姐,谁都不喜欢我……就我姐姐对我好,可是现在我姐姐也不护着我了……” 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宸王听她说得可怜,而且也有些被她勾起了自己的事儿来,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没有关爱的环境中长大,的确很可怜。就像在皇宫里,除了母妃之外,没有人是真心关心他的。 “我姐姐也不护着我了……”霍小燕很可怜的又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霍小燕没好气儿地问道。 “小燕,是我,楚大哥。”门口儿传来的,是一个很清朗好听的男子声音。 “哎呦!”霍小燕忙擦了擦又流下来的眼泪。 问宸王道:“你看我眼睛红不红?” “红!”宸王肯定道。 “那怎么办啊?”霍小燕急了。 “来!”宸王拉着霍小燕,往水盆儿那边去了。边示意容菀汐开门。 容菀汐给楚千寻开了门,见门口儿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青云山庄弟子袍的英俊男子。 身高和宸王差不多,体态挺拔翩然。高鼻大眼,那双眼睛长得,就好像是大眼美人儿那般,双眼皮极其明显,睫毛很长。单就这一双眼睛、配上这匀称的脸型儿,干净的肤色,就足以迷倒万千少女了。根本不用他舞刀弄剑、吟诗作画什么的。 但是……容菀汐还是觉得,其实这美男的容貌,是成也双眸、败也双眸。 总觉得这双眼睛生得太过女气了,乍一看还行,挺惊艳的。但是多看几眼,未免觉得有些腻了。还是宸王的眼睛更好看一些,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双眼皮不不是很明显,但眼睛的轮廓却非常好看,尤其是那浓淡适、长短恰到好处的睫毛,翕动之时,仿佛能把人的魂儿给勾去了。 所以说……单从容貌上看来,还是宸王更好看一些啊。看来他们江湖人所说的什么第一美男啊、第二美男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估计那君紫夜也没比楚千寻好看多少。 “请问师妹是……”楚千寻见容菀汐打量着他,觉得有些尴尬。 “楚师兄请进。”容菀汐这才笑道。 宸王正按着霍小燕的头呢,见容菀汐竟然打量了楚千寻好一会儿,而且都忘了让人家进屋了。也不知怎的了,忽然手上的力道就重了一些,将霍小燕的头重重压向水盆儿里。 “唔唔……”霍小燕挣扎起来。 “这位仁兄,你在干什么?”楚千寻见霍小燕被宸王扣在水盆儿里,急了。 宸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拿霍小燕撒气的意思,忙抬了手。却是没搭理楚千寻,而是对霍小燕道:“好啦,这次的惩罚就到这儿吧,饶了你了!” “楚师兄,你莫要惊慌”,宸王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楚千寻,向他一抱拳,笑道,“我和小燕在打赌呢,说是输了的人,要在水盆儿里闭气一百个数儿。这还没到呢。” 霍小燕担心宸王遭埋怨,连用帕子擦脸都忘了,就转过身来,道:“我们在打赌呢,愿赌服输!” 陈大哥是在帮她呢,她怎么能让陈大哥被人给误会了? 刚刚陈大哥还说,要为她出头呢…… 陈大哥说,谁欺负她,他去帮她教训,打也行骂也行,还要拉过来给她道歉呢…… 有人为出头的感觉,就是好啊…… 不像爹爹和哥哥,一出了什么事儿,准保要教训她。不管什么事儿,都一定是她行事莽撞、口无遮拦所致! 虽然她也知道,爹爹和哥哥也都是疼她的。就算不如喜欢姐姐那么喜欢她,但也还是对她好的。 可有时候,她要的,就只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啊。我错了,好,你等我气儿消了你再和我说嘛,你不能在我正委屈正生气的时候,帮着别人一起教训我啊。 没想到,这个臭流氓、这个废物,竟然是第一个让她体会到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呵护的人…… 楚千寻看到霍小燕的脸上湿漉漉的,原本是要说,他们这玩笑开得太过了。但发现霍小燕的眼睛是红着的,觉得以小燕的功夫,不可能在水里憋这一会儿就憋得红了眼眶要哭。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小燕哭了,又偏要逞强,不想让他看出来,于是就弄了这一出。 既然如此,也不能责怪这位师弟。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错怪了陈兄。千寻在此向陈兄赔罪了。”楚千寻抱拳道。 “没关系,楚师兄太客气了”,宸王笑道,“我是崇阳剑阁的……第十大弟子,所以师兄叫我陈师弟就好了。” 说话间,不免也打量了楚千寻几眼……的确是个美男子啊!难怪把菀汐看得痴了!单只是这一双眼睛,就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啊…… 看了容菀汐一眼,介绍道:“这是我娘子。她这人反映有点儿慢,所以有时候,看着一处就会愣神儿,并不是因为那一处有什么特别的。若是有怠慢了楚师兄之处,楚师兄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酸溜溜的……”霍小燕一语道破了“天机”。 其实这几个字,也是容菀汐心里正想着的。 “陈兄说笑了,我正想着,是我贸然前来,打扰你了你们聊天儿呢。又岂会挑你们的理儿?”楚千寻很是大度地笑道,“看到二位在此陪着小燕、开到小燕,我就放心了。” “哼……”霍小燕一跺脚,“你和霍小蝶倒是会甩包袱啊!现在就把我推给别人了?放心吧,等你们成亲了,我脸你们的家门儿都不进,不会让你们看着心烦的!” 听了霍小燕的刁钻言语,楚千寻只如同兄长般,满是包容地笑道:“看来我们的小燕子,这一次气得不轻啊……” “当然了!你们做不义的事儿,难道还不许我生气了不成?”霍小燕说着,气呼呼的坐在圆桌旁。 容菀汐觉得,剩下的就是他们的家事了,她和宸王再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太合适的。因而抱拳道:“楚师兄,我们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还不知师弟师妹高姓大名呢?”楚千寻十分有礼的说道。 “我叫王菀汐、这位是我的小师弟陈风。”容菀汐介绍道。 “好,改日在下必定登门致谢。”楚千寻道。 “我不许你们走!”霍小燕起身,抓住了宸王。 对楚千寻道:“要走你走,我们还没说完话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箭多雕 “哎……”楚千寻叹了一声,微微摇头,但面上却并未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而是对宸王笑道:“陈师弟,那就劳烦你们二位再多留一会儿吧?也就几句话的功夫,我和小燕解释完了,就走。” “没什么可解释的,你回去告诉霍小蝶,就说我不用她管,她只管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就是了。我是嫁给什么李奇云还是李怪云,都和她没有关系!”霍小燕依旧在赌气。 “小燕……”楚千寻道,“你真的误会你姐姐了。原本我是打算早向你爹爹和我爹摊牌的,但是小蝶不许。她担心一旦我说了要娶她,我爹就会代李奇云求娶你。你姐姐觉得李奇云心术不正,所以如果你们姐妹两人,非要有一个人嫁给她的话,她宁愿是她自己。她甚至觉得,让你嫁给我,至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谁要嫁给你啊?”霍小燕嫌弃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你当宝贝的!要我选,我宁愿给陈大哥去做妾,我也不要嫁给你这个无趣的人!” 霍小燕说着,抱紧了宸王的手臂,好像真的要立刻跟了他似的。 宸王有些尴尬的看了容菀汐一眼,但容菀汐却没事儿人一般,面色如常,根本没有看他。 “小燕,你别和我抬杠”,看得出来,楚千寻也有些着急,但却依旧很有耐心的缓缓说道,“如果不是想要想一个能将两件事情一起解决的法子,我们是不会拖到今天的。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有多危急。其实昨晚,已经经过了一番惊险了。昨天李奇云就威胁你姐姐,说晚上就要向你姐姐求亲,但你姐姐并没有告诉你。” “因为她还没想到一个稳妥的法子,所她甚至没有告诉我。你说,如果昨天李奇云真的当着几大掌门和师兄弟得面儿,求娶了小蝶,而你爹爹答应了,这事岂不闹大了,更难挽回了?幸亏昨晚李奇云没有说。小燕,你姐姐之所以没有将李奇云的恐吓告诉我,就是因为她决定了要牺牲自己。” “那就牺牲去嘛……干嘛忽然又不牺牲了呢?说得这么好听……” 霍小燕还在生气,或许只是嘴硬而已。 “小燕,过分了啊……”容菀汐轻轻拉了她一下。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说了,我原本也是很大度的嘛!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办法解决,你们就先把你们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吧。”霍小燕道。 “哎……”楚千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霍小燕听明白了没有。 但该说的,他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也是啰嗦。小燕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姑娘,过一会儿,等气儿消了,她自己是会想明白的。 “小燕,那自己想一会儿,我和小蝶去见你父亲了。我就和她说,你已经理解她了,你看这样可以吗?”楚千寻对自己的这个准小姨子,真是耐心十足啊。 “可以可以……”霍小燕摆摆手,“快走快走,我们玩儿着呢。” 楚千寻看了容菀汐和宸王一眼,眼中有拜托之意。 看得出,楚千寻对霍小蝶用情很深,不然怎么可能对霍小燕如同自己的亲妹妹这般,如此包容她、担心她? 因而容菀汐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楚千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开门走了。 容菀汐和楚千寻就只是君子之意的往来而已,但是宸王看在眼里,可是觉得有些不痛快的。 因而也和霍小燕闷声儿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小燕,你刚才说,你已经想到了对付李奇云的办法,是什么?” “哼哼……”霍小燕一声冷笑,这话说得也是够豪放的:“他要是敢向我爹求娶我,我就阉了他!” “啊?”吓得宸王立刻从游魂儿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你才是妇人呢!人家明明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好吧?”霍小燕道 其实不仅仅是宸王,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容菀汐,这一次也不能站在霍小燕的立场上了,而是觉得,她真的够狠。 “但其实啊,李奇云那人是很谨慎的。虽然咱们都看出了他一定要娶一个霍家女儿的意思,但原本他想要娶的是你姐姐,忽然你姐姐许给了别人,他总不能立刻就向你爹爹提亲,说要求娶你吧?所以只少在两三个月内,你是可以放下心来的。最快,他也要在两三个月后,再和你父亲提亲,说有多么多么喜欢你。” “可是那不还是会提亲的吗?哼哼……所以我的剪刀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才不会嫁给他呢。到时候我就说,说他要对我用强的。哼!” 容菀汐和宸王相识笑笑,显然都是拿这个倔强的小丫头没有办法了。 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容菀汐刚刚和霍小燕说的话,并非是哄她,而是认真的分析。 刚开始他们听霍晓燕说这危局的时候,只注意到霍家的两个女儿,是必要嫁给青云山庄的两个行首大弟子的,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奇云向霍掌门求娶霍小燕的可行性。 如霍小燕所说,一旦李奇云向霍家开口,霍家不能拒绝他,那样是明摆着瞧不上他。这话不假,但这也是要分时候的。如果李奇云在求娶霍小蝶失败之后,立刻求娶霍小燕,霍掌门非但不会答应,反而还会震怒。 所以李奇云又不是傻子,就算他真的非要和霍家名正言顺的联姻不可,也一定要等一阵子再说。要让霍掌门以为,他只是和霍家有缘,恰好喜欢上了小蝶的妹妹而已。 而到那个时候……呵呵,其实已经不存在“那个时候”了。 在武林大会之后或者之前,李奇云在青云山庄的日子也就到头儿了。所以霍小燕完全不用有多担心,更没有阉了李奇云的机会。 但这些话,现在是不能和霍小燕说的。谁知道她这个大嘴巴,会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又陪霍小燕说了一会儿闲话,容菀汐和宸王就告辞回青柳院去了。 原本是去借聆音琴和探讨琴谱的,结果却当了垃圾篓,让霍小燕倾吐了这么长时间。 回到青柳院的房中,容菀汐一直想着今晚的事儿。想要仔细想一想,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会不会有什么纰漏。因而只是手托腮坐在圆桌旁,沉默不语。 宸王看容菀汐在圆桌旁坐了那么半天,怔怔出神,还以为她在想楚千寻呢。 一瘸一拐地坐到她面前,问道:“楚千寻真那么好看?你真的觉得他比我好?” “啊?什么啊?”容菀汐有点儿发懵。 看到容菀汐这懵住的样子,宸王心内一松,心想,原来不是想楚千寻啊。 “你在想什么呢?”为了缓解尴尬,宸王正色问道。 但这小女子,却是忽然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半晌,问道:“你……吃醋啊?” 问完这句话,容菀汐自己都愣住了。 问他这话干什么?她是脑子出问题了么? 没等宸王的回答,便转移话题道:“我在想,今晚还有什么事儿是咱们没有想到的。我在想这事儿得解决办法来得太突然太容易了,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是不是我们把这事儿想得简单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宸王道,“其实解决之法来得也不算突然,只是我们刚好遇到了而已。如若不然,在今晚的夜宴上,这些情况也还是会发生的。因为楚千寻也不是草包,他也想到了,必须要在今晚行动。所以其实李奇云的败势是定局。” 容菀汐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是我太紧张了,瞎想了。” 宸王笑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太紧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容菀汐愣了一瞬…… 宸王也愣住了。随即,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轻松笑道:“哎呀……晚上有好戏看了!你说说,镇国公府那边也真是够倒霉的了!第一次的局让咱们给破了,第二次的局,呵呵……根本就不用咱们出手,原本对方就是不靠谱的。” 容菀汐也没再说什么。 “菀汐,你去给我烧水呗,我想换药。不然晚上要走到青云山去,指不定又要肿起来了。”宸王道。 “好,我这就去。”被他指使着,容菀汐却是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的去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宸王似乎是有意化解气氛中的暧昧和尴尬…… 出了门儿,深深呼吸了几下,觉得头脑清醒得多了。 可却还是想不明白,宸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气氛暧昧尴尬一些,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吗?他不应该趁势发挥一下?怎么反而主动化解了? 宸王殿下果然是风月老手啊,或许他玩儿的套路,就是要让她迷糊。因为迷糊,才会去想,时间长了,他不也就住进她的心里了? 果然玩儿得很深呢……容菀汐摇头笑笑。 “王师妹……”正往小厨房那边走,忽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宛若空谷莺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曲江湖 一听这声音,容菀汐就知道,是美人儿来了。自然是有些惊喜的。 回身看去,笑道:“小蝶师姐怎么来了?” “刚刚在凌霜院里,我听你说,要找我探讨琴谱。因为有些事儿,怠慢了你。刚好寻哥去办了,我就过来了。”霍小蝶很平稳的说着,声音很和缓温柔。就好像楚千寻去办的事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采买而已。 容菀汐不免又对她更欣赏了几分,笑道:“其实啊,不是我想要找师姐探讨琴谱,是我家相公。说来惭愧,小妹的琴艺……呵呵,差得很哪。” “哦,这样啊……”霍小蝶听了是宸王,也没有什么为难之色,依旧是很温柔和缓的说道,“我现在进去,可方便么?师妹要去做什么?可否等过一会儿我走了,你再去呢?” “嗨,其实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容菀汐边往回走,边说道,“是我家相公要烧水泡脚,想要换膏药呢。霍师姐,你送来的药粉,真的挺管用的。就是那个味道……” 霍小蝶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这臭药苦口,便也利于脚了……” 容菀汐见霍小蝶的言谈举止,真是越瞧越喜欢。虽说温婉端庄,但也不至于古板,不会失了灵动。 一想到宸王无缘这样的女子,还真是挺为宸王感到遗憾的。 给霍小蝶开门,说了声:“师姐请。” “有劳师妹。” 宸王早就听到了她们二人在门外的谈话,此时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琴谱。但却是站在门口儿,也没有要迎霍小蝶进去的意思。 “小蝶姑娘,我这谱子里,总有几个音吃不准,手边又没有琴。其实探讨琴谱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要借小蝶姑娘的聆音琴弹奏一曲,不知道小蝶姑娘可愿意借我?我并不带走,只在小蝶姑娘面前弹奏一曲,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哪里有缺失,将这谱子完善了。可好?” 宸王真是够直接的,连客套都没有,堵在门口儿就说了这一番。容菀汐扶额,很想要表示自己不认识他。 “原来是这样啊……这有何妨?”霍小蝶笑道,“陈师弟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其实那天我说聆音琴旁人碰不得,只是说给李奇云听的。若是遇上了懂得琴韵的人,能让其用聆音琴弹奏一番,实是我的幸事。若陈师弟不介意,现在且随我回凌霜去,直接在那边用了午饭吧。” “也好,如此便叨扰了。”宸王连一句客套都没有,就直接应了美人的约。 容菀汐听这两人相谈甚欢,更觉得遗憾了。 “寻哥也是精通音律之人,等下你二人切磋起来,定然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畅快至极。”出了门儿,霍小蝶笑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心里想得是,我家相公琴韵造诣,一定比楚公子强得多了。一会儿若是让楚公子丢了脸,可怎生是好? 可宸王却没有领会到容菀汐这般心内赞美,而是道:“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和江湖第二美男切磋不成?” “哎……”容菀汐扶额,懒得搭理他。 “哼”,宸王轻哼了一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打脸’了。” “要说打脸,也该是我啊”,霍小蝶笑道,“师妹只有面上有光的份儿。” “哼哼……”容菀汐也学着宸王,哼哼了一声。 心想原本是件面上有光的事儿,但是被你的胡言乱语弄的,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觉得丢脸。 又回到凌霜,到了霍小蝶的房间,楚千寻还没回来呢。估计是和霍延庭正谈着呢。 容菀汐见霍小蝶只是面色沉静地在调琴,并未有任何担忧慌乱之色。 “霍师姐不担心吗?”容菀汐问道。 虽然知道霍小蝶的回答,但还是想要问出来的。觉得听这样的美人儿说那样的波澜不惊之语,也是一种享受。 “不担心”,霍小蝶道,“寻哥是个办事很稳妥的人,而且父亲也很疼我,他们好好儿谈、一起商量着,一定会商量出一个好结果来的。这是好的一面,我无需担心;若是事情并非如我所想,而是有什么意外变故,这变故并不是我们能预料得到的,所以我担心也没用啊……最坏的情况,大不了……以死明志罢了。” 霍小蝶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这却是她的终身大事,甚至于事关生死。 “菀汐,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和你一样聪慧淡然的女子呢,如今总算见着一个了。可见你二人有缘。”坐在桌边摆弄琴谱的宸王,头也不抬地笑道。 被他这么毫不避讳地夸着,容菀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因为她不确定如果她继续这一话题,宸王还会说出什么言语来。小蝶姑娘的婚事正麻烦着,可他们却在这里秀恩爱?未免天理不容啊。 宸王可以口无遮拦的夸奖她,却不代表她自己要这么想。她自己心里清楚,和霍小蝶比起来,她可是差得远呢。 至少,她无法做到这般淡然。单只是对宸王的安危这一点,她就做不到。 说话间,霍小蝶已经调好了琴。 宸王坐在聆音琴前,弹奏起他谱的曲子来…… 这曲调儿,前调儿十分悠扬、中调儿便是激越、及至后调儿,便是如同夜半低语一般轻声絮絮…… 虽然有几个音宸王在尝试着,但却并不影响这整支曲子的已经,因为他的琴艺极其高超。虽说没有用内力,只是正常弹奏,便已经达到了和霍小蝶昨日在山崖边用内力弹奏得那种,直入人心的境界。 一曲罢了,霍小蝶许久才回过神儿来。起身向宸王施了一个女子的屈膝之礼:“今日听先生一曲,方知何为人间至美之音。小蝶琴艺疏浅,昨日竟然还敢在先生面前卖弄,实在惭愧。” “姑娘这是干嘛?”宸王忙上前来扶起了霍小蝶,“我们就只是抚琴切磋而已,又不是什么输赢较量,姑娘何必行如此大礼。” “小蝶心内敬重先生”,霍小蝶顺着宸王的搀扶起身,歉然道,“先前还因家妹的一些言语,误会了先生的为人。如今听先生能弹奏出这般磊落坦荡、又深情绵绵的曲子来,便知先生一定不是那会调戏小女子之人。小蝶误会了先生,真不知该以何赔罪才好。” “呵呵……这个……其实也不是误会了。”宸王有些尴尬地笑道。 不光是宸王觉得尴尬,就连容菀汐,都替他觉得尴尬了。 宸王心胸内是有一番坦荡宽广的天地不假,但是这人的好色,也的确是真的。 “好曲好曲!”忽然门口儿响起了一阵拍掌赞叹之声。 随之,是楚千寻进了屋。 “陈师弟,请受我一拜……”楚千寻说着,一抱拳,向宸王揖了一礼。 “楚师兄,这是干嘛?快请起……”宸王忙扶起了楚千寻。 容菀汐看到,宸王的样子,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不是例行客套。 “陈师兄让我听到这样的曲子,该当受此一拜。”楚千寻郑重道。 “嗨……这还不是成曲儿呢,有两个音,我还想要再调一下。”宸王道。 “但却并不影响这整支曲子的美妙……”楚千寻说着,恍似仍旧在回味呢,“好曲……千古难闻哪……” 容菀汐也觉得宸王这曲子,谱得当真极妙。 听着,就好像是在这曲子中,经历了整个江湖一般。 先是初入之时的懵懂、只顾游玩欣赏,后是融入其中的畅快恣肆,而再后,便是经历了一番快意恩仇、生死开合之后的,归隐山林,神仙眷侣情意绵绵…… 当真美妙至极…… “不知这曲子,可取了名字没有?”楚千寻问道。 “小弟愚见,取了三个字——江湖行。不知楚师兄觉得可好?”宸王问道。 “好!好极好极!”楚千寻赞叹道。 容菀汐很欣赏地看着宸王……虽说楚千寻赞叹的千古难闻,实是有些夸张了,但是除此之外,楚千寻和霍小蝶的所有赞叹,容菀汐都觉得,宸王是当之无愧的。 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曲子,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琴曲。 宸王和楚千寻一起探讨着,将那两个定不下来的音给定了下来。原本宸王是想要和霍小蝶一起探讨的,但是楚千寻于琴艺上的造诣更高一些。更何况,如此一来,便成为了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了,未免多了继续英雄豪情。 整个探讨的过程中,容菀汐和霍小蝶只是在一旁,满含温柔的看着他们。 知己作伴,红袖添香……窗外小雀叽喳,午时阳光正好…… 屋内,琴声又起…… 这一首《江湖行》的曲子,由宸王和楚千寻各自弹奏了一遍,是不一样的韵味儿,却是一样的侠肝义胆、英雄柔情…… 容菀汐听着,看着,不知不觉,宸王此时的样子,已经在她脑海中深深印下了…… 两曲罢了,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随着他们二人的弹奏,窗外的一切,都陷入到极其静谧的氛围中。仿似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在聆听着这难得一闻的江湖好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各自走局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在弹这么好听的曲子呢……”有人不敲门就开了门,毫不客气地闯入霍小蝶的房间中 。 见妹妹来了,霍小蝶忙迎了上去:“小燕,你……还生姐姐的气吗?” “算啦,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了!”霍小燕大度的一摆手,随意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了。看了眼宸王,哼道:“刚刚你还说要抓了人来向我赔罪呢,现在倒好,跑到这里给人弹奏妙曲来了?敢情儿是骗我呢!哼……” “君子一言,岂是骗你?只是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你自己不也说了,已经原谅小蝶姑娘了吗?所以我们这般化干戈为玉帛,有何不可?”许是忽悠女孩子忽悠得习惯了,所以面对霍小燕的指责,就想也没想的说出这些忽悠之言来。岂能承认他刚刚说的为其出头,只是随口哄骗而已? 说话间,门口儿有青云山庄送饭奴婢的声音响起:“几位贵客,开饭了。” “送进来吧,我们人多,劳烦姑娘多给我们布一些菜。”霍小蝶开门道。 青云山庄待客的伙食很好,虽说及不上酒宴的级别,但是菜品的数量和规模,也足够他们几人小酌一番的了。 宸王推说有脚伤,几人只是小饮怡情。五个人八道小菜儿,两碗汤,高谈阔论着,即便是在这青云山庄里的一处小客舍中,倒也如同在那名酒家里畅饮畅谈一般,极其痛快恣肆。 听得楚千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若是我今晚便求娶小蝶,二师兄一定要以为是我和父亲还有陆伯伯商量好的,指不定怎样吃心呢。父亲对二师兄视如己出,为保他常在正途,实在用心良苦。可我们今日此举,却等于把他给卖了……” 楚千寻说着,自己喝了一口闷酒,紧紧握住了霍小蝶的手,郑重道:“但即便如此,我求娶小蝶的心意也是不会变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日后再向二师兄解释、再向父亲陪罪了。” 容菀汐笑道:“令尊是个极明事理的人,想来是不会怪罪楚师兄的。而至于二师兄那边,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自小儿一起长大,兄弟情,自然是重于男女之情的,想必别扭一阵子之后,自己就会想通了。”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心想你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给人灌**汤,真的仁义吗? 但心底里却有些暗暗欢喜。看来这小女子对楚千寻也不怎么样么,的确是他多虑了。 怎么搞的?竟像是一个拈酸惹醋的小媳妇儿一样。 “但愿如此吧……”楚千寻叹了一声,看来是对自己这个二师兄没什么信心的。 但这是青云山庄内部自己的事儿,容菀汐他们,也就只能客套一番而已,实在不能多说些什么。而且楚千寻自己也说了,不管怎样,都是会以求娶小蝶为重的。所以他既然有此觉悟,自然也会承担因此而来的一切麻烦。 几人相谈甚欢,及至午后,青云山庄的奴婢们来收拾了饭桌,他们又在屋内闲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只等着晚上的夜宴了。 容菀汐和宸王觉得,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这“不眠”,实际上却与他们两人无关,他们只要高枕无忧等着结果就可以了。 谁都懂得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楚庄主是一定不会给明日的比斗留下祸患的。 回到青柳院,容菀汐给宸王烧了水,让他泡脚后换了药膏。屋子里未免又是一阵奇臭的味道。容菀汐还没嫌弃呢,宸王自己却嫌弃得不得了,一瘸一拐地出去了,说要去外面的葡萄架下坐着。 容菀汐看了看那个味儿源,便没有和宸王一起去。 可宸王却是不放过她,把她自床上捞起,硬拖着到葡萄架下去坐着了。 渐渐困意袭来,容菀汐看了宸王的腿一眼,觉得他的腿虽然**的,但也总比躺在木头上要好得多吧?刚要不客气地借他的腿当枕头睡一会儿,就听有人喊道:“陈师弟……” 容菀汐和宸王相视一眼……来的人是,李奇云。 “陈师弟”,李奇云走近了,手里提着一坛子好酒,和几个纸包包裹着的下酒菜儿,“说了我这里有好酒的,刚好午后闲来无事,岂能不来与陈师弟畅饮一番?” “这……”宸王指了下自己的脚,道,“师兄盛情,小弟不胜欢喜,但小弟得双脚皆伤了,现下是不能饮酒的……实在对不住师兄。” “没关系,师弟且小饮怡情,轻酌两口吧,就当陪我聊聊天儿了!”李奇云像是不知好歹的人一样,宸王说了这番客套的推脱,李奇云却仍旧死皮赖脸的缠着。 李奇云此时过来和他们凑近乎,可是刚好应了他们之前猜到的。既然如此,宸王也便不拒绝了。反正李奇云的图谋是一定不成的,就在他的麻烦上身之前,让他自以为自己得计谋稳步进行着,也无妨。 可容菀汐却是很谨慎的,笑道:“屋后有一个小厨房,那里有一些干净的碗碟,不如师兄把酒菜给我,我去用碟子给你们装上,再烧些热水,温一温这美酒,使其香更浓郁,如何?” “好,有劳小师妹了。”李奇云将手中的酒肉递给了容菀汐。 容菀汐接了,却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没什么意义。都知道李奇云是不敢现在动手的,何必如此谨慎?明知道不会有危险,却是连那么一丁点儿的危机可能性都不放过。是不是对宸王有些太紧张了? 但好在她刚刚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就只是要帮他们热一热酒、装一下小菜儿而已,没有表露出太刻意的警惕来。 宸王和李奇云闲聊着进了屋。李奇云的戏还是很足的,完全是一个一心攀附得势利嘴脸。试探着问道:“陈师弟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看陈师弟如此言谈举止,可见家里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商贾,一定是世代相传的、颇有底蕴的雅商吧?” “小弟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呵呵,小弟惭愧,家里做生意的本事,是半点儿也没学到啊,净学一些游山玩水、喝酒耍女人的本事了。说起来,也是给家里抹黑,家里的事儿啊,不提也罢。倒是师兄如不介意,给我讲一些江湖趣事儿的好。”宸王笑道。 李奇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现在表露出的这番嘴脸,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李奇云的目的,就只是表露出自己的贪财势力之心而已,是并不在乎他的回应的,所以宸王也就随意回应着。 容菀汐端了小菜儿上来,笑道:“酒水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温好呢,你们先吃菜。” “能娶到小师妹这样既美丽又温柔的娘子,陈师弟,好福气啊!” 宸王笑笑,待到容菀汐出门儿了,才叹了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啊。要是依着我自己的意思,不娶妻,自在逍遥才好呢!” “哈哈……陈师弟果然是个自在逍遥之人啊,我与你当真是相见恨晚哪!” 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谈,好在宸王的耐心是很足的,如此应付着,倒也不觉得心烦。就当做没事儿练嘴皮子了呗。而且李奇云带来得这些小菜儿,味道还真不错。可见是青云山庄的哪个私厨做的,和这几日里给他们送来的饭菜很不相同。 “陈师弟平时也随着家里做生意吧?家里的生意必然是遍布极广的,不知道陈师弟都去过哪些地方?”李奇云果然三句话不离这“家里的生意”。 宸王道:“那些无聊的事儿,我才懒得去做呢。还不如趁着家里人都去跑生意的时候,我自己在家里饮美酒,玩儿美人更痛快一些!现在不管,以后我也不想管。我娘子是个聪明的,等到父亲百年之后,就让她来操持家里的生意,我就只管数银票,其不美哉?” “哈哈……妙极,妙极啊……”李奇云竖起大拇指来,一副溜须拍马的嘴脸。 不多时,容菀汐送了热好的酒进来,李奇云招呼容菀汐一起坐下来吃一点儿。容菀汐好一番贤妻的模样,看了宸王一眼,见宸王点头许了,这才坐下,可是给足了宸王面子。 李奇云笑道:“陈师弟啊,果然治家有方啊……哈哈……” 一番没什么意义的闲谈,东拉西扯的,渐渐也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容菀汐时不时地会为宸王分担一些,和李奇云说上几句,不让宸王太过头疼。可这李奇云真是挺能豁得出去的,很舍得在他们这里花时间,转眼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之间容菀汐提醒了他几句,说是今日一些受邀的小门派的掌门弟子们都会过来,师兄不去招待一下吗?李奇云却只是说道,没关系,我已经交代给师弟们去打点了,有什么情况,他们会过来禀报的,我们只管自在喝酒。 真是赶也赶不走的节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可笑殷勤 一个时辰后,已是夕阳西下。李奇云瞧着天色,笑道:“和陈师弟、小师妹相谈甚欢,不想竟是叨扰到这个时辰了。因着人多,且顾及着到来的江湖兄弟们舟车劳顿,因而今晚的夜宴提前了一个时辰。估摸着青云山的夜宴已经要开始了,走走走,我们快些过去。” 看样子,是要和宸王一起去青云山。 “小师妹,小师弟……”李奇云的话音刚落,就听薛子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前山的夜宴要开始了,我们该出发啦……” “薛师弟,你们先走吧。等下我带着陈师弟和小师妹一道儿过去。”李奇云主人一般,开门道。 “啊……也好……那我先走了啊小师弟?”薛子逍看到李奇云在宸王和容菀汐的房间中,有些发懵。 “好,我们随后就跟上。”宸王道。 李奇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所有人觉得,他和他们关系很好。让崇阳剑阁的弟子们知道,是一方面,等下他们一起去青云阁,便是另一个彰显关系之举。 “哎呀……这个……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啊”,薛子逍走后,李奇云不好意思道,“师弟,为兄想要……方便一下,劳烦师弟和师妹等我一会儿哈!不碍事的,人多,前山那边未必会按时按点儿的开始。” “师兄请便,有师兄带着我们,就是晚一些,又有何妨?谁敢怪罪呀?”宸王笑道。 “多谢师弟体谅,我快去快回哈!”李奇云说着,捂着肚子跑出去了。 看着李奇云跑开的背影,宸王摇摇头,关上房门。冷笑道:“他这是故意拖延时间呢!只可惜,机关算尽,到头儿来却全成了无用功。” 容菀汐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笑道:“且让他自以为自己的计划稳步进行着,乐呵一阵儿去。到了明天……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明天呢。” 忽然停了手,看向宸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便也找不到镇国公府在这事儿上的把柄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若是想要将这个把柄也抓在我们手中,倒是不难”,宸王道,“我料想镇国公府不敢大行事,就只是将这事儿交代给了李奇云一人而已。应该是承诺了,只要李奇云除掉了咱们,便给李奇云足够的财力支持,帮他坐稳这青云山庄庄主、武林盟主的位置。” “若镇国公府那边是心怀江山社稷的,或许是想着要趁着这个机会,借着李奇云之手,控制整个江湖,为朝廷免除后患。当然,他们为的‘朝廷’,并非是此时父皇所统治的这个‘朝廷’。而是以后由他们只手遮天的‘朝廷’。” “他们只用了李奇云一人,成了,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败了,李奇云也不敢把和朝中权贵的交易说出来,因为江湖人最忌讳和朝中人勾结成奸的事儿。但如果李奇云落入到我们手中呢?为了活命,岂会不说?” 宸王一声冷笑,道:“镇国公府那边自以为的稳妥,是在我们不会想到李奇云要暗中害我们的情况下。而一旦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稳妥,要么就是让李奇云别动手,要么就是盯准了李奇云,一旦事败,不能让他落入到我们手中,杀了他。” “不知道现在镇国公府那边,是觉得我们不会看破李奇云,继续高枕无忧呢,还是已经慌了神儿,派人出来做紧急应对了呢……呵呵……要是前者,我们想要抓住李奇云可就容易了。但若是后者……未必不能成,只是不会那么顺利而已。” 容菀汐笑道:“可是还有楚庄主那边呢,他未必会留下活的给我们抓。” “所以说,这就归结到我们想不想要抓住这个把柄的问题上了”,宸王缓缓转动着酒杯,思量道,“若我们真的想要抓住李奇云这个把柄,不妨和楚万里亮明身份,直接让他帮忙,给我们留活口。我们两方联合来对付李奇云,事情岂不更容易?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那便是两名了身份,或许会惹来新的麻烦。” 容菀汐赞同道:“江湖中人多,眼杂耳杂的,就算楚庄主不会将我们的身份泄露出去,但在抓李奇云的过程中,难免被有心人看去了,知晓了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对”,宸王道,“所以这就看我们怎么选择。如果选择抓住这个把柄,或许会给自己惹来新的麻烦;如果想要只求稳妥,虽然能求仁得仁,但是这个把柄也抓不住了。” “你想怎么选择?”容菀汐笑问道。 宸王沉默半晌,道:“后者吧。” 毕竟还是要以这一路的安危为重。若是只有他自己,他一定选择前者。但是如今带着容菀汐,是不能不考虑这小女子得安危的,只能选择后者。 但……不将这个把柄握在手中,却也不代表,他真的要白白放弃这个把柄。风华剑阁那边,不是还有四位净尘司的公公呢么?无需他将李奇云送到父皇面前去,只要让那四个公公知道了李奇云的企图就可以了。 可如何能让那四位公公知道……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这事儿并不好操办,一旦操办不好了,反而弄巧成拙,变成了他的陷害。所以宁可不利用那净尘司的公公们传话,也不能给自己惹上麻烦。 还是稳妥为重,好好想一想。想出好法子便去办,想不出来,就真的放弃了这机会,也无妨。 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哪能事事占尽先机?适当的舍弃未尝不可。 其实容菀汐也在想着,看看能否利用那净尘司的四个公公去传话儿……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儿响起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李奇云抱歉的声音:“让陈师弟和小师妹久等了吧?哎呀……真是对不住二位!为兄找了好久才找到茅房,耽搁了耽搁了……” “没事儿,反正前山人那么多,就算我们去得晚了些,谁也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容菀汐笑道。 但心里想得却是,就算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来晚了,你也是有办法让人注意到的吧? 三人往青云山方向而去。宸王是真的很仔细着自己的脚,并不快走,而是不紧不慢地缓步走着。估计也是好心,想要在李奇云惨败之前,让李奇云体会一会儿计谋得逞的快乐呢。 到了青云山青云阁前的广场上的时候,酒宴已经开始了。 因为今晚人多,所以夜宴并不是在青云阁内,而是在青云阁外的这一大片大理石空地上。江湖各门派的代表尽皆在此,放眼望去,总有五百人以上了。十人一桌儿,这片大理石空地上,共有五六十桌儿。四方的四个大理石高柱上,挂着四颗极其璀璨的夜明珠。可见这青云山庄的豪奢。 但却也并不没有什么炫耀铺张的作风,因为这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昨晚并没有,而是今晚才放上去的,估计只是为了照亮之用。 “抱歉抱歉……”三人上了台阶,到了宴饮的场地,没走出几步儿,李奇云就抱拳扬声道:“小弟来迟了……因着和我陈师弟在房中饮酒畅谈,忘了时辰,以致晚了这些时候才到。身为青云山庄的弟子,自己却错了时辰,实在有失体统啊……” 他的声音中灌注了内力,这一扬声,可是大家都听到了。 “师父……徒儿来迟了,请师父责罚……”李奇云说着,抛下了容菀汐和宸王,用轻功飞到青云阁前、石阶上的那长餐桌旁去。 噗通跪地,扬声道:“师父,如此盛事,徒儿却来迟了,恳请师父责罚!只是徒儿与陈师弟一见如故,陈师弟与我也是相见恨晚,是徒儿这个做兄长的忘了时间,以致我二人聊得晚了些。恳请师父千万不要怪罪陈师弟,都是徒儿这个做兄长的不是,恳请师父只责罚徒儿一人!” “呵呵……我儿快快请起”,因为人多地方大,所以大家说话,未免都是要用上内力的,楚万里也是如此,朗笑道,“奇儿能遇到知己好友,为师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怪罪于你?莫要再自责啦!就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而已,没那么多讲究的。我儿……快快入席去吧。” “徒儿多谢师父!”李奇云扬声道。 此时,容菀汐和宸王已经坐到崇阳剑阁的席位上去了。 听李奇云如此说,萧河他们未免一脸诧异的看着宸王和容菀汐。 宸王摇摇头,无奈道:“盛情难却啊……呵呵,推都推不得。” 薛子逍道:“莫非是二师兄见小师弟言谈举止不凡,料定了他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人,有意巴结?” “呵呵……”宸王苦笑了一声,点点头。 “哼,我早就觉得李奇云有些心术不……” “嘘……芙蓉,咱们别谈论青云山庄的事儿。为客之道可不能忘。”萧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赵芙蓉的话。 一时大家都谨慎起来,都不说话了。 “哈哈……陈师弟……”李奇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江湖盛宴 李奇云很热络地拍了下宸王的肩膀,笑道:“好在你师父也没有怪罪于你,不然让为兄心里如何能安哪?” 看到李奇云这么巴结他们崇阳剑阁的小师弟,崇阳剑阁的师兄师姐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却也都没有说什么,只当做没看到他这个人了。 “师兄放心,我们师父是极其宽和的人,不会责怪的。”宸王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奇云好一副好兄长的样子,又拍了拍宸王的肩膀,笑道,“那陈师弟你先和你的师兄弟们聊着,为兄先去忙,等下有空儿了,再来找你聊天儿。” “师兄请便。”当着崇阳剑阁的师兄师姐的面儿,宸王是不怎么给李奇云面子的,也没有那个必要。只是微微一笑,颇有距离的说道。 “好,诸位,吃好喝好啊……恕我招待不周啦……”李奇云向在座的崇阳剑阁的弟子们抱拳道。 李奇云走后,就连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的、只会冷着脸的蒹葭,都忍不住说道:“不够他嘚瑟的。” 一桌人都对李奇云颇有微词,都赞同地点点头。 但因为崇阳剑阁的位置,是青云阁大理石阶下的第二排桌子,距离青云山庄弟子们的位置还是很近的,再加上萧河的提醒,大家都是很小心的。不再说什么,而是只顾着自己这一派的宴饮。 雷停和追风他们坐在紧挨着他们的隔壁桌旁,见李奇云对宸王如此殷勤,未免有些担忧起来。看向宸王这边,担忧地寻找宸王的目光。宸王察觉到他们的担忧,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儿。雷停等人见了,这才转过身去吃饭了。 初夏和知秋这俩小丫头,见着这么多江湖豪侠聚在一起,只顾着看这些江湖人的长相儿衣着、配饰打扮,目不暇接的,哪里有功夫注意到这边?容菀汐见这两个小丫头玩儿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卢采曦顺着容菀汐的目光,看了那两个小丫头一眼,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好像人人都很有兴致、人人都很自在逍遥,就她一个人是格格不入的。殿下由始至终都没有往她这里看上一眼,昨天也是,就好像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到了青云山庄,就更是容菀汐的天下了。也不知道容菀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崇阳剑阁的弟子们和她这么熟络,还给殿下安上一个小师弟的名号,也不怕折辱了殿下?可偏偏殿下就受了容菀汐的这一番蛊惑,整天跟在她身边,当起了她的小师弟来。 容菀汐这女人,当真有点儿本事。在王府里的时候,好一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出了王府到了江湖中,竟然也能和这些江湖草莽玩儿到一处去,充起了豪放女侠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城府这么深的人?还真是适者生存啊!这要是把容菀汐放到敌国去,容菀汐还不直接当起了叛国贼? 卢采曦在这边闷头儿只顾着吃菜,心里想着容菀汐的种种不是。但容菀汐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腹诽着的。正和师兄师姐们小酌畅谈,好不痛快。 “小师妹,你别看咱们几个大宗派的院子里还是很松快儿的,但除了咱们几个一流宗派的院子外,其他院子里,已经拥挤得不成样子了。下午的时候我陪着张师弟招呼客人,见其他的院子里,已经是三四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了,而且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 “而且不光是咱们半山腰这一带,再往上一点儿、下一点儿的那些弟子房般建造的房舍中,也都住满了人。江湖中稍微有头脸的宗派,都聚集在这里了。明儿的比武啊,一定精彩得很呐!” 容菀汐笑道:“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精彩了。这些门派的掌门们的功夫,虽然不如师父这样的一流宗派的掌门高超绝伦,但也一定是很好的。我都怕明天我的眼睛不够用了呢!” 萧河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啊,虽说比斗会很精彩,但这一次武林盟主的选拔,其实是没有悬念的。楚庄主少年便成为了武林盟主,如今一坐便是三十年,青云山庄在江湖中得地位,那是不可撼动的。其他的宗派,包括几个一流宗派在内,人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自己的宗派担不起武林盟主这个重担。” “咱师父已经弃权,不参加比斗,霍庄主紧随之;还有药王谷的神医扁鹤,是向来不参加争夺的。这些同辈之人都不参加,李玉山自然也不会参加了,要是败给了小辈,颜面何存?而那些二流宗派,更没有争夺的本事了。所以啊,我看这一次的武林盟主,一定还是青云山庄的人,一定是楚公子。” 容菀汐点点头,笑道:“我也觉得楚公子胜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是明天师兄代表咱们崇阳剑阁上场比斗,可也一定要好好展示我崇阳剑阁的高深武学才行啊。就算咱不做这个盟主,也要借此机会光耀门楣哪。” “嗨……”萧河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提什么光耀呢?只是不给咱们丢脸便行了。” “大师兄,你太谦虚啦”,鲁子越笑道,“你的功夫要是不好,我们不是更没出看了吗?但是呢,大师兄你也千万不要有压力,咱们重在参与嘛!反正我们崇阳剑阁重德不重武,你就是输了,也无妨。而且也不能因此而说明我们崇阳剑阁弱啊!我们很团结,向来都是打群架的嘛!” “你快闭嘴吧你!”李子明塞了一块肉在鲁子越的嘴里,让他说不了话! 众人哄笑起来,是完全没把这武林盟主的选拔放在心上的,就只当做是自己门派的一次游山玩水了。 容菀汐觉得,并非是这些宗派都没有本事争夺,只是他们或是比较聪明,或是没有占上好时机而已。 如果有那个争夺之心,用心筹谋一番,像是崇阳剑阁这种根基深厚的大宗派,定然是有机会的。但杨景天个性逍遥,不愿意被这些名号所束缚,懒得去谋划。而霍家庄呢,既然要和青云山庄联姻,显然是已经达成共识的,便不可能和他们抢。 至于其他的三个宗派,风华剑阁、福兮谷和药王谷……风华剑阁是赶的时候不好,阁主在闭关,且说是闭关,或许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也说不定,而华少晖是个聪明人,不会去趟这趟浑水,喜欢自在逍遥;药王谷的扁鹤,功夫不强,且本人也是个淡泊名利的。 福兮谷的李玉山,容菀汐不认为在之前,他没有抢夺这武林盟主之心。而且应该是少不了要有一番谋划的,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也放弃了。这些宗派都比较聪明,能认得清大势所趋,或是真的淡泊、或是不愿冒险。 所以一旦楚庄主能解决了李奇云,明天的比斗,就是毫无悬念的。一定是楚千寻胜出无疑。 “爹,孩儿有要事禀报……”容菀汐正想着,就听到了楚千寻的声音响起。 也是灌注了内力的声音,十分浑厚,响彻全场。 一听是楚千寻的声音,且又说是“有要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停止了交谈,只等着楚千寻的话。 此时大理石台阶上、青云阁门口儿的长餐桌上,居中坐着的是楚万里、左右分分别是霍延庭、杨景天,再左右便是扁鹤和李玉山。 听得楚千寻在这个场合说有要事要禀报,除了楚万里之外,其余几个掌门也都停了手,收了宴饮的神态,正色起来。 “寻儿,什么事儿?”楚万里用了些内力,但是并不多,声音不高不低的传出。但是从声音中,已经能听出有些不悦了。显然觉得儿子忽然弄了这么一出,实在有些意外。 “爹,霍伯伯……”楚千寻道,“儿子想要求二老成全一件美事。” 楚万里虽说有些诧异,觉得儿子忽然在这个场合当众提起,有些奇怪。原本他是打算在武林大会之后,亲自为两个徒弟求娶的。可儿子自己却主动说起了。但倒也并未有什么担忧的,毕竟他已经和儿子说过了,希望儿子把小蝶让给奇云。 儿子是个识大体的人,一直都很懂事,应该不会武逆他的意思的。 可是,却听得儿子道:“爹,霍伯伯,千寻与小蝶两情相悦,如今已经都到了可婚配的年纪,希望爹和霍伯伯能成全我和小蝶。让我二人能得以结为夫妇,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百年好合……” “哈哈……”没等楚万里开口,霍延庭便笑道,“好侄儿,原来是这事儿啊!你们两个小家伙,可以啊!背着我们二老,就这么两情相悦了?好!好极好极!” 楚万里原本是一脸为难尴尬的,但听了霍延庭这么说,这一脸的为难尴尬中,又加上了震惊和好奇…… 好在灯下黑,除了最近这些人,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的。但最近坐着得这些人,也都没工夫看着他,还忙着看楚千寻和霍小蝶呢。 “寻儿啊……”楚万里沉吟半晌,缓缓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先行为胜 “寻儿啊,这是众人都在场的盛宴,你在这里说的话,有诸位掌门为证,有师兄弟们为证,可开不得玩笑啊!你是说……你看中了霍家的哪个姑娘?小燕吗?” 楚万里的音调仍旧不高,但却不似之前同李奇云说话之时的那般慈爱,而是有十足的威严夹杂在里头。而且,他直接问了楚千寻,是不是霍小燕。 这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了,就是要提醒自己的儿子,不要胡来。 “不是啊,刚刚楚师兄说得不是小蝶师姐吗?”赵芙蓉诧异道。 “可能是楚师叔听差了吧。”萧河道。 “爹,儿子要求娶的,不是小燕妹妹,而是小蝶,霍小蝶。”楚千寻声音有力,十分肯定地说道。 楚万里心下不悦,但因刚刚霍延庭的反应,也猜到了些许。定然是儿子先去找到了霍延庭商量,商量成了,这才定了要在今晚当中求娶,让他拒绝不得。 在外人眼中,这可是一件美事。霍延庭的意思,明显是要答应下来的,如果他当众拒绝,岂不是等于打了霍家庄的脸?楚家要和霍家庄联姻,这是江湖中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所以只要青云山庄的弟子求娶霍家的女儿或弟子,他都是只有答应的份儿。只能促成,岂能阻拦? 不免心里暗暗叫苦,心想我的儿啊,你真是坑苦了爹爹啊! 若你钟情于霍小蝶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你倒是先和你爹我说啊!爹又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若是非要坚持,我也不可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啊。可是你这不声不响的,就送了一个难题到你爹我的面前来,这是明摆着让你爹做那出尔反尔之人哪! 寻儿我儿,你可坑苦为父啦…… “楚老弟?楚老弟?”霍延庭推了下楚万里,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这个……呵呵……是啊,好,好……这可真是件好事儿啊!”楚万里也只能这么说了。 现在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下不来了。 这时候,除了答应儿子,促成这桩姻缘之外,别无他法。至于答应他的二徒弟得事儿,也只有把当下的事情解决了,散了酒宴之后再说了。 并没有去看李奇云的方向,因为看了也无用,一脸愧疚,真是无颜面对自己得爱徒啊。 “爹,霍伯伯,求二老成全!”楚千寻再次说道。 “好!贤侄啊,你爹这边,我是不清楚的,但是你霍伯伯现在就能给你一个痛快话儿。只要你二人情出自愿,你霍伯伯一定赞成。”霍延庭朗笑道。 “侄儿非小蝶不娶,小碟非侄儿不嫁,我们自然是情出自愿的!侄儿在此谢过霍伯伯,多谢霍伯伯成全!”楚千寻深施一礼,朗声道。 事已至此,楚万里要是再不表态,可就真等于故意让霍延庭难堪了。因而也笑道:“霍兄,你这是什么话嘛?什么叫我的态度你不知道?如今我儿子要娶你女儿,我自然是只有高兴的份儿啊!寻儿啊……既如此,咱们今日便把这事儿定下来,择良辰吉日,为父亲自带着聘礼,到霍家庄去给小蝶下聘。你看如何啊?” 站在高阶下的楚千寻,听了父亲这话,跪地,重重叩首:“不孝子,多谢父亲成全……” 楚万里心内叹了一声儿,心想我儿啊,在这事儿上,你可真是个十足的不孝子了。 “我儿,快快请起……”楚万里道,“好了,这事儿便定下来了,你放心的去吃酒吧。” “有诸位掌门和江湖兄弟们见证孩儿与小蝶的良缘,孩儿心内欢喜!”楚千寻说着,忽然一跃飞起,到石阶上去,拿了他父亲面前的酒壶。翩然落下,高声笑道:“孩儿借父亲一壶好酒,敬在场众人一杯……” 说着,又是一跃飞起,沿着最东面的大理石高柱而上,又以此高柱为支撑,皮翩然飞在宴场上空。酒壶倾斜向下,以内力将酒水推出,使得这呈柱状落下的酒水分散开来,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宴场中。 楚千寻朗声笑着,穿梭于四个高柱之间,快活道:“千寻不日就要娶小蝶妹妹过门,心里欢喜得很哪……且以薄酒敬诸位,望诸位不弃……” 一时众人也在这酒雨中欢呼起来,有的起哄、有的祝福、好不热闹…… 一滴酒水落在了李奇云的脸上,李奇云狠狠的将它擦下去了。自己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起闷酒来。 宸王拂去了落在脸上的一滴酒水,感叹道:“看起来,他是真的快活啊……” 原来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竟是这般痛快到忘形吗? “有朝一日,当你能如愿娶到秦姑娘时,也会是这般快活吧……”容菀汐也颇有感叹。 宸王原本也是在想秦颖月的,想着,如果自己当初娶的是月儿,是不是也会如同楚千寻今日这般快活? 可听到菀汐这般感叹的话,不免心内一紧,愧疚汹涌而来。 娶菀汐的时候,他是说不上快活的,但却也说不上不快活,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人。可菀汐呢……她原本是可以嫁给一个她心爱的郎君,可以被自己的郎君这般快活的对待的。 只因嫁给了他,所以这婚事办得,无悲无喜,平平静静的。 “哎……”宸王叹了一声,举起酒杯来,“彼此彼此吧……” 容菀汐笑笑,也举起酒杯来,和他碰了一下,倒像是难兄难弟一般。 只是此时的两人,谁的心里眼里,都是只有对方的,没有旁人。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容菀汐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但宸王却按住她的酒杯,没有让她送到嘴里去。 “你们这是怎么啦?”薛子逍笑道,“怎么看起来像是生闷气一样啊?怎么不为楚师兄感到高兴呢? 酒水雨过后,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又放到自己的餐桌上了,气氛已经被点燃,众人的说笑都很畅快,好像被楚千寻的喜悦感染了一般。薛子逍这小屁孩儿,还真是以小卖小,张口儿就说破了他们的态度,弄得容菀汐和宸王好不尴尬。 “就是因为替楚师兄高兴,所以才要喝一杯。你这小屁孩儿,懂什么?”容菀汐没好气儿地说道。 “什么叫我不懂?明明就是你们两个有问题,还狡辩!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都很郁闷似的!”薛子逍道。 “子逍,别闹了啊。”萧河提醒了他一声儿。 薛子逍可能觉得自己揭了人家的短处,也忽然意识到很不好了。因而出奇的额听话,“哦”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三师兄!喝一个!喝一个!”一旁青云山庄的饭桌旁,青云山庄的弟子们起哄道。 楚千寻已经回到了座位上,被师弟们簇拥着,少不了要被大家灌酒。 霍家庄那边也是热闹得很,大家都起哄,让霍小蝶到青云山庄那边去,说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干嘛还在娘家? 如此欢快的气氛中,容菀汐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和月光,向青云山庄的饭桌那边看去,只见李奇云正一杯一杯地自己喝闷酒呢。 并未回头,就这么顺势在宸王耳边低声道:“我看,李奇云这是自找死路呢。把自己给灌醉了,不说撒酒疯儿吧,也一定不剩什么脑子了。” 宸王嘴角一勾,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在容菀汐耳边道:“他活不到明天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这么痛痛快快的走吧,自己这边也别想着抓住他这个把柄了。江湖中的事儿,就由他们江湖中人以江湖的规矩自己去解决。至于朝廷中的事儿,也自有朝廷中的解决方式。 有净尘司的四人跟着,想来之前他们做的那番“王妃被劫”的假象是不管用的了。净尘司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儿,他们定然已经看出了那些所谓的劫匪,就是他的护卫。所以现在,这一路上的情况,父皇都是了如指掌的。 但父皇也未必会因此而怪罪于他。因为只要他说,自己察觉出了有蹊跷,想要借着去江湖中转悠这一阵子,把身后的危险都引出来,免得带到江淮去坏事儿,父皇是会相信的;而且,现在想来,一旦父皇对有人暗杀他的事情有所了解,必然也会理解他在路上故意耽搁的意图。 故意晚些到,便是要少搀和那三淮之事,免得有人借机加害他。他到得晚,太子那边的一应规划都已经做完了,他过去,若有大的纰漏,就参上太子一本,以分太子之权;若太子那边没有大的纰漏,他就乐得清闲,喝花酒抱美女,乐乐呵呵的过这一阵子。 父皇对他的品性很了解,所以他玩儿,只要他不坏事,父皇是不会怪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太子参他的时候,他有合理的话来应对就行了,父皇是绝对不会在意这事儿的真假的。 他之前是这样判定的,现在依旧如是。所以那四个净尘司的人,爱跟着就跟着去。哪怕是跟着他去花柳之地,他都没什么可担心的,多了四个护卫,又不用花银子,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师徒之间 容菀汐一直在脑海中想着如何抓住李奇云这个把柄,但最终也没有一个最为妥当的方式来。害怕弄巧成拙,所以最终只能放弃,并不说这把柄之事了。宸王说,李奇云活不到明天了,那意思也就是说,放了他这个把柄,不打算利用了。 看来宸王也是没想到法子。所以心知肚明的事儿,她便没有问出来的必要。不管什么时候,稳妥总是要放在“求胜”的前头儿的。 但若是遇上高明的对手,比你快了那么一步……就会落得李奇云的下场。好在宸王身边,并没有这个比他高明的对手。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太子虽说有些小聪明,偶尔也会得胜局,但和宸王比起来,“高明”二字是谈不上的。 只是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万一太子刚好赢了一招、刚好那一招是对他们至关重要的,一招不甚,就会满盘皆输。到时候,下场未见得会比李奇云好到哪里去。 其实追根究底,李奇云的惨败,并非是他的“稳妥”所致,而是他的轻敌所致。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该想着自己成功之后的事儿,而是要把在未成功之前,所能得到的利益先得到手,以避免别人捷足先登。 可他太想赢了,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谋划,都放在了最终局上,却忘了在这过程中,他有可能一步掉进陷阱里出不来,根本走不到最终局。 酒宴散去,容菀汐和宸王随着崇阳剑阁的人往山下走,并不关心这青云阁中接下来的情况,也并不关心这青云山上今晚会发生的一切。他们要看的,只是明天的结果而已。然后再看一阵打斗的热闹,就该重新启程了。 到了索桥边,宸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容菀汐觉得有些不舒服,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换做扶着宸王的姿势,道:“索桥上摇晃,你可得小心一点儿。如果在咱们下山的时候你的脚还好不了的话,路上可是更麻烦了。” 宸王也不再重新去牵容菀汐,而是顺着他的搀扶,一瘸一拐的走着。他本是下想要走快一些的,但是这小女子只是目视前方的夜色,脚步平稳,除了抓紧他手臂的手之外,已经未见有丝毫害怕的表现了。宸王有意想要锻炼她,所以反而走得慢了一些。 下了索桥,一路无话地回到房中。 今晚,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好像因为酒雨之时的那一番话,两人心里都不舒服。但这不舒服,却并非是因为和对方生气,而只是因为和自己较劲儿。 心照不宣的谁都不问起,谁都不打破这平静沉默的气氛。直到容菀汐烧了水回来,两人才开始了交谈。 “这一阵子可把那两个小丫头给闲坏了,却把你给累惨了。”宸王道。 “难得有出来玩儿的机会,就让她们痛快玩儿吧”,容菀汐笑道,“只是这些小活儿,我还干得动呢。” “可……”宸王原是想要说“可我心疼你啊”,但没等脱口而出,就已经被他咽下去了。 随口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实在不是难事。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在她面前,却是说不出了。原因只是——怕她觉得假。 当你怕一个人觉得你的话假的时候,就说明,你自己认真了。 “哎……”宸王轻叹了一声,摇摇头。 心想,要是以后都不能调戏这小女子了,可是太无趣儿了!所以啊风北宸,你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有什么不能调戏的?你的本事呢?你的套路呢?什么时候做起了腼腆小少年来?这些年阅过的女人,都白阅了吗? “你说说,让你每天为我烧洗脚水,我多心疼啊!王妃这娇生惯养的,哪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容菀汐盯着他眼睛的样子给打住了。 “怎么了啊?”宸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东西吗?” “不然你让云裳去烧啊?”容菀汐道,“不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丫头?我就纳闷儿了,明明是你的事儿,为什么说得理所应当的,我不去做,就要让我的丫头去做?” 容菀汐想了半晌,总觉得宸王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刚才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立马就通透了。他说初夏和知秋两人闲得慌,可这原本就不关她们的事儿啊。 宸王还真是老奸巨猾,会转嫁责任啊。 “我不是不想让她过来打扰咱们嘛”宸王道,“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你我夫妻二人,不要有那么多人天天在面前转悠。” “我谢谢你了……”容菀汐说着,端起他的洗脚水,拿出去倒了。 回来,宸王已经擦干了脚,坐在床里晾着呢。一看这样儿,容菀汐就知道,一定是等着她给和药膏呢。 算了,左右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他的复原能力再差,有霍家的奇药膏,还能撑着十多天不好? 捏着鼻子,任劳任怨地给宸王和药膏。 宸王枕着头,看着烛灯下她的背影,怔怔失了神…… …… 青云山,青云阁。 “师父叫徒儿留下,可有吩咐?”组织着奴婢和小弟子们收拾了夜宴后的狼藉,师父叫住了他。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师父说的一定是和霍小蝶的婚事了。 可是有什么可说的?明摆着是他父子二人联合着霍庄主一起设了一个圈套,让用拖延之术耗着他,等到他来不及应对的时候,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呵呵……只可惜啊……师父,你以为我就真的那么听话?你以为我就真的能被你的假情假意收买了,被你一个主事和主婚的恩惠给打动了?师父啊,你未免也把你的徒儿我,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幸亏我早作准备,你还不知道,我已经练成了我派避而不用的禁术“袖手乾坤”吧? 明天,只要我在我的衣袖上淬上麻药,自己事先服下解药,你那宝贝儿子就算脑子再聪明、招式再灵便,我就不信他在头脑被麻痹住的情况下,还能应对自如。 只要我能偷偷使出“袖手乾坤”来,瞬间断了他的手腕,剑尖直指他的咽喉,我就不信,这当众比武的结果,你还能不认不成? 我派的“袖手乾坤”,讲求用暗招拗断他人的脖颈。而我并不拗断你儿子的脖颈,我只要断了他用剑的那只手,自此让他成为废人就行了。而且你放心,我会用剑气作为掩饰,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用剑气不小心震断了你儿子的手腕,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我是用了我派的禁术,包括你。 楚万里在恭敬听候吩咐的二徒弟面前来回踱步,半晌,才叹了一声,歉然道:“奇儿啊,今日之事,为师真的不知情。但你师弟他,也并不是有意要坏你良缘的。你也知道,你们师兄弟几人,都醉心于武学,平日里大家都是很少谈及感情的事儿的。” “就像你不知道你三师弟喜欢小蝶至深,所以才要求娶小蝶一样,你三师弟他,也不知道你对小蝶的心意这么深。不然以你兄弟二人的心性儿,是一定会互相谦让的。如果你知道了你三师弟非小蝶不娶,想来也不会想要求娶小蝶,是不是?” “不是啊师父”,李奇云笑道,“可我也是非小蝶不娶。但不同的是,我有师父的允诺,师父说好了要替我求娶小蝶的。可三师弟却没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是要遵从师父的意思,按照咱们说好的来办的。这说好的事儿,中途反悔总是不好的。” “呵呵……是啊……是这么回事儿。”楚万里颇为惭愧,而且也听出了徒弟说他出尔反尔的意思,担现在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拼着这张老脸,想徒弟道个歉了。 为人师表的,做错了事,更不可逃避。 “奇儿,这事儿是为师的不是,为师对不住你啊。”楚万里叹了一声,说道。 “师父”,李奇云一抱拳,道,“师父待徒恩重如山,徒儿又岂敢埋怨师父?岂敢让师父给徒儿道歉?只是……徒儿这心里,到底也是不好受的。” “奇云哪,你是个好孩子,为师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楚万里道。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徒儿是觉得很委屈。事情刚发生,徒儿心里正委屈着,也不敢说,是一点儿都不抱怨师父的。但师父放心,待徒儿静心几日,一定会平心静气的接受的。请师父给徒儿一些时间。”李奇云道。 不能说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不能说只要是师父的安排,他绝对没有异议。那样太假了,会引起师父的怀疑。所以还是要承认下来,直接挑明了自己心里不舒服。但也要让师父知道,他会自己调节好,不会让此事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师徒感情。 这样折中的处理,要比直接恼怒地质问师父、或是假惺惺地说不理解服从,要好得多。 只要过了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现在这点儿委屈,算得了什么?就再他面前再装最后一次乖徒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父子夜话 师父,您也不能怪我和您玩儿假象,我这可都是跟您学得啊。就像您一直对徒弟们做的一样。 心底里明明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明明偏袒着自己的儿子,明明死护着庄主之位、死护着所有绝妙剑招给自己的儿子,可却总要装作严师慈父的模样,总要装作无私心的圣人。你累不累啊? 如今事情都摆到我眼前了,你还在这里和我装慈爱呢?师父,我是您老教导出来的徒弟,我到底是不是傻子,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所以事到如今,你仍旧把我当傻子一样忽悠,是不是您老人家有些老糊涂了? 楚万里又踱步了半晌,也觉得再说什么抱歉之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而笑道:“也好。徒儿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为师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这两者孰轻孰重,你最终是会想明白的。不像寻儿,嗨…那小子,真是要气死为师了!你们兄弟几人中,为师原本以为,步儿最没出息,却没成想,竟然是他!” “哎……”楚万里叹了一声儿,又笑道,“奇儿,你放心,你的婚事呢,为师一定上心。没了霍家小姐不要紧,江湖之大,好女儿是很多的。为师会为你留意着,若是你自己看重了哪个,也要和为师提起才是。” “嗯,如此,就有劳师父费心了。”李奇云仍旧表现得很沉闷。 师父看起来为人十分宽和,但实际上,是个很谨慎很多疑的人。他可不认为这一番交谈,真的是师父在和他道歉。师父多半是借着这一番交谈,来看他的态度,想要确定一下他有没有反心。 只是他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如果连这点儿意思都看不出来的话,岂不是白活了? 但想来,自己今天的这一番应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也忙活一天了。”楚万里道。 “师父也早些休息,徒儿告退。”李奇云向楚万里抱拳道。 “嗯。”楚万里一脸慈爱地点点头。 看着李奇云离去的背影,楚万里的眉心却紧紧锁了起来。 光是从奇儿的表现来看,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既不是过于顺从,也不是过于恼怒。他的反应,既合乎人之常情,又有身为弟子该有的孝顺隐忍。可这心底里,却总是有些不放心。 楚万里在青云阁中缓缓踱步,想着一直以来这个徒儿的作风和真正品性。他的这个二徒弟,自小便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机敏和野心。可越是长大,却反而越是平庸保守起来,一切都循规蹈矩的,你交代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这却并不能说明是他的心性儿收敛了,而只是能说明,他在故意遮掩。 因为奇云也并非事事都没看法、并非除了做他交代的事情之外,就什么事儿都不会做。而是该表达、该出手的时候,就立刻去做,绝不含糊。譬如说这次要迎娶霍小蝶的事儿。 如此想来,奇云当真城府颇深,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儿。 “爹!”正在青云阁中来回踱步想着,就见这个给他找麻烦的儿子兴冲冲地跑进来。 楚万里面色不悦,道:“关上房门。” “是。”见自己父亲面色不悦,楚千寻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也立刻收了自己的满脸喜色。应了这么一声儿,面色平静的去关房门。 回身,恭敬垂首而立,站在父亲面前。 “你啊……你是不气死你爹不罢休是不是?”楚万里指着楚千寻道。 “爹,孩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父亲千万息怒,孩儿并不是想要狡辩,并不是不想要认错。孩儿知错了,恳请父亲责罚!”楚千寻忙说了一番乖觉的话,跪地请求父亲的责罚。 楚万里又指了指他,也是拿他没办法。这小子认错态度这么好,要是他再发起火儿来,可是太没道理了。 “行了,你先起来。”楚万里抬手,示意楚千寻起身。 楚千寻觉得自己老爹的气性不似方才那么大了,就知道是自己的一番乖觉认错起了作用。因而忙起身,笑道:“爹,小蝶和孩儿都很感谢爹,我们商量着,觉得爹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大胖孙子!所以我们打算婚后尽快把这个大胖孙子给爹生出来,让爹乐呵乐呵!” “你啊……”楚万里指了指自己的儿子。此时,心里已是一点儿气闷都没有了。而是道:“既如此,可别说话不作数。就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得让你爹能把大胖孙子抱在怀里。” “爹,怀胎还要十月呢!按您的意思,要是我和小蝶不想要在成婚前做有违礼数的事儿,就只有尽快成婚了。爹,您得抓紧替我去下聘啊!” 楚万里点点头,道:“待到武林大会结束之后,爹就为你去操办这件事儿。” 说起明日的武林大会,自然没什么玩笑的心思了。缓缓在一把椅子上坐了,问道:“寻儿,明日的比武,你可有胜算?” 楚千寻摇摇头,在自己父亲身旁坐下,道:“儿子对自己的功夫,是有信心的。但是江湖之大,或许会有那一直蛰伏着的高人也说不定。所以明日的比斗,若是儿子胜了,我青云山庄得以连任盟主的殊荣自然是好;但若儿子败了,可见江湖中才人辈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啊。” “我儿心胸坦荡,不知这江湖诡谲、人心险诈啊……”楚万里叹了一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放眼看去,如今的这些江湖门派,实力能与我青云山庄相抗衡的,的确寥寥无几,但却也不能保证,这其中就没有图谋之人。” “咱们初步掌握的情形倒是很乐观,此届武林大会的参与之人,有野心的没实力、有实力的没野心,所以从其他门派们这一块儿看来,倒是没什么问题的。问题是……”楚万里缓缓道,“咱们自己这边。” 但是想来儿子心胸坦荡,是想不到这其中的干系的。罢了,再提醒儿子小心,也是无济于事的。若是对方真有害人之心,儿子在明他在暗,可谓防不胜防。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让奇儿没有和寻儿交手的机会。甚至是,无法参与到明日的武林大会中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是不能再宽和下去了。如果没出这事儿,用招安的法子,或许能让人放心;但此事一出,奇儿野心被激发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而一旦他不谨慎对待,很有可能,伤到的是他儿子的性命。 他不拿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去冒险。所以不管奇儿那边的反应如何、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反心……都不能留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好了,你回去早些休息,别因为婚事的事儿而分心。明日全力迎战便是。”楚万里道。 “哎……爹,其实我觉得,这武林盟主,儿子不做也罢。与其被盛名所累,不如逍遥自在的好。”楚千寻道。 他知道父亲刚才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父亲的意思是说,让他提防着二师兄。但实际上,如果二师兄真的愿意做这个武林盟主,且得到之后能做得好,他是不介意将这青云山庄庄主之位让出的。 但却也知道,以二师兄的品性,若是真的继承了青云山庄、坐上了武林盟主,只怕会对他们楚家人赶紧杀绝。 “寻儿啊,有些道理,你还是不懂”,楚万里叹道,“咱们青云山庄树大招风,只要不是咱们青云山庄的人做这个武林盟主,不管哪一个门派得到这武林盟主之位,第一个要教训的,一定是咱们青云山庄。而在咱们青云山庄中,如果不是你做上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而是其中任何一个人,我们楚家的基业都保不住。” “甚至于,连你我二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啊……所以说,我们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并不是你说想退,便能退得了的。这江湖中,弱肉强食。每一个弱者,都想要成为强者,以免整日提心吊胆、备受欺凌;可成为强者之后呢,却发现,仍就是每日提心吊胆,那备受欺凌变成了如履薄冰,其实滋味儿也是不好受的。” 楚千寻原本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要听父亲亲口说起,随即便给父亲一个肯定的回答,让父亲放心。 之前他只顾着自己自在逍遥,父亲也不愿意让他被诸多烦恼缠身,因而很多利害关系,都并未和他细细说出。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愿意接受父亲的教导,想要让父亲知道他明白、他懂得。 “所以说,在江湖中挣扎的人,无论强者弱者、位高位低,都是不容易的”,楚千寻道,“父亲放心,这其中的利害,孩儿是明白的。我楚家列祖列宗凭真本事打下了这一份基业,让我们能享受到这位于高处的荣光,儿子自当捍卫住。这人人皆有苦,绝对逍遥自在的人是不存在的。儿子愿意吞下这份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为子杀徒 楚万里点点头,道:“身在高处的苦,到底还是比身在低处的苦更体面、更哟尊严一些。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气么?这‘尊严’二字丢了,岂不是生不如死?所以啊……” 楚万里拍了拍楚千寻的肩膀:“咱们一点儿差池也出不得。” “但你也不要有压力,以你如今的武学造诣,只要是正常比斗,这江湖中就没有人能胜得过你的。而且就算偶尔失手也无妨,只要能进前三甲便可。接下来的各大掌门推选中,以咱们青云山庄的整体实力,再加上为父稍稍运作,也是不成问题的。你唯一要留意的就是,千万别人给用上了暗招儿。”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小心为之,绝不会失了提防的警惕。”楚千寻道。 “嗯,如此就好……好了,回去歇着吧。”楚万里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 实际上,心里是很不放心的。 但不想让儿子有压力,便没有继续唠叨什么,更不可能如同娘们儿一般把这一番担忧表露出来。 “父亲早些安寝……”楚千寻走到门口儿,向父亲深深施了一礼。 他知道父亲很为他担心,只是并未啰嗦着明说出来而已。 母亲早逝,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带大。如今父亲的养育之恩他还没报,却给父亲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将父亲置于不仁之地,实是他的不孝。但事情已经发生,更何况,即便再让他选择一回,他也还是会如此做的。所以唯一的弥补方式,就是明日在比武场上好好发挥,不要让父亲丢脸、不要给青云山庄抹黑。用自己的实力,维护住青云山庄的武林霸主地位。 并非是他们青云山庄非要守住这个武林盟主的地位,只是局势如此,非生既死,他们没有选择。 楚千寻原想着要去向二师兄道歉的,但是从青云阁出来,却改变了这一念头儿。 如果二师兄因此而记恨上他、记恨上父亲,明日的比斗,是一定会出阴招儿的。这并非是他去道歉,便能改变得了的事儿。如果二师兄明日真的出了阴招儿,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便已尽,自然是没有道歉的必要了。 而如果二师兄明日只以实力比斗,那便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且也还珍惜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如此一来,在二师兄面前,他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便是给二师兄些提鞋都不配的。比武之后,定然是要立刻去向二师兄负荆请罪的。 所以今晚他们都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是正是邪、是义是叛,对二师兄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想清楚的事儿,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极有雄心壮志的人。 儿子离开后,楚万里绕到青云阁后屋去,看了看窗外月色,犹豫了一瞬,还是到了衣柜前。翻出了一身夜行衣,穿好了,戴上蒙面,直接从窗户一跃而出,向他二徒弟的院子去了。 这些不磊落的事情,便由他来做吧。这是身为父亲,该为儿子做的牺牲。 在自己的山庄中夜行,到处都了解,自然是很方便的。一路没有引起任何察觉地到了他二徒弟的和安院外。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偷偷藏在后窗下。 见二徒弟正盘膝坐在床上练心法,这正是一个恰好的时机。 李奇云呼吸吐纳了一番,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酒劲儿、愤懑全都散去了…… 看了下自己的枕头一眼,从底下拿出一本薄书来。翻了翻,叹了一声:“大师兄啊,你说你从后山禁地中偷出了这本《青云禁术》来,却是连看一眼都没机会……就走火入魔死了。大师兄,谢谢你给我让路。” “大师兄,你千万别恨我。以你的心性儿,就算我不忽然出现去吓唬你,你早晚也是会走火入魔的。我只是少让你在世间受一些苦而已。” 后窗就紧挨着李奇云的床,练武之人身体都很强健,所以即便夜里风凉,李奇云的后窗还是开着一条小缝儿的。 因为楚万里的轻功和屏息都很好,所以刚刚一路走来,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的。但此时,李奇云盘膝坐在自己床榻上的自语,楚万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免眉心紧锁,狠狠咬牙…… 原来风儿是被这个孽徒给害死的! 他的大徒弟季风云根骨极佳,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且于武学上又肯用工,常常废寝忘食,每日四更便起,十年如一日……这样一个可以成为青云山庄骄傲的好孩子,竟是被这个孽障给害死的! 之前他就觉得风儿的死有些蹊跷,怎得忽然会走火入魔?但想来人有旦夕祸福,许是这孩子命薄,毕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蹊跷,也便只能将其妥善安葬了。 原来,是这孽障所为! 且更让他痛心的是,他一直以为的最听话的徒儿,竟然如此不顾门规,去那后山禁地中偷书。将那封存已久的《青云禁术》给偷了出来! 多年来他并未如禁地去查看,竟然不知,这本《青云禁术》已经被他的好徒儿给拿走了。由大徒儿拿走、被二徒儿给抢来了…… “大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的话吗?若不能站到那最极致的高处,怎算活过此生?大师兄,如今你是没有到那最极致的高处去的机会了,但是……我很快就要成功了。你千万别恨我啊……毕竟你没完成的事情,我正在努力为你完成。” 李奇云叹了一声将这本书重新塞到枕头下。平时他的房间,是不许外人进的,而且这两日正在练习其中的招式,所以便是放在枕下压着。原本是缝在枕头里的。 看到李奇云重新开始练功,蹲在窗下的楚万里缓缓起身,眸光阴沉。 这孽障是在心虚呢。害死了风儿,这么多年,他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如此……奇儿啊,便让为师帮你解脱。 趁着李奇云正在运功的时候,楚万里的一只手掌灌注了内力,猛然向李奇云的后背击出! 察觉到一股猛烈的劲道冲来,吓得李奇云慌忙地一个骨碌,向床下滚去!但强劲的掌力,还是击中了他的心脉! “什么人?”李奇云惊呼一声,同时,一口鲜血喷出。 不想这孽徒的应变速度竟然这么快,即便这样,都能让他给逃了。可见这些年,这孽徒偷学禁术的确受益匪浅。 李奇云紧张起来,强撑着到床头去,想要那到他的佩剑。对习武之人而言,兵器在手,心就不慌。 然而,窗外黑暗之中,又是一掌击来! 这一次,他看到了那出手之人。那出手之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只是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让他无法确认是谁。 因着被这忽然出现的行凶之人分了心,躲闪不及,肩膀已经重重吃了一掌。 楚万里不想要惊动其他的弟子,所以并未进屋儿去和李奇云打斗,而是蹲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 敌在暗他在明,李奇云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手握着剑,靠着衣柜躲着。这人掌力极其强劲,但却只是出掌,却也看不出套路来。这人明明功力极深,但却陆好像害怕和他当面较量一下,即便是在他已经受伤的情况下,却也不敢进屋来打斗。这又是为何? 李奇云思量了片刻,心里忽然腾升起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儿来! 难道是……师父? 楚万里觉得,躲在这里不是办法,他必须迅速解决了这个孽障!不然等一会儿,这孽障恢复了些气力,大喊大叫起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如此想着,楚万里忽然从已经破碎的后窗中冲将进去,如风一般,在李奇云还没来得及躲闪的时候,就已经一掌击去!这一次,是刚好狠狠击中了李奇云的心脉! “呃……”李奇云一声闷哼,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蒙面之上的,那一双他熟悉的眼睛。 师父! 可他已经来不及应对和呼喊了。 一切,只是在一眨眼都不到的瞬间。 当他终于知道他师父武功有多高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看到自己的爱徒缓缓咽了气儿,楚万里重重一声叹息…… 抬着李奇云,将他平放在床上。趁着尸身还未冷,血还未凝固。运功将他胸前和肩膀上的掌印给化开了。因内力的逼迫,使得他的全身都呈现如同掌印一般的深紫色。看起来,就想是因走火入魔而断了心脉一般。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 “二师兄?二师兄……你没事儿吧?”是步儿的声音。 步儿就住在隔壁院落,想来是听到了刚刚那一阵掌风击打后窗的声音,过来查看的。 楚万里迅速从后窗冲出,从一旁的院墙处离开。 “二师兄!二师兄……”院子里,传来他的七徒儿的痛呼。 “二师兄……” 楚万里迅速穿行在夜色中,向山顶而去,七徒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这事,只有他自己来办,才稳妥。只有他才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的。 次日一早,容菀汐刚出门儿去打水,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危机自除 “听说青云山庄的二师兄昨晚儿陆死了,是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震断了心脉。” 是鲁子越的声音。 容菀汐上前去确认道:“真的啊?怎么会这么倒霉啊,今天就比武了。” “可不是嘛”,鲁子越道,“我说这也太倒霉了,虽说比武他也不一定能赢,但好歹也能上了比武场啊。可是现在都安好,连上比武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子明道:“这事儿肯定是真的了,我们一早儿起来练功的时候,听到霍家庄的人说的。说是青云山庄那边现在乱做一团了,楚庄主悲痛不已,都不想要主持这个比武了。” 薛子逍扫了扫身上,道:“光是听着,我身上就已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了。一大早晨就出了这事儿,可真是不吉利啊。” “走,我们快去告诉大师兄去。”鲁子越道。 容菀汐没有随他们一起去,而是平平静静的去后面儿小厨房烧水了。 李奇云死了,他们的危机也就解除了。一切都和他们预想的一样,但容菀汐却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这江湖中,和朝堂中一样,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利益算计,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一下就被人给夺去了。 看似逍遥自在,实际上这世上又何曾有真正逍遥自在的人呢?何曾有真正能让人逍遥自在的地方呢?人人都挣扎在这满是诡谲的天地间,能活着,本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儿了。所谓的逍遥自在,也不过是有些人选择的一种生活假象罢了。 昨儿睡得晚,宸王还没起呢,容菀汐烧了热水回来,宸王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倒像是没心没肺一般。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个人。看似满腹城府满心算计,可思睡觉的时候,除了那紧锁的眉头之外,整个人竟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少爷,起床了。”容菀汐拍了拍宸王。 “嗯?嗯……”宸王应了一声儿,一个打挺儿起身。 摇摇头,向外看了眼天色,见天已经大亮了。未免有些心内纳罕,怎么在她身边,这一觉儿就睡得这么沉?竟然连她这打水进进出出的他都没有察觉。 之前他的睡眠是很清浅的,哪怕屋子里有一丁点儿响动,他都会醒。可是和这小女子同眠的时候,却是出奇的放心。那睡眠沉得,就好像是有人在一旁保护他一样。可真是奇怪了,这样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本事? 更何况他风北宸何尝又需要仰仗这么一个小女子了?弄得竟像是把生死都系在了她的身上不成?一大早晨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到宸王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垂头不动,容菀汐还以为宸王是在缓神儿呢,笑道:“好了,快起吧。我看你再在那里坐一会儿,又要睡着了。还看不看比武去了?” 宸王伸了个懒腰,下床来换了药膏,净牙洁面。用帕子擦着脸,听得容菀汐低声道:“李奇云死了。” “嗯”,宸王很平静的应了一声,问道,“青云山庄那边能的是什么由头儿?” “说是练功走火入魔,震断了心脉。”容菀汐道。 宸王擦干了脸,将帕子递给了容菀汐,道:“咱们就只管放心地看今日的比斗,;除了他之外,镇国公府那边不可能有别的安排了。毕竟再多的安排,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了。” “是啊……”容菀汐边给自己换洗脸和净牙的水,边道,“只是我对这比武,忽然没有什么兴趣了。” “那咱们就不看了”,宸王道,“我也没什么兴致了。不过就是一些人打打杀杀的,那些招式再美再潇洒,使用招式的人,也不过是一些各有算计的凡夫俗子罢了。现在想来,过来欣赏他们,可真是无趣儿得很呢。” “只是咱们现在离开,净尘司的四个公公可不方便跟上了”,容菀汐道,“既然来了,还是善始善终吧,看完了再走。” “无妨”,宸王道,“我们只随自己的心做事,无需在意他们。他们自然是有办法跟上咱们的。” 说话间,听到萧河在房门外不远处喊道:“陈兄,小师妹……” “什么事儿大师兄?”容菀汐推开窗子,问道。 “刚刚青云山庄的人来通知,说是比武晚一个时辰进行。青云山庄的李师兄死了,青云山那边忙着发送呢……小师妹,陈兄,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去青云山送李师兄一程?”萧河道。 “好,刚好我们梳洗完了,这就过去。” “不着急,早饭还是要吃的。想必青云山庄送饭的奴婢们马上就要过来了。虽说出了事儿,但是这点待客之道还是不会忘的。”萧河道。 容菀汐道:“那好,等用过早饭,我们去找大师兄。” “好,那我先去通知别人了……哎……昨儿还见李师兄生龙活虎的呢,怎么昨晚儿人就没了?”萧河叹了一声,往别处去了。 崇阳剑阁和青云山庄的关系向来很好。出了这样的事儿,作为崇阳剑阁的弟子是理应到场的。不管愿不愿意,这面儿上的功夫总是要做好的,而且也方便他们辞行。 原本是来凑热闹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凑热闹的心思了。 萧河刚走,青云山庄来送早饭的奴婢就过来了。容菀汐见她们穿着一身白衣,头上都戴着一朵白花儿,心想这楚万里对二徒弟的丧事倒是很重视的。一大早晨的,就弄的这一番大阵仗。 用过早饭之后,随崇阳剑阁的师兄师姐们往青云山去。虽说是青云山庄办丧事,可居在此的人,出于客人的礼数,是都应该到场的。但因为在此的人太多,若是都去青云山,未免会拥挤混乱。因而只是几个与青云山庄平日里最交好的宗派,出了在青云山上的所有弟子,其余的宗派,就只是派了一个两个代表而已。 路上遇到华少晖,见他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在自己屋子里还睡一觉儿的功夫就能死了。可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有多不容易。趁着还活着,可要及时享乐才行啊……” 回身看向容菀汐,笑道:“小师妹,你说是不是?” “华师兄,你要再敢调戏我娘子,休怪我不顾情面。”宸王一把揽住了容菀汐的腰,开始强势地宣告主权。 “哎呦……陈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就和小师妹说几句话而已,难道说几句话都不行?” “华师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思?”宸王道,“这美人儿,就算是不弄到手里、不按到床上去,能与她说上几句话,那也是美事一桩啊,你说是不是?” “嘿……”华少晖一脸惊喜地看着宸王,笑道,“陈师弟,想不到你竟是一个与我能说到一处去的知己啊!可真是陆丰与陈师弟相见恨晚,有机会咱们两个可要好好聊聊,摆酒畅谈一番哪!” “师兄,快些走吧!再说这样的日子,你这般嬉笑总不太好。”前头儿一个风华剑阁的女弟子回身道。 原本华少晖是走在风华剑阁的弟子们的前头的,但是发现了容菀汐,便放慢了脚步,摇头晃脑的落在最后头儿了。听得自家小师妹的催促,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但却也还是一抱拳,跟上了队伍。 容菀汐笑道:“没想到像华少晖这样的人,也有人能治他。” “像我这样的人,你不也一样能治着我吗?凡事都有个例外,看来那位师姐,就是华少晖的例外。”宸王道。 容菀汐看了他以议案,心想你的言外之意难道是——我就是你的例外? 但是宸王没说,她自然也不能让自己当真。 上了索桥,容菀汐快步而行,宸王仍旧快步跟着她,也不充病号了。 晚上在索桥上走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自己身处多高,只觉得脚下摇摇晃晃而已。可能是身处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楚,反而好些。可越是看清楚了,越觉得危险可怕。有时候只用自己的感觉、而不用眼睛不用耳朵,反而勇者无畏了些。 可一旦处在光明之中,看得清楚了,理智也就随之而来了。 还未到青云山,就听到了哀乐的声音。 身后有霍家庄的弟子道:“如此盛事,大早晨的却奏响哀乐,实在不吉利。” “是啊……”另一弟子应道,“就算是二师兄不幸去世,也该等到如此盛事结束之后再发丧啊,怎么弄到前头儿了?” “你们说得不在理,要是停尸在青云山上,岂不是更不吉利?那有尸气伴着如此盛事的?” “要我说啊,这一早儿便有如此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可是凶兆啊……等下大师兄上场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 听得他们的谈论,容菀汐觉得有些好笑。谁也不是真正在意李奇云的死活。 到了青云山,往李奇云的和安院那边去了。刚走到一半,就看齐刷刷的一片白色走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江湖再见 张步云和一个青云山庄的师兄扶着灵柩走在前头儿,张步云行尾,那么这个和他一起扶着灵柩的,应该是六师兄。 楚庄主亲自来送,带着弟子们走在后头儿。青云山庄的队伍后,是其他各门派来送葬的弟子们。 容菀汐等人在一旁垂首静候着灵柩过了,便跟在了队伍后头儿,一起去往青云山庄山下去。 到了山下,又向山后绕去。随即又上了一处小山,才到了安葬李奇云之所。这山上都是墓碑,应该是青云山庄的“葬山”。 李奇云葬在半山腰,在大师兄季风云的墓碑旁。 因着是匆匆办的丧事,而且又是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由楚千寻这个三师弟,带着其他几个大弟子,以及青云山庄的一众小弟子们向已经封土的新坟,叩了头,齐声悲哭了三声:“二师兄,一路走好……” “二师兄,一路走好……” “二师兄,一路走好……” 容菀汐他们一直站在后头儿,不知道之后楚庄主又和李奇云说了什么,总之过了一会儿,青云山庄送葬的队伍,才在楚千寻的带领下下山去了。其余宗派的弟子们都让在一旁,等青云山庄的队伍走过去了,这才跟上。 刚刚薛子逍凑到前头儿去了,容菀汐见他若有所思地随着众人走着,下了坟山,到他身旁去,问道:“八师兄,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薛子逍四下看了看,见这附近没有青云山庄的弟子,除了他们崇阳剑阁弟子之外,就是并不紧凑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宗派的弟子。因而低声在容菀汐耳边难道:“我刚刚听楚庄主说了一句话,觉得好生奇怪……” “什么话啊?”容菀汐随口问道。 “刚刚楚庄主在二师兄墓前说告别之言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如今你在你大师兄身旁,到底府中,你二人再去分辨吧。你大师兄一向待你不薄,或许会原谅你的……小师妹,你分析分析,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尤其是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坟前说这话。” 容菀汐听着,沉默了半晌,便低声道:“这是人家宗派里的事儿,和咱们无关。咱们就别瞎想了。” 如此说着,去还是未免向山上看了一眼。 这话,其实细细想来,也是没什么可觉得蹊跷的。看来大师兄季风云的死,和李奇云一样,也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加害所致。 而这个加害的人,很显然,一定是李奇云无疑了。 李奇云为什么要在两个徒儿的墓前说这话,不可能真的是一时情绪没控制住,有感而发。而是因为,他就想要让有心之人听去。 有心之人听去了,事后必定在江湖中传说,说是李奇云害死了季风云。如此这徒儿的名声也就坏了,更不会有人追究他的死因了。 到了青云山上,于半山腰之时,众人纷纷上前去和楚庄主说了一番节哀的话,便向去迎宾山的索桥方向而去,回去准备着比斗的事儿了。 容菀汐和宸王也随着崇阳剑阁的弟子们上前去说了几句,便回迎宾山去了。并未说向楚庄主辞行的话。这时候当面说辞行,显然是不太合适的,还是让萧河代为转达便是。 几大掌门毕竟是外宗的长辈,是不必来送李奇云的。容菀汐和宸王便并未见着师父。 原本是想着上青云山后,就去雁来居向师父辞行的。但是上山后,宸王改变了主意,说见面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此来去匆匆的,说着也是伤感,不如就留书一封,让萧河转交给他吧。 到了青柳院中,容菀汐对萧河道:“我二人在路上耽搁的日子有些太多了。算计着日子,若是再不走的话,怕是赶不及去办家里交代的差事了。比武我们就不看了,这就要收拾收拾下山去了。” “这……”萧河显然有些意外,但也知道容菀汐和宸王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也不便勉强了他们,而且也知道他们的原因是不方便说出来的。只是道:“好吧,收拾好了,我去送你们。” “怎么?菀汐你要走了吗?好歹看上几场比斗再走啊!”一旁的月痕听到容菀汐的话,停下来问道。 容菀汐笑道:“不了,要是看上一会儿啊,我估计我就要被吸引进去了,可是走不了了。越是看过了,遗憾越大呢,不看反而没什么的。” “我还想着等比斗过后,我们还能在一处好好儿喝酒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月痕遗憾道。 青衣也道:“是啊,咱们结识如此有缘,如今这缘分还没畅快呢,就要散了,岂不让人唏嘘?” 唐少是个洒脱的,笑道:“也罢,江湖上的相聚,本就是聚散匆匆。只是咱们情意犹在,命还长着,以后若有意再见,一封拜帖相邀不就成了?” 原本崇阳剑阁的弟子们还要劝说一番的,但是听了唐少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何必非要计较这两日的拖延?既然已经到了该散之时,那便欢欢喜喜的散了,谁也别强求着。江湖之大、生命之长,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何必这般拿不起放不下的? “小师妹,等下我们一起送你们下山!”薛子逍痛快道。 “好,那就有劳师兄师姐们了。我们先回房去收拾,尽量快一些,免得耽搁了师兄师姐们去看比武。”容菀汐道。 薛子逍道:“说起来,也真是没什么可看的,不看也罢。” 容菀汐和宸王回去去叫了卢采曦和初夏她们,两个小丫头和卓酒都很惊讶,自然也是很不愿意走的。但是自家主子已经这么说了,也不好强留。只好收拾收拾东西,不多时,便已经等在门外了。 宸王亲自给杨景天写了封信,让萧河代为交给杨景天。 一行人到前山去找了张步云,由张步云引着,到山下马厩那边,拿了自己的马和马车。 “好了,都别送了,以后有缘我们再见……”容菀汐对送行的师兄师姐们道。 “小师妹,你已经是我们崇阳剑阁的正经弟子了,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看我们才行啊。”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薛子逍才表现出不舍来,不像这一路上没事儿人一般谈笑了。 “一定,一定的啊……”容菀汐拍了拍薛子逍的肩膀,以示安慰。 “哎!你干什么呢你?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八师兄,你岂能对我这么不尊重?你这小屁孩儿!”小屁孩儿说着,也在容菀汐的肩膀充大的拍了几下,要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容菀汐敲了下他的头:“你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到底谁是小屁孩儿!” 大家伙儿却都含笑不语,不忍心打击薛子逍。 “小师妹,我和师兄成亲的时候,会给府上送帖子去的。还望小师妹和小师弟能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赵芙蓉道。 “这是一定的”,宸王看向萧河,道,“大师兄是知道我府上的,大师兄,可别忘了啊?” “哪儿能呢?”萧河笑道,“忘了邀请谁,也不会忘了邀请陈兄你的。” 宸王点头笑笑,拍了下萧河的肩膀,道:“保重。” 随即向诸位一抱拳,道:“师兄师姐们,唐家朋友们,就送到这里吧。咱们……江湖上再见!” 大家也都是些洒脱之人,不愿意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因而也是一抱拳,道:“好,陈兄保重,咱们江湖再见!” “宸王先上了车,伸手来拉容菀汐。听得薛子逍喊道:“小师弟,你要是敢欺负我小师妹,你看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扒了你的皮!” 宸王笑笑:“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未必能打得过我了!” 说完,放下了车帘,留下咆哮着的薛子逍:“陈风,你没大没小的,怎么和师兄说话呢?” 容菀汐靠在车壁上笑着,道:“你确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的功夫能比薛子逍好吗?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大话谁不会说啊,图一时痛快呗”,宸王笑道,“你那么较真儿干什么?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他早就忘了比斗这茬儿了。” 容菀汐笑笑,一想到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里是很不舍的。 “喂……臭流氓……臭流氓……” 忽然,马车后响起了霍小燕的声音。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笑道:“人家都追上来了,你还不快下车去,把人带走?” 宸王却是摇头笑笑,悠闲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陈风!你太不厚道了,走了也不说一声儿!我以后想要找你玩儿了,到那儿我去找你啊……”霍小燕用了内力大喊道。 但是宸王却依旧悠闲地闭目养神。 虽说容菀汐很想要帮霍小燕一把,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撩开车帘喊“你到宸王府去吧”,那不是蠢吗?自找暴露身份呢。 “陈风,菀汐姐姐……我一定回去找你们的!再见啦……”霍小燕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倒也不气馁,继续喊道。 容菀汐撩开车帘,向她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到达淮安 一路颠簸,这一次,他们是直奔着江淮而去了。 回到桃源镇,容菀汐未免再经历别离的伤感,所以并未去周大娘家。一行人就只是在镇子中的小酒馆儿中要了几个小菜儿,吃了午饭。 此时的桃源镇,已经不似他们初来之时的繁华。只是镇子里的一些百姓们在街上走着,和之前的行人摩肩接踵,各色江湖人汇聚在此的热闹样子比起来,现在的桃源镇,是可以用“萧条冷清”来形容的。 “哎……”初夏叹了一声,道,“说起来,还真是挺舍不得的……” “可我们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哪,有聚便有散,别瞎想了,赶路吧……”容菀汐摸了摸她的头。 初夏点点头,道:“反正没看到比武也不要紧的,这一阵子看的打斗也够精彩的了……小姐,如果有来生,你是想要做一个潇洒自在的江湖人,还是还想要投生在官家?” 没等容菀汐回答,初夏便憧憬道:“要是有来生啊,我一定要投生在江湖里。就像是芙蓉姐姐、小燕姑娘那样,每天逍遥自在的,多好啊!” 容菀汐笑道:“若真是身在江湖中,你会发现,你每天要面临的烦恼也不少。偶尔来玩一玩儿,涉及不到这其中的很多事情,是能很畅快的。等你真正成为江湖人,却发现其实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两样儿。” “所以说,下辈子小姐还要做官家小姐吗?” 容菀汐摇摇头:“下辈子,我就只做一个乡间少女好了。和心爱的人比邻而居,青梅竹马的长大、嫁给他,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与娘家只隔着一道院墙,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多好?” “嗯咳……”宸王道,“我还在这儿呢,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少爷可以做那邻家的小少年啊!”初夏笑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指了指他的胸口,道:“他这里啊,大得很。即便是有下辈子,他也会做和今生同样的选择。” “菀汐诚知我啊……”宸王感叹了一声,夹了一块肉在她碗里。 卢采曦在一旁是越发的插不上话儿了。看着初夏,未免觉得心有怨气。 一个小丫鬟而已,如此和主子们谈笑风生的,不知道个轻重!可偏偏殿下也不管她,不但由着她们主仆这般同桌说笑,居然也搀和了进来…… 这容菀汐,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法子? 如此想着,不免多看了初夏几眼,觉得这小丫头当真很有几分姿色。难道容菀汐真的打着要把丫鬟送给宸王之意,以便进一步拴着殿下? 再看看知秋,这小丫头的姿色,和初夏比起来不相上下,再出落个一两年,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呢…… 有着容菀汐这样的美人儿,再加上这两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难怪殿下要总往昭德院跑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容菀汐真的打着用自己的丫鬟笼络宸王的意思,回到王府中,还岂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路上一定要好好儿想个法子才行。 “少爷,妾身盛一晚汤。”卢采曦看到宸王的汤碗里空了,献殷勤道。 “嗯。”宸王应了一声,忽而念头儿一转,笑道:“还是采曦最知道疼人儿……菀汐,你可看到我的碗里没有汤了?” “可是汤碗在你的面前啊,你自己盛,不是比我给你盛更方便?”容菀汐道。 宸王摇摇头,语气有些不悦,道:“这不是谁盛更方便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容菀汐不知道他的语气怎么忽然就变了,心内一凉,但却也不说什么。 我原本就没有必要把你放在心上的,不是吗?该我做的事情,我会去做,但是没必要由我来做的事情,我何必处处留心着?累不累呢…… 卢采曦听到宸王的语气,却是心内一松。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了。看来殿下也没有怎么在意容菀汐,甚至于并非是被她完全给迷住了。还是能分得清谁对他好、谁是谄媚他的。 之前,她也是谄媚他不假,但现在,她是真的一心为他好。 原本挺欢畅的气氛,却因为宸王这一句话尴尬起来。容菀汐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是会看脸色的,也都不语。只有卢采曦,趁着宸王正心里向着她的时候,好一番巧笑言说。 午饭后,几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马车上,容菀汐仍旧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自己沉默个什么劲儿呢。她并非是生宸王的气,而只是不想要和他说话而已。 “采曦的妒忌心很重,不能让她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不然这一路上,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宸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缓缓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 他的意思是说,他在帮她?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忽然不给她找麻烦了,反而是在帮她。 她没听错么? 容菀汐笑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说得好听,指不定还是一个给我找麻烦的法子之一呢。” “算了算了……你就只管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吧!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宸王说着,倒在枕头上睡觉去了。 容菀汐笑道:“快起来,换完药再睡。” 不知怎的,这心里,怎么忽然就不憋闷了?而直到此时开怀的时候,她才能确定,之前,她的确是因为宸王的反应而心里不舒服,的确是生了他的气,只是自己并不承认罢了。 宸王起身,自己脱了袜子,将脚放在了容菀汐的腿上:“快点儿啊,别打扰了我睡觉。” 容菀汐捏着鼻子,嘀咕一声:“臭死了。” “这是药膏的味道,药膏的味道!”宸王强调道。 容菀汐懒得去挫伤他的自尊心和面子,乖乖地给他敷药。这药膏是她一早出发的时候就调配好的,调配了一天的量,这样可以坚持到他们晚上到客栈。 宸王自己穿上了鞋袜,却是不倒头躺下了,而是掀开车帘往外看。 “看什么呢?”容菀汐问了他一句。 “我在回想,咱们来时,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的乐器铺子没有。我想买把琴。” “到了淮安府再说吧,那边一定有不少好琴可寻。” “也好”,宸王放下车帘,道,“等到了淮安府,咱们俩一定要去好好转转。这一次在青云山庄,遇上了李奇云这扫兴的事儿,实在不痛快。” 容菀汐笑笑,点点头。 不知怎的,在言谈中、所思所想中,似乎都是下意识的“咱们俩”。不仅是宸王如此,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因着想要让净尘司的人赶上来,所以他们虽说路上没有其他的耽搁,但却也并不是快马加鞭,只是悠闲地赶路,到了一个镇子便休息一夜。 及至敬雨打探过后,确认了净尘司的人已经跟上来了,他们这才逐渐加快赶路的速度。不能立刻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一来是因为他们不着急,二来是因为如果立刻加快速度,未免会引起净尘司之人的警觉。 好在经过这三日的休整,宸王的脚伤已经好了。无论是左脚脚踝处还是右脚脚面处,都已经不肿胀了,而且连青色的痕迹都没有了。 但宸王却依旧继续着他病号之时的生活方式,每晚都让容菀汐给他烧热水泡脚。容菀汐说让云裳去,那都不行。给出的解释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脚还没好利索呢,是云裳踩的我吗?不是云裳,是你,所以你要给我负责到底。 容菀汐呢,则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意和他分辨计较,反正烧水而已,也累不死人,所以就真的没晚给他打洗脚水。 “菀汐……帕子。”这晚在客栈中,宸王泡脚后,又向容菀汐喊道。 容菀汐这才有些恼了:“我不是让你自己准备好帕子吗?干嘛还指使我?” “我忘了。”宸王道。 “给!”容菀汐没好气儿地将帕子塞入到宸王的手中。 “菀汐,你看你,干嘛气性这么大啊?要温柔一些……”宸王道。 但是,容菀汐看着他的眼神儿,已经如同要杀人一般了。 “咳咳……”只好低下头去,乖乖擦脚不语。 伤筋动骨一百天,容菀汐一想到宸王的理由,就觉得头疼……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在路上,哪怕是到了淮安府,她仍旧要受到宸王的剥削。 “哎……”叹了一声,但觉得人生无望了。 可是一抬头,那人却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抬脚,我要去倒水了。”以至于她的声音,竟然也有厌烦,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温柔…… 一路往淮安府赶,路上并未再出现任何差错。六月初十一早儿,便已经到了淮安府。他们要比太子晚到了十几日,想必具体的规划,太子已经做完了。 “好一派江南水乡之景……”宸王掀开车帘,看着淮安府内的街道,“菀汐,你看这些建筑,是不是都很清秀典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淮安府邸 容菀汐也正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听宸王这么说,回头笑道:“你去岁不是来过么?怎么弄得好像头一回来似的?” “这不是不想在你面前卖弄嘛?本王一番好心,你怎么这么不知领情?”宸王道,“这一路上真是被你伤得不轻呢!” “我还真能伤到你?你早就在那美人儿堆里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了吧?”容菀汐笑道。 “那你是错了”,宸王伸了个懒腰,活动下筋骨,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正因为常在美人堆儿里,平时都被美人们哄着爱着,到你这里受了这番对待,才更容易受伤呢!” “哪里谈得上那‘爱’字?充其量也就是谄媚你罢了。”容菀汐说得毫不留情。 宸王仰天长叹一声,恍似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似的。 到了淮安府衙外,卓酒下马去向门口儿的衙役们道:“劳烦你们去通报一声儿,说是宸王殿下到了。” 一听是宸王,一个衙役忙跑了进去,喊道:“大人……宸王殿下到了……” 不多时,淮安府中,乌泱泱的一众人都到门口儿来跪迎。有府尹大人的家眷、家宅里的奴才们、府衙中的主簿官差们,还有一些在此参与督办的小吏们……府尹蔡升亲自出门儿来迎,其余人都在院内跪着。 “下官恭迎宸王殿下……”府尹大人在宸王马车前行了个朝礼,叩拜道。 “大人快快请起……”宸王掀着车帘说了这么一声儿。 早有府中的奴才放了踏脚在马下,恭候宸王下马车。 宸王下了马车,回身拉容菀汐。 上前去扶起了蔡升,笑道:“一年不见,瞧着大人的身子骨更硬朗了一些呢!” “托殿下的福,身子骨儿倒还强健。”蔡升道。 蔡升是个四十多岁的微胖中年人,从言行神态上瞧着,是颇为面善的。 “这位就是王妃娘娘吧?”蔡升忙向容菀汐揖了一礼,“下官淮安府尹蔡升,拜见王妃娘娘。” “大人无需多礼”,容菀汐笑道,“路上就听殿下说,大人是个心系朝廷、心系百姓的好官呢。如今一见,大人果然面慈心善。有此良臣,乃是淮安百姓和朝廷的福气呢。” 听得容菀汐一番妙语生花,宸王憋着笑。心想我什么时候和你夸过蔡升了?也就说了下这三淮府尹的名字而已。你倒是会和人家套近乎。 容菀汐这话说得,果然让人极其受用,蔡升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儿了,又有些不愧不敢当的害羞。 “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乃是下官的本分哪!岂能担得起殿下和娘娘如此赞誉?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蔡升谦虚道。 说话间,将容菀汐和宸王往府衙内引。 一进院门儿,就听这跪了一院子的人齐声道:“恭迎宸王殿下,恭迎王妃娘娘……” 宸王笑道:“都起吧,各忙各的去吧,不要把本王当客人,大家自在一些……” 蔡升先应了一声儿,便回身吩咐道:“殿下有令,各忙各的去吧。” 跪迎的人退下之后,蔡升道:“容下官亲自引着殿下去后院儿家宅中安顿可好?下官为殿下及王府家眷们准备的房间,早在十日前就收拾好了。” 宸王点头,道:“大人有心啦。” “大哥呢?是在府中呢,还是去哪儿了?”宸王问道。 见蔡升如此阵势迎接他,宸王就知道大哥一定不在府中。不然蔡升多少也会收敛一些,不会和他这么热络。 去岁巡视江淮一带时,和蔡升的确比较谈得来。若是从心底里说起,蔡升应该是占在他这一边的,但是为官之人,从来都是无法做到表里如一的。如今局势还未彻底明朗,对这党争之局是否已经开始,蔡升心里也是吃不准的。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一阵子里,少不了要有一番两头儿都不得罪的和中之举。 “太子殿下前日出发去淮滨府亲查河道了,估摸着要等后日才能回呢。”蔡升道。 “具体的整治规划、银钱用度,可都算好了?” “规划就是工部拟定的那些,太子殿下说要亲查一番,再等殿下您来了,一起商度一下,看看是否有需要稍作更改的地方。至于银钱用度,太子殿下说即便规划有所更改,估摸着也是小改动,无伤大局,因而已经先定下来了。折子已经呈报到京都城去了,只等着国库那边给拨下余款了。” 宸王点点头,以示听到了。 大哥还是很谨慎的么,生怕他过来后会挑毛病。但是于银钱用度方面的操持,却是当仁不让的。 但其实,大哥未必会真的在此番用以治理河道的款项中做什么文章。他越是先定了银钱规划,看起来像是在其中动了手脚的样子,就越不可能真的动手脚。大哥这做,是给他下套儿呢。 知道他来了后,听到具体规划分毫未动,款项规划却已经报上去了,必然会起疑心。这样一来,少不了将注意力都放在对他报上去的款项的核对上。到时候再在款项的规划上给他挖一个大坑,让他发现问题后到父皇面前去参上一本,等父皇怪罪下来,太子再将那问题圆满的圆上。 到时候,在父皇的眼里,他可就成了一个故意找皇兄麻烦的心机之人了。少不了要疏远他一阵子,更有甚者,甚至直接断定了他是心术不正之人。 这么明显的一个坑,他怎么可能往里跳? 大哥,你这坑挖得漂亮,但也只是挖完了放着而已了。 府尹的家宅在府衙后身,由一座假山隔着。 宸王去岁已经来过了,所以对这边的情况还算了解。但蔡升是个会办事儿的,给容菀汐介绍道:“下官的家宅里,自有一处大门和一个后门儿供下官的家眷们出入,平日里下官家宅的家眷们,是不可以由这座假山来府衙里找下官的。若是有事儿求见,则从大门那边绕过来,到府衙外找衙役们正经求见。”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这倒是和宸王那“泾渭”的用意相同。 “但下官自己就不那么严格要求了,平时到府衙里公干、回家去,都是走这条路的。殿下和娘娘住在下官的家宅中,也是只管方便就是,大可以在这边自在进出。不要看平日里没人走,就麻烦着绕远儿去了,如此可是折煞了下官。” 容菀汐笑道:“本妃自是与夫人们在一处,殿下平日里来府衙公干,自然是不会麻烦着的。” “如此下官就放心了……”蔡升继续道,“下官的家宅中,共有一妻三妾,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一个十三岁的小儿子。但他们都住在东宅里,下官给二位殿下和娘娘、夫人以及家眷们安排的院子,都在西宅,中间有一条小溪隔着,他们是打扰不到殿下和娘娘夫人们的。” “殿下和娘娘、夫人,就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家的府宅便是了。若有什么缺的短的,便差人去东宅和下官的夫人说,或是直接差人来和下官说,都行。娘娘就只管吩咐便是了。” 宸王笑道:“大人放心吧,我们是不会客气的。这一阵子一定在贵府中过得自自在在的。” 说笑着走了片刻,这淮安府尹的家宅并不算大,也就能有宸王府占地十之三四吧。过了小溪,到了西宅中,蔡升引着他们到了住处。 “西宅**有十处院落,太子殿下用了四处,剩下的都收拾好了,殿下随意挑选便是。”蔡升道。 “大哥住在哪一处?”宸王问道。 蔡升指了指左手边儿的一处较大的院落,道:“就是前院儿这个了。” 宸王随手指了下自己的右手边,问道:“这院子是空着的吧?” “回殿下,是空着的。” “本王就带着家眷们住在这几处院落里吧,离大哥也近一些。” 这西宅中的院落并不是规整建造的,太子住的地方,大概位于十个院落的中间,宸王挑的这一处,则是在这一片院落的边缘处了。 反正统共才十个院落,除了紧挨着太子、在太子一旁的那两个院落中住下,住在哪里都未免显得偏远了一些。而中间的那几处院子,显然都被太子的人占满了,太子的那些随从们是要护着太子的。 因而蔡升也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好,殿下和娘娘、王府家眷们,先进去看看屋里的情况,有什么缺的短的,下官立刻差人去置办。” “大人不要围着我们忙活了,先回府衙里忙活去吧,我们自己找周围的几处院子安置了就行了。”宸王道。 “也好”,蔡升道,“如此,下官就先退下了。殿下要是有什么吩咐,千万要差人来找下官。” “知道啦,一年不见,你怎么这么啰嗦了。”宸王笑道。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了哈……”蔡升向宸王施了一礼,乐呵呵的退下了。 这院子里有五间房屋,一间是带着一个小方厅、东西两面各为寝房和小书房的主房,还有三间只有一间寝房的普通居住房屋、一间是小厨房,东西各两间、分与主房两侧。 “妾身住这间,临着小厨房,还能给殿下做些点心什么的!”卢采曦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蔡府安顿 宸王和容菀汐进了院子里查看,卢采曦很自然地就跟了进来,在院子看了一番后,不用经过邀请,自己就选了小厨房旁的一间卧房。 宸王道:“你还是住对面儿去吧,万一真有人用小厨房,许是会将油烟熏到你屋子里。你要想做什么吃食,左右不过是这一个小院子,过来就是。” “是,妾身听殿下的。”卢采曦喜着笑道。 “云裳和秋燕一间、初夏和知秋一间。”宸王回身吩咐道。 “殿下……”雷停有些担心,“要不要让蒹葭跟着几位姑娘挤一挤?” 宸王笑道:“没必要弄得那么拥挤。让蒹葭和你们一起住吧,好在一旁的院子也不远,只隔了十几步而已,你们就去那个院子住……看一下咱们的人,有两个院子就够了。咱们也别占着人太多的房舍,免得他们照看起来麻烦。” “属下刚刚看了一眼,一旁的院子也是这样的五间房。蒹葭自己住一间,属下还是和卓酒住一间,追风和敬雨住一间,大志大哥自己住一间,这样一个院子里主足够住下了。”雷停道。 宸王点点头,道:“你们先去安顿,大志留下,和本王过来。” “是。”雷停他们和陈大志同时应了一声儿。 宸王叫了程大志进屋,交代道:“你就别和他们一起住了,你出去找那些押送着风元山庄的人过来的兄弟,在那附近再找个院子,叫上一直在暗处保护咱们的兄弟们一起住。你们也歇一歇。” “殿下,不用咱们在暗中保护着了吗?” “不必,在淮安府中一定就有暗中保护咱们的人。你们再保护着,辛苦了咱们自己不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们只需留意着淮安城内的情况就行了。这一阵子里,留意着淮安城内的情况,要比留意着府衙中的情况更有用。” “是。”程大志应了一声儿,道:“属下这就去办。” “看好了那些风元山庄的人,等后天太子回来,咱们再送他。可不能让他们先逃了。” “殿下放心,属下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是极其稳妥的。”程大志道。 程大志退下后,宸王和容菀汐收拾了一下,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放在柜子里。这屋子里本就极其干净,所以其他的是没什么可收拾的。 宸王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地走到床边去,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却吩咐容菀汐道:“菀汐,本王要换药。” 容菀汐听了,开门儿叫云裳道:“云裳……你去烧些热水来,殿下要泡脚。顺带着把泡茶的水也烧出来。咱们沏些热茶喝。” 云裳应声而出,道:“奴婢这就去烧。” “辛苦你了。”容菀汐笑道。 “娘娘抬举奴婢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云裳施礼道。 如今不比在江湖中,一进这淮安府,许多规矩都要重新守起来了。容菀汐不能和宸王你啊我啊的胡乱说着,这些小丫鬟们也不能像是在路上那么逍遥自在了,言谈举止都要拘谨起来。 容菀汐关上房门,向床榻上看了一眼,看到宸王正一脸含笑地看着她呢。 “殿下这么看着妾身做什么?” “你变脸变得可真快,一到淮安府落脚,马上就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派头儿来,使唤起本王的丫鬟来了。”宸王道。 “这本就是云裳的分内之事。若是到了这里,妾身还为殿下烧水泡脚,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人人都只有羡慕你我夫妻恩爱的份儿!”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往前院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是吗?可不是人人看着都羡慕呢。” 宸王故作不解,道:“哦?王妃的意思是,担心太子看了你我二人夫妻恩爱,心里不舒服么?” “那前院儿里,真的只有太子么?若是真的只有太子,殿下怎么会偏偏带了卢美人前来,而不是薄美人、柳美人、冯美人呢?” “你不是知道的吗?刚好她去求见,就顺带着带上了她。”宸王道。 容菀汐含着一脸了然的笑意,转身去拿药粉了,并不戳破他。但实际上,这一番了然的含笑,杀伤力却比用言语戳破他更厉害些。这点容菀汐一直都清楚。就像宸王每每这样一脸了然地含笑看着她似的。 “真是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宸王嘀咕了一声儿。 “一旦大哥知道我要过来的消息,一定会在半路上就派人去接月儿,为的就是要给本王个不痛快。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谁不痛快。”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心想,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你就是不痛快的。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还嘴硬什么? 前院儿,从外头儿回来的小桃道:“夫人,已经打探清楚了。宸王殿下就住在咱们后院儿,王妃娘娘也跟来了,还带了一个美人。现下他们估计已经安顿好了,毕竟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秦颖月点点头,道:“就当做咱们不知道,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若是回头儿有人过来求见,你就说我身子不方便见客,知道吗?” “是,夫人。”小桃应道。 太子把她接来,为的就是给宸王找不痛快的。虽说她明白太子的意思,但是现在太子不在,她是绝对不能单独见宸王的。等太子回来了,若是知道她单独见陈宸王,虽说嘴上一定说她聪明,主动去给宸王找不痛快,但心底里,一定是极其不舒服的。 这一次,她就装作没有看出太子的意图,只是继续做一个傻女人。让太子以为,她感念于太子殿下出行也带着她、自以为太子殿下对她很深情呢。 女人若是蠢笨,就拴不住男人,尤其像宸王和太子殿下这般聪明的男人;但女人若是太聪明了,就会让男人觉得可怕。所以该装傻、能装傻的时候,就一定要装傻。 不多时,云裳烧好了水,将泡脚的热水提了进来,自己在屋子里找了泡脚的盆,到床前去服侍宸王泡脚。 “你把帕子给本王就行了,等下本王喊你来倒水。”宸王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便没有继续在宸王身侧侍立,奉了帕子给宸王。 “娘娘,沏茶的水也烧好了,娘娘可要沏咱们带来的茶?” 容菀汐到柜子里去,从他们带来的东西中翻出了一个小木头罐子,递给云裳,道:“一路上咱们都坐在马车里,久坐伤肝气,我从府里带了些干玫瑰花儿,你拿去给卢美人和你们两个丫头房里分了。大家泡着喝,舒一舒肝气。”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拿着茶壶和花茶罐子出去了。 及至晌午,东宅的人过来,说老爷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为殿下和娘娘摆了接风宴,恭候着殿下和娘娘过去呢。 容菀汐和宸王叫上了卢采曦和伺候用膳的云裳,直接随着这来传话的小丫头出去了。却见这小丫头不是往东宅去,而是往前院儿去了。 容菀汐叫住她问了一嘴:“太子殿下不是出去了吗?前院儿里可还住着什么人?” “是慧美人在住着,殿下带了慧美人一道儿过来的。”小丫鬟道。 “去吧。”容菀汐一摆手。 小丫头跑到前院儿后,容菀汐笑道:“看来太子殿下打着和殿下一样的算盘呢,都想着江淮多美女,有的是新人可以玩儿,何必多带着旧人?” “但是大哥可比我强多了,人家只带了一个最有用的慧美人。”宸王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妾身是无用的不成?”容菀汐笑道。 宸王四下看了看,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岂止是无用的?简直是给本王找麻烦的。如此每日看着你,太子万一动了歹心可怎么办?本王未免要时刻提防着,别让别人把你偷了去。”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脸,道:“放心吧,你的头上金光闪闪的,一定绿不了。” “哎……”宸王却是叹了一声儿,又低头附在了她耳边,“这可分要从哪儿方面去看了。从身体上看本王是绿不了,但是从心里来看,本王早就绿得不能再绿了。” 容菀汐又打开了他,嗔道:“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但声音却是笑着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人说的是这么讨厌的话,她却还笑得出来。 卢采曦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五步远的距离走着,看到这二人这般亲切而语,看到容菀汐和殿下这般放肆,竟然打了他的脸两下儿,可殿下却一丁点儿恼意都没有,反而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这心底里,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到了东宅,刚和蔡升的夫人见过了,就听小丫鬟回来道:“老爷、夫人,慧夫人说,身体不太舒坦,不能过来一起用午膳了。说让奴婢代她向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问好儿。” “哦?慧美人病了?”宸王关切道,“可招人瞧过了?要紧不要紧?” “殿下放心,妾身这就让人唤了府里的大夫去瞧。”蔡夫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碗寿面 “殿下放心,府上的大夫是很有些本事的。若慧夫人只是一些小病症,是很容易能调理好的。”蔡升道。 “如此就好,大哥可是极为看重这位慧美人的。若是美人真的有什么闪失,大哥可要心疼死了!”宸王道。 蔡夫人却是看了宸王一眼,若有所思。容菀汐看出了蔡夫人的神情,心下觉得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是蔡夫人的反应,而是宸王为何会当着蔡大人和蔡夫人的米面儿,表露出对秦颖月的关切来? 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么?这一次,她可真是有些看不透宸王了。 只有蔡大人和蔡夫人作陪,说的不过是一些来路上发生的事儿,以及这一年来江淮这边的趣事儿。虽是听着有趣儿,但也是不甚重要的。 午膳过后,容菀汐和宸王回西宅去。看了前院儿一眼,容菀汐道:“听说慧夫人病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瞧瞧?装作不知道,总不太好吧。” 宸王知道容菀汐是故意挑衅他呢,因而不服输的笑道:“好啊,咱们这就去瞧瞧。大哥不在,本王得代大哥照顾好慧夫人啊。” 容菀汐却是不接话儿了,也没有要往前院儿去的意思。心想,自己也真是糊涂了,逗他干嘛?宸王是很有些倔脾气的,在感情之事上,你越是激他,他就越是会去做。 宸王去看秦颖月,虽说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而且就算太子回来了,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之前的事儿,宸王越是放在心上,越反而显得不坦荡。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反而而是最好的应对。 基于理智来说,宸王去看秦颖月,的确是应该且妥当的做法。但从感情上来说……她的意思是,从宸王的感情上来说,她是不希望宸王去看秦颖月的。 宸王是当局者迷,不愿意相信上次的事情和秦颖月有关。但是身为局外人 的容菀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如果宸王主动去找秦颖月,秦颖月一定会利用宸王的感情,算计他。 毕竟是她的合作伙伴,她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别人的圈套中,更何况是激他落入别人的圈套中。 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哪儿能那么容易收回的? 只能希望宸王别真的一根筋,这就要去前院儿了吧? 正担心着,忽听宸王回身道:“采曦,你和王妃去问本王办件事儿。” “殿下请吩咐……”卢采曦忙上前来。 “太子的慧美人病了,如今咱们同客居在此,理应去问候一番的。但本王有些困倦了,不想去折腾,你和王妃过去问候一下吧。若是慧美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就帮她办了。” “是。”卢采曦自以为得到了宸王的器重,很是高兴地施了一礼,应道。 容菀汐嘴角含笑,实际上,这一次宸王也真的是重用她了。 宸王竟然会这样吩咐,这是容菀汐没想到的。还以为宸王一旦遇到了秦颖月,就会失去了理智呢。可如今,宸王的这一番吩咐,倒像是在算计秦颖月似的。 不管怎样,宸王在遇到秦颖月的事情时还能保持理智,这都是一个好现象儿。 既然宸王做了如此理智的一番安排,容菀汐自然要“遵命”了,带着卢采曦我往前院儿去了。 “慧夫人可在吗?听说慧夫人病了,殿下差本妃和卢美人过来瞧瞧夫人。”容菀汐向院内喊道。 不多时,慧美人身边儿的小丫头出来道:“娘娘、夫人,我们家夫人身子不舒坦,不方便见客。” “正是因为夫人身子不舒坦,我们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瞧瞧的。自家妯娌间,咱们也不需那些讲究,夫人无需起身,我们过去瞧上一眼就行了。”容菀汐笑道。 既然是宸王交代的差事,还是尽量给他办好吧。 “娘娘,我们家夫人病容倦怠,恐怕会冲撞了娘娘。夫人说,太子殿下出门儿了,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过来,夫人本该去问候的。可却无奈身子骨不争气,怠慢了殿下和娘娘。夫人说,待到身子好些了,一定过去向殿下和娘娘赔罪。” 听此,容菀汐笑道:“既然夫人不方便,我们也就不便叨扰了。劳烦姑娘告诉夫人,说本妃的意思,若是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儿的,尽管说一声儿。夫人的事儿,本妃和殿下一定会尽心的。”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是跟着容菀汐的,如今容菀汐说不进去了,她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而且殿下是让她跟着容菀汐过来做事的,就算回头儿殿下要追究这连人都没见到的责任,也追究不到她的身上来。 回到房中,一开门,容菀汐就见到一碗长寿面摆在桌子上。下意识的,还以为是宸王做的呢。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宸王是来不及吩咐人去做的。而在离开这院子之前,她一直都是和宸王在一起的,宸王并没有吩咐的机会。 “今儿是你生日?”宸王问道。 但是没等容菀汐的回答,便道:“是本王的不是,当初纳吉的时候,理应记着你的生辰八字的。” 容菀汐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忽略了这碗长寿面,回宸王道:“慧美人推说身子不适,说什么也不见我们。我们也不好非赖在门口儿不走,就回来了。但是看她丫鬟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慧美人应该不是什么大病,或许只是稍有不适罢了,殿下放心。” “本王原本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宸王笑道,“只是你提醒了本王,本王也觉着,还是例行问候一下的好。” 听宸王这轻描淡写的样子,容菀汐心内更是纳罕了。但想来宸王自有他的一番打算,而且其实这一件事情的态度,并不能说明什么。并不是因为在这事儿上宸王对秦颖月不甚上心,就是真的变了心,不再痴情于秦颖月了。 也是奇怪,宸王是否痴情于秦颖月,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想到这边?简直是闲得慌。 这碗长寿面,既然不是宸王吩咐人做的,那就一定是初夏和知秋这两个丫头的杰作了。现如今,也就只有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关系她的。 “快吃吧,等下面都坨了”,宸王笑道,“本王刚进院儿,就听小厨房里知秋喊道,说,初夏姐姐,可以下面了,小姐回来了。结果他们将面送到屋里,却只有本王,好不失望呢。” 容菀汐笑笑。这是两个小丫头的心意,她自然要领着。因而坐在桌边,细细吃着这碗长寿面。其实温度刚好可以下口,而且味道还不错。 他说,汐儿,等你十七岁生辰的时候,我就去你府上提亲,好不好? 他说,汐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 可是那一日,他也这么说…… 翎哥哥,今天就是我十七岁的生辰了……可是你在哪儿呢? 一时悲从中来,泪水涌入眼眶中,极力忍着……泪是忍住了、咽回去了,可吸面之时,到底还是发出了一声哽咽…… “菀汐?”宸王这才发现容菀汐有些不对劲儿了。 原本正想着,现在才刚儿中午,此时知道也不算晚,还是应该给她好好过个生日的。忽听得她的一声哽咽有些不对劲儿,忙到桌边去,坐在她对面儿。 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眼眶是红着的。可却是这般倔强,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看得宸王一瞬心疼,起身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里。温柔问道;“你怎么了?是想家了?还是因本王不记得你的生日,伤心了?” 后者自然只是玩笑而已,他知道这小女子是不在意他是否记得的。她在意的,并不是他…… “他说过,等我十七岁生辰的时候,要到府上去提亲……就只差这么一个月而已,就只差这么一个月……” 就只差这么一个月,今时今日,却已经物是人非。 一个月之前,她还憧憬着,父亲能成功辞官还乡、翎哥哥会来向父亲提亲……可一个月之后的此时,她却远在江淮,身边,是这个她一个月前刚刚认识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可却是平平静静的说着,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疼不已。 宸王不禁抱紧了她,安慰道:“你若想他,本王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到哪儿去看呢……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呢……” 是她亲手放弃了他,那日她如此伤他,此时说想他了,难道就能厚着脸皮去见么?置礼义廉耻于何地呢?又见终有散,她离开了,又让他自己如何面对这再一次的别离呢…… 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直到这一刻,自心底里涌出的深深的无力感,才使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前她不信命、她不服输,心底里,总觉得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可现在,打她的心底里,就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菀汐……”宸王轻轻唤了她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为你庆生 听了宸王这一声唤,容菀汐猛然惊醒。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宸王得怀抱中的。他就这么抱着她,抱得这么紧…… 可刚刚在他的怀抱中,她是一丁点儿都没有觉得别扭的。反而觉得无比温暖,反而真的把这个紧紧拥抱她的人,当做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依靠。 “菀汐……你怨本王么?”宸王的声音很轻,缓缓问道。 怨他吗?她有什么理由去怨他呢?毕竟他真的言而有信,救了爹爹的性命,毕竟是他帮忙,才使得她不必落入太子的魔掌中。 但若说一丁点儿埋怨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当初宸王是毫无要求的帮助她,那该有多好?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宸王是一个肤浅张狂的人,而不是这般城府幽深、笑如春风。因为如果宸王是那心中毫无思量的人,却还是想要报复太子、和太子作对,那么这件事情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或许宸王会救出父亲,然后再以美人或者侍妾的身份,随随便便的将她弄回府中去。只要她顽抗到底,让他觉得没趣儿了,自然也就赶出来了。 可偏偏宸王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下凡普度众生的神仙,不是那胸无城府的草包,所以他选择的,是一个折中的方式。既能报复了太子、也能救了一个良臣、还能给自己找一个安宁。 他只是聪明、只是理智而已,所以她有什么理由怪罪他呢? 看到容菀汐许久没有回应,宸王心内一沉。他早该料到,她的心底里,对他是有些许埋怨的。 可最终,却见她在自己的怀中摇了摇头。 容菀汐从宸王的怀里挣扎出来,不想让他这么抱着,也不想继续在房中待着。起身,背对着宸王静了片刻,开门对小厨房旁的初夏和知秋的房间喊了一声儿:“初夏,知秋……” “小姐……”初夏忙应声而出。 “面已经吃完了,收了吧。”容菀汐道。 她的声音和往日无异,听着,还有些欢喜似的。 “小姐这么快就吃完啦?奴婢做得好吃吗?”初夏兴冲冲的问道。 “当然好吃了。”容菀汐笑道。 初夏进了门儿,见小姐果然已经吃了大半碗,心下欢喜。笑道:“看来奴婢做得真的很好吃呢,小姐刚刚用过午膳,却吃了这么多。” 看到小丫头端着碗兴冲冲地出去了,容菀汐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小厨房中都有什么。” 随初夏出了门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眸光久久不愿离开。 到底还是错了么?可为什么偏偏,他不觉得错呢…… …… “菀汐,我们不是说好了,到了淮安府,要去买一把好琴的么?走啊,去集市上转转?”容菀汐一回屋,就听宸王笑道。 “嗯。”容菀汐点点头。 悠闲躺在床上的宸王,一个打挺儿起身,笑道:“逗你的!还是本王自己去吧!看你这一副心情儿不好的样子,带着你出去,可是会影响了本王的好心情儿!” 宸王走到容菀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本王出去转转,你自己好好儿平静一下。待到本王会来,希望这屋子里的味道已经恢复如常。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嗯。”容菀汐仍旧只是应了一声儿。 他是嫌和她闷在一处,见她这沉闷的样子,心里不痛快吧?既然是合作的关系,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和气气的,不要弄得气氛尴尬不舒服。宸王让她好好儿平静一下,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如同往日那般,像是挚友一样,自在一些、热络一些。这样彼此都舒服。 可有一点,容菀汐是不明白的。既然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让他不舒服,他只管去卢采曦的屋子就是了,何必非要和她腻在一处? 看到宸王脚步轻快地出去了,容菀汐摇头笑笑,想什么呢?不去卢采曦那里,自然是因为宸王已经不待见卢采曦了。是人家自己心里的事儿,自然是和她的存在没有关系的。就算这屋子里的人不是她,只是一个可以让宸王安心待着的处所,宸王也会选择回到这里来的。 宸王出了门儿,果真一路往市集那边去了。 淮安府很大,十里长街,甚是繁华热闹。江南的清秀女子们行走在这些秀美雅致的楼舍中、街道上,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就连这些铺面的名字,取得都是透着灵动的水乡之气。 譬如这“轻歌雅舍”、“曼舞红楼”、“君来居”、“留客坊”、“清风伴酒”……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妓馆、客栈、酒楼之类,但看起来就如同从书卷中走出来一番,颇为有情调的。不带菀汐一起出来转转,还真是遗憾。 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不能让菀汐知道的。 一路沿着长街到淮水边儿上去,长街的尽头,就是风国著名的淮安码头。四面八方的商旅们,多从三淮码头这便走货,这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很热闹。 宸王觉得这边不够安静,不可取。便沿着码头一直往下游走,想要找到一个僻静的水边儿。但是沿着这码头走过来,忽而有了另外一个念头儿。回身看着自己走过来的这一条长长的路,宸王觉得,实在有些太单调了。若是在这一路上都挂满大红的灯笼,那才好看呢。 让菀汐一路沿着这红彤彤的颜色走来,找到他,不是要比他带着菀汐过来,干巴巴地放电灯、放河灯,要有趣儿得多吗? 宸王拍了下自己的头,暗想道:“早儿怎么没想到呢?” 沿着码头一路往下游走,渐渐脱离了码头的繁华,只有一条建造在淮水边儿供百姓们散步的长长木板路。走在其上,脚踩木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如同走在木桥上一般。 长路的尽头,已经是这淮安府的西郊了。通常散步的人们是走不到这里的,嫌累,都只是在这条长路上,走到中间便折返回去,在这其中散步。 但淮水依旧清澈,站在水边儿上,清风徐来,脚下的土地很柔软,和那经过建造的水边步行路是不一样的感觉,多了几许去璞归真的天然之感。 而且这边已至西郊,再往前走,有一条长长的过河桥,是通往对面儿的村子的。这一片水边的土地,相比于淮安府的紧凑拥挤,便显得空旷了些。若是好好儿布置一番,这里一定美不胜收。 如此想着,在这边儿好好考察了一下情况,就往集市上跑回。 去杂货铺子买了许多蜡烛和灯笼,回到府衙去,直接提着这些东西从正门儿而入。 看到宸王亲自提着这大包小裹的进来,蔡升忙迎了出来,问道:“殿下怎么亲自去采买东西?让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啊!” 宸王忙活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急匆匆走进了后堂里,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了,这才道:“你不许给本王声张,只需按照本王的要求给本王出人就是了。” “啊……是是是,殿下尽管吩咐就是。”蔡升有些懵了。 “你去差人给本王做四个大木头牌子,能插进土地里做提示之用的那种。然后再给本王找几个今日没什么差事要办的衙役……也不用太兴师动众了,有三个人就行了。去办吧。”宸王吩咐道。 蔡升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儿,出了门儿,才仔细回想了宸王的话,照做去了。 不多时,蔡升已经带着四个可以插入地面做标牌的大木头牌子、并着三个衙役进了屋。 宸王看了眼三个衙役,道:“你们都回去换上便服,到码头上去等本王。” “是。”三个衙役颇为郑重的,声如洪钟的应了一声儿。 衙役们走后,蔡升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今儿是本王王妃的生日,本王要大干一场。”宸王道。 “啊……”蔡升还是有些糊涂。 “去给本王拿笔墨来,本王要写字。”宸王道。这时候可没心思和蔡升解释什么,时间紧迫啊。 他还要去布置场地、还要去码头上租船,许多事情要做呢。 蔡升虽然不甚明白宸王所说的“大干一场”指的是什么,但看到宸王很认真的样子,也就话不多说,只按照宸王的要求去办了。 拿了磨好的墨、笔,给宸王放在了屋内的圆桌上。 见宸王在四个木板上写着:“若非有急事,望父老乡亲们不要从此处同行、踩踏,不胜感激”。 四个木牌上,都是如此写着。 见此,蔡升便道:“是哪里不方便让百姓们通行?殿下告诉下官,下官直接让官差去封了那条路不就得了?” “不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宸王道,“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岂能利用官府徇私?要不是本王不方便回去调人,就连你的那三个公差,本王都不用……对了,千万不要和王妃说本王回来过,也不要和她说,本王神神叨叨的在安排着什么。明白吗?” “是,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蔡升道。 心想,殿下您还知道您现在是神神叨叨的啊。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甘之如饴 宸王写好了牌子,便拎着、扛着他的大包小裹出了府衙。蔡升很好奇,很想要跟上去瞧瞧,但是殿下并没有说让他跟着,他也不敢贸然了。只有压下了心里的好奇,回来问问那三个办差的人就是了。 那三个公差应是回家换衣服去了,宸王到了码头上,还没见他们过来。自己若是和这码头的管事打交道,是不方便的,还是要让三个公差出面才行。因而先去租船。 挑了一艘不太大,但内里布置十分雅致的小游船,定了下来,要他现在就将船驶到西郊那边儿去。 又在码头边儿上等了一会儿,才见那三个换了便装的公差急匆匆的赶来了。 宸王道:“你们的腰牌还是带着的吧?” 对公差而言,就算换了便装,腰牌还是不会离身的,这是他们的身份和底气。 “回殿下,带着呢。”三人异口同声道。 “好,你们去码头管事的说,就说我们要在这里挂灯笼,让他们通融一下。” “要说是殿下的意思吗?” “最好不要”,宸王道,“就只是亮明了你们三人的身份就行了。反正这边一到灯节的时候,也是由官府操持着挂灯笼的,不是吗?想来管事的会卖给你们面子的。” 宸王早就见到这码头上有抻着铁丝的高杆,铁丝一直抻到步行路的尽头处,就知道这是年节的时候,用来挂灯笼的所在了。蔡升把淮安府治理得很好,一到新年、元宵灯节、中元节,都由官府出资出力,在码头这边挂灯笼,弄得整个淮安府的气氛甚是温馨,让百姓和往来商旅们,都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 但这日是不在节日之时的,蔡升的那些个宝贝灯笼,估计是在库房里睡觉呢。 不多时,三个官差回来,道:“殿下,办妥了。管事儿的见过我们,很给面子。” 淮安、淮滨、淮阳这三个在淮水边儿上的码头,以及湖州、泉州、宜州这三处在澜江边儿上的码头,都是官府建造、官府管辖的。所以这管事儿的也是官府的人,见了衙门里的公差同僚,自然是很给面子的。 宸王指着放在地上的一个大布袋子,道:“这里面都是灯笼,你们就沿着过节的时候,官府挂灯笼的这条路,都给本王挂满了。” 宸王看了眼天色,道:“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先挂满,别点着。本王租了一辆小游船,在西郊水畔,你们挂完了,就到那里歇着去。不过估摸着,没等你们挂完,本王就回来了。去吧。” “对了,还有啊……剩下的这两个小袋子和木牌,你们可得给本王看好了。弄丢了,本王扒了你们的皮。” 三个衙役笑道:“殿下放心。” “嗯,去吧。”宸王说完,又往集市那边快步而去了。 看到宸王有些小跑儿的样子,三个衙役你看看我看你的,和蔡升一样儿,都蒙了。 “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啊?临时抓了咱们的差,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挂灯笼而已。但看那郑重的样子,又像这事情很重要似的。” “嗨……都说宸王殿下贪玩儿好色,估计是又想出了什么好玩儿的点子吧……不过说起来……”这位衙役压低了声音,道,“宸王殿下为人可比太子殿下和善得多,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几个官差说着,便也都忙活起来了,不敢耽搁。 宸王到了集市上去,进了淮安府内门面最大的酒楼——清风伴酒。上次来的时候,蔡升请他在这里吃过一顿酒,这里的菜肴做得非常不错。 点了十道小菜儿,一壶招牌佳酿,让他们于戌时送到西郊淮水上的一艘小游船内。又打听了哪里有大面积的花田。 “西郊那边的花儿就不少啊”,小二道,“但如果客官您想要再多一些的花儿,就到上游东郊去,那边的花儿要比西郊的花儿稍微多那么一点。”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什么农家栽种的平时用来售卖的玫瑰花儿啊、菊花啊之类的花田。” “那您就去南郊王家,他家有一个小花庄,只种植牡丹和月季和玫瑰花,那花儿开得一片一片的,可好看了!你就往城南走,边走边打听,等到了附近啊,你自己就能看着了。”小二的指点道。 “好,多谢。” 宸王道了声儿谢,就急匆匆的往城南去了。这王家的花庄,因为只种植这三种花儿,平日里百姓们买作糕饼的花儿,都去他家,所以问路很方便,大家都知道。一个刚要去买牡丹花的大娘,带着宸王到了南郊的王家花庄儿。 南郊的房舍并不多,都是几处大院落。王家的房子较小,只有三间房屋,但是院子却很大,篱笆院儿围着,院子里都是花儿。 果然如同那小二所说,这颜色相近的花儿一大片的开起来,煞是好看。 宸王三样儿花各买了些,当然,他这“买了些”,可是和那些买来做糕饼、做胭脂的妇人们的量不同,是极其大量的。 王农户已经了不拢嘴儿,这位豪客一开口,就买了他这花园儿里的是十之三四去。 宸王问王农户要了大袋子,将这装满花枝花朵的轻飘飘的袋子扛在肩膀上,往西郊那边去了。 果然回到小船上时,那三个衙役还没走到这边呢。宸王先将船上给布置了。甲板上、船舱内,都铺满了花瓣儿。 看得船家已经瞠目结舌:“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弄这些花瓣儿干什么?追姑娘吗?您可真有心哪……” “船家,你可不要瞎说啊”,宸王笑道,“今儿是我娘子的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可不是追姑娘,都已经是娶回家里的人啦。” “这样说来,小伙子你这么做,可是更难得了!你娘子可真有福气啊!要是我闺女也能嫁着一个这样好的郎君,我可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呀!”船家道。 宸王笑笑,心想我那岳丈大人可不这么想呢。岳丈大人中意的好女婿,是他的爱徒翎王。 “殿下……” 宸王刚铺完花瓣,就见那三个衙役在岸边向他招手:“暂时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拿着东西,上船来歇着吧!” “是。”三人在岸边儿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船家将船驶到岸边,三人上了船,却是不敢动了。只能站在船边儿上。 殿下果然风流啊……这满船的花瓣儿,即便是他们这些男人看着,都觉得欢喜了,更何况是女人? “轻功会吗?这么短的距离,能飞过去吧?”宸王指了指船舱的门。 “呃……殿下,我们还是不过去了,我们就坐在这儿,挺好的。” “是啊殿下,我们还是不过去了。万一要是中途踩乱了您的花儿,您还不扒了我们的皮吗?” “也好!”宸王道,“我看你们也是保命要紧。我下船去,你们把剩下的东西给我扔下来。” “好嘞!” 宸王提气用轻功飞下了船,接了衙役扔下来的东西,便去岸边忙活了。 先将四个木牌插在他要占用的地方的四边,划好了范围后,就开始在划好的范围内铺花瓣儿…… 看着这位俊公子忙碌的身影,船家问道:“几位公子,刚刚听你们管这位公子叫……殿下?他是谁啊?这是他的名字吗?” “这是当今的宸王殿下啊船家!”一个衙役道。 “啊?真的啊?”船家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衙役笑道,“我们是官差,骗你干嘛?如果不是宸王殿下,哪一个富家公子能使唤得动我们给他打杂儿?” 衙役说着,亮出了腰牌来。 “哎呦!”吓得船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忙跪地道:“小的拜见官爷!才刚儿没看出官爷们的身份来,还望官爷们不要怪罪……” “老伯,快快请起”,一个衙役扶起了他,看了眼宸王,笑道,“你连宸王都没认出来。没认出来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呀?” “哎……”船家起身,道,“我是听说了太子殿下和宸王殿下要到咱们淮安府来,也觉得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可哪里想得到,这就是宸王殿下啊!” 看到岸边那个弯着腰,如同在田间耕耘的农家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铺着花瓣儿的宸王,船家简直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当今宸王租了他的船,而且此时还就在他船下,吭哧吭哧地劳作着呢? 这船家是读过书、做过商贾的人,也是颇有些见识的。再加上知道自己刚刚并未得罪宸王,于是也不害怕,喊道:“殿下,不然我们下去帮您吧?” “不用……”宸王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儿,“这事儿一定要本王自己做。” 得了宸王这话,船上四人也只有摇头哀叹的份儿。宸王殿下在船下辛劳、他们却在这里晒太阳,成何体统啊? “都说咱们这位王妃娘娘,是京都城的第一才女,如今看来,本事果然不小啊。如此驭夫有方啊……”船家感叹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小小谎言 三个官差同时点点头,表示对船家的话很赞同。 据说王妃娘娘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身出名门、容貌倾城、才华冠京都。昨日一见,便知道这传言不虚。几句话的功夫,就很得体地将宸王殿下和府尹大人的关系拉近了些,可见其聪明。而且这容貌么……可以说,即便江南出美女,但是这些美女和王妃娘娘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 要是自己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娘子,估计他们也会如同宸王殿下一样,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宸王自己忙活着,将他划定的范围内,都铺满了花瓣儿,然后用蜡烛围成了一个弯月的形状儿,在这些花瓣儿中间。等下天黑下来,点燃了,蜡烛红彤彤地一照,一定好看得不得了。看着自己的杰作,宸王很是满意…… “哎呀!糟了!” 忽然宸王一跺脚,又往集市那边跑去了。 “殿下,你做什么去啊?”一个衙役喊道。 但是宸王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简直快步如飞。 忘记买天灯和河灯了。幸亏他及时想起来了,不然今天的整个安排,少了这最重要的环节,岂不是无趣儿? 宸王在几家杂货铺子里精挑细选,选了一些很好看的天灯和莲花河灯。半个时辰后,衙役们和船家又见宸王大包小裹的回来了。 瞧着天色渐暗,宸王吩咐衙役们道:“你们三个把挂好的灯笼都点亮了,就可以回家吃晚饭去了。” “殿下不用我们帮忙了吗?”说实话,他们还想要看热闹呢。 “不用不用”,宸王道,“你们就照着本王的吩咐做就行了。” “是,殿下。”三人应了一声,一齐跳下了船。 船家道:“现在不用开船,小的和官爷们一起忙活去,多一个人手,也快些。” “也好,有劳老人家了。”宸王笑道。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啊”,船家笑道,“小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能见着当今宸王殿下不说,还能让殿下说着有劳,可是折煞小人了!” 船家说着,也跳下了船,跑着去追赶三个衙役了。 这船家老翁虽说五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身体健朗得很呢。 宸王看着船上自己的杰作,也生怕被踩坏了,用轻功飞了上去。 他的轻功虽说不怎么样,但是这点儿高度和距离,还是没问题的。现下就只等着酒楼的伙计送了酒菜过来、再唤人去叫容菀汐了。 渐渐日暮西沉,最后一缕晚霞的余晖也散去了,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估摸着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天色就全暗了下来。 清风伴酒的伙计送菜还是很准时的,刚到戌时,伙计就已经站在船下了。 “老伯,劳烦你将船横过来。”宸王道。 这样就能直接在船上将酒菜接上来了,免得伙计上船,会弄乱了他的布置。 “好嘞!”船家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船横在了岸边。 伙计举着一个大竹篮子,将食物递给了宸王。 “客官小心一些,莫要把汤水弄洒了。”小二提醒道。 宸王平平稳稳地接了,给了小二三两银子:“这篮子和碗碟什么的,我就不给你送过去了,这是给你们老板买这些东西的银子。” 说着,又递了几块儿碎银子给他:“这是给你的赏钱。” “好说”,伙计接了银子,笑道,“好说,回去我和我们掌柜的说!” 其实心里是不太高兴的,瞧这位客官风度翩翩、衣饰不俗的样子,还以为怎样也要打赏一辆银子呢!结果就给了这些碎银子。但是有也总比没有强,反正三两银子买这些碗碟足够了,他从中昧下一两也无妨。 宸王提着篮子进了船舱,自己亲力亲为的将这些菜品酒水摆在桌子上。再在桌子上点燃一枝红烛,自己后退几步看了,觉得……太美了。 这船舱内的布置本就十分雅致,再加上他的这一番布置,花瓣儿、红烛、美酒佳肴,就不信那小女子看了不感动! 哼哼……菀汐啊,这一次是你是要栽了。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叫船家,吩咐了几句,就让船家去照办了。 “不好吧殿下,可别弄巧成拙,白准备了这一番啊?”船家提醒道。 “放心,本王心里有数儿,你只管去照做便是。” 船家也只好应了一声,按照宸王的吩咐去办了。 晚饭是由蔡府的奴婢们送过来,在房里吃的。宸王没回来,容菀汐自己在房中吃的晚饭。撤碗筷的时候,不免要听初夏的一番唠叨:“殿下也真是的了,明明已经知道了今儿是小姐的生日,却还是不见个人影儿。” 容菀汐却只是笑笑。 这屋子里的气氛,已经让宸王觉得不舒服了,所以他自然是不愿意回来的。江淮多美女,谁不知道?宸王到了这里,可是如鱼得水了。估计这两日都要瞧不见人影儿了。 容菀汐是不在意他回不回来的。只是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心乱,到小书房去练字了,以求平心静气。 忽的听外面响起一个声音:“王妃娘娘……有一个老伯,自称是淮水边的船家,拿着宸王殿下的腰牌,非要见您。” 是东宅里的小丫头过来通传。 初夏的天气,自是开着窗子的。容菀汐在小书房里听得小丫鬟喊了这一句,便放下笔亲自出了门儿,心下有些纳罕。宸王的腰牌,怎么会落得一个船家的手中去? 可是有什么猫腻儿? 但若是这船家的身份有些蹊跷,蔡升是绝对不会把他放进来的。 “老伯,你找本妃有何事?”到了院门口儿,容菀汐问道。 “王妃娘娘,小的正躺在河边儿乘凉呢,见河水冲上一个人来。可把小的给吓坏了,好一番抢救,他总算是醒过来了。可是只给了小的这个腰牌,说让小的到府尹府去找宸王妃,就又晕过去了!王妃娘娘,小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落水的。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呢,现在也不知死是死活,就只能这么照办而已。” 看到船家一脸的为难,容菀汐问道:“那人长得什么样儿呢?身上可有什么特征没有?” “可俊的一个小伙子了!小的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但却从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伙子。穿得也挺好的,衣料特别华贵……其他的么……啊!对了,那小伙子的脚受伤了,脚踝上好大一个血口子。” 原本容菀汐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虽说这老伯拿着宸王的腰牌,但却也并未往宸王身上想。毕竟宸王的水性之好,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可是如今听到老伯这么说,可是想不让自己往宸王身上想都难了。听得这老伯的描述,可不就是宸王么? “老伯,你快带我去瞧瞧!”容菀汐接了宸王的腰牌,有些着急地说道。 宸王水性很好这是不假,但若是在脚受了重伤,使不上劲儿、不灵活的情况下呢? 想着宸王或许受到了歹人的算计,一时竟是心急如焚。领着老伯直接从西宅的后门儿,往码头那边去了。 来的时候,他们虽说不是从码头那边过来,但是宸王给她指过码头的方向,说是在长街的尽头就是了。 老伯怕容菀汐找不见,别再走了弯路,因而快跑了几步,赶到容菀汐身前来,道:“娘娘恕罪,小的冒犯。容小的为娘娘引路,以免娘娘走了弯路。” “好,有劳老伯。”容菀汐道。 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这一口一个“有劳”的,听得老伯的心里只觉得承受不住。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能听到娘娘和王爷的“有劳”。前两日太子殿下来码头巡视的时候,可是好大的阵仗呢!他们都必须下船低头跪着,当时他也是倒霉,船在前头儿,自然也要跪在前头儿。可能是刚吃完点心,跪得急了些,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儿…… 这可倒好,太子身旁的那个小厮,霍地拔刀向他劈来!吓得他慌忙躲闪,连连求饶,说路自己只是打了个饱嗝而已。 就因为这一个饱嗝儿,那些护卫们瞬间将太子围在中间,用一道人墙护着太子。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没什么动静儿,那小厮才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收回去了。 可是太子殿下却是一丁点儿歉意都没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上船去了。 哎……为什么偏偏太子殿下是太子,而不是宸王殿下是太子呢? 宸王殿下这般爱民,若有朝一日真的是宸王殿下做了皇帝,可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福气啊! 容菀汐一路随着老伯往码头那边走,老伯知道她着急脚步也是很快的。到了码头,见夜晚的淮安码头仍旧很多人。容菀汐焦急地在其中找躺在水边的宸王,却是并未找到。 “老伯,你发现的那个人呢?你过来找我的时候,可托了什么人看着他吗?”容菀汐很着急地问道。 “没有啊……”老伯道。 容菀汐心内一沉,道:“你快帮我找找,人哪儿去了?这里哪里有晕倒了躺着的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君来允诺 “娘娘别着急,殿下不是在这边呢,是在西郊那边呢。咱们要走过这一条木板路,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啊,就看着了……娘娘你瞧,今晚码头上的灯笼多好看哪!娘娘你看,红彤彤的这么一片,过节的时候都没有今晚的好看呢!过节的时候啊,府尹大人让人挂的灯笼,那都是用过好几年的了,色彩也不如这新的绚丽。” 容菀汐哪有心思看这灯笼啊?只是焦急地问道:“沿着这条路走就是了吗?” “对对对,咱们沿着这条路走就到了。娘娘,您别着急啊,人肯定没事儿的。”船家已经看不下去了。觉得这原本是一件大好事儿,宸王殿下为什么偏要这么吓唬娘娘? 看到娘娘为殿下如此焦急的样子,他这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心里不落忍儿了。 容菀汐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哪能不急呢? 见老伯的脚步并不快,到了这条河边的步行路上,反而像是散步一样。想着可能是老人家走得累了,或者是并未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觉着今晚的灯笼很好看,忙着赏灯笼呢。 因而道:“老伯,您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还是慢慢儿走着。我先到前头儿去看看。” “哎,好,好……”老伯道。 接下来,就是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两人独处的时间了,他要走得更慢一些才行。等殿下和娘娘上船了,他再过去开船就来得及。 夜晚出来逛街的人们,看到淮水边又亮起了灯笼,都觉着也不是年不是节的,怎么又亮起了灯笼呢?因而也都三三两两的往这边散步,凑凑热闹。 官府一到年节都会挂灯笼的,所以百姓们在今日见着了,只是觉着有些奇怪而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格外稀奇的。没有乌泱泱地往这边涌来,就只是自在散步而已,并不混乱。 人群中,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锦袍的男子格外出挑。 男子身材颀长健朗,容貌极其英俊,尤其是负手行走的卓然气度,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男子的脸色是极平静的,但是那好看的眉宇间,却有一抹浓浓的愁色。一看之下,便觉他是在极度的悲痛之中的。 汐儿,今日是你的十七岁生辰。我说过,你十七岁生辰的时候,我会去府上求亲的。可如今,这亲是求不成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来看看你…… 汐儿,我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不管你是否记得,我都会以我的方式来允诺。 纵然这允诺的方式如此无奈,就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可我还是来了。 不知……你愿不愿意见到我呢? 前一阵子,收到了母妃的书信。母妃说,宸王和宸王妃夫妻恩爱,在京都城中已经被传为佳话,父皇心里也欢喜。 他不觉得汐儿能真的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不觉得汐儿会真的移情三弟。他知道,汐儿之所以嫁给三弟,只是无奈之举。包括汐儿那日的放弃,都是迫不得已的。 回去之后,他细细想来,知道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如果那日汐儿真的选择了他,太后和父皇真的会让他们如愿成婚么?不会的。容家会遭殃、母妃会遭殃、汐儿自然也难以幸免。因为这是皇家的耻辱,太后和父皇会认为,这是汐儿带给皇家的耻辱、这是母妃教导不善而带给皇家的耻辱。 但他会得以幸免,因为他是父皇的儿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剥夺一切爵位、发配边疆终生不得还朝。 事后回想起来,他知道自己那日的做法实在是太自私了。 当日他那样做,无异于逼着太后和父皇将所有的难题都抛给汐儿。 他曾经以为,他会保护她一辈子、给她安定和依靠,可却偏偏,将她陷入到那样艰难的境地中。而且那事情之后,让京都城的文武百官、百姓们,都怎么看待汐儿呢?少不了要有一番闲言碎语。 原本三弟府中的姬妾就多,汐儿嫁过去,必然被她们所不容。如今有了这样一个现成儿的羞辱汐儿的由头儿,还不要常常拿着大婚当日的事情奚落她吗? 也不知道汐儿有没有怪他。 他不担心汐儿会真的变心,但他担心汐儿会故意疏远他。因为以他对汐儿的了解,他知道,什么事情,汐儿都会自己憋在心里、自己承受自己扛。哪怕心里再苦,为了不给他带来麻烦、为了他的安稳,对他的不舍、对他的情,她都是不会再表现出来的。 前些日子母亲的信中,说父皇有意将淮安府蔡大人的嫡出小姐许配给他。因现任三淮盐道的李大人已过花甲之龄,身子骨儿愈发的弱了,已经再三向朝廷请辞还乡。父皇有意提拔淮安府尹做三淮盐道。如此一来,蔡家小姐的身份就更贵重了些,是配得上做他的正妻的。 母亲的意思是,一切随着他的心来。若是他不愿意娶,总有应对的法子。父皇的赐婚,估计是要等蔡大人接任了三品三淮盐道之后,才会以太后的名义降一道赐婚的懿旨,将这事儿给敲定下来。所以在皇祖母正式降旨之前,他们还是有扭转的余地的。 刚好听说了父皇派三弟辅佐太子整治三淮河道,带了菀汐到淮安府来。他便赶了过来。想着,既可以见见菀汐,也可以见见蔡家小姐。 但是见蔡家小姐,为的就只是为推脱父皇的赐婚弄一个由头儿罢了。 他已经修书一封给母妃,意思是,待他见过了蔡家小姐之后,由母妃劳烦姨母,将他不满意蔡家小姐的意思透露给父皇和太后。 父皇和太后纵然有意让他快些成婚,但也不可能非要逼着他娶一个自己见了就不满意的女人。估计只能再给他物色其他人选了。这样一来,又能拖延一些时日。 为在宫中的母妃着想,在能拖延的时候,最好还是用拖延的方式。实在拖不了了,再想别的法子。 因着还没有做好要去蔡府见三弟和菀汐的准备,就只是随着行人,漫无目的的在这入夜后依旧繁华热闹的淮安十里长街上走着。随着人流,渐渐走到码头去,走在这条河边的步行木板路上。 红灯笼摇曳、弯月朦胧、群星璀璨,河水盈盈泛着鳞波……与边疆的旷野辽阔不同,这江南水乡里,处处都是婉约雅致。看惯了边疆风景,如今置身在这江南水乡之中,也是别有一番感受。 这条木板路的尽头处,围了好多人,尤其是姑娘们,兴奋地说着什么,时而还有一两声花痴的尖叫。 反正也是闲逛,翎王快走了几步,索性去凑热闹。听得前方不远处,有人说道:“宸王殿下对王妃娘娘可真好啊……” “是啊,瞧瞧这河边儿的布置,可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呢!” “我还好奇呢,怎么今儿河边儿忽然挂起了灯笼,不年不节的。听小赵官差说了才知道,原来是宸王殿下给王妃娘娘庆生呢!” “都说宸王殿下酒色风流,看来可是谣传呢!我看咱们宸王殿下的这一颗心啊,都扑在了王妃娘娘身上,哪儿还有心思去找其他女人呢!” 越到近前,翎王听到的议论就越多,眉头已经深深锁起了。 容菀汐先前是很着急的,可是将老伯甩下走了几步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老伯说了“殿下”,可见老伯是个聪明人,已经从腰牌和宸王的话里,听出了宸王的身份。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还不知轻重的让她看这河边儿的灯笼?难道他不知道当朝宸王的性命有多贵重么? 而且老伯的那最后一句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老伯说,殿下一定没事儿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看了看这挂在河边儿的红灯笼,再想想老伯的话。老伯的意思是,这红灯笼若是不年不节的,是不会挂上来的。而且显然也说明了这红灯笼并非是官府所挂。 如此想着,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宸王是在骗她呢! 可是如此拙劣的骗局,她居然还要人提醒才能想得通,也真是蠢笨得可以了。 一时心里憋闷,也不知道是在气宸王骗她,还是在气她自己的愚钝。 但缓慢地散步走着,却也不免欣赏起这一番红灯笼摇曳的美景来…… 及至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果然看到,宸王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的前方呢。 而他的身旁,是一个由红烛摆成的弯月,和今晚天上的月亮一般形状。月亮周围,都是美丽的花瓣儿,花瓣儿外围还是一圈儿红烛。 见此情形,哪儿能不觉得惊喜? 待到走近了,看到那木牌上的内容,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话啊?还不许人家从此路过了,简直是占山为王的调调呢! 以至于此时站在宸王面前,看到他翩然的身姿,一脸深情的样子,却只是觉得滑稽好笑。 原本他为自己花了这一番心思,她是应该稍稍配合一下的。好歹做出惊喜感动的样子来。但现在,两人在无言相识了好长时间,看起来好像是一番深情对望之后,她却只是说:“你干嘛啊?弄得如此大的阵仗?中午吃多了劲儿没处使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心之愿 宸王刚想要说一些动情的话,这“菀汐,生日快乐”都在嘴边儿了,可却听到了容菀汐在深情地看了他半晌之后,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好悬没背过气去! “来来……你过来……”宸王向容菀汐招招手,想要让她更近前一些。 但容菀汐却只是含笑不动,问道:“干嘛?我在这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过去干嘛?” “来,我和你讲讲道理……”宸王说着,猛地将容菀汐拽到了身前。 “呀!殿下要亲王妃啦!” “亲一个!亲一个!”一旁百姓们开始拍着手掌起哄! 原本宸王是想要把容菀汐拽到自己身前来,好好儿和她讲讲道理的,让她知道什么叫“感激”。可是容菀汐并不料他的忽然一拽,脚下一个踉跄,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为了防止两人摔倒,他自然要牢牢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两人。 如此一来……两人是鼻尖相对。他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点,就成功亲上了。 一时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这小女子也忘了离开,他也忘了进一步的举动。就只是这么出神地看着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了百姓们起哄的声音。而显然他们已经起哄很久了。 “亲一个!亲一个……” 就在宸王回过神儿来的同时,容菀汐也回过神儿来,挣扎了几下,想要离开,但宸王却将她箍得更紧了。 “爱妃,他们让我亲你呢……”宸王低下头来,手上一用力,她的身子便已经紧紧他的胸膛了。 容菀汐心里有些恼,挑衅地看着宸王:“人家让你亲你就亲,有没有点儿主见呢?多窝囊!” 宸王看到容菀汐那挑衅的眼神儿,还以为她要说“你亲啊”。但却没想到她在挑衅地看了他一句,竟然说的是这样的话。可见这小女子有些怕了。 她这么聪明,也很了解他,。自然能想到,只要她说“有种你亲”,那么他一定会做出有种的事情来的。所以她不能从这个角度去激他,而只能换了另一个角度。可即便换了一个角度,也同样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现在,她已经是送到自己嘴边儿的一块肥肉了。要是放弃的话,也太窝囊了吧?问题是他也舍不得放开手啊…… 宸王低头含笑看了她半晌,在她耳边道:“可是本王自己心里也想亲……亲了,大不了回头儿被你欺负个十天半月的,你说行不行?” “我没空儿和你闹啊!你放开我!”容菀汐继续挣扎。 “亲一个!亲一个……”百姓们还在起哄。 容菀汐一直都觉得他们风国的百姓们都很可爱,可现在……真是恨不得把他们都拉出去杀头啊!起什么哄啊!这人原本就色胆包天的,你们不起哄,这送到怀里的美人儿他都是不会放过的,更何况还有你们在一旁起哄激他啊! “本王要是不放呢?”宸王低笑着,向她耳边吹气。 “你的骄不想要了是不是?”容菀汐一脚踩在了宸王的脚面上。 “咝……”宸王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却是……不放手。 铁了心了啊?这都不管用? 容菀汐的脚在他的脚面上碾了一下,挑衅道:“你放不放?” “不放!”这小子坚强得很呢! 这毕竟是一只原本就伤了的脚,容菀汐正想着要不要再碾一下的时候…… 宸王已经不给她这个思考的机会了,放弃了拉锯战。 忽然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地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口! “臭流氓!”容菀汐狠狠地在他的脚上跺了一下! “嗷……”宸王一声低低的惨叫! 但好像是因为在百姓的面前不愿意失了威严,竟是在这一声只能由她听到的低声惨叫之后,得寸进尺地,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哦……”百姓们开始鼓掌起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然喊道:“再来一个!” 吓得容菀汐一个激灵。 好在宸王似乎知道适可而止,并未真的在来一个。而只是这么紧紧地抱着她。 容菀汐觉得,这是调戏女人的基本步骤,先给浪漫、再亲、再抱……等他抱完了之后,这个流程也就走完了,然后她就可以解脱了。 所以……算了,抱就抱吧!反正抱一会儿也死不了人,也少不了一块肉! 反正看在他没有真的趁机大占她便宜的份儿上,就让他完成这一个感动的拥抱也无妨。 其实刚刚,他就只是在她的双唇上印了一下而已……并不算是太大的冒犯。 为什么会这么想? 容菀汐一个激灵! 如果这都不算大的冒犯,怎样才算? “你起开!”忽然意识到了危险,容菀汐猛地一用力,推开了宸王! 宸王原本正享受着这一刻的相拥呢,哪里料到她忽然变脸啊!完全没防备地被容菀汐猛然推开了,幸亏他反应得比较快,立刻稳住了自己。不然可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丢人丢大发了! “菀汐!你干嘛去啊……”宸王见容菀汐扭头就往步行路那边走,忙拽住了她。 “王妃娘娘害羞啦……”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在风国境内颁布一道禁言令啊!看来有时候有威慑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现在悔之晚矣!宸王已经弄了这么一出让人发笑的节目来,身为皇子的威严早就碎了一地了!他自己还不自知呢,还以为强撑着他的气度,就能挽救回来呢! “我回家啊我干嘛?不是完事儿了吗?”容菀汐挣扎着,回身道。 “当然没完啊!这才刚刚开始呢!”宸王说着,忽然快步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让人毫无防备的,将容菀汐拦腰抱起,扛在了肩膀上。 招呼了人群中的船家一声儿:“老伯,开船!” “好嘞!”老伯兴冲冲地应了一声儿,从围观人群中跑出,先于宸王向船边快步跑去。 宸王扛着容菀汐,大步流星地往船上走。 “风北宸!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容菀汐用力敲打着宸王的后背。 但是被宸王这么倒空着,再用力也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啊。而且宸王抱着她的手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殿下好样儿哒!” “哦哦……入洞房,入洞房!” 百姓们的鼓掌起哄更嚣张了! 容菀汐真是恨不得找个一个地洞把自己塞进去!可问题是,现在就算有这么一个地洞,宸王也不会给她这个跳进去躲起来的机会…… “风北宸!你别玩儿得太过啊!”一番挣脱不成,容菀汐就只用用言语来恐吓了。 但是宸王却像是忽然变成了哑巴一样,到了船边,用轻功轻轻一跃,就上了船。 容菀汐看到,此时的甲板上铺满了花瓣儿。此时被倒空着,这些花瓣儿在船上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恍似泛着温暖的光芒一般,映入她的眼中,的确无比的温馨美好。 可问题是,现在她的处境,却是不那么美好了。 “我让你放开我呢,你听到了没有?”眼见着要到船舱里了,容菀汐再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心里,也知道这挣扎是无用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宸王到底要做什么…… 到了船舱内,宸王这才放下了她。把她放在屋内的梨花横榻上…… 身子甫一挨着横榻,容菀汐猛地起身! 但却被宸王重重地给按了回去! 一路被宸王倒空着,头脑本就充血发晕,刚才那么一起身,更迷糊了些。更何况宸王还是猛地把她按了回去?容菀汐只觉得眼冒金星、头脑里,像是有巨浪翻涌似的。 宸王按着她的肩膀,控制着她,不让她起身……容菀汐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更厉害了。 感到宸王慢慢地靠近了她……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得到他的呼吸……于是如此,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就越是找不见理智。头脑里除了刚才被倒空着而造成的混乱之外,好像还有她本身的混乱…… 感到宸王趴在了她胸口…… 容菀汐很紧张,很想要挣扎,可是,却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怎么心跳得这么厉害?嗯?”宸王听了半晌之后,起身,轻轻摸了下她的脸:“该不会是被我给空出病来了吧?” 容菀汐哪里能回应他什么?只想让自己的头脑快一点儿清醒过来,好起身以作应对。 “你现在这里躺一会儿,等头不晕了再起来吃饭。”宸王轻拍了下她的脸,就起身离开了床榻。 容菀汐逼着眼睛,听着脚步声,她是往一旁去了…… “恩……”听到宸王赞叹道,“好香啊……这家酒楼里的菜做的特别好,去岁来的时候,本王都没吃够……这次趁着你生辰,又把他家最招牌的十道菜点了一遍,让你也尝尝。” 容菀汐这才反应过来,回想起刚刚进屋的时候,的确看到船舱内有一张雅致的圆桌,就在横榻旁。再加上宸王此时的话,容菀汐便知道,宸王的意思是,要请他在淮水中泛舟饮酒。 感到船缓缓行驶着,容菀汐有意让自己平稳呼吸片刻,头脑中的混沌感总算消失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你不能冒犯我?”容菀汐起身,坐在横榻上,看着宸王的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深情之后 看到宸王的身子怔了一下,随即就是嬉笑地回身道:“哈,大不了你记我一个错儿呗?回头儿你爱怎么报复我都行。这一次日期给你宽限一下,五天,让你折磨我五天,好不好?” 宸王的话说得,竟像是在哄正和他赌气的相好儿的似的。极温柔,极好脾气的。 “好啦,本王忙活了一下午,才给你布置了这些,也算是一番苦心,你就别和本王一般计较了呗?”宸王说着,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桌边来。 把一腔怒气的容菀汐按在了桌边的圆凳儿上,笑道:“你也知道,刚刚那种情况下,本王是骑虎难下啊!百姓们面前,脸面总是要得的啊!再说了,好不容易布置了这一番,也不能让你跑了啊!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所以现在看来,也是情有可原,你说是不是?”宸王低下头来,笑眼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容菀汐还是有些恼,可不知怎的,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击他为好。而且头脑好像也僵住了,根本不听她的使唤,一点儿主意也想不出来。 “菀汐,你尝尝他家的驴胶炖乳鸽,美味极了!” 宸王好不殷勤地亲自盛了一碗汤炖鸽子给容菀汐,伺候得相当周到,连勺子都给她放到面前去了。 容菀汐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好像是盯着桌子上的某一道菜似的,但实际上眸光是没有聚焦的,就只是这么端坐着。看样子就是闷气儿没消呢! 听了宸王的那一番“骑虎难下”的解释,心里没觉得好受了些,反而更憋闷了。 看容菀汐不说话,宸王在想,到底是继续奉承她这个大寿星呢,还是沉默一会儿,让她自己平复一下呢? 最终决定,还是让她自己平静一会儿。但不能让她平静得太久。不然很有可能,平静着、平静着……她就真的把他从心里给平静出去了…… 刚刚她心跳的声音,他是不会听错的…… 如此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宸王在容菀汐身旁坐下,夹了一个蒸饺在自己碟子里。看到这蒸饺的形状儿,忽然一拍额头! “哎呀!哎……”连连摇头,煞是遗憾。 “怎么了?”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宸王这时候已经无法对容菀汐给他的“赏脸和好”表示惊喜了,光顾着遗憾了:“哎……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呢!你也没仔细看我在岸边的布置啊……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思。你看到了花瓣中的月亮了没?” “嗯,看到了。”容菀汐并不是很愿意搭理他。 “有何感想?” 宸王就坐在她旁边,一脸期待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挺好看的。”容菀汐道。 这倒是实话,这由蜡烛围成的月亮,以花瓣做心,外圈儿明亮皎洁、内里温暖绚丽,看起来,竟是比那天上的月亮还好看一些。而且那最外圈儿的一圈儿蜡烛,就像是一个大太阳一般,将那月亮紧紧拥抱着。太阳拥抱着月亮,融为一体。 宸王的这一番布置,的确是用了心思的。光是将那么个大范围内都铺满花瓣儿,就是个体力活儿。为了能赢一局,他也真是拼了。 “有没有觉得,像是本王摘了天上的月亮给你?”宸王又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傻子么?难道天上之月、水中之月、岸边围成的烛火之月,她还分不清楚?再蠢笨的人,只要不是瞎子,看上一眼,都能知道那并不是天上的月亮。 “嗯嗯,有,有……”但看到他那目光灼灼一脸期待的样子,好像嘴巴不听自己的使唤似的,竟然这样说道。 “一看就是敷衍。”但宸王却已经从她的态度上看出门道儿来了。 “本王的意思是,有为你摘月之心。”宸王道,声音有些郑重。 “多谢殿下,妾身真的好感动啊!”容菀汐已经被他给逗得没脾气了。 宸王摇摇头,道:“爱妃还是没明白本王的意思啊,此月并非天上月、并非水中月,而是那宫中之月。本王这么说,爱妃可明白了?” 听得宸王这番话,容菀汐哪里还能不明白?哪里还能以玩笑的心思去对待? 他是有这个心,可是却并非是为了她。而只是为了实现他自己的雄心抱负,顺带着给她一个恩惠罢了。 可这恩惠,却不是她想要的。 “若殿下真有为妾身摘月的那天,可否把这摘得的月亮扔到水里,让她随波而逐,自在逍遥?” “水中之月乃梦幻倒影,天亮了,它就消失了,即便是这样,爱妃也喜欢?”宸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喜欢。只要不束缚在宫中那一方小天地就好。”容菀汐的回答淡淡的,但却很坚定。 宸王笑笑,夹了个蒸饺给她:“这家酒楼的鲜虾蒸饺做的也很不错,你尝尝。” 宸王不正面回应她,容菀汐却来了叫真儿的劲儿,问道:“殿下,可好?” 宸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这才将蒸饺落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中。放下了筷子,去给自己盛汤……这才回应了一句:“等到了那日再说。” 只是这样短短一句话,却有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显然是不打算给她继续争取陆的机会。 容菀汐还从未听到他用这样阴沉的声音说话。 也不知道他这忽然的变脸到底因何而起。难道就因为她说不愿去宫中么?也是可笑,他何时对她这样在乎呢?原本也不是什么正经夫妻,若真有那一天,她离开了,给他真正在意的人让位置,不是更好么? 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但容菀汐不是那种没完没了的人,既然宸王已经恼了,她便也不再说下去了。 宸王在恼了这一瞬之后,好像并不计较刚刚发生的事儿似的,很快就嬉笑如常。 但有一句话,容菀汐却是不得不说:“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宸王又夹了一个藕片儿在她的碟子里,“你尝尝这桂汁藕片儿……如此美味,便是在宫里都难吃到呢!” 刚刚还被他的阴沉惊了一下,现在又被他的好脾气弄得没办法。容菀汐觉得,自己真的要败在他手里了…… “怎么样,好不好吃?”见她夹了这藕片儿送入嘴里,宸王一脸期待的问道。 “嗯……真的很好吃啊!” 可不是忽悠宸王的话,而是大实话。藕很鲜脆,桂花的香气,完全浸入到藕片儿中,就好像用来做菜的这条莲藕,原本就是桂花儿味儿的似的。 毫不客气地又夹了一块儿。 宸王看她吃的高兴,也很开心。 渐渐气氛热络起来,两人推杯换盏的又回到了平日里那相处甚欢的气氛。 淮水边,长长木板路的尽头,所有人都散去了,就只有一个人,怔怔地看着那淮水中,那铺满繁星的水面上的,一艘挂着红灯笼的小游船。 红灯笼的光芒如此暧昧,如此刺眼……他却偏偏移不开。 他无法想象此时在那小舟中发生的事,可却偏偏要让自己这么看着……好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而且,对方就是在他眼前,破坏了他最珍视的东西,让她再也不属于他。 远处,木板路的中段。 “夫人,应该就是那艘小船了……”小桃指着前方的一个由他们看来不太大的小红点道。 秦颖月看了看这些挂了一路的红灯笼,心里重重地抽痛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或许是,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 她以为她在意的,就只是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她这辈子唯一的所求,就是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她选择的,不可能是宸王,而只能是太子。她以为她选择了就不会后悔。可是这一刻,她多希望这些都是为她做的呢。 这些,原本都该是为她做的。 当他喜欢她、呵护她、对她深情的时候,她只像是一个看客一般,看着他傻傻的深情,享受着被人痴迷的成就感。 可当他用同样的热情去对待别人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她的心底里,对他是在意的。或许只是因为不服输吧…… 但当小桃回来向她说了这边的情况之时,那一刻,冲动战胜了理智,她的第一个念头儿就是,过来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回去吧,这条路上都没人了,看来没什么热闹可看的。”秦颖月看了那河中的小红点半晌,却只是说了这么蛮不在乎的一句。 “是。”小桃应了一声。 想着的是,这些灯笼并不算什么,走到路的尽头,才有好看的呢。但想来,夫人是看不下去了。 “今日的事,不要告诉给太子,就当咱们不知道。若是回府后,有人发现咱们出去了,就说我身子不舒坦,想要去外头儿走走,呼吸下清新的空气。明白么?”秦颖月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有喜有忧 今日淮水边的热闹,很快就会在江淮百姓们的口中传开来,成为一段佳话吧? 所有人都说,宸王和宸王妃很恩爱……可是她知道,宸哥对她一定还是有情的,不然那日,为何偏偏没有对容菀汐做什么,反而中了太子的圈套儿呢? 当时太子想的是,容菀汐是个很聪明很骄傲的女人,是不可能在那沁芳阁中、在明知道在场宾客们马上就要过来的时候,而同意和宸王白日宣银的。可她想的是,在对付女人方面,除了她之外,只要宸哥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们是正经夫妻,若是宸哥真的想要做什么,在那样情酒的作用下,一定是很强势的,容菀汐哪里能逃得了?可她到沁芳阁外的时候,太子的人已经成功把容菀汐给掳走了,宸哥身上的酒性还没散…… 很显然,是宸哥不愿意动容菀汐。可是看到她,宸哥却把持不住了。 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惩宸哥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么? 所以现在,她还不能气馁。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就断定宸哥已经移情了容菀汐,不能放了宸哥这条线。 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太子和宸王这边两手抓,才更靠谱一些。 她不在意宸王对她到底是钟情还是仅仅限于“有情”,只要他对她的心思,足以让她一直吊着他,那就足够了。 如此想着,但觉心里头儿豁然开朗了。 男人而已,只是一个先前爱她,现在忽然也爱上了别人的男人而已,值得为他低落伤心么? 看了眼这照着淮河的红灯笼,秦颖月笑了…… 这红灯笼挂在淮河边儿上,算得了什么呢?若是挂在未央宫里,那才叫漂亮呢。 最终能入主未央宫的人,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都说容菀汐是京都第一才女,可她不觉得,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心胸格局,能有她宽广。 这未央宫的梦,她敢做么? 淮安码头上,奔忙的商旅们忙着自己的货物;淮水中的游船里,隐约传来歌姬们的咿呀吟唱以及客人们不太规矩的放浪笑声……这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们,为了一粥一饭煞费心血,多可怜呢…… 她是出身卑微,但和这些人比起来,她却仍旧高贵得多。即便是一个庶女,她也是丞相府里的庶女。 若是蹉跎了此生,岂不太对不起她这丞相之女的身份? 这个身份,是除了生命之外,父亲唯一给她的东西。其他的,丞相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嫡出姐姐的。 从小儿,所有人给她灌输的思想都是——你是卑贱的,你不能和姐姐争、不能和姐姐抢。在姐姐面前,你不能抬头;姐姐走在前头儿,你要走得慢一些,不要 超过了姐姐;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姐姐不让你坐,你就不能坐…… 呵呵,都是一些放屁之言! 结果呢?结果如何呢? 她只是稍稍用了一个计谋,就让秦颖萱因病从太学里辍学回家了。父亲舍不得那个太学的名额,便让她顶上了;她只是稍稍用了一个计谋,就让秦颖萱错过了三年前的选秀,蹉跎成了一个老姑娘。可她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府中唯一有封号的贵人,距离太子正妃,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啊,人的命,是天注定的,却也不是由天注定的。没到死去那一刻,将会有怎样的人生谁也说不准。 …… 翎王就这么一直看着那淮水中的小游船,他很想离开……但这双脚,却并不听他的使唤。 他不知道他们今晚还会不会出来…… 淮水中的小游船里,容菀汐和宸王喝得尽兴,两人天南地北的说着,渐渐这一坛子好酒竟然已经见底儿了。 和父亲生活在边疆的那些日子里,容菀汐和父亲的几个学生关系都不错。当时包括宋绪在内,看起来都是颇为坦荡磊落的君子。 虽说父亲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她自己也不愿意。但是父亲对这些学生,就如同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爱重,所以和这些学生们一起饮酒的时候,还是会时常叫她过去聊天儿的。若是赶上恰好在冬日里,父亲便也会让她喝一些酒暖身。 边疆酒烈,不同于这江南的醇酒。而且今晚虽然他们喝得酒挺多,但主要还是宸王的“功劳”,所以此时,容菀汐是很清醒的,倒是宸王,有些醉了。 只不过即便是醉着的,若非躺在床上,宸王也是一丁点儿醉意都没有的。 所以此时,容菀汐之所以发现宸王醉了,是因为看到宸王在走到床边之后,说了句,“躺一会儿”,然后就呼呼起来了…… 容菀汐不想要在这里夜宿,因为今晚的事情闹得挺大的,蔡大人那边一定也已经听说了。如果她和宸王今晚在这里留宿的话,那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们今晚在船上那……那什么了么…… “殿下……殿下……”虽说在朝臣面前,和宸王装恩爱还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也不至于让他们想到这一层儿啊。于是乎,容菀汐还是很无情地拍了拍宸王,打算把他从好梦中叫醒。 “恩?”宸王真的相当警觉。只是叫了这么一声儿,他就醒了。而且声音还是很清醒的。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不要弄得太晚了,让蔡大人担心。”容菀汐道。 “也好。”宸王一个打挺儿起身。 揉了揉自己的头,道:“不然蔡升那老小子,要提心吊胆的一夜睡不好。毕竟在船上,还是太危险了一些。咱们也别给那些暗中保护的暗卫们添乱。” 容菀汐笑笑,心想京都城中的百姓们,如果知道宸王有这般体恤朝臣、体恤百姓的仁爱之心,估计连传他多情好色的闲话都不忍心说了。 但是宸王的仁爱之心是真真切切的,所以早晚有一天,是会被大家发现的。是金子,哪怕是披上了顽石的外衣,也终有一日会暂放光芒;但若是石头,哪怕是穿上了一身金色佛装,也早晚有一天,会暴露了顽石的本质。 宸王起身,容菀汐下意识地要扶着他站起来。宸王笑道:“今夜本王是有些醉了,但还不至于走路打晃儿呢!你还是理本王远一些吧。” 容菀汐不解,诧异的看着宸王。 心想不用扶着就不用扶着,离你远一些干什么? “你不是讨厌本王身上有酒气吗?今天是你生辰,咱们两个都高兴,也就多饮了几杯。不过你放心,出去风一吹,回到房中,本王在差人弄洗澡水泡个热水澡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包管这身上的酒气全散了!”宸王笑道。 听到她的解释,容菀汐心内一暖。 忽然想起了这一路上,但凡是饮酒,宸王都像个大姑娘似的浅酌小饮,原来……是因为多日前她说过的这一句话。 其实也只是在基于当晚的那个情况说的而已,她自己都是没放在心上的。当晚和他并不熟悉,闻到了除了翎哥哥之外的、其他男人身上的酒气,是不习惯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熟悉了他、习惯了他的味道。所以即便闻着他身上的酒气,也并不觉得厌烦。 而且平心而论,他身上的酒气,要比翎哥哥身上的酒气更好闻一些。混合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清淡味道,这酒气,竟然淡淡的,很醉人心弦。 跟着宸王出了船舱,一阵清风吹来,吹得甲板上的玫瑰花瓣儿轻轻飘舞。容菀汐看着面前这些好看的花瓣儿,没来由的,有些温柔的说道:“哪儿就那么矫情呢……殿下忘了吧……之前的事儿,是妾身的不是。殿下可千万别再把那话放在心上了。” 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温柔。 因而忙补救了一下:“但是酒大伤身,若是不必要的场合,殿下少饮一些还是好的。” 宸王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的,觉得她的声音温柔得不似往日,好听的,竟像是美人儿温柔的软手在身上抚摸一般让人惬意。因而柔声道:“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也是如同容菀汐那般,话一出口,就已经恨不得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了! 但这有损夫纲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收回来,弄得出尔反尔的,更没面子了。 一时两人都在懊悔,都沉默起来…… “殿下,娘娘!”正在打盹儿的老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忙起身道。 “老伯,麻烦送我们到岸边去吧。”宸王道。 “好嘞!”老伯说着,开始驶船往岸边去了。 回头儿看了看宸王和只站在他身边半步远的宸王妃,笑道:“殿下,您给的银子,可是租到明儿早晨的,这就回去了,多可惜啊?更何况今晚如此气氛,这小船又被您布置得如此浪漫,就这么回去了,未免有些不尽兴吧?” 心想您忙活了一下午,就为了这么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不是太吃亏了?好歹也要在此共度良宵才行啊! 宸王笑道:“本王认床,还是回去睡更舒坦一些。都老夫老妻的啦,什么情调没弄过啊?这水中泛舟同眠的事儿,本王与王妃早在上个月就玩儿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百般疼爱 听得宸王的话,容菀汐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呢…… 但是宸王的话已经说出口了,难道还能让他收回来不成?也就只能当做自己没听到了。 算了,这种言语上的便宜,就让他占了去吧。反正像他这种不调戏女人就能闷死的人,调戏的女人多了去了,又不差她这一个。 船家“嘿嘿”一笑,满是了然。唱着好听的调子,往岸边去了。 宸王也没用舷梯,忽地横抱起容菀汐,直接从船身上一踩,用轻功,翩然落地。 容菀汐一声惊呼未落,和宸王却已经平平稳稳地落在地面了。 只是……宸王还抱着她呢。 “殿下?”容菀汐提醒了他一声儿。 “不如就这么抱着你回家?”宸王笑道,眼中,有些许深情。 “别闹了”,容菀汐道,“我可不想让人当猴儿似的看着,你快放开我啊。” “这个时辰了,哪儿有人啊?”宸王说着,却也放开了她。 可不想让这小女子再恼了。今晚多开心呢,他可不想让有破坏气氛的事情出现。这是他陪着她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哎……”容菀汐看着这好看的花瓣烛月,真是有点儿舍不得。 他们刚好落在这月亮中,站在其中,更能觉出它的美来。容菀汐心里很不舍,嘴上就也不遮掩着了:“要是能带走多好啊……真是太可惜了……” “没关系,你若是喜欢,等回到王府,我在你院子里给你摆出来。让他们天天点着,你可以每天都看见。”宸王道。 容菀汐笑道:“这是你说的,牵牛花架那般的恩宠吗?” 宸王愣了下,但看到容菀汐只是玩笑,并无其他情绪的眼神儿,就……点点头,道:“啊,是……是吧。” “妾身多谢殿下”,容菀汐笑着向宸王施了一礼,“可是这份恩宠,妾身是可以婉拒的吧?” “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吗?”宸王随口问道。 “并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弄到家里来啊,有些事物,就是因为短暂、因为遗憾,所以才显得真贵啊。你要让我天天瞧着,估计我会腻的。”容菀汐说着,轻快地跳出了烛月,回身看向他。 红烛花瓣儿相间,映着这周遭都是温暖的颜色。温暖的柔粉色光芒映着她一身如仙子般的白色罗裙,好看极了……她就这样回身向她笑,很温柔的。宸王看得出,她眼中的欢快,是由内而外的。 看着她这样由心而发的笑容,宸王也笑了……这笑,也是由心而发的…… 宸王站在烛火中,容菀汐站在这一圈儿烛火外,两人就这么相视而笑。一时,时间竟像是静止了一般…… 谁都不觉得尴尬,谁也没觉得此时的相视,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知道这一刻,心里眼中,就只有彼此……彼此在对方的眼中,都是这样好看,都是好看的,让人收不回目光来。 “殿下,娘娘……小的先走了啊……”船家的声音响起,他们这才回过神儿来、 宸王和容菀汐下船之后,船家就去船舱里收拾去了,此时收拾完了,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还在呢,自然要打声招呼了。 可这一声招呼兴冲冲的说完了,不免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搞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啊! 瞧殿下和娘娘同时看向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刚刚一定是在深情对视、酝酿感情呢!要是没有他这一声不知好歹的打招呼啊,或许一会儿就抱到一起去了! 哎!他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老伯,你别走啊!本王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呢!你快下来!”宸王向老伯招手。 “好嘞!来嘞!”老伯应了一声,又兴冲冲的从舷梯下了船。 虽然他做了眼力见儿的事儿,但是宸王殿下大人有大量,是不会怪罪于他的。 “殿下,有什么吩咐?” “老伯,还要劳烦你,把这里的占路牌子啊、花瓣儿啊,蜡烛什么的都收了。这些东西……哎呦!”宸王一拍额头! “怎么了殿下?”老伯诧异道。 容菀汐也诧异地看向宸王。 “老伯,你快去,将本王放在船舱里的那两个布袋子给本王拿出来。就在靠西墙的椅子下呢!” “好嘞,小的这就去。”船家应了一声儿。 但宸王又道:“算了,你还是收拾了这些吧,本王自己去取!今天已经在这边玩儿了好一会儿了,一会儿我们去木板路那边放天灯和河灯去!” 回头对容菀汐道:“刚好木板路那边不是有一条很长很厚重的青石台拦着河水嘛,我们可以把天灯和河灯放在那边,慢慢点,比放在这边泥土里干净得多了!” “啊……还有下一个节目哪?”容菀汐已经懵了。 “当然了”,宸王道,“你以为本王的主意就这么些?未免也太小瞧了本王!你等着,我这就去取!” 说着,用轻功往船上去了,还嘀咕道:“果然酒色误事啊……” 容菀汐就纳了闷儿了,你说酒,那还是情有可原,可是这色……哪里有色?你是指我么?可是我一直中规中矩的,又没勾引你,怎么就怪到了我的头上? 看到老伯已经弯腰开始做宸王交代的事儿了,容菀汐笑道:“老伯,我帮你吧。” “好啊……”老伯道,“哎……这些东西就这么收了,真是太可惜了。娘娘,你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可是殿下忙活了一下午的呢!除了那条步行路上的灯笼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殿下自己做的。下午啊,殿下就这么弯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我们看着都觉得心疼……” “当时小的和三个官爷就坐在船上看着殿下,觉得实在太不成体统了,说要帮忙。可殿下说,不行,这事儿一定要他自己做……娘娘,殿下对您可真是用心呢!即便是普通人家的俊俏公子,都未必能对已经娶回家里的娘子有这个心思,更何况是殿下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呢?娘娘一定是前世积了好多福气,今生啊,就只等着享福吧!” 边将这些花瓣儿聚拢到一处,边听了老伯说着,容菀汐觉着,自己这心里,竟然如同这些花瓣的色彩一般,如此温暖…… 拾起一个花瓣儿,看着……一时不舍,不愿意让这样美好的景象就这么散去了,因而将这花瓣儿轻轻在手心儿里抚平了,将它装到腰间的荷包里去。打算回去之后,在梳妆台上晾着,晾干了,夹在书里做个纪念。 不管能保持多久,保持一阵子,也总比就这样让它彻底没了的好。 “菀汐……”宸王已经跳下了船,站在她身后喊道。 容菀汐回身道:“挺不好收拾的,我们还是帮老伯收拾了吧。”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老伯连连道,“殿下和娘娘快去玩儿吧,你看小的的身子骨多健朗?收拾这点儿东西算什么啊?” 宸王也笑道:“老伯强健得很呢,整日里开船都没问题的,你就别和他客套了!” “老伯……”宸王到老伯身前来,笑道,“虽然你的身子骨没问题,但是耽误了你的时间,总不好让你白做工。这些银子你拿着,算是本王雇你收拾了!” 老伯哪里肯收,推脱了好一阵子。见宸王坚决,且也不想要耽误了殿下的时间,这才收下了。 两人和老伯道了别,一人拎着一个布袋子,往步行路那边去了。 宸王低声道:“天下百姓这么多,若有能造福万民的机会自然是好……老伯的生活虽然不至困苦,但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今天让他多赚点儿,或许他明天就能让自己休息一下,多好……” 容菀汐听得他的话,心理是很动容的。为王者、为皇者,还有哪一个是真的有爱民之心的呢?多数都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罢了。但宸王心中,是真的心系天下百姓的。 “殿下如此慈悲心肠儿,普度万民,也帮帮妾身呗?” “帮你什么啊?”宸王诧异道。 “师父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忘了吗?当然是要教我武功啦!不要别的,就教我轻功就好了,我不贪心!”容菀汐兴冲冲地说着。因为心里期盼着,脚下还蹦了两下,很是欢脱。 宸王指了指自己:“让我教你轻功?我自己的功夫都拿不上台面儿呢!还教你?” “那也比我一点儿都不会要强得多啊!”容菀汐有些着急了,“你教不教啊?这可是师命,师命你知不知道?” 她这蹦蹦跳跳的、着急的欢脱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宸王满眼宠溺地捏了捏她小巧秀气的鼻子,摇晃道:“你啊……真是让人没办法……好吧,本王这一阵子什么也不练了,就只练轻功。尽快练好,尽快教你,好不好?” “那你可要快一点儿啊!别再弄得一两年都练不好……”容菀汐被他掐着鼻子,用浓重的鼻音说道。 “你小瞧我啊?”宸王对她鼻子的酷刑更放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相对无言 “放开我!”容菀汐忍无可忍,打开了他的手。 气他道:“我就小瞧你了,怎么着吧?” 说完,叉腰对他做了个鬼脸儿,然后……跑了! “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你屁股……”宸王追了上来…… 但……容菀汐却是停住了…… 那步行路的尽头处立着的,并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个……人! 先前他们并未注意到这边,而且他的身姿颀长,负手而立,站在柱子旁,有一半儿的身子都是在柱子后的。偶尔有一两眼扫到这边的时候,他们也只以为这是一个柱子而已,并未格外在意。 这柱子已经是道路尽头的最后一个了,宸王的灯笼买的不是特别充足,尽头处的左右各两个、共四个柱子上都没有挂灯笼。柱子的影子遮挡着他,使得他虽然身在这一路光影中,却与黑暗融为一体……恰如他此时的神情一般。 “翎……” 这样突然地看到他,容菀汐险些要脱口而出“翎哥哥”。 但这第一个字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了他们此时的身份。便只是向他轻施了一礼:“翎王殿下。” 看到她就在自己面前的几步远的距离,翎王不由地上前了几步。到了木板路下,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宸王的酒已经彻底醒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有公干?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呢!可真是巧了!刚好我和菀汐在这边过生日呢……”宸王说着,很热络地向翎王胸口捶了一拳。就好像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抢亲的尴尬一般。 但宸王的热络欢快之言,却并不能缓解此时沉闷的气氛。他二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只是盯着他的王妃看。 “二哥,我们刚好要去放天灯和河灯许愿,咱们一起去?”宸王再次道。 “殿下,妾身见翎王殿下似乎有要事在身的样子,怕是不方便和我们一起过去。”宸王的话,并没有让翎王清醒过来,反而让容菀汐先醒了。 容菀汐回过神儿来,退后了几步,道宸王身后去。又说道:“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也好。”宸王很是痛快。 随即便向翎王笑道:“二哥,我们先回蔡府去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先走了哈……” 说着,又捶了下翎王的胸口。 自然是没太用力的。但实际上,他是很有一种重重砸一下的想法儿的! 此时他二哥,就像是一桩木头柱子一般。先前是盯着面前的容菀汐的,可此时容菀汐已经到他身边来了,他二哥的眼眸方向连变一下都不曾,仍旧是怔怔地盯着,倒好像是他面前还有容菀汐的影子似的。 “我们走吧菀汐……”宸王拉起容菀汐,不再管翎王,阔步向前去了。 但容菀汐觉得有些不舒服,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拿了出来。 翎王仍旧这么站着呢……不知道看向哪里…… 但渐渐的,眸光也有了聚焦,看向那正在收拾蜡烛和花瓣的老伯。 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深情对视、开心玩闹、打情骂俏…… 母妃说他们夫妻恩爱,他是不相信的。但此时,还由得他不信吗? 汐儿和老三相处时的样子、老三和汐儿在一起时的性子……都足以说明问题了。 汐儿何曾有过那样孩童般蹦蹦跳跳的时候?便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是极为稳妥端庄的。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会有小姑娘的天真烂漫的,但却从没有这般没正形儿的和他打闹过。可他和老三在一起的时候,却可以。 而老三呢?何曾对女人这般有耐心了?老三虽然风流,但对哪一个女人,都只是动口不动心的。好话谁不会说?可好话说了一箩筐,却也绝对不会真的浪费自己的时间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除了银子之外,什么都不会损失的。 今日呢?却是这般细心的为她做了这一切。 而且和汐儿在一起的时候,老三的性子和平时很不同。虽然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时他还说不清,但他可以肯定,真的是不同的。好像整个人,由里到外都变了样儿,让人一看之下,就绝得,此时的风北宸,并非是彼时的风北宸…… 容菀汐一直垂首向前走,不想让自己回头,极力控制着。走到这条路的中间之时,脚步却还是慢了下来。最终……缓缓地,回了头。 宸王一直目视着前方,并未随她回头看去。 只是容菀汐的这一眼,持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还是看了眼自己手中拎着的布袋子……今晚是放不成了…… 容菀汐并未意识到自己看了很长时间。只是在回身的时候,看到那尽头处的孤零零的身影,心内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和那记忆中的,在边疆的旷野上自在驰骋的潇洒少年很是不同了……给人的感觉,似乎是瞬间从生机勃勃的春天、到了沉闷的深冬。而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不是她么? 到底是世事弄人、还是人弄了世事?有时候,真的分不清楚…… 如果三年前,她没有和父亲一起去参加归朝宴;如果在看出太子对她有意之时,立刻修书给他,让他来提亲;如果三年间,哪怕她只回给他一封信,告诉他夜长梦多,速来提亲……如果大婚当天,她真的不顾一切的和他走了…… 那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不勇敢一回,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可她不敢拿父亲的性命、容家满门忠烈的名声去做赌注。她是懦弱的。这一刻,她承认了她的懦弱。 三年间的不慌不急,是因为她相信他的情、相信自己的心。而三年后的放弃,真的就只是因为她的懦弱而已。 如果再有一次,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不知道。 但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这是她早就清楚的。 轻叹一声,缓缓转身。低头之时,看到了自己手中拎着的布袋子。 容菀汐将手中的布袋子还给宸王,歉然道:“让殿下白费了这一番心思。这河灯和天灯,今晚是放不成了。” “无妨”,宸王接了过来,“天色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本王也有些乏了。” 他冷冷淡淡的说完,转身就走。 容菀汐静静地跟上了他。 夜晚的淮安码头依旧热闹,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一番热闹。 淮水中,传来歌姬们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绵软的曲调,软糯的声音,伴着水声风声传来,听得人的心里,也不由得悲切了起来…… 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一言不发;宸王也是这么一言不发的。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码头,走到了已经安静的淮安城十里长街中…… 欢声笑语恍似还萦绕在耳畔,可此时,谁都没有笑出来的心思了。 宸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没风度的?越是在这个时候,难道他不越是应该安慰她,逗她开心么?这样一来,这小女子才会感动啊!感动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对他在意起来。这样他不就赢了吗? 如此可以距离胜利更近一些的机会,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但此时,心里闷得很。佯作欢笑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样就太假了吧?菀汐这么聪明,一定会发现端倪的。 可他怕她发现的,到底是什么呢…… 两人一路无话,安安静静地从后门儿直接回到了西宅中。差云裳去告诉蔡大人,说他们已经回府了。 容菀汐记着踩了宸王的脚,因而在宸王倒头就要去周公的时候,还是叫醒了他。并不疏远,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憋闷沉郁之感,只是平平静静的说道:“殿下,换了药再睡吧。” “嗯。”宸王应了一声,一撑身子起了。 容菀汐已经活好了药,云裳不在,便喊了初夏去烧水。 吩咐完了这一声儿,关上房门,屋内又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舒服了。 宸王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容菀汐就只是在圆桌旁这么安静的坐着。隔着一道小月门,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似的。 不多时,云裳回来,回道:“殿下,娘娘,奴婢已经告诉了蔡大人。” “云裳,你进来,伺候本王洗漱……”宸王向门外喊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脸上是有喜色的。 一直以来,如果殿下不留宿在昭贤院,而是身边有女人的话,晚上是不需要她服侍的。自从王妃娘娘入府后,早晨的服侍,也只变成了端水送帕子,头发也不用她梳了。这一路上更是不必说,她几乎没有近前服侍他的机会。 可今晚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殿下给娘娘过生日去了么?怎么看起来,气氛却不太好呢? 难道是王妃娘娘不领情,惹恼了殿下? 如此想着,却也只是循规蹈矩的,拿了脸盆儿和脸盆儿下放着的泡脚桶出去了。 “小姐,水烧开了……”云裳刚出去,刚好撞见在门口请示的初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莫名豪赌 “云裳去打了,你回去休息吧……”容菀汐道。 云裳打了水进来,伺候宸王洁牙净面,伺候他泡了脚。听宸王道:“桌子上有王妃和好的药,你去拿来,给本王敷上。” 云裳拿了药过去,宸王给她指着该敷着的位置。容菀汐在一旁看着,倒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你退下吧。”一番忙活之后,宸王便吩咐了云裳退下。 被他这一番刻意疏远给弄的,容菀汐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着,说道:“殿下可以去卢美人的房间里。” 宸王原本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敷着臭烘烘的药,去别人那里,多丢人? 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菀汐也不是没闻过。 “累,别啰嗦了,睡吧。”宸王抬着脚,到床里去睡觉了。 他不愿意去就不去,容菀汐也懒得说什么,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窗户开着个缝隙,夜里凉风吹来,吹得人的头脑更清醒了些…… 她今天的反应,实在太不应该。见着了翎哥哥,她理应得体的问好,理应走了之后,就头也不回。尤其是宸王还在的时候,她岂能这么短了思量,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根本就没觉得宸王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没觉得要在他面前遮掩着什么。 宸王不在乎她的心之所向,这是一定的。但宸王在意他自己的脸面。今日自己在见着翎哥哥之时的失态,可是等于在翎哥哥面前,打了宸王的脸,他心里岂能舒坦? 父亲曾经说过,于男子而言,其实丢了里子不要紧,但丢了面子,才是最让他们恼火儿的。 容菀汐胡思乱想着,没有睡意,宸王显然也没睡着。 她熟悉他睡着之时的呼吸声,听得他此时的呼吸声,她可以轻易的作出判断。 宸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真的挺累的,明明是什么也没想。但就觉得心里憋闷,睡不着。 翻了个身,还是觉得毫无困意。索性起身。 他知道容菀汐没睡着,这小女子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呼吸声。 因而一跃,直接从她身上跳下床去。在衣架上拿了外袍,披上了,打算拿出去走走。 容菀汐听到宸王出了门,睁眼,看着窗外的月光。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太不对劲儿了。她隐约能感觉得到,宸王是真的在生她的气,而这一番气恼,又似乎并非是因为她丢了他的面子……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也想不清楚。就只觉得,这气氛不像丢了面子那么简单。 但想来这是不太重要的事情,既然想不清楚,那便不要想了吧。 翻了个身,想要让自己快点儿入眠。可直到宸王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睡着呢。 感觉到宸王在她身边站了半晌,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一阵注视。 本来是应该问一下,问他要不要到床里去的。但感觉到他的注视,身子就像不会动弹似的,嘴巴也根本不听使唤。就这么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听得自她身后,逸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 是宸王的。 然后,就听到宸王转身,估计是去挂衣服了。然后感到宸王坐在床边,缓缓开口:“你心里,很放不下二哥,是不是?” 容菀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装睡。 “你没有睡着,本王可以很确定。”宸王道。 容菀汐心内一惊。自然不是因为他说出了她并没睡着,而是,他竟然能如此肯定。就像是她能准确的断定他有没有睡着一样。 既然如此,容菀汐也就没有必要再躲闪了,靠在枕头上坐起来。淡淡道:“不可能放下的啊……” “刚才出去,凉风一吹,本王清醒了不少。”宸王道。 “嗯。”容菀汐应了一声。心里却觉着,所以你觉得不应该好面子和我赌气,是不是? “现在是在淮安府,天高皇帝远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和二哥走,本王可以给你想办法。”宸王道。 听得容菀汐都想要点亮烛灯,好好看看他的表情了。看看他是不是在逗她呢! 毕竟这家伙的嘴里,真话和假话总是混合着说的,让人分不清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可以说你忽然死了。只要在太子回来之前行动,想要搞定这事儿,并不难。但是你也要承担可能出现的恶果。大哥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一定会派人追查,如果你们掩饰得不够好,很有可能被大哥发现。到时候大哥一定拿这事大做文章,你和二哥、还有容家,都逃不了。本王倒是有把自己摘清的办法。” 听宸王仔细说来,容菀汐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宸王要成全她和翎哥哥,帮着她抽身? 容菀汐不认为自己的听觉有问题,也不认为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所以可以确定,她没有误会宸王的意思。 “殿下……不必用这个法子来激我吧?今晚的事情的确是妾身不对,让殿下在翎王面前丢了面子。但是以后会注意的,殿下何必用这种要赶走我的话来吓唬我?”容菀汐道。 领会了他的意思,心里头儿一股没来由的怒火。但语气却仍旧平平静静的,好像只是合作伙伴之间的商量似的。 宸王沉默了半晌,道:“本王并不知道你与二哥的事情,所以当时才给了你这条路。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不强忍所难,虽说本王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在你身上,本王想做一次君子。” 容菀汐听着,越发觉得宸王的话有些不太对劲儿。而且莫名其妙的,听了他的话,心里的怒火也减轻了一些。 “妾身若是走了,殿下岂不是等于白帮了妾身一个忙?殿下想要用妾身对付太子、夺回慧美人的目的,不是还没实现呢吗?”容菀汐道。 宸王娶她回来,就是要让太子看着不爽,让太子一想到她在宸王府,就觉得输给他一回,心里不能平静。所以她一直留在宸王府,对宸王是很有益处的。宸王不可能想要做这个大善人吧? 若是现在放她走,而且还帮她逃走,岂不是等于,宸王白帮着她救出了父亲、白帮着她化解了太子一番纠缠的危机,最后还好人做到底,帮着她和翎哥哥双宿双飞。这可真是菩萨心肠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呢。宸王的确是一个好人,但也不至于好到这种近乎于窝囊的程度吧? 可为什么,她竟然相信了宸王的那一句——在你身上,本王想做一次君子。 “你只管问你自己的心,你想不想走”,宸王的声音很沉,“本王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本王你的决定就行了。如果你想走、你肯接受可能出现的恶果,本王一定帮忙。” 宸王起身,不再用后背对着她,而是借着透进窗棱的朦胧的月光看着她,道:“明早给我答案。” 说完,一脚踩在床边,跨过她,到床里去躺下了。 看起来,宸王现在的心情是十分平静的,但容菀汐却是平静不了。 她不料宸王会给她这样的选择,从未想到过。 就在回来的路上,她还在责怪自己没有勇气。而现在,一个可以补救的、一个需要勇气的事情,就摆这么摆在她面前了。 宸王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兑现。 可宸王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些?实在太没理由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走了一圈儿,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是因为忽然想到了什么,能更有效的利用她的存在的法子? 这人虽然说到一定会做到,但却不代表在做到这件事的同时,他不会做别的。有些事情,做一种举动和做两种举动的结果,是大不相同的。 宸王答应她的事情会做,但与此同时,宸王也一定会做其他的事情,来利用她和翎哥哥的私逃。要是宸王一下子玩儿脱了……正如宸王自己所说,他有把自己摘干净的法子,所以遭殃的只能是翎哥哥。 她不能这么心甘情愿的去做宸王的一颗棋子,让宸王拿着自己和翎哥哥、以及容家满门的性命去赌。 容菀汐没有意识到,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由翎王变成了宸王。 在宸王向她抛出可以和翎王一起走的问题之时,她想的竟然不是要不要和翎哥哥一起走,而是宸王为什么会这么做…… 源头上就出了问题。 其实宸王在赌。 他知道容菀汐的价值还没有用光呢,最初决定娶容菀汐,除了她的好名声之外,还不是为了让太子看着容菀汐就心堵?就像他看着月儿在太子府就心堵一样。所以一定要让容菀汐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那才叫奏效。 可不知怎的,在他自以为清醒地思量了片刻之后,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赌一把。 别看他说得像是十分平静、十分理智似的。但到底赌的是什么,他自己是不清楚的…… 夜凉如水,寂静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一切如常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心,都能寂静得恰如此夜…… 次日一早,容菀汐先起床,并未叫醒宸王,而是自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儿。还拎着他们昨晚儿拿回来的两个布袋子,将那两个布袋子送到小厨房去了。到小厨房隔壁的初夏和知秋的房间去,在那边梳洗了,坐在铜镜儿前,由初夏盘头。 “小姐昨儿过的很开心吧?”初夏看着铜镜中的自家小姐,一脸坏笑的问道。 “开心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小姐,您就别瞒着奴婢了嘛,奴婢都听说了,昨儿晚上,殿下为娘娘做生日,弄了好大的阵仗呢!现在蔡府里头都传遍了,将此事奉为佳话呢!” “宸王是挺有心的。”容菀汐道。 初夏这才看出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昨儿晚上小姐只是吩咐了她两句,没说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此时小姐虽说只是平平静静的,但伺候小姐日久,小姐的高兴与否,她是很能分辨得清楚的。 但小姐不说,她也不好聒噪的问下去了。 其实在容菀汐起身的时候,宸王已经醒了。听得容菀汐出去了,半晌没回,宸王的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蔡府送早饭的奴婢都过来了,容菀汐才回。 在见到她进屋的那一刻,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但是这微妙的感觉,他有意忽略掉了,并未深思。 等到奴婢们摆完了饭,他刚要问容菀汐的决定,就听容菀汐笑道:“摆饭的奴婢都走了,难道殿下还要赖在床上不起来么?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呢?” 看她的样子,竟像是一切如常一般。 “云裳……进来伺候殿下梳洗。”容菀汐笑完他,就很自然地向门外喊去。 宸王起身,刚刚那一句要问出口的话,早就咽下去了。 直到早饭后,也没有听到容菀汐说起要和翎王离开的事儿。 所以说……是他赌赢了? 可问题是,他赌的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呢。赢了,赢的是什么?输的是什么他倒是清楚,输了,就等于自己白忙活了这一阵儿,为二哥做嫁衣了呗。但是这有什么的呢,他是大人有大量,就算没有办法继续用菀汐和大哥打平手,他也不会怪二哥和菀汐无情的…… 嗨……所以这输赢什么的,赌不赌的,完全不重要,就只是他要做好人而已。 如果人家给他机会呢,这好人,他就做下去。如果人家不需要他帮忙,那就不做了呗,多简单的事儿呢! “所以说……菀汐,你要不要我帮忙?”宸王笑问道。 想通了,那就大大方方儿的承认。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夹了个包子给他:“帮什么忙?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得了!昨天的事儿要是被慧美人听到了,指不定她怎么伤心呢!” 说到慧美人,容菀汐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收回来,了然道:“我说的么,怎么会这么好心呢……我们堂堂宸王殿下,居然能屈尊降贵的给我做生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啊?”宸王被人扣上了这个屎盆子,可是十足委屈。 “你该知道我没有此意啊……菀汐,你不能这样儿啊!如此可是太冤枉我了,而且你这样,又和那多疑妒妇有什么区别呢?你说是不是?我们还是要内心美好一些,阳光一些的。要相信人间有真情啊……”宸王拿着他的筷子,做老先生的教学尺,敲着桌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行了行了,算是误会你了……快吃吧。你不是要去买琴吗?昨天也没买啊。一会儿吃完了早饭,我们出去转转。中午就在那个……那个什么酒楼来着,就是你昨天说过的那个,我们去那儿吃。” 容菀汐道。 “好好好……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就不追究你了。”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也不知怎的,这心里,竟然是暖洋洋的。 原本只是故意和他谈笑如常,不想要进行昨天的话题,不想被他当棋子耍玩儿而已。但现在,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吃过早饭,刚要出门儿,就见东宅里的一个小丫头来传话:“殿下,娘娘……老爷问殿下和娘娘中午可得空儿?” “什么事?”门是开着的,容菀汐直接站在门口儿问道。 “翎王殿下昨晚儿来了,老爷说中午给翎王殿下摆接风宴呢!”小丫鬟道。 “好,劳烦你去和蔡大人说,我和殿下去集市上转转,午膳的时候就回来了。”容菀汐道。 躲避不是办法,躲避是懦夫之举。不管她和翎哥哥的未来如何,当下,都是要坦然面对的。 是爱过的、爱着的人,为何要弄得像是彼此辜负了的冤家一般避而不见?没那个必要。 昨晚,可能真的是喝多了,以至于失了态。但想来今天是不会的。 “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宸王一脸嫌弃,“刚刚不是说要去酒楼的吗?一听到二哥来了,就这么急着要去见哪?” “你二哥来了,你不去见一下,好吗?”容菀汐也是很嫌弃地看着他。 之所以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一来是因为自己想要坦然面对,不想要太避讳着翎哥哥;二来,也是为了宸王着想。 官场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翎王抢亲的事情,现在只怕已经在风国境内弄得人尽皆知的了。蔡升是官场中人,且又是和宸王有过往来的官场中人,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但翎王已经来了,蔡升总不好故意让宸王和翎王避开,这不是糊涂么? 蔡升坦然为翎王办接风宴、坦然邀请她和宸王,如果她和宸王推脱的话,那可就说明了他们心里有鬼了,显得宸王太没心胸。 所以说,今天中午的接风宴,他们是必到不可的。 “走了走了……”宸王在屋里转了一圈儿之后,结束了斗嘴,推着容菀汐道。 “你找什么呢?”容菀汐到宸王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找东西了。 “昨晚儿剩下的花灯啊……早晨我听到你动了,你藏哪儿去了?” “扔到小厨房去了,等下她们要用下厨房的时候,就直接烧火了呗!”容菀汐说得很轻松。 可是宸王却“哎呀”一声儿,跑出去了! 不多时,见宸王很心疼地将那两个袋子拎了进来。 “这可是大价钱买的,不管是天灯还是河灯,本王挑得都是最贵的。以后有机会,还是去放了,不能浪费啊!” 看到宸王那一副抠门儿的样子,容菀汐嫌弃地撇撇嘴,嫌弃的话也是毫不客气地说出来:“德性……” “嘿……你怎么说话呢?”宸王将两个布袋子放到房间里,打算和容菀汐理论理论。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着吧?”容菀汐“嘭”地关上房门,先跑了。 宸王推开房门追了出去,边喊着:“你给我站住……” 初夏和知秋爬在窗边,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有些懵了。 “初夏姐姐,刚才蔡府的姐姐不是说,翎王殿下来了吗?” “是啊……”初夏也挠挠头,“怎么小姐还有心思和宸王殿下玩闹呢?而且一早儿就看到小姐的心情很不好,现在怎么忽然又好了?倒像是因为宸王似的……” 容菀汐和宸王直接从西宅里的后门儿出去,到集市上去了,避免了和翎王在千前院儿的相见。 刚走到集市上,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行了过来,好大的阵仗。前后开路的,都是官差,前有二十几个,后有二十几个,都是骑马而行。除此之外,还有在马车左右骑马而行的十几个护卫。所到之处,自然是要百姓们回避的。 “是太子回来了。”容菀汐道。 宸王玩味地笑道:“这下可热闹了……” 容菀汐回头儿嗔了他一眼。明摆着,这人是在幸灾乐祸呢。 因着那写着大“回避”的牌子举在前头儿,还有那些高大的马匹、牛气哄哄的官差护卫们,谁敢不回避啊? 路上,已经被护送太子的队伍给占满了。行人们自然都暂且避让在一旁。但因为并未有人明着喊出这里是太子,所以大家也都只是恭敬避讳着站立,并未行叩头的礼。 宸王和容菀汐,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太子很是谨慎,并未掀开车帘向外看,自然看不到宸王和容菀汐。 听得人群中有人低声道:“这么大的阵仗,而且还是往府衙那边去的,应该是太子殿下了吧……” “可不嘛,我觉得应该是太子殿下……” “哎呦……果然是太子殿下啊,这派头儿就是不一样!你们看看宸王,人家就不弄这些虚阵仗……也不知道紧张个什么劲儿呢?你要是真怕被人害,乔装出行不就行了嘛?” “说的就是呢……到淮安府这一阵子,不够他显摆的了!” “嘘……可别这么说啊,万一被人抓去杀头呢……” 护送太子的队伍过去了,容菀汐和宸王混迹在人群中散开了。听到有人认出了他们。 “哎?那不是宸王殿下和宸王妃吗?刚刚怎么没看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接风午宴 “估计是跟咱们在一处呢,所以没看到吧……说起来,宸王殿下可真是好脾气哪,就和咱们混迹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跌份儿的……” “要我看哪,这样的人,反而有皇者风范哪……” “不过我听人说啊,宸王殿下可是很好色的呢!秦楼楚馆里的常客儿!” “好色有什么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我要有宸王的样貌,有宸王的权势,我也好色……” 听得百姓们的低声议论,容菀汐嘴角含笑。宸王殿下现在可是越来越受百姓们爱戴了哈! 宸王自然也听到了百姓们的低声议论,此时嘴角含笑,颇为得意的样子。 容菀汐看到他的神情,已经由原本的佩服,变成了嫌弃了。人家说是人家说的,你自己在这儿得意起来,可就不太好了吧?懂不懂什么叫做“谦虚”啊? “你这么嫌弃的看着本王干嘛?”宸王看到了容菀汐的神情。 “懂不懂得什么叫做‘谦虚’?嗯?”容菀汐问道。 “为什么要谦虚,本王就是这般受到百姓爱戴,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谦虚什么?而且王妃不是也跟着本王沾光了吗?本王还没找你要好处费呢!”宸王道。 “啊……饶了我吧……”容菀汐捂着耳朵跑开了。 宸王追了上来:“王妃,你等等本王……你还没说,好处费怎么给呢!” “你起开啦!我不认识你……大呼小叫的,真是丢死人啦……” 容菀汐真的很想要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甩开了! 这般打打闹闹的,一切又恢复如常……甚至于,在这一瞬间,容菀汐已经忘记了在蔡府中的翎王…… 宸王选琴很挑剔,在集市上转悠了一上午,却仍旧没有买到一把合适的琴。的确,容菀汐觉得,走遍了所有所谓的珍宝店,都没有一家铺子里的琴,能及得上聆音琴音色的一半儿美妙。 虽然在刚开始选琴的时候,宸王就说了,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所以并不奢望能在这些铺子里找到聆音琴那样的世间珍品,只求音色上佳就好。但是这一上午转悠下来,却是哪一把都不入他的眼。 容菀汐的意思是,你找一个差不多的凑合着得了。 但宸王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怎么能行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选琴和选娘子是一样的道理。” 容菀汐撇撇嘴,心想幸亏我不是你的正经娘子啊!不然你选回家去,还指不定你怎么不满意呢。 所以这一次出来买琴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晌午回到蔡府,是直接从东宅处的蔡府大门进入的。有机灵的小丫鬟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去宴客之所。 不是在昨日大夫人宴客的院子里了,小丫鬟还特意解释道:“因着人多,老爷担心殿下们拥挤着了,因而就将酒宴设在了后花园的听曲儿亭中,那是个很大的亭子,不远处的后花园外,是一个戏台子,坐在其中啊,听曲儿是极惬意的。老爷还请了我们淮安府有名的淮戏班子呢。” 容菀汐笑道:“那里就叫听曲儿亭?” “回娘娘,就叫听曲儿亭。”小丫鬟道。 容菀汐笑道:“你家大人取名字倒是直接。” 这蔡府中的院子,都没有名字,现下好不容易有这一处听起来就有些雅致的亭子,却是叫了这么一个直白简单的名字。可见咱们蔡大人有多实在。 在小丫鬟的引路下,到了后花园中的听曲儿亭,果然见到不远处的后花园外,是一处冲着后花园的二层小楼儿,没有院落,小楼前,是一处大戏台子。 这听曲亭则是建在后花园正中的,在花园中坐着,向东向看去,看到的恰好是那露在两处柳林中的二层小楼儿和戏台子,以及一条曲幽的青石板路。两旁的柳枝,就好像那大戏台子的门一般,在此处看着,好像是青柳中的另一个世界。 那戏台子上的人,便是在这一个世界中真真实实存在的。他们不是在演戏,而只是在过他们的正常生活,有悲有喜。在听曲儿亭中的这些人,便是这一世界的窥探者。 “妙哉!当真美妙至极啊!”站在听曲儿亭前,宸王赞叹道。 再看了眼这“听曲亭”三个字,真是要被蔡升给直白哭了。可惜了当时建造这景象之人的一番巧思。 “蔡大人,去岁本王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带我看看这里?这可是你府上唯一可取的景致了!”宸王笑着上了台阶,进入道小亭子中。 蔡升施了一礼,笑道:“是下官的不是。因着去岁没来得及给殿下请淮戏班子,就忘了这一处了。” 宸王摇摇头:“你这亭子的名字取得也忒难听了!” 太子笑道:“三弟,你可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刚刚也说呢,说现在富商人家都不这么干!就算自己不会取文雅好听的名字,也要请人来取的!亏得才蔡大人还是榜眼出身呢,好生折辱了他自己的学问。” 蔡升嘿嘿笑道:“是下官的不是,让二位殿下见笑了。其实啊……这‘听曲亭’原本也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做‘大观台’。但下官就任之后,觉得这名字取得太大了,而且实际上它就只是一个听曲儿的地方而已,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简单明了便好。” “蔡大人的见解,倒是正和本王之意”,翎王开口道,“凡事简单明了最好。但这世上,复杂的事情太多,想要在世事中追求个简单明了,实在不易。既然如此,何不在我们能控制的这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中,弄一个简简单单?” 蔡升向翎王深施了一礼,意思是翎王说到他的心坎儿里了。但是却并未奉承什么,只是引着宸王和容菀汐入座。 因为刚刚太子和宸王都嫌弃了他这听曲亭的简单直白,若是他在这时候说什么“殿下诚知下官”之类的话,岂不是打了太子和宸王的脸? 哎……原本要有两位殿下在他的府中,已经是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哎……偏偏这三位殿下的性子又是如此不同的。想要在三位殿下中做到谁也不得罪、言行不出错儿,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太子殿下,如今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回来了,下官是否可以吩咐人上菜开戏了?”蔡升请示太子道。 太子颔首,道:“开始吧。” 他们围坐在一张雕花梨木桌子旁,在场的一共有八人。太子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身旁稍微错后一点斜牵着身子陪侍着的,是秦颖月,秦颖月身旁,是……宸王。太子的另一侧坐着的是翎王,翎王身边坐着的是蔡升。 蔡升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容貌颇为端庄秀丽,一身柔粉色衣裙,挽着回心髻,更显温婉得体,瞧着便是一个诗书礼仪都颇通得的大家闺秀了。 容菀汐自是坐在宸王身侧,容菀汐身旁的,是蔡升的夫人赵氏。 从在场之人上看,蔡升的安排是没什么错处的,除了蔡升身旁的那位蔡小姐。 不用等蔡升介绍,容菀汐也知道这位一定是蔡小姐无疑了。可是这样的场合,蔡小姐一个闺中小姐,是并没有身份参加的。 正在容菀汐略微打量蔡小姐的时候,蔡小姐起身,到宸王和她身后来,向他们屈膝施礼:“臣女蔡氏妙容,拜见宸王殿下,王妃娘娘。见殿下正和父亲说话儿,臣女不便立刻向殿下和娘娘请安,以至于拖到这个时候,还望殿下和娘娘莫怪。” 容菀汐笑着扶起了她,笑道:“小姐果然人如其名,是个真真儿的妙人儿呢。” “臣女陋质,在娘娘这般绝色面前,岂敢妄担这个‘妙’字?但觉惭愧得很呢。若非闺名乃是父亲所取,臣女真想不要它,只换做‘蔡氏女’便好呢!”蔡妙容笑道。 容菀汐见她不仅容貌秀丽、举止得宜,言谈也是极爽利的,心下便很喜欢。因而笑问道:“小姐几年几岁了?” “回娘娘,臣女今年十七岁了。” “几月的生日?” “回娘娘,臣女是三月的生日。” 容菀汐笑道:“我是昨儿刚过的生日,如此说来,小姐长了我几个月,可是姐姐呢。” “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不敢当。”蔡妙容笑道。 这话,若是诚惶诚恐的说出来,可就没什么趣儿了。但是蔡妙容这般亲切的笑着说出来,可是又一番效果。 “现下也不急着论这些,免得蔡大人责怪了小姐。只是我与小姐年纪相仿,见着小姐也喜欢,小姐就只管自在一些。咱们不理他们那些官场中人的恼人规矩!”容菀汐笑道。 “是,臣女都听娘娘的。”蔡妙容施了一礼,利落道。 刚好儿菜上齐了,蔡妙容又向宸王和容菀汐施了一礼,笑道:“臣女不叨扰点殿下和娘娘了,先回去服侍父亲用饭。” “好。”容菀汐笑道。 见这位蔡小姐的走路体态是极端庄的,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眼观鼻鼻观心,一条直线儿的走过去,步伐不疾不徐。 如此妙人儿,不知今日是为了在座的哪位王爷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尴尬相亲 蔡升是四品官,官位不高,但其夫人是有些来头儿的,是长乐候夫人赵氏的亲妹妹。父亲是已归隐的前大理寺卿赵荃赵阁老。据宸王说,赵阁老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这两个女儿的关系是极好的。 如此也算是和京都中的权贵有直接关系的亲属了,岂能不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 更何况,听宸王说,蔡升有望擢升为三品三淮盐道,那可是个举足轻重的肥差。如此,蔡小姐的身份可就更尊贵了些。配给太子殿下或者配给一个受宠的王爷做侧妃,再或者,是配给一个并不太受宠的、常年驻守边疆的王爷做正妃,都是使得的。 酒宴进行了一会儿,容菀汐发现,蔡升和蔡夫人对蔡妙容都是极其爱护的,很心爱这个女儿。所以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这样一来……目标岂不是更明确了,那就是……翎王! 但蔡升和他夫人都是聪明人,就只是让女儿露个面儿,在此作陪而已。并未有意让蔡小姐和翎王热络。甚至于在说到可以提起蔡小姐,引着蔡小姐和翎王说话 时候,蔡升和蔡夫人却都没有这个撮合的意思。 很显然的,只要蔡小姐出现在这里,在场的三位殿下,自然都看出了蔡升的意图。而且也能看出,蔡升对这女儿如此疼爱,不可能让她去给人做侧室。所以此时是人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已经把蔡妙容和翎哥哥联系在一起了。 翎哥哥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即便是在和蔡升交谈的时候,目光也没有顺势看向蔡小姐。 蔡升和蔡夫人都没有故意将翎王和蔡妙容引到一处,但蔡妙容自己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在听到翎王谈起边关之事时,得体地接了一个话头儿,笑道:“但是像殿下这般英武的人,只怕与那头狼相战,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吧?那狼群要是真被殿下给找着了,可是他们的不幸呢!” “是啊……”翎王颇有感叹的说道,“本王只恨,在多年前,能将他们赶紧杀绝的时候,却放了他们。一朝错了,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说着,借着饮酒的功夫,看了容菀汐一眼。 想起那一晚,容菀汐心内一颤…… 眼前,又出现了他血战饿狼的样子……但随即,却是被自己狠狠地压下去了。只是夹了口菜,面色是极其平静的。 “多年前,殿下就和它们交手过吗?不知道可否说出来听一听,让臣女也跟着开开眼界?”蔡妙容道。 容菀汐发现,在酒宴刚开始的时候,蔡妙容是没怎么说话的。只是会趁着夹菜的时候,偷偷瞧上翎王一眼。及至此时,酒宴已经进行到中途,蔡小姐才和翎哥哥主动交谈起来。看来……是瞧上翎哥哥了。 “呵呵……”翎王摇头笑笑,道,“不提了吧……再提起来,未必在场的所有人都愿意听呢,毕竟太血腥了些。” 但还好,说这话的时候,只是趁着夹菜的功夫,看了容菀汐一眼,并未做得特别明显。随即便是低头看着碟子里的菜,说完了这番话。 “是臣女冒犯了”,蔡妙容举起了酒杯,笑道,“还望殿下莫怪罪,臣女敬殿下一杯。” 翎王微微一笑,见蔡小姐已经举起了酒杯,便也举了起来。 蔡小姐是一饮而尽的,但翎王,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这个细微的动作,蔡升和蔡夫人都看在眼中,未免心内一沉。 刚刚翎王和宸王、和太子喝酒的时候,都是痛快的一饮而尽的。在和他们夫妇喝酒的时候,也是如此。可为何偏偏到了小女这块儿,却只是轻饮了一口? 翎王的这一举动,蔡小姐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眼中的神色,已经由刚刚的柔情期许,变为了暗淡落寞。只是嘴角的笑容,仍旧是十分得体的。 容菀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但从品性容貌上而言,这位蔡小姐,是丝毫不逊色的。但是很显然,翎哥哥不喜欢。 她自然不可能巴望着翎哥哥喜欢,但翎哥哥不喜欢,她却也欢喜不起来。 容菀汐觉得,如果蔡夫人不是听到了风声,是不敢贸然将女儿带出来给翎王见的。毕竟他们蔡家现在只是一个四品官员之家而已,配王爷,自然是配不上的。若是没有听到风声,就贸然将女儿带出来,无异于主动向翎王提亲,这不是笑话吗? 所以说,应该是蔡夫人从京都那边听到了风声,刚好翎王来了,这才把女儿带出来见一见。若是女儿不喜欢,想必他们也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 而翎哥哥为什么忽然到淮安府来了?看样子,并不是有什么公干,倒像是游山玩水到此一般。 “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殿下,下官代小女敬殿下一杯,以作赔罪。”蔡升端起酒杯,笑道。 翎王也端起酒杯,笑道:“大人多虑了。小姐言谈举止极其合宜,岂是冒犯了本王?是本王自己不愿意提起……不愿意接纳罢了。可不要因为本王的固执,影响到了小姐的心情儿。” “小姐这般温婉大方,要是旁人得了小姐这一问啊,一定欢喜的不得了。只是问到了本王这里,因着本王的固执,小姐是注定听不到她想要听的故事的。” “是本王的不是,本王敬大人一杯,以做赔罪。也祝小姐日后可以在别人口中,听到这好听的边疆故事。” 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容菀汐看到,蔡妙容的眼中,已经含着泪光了。但却只是低着头,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 翎哥哥的这一番话,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他不愿意接纳蔡小姐,希望蔡家为蔡小姐另觅良人。 原本听欢畅的宴席气氛,也因为翎哥哥和蔡小姐的这事儿,变得尴尬起来。可宸王、太子,都没有要调节的意思,这时候如果她出言缓和气氛,非但不会起到缓和气氛的效果,反而会更糟糕。 尴尬了片刻,蔡夫人笑道:“翎王殿下真是好酒量,臣妇见殿下已经饮了好多杯了。我们家老蔡啊,平时总吹嘘自己酒量好,现下在三位殿下面前,简直如同那不会喝酒孩童了。” “哎呦……我的夫人哎,你就不能不揭我的短儿吗?为夫也只是和你吹嘘一下而已嘛……来来,咱们吃菜吃菜……三位殿下可千万不要因内子的一番话,就小瞧了下官的酒量啊!”蔡升笑道。 太子看了翎王一眼,笑道:“蔡大人,你的酒量还用我们小瞧吗?那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已经懒得小瞧了!” “大哥说得有理!”宸王也笑道。 翎王也就此笑道:“蔡大人,看来你这不胜酒力的名声,就只有本王不知道了啊!好了好了……今儿本王说什么也不能灌你了。” 气氛又热络起来,似乎没人注意到那在蔡升身边儿的,落寞地忍着眼泪儿的蔡小姐。 只有蔡夫人的眼中的心疼,才能让人确定,刚刚的那一番尴尬,是真的发生过。 蔡夫人时不时地向女儿看去,半晌,可能实在心疼得受不了了,便趁着大家交谈的声音落下之时,起身歉然道:“三位殿下,臣妇忽觉胃痛不已,想来是饮酒饮得猛了些,引发了胃疾。只得先行退下了,还望殿下和夫人、娘娘恕罪……” 蔡夫人施了一礼,很是歉然。 “夫人只管去休息便是,这可是在你自己家里哪,千万不要拘谨着。”太子笑道。 自然看出了,蔡夫人是想要带她女儿先离开。 果然听得蔡夫人道:“妙儿,你随娘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小丫鬟们是不经事儿的。” “是。”蔡妙容起身,向自己母亲施礼应了一声儿。 随即便向在座施了礼,垂首道:“臣女先行告退,还望殿下们和夫人、娘娘,莫要怪罪。” “小姐快去吧”,太子笑道,“没有你们女人在啊,我们玩儿得更乐呵呢!” 秦颖月娇声笑道:“殿下这话说的,倒是妾身与王妃娘娘也走了才好呢?” “本宫能舍得让你先离开,可三弟却舍不得让他的爱妃先离开啊……所以少不了我们少说些你们女人不爱听的事儿就是了。” 蔡妙容得了太子的准允,又像在座施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收到了如此挫伤的时刻,却还能做到这般得体,的确不容易。 平心而论,这样的人,若是能成为翎哥哥的王妃,那……真的是挺好的。 既然蔡夫人那边已经听到了风声,想来宫里已经准备着为翎哥哥娶亲了。今日没了蔡家小姐,明日还会有别人……既然终究是逃不过的,为什么不娶一个品性好的呢?或许,时间长了,他自己就真的喜欢了。 虽然想得是十分理智的,但心底里,却痛得厉害。 她真的不愿意看着翎哥哥娶别人。她不认为真的到了那一天,她还能理智得体的应对。她知道,她会崩溃的……那是她理智的底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新一赌局 戏班子唱的,是淮戏名曲《月圆花好》。蔡妙容走后不久,这一曲便罢了。宸王起身道:“本王和王妃在集市中逛了一上午,乏得很,先带着王妃回去休息。大哥二哥、蔡大人,本王先行一步。” “也罢”,太子笑道,“本宫刚回来,也乏了。咱们今儿就此散了吧。” 蔡升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酒宴上了,而是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因而也说道:“下官招待不周,还请殿下们莫要怪罪。” “蔡大人,你招待得很不错啦”,宸王笑道,“你府里的菜肴很是美味,这环境选得也好。就是这淮戏班子找的不好,本王瞧着,竟然一个美人儿也没有。” “画着那么浓的妆,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能看得清楚么?”容菀汐道。话语里,难免有些许嫌弃。 “爱妃,你也太小瞧本王了……”宸王煞有介事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本王寻美人儿,从来都不用看的。只消稍稍感知一番,便知这方圆十里之外有没有美人儿。” “有吗?”容菀汐道。 “爱妃不就是吗?”宸王挑起她的下巴。 这一刻,容菀汐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为什么要接他这一句?翎哥哥还在场呢,听得宸王那句话好笑,她竟然忘了。 “走啦,不在这里吹风了。”宸王顺势拉着容菀汐的手,拽着她往亭外走去,随意一摆手。 容菀汐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但宸王却有意地攥得很紧,让她抽不出来。也不好太过强烈的挣扎,就只有任由他拉着手。 她不知道翎哥哥有没有看向这边…… 都怪她,刚刚为什么要接宸王这句话? 整个午宴的过程中,翎哥哥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就只是时不时的用目光看向她这边而已。原本这样的气氛,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可现如今,如果翎哥哥看到宸王这么牵着她的手,心里该有多不舒服? 宸王就这么牵着她,走出了好远。容菀汐才低低道:“行了,殿下放开妾身吧,慧美人已经看不到了。” 宸王笑笑,道:“爱妃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本王的用意,不用和你说明,你都清楚。而且爱妃这般配合本王,今日给足了本王面子,该赏。” “我是嫌弃你呢,你没看出来?哪里就给你面子了?”容菀汐觉得有些气儿不顺。 原本只是用秦颖月做个幌子,却没想到宸王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是她太疏忽了,一心想着翎哥哥,竟是忘了秦颖月这一层。 不然,宸王也不至于这般自找麻烦,偏要牵着她走干什么呢? 看到这小女子有些恼,宸王嘴角一勾,一抹颇有些得意的坏笑浮现在脸上。但是容菀汐已经走在宸王前头儿了,并未看到。 菀汐,你当真不在乎本王?本王会让你认清楚你自己的心的。 这是新一轮的较量。 这一次的赌局看起来是小了一点,不用她像那些女人一样,乖乖的拜倒在他的招数之下、俯首帖耳的,就只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心就可以了。但这一次的赌局,想胜仍旧不容易。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这新一赌局的开始,是建立在她今早的选择之上的。所以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他顺带着玩儿一把,也是没什么要紧的吧?就算她输了,他也会对她负责到底的。 什么都可以给他,除了这颗心。 而身为女子,有着绝对尊贵的地位、丈夫的纵容宠爱,不是已经足够了么? 菀汐,若你真能伴我一世,除了我的这颗心之外,哪怕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摘给你的。 他也不知为什么,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就偏偏想要她的陪伴?为什么就偏偏在一个心另有所属的女人身上,做这种图谋?不是太不光明磊落了? 但多思无意,既然自己心里这么想的,那便这么去做。在女人身上,没必要太过较真儿。一切随着自己的心来就是了。 唯有月儿是不同的…… 那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 宸王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容菀汐,故作有些不悦的样子说道:“王妃和本王相处之时,真是越来越自在了。本王还在后头儿呢,王妃自己就健步如飞了,可让本王好一番追赶。” “是妾身的不是,殿下恕罪。”容菀汐说着,静静立在原地,等着宸王走过去。 宸王也没在说什么,阔步往前走了。容菀汐这才跟了上来,和他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其实菀汐是说错了的,刚刚他拉着她的手,目的,就只是为了给二哥看而已…… 宸王摇摇头,觉得有时候自己真是奇怪得很。和二哥宣誓什么主权呢?二哥占据的是菀汐的心,他想要困住的,就只是菀汐的身而已。谁也没有真正得到她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这般宣誓主权,难道不是自欺欺人? 而且就算菀汐心里还放不下二哥、二哥心里还惦记着菀汐,那又与他何干?他要证明的,就只是这小女子心里有他而已,至于占据了多少分量,是不重要的。 他甚至于连她的身体都不想要冒犯,岂能有完完全全独占她这一颗心的念头儿? 自己都不能把心给她,却要独占她的心,那不是作孽么? 想要确定菀汐心里有他,就只是想要确保自己能留她在身边而已;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并非勉强她留下,而是她的心发生了变化。 只要她的心,有那么三分是向着他的,就说明她已经变心了,就说明她和二哥回不去了。 留在她身边,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并非他强拴着强留着。只有她自己的选择,才能安定长久。 容菀汐觉得,宸王是因为看到了秦颖月在太子身边,所以心里不舒服了。心里不舒服,便是看哪儿都不顺眼,刚好她正在他面前,少不了要当这个让他撒气的倒霉鬼。 随便,就只是一些冷脸色而已,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作为合作伙伴,你给我什么态度,我也给你什么态度就是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着,刚到西宅范围,就听身后有人喊道:“三弟……” 是翎王。 宸王停住了脚步,容菀汐自然也挺住了脚步。 “三弟……”翎王追了上来,没事儿人似的笑道,“你怎么走得这么快?还真是紧赶着回去睡午觉呢。” “是啊,乏得很呢。”宸王道。 说着,目光自然地向已经退到他身后的容菀汐看了一眼:“菀汐,你先回去,让云裳泡一壶热茶。”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并没有看翎王。 但翎王却叫住了她:“请留步。” 这三个字,他说得相当生硬,一个称呼都没有。 “二哥有事?”宸王已经有些不悦了。 既然今天早晨,菀汐做出的决定不是和二哥走,而是留下,那么他就不能再对二哥客气了。这是他的王妃,岂能让人往自己的头上叩绿油油的帽子? “三弟,我想向汐儿问一下老师的近况,不知三弟可否让我二人单独说会儿话?”翎王问道。 毕竟是在蔡大人的府中,人多耳杂的,总不好一点儿颜面都不顾的,直说他要和汐儿单独相处。大婚之日的错,他是不能再犯了。 “二哥客气什么呢?”宸王笑道,“虽然弟弟有些困了,但若二哥有闲聊的心思,弟弟自然奉陪,何必要避开弟弟?走吧二哥,我们回我屋里去,二哥有什么话,问我和问菀汐都是一样的。岳丈在朝堂上的情况,我可是比菀汐还了解的。” 宸王很热络很亲切地搂住了翎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请翎王到他的院子里去。 翎王尴尬笑笑,看了容菀汐一眼,便应了宸王的邀请。他只想要和汐儿多呆一会儿,多看她几眼。 翎王和宸王这两人,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往宸王的院子去了。不远处,太子笑道:“走,咱们也去拜会一下老三,凑凑热闹。” “殿下……”秦颖月却停住了脚步,轻声道,“妾身还是不去了吧?” “走吧,陪本宫一起去”,太子回身搂住了她的腰,笑道,“爱姬若是不去,老三一定和容菀汐故意秀恩爱气本宫,本宫多没面子?有爱姬在本宫身旁,本宫有底气。他们若是秀恩爱给本宫看,本宫也和爱姬恩爱起来。他们是不是真恩爱本宫不清楚,但本宫和月儿你,可是真恩爱呢!” 听得太子如此说,秦颖月做出很为难的样子,但却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是”。 其实她有什么可为难的呢?一点儿也不为难,就只是装出来的而已。她知道太子把她接来的目的,所以岂能不帮着太子实现了?若是一味推脱,太子一定不悦。 因着宸王刚刚的话,这一次,容菀汐可是没走在前头儿,而是跟在翎哥哥和宸王身后,走在两步远的后头儿。 眼睛只看着路,心里平平静静的,什么都不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龙聚一处 她必须要现在自己的心里做到淡然,一应应对才会自然一些,不至于心乱出错。 宸王这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呢。不然,直接说一些现在不方便,等以后方便了再找翎王聊天儿的话,拒绝过去,不就得了? 宸王这般故意找她的麻烦,她本应该记宸王一个错儿,以后也找宸王一个麻烦以扯平的。但忽然觉得,这样的较量其实是没有意义的,细究起来,倒有些赌气之嫌。而且弄不好了,还有可能变成打情骂俏。想一想,还是算了吧。 就像宸王没有在她犯错的时候过分计较、没有时时找她麻烦一样,她也该大人有大量一些,由着宸王自己折腾去吧。 他有给她找不痛快的办法,她自然也有应对的妙招儿,总不能让他将了一军。 回到房中,容菀汐道:“殿下和二哥先聊着,我去唤云裳烧水泡茶去。” 说着,已经拿起了茶壶要出门儿。 “哎……”宸王拽住了她,“你在门口儿喊一声,让云裳过来取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 “呵呵……也好。”容菀汐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她原本的意思就是,借着烧水的由头儿,出去了就不回来了。让云裳将茶壶送过来,她去找初夏和知秋聊儿。宸王总不好过去叫她吧?那样未免也太刻意了。 但是宸王这只狡猾的狐狸,并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云裳……”容菀汐只好站在门口儿喊云裳过来。 “娘娘……” “你去烧些水泡茶,还有,那些点心过来……算了,咱们打路上带来的点心和干果,都在初夏那里呢,我去吧!” 容菀汐趁着站在门口儿和云裳说话儿的时候,又找了个由头儿,直接跟着云裳出门儿,成功逃脱。 她已经站在门口儿了,宸王要是从圆凳儿上冲起来拽她,不是太丢人了? 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心想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和我斗,你还嫩着呢!哼哼…… 正往初夏和知秋的房间去呢,就见自院门口儿,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容菀汐施了一礼。 “弟妹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本宫刚过来,你就要走?可不是躲着本宫呢吧?”太子笑道。 都不用看他那一脸色相的油腻腻的笑容,光是听着他这一番话,就能看出他的十足的调戏之意了。 “妾身要去为我家王爷和二哥拿些糕饼。太子殿下若是找我家王爷说话,请屋里去吧。”容菀汐只是平平静静的说了这么一句,得体地施了一礼,看都没看他,就往初夏的房间去了 。 “弟妹,你一会儿可回来吗?要不是不回来,可就是故意躲着本宫了,本宫可会不高兴的啊!”太子却是不放过,冲着她的背影道。 “大哥,你站在院子里这般嚷嚷,可是不怕蔡家人看笑话吗?要是被人误会了你对弟妹有意,传出去可谁不好听啊!” 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就已经站在门口儿笑道。 “三弟,你也太较真儿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谁能当真呢?”太子也不再说什么,阔步进屋去了。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心里想的却是,你可别指望我感激你啊,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不是为了给我解围呢! 但是看到紧随着太子的秦颖月……一想到宸王见着太子和秦颖月在一起,一定心里不舒坦。若是太子故意和秦颖月亲近,宸王的心里可就更难受了…… 虽然有想要做好人的意思,但却不能真的那么去做。毕竟翎哥哥还在屋里呢。若是她回去了,宸王唯一能扳回局面的法子,就是和她秀恩爱,这样一来,心里不好受的,可是翎哥哥。 容菀汐站在门口儿犹豫了一瞬,进屋去了。 不多时,站在门口儿向开着的正屋里喊道:“慧夫人……” “什么事儿?”秦颖月出来道。 “我这里有一些从路上买来的干果儿,我们吃着是觉得味道极好的。想着咱们两个随着殿下们到蔡府上叨扰,也没有正式拜会过蔡夫人,未免有欠妥当。不如慧夫人陪我去东宅那边给蔡夫人送去?” 秦颖月回身看了太子一眼,以做请示。 “这是应该的”,宸王先笑道,“大哥,菀汐说的没错儿。咱们男人之间,自然走的是朝堂上的规矩,但她们女人之间走的礼数和咱们可不一样。要是因为身份尊贵就不去拜会主人家,可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大哥你不会舍不得让慧夫人降身份去拜会吧?” “呵呵……哪儿能呢?”太子道,“老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做哥哥的,哪有不心疼弟弟的道理?我不会故意让你不舒坦的。” 说着,向秦颖月点点头。 宸王笑笑,倒也没说什么。这一次可真是被太子给抢白住了。 但好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大男人了,气氛自在得多了。 容菀汐那小女子,绝对心里有他,不然为什么这么帮他?由着他受煎熬不就行了? 如此想着,心情儿大好。向翎王笑道:“二哥,你来蔡府,是来相亲的吧?可是你也太不给人家姑娘面子了。就算二哥有拒绝之意,也该在蔡小姐走后,当蔡大人的面儿单独说啊。” 翎王摇摇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仅仅要拒绝蔡小姐,还要让我在意的人,知道我坚决的态度。” “哎呦,二位弟弟这番对话的苗头儿可不太好啊?本宫是不是该回避一下?等你们解决了你们二人之间的私事儿,本宫再回来?”太子笑道。 “能有什么需要解决的私事儿?自家兄弟之间,不管是什么不愉快的事儿,都是玩笑罢了。”宸王说着,拍了下翎王的肩膀,问道:“是吧二哥?” 翎王领会了宸王的意思,知道宸王的意思是让太子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是他们兄弟两个更亲一些。 其实和与太子比起来,翎王自然还是和宸王更亲的。因而笑道:“女人的事情,不提了吧。女人如衣服,我们亲兄弟之间,可是正正经经的手足,连那个‘如’字都不要了。” 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也是清楚的。知道父皇有意培植老三来对付周家的势力。而周家是太子的外祖家,想要让老三对付周家,实际上,也就等于让老三去对付太子。从这一次督办三淮河道一事起,朝中两王对立的局面就要开始了。 对朝中的纷争,他是不上心的。但是在这一局面形成之后,若有需要表明立场的时候,他是一定会站在老三这一边的。 一来,是因为他从小儿就跟老三老四的感情更好一些。老五性子孤僻,和他们几个兄长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而太子呢,在小孩子不懂事的那个年纪,仗着太子的身份,没少欺负他们。从小儿他们和太子便是玩儿不到一块儿去的。长大了,太子知道做表面功夫、笼络兄弟们了,这才好一些。但自小儿打下的基础,心里的远近却已经分出来了。 二来则是因为,外戚势力太过强大,于国祚安稳而言,并不是好事。父皇是明君,有铲除外戚以稳江山之意,他岂能不站在父皇这边?只有铲除了周家外戚,风国国祚才能更安稳,百姓才会免于战乱,在治世下平安富庶的生活。 国之强盛、之稳定,永远是百姓获得富庶生活的最重要的根基。 所以既然老三今天就要让他表明态度,他是没必要藏着掖着的。痛快一点,也是给老三吃了一个定心丸。 至于菀汐的事儿,他也知道,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阴差阳错的。他爱菀汐至深、今生非她去不娶。但男女之情和兄弟之情,是不能混淆在一起的。还是就事论事,分开来谈比较好。 太子见这两个弟弟明显当着他的面儿拉帮结伙儿呢,心里只是觉得好笑。你们再怎么拉帮结伙,本宫仍旧是太子。就像小时候在皇子监里、在太学里,你们明里暗里的没少排挤本宫,但又能真的拿本宫如何呢?本宫现在还是太子,而你们终究只是王爷。 若最终本宫能成功登基,你们只是难兄难弟,只能在本宫座下俯首称臣。 那高高的皇座,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关键。 因着宸王的意思是,不在太子面前谈他们之前这感情的麻烦,翎王自然也领会了宸王的意思。由宸王开了话头儿,三人只是谈论一些整治河道的事儿、以及一些边疆之事,还有宸王在来时路上的事儿…… 容菀汐亲自拎着一个装着精致盒子的食篮,和秦颖月到了东宅范围,一路往蔡夫人的院子去。闲聊一些蔡府的景致,淮安府的风光,谁也不往关键之处提。 容菀汐才不会问秦颖月关于宸王的话题呢,她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在意到问出来的程度。秦颖月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宸王、更不会主动提起太子。都是聪明的人,气氛反而很融洽。 到了蔡府大夫人的院外,说明了来意,小丫鬟便去通传了。 不多时,见蔡妙容抹着眼泪儿、垂着首出来了。 秦颖月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一见倾心 蔡妙容向她们二人分别施了一礼,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道:“只是刚刚出门儿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头,有些疼罢了。夫人和娘娘来找母亲,臣女是不方便在这儿叨扰的。臣女告退。” “好,小姐快去吧,记着让人来瞧瞧,可别肿起来了。”容菀汐道。 “是。”蔡小姐应了一声儿,施了礼,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因着是从酒宴上直接过来的,蔡小姐身边儿并未带丫鬟。如今自己走着,形单影只的,再加上她那微微啜泣着的颤抖背影,是颇让人心疼的。 容菀汐觉得,今日蔡小姐在午宴上受到侮辱,的确是一般大家闺秀都无法承受的。蔡妙容这般容貌长相、家世性情,估计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赞美之言。想要求娶她的人,自然也是踏破了门槛儿。可今日,却被翎王当众拒绝了。 能做到她这般得体的,实在很难得。只是事后和自己母亲哭一哭,也是情有可原的,倒并非懦弱之举。 和秦颖月一起进了正屋,见蔡夫人得体地笑着迎了上来:“娘娘和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让臣妇过去就行了。何劳烦娘娘和夫人亲自过来呢?” 容菀汐笑道:“这而是我们身为客人的拜访,岂有劳烦夫人过去的道理?知道夫人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能送给夫人的。这是我们在来时的路上买的一些干果,觉得挺好吃的,拿给夫人尝尝。” “娘娘一番心意,赏给臣妇,臣妇也就不推脱了。不然倒是辜负了娘娘。”蔡夫人是很爽快的。 亲自从容菀汐手中接了东西,向容菀汐施礼道:“臣妇多谢娘娘恩赏。” 很自然的将容菀汐给的这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见面礼,当做赏赐了。 蔡夫人请容菀汐上首而坐,容菀汐笑道:“本妃可不愿意离你们那么远,咱们就只自在说话儿,随意坐吧。” 因而只是在东侧左首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了。秦颖月在她对面儿坐了。为了说话方便,蔡夫人坐在了秦颖月身侧,也在她对面儿。 不过闲聊了一些沿途所见,和对淮安府的印象儿,并未说起蔡小姐的事儿,倒像是刚刚没有在门口儿见着蔡小姐一般。 秦颖月也是个聪明的,虽说刚刚在门口儿的时候,问了蔡小姐一嘴,但是此时在蔡夫人面前,仍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她们不问起,蔡夫人也不说,就只是这么看似热络的耗着时间。容菀汐觉得,蔡夫人一定是个消息灵通之人,所以翎哥哥抢亲的事儿,蔡夫人是一定知道的。如今翎哥哥当众拒绝了蔡小姐,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但是蔡夫人对待她的态度,仍旧热络恭敬,没有丝毫的探寻之意。 容菀汐只是在这里和蔡夫人闲聊着耗时间。秦颖月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思,每当她的一番话落下、或是蔡夫人的一番话落下,屋里陷入安静的时候,秦颖月都会找个新的话题来说,倒像是担心她说要回去一般。 如此在这边耗了一个多时辰,瞧着时候实在不早了,再叨扰下去可是要惹人烦了,容菀汐这才说了告辞之语。 其实早就知道,蔡夫人是耐着性子和她们说话儿呢,实际上是不愿意和她们做这些无用的闲聊的。此时的蔡夫人,着急自己女儿的事情还着急不过来呢。 容菀汐和秦颖月走后,蔡升从里屋里出来,叹了一声,道:“哎……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蔡夫人也是愁容满面,一时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 陛下有意赐婚的事,老爷是不知道的。还是姐姐修书来,说太后传了她入宫去说话儿,问的就是妙儿的事儿。 还是在妙儿十一岁的时候呢,她带着妙儿进京去送父亲卸任,皇上和皇后娘娘叫了他们去坤宁宫里说话儿,以示对他们赵家的恩恤。当时听说妙儿也在,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让把小孩子也带来,热闹热闹。 当时妙儿就已经初具美人儿模样,而且言谈举止也颇为得体,很引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喜爱。想必皇上就是在那时候记住妙儿的。如今二皇子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再加上之前在宸王大婚之日上的一闹,皇上和太后那边儿可就更着急了。必定在朝中大臣们家里的适龄女儿中挑选。想到了妙儿,再正常不过。 虽说二皇子就在边关,不太受皇上宠爱。但人也都说,翎王少年英豪,文才武略皆通得,且又生得极其英俊的。所以原本这可是件好事儿了。只等着他家老爷高升之后,皇上能降一道圣旨下来,促成了此事。 可不想,二皇子亲自来了。而且不是为了来见妙儿的,而是为了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儿! 这叫什么事儿呢?弄得好像是他们家决定的似的。其实还不是皇上的意思吗?他们也就只是听一个风声罢了。 可她带了妙儿到午宴上去、翎王又在午宴上当众拒绝了妙儿,这未免会让老爷觉得跌面子。且在王妃和慧美人来之前,老爷也说过了,这不是丢面子的问题,而是主动和王爷攀亲,让宸王和太子看着,觉得他多不本分呢。 所以老爷很是埋怨她,怨她事先不说一声,就身子做主,将女儿带到午宴上去。也埋怨她不早说这事儿。 老爷不常到她这里来,当时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现在出了事儿,她除了默不作声之外,也就别无法了。 “你若早与我说,我定然不会让你母女二人有这个念头儿。你是不知道,翎王和宸王妃那是有过去的,翎王曾经当街抢亲,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如今倒好了,女儿见着翎王,真的瞧上了。哎……女大不中留啊,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哭着走了。”蔡升叹道。 翎王和宸王妃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姐姐在信中已经说了。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也正因为知道老爷是一个谨慎的人,一定会反对她先带女儿见一眼的,所以就没说。 “但到底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若是陛下的圣旨下来了,翎王殿下也是不好不从的。如今见翎王的确这般年少英豪,再加上女儿自己也喜欢。其实我们是可以放了心的。夫妻之间么,感情总是慢慢儿培养的。”蔡夫人低声道。 “哎……”蔡生摇摇头,又叹了一声。 现在仇的就是,女儿自己喜欢。可万一皇上不赐婚呢?这该如何是好? 女儿是个极端庄稳重的女孩儿,若非真的对翎王殿下一见钟情,是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失态的。只怕这事儿,不好收场了。若是皇上不赐婚,女儿少不了是要害上这相思的毛病了。 但想来,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他夫人。好端端的,翎王到他府上来拜访做什么?所以就算夫人不带着妙儿去午宴,翎王殿下也会找机会见到的。现在大问题不是她夫人带女儿去午宴的事儿,而是翎王殿下特意来相亲,结果见着了女儿,却不喜欢。 他心里有人,岂能那么容易就看上旁人的?所以纵然女儿再好,看在他眼里,总是有欠缺的。 “这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婉芬哪,是为夫的不是,不该怪你的。翎王既然已经来府上了,见女儿应该只是迟早的事儿。见了不喜欢,那是没法子的。他总不是这么白来见的。自然是想着,若是见着不喜欢,先向皇上表明意思,皇上想来也不会强求的。毕竟大家闺秀这么多。”蔡升道。 “所以可怎么办呢……”蔡夫人道,“如今这人也见了,殿下说一句不喜欢,难道就当做没有这事吗?如此,咱们家的女儿,岂不是成了随他心意,任他挑选的了?”蔡夫人道。 “不然你以为呢。在皇子面前,妙儿可不就是任人挑选的么?人家喜欢,妙儿不愿意,他也要促成这门婚事;可他若不喜欢,妙儿再愿意,他也要搅黄了它。但我瞧着,翎王殿下此番前来,为的就是搅黄了这桩婚事。妙儿只是时运不济刚好遇上了这事儿罢了,若是换做旁人,翎王殿下也不会有要娶的心思。” “所以我看,还是按照翎王殿下的意思来,当做没有这件事儿吧”,蔡升道,“好在翎王殿下也是一个爽快人,既然不喜欢,便并未有要将妙儿娶回去摆着的意思。不然妙儿此生,岂不是要过得极其悲惨的?” 听着自家老爷的话,蔡夫人低低啜泣起来,自然是极其心疼自己的女儿的。 “你哭什么?如今翎王殿下肯过来知会我们这一声儿,也算是仁义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劝劝女儿,让她莫要再惦记着翎王……哎,罢了,还是我去劝吧。这也是一桩孽缘了!多少来求亲的人,女儿是瞧都瞧不上,怎么就偏偏瞧上了翎王。” “自古美人爱英雄,翎王殿下那样的容貌风度,有哪个女子瞧了,能是不喜欢上的?”蔡夫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处处护你 “哎……”蔡升连连叹气,似乎除了叹气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如今看来,翎王殿下便是女儿的一个劫数了。既然翎王殿下来了,女儿便是逃不掉的。 可偏偏翎王殿下此来,就只是为了推婚做准备而已。估计一开始,就没抱着相亲的念头儿。 蔡夫人不再说什么。可一想到女儿那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甘。 这件事情,她的确是妇人之见了。觉得既然陛下有赐婚的意思,翎王殿下岂能不从?而因为翎王殿下和宸王妃的事儿,她也担心翎王殿下的为人,入不得女儿的眼。所以带着女儿前去午宴,倒并不是让翎王品评的,而是让女儿品评翎王的。觉得若是女儿不愿意,她也好求姐姐及早做应对。 可没想到,哪儿有他们不愿意的份儿呢,翎王殿下已经先表露出不愿意来了。 以至于让女儿当众受了羞辱,弄巧成拙。 罢了,便如老爷所言吧,当做没有发生这件事儿。 不然翎王殿下对宸王妃如此痴情,女儿就算得以嫁过去,什么时候才能暖得了殿下的心呢?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儿,另寻佳婿的好。 …… 容菀汐和秦颖月在蔡夫人的院子故意耽搁了这些时间,回去的时候翎王和太子已经走了。秦颖月见此,自然是回到太子的院子去了。 宸王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目送着她走了。 容菀汐瞧着宸王和一番不舍的样子,待到秦颖月出了院门,方笑道:“何不叫住了她,说上几句话?” 宸王摇摇头,道:“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到床上去了。躺在床上,向容菀汐招招手,道:“你过来。” “干嘛?”容菀汐很不喜欢他这样随意调戏般的态度。 但这腿脚儿,竟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到他身旁去了。坐在床边,等着他的“示下”。 “二哥这次是来相亲的,你怎么看?” “蔡家小姐品貌不错。”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一笑,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看着她,道:“你觉得,二哥是否应该娶了蔡家小姐?” “这是他自己的事儿,岂能是我觉得怎样便怎样的?” 若让她觉得,从理智上来讲,翎哥哥是应该娶了蔡家小姐的;可从感情上来讲,她是不愿意的。 可……她已经嫁给了宸王,若是让翎哥哥终身不娶,岂不是对翎哥哥太不公平?她岂能如此自私? “菀汐,你觉得事到如今,你和二哥,真的还能再续前缘么?”宸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有些郑重。 容菀汐静默了半晌,淡淡摇摇头。 不能了。 昨晚,在宸王给了她那个选择之后,她仍旧理智的选择留下,就说明了这一点。并不是她不愿意再续前缘,而是真的没这个可能。 若想要和翎哥哥在一起,就只有宸王帮忙才行。可宸王这人……用“奸猾”二字形容也不为过。所以他的帮忙,必然是有所图的。一旦宸王有所图,她和翎哥哥,就是处于别人的算计之中的,随时都会有危险。 至于宸王这边……她其实是无可奈何的。 既然当初已经达成了这个交易,人家愿意无条件的帮你自然是好,但若不愿意,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人家?更不可能强迫人家。 没有宸王的帮忙,她和翎哥哥只能落得一个私逃的名声。她不能不计较父亲的安危、不能不计较翎哥哥的前途…… 而退一万步讲,就算宸王真的肯无条件的帮她们,譬如说,弄出一个她死了的假象来,让她跟翎哥哥走。回到朝中,再想办法帮着父亲脱身……这样,便是宸王最仁至义尽的做法了。可即便是这样,她在翎哥哥身边,这一生,注定都是无名无分的。 为了不让皇上起疑,翎哥哥还是会娶妻,还是会生嫡子……她会一生见不得光。她的孩子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来到这个世上,必要经过一番图谋才能有降生的身份和资格。甚至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这样的在一起,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她爱他,就要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妻,就要堂堂正正的为他绵延子嗣,而不是这么偷偷摸摸的…… 如此偷偷摸摸下去,她不确定自己的性情会不会变。她不确定在这样艰难的相爱中,翎哥哥……会不会厌倦了她。 所以,终究是回不去了的。 “本王不是不允许你和二哥单独相处,而是不想让你在想不清楚的时候,去和二哥单独相处。所以刚刚才没应了二哥的意。”宸王道。 他知道菀汐是个聪明人,只要稍稍点拨,就会想明白的。 昨晚,他其实也想过,菀汐和二哥是否还能重新开始。若是有法子能够完美地挽救这个错误,让这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般,他是愿意去成全这个小女子的。 纵然失了她在身边,他会不适应一阵子。但若她能因此而得到一生的幸福,他愿意成全。但是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那么一个不太完美的法子而已。那个法子,就已经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所能采取的最好的法子了。 可这个法子所带来的最终结果,一定不是菀汐想要的。 既然在今早她选择了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作出的选择,只要她选择了了,他都有责任点醒她。 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即便没有身体上的关系,她也是他真正真正的妻子。在她第二次仍旧选择他之后,在他心里,他们之间就已经不再是合作关系了。 在她第二次仍旧选择他之后,他就有责任护她一世周全。 “本王也觉得蔡小姐是个不错的选择。于男子而言,如果注定无法娶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为妻,那么就要娶一个最贤德的女人。可以说,从今天的这一番观察来看,蔡小姐的贤德程度,不亚于你……菀汐,本王这么说,你明白接下来若是和二哥单独相处,你该说什么了么?” 容菀汐沉默……她明白,但是她做不到。 她岂能不知,其实在他向自己表明他不愿意娶妻的态度之时,她也应该清楚的向他表明,他们回不去了。她应该劝他娶妻。 她知道,她的劝说,会比圣旨更管用。她劝说他娶妻,会促使他心死……对她失望了,甚至于是绝望了,他才能试着去接受别人。又或者,哪怕只是和她赌气呢?他也会娶的。 所以她去劝说,翎哥哥娶蔡小姐的可能就极大。 但她……不能这样说。 “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都有不理智的时候。有时候心里头明白怎样做是对的,可却偏偏不能那样做。任性也好、糊涂也罢,这一次,我想要放纵自己。”容菀汐淡淡说着,意思也就是,她不会去劝说翎王。 一直以来,她都是理智而清醒的。可真正的感情,不就是促使人糊涂么?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已经没有什么是能给翎哥哥的了。似乎就只有为了他糊涂一回,才是对得起他。 她能给他的,也就只能是一直以来未曾给过别人的冲动和糊涂了。 一番情深行到此处,也真真是悲凉已极、无奈已极…… 宸王自然知道她说的“放纵”,并不是要跟二哥走,也不是要向二哥表露什么。而就只是基于自己的心而做出的、去不劝说二哥娶妻而已。 一个一直理智的小女子,在这一刻却忽然放纵起来。不让人气恼,反而让人很心疼。 听到她的决定,宸王不忍心再说什么了。沉默了半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吧,你是个心里有数儿的人。既你不愿意,那便由着你吧……” 这是菀汐和二哥之间的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适当的点拨而已。既然菀汐不愿意去采取那最正确的做法,他就只能看着她错下去。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这些劝说的话,由菀汐说出来效果会翻倍;而由他说出来,效果减半那都是好的,很有可能的情况是,二哥会和他大打出手。 所以适当点拨之后,就只能做壁上观了。他相信菀汐是一个有分寸的女子,只要她心里想清楚了,言行上,是不会有丝毫差错的。 所以是不用担心头顶发绿的,高枕无忧就行啦…… “菀汐,等下有好戏看。”宸王又是那一脸随意玩笑的样子,躺在床上,翘着他的二郎腿颠儿了几下。 “什么好戏啊?”容菀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演啊?” “不是我演,我排,大哥演。咱们就只管看着就行了。”宸王笑道。 看着他那一副得意的样子,容菀汐趁他不备,猛然将他枕着的枕头抽了出来,呼在了他的脸上。 “我懒得看!”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这可是你说的,等下可真的不叫你了啊?” 宸王开始数数:“你还有时间考虑……三,二……” “什么好戏啊?”容菀汐回身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赴宴看戏 “噗……”宸王失笑一声儿,得胜一般,一个打挺儿起身,卖关子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容菀汐摇摇头,给了他潇洒的一句话:“我懒得等!” “哎……你干什么去?” “找初夏和知秋玩儿去!” “你别乱跑啊!” “知道了!就去东厢,啰嗦什么……” 然后,就是无情的关门声,以及从房门中传出的一声咆哮:“容菀汐,你放肆!” 放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也就能嚷嚷一下了,还真能把我怎么样? 听到他的咆哮,容菀汐就心情儿大好。 抄了几个从鞠大夫那里拿来的调理药膳给初夏,需要的药材,他们都带来了。但是其中有一些需要用到名贵食材的,也不好去东宅里取,就让初夏按照方子上面写着的食材去买了。嘱咐了她,一定要亲自从店家的手里接过来。而且回来的时候,要用银针试毒。 “小姐和奴婢一起去呗?我们去集市上转转,好久都没和小姐去单独去集市上逛了,每次都有殿下跟着,好烦啊!知秋也去。”初夏拉着知秋道。 容菀汐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去不安全。” 现在在淮安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宸王妃了。走在大街上,人家看她就跟看猴儿似的,她不想去丢这个人。 “为什么啊?”初夏来了糊涂劲儿。 “当然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啦!殿下弄得好大的阵仗,现在城里的百姓们,谁不认得我们王妃娘娘啊?”知秋却忽然明白了起来。 容菀汐无奈地向初夏摆摆手:“快去快回。” “哦,那奴婢去了。”初夏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和知秋在房里用小秤调配需要用到的药材。 虽说才是六月里,但江淮地区暑热,即便开着窗户开着门儿,天气却仍旧闷热得很呢。蔡府派人送来的冰块儿,就只有主子的房中才有,初夏和知秋这里是没有的。不多时,容菀汐的额头上已经有汗珠儿了。 知秋笑道:“小姐,你和奴婢在这儿遭什么罪呀?还不如拿回去和殿下一起秤呢,反正殿下也是会帮小姐的!” 容菀汐看了她一眼,用食指推了下她的额头:“你啊,跟着初夏不学好,竟学这些没用的贫嘴!” “奴婢说的是实情啊,小姐恼什么呀……”知秋笑道。 容菀汐真的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清净的地方了。原本是为了躲避和宸王在房中四目相对,这才出来的。现在倒好,人是看不到了,却还是逃不了“宸王”二字。 一个时辰后,初夏满头大汗的从外头儿回来了。一进屋就抱怨道:“三淮这边的天气可真恼人啊,奴婢眼瞧着太阳落到山下去了,却还是热得满头大汗的!可昨儿半夜,风又凉得很……” 容菀汐笑道:“你这娇贵的身子,就适合在帝都里生活着。只要离了皇城啊,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那倒不是……”初夏拿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道:“只是三淮这边景致虽好,但奴婢是真的不想来第二回了。” “可是万一姐姐你嫁了一个这边的人呢?岂不是还要回来?”知秋道。 “撕烂你的乌鸦嘴!”初夏拿帕子塞住了知秋的嘴。 “菀汐……”容菀汐正亲自拿着银针验毒,就听宸王站在门口口喊了一声。 容菀汐连动一下都懒得,直接冲窗外喊道:“什么事?” “晚上大哥在清风伴酒做东儿,你回来收拾收拾,我们该出发了。”宸王道。 说完,又向西厢房卢采曦那边喊了一声:“采曦,你也收拾一下,一会儿一起出去。” 容菀汐笑笑,心想看来好戏要开始了。但宸王安排的好戏,应该不仅仅是卢采曦这么简单。 嘱咐了初夏和知秋,一定要在炖好这道甲鱼汤之后,用银针试毒,然后用冰块儿冰好了放着,这才出去了。 换了一身荷色罗裙,自己坐在铜镜前整理了一下发髻。宸王道:“本王瞧着,蔡小姐梳的回心髻挺好看的,赶明儿你也试试?不要总梳这一种啊,多单调。” “你可以不看”,回身看向宸王,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有人一天变着花样儿的梳头呢吗?还不够你看的?” 说着,向窗外西厢房那边看了一眼。 宸王嘴角一勾,凑上其拿来,在她耳边道:“爱妃,你吃醋了?” “嗯?什么?”容菀汐不解。 宸王点了点她的心口:“爱妃也有善妒的时候,本王甚是欢喜。” 容菀汐打开了他,转移了话题:“太子都请了谁?” “就我们几个,你、我、二哥,蔡升。但蔡升今晚是一定不会去的”,宸王道,“蔡升中午刚做东和咱们聚过,晚上若是再跟着,倒显得和王爷们太亲近了,像是没个分寸似的。所以他一定会婉拒的。” “也是初夏那丫头手太笨了,回头儿回到王府,本王给你找一个专门梳头的丫鬟。”宸王却又绕了回来。 “你还不如直接和初夏说,让她学着点儿。你专门请一个梳头的丫鬟,可是等于在打初夏的脸了。指不定这丫头怎么偷着抹泪儿呢。” “我不和说,我觉着她瞧不上我”,宸王道,“你的丫鬟,你自己不好好**着?”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边回身往外走,边甩出来将他的话:“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谁爱看谁说,反正我自己是不看。” 宸王可真是痛快,想到就做。出了门儿,便隔着窗户招呼初夏道:“初夏,你出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初夏一路小跑儿出来,看起来还是挺积极的。 “你去和蔡小姐的丫鬟学一学,看看都怎么给主子梳头。如果她也不会很多,你就去……去轻歌雅舍学。等咱们离开三淮的时候,你要给本王学上至少二十种发髻的梳法儿,不然本王就地给你配小厮!听明白了没?” 初夏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却听得自家小姐道:“不用那么多,十种就行了。如果蔡小姐的丫鬟不会那么多,你就去找蔡大人的小妾们身边儿的丫鬟去学。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学得会的。” 初夏吸了吸鼻子,只好向他们二人施了一礼,赌气道:“奴婢折中一下,学十五个吧!免得哪一个梳得让小姐和殿下不满意了,再随意给奴婢扔出去配小厮!做奴婢的嘛,不得仔细一些吗?” “好!初夏姑娘,本王看好你哦!”宸王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下她的头,“退下吧。” “是。”初夏闷闷地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踏出房门,刚好看到宸王在用折扇敲初夏的头。眼色一暗,咬了咬牙。 容菀汐却是觉得没什么的,就像自己和初夏、知秋玩闹的时候,也会敲他们的头一样,这是很正常的。 刚出了院门儿,就听到自东厢房里传出了“哇哇”的哭声。 “哎呦……”听得宸王直捂耳朵。 容菀汐也捂住了耳朵,但是和宸王解释道:“殿下放心吧,她干打雷不下雨呢!就是吓唬吓唬我!” “娘娘对底下的丫头也太好脾气了些,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恶奴欺主了?”卢采曦笑道。 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这声音里,难免会透露出些许阴阳怪气的感觉。 容菀汐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对劲儿,笑道:“有的奴生性恶,你对她再严厉,她也会耍手段;有的奴秉性纯善,你就是再纵容她,她也是不会做出格的事儿的。本妃向来以德待人,惟愿人报我以德。” 容菀汐含笑看了卢采曦一眼。 这番话说得不重,但是旁敲侧击的效果总是有的。未必会对卢采曦有作用,她只是说给宸王听的而已。要让宸王知道,她愿待卢采曦以德。但至于卢采曦陆是那恶奴还是善奴,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娘娘宽宏,是妾身小家子气了。”卢采曦随意敷衍了一句。 到了清风伴酒,小二引着他们到了三楼最大的天字号雅间内。太子和秦颖月已经到了。蔡大人和翎王还没来。 “蔡升那老小子扭捏得很,本宫差人去请他,他说不敢叨扰殿下们叙兄弟情,就不过来了。真是无趣得很呢。”太子笑道。 “幸亏他不过来”,宸王道,“不然……呵呵……” 饶有深意地看了太子一眼,就卖起关子来。 太子也不在意,无视了他这颇有深意的话。只是看向容菀汐,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赞叹道:“妙哉,妙哉!三弟妹,你今日穿着得格外好看,又如三年前那般惊艳到本宫了。” “殿下恕罪,妾身不知殿下说的是何意。妾身不记得三年前有见过殿下。”容菀汐施了礼,平平静静的陈述事实一般说道。 “哦?”太子笑道,“三弟妹,你这可是睁眼说瞎话啊。三年前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如此糊涂的否认之法,可不是你容菀汐的作风啊。就算怕三弟误会,你也要想一个聪明点儿的法子来摘清自己才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送贼见主 容菀汐只是淡淡一笑,很得体地说道:“妾身对不入我心之人,记性一向不好。或许三年前妾身真的见过太子殿下,而且太子殿下也对妾身印象很深。但是在妾身心里,却是事过既忘的。” “噗……哈哈……菀汐啊,你这张嘴啊,当真是让人喜欢得紧啊!”宸王捏了捏容菀汐的脸,很自然的笑道。 太子既然这么咄咄逼人,他也没必要给太子留什么面子了。这种事情,礼尚往来嘛。 看来这小女子今天也是不打算惯着太子的,话语说得是有力道得很呢。 “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容菀汐淡笑道。 容菀汐这般不给他面子,太子反而不好做进一步的应对。除了笑笑了事,表现宽宏之外,别无他法。不然这一晚上,估计要一直和容菀汐斗嘴了,也是太失了身份。 太子心里是生闷气的,但面儿上却笑道:“本宫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既然三弟妹你这般严肃,看不起这个玩笑,便不说啦!来,老三,弟妹,你们快坐。” 话到了这个份儿上,容菀汐也是不方便再说什么的。只是随着宸王在太子身边坐了。卢采曦在她身旁略后一些的位置斜牵着身子坐了。 刚落座,翎王就进了屋。刚好她正抬头看去…… 二人四目相对,容菀汐得体的起身,向翎王施了一礼,叫了声“二哥”。 翎王只是很平静地一颔首,算作听到了。 太子饶有深意的看着这两人,含笑不语。宸王则是坦荡得很,笑道:“早知道二哥就在我们后头儿,我们就叫上二哥一起来了。” “路上耽搁了些。”翎王只是随口说了这一句,就在秦颖月和卢采曦之间坐下了。不然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位置了。 秦颖月和卢采曦各自后退着坐着,倒也不影响什么。 太子笑道:“三弟带了两个女人来,二弟你却是只身一人前来,未免形单影只。三弟身边儿多出来的女人,倒是借给二弟用用,才更平衡一些。” 说话间,将目光在卢采曦和容菀汐身上扫过……这一开之下,才发现,他三弟带来的这个侍妾,眉眼儿生得很像他的慧美人。 心里未免有些得意,三弟这是找不到正牌的,只能用相似的充饥呢。 “三弟,正妃你舍不得,不如暂时将这位侍妾借给你二哥,以做添酒加菜之用,如何?”太子笑道。 其实无论是皇子、还是朝中官员、还是富商巨贾,对侍妾都是不在意的。为了一些利益往来,直接将侍妾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极爱的侍妾,那就另当别论了。 眼见着卢采曦已经面露为难之色,宸王直接歉然地向翎王笑道:“二哥,若只是个普通侍妾,别说是暂时让她服侍二哥,就算将她永远送给二哥,弟弟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的。只是侍妾卢氏,却是弟弟的心头所爱,可舍不得将她借给旁人啊。还望二哥体谅。” 说这“心头之爱”四个字时,目光是落在太子身边的秦颖月身上的。 翎王并未正眼看向坐在自己左右的秦颖月和这位侍妾卢氏,因而并未发现端倪。因着太子的这一番调侃,已有些许不悦。但却还是笑道:“多谢大哥和三弟的关心,只是我向来同大哥和三弟不同。对女人挑剔得很,并不是是个美人儿都喜欢。三弟……你这般左拥右抱……不妥当吧?既得汐儿为妻,为何又不珍惜?” 自从见面之时起,翎王便是毫无避讳的叫容菀汐的闺名,且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爱称。容菀汐知道这样是很不妥当的,但是宸王并不在这称呼上过分在意。而是搂住了她的肩,将她揽到身侧来,旁若无人地、低声耳语般的说道:“菀汐,你最懂本王的心意,只这一个卢美人,你是容得下的,是不是?” 容菀汐故作尴尬地看了秦颖月一眼,笑道:“卢美人是特别的,妾身自然容得下。” “哈哈……得此贤妻,实乃本王之幸啊!”宸王开怀笑道,“大哥二哥,你们也该早些娶个贤妻回家才是。这贤妻美妾在身边,日子过得才有滋味儿啊!” 太子哈哈笑笑,道:“本宫也正有此意哪!只是父皇和母后也不知怎的了,怎么就不着急给本宫娶正妃呢!倒是为本宫的弟弟先忙活起来,偏得二弟又不领情,自己不愿意娶。” 翎王只是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这一话题若是再进行下去,一定会弄得气氛更为尴尬起来。还是大家都少说一句的好。 三弟对汐儿好、他们夫妻恩爱,是他不愿看到的;可三弟这般侮辱汐儿,带了侍妾陪在身侧,却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今晚就不应该应了太子的邀,既然来了,少不了要两耳不闻周边事,只顾面前酒与餐了。 容菀汐也觉得,这一饭吃得实在太尴尬了些。太子带着秦颖月来,宸王心里不舒服;宸王带着她来,太子又是这般冷嘲热讽、翎哥哥心里也不舒服;宸王带了卢采曦来,秦颖月的心里,一定也是不舒服的。这一顿晚膳吃的,当真无趣得很呢,倒是快些散场的好。 只是宸王说的好戏还没开场呢,少不了要再煎熬一阵子。 秦颖月似乎并不注意宸王带来的这个和她容貌有些相似的人,没有丝毫不舒坦的。就只是专心给太子夹菜添酒而已。但容菀汐觉得,宸王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卢采曦出现在这里,太子既会有些许得意,觉得老三只能可怜兮兮的找一个替代品,而正主儿在他这儿呢;但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担心秦颖月见了,会感念于宸王的痴情。 只要太子有所怀疑,秦颖月就是不舒坦的。当然,宸王的目的,并非是让秦颖月不舒坦,而是要让秦颖月意识到他的一片心意。准确的说,就只是让太子和秦颖月之间出现裂痕而已。 这一次,宸王可是当局者迷了。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太子和秦颖月之间,原本也未见得有多亲近,又何来裂痕之说?太子这样的人,对哪个女人能是交心的? 还不如宸王呢!至少虽说宸王不喜欢她,但却和她坦然相处、君子之交,太子能做到么?在太子那里,女人就只有“用的”和“利用的”之分。 在宸王心里,秦颖月一定是个足以迷倒众生的女子。秦颖月把他迷得团团转,他自然而然的,也就认为他大哥也是极喜欢的。哎……他是把他家的月儿想得太好了。其实秦颖月对太子,也未尝会有真感情。原本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就不牢固,他何必特意费心来挑拨?这事儿做的,倒是个小丑儿一般。 但这小丑儿此时却悠然得很,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出丑。和他的两个哥哥谈天说地的,神采奕奕。 卢采曦的存在,也给了她一个好处。那就是,她不用当着翎哥哥的面儿给宸王添酒布菜了,自有人愿意做这事儿。 酒过三巡,宸王说的“好戏”,总算开始了…… 雅间儿外,有人敲了敲雕花木门。并不是小二的声音,而是程大志的声音:“陆殿下?” “进来。”宸王向门外喊了一声。 他们所在的,是清风伴酒里最大的雅间儿,屋子里是极其宽敞的。所以程大志带来了五个人,也不觉得有多拥挤。 这五个人都是江湖打扮,但此时瞧着他们的样子,倒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似的。五个人,居然就这么乖乖地跟着程大志,任由程大志像是栓流放的囚犯一般,将他们用铁链子连在一起。 “三弟,这是你的人?”太子上下打量了这些人一眼。 “抓人的那个,是我手下的人,其他人,自然是猎物。”宸王含笑道。 原本酒宴正酣,但此时,这几人的出现,可是让在座之人都清醒了。除了太子和宸王之外,所有人似乎瞬间变成了哑巴。 “大哥认识他们吗?”宸王直接问道。 太子诧异道:“三弟,你这话何意?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打扮,而且还是被你抓着了的,想必是犯事儿了吧?为兄从不和江湖草莽打交道,岂会认识这些人?” “是吗……呵呵……既然如此,弟弟可就放心了。”宸王道。 宸王说了放心,太子可是不放心了。 “好不容易见着二弟一回,本宫心里欢喜,请两位弟弟到这淮安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酒。只以为是咱们兄弟三人乐乐呵呵的叙叙旧、亲近亲近,可是三弟你忽然让这些外人进来,是何意?还用铁链子拴着、用人押着,难道把这里当成了公堂?”太子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声音已经很不悦了。 宸王道:“也正因为体谅到了大哥的一番心意,弟弟才临时变了主意,让大志将这些人送到这里来,而不是送到公堂上去。大哥,他们说的话,弟弟是不相信的。” “哦?他们到底做了何事?说了何话?为什么三弟非要将这些不相干的人,与本宫扯上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太子之苦 宸王直截了当的说道:“弟弟在路上遇到了行刺,这些人还有同伙儿,被弟弟抓住了。但是弟弟又故意放了他们。派人一路跟着,大哥猜一猜,这些人去了哪儿?” “哪儿?”太子仍旧是微笑着的。虽然问了一句,但那表情,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他们是江湖中的一个宗派,风元山庄的人。弟弟的侍卫追过去了,发现风元山庄的庄主,去镇国公府复命。” 宸王如实说着,十分坦荡。但容菀汐听着,未免有些担忧。 宸王和太子这般挑明了做什么?就现如今的局势而言,他们是不应该和太子、和镇国公府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的。还是大家都装糊涂,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比较好。 而且宸王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带到酒楼里来?直接送去府衙,不是更好一些? 宸王这一步棋走的,容菀汐有些看糊涂了。 其是宸王原本也是打算直接送到府衙里去的。但是因为翎王的出现,再加上太子自从见到他之后的反应,让他决定,先和太子摊牌。 其实将这一层窗户纸和太子捅破了,却并不等于和镇国公府也捅破了。因为自从见到太子到现在,他可以断定,太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他采取的,便是兄弟之间的处理法子。 这么做,倒并非是为了给太子看,而是为了给那四个在暗处的净尘司公公看。 若是先让这些人过来见太子,见了太子之后,没有将人送到官府去,那么传到父皇耳中,自然认为这事儿是太子做的,但他们兄弟之间已经解决了;若是太子不管此事,任由他把人扭送到官府,传到父皇耳中,父皇还是会赞许他顾及兄弟情义。 所以这临时变主意,倒并非是草率之举,而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是为了让父皇看到他的一个好儿,也是基于他和大哥的血脉亲情。还有,是要告诉二哥……风云已起,他的命,已经拴在了裤腰带上。让二哥莫要再沉迷于儿女私情,还是警醒起来的好。一旦这纷争已起,所有的皇子,都是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的。 所以将真相这般坦荡的告诉给大哥、说给二哥,并非是坏事。 太子听后,显然是颇为震惊的。而因为这件事情的确与他无关。这番震惊,他自然也是必须要表露出来的。 “三弟,你的话可当真?这事儿可玩笑不得。”太子郑重道。 “当不当真,大哥心里头儿应该是清楚的吧?”宸王面带微笑,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但神情却是并不悠闲:“大哥,我相信这事情和大哥无关,所以才并未直接将这些人扭送官府,而是要把他们带来,由大哥定夺。” “大哥,我确定大哥是不可能做出这种残害手足之事的。正如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做害大哥性命之事一样……大哥,我愿意信你。所以这些人,只要大哥你一句话,弟弟立刻放了。”宸王说得很是痛快,也很用情。 太子沉默了半晌…… 毕竟是亲兄弟,虽说皇家亲情凉薄,他们这些亲兄弟之间,从小儿就没有纯粹的亲情在,但是他的确从没有想过要害老三的性命。老三的这一番话,的确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 但却也不能因此而完全相信老三,犯了糊涂。 如今老三已经把人送到他们面前来了,看起来,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是——向老三求情,让老三直接放了这些人。 毕竟外祖父家遭难,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可就等于被老三给吓唬住了。 老三抓了这些人来,红口白牙的说这些人在路上暗杀了他,可有证据?这些人越是供出镇国公府来,就越反而有栽赃的嫌疑。所以……其实让这些人去官府,也未必能定了镇国公府的罪。而且只有送到官府去,才能摘清自己的干系。 若是他说情,让老三放了此人,在老二面前,可就等于承认了他和这事脱不了干系,且一心护着镇国公府。这事若是由老二这个局外人传到父皇耳中,或是由其他什么途径传到父皇耳中、由二哥作证,他的路也就算走完了。 老三这是用好听的话给他下套儿呢,他岂能钻进去? 因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连多问了一句都不曾,就对宸王道:“既然老三你说,这些人是在路上欲害你性命的,那可是罪大恶极。就是三弟你嫌麻烦不愿意追究本宫都是不能放过他们的,必要查出那指使之人来才行!” “二弟,三弟,本宫瞧着,咱们的酒也吃的差不多了。如此也就别耽搁了,本宫和两位弟弟一起,亲自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匪徒送到官府去,让蔡卿好好审一审,如何?” 太子问了“如何”,却已经直接表态起身。 宸王十足好弟弟一般,听话道:“弟弟听大哥的,单凭大哥做主。” 太子点点头,仍旧是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阔步而出。 屋内安静得可以,翎王随着太子而出,容菀汐和宸王紧随其后。随即,屋里的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他们一行人押着那五个手腕上拴着铁链子的江湖匪徒在夜晚的集市中走着,是极其显眼的。 夏夜里的淮安城很热闹,未到戌时,集市上打着灯笼摆夜市的小贩儿和大开着店门的商家、饭后出来闲逛的行人们,将这条繁华的十里长街,弄成了如白昼无异的模样。 人群中,有四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中年男子,随着人群跟着他们,看起来像是要去府衙里看热闹似的。 太子一路无话,心情儿是很沉重的。并非是因为这一番审讯可能给他带来的麻烦,而是……他真的相信这事是外祖家做的。 老三虽说诡计多端,但也十足谨慎。故意制造这种事情来坏他的名声,虽说也是一个坑他的绝佳办法,但真事都未见得会做到十分周全的后续布局,又何况是假的? 老三此行,主要是为了监督他治理三淮河道,想要抓他的把柄,直接从河道之事上入手不就得了?何必自己做出这样横生枝节的事情来?搞不好是会弄巧成拙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三并不是自大的人,他不会自己给自己去找这个闪失的机会。于老三而言,此行还是稳稳妥妥的,对他更有利。 但如果这事儿真的发生了,老三也不可能好脾气地帮他、帮镇国公府掩盖住。毕竟老三不是菩萨心肠,而且也没有那么胆小怕事。 其实就算没有这一番考虑,这事在老三刚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完全是下意识的相信。 外祖父行事,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母后就是因为继承了外祖父的这一性格,才会把后宫治理得经井井有条。 而且“防患于未然”,一直都是母后治理后宫秉承的准则,也是外祖家的行事风格。 这次外祖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出发点,就是“防患于未然”。等老三的羽翼丰满了、势力做大了,他们再想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害死老三,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且不说事情能不能成就说事成之后的逃脱,就是一个很不好办的大问题。 但现在行事却是不同。局势未明,父皇那里,一时也分不清是周家先下手害宸王,还是宸王先下手害周家。所以就算有人咬着,父皇也未必会十足相信。父皇自己都不是十足相信,又怎么可能拿这事儿大做文章?不怕不能服众吗? 所以这事儿,多半只是在给镇国公府招来一些无关紧要的议论之后,就不了了之。 外祖家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谓成事大喜、不成无害。可他们唯独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他。 他是太子,外祖父家做这些事,自然是打着要为他稳固太子之位的幌子,可这些事儿,竟然连知会他一声儿都不曾。在外祖父眼里,他这个太子,就是这么的关紧要。很多事情他都不必去问、不必知道,就只是听话办事就行了。 到底是谁辅佐谁?到底是谁听命于谁呢? 这种暗杀当朝王爷的大事儿,外祖家竟然这般擅自行动,到底要置他于何处呢? 太子心内很憋闷,但这憋闷,却也是找不到一条宣泄的出口的。 外祖父做事,不是事事都让他知道,但是在父皇面前、在群臣眼中,不管是哪一件事情败了,他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如今这个太子做的,就好像是在悬崖边儿上行走。不仅仅要提防悬崖下的人把他拉下去、以爬上去占据他的位置,还要防止在身旁保护着自己的这些人,哪一个动作不慎,直接把他给推下去了! 而且还由不得他不要这些保护。如果不要这些保护,他或许会死得更快。那些人就不是失手将他推下去那么简单了,而是有意将他推下去。 前有狼后有虎,将他夹在中间,一丁点儿活动手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大气儿不敢出。 到了府衙外,程大志敲响了府衙门前的报案大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我心不变 虽已入夜,但风国吏治还算清明,只要是有紧急的案件,都可以深夜击鼓。只是平日里不太有人敢这么做罢了。若是大人们断定你这不是紧急之事,这夜里被折腾着升堂的怒气,少不了都要撒在你身上。 但程大志是不用怕的,身后站着自家的王爷主子,有人给撑腰啊。 “什么事?”府衙大门已关,出来的是一个询问的跑腿儿小衙役,想必是留在府衙守夜的。 “宸王府上护卫统领程大志,有要案禀报。劳烦兄弟去通传一声儿?” “啊?”小衙役看了程大志一眼,又借着路上灯笼的光芒看了眼宸王和太子…… 吓得忙大开了府衙的大门,跪地请安道:“小的见过二位殿下。二位殿下里面请。” 因着翎王昨日是直接到蔡升府上的,并未从府衙进入,这个小衙役并不认识翎王。 “爱姬,你先回蔡大人的家宅去,这升堂问案的事情,你是不宜搀和的。”太子吩咐道。 说话时,看了容菀汐一眼。这话显然也是点拨宸王的。 “菀汐,你也带着采曦回去。本王处理了这事儿,稍后便回。”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翎王见此,道:“既然是大哥和三弟将这些人扭送到官府来、由蔡大人审理,我在这里是没什么用处的,也回去了。” 说着,向宸王和翎王一点头,随着容菀汐往蔡府大门去了。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三弟,但愿蔡大人审案能快一点,不然你这脑袋……” 太子指了指宸王的头顶,又指了指从墙边逸出来的青柳枝:“和它一个颜色。” “借大哥吉言,我觉得生机勃勃,挺好的。”宸王朗笑着,阔步进了府衙。 蔡升听到有人夜敲喊冤鼓,忙穿戴好官府官靴,往衙门里来。 淮安府在他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已经三年没有人夜敲报案鼓了。上一次,还是潘家寡妇被杀,她那被人糟蹋的傻闺女,光着身子疯疯癫癫地跑来报案。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那日的情形,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哪。 虽说他处理及时,将那隔壁家的屠户抓了来,判了死刑。但一个不留神,那傻闺女,就在她娘亲的尸体旁,撞墙自尽了…… “哎……”蔡升叹了一声。 他为官的目的,就是想要让百姓们都能得以安居乐业,家家和和美美的。但却还是在他在任的第二年,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这事虽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还是与他对百姓们教化不善,脱不开干系。 “大人,来报案的人,是宸王殿下府上的侍卫统领程大志。程统领带着五个用铁链子拴着手脚的人,太子殿下和宸王殿下也一并跟了来。看来是大事儿呢。” “让人去叫主簿了没有?准备升堂。”蔡升道。 “已经让人去叫了。” 蔡升和衙役一前一后的,急匆匆地到了府衙,从公堂后门儿进入,到得堂上。 见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立于堂下,身后是五个被押着的,江湖草莽打扮的人。太子和宸王站在一旁,都是负手而立,面色平静。 “太子殿下,请上坐。”蔡升让了一让,哪里敢坐?自然是要把这位置让给太子的。 太子摆摆手,道:“本宫只是负责将这些人扭送过来而已,等下大人开堂审理了,本宫是要去外头回避的。” “这……”蔡升不解,“太子殿下有何需要回避之处?” “呵呵……”太子道,“大人且问一问吧,问一下就明白了。” “大哥,我看你还是不要回避了。反正这事儿和大哥也没有关系。弟弟信得过大哥。”宸王笑道。 太子笑笑,不再说什么。 主簿忙着跑来,四个守夜的衙役也已经准备好了。唱了一声:“威武……” 太子不敢坐,蔡升却也不敢坐,又让宸王:“宸王殿下?” “本王也是过来听听而已,审案是不会的。蔡大人,审案吧,别让来让去的了。”宸王道。 蔡升只好尴尬笑笑,但却也不敢坐。倒是岳槐采取的方式相同,也是下堂来,在这几人身前转悠,打量着他们。 太子向宸王笑道:“三弟,人,本宫已经帮你扭送过来了。本宫院子里还有些事儿,先回去。你在这里陪着蔡大人审案。” “蔡大人,秉公审理便是。”太子又吩咐了蔡升一声儿。 “是。”蔡升只好恭敬应道。 但心里已经直打鼓了。心想太子殿下这般回避,这案子,该不会是和太子殿下有些牵扯吧? 宸王殿下府上的护卫总领送来的犯人、太子殿下要回避……难道说,这些人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不成? “哎?大哥……” 宸王叫了太子一声儿,但是太子已经阔步迈出府衙了。 宸王笑笑,也不为难他。既然他要避嫌,成全他也无妨。反正太子也是有其他途径能打听到的。 “殿下……这……”蔡升看向宸王。 “无妨,大人你就只管秉公审理就是。”宸王道。 说完,转身就出了公堂向往蔡府家宅那边的太子喊道:“大哥,等等我啊……” “哎……殿下……殿……”蔡升追了出来,追到门口儿才停下。 摇摇头,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儿,自己审案去了。 “这可是和三弟的性命相关的事情,三弟何须避嫌?” “不是故意要避嫌,这不是怕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无聊么?”宸王笑道。 “呵呵……三弟何必这般谨慎?其实是没必要的。”太子忽略了宸王的玩笑之言。 他这个三弟啊,城府深得很。十句话里面,都找不出一句正经的来。你只有从他做的事情上,才能揣摩出他的意思。而有时候,甚至于连从他做的事情上,都揣摩不出个所以然来。 蔡府西宅,小溪外的一片柳林前。 容菀汐看着这涓涓溪水,半晌,淡淡道:“翎哥哥,我觉得……蔡小姐挺好的,是做你王妃的最佳人选。” “汐儿!”翎王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子强行扳了过来,“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是为了拒绝她才来的!我知道,只要老师在朝中一天,你就不可能和我走。但……你要相信我。”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拒绝蔡妙容而来。 也是为了他们的约定而来。 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他来守约,她已经不敢应下了。 容菀汐垂着头,不敢看他。 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对他做到漠然。背对着他的时候,她可以冷静地、淡然地说话,可面对着他的时候,她做不到。 当他说要一起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一定要叫住她说些什么。所以只说肚子不舒服,一路带着卢采曦快走。 翎哥哥也的确看出了她不想要交谈的意思,但不知怎的,却还是吹响了骨哨儿。三长三短,那是他们的暗号。 这骨哨,是他用杀死的那头狼的指骨做的。 他说过,汐儿,我会永远保护你。我要让你知道,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是啊……有他在的地方,很安全。 可是他不在的时候呢? 骨哨一阵阵响起,容菀汐终究还是不忍,出来和他相见了。 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汐儿,你信我,我绝对不会娶妻。我是来拒绝蔡家小姐的。” “汐儿,你看着我。”翎王抓着她的肩膀,命令道。 容菀汐并未抬头,而是别过头去:“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妾身还是回去吧。免得我家殿下误会。” 翎王看了她半晌,双手缓缓地垂了下来,有些颓然…… “汐儿,你怨我了、恨我了,是吗?” 我怎么会恨你呢?怎么会怨你呢?何出此言? 可容菀汐却没有问出口。 “汐儿,我知大婚那日,我来迟了。我知你怪我不该当街抢亲,坏你的名声、让你为难……我已后悔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儿。 他说的这些,就只能让她更心疼他、更觉得对不住他而已,岂能怨他、恨他呢? 容菀汐很想要说冷静的话,很想要再劝说他娶蔡家小姐。但她是说不出口的。 “汐儿,我说过,你十七岁生辰的时候……” “二哥!”忽然,溪水中,有人正在矮矮的小桥上走过来。 是宸王和太子。 太子在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宸王在后,竟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向他们招手示意。 “二哥,你们等我们干什么?幸亏我们回来的早,不然可是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了。”宸王笑道。 “呵呵……”太子实在忍不住了,回身道,“三弟啊,不得不说,你的容忍力是真强悍哪!我都替你臊得慌了,你还在这儿为人找补呢?我是说你善良啊,还是说你傻?” 老三当然不傻,所以才让人觉得不仅可笑、还很可恨。 你二哥正打算给你扣绿帽子呢,为了拉拢他,你竟然这般窝囊。三弟啊,你可真能豁得出去啊!要是哪日你二哥以占有你的王妃为交换才能为你出兵,你是不是要帮着他们偷情啊? “太子殿下……”容菀汐向太子施了一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见了散了 太子点点头,颇有派头儿。 “我家殿下心如明镜,因自信而信人,所以坦荡。唯有这般胸怀,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非凡夫俗子所能及。”容菀汐缓缓道来,语气却很坚定。 她不想因自己的事儿,而让宸王受到太子的羞辱。 所以是否太冒进了些,此时她是不在乎的。该说的话,她要说。 说话间,太子已经走出小溪,到了容菀汐的面前来。完全不在乎宸王和翎王还在场,就低着头,近距离的看着她……此时他的脸,与容菀汐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而已。 但容菀汐却仍旧是面色很平静的,稳稳保持着屈膝施礼的姿势。 “你是说,本宫是凡夫俗子?” “殿下,您想多了,妾身并无此意。”容菀汐含笑,平稳的回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容菀汐,你既然有本事讥讽本宫,为何不敢承认?” “若殿下认为妾身的话是在讥讽您,就说明,其实您自己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然为何会把那本应不相干的四个字,联系到您自己的身上呢?” 容菀汐说着,再施了一礼:“妾身冒犯,还望殿下恕罪。但想来殿下是潜龙之身,是绝对不会和妾身一般计较的。” “呵呵……”太子冷笑一声起身,笑道,“你是堵本宫的话呢?容菀汐,这一阵子不见,你胆量长了不少啊?胆量长了,你的脑子却有些不够用了。若是从前,你岂敢这般明着讥讽本宫?就是对本宫最恨极的时候,也还是端着几分敬重的。” 太子说着,看了面前的翎王、和身旁的宸王一眼:“还是说,你的脑子其实还是够用的,只是因为在意这里的某一人,乱了你的心绪,你急于维护他?” 这话,是说给翎王听的。 “大哥,你闹够了没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却是宸王。 容菀汐有些诧异。 又不是什么生死对决的时刻,宸王何必和太子这么拉下脸来? 即便是在太子摆鸿门宴陷害他之后,他见到太子,也是笑得一如往日、哥俩好儿似的。 “菀汐,我们回房。” 宸王和太子说完这一句,就拉起了容菀汐的手,很平静的说道。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但声音,到底还是比往常郑重了几许。 太子指了指自己,看向翎王,又看了眼宸王拉着容菀汐的手…… “呵呵……哎……”太子笑笑,颇有深意地拍了拍翎王的肩膀。 此时,翎王看着被宸王拉走的容菀汐,已经怔住了…… 她就这么和三弟走了,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 那一晚,红灯笼的光芒之中,隐约间,她还是回身看过他的。 太子的话虽说讨人厌,但说的却也是实情。 汐儿绝不是这般没有思量,会如此直白的讥讽太子之人。诱发这一切的,就只是太子的那一句话。因为太子嘲笑三弟,所以汐儿恼了。 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的心,真的变了么? 太子笑着走了,翎王轻叹了一声,也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回到房中,容菀汐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从宸王的手中抽了出来。垂首淡淡道:“多谢殿下为妾身解围。还有……因为妾身,而让殿下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嘲讽,妾身心里很过意不去。向殿下赔罪。” 容菀汐说着,要屈膝向宸王行礼。 宸王忙扶住了她,声音依旧有些郑重:“本王从不在意这些闲话。日后不管他讥讽什么,菀汐,你都不要为本王冒险。” 容菀汐顺着他的手直起了身子,但却并未点头。而是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冒险之事。” “妾身可和殿下讲过,在江湖中的时候,对付华少晖的事儿?”容菀汐抬头,随意笑道。 不想要把气氛搞得太郑重了。不知怎的,一旦郑重起来,她总觉得,宸王竟像是有些深情似的。 但这一定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因为宸王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让她习惯了,偶尔郑重一下,让她适应不了而已。 “萧河和本王说过”,想到那事儿,宸王也笑了起来,“你怎么想的啊?真是太恶心人了!别说是华少晖那样爱干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被你那黏糊糊的香蕉给招呼到脸上,也能恶心得三顿吃不下饭去!” “香蕉皮不是重点”,容菀汐笑道,“妾身的意思是,既然闹掰是迟早的事儿,也就无需惯着他了。” “殿下,在三淮这边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太子的性子,少不了一见着妾身,就说一些不正经的。若是妾身每次都这么忍气吞声的,一来是丢了殿下的脸面,二来,妾身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啊?” 其实这第二个理由不重要,第一个理由,才是重重之重。 “也是……”宸王点头道,“大哥那人,你若一直忍气吞声,他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得寸进尺。要是他哪一天真的做出了冒犯你的实际举动来,咱们还是要与他翻脸的。莫不如时刻警醒着他为好。这般斗斗嘴,他反而不敢做进一步的举动了,没机会嘛。” “对啊,所以妾身以后可不必怕他了!若是妾身自己搞不定,不是还有殿下撑腰吗?” “那是……”宸王悠然地闲步到床边去,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儿,用淮戏唱腔儿道,“娘子……你尽管去闹,自有为夫给你撑腰……啊……” 容菀汐笑笑。 其实,今晚是没有什么玩笑的心情儿的。 翎哥哥此时,心里是很难受的吧? 想要让自己的心静一静,容菀汐翻出了他们带来的笔墨,到小书房中练字去。 宸王用手臂撑着头,借着室内的烛火看着她,渐渐,眸光也沉了下来…… 这小女子,到底还是旧情难断。如此深情,难道真的能始终放在心里么?今天如果不是他恰好遇见了,等下这两人该不会抱在一起吧? 头顶发绿这事儿,到底还是不光彩的…… 此时,翎王所居的院子中。 翎王与容菀汐一样,也在提笔书写。 写的,是一封信。 却只有短短两句话:“汐儿,我回边疆了。善自珍重。” 写完,放在信封里,招呼了一声在外头儿等候吩咐的小奴婢。 “你去给宸王妃送去”,宸王将信递给她,“不必回来伺候了。本王这就到东宅去,向大人和夫人辞行。” “是。”小奴婢应了一声儿,拿着书信走了。 翎王拿起自己的佩剑,背起收拾好的褡裢,出了院门,往东宅去了。 宸王院落。 “王妃娘娘在吗?”小丫头喊道。 “什么事儿?”初夏开门问道。 “翎王殿下让……” “你且进来说话,别站在门口儿,客气什么呢?”初夏忙打断了她的话,疾步出门,将小丫头引了进来。 “到底是普通府宅里的丫鬟,行事还是欠缺得很哪……”宸王道。 把容菀汐吓了一跳,他这么安静,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这是翎王让你交给王妃的吗?”初夏将小丫鬟手中的书信抽了出来。 小丫头点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送进去。你回去吧。翎王殿下给王妃娘娘一封信的事儿,至此而止,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明白吗?” 看到小丫头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初夏道:“这是翎王给宸王殿下的的信,是王爷们兄弟间的事儿,你若外传出去,许是坏了王爷们的机密呢,吃不了兜着走!” “是,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一听到是王爷间的事儿,小丫鬟吓着了。 初夏拿了信件进屋,递给了容菀汐:“小姐。” 根本就没在乎宸王这个正经男主人。 初夏退下后,容菀汐打开了信件。 只有简短的两句话而已…… 容菀汐缓缓将信件放在桌子上,看着它…… 又看向窗外…… 她很想要追出去,很像要当面和翎哥哥道别…… 可她不能追出去。 是二哥给容菀汐的信件,和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他本来是不应该过去看的。可此时,却是在往小书房那边走了。 “二哥说什么啊?不是找你深夜小树林儿见吧?”宸王随意地拿起这封信来。 容菀汐心里有些不悦,但却也没说什么。反正只是几句话而已,也不怕他看。 “二哥这就走了?可真能折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本王去送送他。”宸王放下书信,要往外走。 却是被容菀汐拉住了:“殿下别去,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宸王回头笑道。 看到他这一脸戏谑的表情,容菀汐也笑了。原来他是故意的。 容菀汐起身,拿起这封信来扬了一下,笑道:“殿下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你再扬一下,本王没看清,岂能分得清楚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宸王笑道。 两人都是笑着说的,但语气里,却都是明显有些恼了。 容菀汐看了他半晌,忽而,笑出了声儿来。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弄得像是吃醋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我要你心 “殿下想要去送翎王,或许是因为兄弟情义,但在看到这封信之后,更多的,还是想要去气一气他吧?让他知道,二哥,你给本王的王妃传过来的书信,本王已经看过了……呵呵……殿下,如果此时站在您面前的人,是殿下您心心念念的秦颖月,殿下这般急着去宣誓主权,倒还说得通……” “可是此时在殿下面前的,是妾身我啊……殿下,有时候戏演得太过了,效果反而不好。” 容菀汐笑说着,但语气,已经十足的疏远了。甚至还有些讽刺和气恼。 听了容菀汐的这番话,宸王就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容菀汐有些不舒服。 别过头去,淡淡道:“妾身的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殿下别放在心上。” 不疾不徐地折着这封书信……心里,却有些乱。 她是怎么了?这么讥讽他干嘛?心里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怒气呢?他只不过是愿意玩儿而已。干嘛要拿秦颖月来嘲讽他? 倒好像,不是因为他的挑衅而恼了,倒像是……意识到了他的宣誓主权之举,全是假的、全是玩闹之意,所以心里不舒服,这才恼了的。 正要把信放在信封里,忽然…… 下巴被一双有力的手指捏了起来,随即,便是他的唇,重重地覆盖! 容菀汐愣住了,这一瞬间,连推开他的反应都没有……就只是这么呆愣愣的,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唇瓣上恣意…… 等到回过神儿来,第一反应,却也不是推开他,而是去看他的眼眸…… 他的眼眸,带着固执的火热……他也盯着她,不知在和自己较量、还是在和她较量,唇上的动作越来越有力,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他狠狠攥着她的腰,狠狠地蹂躏着她的唇……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鼻尖,她吸入了他的气息…… 容菀汐觉得头脑发胀,下意识地,按住了椅子…… 这一瞬间,终于清醒了! 借着这个力道,猛然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容菀汐擦了下自己的嘴巴,声音中带着喘息。 宸王用手抿了下自己的嘴唇,眼睛,仍旧很固执地看着她。 容菀汐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神色,不同于她见过的、属于他的任何一种。是有些邪魅的、固执得有些可怕…… “不干什么……”然而,他却只是说了这样一句,抢过了她的书信,转身就走。 容菀汐愣了一瞬。随即,跺脚道:“风北宸!” 被她叫了这么一声儿,宸王的脚步停住了,好像……瞬间清醒似的。 看了眼手中的书信……是啊,他要干什么? 刚刚,他竟然想要把这书信塞给二哥,让二哥带回去!告诉他,别再来纠缠容菀汐! 他在干什么? 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回身……看向站在门口儿怒视着他的容菀汐。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是,他的心乱了。因为她的嘲讽,他的心乱了。 就只是想要证明,他不是在和她演戏、不是在和她较量,而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要宣誓对她的占有,所以就这样亲了她…… 可那一瞬间,这一切的举动都是下意识的,没有多想。 所以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容菀汐,你听着”,宸王看了眼手中的信,扬了扬,“我没有在和你演,我是认真的。这信……总有一天,你会自己亲手撕碎。你的心,我要了。” 容菀汐有些懵,蹙了蹙眉,看着他…… 他将这封信拍在她胸口:“你收好,等着撕吧。” 容菀汐接了信,看到宸王从她身旁走过,又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夜里的凉风吹来,容菀汐却觉得,她还是不清醒的…… 什么叫……你的心,我要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你要了我的心,可是你的心呢,你愿意给我吗? 容菀汐摇摇头,轻叹了一声,看了手中的书信一眼……又看了眼东宅的方向,然后,平静地转身,关上房门。 到寝房去,拿下了床头旁那盏油灯的灯罩,将他的信,放在其中烧了…… 宸王看了一眼,起身…… “若真有心向本王,烧了这一封有什么用?家里那一盒子,回头儿你都给烧了。听到了没?” 容菀汐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带着惊喜的笑音。 “那一盒子是不能烧的”,容菀汐淡淡道,“我今日烧了它,也并非是因为心向着谁。而只是不想让这封信被人发现了,乱嚼舌根而已。” 容菀汐回头,话语和神态都是很理智的:“但现在我们是在蔡府中,蔡府小姐,毕竟和翎王有过这么一层干系。要是让府中的奴婢们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去了,只怕不日就要传遍整个淮安城了。” 宸王神色暗了暗,看了她半晌……却只是扯起嘴角笑了:“你倒是想得周全,是这么回事儿。” 他也知道,自己笑得有些牵强,但也总比不笑要好些。 “哎……”忽然悠然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儿道,“你这小女子……真是太难对付了!就本王刚刚那一番霸气表白,都没能让你有一丁点儿心动吗?你是练就了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身不成?想要赢你一局,看来本王得累个半死……” “你……”容菀汐不想他竟然会这么说! 下意识地一个气结之字已经脱口而出。 “我?本王怎么了?”宸王随口道。 “你……无聊呗!”容菀汐气得踹了他一脚。 宸王笑笑……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呢,还是这小女子自己没意识到呢? 还是……他自己对这个程度的问题,意识得不太清楚呢。 到底是有一点喜欢、还是有三分喜欢、还是有五分喜欢、还是…… “呵呵……”宸王摇头笑笑,又不细想下去了。 但是,能让他刚刚如此失态,程度应该不浅了吧。 东宅,蔡夫人的院落。 “殿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走吧?”蔡夫人挽留道。 刚刚已经和翎王说了一会儿话了,但不过都是一些客套寒暄之言,没有说到点子上。 翎王也是打算和蔡升当面道别的。毕竟是在人家府上做客,对主人不告而别总是不好。但是等了这么一会儿,蔡升还没回来。但想来亲自过来和蔡夫人辞行,也算是尽到礼数了,便不再耽搁。 “蔡大人在公堂上审案子,看来是要等好一会儿才回呢。想来案子审完之后,也是会有一些后续事情需要处理的。若是本王向大人当面辞行,大人必定要相送一番,可是耽误了大人公干。劳烦夫人将本王的意思转达给大人,并代本王向大人表示歉意。” 蔡夫人见翎王态度坚决,作为一个臣妇,自然是不好强留王爷的。 因而向翎王施了一礼,道:“臣妇之身,多有不便,容臣妇送殿下到院门口儿吧?” “好,有劳夫人。”宸王道。 蔡夫人随在宸王身后走,快到院门口儿之时,还是道:“殿下……其实妙容是一个很懂事的丫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是没有一般官宦人家小姐的那般骄纵之气的,不会什么事情都插手。是最本分、最守妇道的。便是在同府里的兄弟姐妹、姨娘们相处的时候,也是常常秉承着‘难得糊涂’的处世之道的。” 毕竟女儿瞧上了翎王,而领王对宸王妃之心,是天下皆知的。所以倒也不用刻意避讳着。 女儿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心高气傲。迄今为止,除了翎王殿下之外,还没有哪个男子能入了她的眼。如今一眼瞧上了翎王,怕是以后更瞧不上别人了。 与其让女儿尝尽相思的苦楚,莫不如让她到他身边儿去,虽然仍旧是苦的,但那一番苦,苦得反而有盼头儿一些。 宸王和宸王妃如此恩爱,翎王殿下终有一天会放弃的。而女儿又是这般聪慧,容貌举止都是女子中的上上乘,是会打动翎王的心的。 “夫人”,翎王回身,郑重道,“小姐是个好女子,本王不愿意耽误了小姐。既然夫人如此坦荡的和本王摊开了说,本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本王会让宫里打消这个念头儿的,而且绝对不会让宫里怪罪到蔡家和小姐的身上。至于联姻的念头儿,夫人也就此打消了吧。本王知夫人女中豪杰,定不是那种强求之人。” 蔡夫人也只好得体地笑了一笑,向翎王施礼道:“臣妇是个妇道人家,若有什么话说得冒犯了殿下,恳请殿下莫要怪罪。殿下的话,妾身记下了。” “夫人放心,本王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翎王道。 “夫人请留步,这几日叨扰了,多谢蔡大人和蔡夫人的款待。改日若有机会,本王做东款待大人和夫人。告辞!”翎王点头笑道。 言罢,往出府的方向去了。 “小姐……小姐……”蔡妙容的院子里,一个跑来的小丫头喊着,“翎王殿下要走了呢!奴婢刚刚看到殿下在和夫人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蔡氏妙容 蔡妙容正在小书房中练字,听到这话,手上一滑……这“花好月圆”的“圆”字,已经写残了…… “嚷嚷什么?翎王殿下是爹爹的客人,如今走了,又与我何干?”蔡妙容到了门口儿,对来向她禀报的小丫头道。 “呦……”蔡玉容袅娜着走近了,“姐姐这是气什么呢?都知你的如意郎君走了,你心里不高兴,可也不至于拿一个小丫鬟出气啊,咱们兰儿不也是为了你好吗?白费了人家忙不迭跑来通报的一番苦心呢!” 蔡妙容看了她一眼,笑道:“谁的如意郎君?玉容,话可不要乱说。你知爹爹最厌恶的就是女儿家胡言乱语了。若是传到了爹爹耳中,少不了又是对你的一番责骂。姐姐为你求情的次数太多了,已经有些乏了。” 玉容是二夫人生的庶出女儿,只比她小了两个月。因着二夫人不甚受宠,连带着她也是不受宠的。在这府里,父亲最宠爱的是四夫人,也就是弟弟的生母魏氏。除了四夫人之外,其余两个妾室,爹爹都不太喜欢,尤其是这个长舌的二夫人。 这几年,随着钧儿一天天长大,父亲的心思愈发的用在教导儿子上,一有空儿就到四夫人魏氏的院子里去,其他几院是少去的。但因母亲向来端庄识大体,且年轻之时,与父亲的感情也是极好,父亲对母亲,依旧是十分爱重的。 三夫人无生养,不争不妒的,倒还好些。可这有生养,且出身于富贾之家的二夫人,心里是很不服气的。母亲为当家主母,颇有治府的手腕儿,二夫人在母亲面前是不敢嚣张的。因而就怂恿着女儿来烦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要过来抢一抢。 其他事情也就罢了,身为长姐,她都可以忍让,但唯独这件事情不行。她不能让任何人议论她和翎王的事儿,不能让人觉着,她是被翎王嫌弃的女人。这话传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翎王殿下是不喜欢她,她看出来了。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番不喜欢,也未必是因为瞧不上她这个人吧?而是翎王殿下根本就没有仔细瞧。 他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人,就坐在他对面儿。所以对于别的女子,他是没工夫瞧上一眼的。 “姐姐……”玉容摇曳着腰肢走近了,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听人说啊,翎王殿下和宸王妃有一腿呢!当日宸王和宸王妃大婚的时候,翎王殿下还不顾兄弟情义、不顾脸面的去闹呢!好不丢人!” “玉容”,蔡妙容正色道,“这皇家之事,普通百姓们茶余饭后谈得,我们官宦人家的女子,却是谈不得。普通百姓们谈论,那是无知,而我们官宦人家的小姐谈论,那便是藐视龙威、便是故意冒犯,可是入牢狱的大罪。翎王的事,你若再于府中提起,小心父亲将你母女二人逐出府去!” 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但若不说得重一些,怎么能吓唬到她? 蔡妙容说完,叫上自己的贴身丫鬟采莲:“采莲,我们去给母亲请安。” 说完,绕过蔡玉容,头也不回地走了。 蔡玉容气得直跺脚:“蔡妙容,你欺人太甚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让你不要青天白日里做那当王妃的蠢梦!你不知道领情也就罢了,何故用逐出府这种话来吓唬我?是,我知道你是嫡出小姐,了不得了,尊贵的很呢!但我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你信不信我把你对我的恶毒言语都告诉给爹爹!” “小姐,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采莲嘀咕道。 “让她嚷嚷去,和平时一样,就当听狗叫了。”蔡妙容道。 到了母亲的院子,见父亲也在,且母亲的近身侍婢乐音正要出去。 “乐音,这是要去哪儿?”蔡妙容随口问道。 “回小姐,老爷让奴婢去宸王的院子,送一些去淤血的膏药,宸王殿下的脚不是不舒坦吗?顺便带一句话给殿下。”乐音道。 “去吧,天黑,过小溪的时候,小心着些。”蔡妙容道。 乐音施了一礼,应了声,“是”。 夏夜里开着门窗,蔡妙容进了屋,向父亲母亲问了安。 “女儿啊,下午父亲的话说得重了些,你莫要往心里去。”看到自己的女儿一脸憔悴的样子,蔡升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原本是想要再教导女儿几句的,这教导的话非但没说出来,反而变成了向女儿道歉了。 对自己也真是恨得慌。 他有两个女儿,可玉容呢,是因错而来的。也正因为有了玉容,所以才不得不将她的母亲接到家里来。再加上玉容这丫头,性子和她母亲一样,太过刁钻,让他实在喜欢不起来。在心底里,倒是只有妙容这一个独女似的。 “采莲,你去外头儿等着吧。夜里风有些凉了,帮我们关上房门。”蔡妙容回头儿吩咐自己的侍婢道。 “是。”采莲应了一声儿,退到屋外去了,将房门关上。 “父亲,母亲……”蔡妙容唤了一声儿,噗通跪地。 “妙儿,这是为何?”蔡夫人听得地面传来一声响,哪儿能不心疼? 忙上前来,要扶起自己的女儿。 蔡妙容却是很坚决:“女儿有一请求,还望父亲母亲成全。” 蔡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平日里看似温婉,实际上却是个倔脾气,因而也不再强行扶起女儿,而是道:“有什么请求,你说。” 蔡妙容跪在地上、垂着头,语气很坚决:“求父亲母亲能帮忙周旋,让女儿能得以给翎王殿下做妾。” “做妾?”蔡升可是惊得不轻! 身为淮安府府尹的嫡出长女,说句僭越的话,女儿在这淮安府中,可是嫡出公主一般,向来是颇有傲骨的。便是嫁给一个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去做正室,都是要勉为其难的,如今,却如何能说出这要去给人做妾的话来? 难不成是他听错了? 蔡升只觉得两眼一黑,险些晕倒过去!但好在还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只是一个踉跄,跌坐到椅子上去了。 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女儿:“你……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气得直用另一只手敲椅子的扶手。 看到父亲气成这个样子,蔡妙容很心疼。重重叩首于地:“父亲息怒……” “你……你……”蔡升已经气得直跺脚,“我蔡升虽说官位不高,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府尹,但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从不谄媚巴结!如今却要让自己的嫡出女儿去给王爷做妾!你!你……你真是气煞了为父啊!我蔡升的嫡出女儿,岂能去给人做妾?莫说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就是那当朝太子,父亲也绝不能让你做这等有辱我蔡氏风骨的事啊!” 蔡升真是越说越气,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蔡妙容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说话,也不起身。看样子,是在等着父亲消气儿呢! 蔡夫人心疼老爷,也心疼女儿,忙到蔡升身旁去,给他顺气儿。 “哎!”蔡升打开了夫人的手,指了指她,“你啊……都是你那个不安分的姐姐给闹的!” “老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呢?是太后叫姐姐过去说话,透露了这个意思,又不是姐姐紧赶着送上门去,要向皇家提亲的?更何况,无论是我们赵家还是长乐候府,都没有这个本事啊!那不是擎等着掉脑袋呢吗?” “哎……”蔡升叹了口气,也知道是自己太糊涂了…… 蔡夫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立刻住了嘴。只是给了老爷缓缓地捏着肩膀,帮着他消气儿…… 西宅中,宸王院落。 乐音将一小包药包放在桌子上,福礼道:“殿下,这就是我们老爷让奴婢亲自交给殿下的东西了。老爷还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殿下。” 站在桌边的宸王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老爷说,那几个人当堂翻供,咬死了自己是血煞盟的人,而不是程统领举报的风元山庄,更不知道什么镇国公府。因为此事干系重大,老爷也不敢对人用刑,恐有心之人将恶名栽给殿下。殿下说了,该怎么审,就这么审。所以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只能暂且关押在大牢里。” 乐音继续道:“老爷还说,该不该去禀报给太子、该怎样去禀报太子,请殿下直接示意给奴婢,让奴婢去办。” 宸王点点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说就是要如常审理,他办得很好。还有,劳烦你去禀报太子,就说你们家老爷说的,对方咬死了是血煞盟的人,但是他觉得不太像,有人向他谏言,说是血煞盟不可能一起派出五个杀手来。但今日实在审不出东西来,只能押着,明日再审。” 乐音很仔细地听着,担心自己听得有误,很有技巧的重复道:“是,奴婢这就去将殿下的话传给太子。就说我们老爷说,对方咬死了是血煞盟的人,老爷听人谏言,说血煞盟是不可能一次派出五个杀手的。但对方顽固,老爷只有押一晚,明儿再审。” 宸王点点头:“不错,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榨干价值 “蔡大人很聪明呢,派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儿,不痛不痒的。倒是变成了家里的事儿,而和朝堂之事无关似的。”容菀汐道。 “这是一只老狐狸,但却是一只善良的狐狸。蔡升这人,心底里颇有一番正气。只是在官场上,谁都是不得不圆滑而已。”宸王道。 蔡府大夫人的院落。 屋子里静了好半晌,眼瞧着自家老爷的脸色好多了,蔡夫人才道:“老爷……若是女儿心意已决,不如成全了她吧?” 蔡升叹了一声,看向自己的女儿:“前一阵子湖州府尹的嫡出公子来府上,你瞧着怎样?” 蔡妙容垂首不语,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显然就是——不怎么样。 “齐阁老家的儿子呢?” 蔡妙容仍旧不语。 “女儿啊,为父深知你的品性,知道你不是那种一心攀高枝儿的人。翎王殿下,是比这些普通公子的容貌气度要好一些……” “中午的酒宴上,并非是女儿第一次见着翎王”,蔡妙容道,“昨儿晚上,女儿见了翎王殿下两次。一次,是在淮水边儿上。听说宸王殿下在给王妃娘娘做生日,女儿一时好奇,就带着采莲去看了。但女儿到的时候,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唯有翎王殿下还在。殿下就一直看着那淮水中的小舟,一动不动的,瞧着让人心疼。” “第二次,是在回府之后”,蔡妙容继续道,“女儿见殿下在宸王殿下的院子外,站了许久。彼时已经夜极深了,风那么凉,殿下就那么站着……女儿从未见过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见了翎王殿下的背影,女儿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殿下更吸引人的男子了。” 蔡妙容的声音很平静,蔡升的情绪也已经恢复了。看着女儿,平静的听着女儿说完,半晌,叹了一声:“女儿啊,翎王殿下再重情重义,这情意,也不是放在你身上的。你又何苦来呢?为何不去找一个一心对你的人呢?” “父亲,女儿等得起……女儿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殿下更好的男子了。求父亲成全。” 蔡妙容说着,又重重叩首。 一阵沉默之后,蔡升又是一声长叹:“你先退下吧,儿女婚配不是小事,我和你母亲商量商量。” “父亲若是不答允女儿,女儿便长跪不起!”蔡妙容很坚决。 “你!”蔡升指着女儿,又是一口怒气上涌! “老爷!”蔡夫人忙上前劝着,“老爷莫要动怒……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不如就由着妙容吧……” “你啊……你一生为人正室,是不知道那做人妾室的苦楚啊!万一哪一日翎王殿下再娶了正室王妃,你让妙儿置于何地呢?” “不会的”,蔡妙容却是很肯定,“除非皇上会让殿下娶宸王妃,不然翎王殿下那边,是绝对不会有正妃的。” 蔡升却只是摇头叹气。 女儿自小身在深闺,到底还是不了解男人哪。更不知道为人妾室是多不容易的事儿。 他的母亲就是父亲的妾,母亲的一生,几乎都没抬起过头。病得奄奄一息之时,大夫人嫌她的病气太浊,人还没死呢,就扔到乱葬岗去了…… “哎……”蔡升重重叹了一声,“也罢,人各有命。女儿你若真是心意已决,便让你母亲去促成此事。只是若翎王殿下那边并不合乎你的想象,千万不要自己撑着,回娘家来便是。如若有一天翎王殿下娶了正妃,父亲定要去把你接回来的。” 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能让女儿重复母亲的下场。 “妙容叩谢父亲成全……”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蔡升直觉得头都大了。 蔡妙容退下后,乐音进屋禀报了宸王的吩咐,和太子的回话、宸王的回话。 “宸王殿下就是让奴婢这么去告诉太子殿下的。并说大人如此秉公处理甚好。太子殿下说,以后再有关这件案子的事情,大人就不必让人过去告诉他了。” 蔡升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宸王院子里。有人敲了两下他们的后窗。容菀汐立刻警觉。 “无妨,一定是雷停他们,你去开门。”宸王道。 容菀汐开了门,只见一个黑衣人神秘兮兮地进来了。但是因为没有戴蒙面,容菀汐眼就认出是敬雨。 敬雨直奔床前,那一副猴急的样子,弄得容菀汐还以为他要对宸王做什么呢? “殿下?行动吗?”敬雨问道。 “行动”,宸王道,“你去告诉大志他们动手,一定要躲着净尘司那四个人。” “是!”敬雨应了一声儿,这才戴上蒙面出去了。 容菀汐看到这主仆二人鬼鬼祟祟的,诧异道:“这是干什么啊?有大事儿吗?你不是说,蔡升派了人在暗地里保护我们吗?敬雨这一副打扮,不是反而显眼?” “你看到他腰间挂着的腰牌没有?” 容菀汐这才想到,敬雨的腰间,的确有隐约的金色腰牌。 “那是太子府的腰牌,上面刻着的是‘东宫’二字,可不是咱们宸王府的‘宸’字。就算那些人看到这黑衣人进了咱们的院子,却也不能就此判断到底是东宫的人,还是咱们的人。有人会认为是咱们在陷害东宫,也有人会认为是东宫在陷害咱们。所以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管的。”宸王道。 就知道宸王是不会让这事儿这么简单就了结了的。一定要榨干这件事情的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后半夜儿了,容菀汐已经脱了罗裙,只着寝衣睡着。今日容菀汐睡在里边,宸王睡在外头。宸王却是和衣而卧,像是警觉着什么似的。 忽然,一阵极响的升堂鼓自前院儿府衙传来。即便是传到了蔡府的家宅里,他们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见敲鼓之人敲得有多大声儿。 容菀汐也被这一阵鼓声从梦中惊醒,看了眼宸王。见他一直和衣而卧,就知道他等的就是这事儿了。翻了个身,继续好梦,反正这事儿和她是没关系的。 不多时,听到有人敲门。因着是客居在主人家,入夜也不好紧关着院门,因而这传话之人是直接来到房门口儿的。蔡府中小厮和家丁很少,仍旧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殿下,我们老爷说,今天抓来的那些人犯跑了!老爷说他慌了神儿,想要让二位殿下去瞧瞧。” “知道了,本王稍后便过去。”宸王道。 “看来蔡升是站在你这边儿的”,容菀汐带着睡音道,“你早就料到了蔡升会站在你这边儿?” “当然”,宸王正了一下他那张扬的紫色华服,得意道,“本王料事如神!” 容菀汐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懒得搭理他。 看来宸王让敬雨他们去做的事,就是去大牢里救人了。这样一来,这事儿一旦传到皇上耳中,下意识的,一定会认为这是太子的“杰作”。蔡升之所以连夜敲了那么大声的升堂鼓,就是要把事情弄大。而这事儿不管是宸王做的,还是太子做的,总之把这件事情闹大,受益的都是宸王。 毕竟是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人,能做出这样的表态,实际上已经是在鲜明地站队了。可其实这样的战队,对蔡升而言,是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的。毕竟太子现在还在位呢,宸王毕竟只是一个协理督办的、没有实权的王爷而已。 可见宸王的判断没错,蔡升这人,心底里刚正得很呢。圆滑是有的,但真性情却也没差。蔡大人此时选择投靠宸王,估计就只是念在和宸王的旧交而已。 官场中这样能保持真性情的人,不多见啦……而像宸王能料定了人家的性情和选择的人,也是不多见。 这一仗虽然艰险,但容菀汐觉得,最终获胜的,一定是宸王。 被惊醒了,一时也无法继续入睡,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了,才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儿响,是宸王回来了。 宸王站在床前伸了个懒腰,很是惬意…… 然后利落地脱了外衫,钻进被窝里来了,带了一身的清晨寒气。 容菀汐背对着他,很嫌弃地更往床里靠了靠。 “啊……凉吧?” “哎呦!” 哪成想宸王使坏,忽然把一双冰凉的手伸到她的腰间来。而且还是伸到寝衣里头儿的,直接凉着她的皮肤! 吓得容菀汐一个激灵! 打开了他的的手:“凉个屁!” “的确,屁也是凉的。”宸王道。 “噗……”容菀汐是想不笑都不行了。 “事情怎么处置了?” “还能怎么处置啊?大哥给支招,说是让蔡升派人去追,或许跑不远。这时候,大哥得拼了命的表明自己和这事儿没关系呢。所以支起招儿来还是很积极的。” 宸王拢了拢薄薄被,得意道:“只不过……这屎盆子已经给他扣到头上去了,他是拿不下来了。” 容菀汐闭着眼睛,听到宸王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还有后招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笑面猛虎 翌日睡到晌午才醒,醒了,就听到初夏道:“小姐,要进去服侍吗?” “进来吧。” “哎呦,小姐可算醒了”,初夏道,“蔡大人派人来传话了。奴婢一问,既然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也就没立刻叨扰小姐和殿下。” “蔡大人说什么?” “蔡大人说,那五个匪徒已经在西郊被人杀死了。他们同伙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实在抓不到人了,也审不出什么来,他就只好将这些人的尸体送到菜市口的刑场上去,暴尸三日,以儆效尤。”初夏道。 容菀汐看了眼还赖在床上的宸王,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死了……可是死无对证了。 如果不是宸王让他们一口咬死了是血煞盟的人,那些人一看就是被废掉武功的,还不被人一吓唬就如实招来了?毕竟还是保命要紧么,能多活一日是一日。所以一定是宸王让他们死不承认,并且说,不承认,反而会救他们。可最终,宸王却食言了,将他们给杀了。 在初夏的伺候下洗脸梳头,初夏刚退下,宸王叫了云裳进来。梳洗了,传了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 “怎么一早晨不说话?在想什么?” “没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只是忽然觉得……对他的认识更深了一层。她也说不出是好是坏,所以只能默不作声而已。 “你是觉得,本王下手有些太狠了?” “没有”,容菀汐摇摇头,“如果是妾身站在殿下的立场上,也会这么做的。” 容菀汐说得很肯定。 这并不是奉承宸王的话,而是她真的这么觉得。如果让那些人活着,若是有心之人将他们抓回去了,宸王对他们下达的命令,一定是会被问出来的。而且不仅如此,对方还会让他们说一些其他的话,来诬陷宸王。所以他们不死,死的或许是宸王。 更何况那些人斗胆来刺杀王爷,原本就是死罪,杀了有什么不应该的。 她之所以忽然沉默下来,就真的只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已。这一路相处下来,竟然会误以为宸王是个极好脾气的,甚至于要忘了他的身份和处境。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便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来同他相处了。 宸王没想到容菀汐会这么说,看了她半晌,笑道:“原来你也是够狠的,所以你与本王在一起,才是绝配。如果这事情放在二哥那个顽固的家伙身上,首先二哥不会利用这些人,再者,就算利用了,也会遵守承诺,不会杀了他们。要是你这一番话被二哥听到了,他指不定怎么和你别扭呢!” “本王就是这般不拘小节!该杀就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宸王这般玩笑的说着,却是听得容菀汐只觉得可怕。 恶阎罗不吓人,笑面虎才危险啊…… 人啊,就是很奇怪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她也会这么做。但是听到宸王这么笑嘻嘻的说着杀人的事儿,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似乎心底里觉得,他应该沉闷一阵子、忏悔一阵子的好。 但实际上,人已经杀了,你忏悔有什么用?更何况这天底下,为了权势而牺牲的人,又不仅仅是他们这几个。杀都杀了,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以后要杀的人还多着呢。若是每一次你都和本王这般别扭一番,自己累不累呢?嗯?”宸王低头寻找她的目光,笑问道。 容菀汐却是不能把这话当做笑话的。 “是妾身的不是”,容菀汐起身,向宸王施礼道,“只是殿下真的误会了,妾身并没有因此而和殿下闹别扭。那些与妾身非亲非故的,更何况还是冒犯了殿下的人,他们的死活,又与妾身何干?” 宸王看了她半晌,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你怕的是,或许哪一日,本王就这般笑嘻嘻的,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也把你给杀了,是不是?” 容菀汐垂首不语。这种可能,她不是没想过。 让人觉得可怕的,并不是你知道他有一天会杀你。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会杀你前脚儿他还和你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后脚儿,却是一把利刃插入了你胸口。 毫无征兆、无从防范的不安感,着实让人觉得周身发寒。 宸王并没有给容菀汐什么承诺,只是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笑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容菀汐清楚的听到,他说的是——应该。 就在昨天,他还因为翎王给她的那封信、因为她的讥讽而失常。可今天,却又让她觉得,仿佛是背后藏着一把刀、一脸诡笑地站在她身边。 这般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让容菀汐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他总说他没有赢过,其实,他早就赢了。 当她对他不再漠然的时候、当她在意起他的态度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只是他要的那种“在意”,程度太深,她给不了、也给不起。 “本王说过,不相信大哥会杀本王,这是实话。恰如在此时,即便有机会,本王也绝对不伤害大哥性命”,宸王淡然地说着,就好像是在品评一道菜一般,“但世事无绝对,若有一天,只有杀了大哥,本王才能活,你猜本王会选择哪一种?” “杀了他。”容菀汐的声音也是很平静的。 “不错,本王说的不杀他,基于的前提是,不杀他,本王也能赢;不杀他,本王也能活。大哥对于我的不杀,也是如此。” 宸王拍了拍容菀汐的肩膀,真的像是合作伙伴间的鼓励一般:“你虽聪明,但到底是女子,狠心不足。还是需要历练的。” 忽然笑道:“所以说啊,跟着本王,你要多学多看,本王身上值得你学的东西多着呢!跟着本王才有前途啊,跟着二哥,你迟早要被他给带傻了!” 容菀汐笑笑。 她真的很想要和他谈笑如常,但此时,如鲠在喉,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前可不会这么明显地表露他和翎王的比较之意,但现在,意思愈发明显了。那就是让她跟着他,不会放了她。 或许有一天,当她真的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风北宸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宸王殿下在吗?”外头儿传来了一个小厮的声音。 “什么事?”容菀汐亲自开门儿问道。 “太子殿下请宸王殿下过去呢,关于整治河道的事情,要与宸王殿下商量。蔡大人也在。” “本王正在吃早饭呢!让大哥先和蔡大人商量着,反正本王只是一个协理而已嘛!”宸王站在门口儿道,嘴里还嚼着东西呢。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殿下可是好大的派头儿呢!”容菀汐笑道。 “所以说,你要跟着本王,跟着本王才有前途!二哥可未必会有这样的派头儿!” 宸王真是三句话不离他的“劝降”,容菀汐觉得无趣儿得很。 用过“早膳”,宸王非要容菀汐一起去。 “殿下们谈公事,妾身去干什么?” “那本王就带卢采曦去”,宸王笑道,“身边儿总要有个端茶倒水儿、揉肩捶腿的不是?” 容菀汐笑笑,就知道宸王原本的意思,就是想要带卢采曦去吧?去太子的院子,卢采曦可是要比她有用得多了。 “采曦……”宸王站在门口儿喊了一声儿,“收拾收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随本王到前院儿去……算了,你也别打扮了,你打扮起来实在太麻烦,不打扮也漂亮!” 听到宸王在院儿内这么喊,初夏“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宸王回身儿看了一眼正亲自收拾饭桌儿的容菀汐,向东厢房那边喊道:“初夏,你进来收拾桌子,别让你家小姐劳累着,大中午的睡什么睡?” “大中午的不歇午觉儿,什么时候睡嘛?”初夏开门儿出来了。 一迈出门槛儿,却又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是,殿下,奴婢这就去。” “嗯……懂事儿多了”,宸王笑道,“暗地里瞧不上本王不要紧,千万不要明面儿上表露出来。” “是,奴婢谨遵殿下教诲。” “真乖,越来越有你家小姐的风范了。”宸王更加满意。 卢采曦喜滋滋地出门儿,却看到宸王正在夸初夏呢,眸光一冷。 “殿下,妾身收拾好了。”盈盈地向宸王施了一礼。 “真漂亮!走吧!”宸王一把搂住了她,两人亲亲热热地往前院儿去了。 容菀汐是权当做看笑话了,初夏却是愤愤不平,嘟囔着进了屋:“殿下也太过分了,当着小姐的面儿,就这么和姬妾亲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会儿爱小姐爱得不得了,一会儿又……” “初夏”,容菀汐嗔了她一眼,“以后不管宸王和谁好,你都不许嘟嘟囔囔的说这些,就当做没瞧见,听到没?” “王者之心莫可测……初夏,你瞧着他好像嬉笑着没生气似的,但或许他的心里已经恼了。指不定哪一次,他前一句话和你笑着,后一句话,就是要杀你的头。我们都小心着些,明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妙容探路 “啊……知,知道了。”初夏应道。 觉得小姐有些不太对劲儿,怎么忽然对宸王这般警惕起来了? 但想来小姐说的也是没错的。自己毕竟是个做丫头的,平日里小姐对她好,宸王也顺带着对她好些,但尊卑规矩在这儿摆着呢。她们和小姐都没规矩惯了,宸王却是新主子、且又是王爷,岂能由着她们这般没大没小的? 初夏收拾了东西退下了,容菀汐在房中无事,就又到小书房中静静写字去。 江南六月里天气已经很热了,窗外小雀叽喳。写着写着,容菀汐忽然叹了一声,放下了笔。 心是不静的,写出来的东西,也是这般歪歪扭扭,难看得很。容菀汐看向窗外,想着,再见他,会是什么时候呢…… 娶亲的事儿,只要他一日不从,就一日不算完。躲过了蔡家小姐,还会有其他人。难道每一人,他都要这么辛苦应对么? 虽说不知道翎王的具体应对之法,容菀汐也能料到,一定是不容易的。最起码,惹得皇上不悦的这个程度,总是有的。 推脱蔡小姐这一次倒还好些,毕竟是第一次,说无缘、不喜欢,倒也说得过去。但若是换做了旁人,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次次,都看不上,陛下和太后也不是傻子,定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可偏偏,纵然她已经狠下心来劝说他娶蔡家小姐,他也是不听劝的。 正想着,忽见有两个人来到院外,正站在院门口儿。 女子一身极其得体的淡粉色罗裙,且仍旧梳着回心髻,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儿,身姿定得很。 身后小丫头喊道:“王妃娘娘在吗?我家小姐备了些点心,来拜见娘娘。” “进来吧……”容菀汐直接自己扬声向窗外喊道。 院子并不大,她们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容菀汐绕过书桌儿,出了小书房去到正厅里迎蔡妙容。 “劳烦娘娘起身了……”蔡妙容进了屋,便歉然道。 随即向容菀规规矩矩地行礼。 容菀汐忙扶住了她,制住了她的施礼,笑道:“小姐不要客气着,本妃与小姐年龄相仿,咱们自在些相处便是。” “是。”蔡妙容应了一声儿,顺着容菀汐的手,在圆桌旁坐下了。 “采莲,将点心拿进来,你找个阴凉的地方歇着去吧。” 容菀汐看到,采莲的两只手中都提着糕饼,将左手提着的那个食盒递给了自家小姐。还是很懂规矩的,向容菀汐和自家小姐分别道了声,“奴婢告退”,这才退下了。 容菀汐笑道:“屋子里有冰块儿,其实开着房门,热气冲进来,都将冰块儿带来的凉气给冲走了。” 说着,自己起身关上了房门。 见容菀汐起身,蔡妙容也跟着站起来了。直到容菀汐关上房门坐下,蔡妙容这才随之坐下了。 解释道:“臣女与王妃娘娘和慧夫人在酒宴上见过,理应尽到主人家小姐的礼数,亲自再来拜会一下的。因而今儿一早儿早起了,自己做了些点心,想着给王妃娘娘和慧夫人送来。还望王妃娘娘能喜欢这口味儿。” 容菀汐笑着打开了糕饼盒,问道:“什么口味儿的?” “臣女做了玫瑰糕和绿豆糕,既有夏日里清热解暑的,又有滋养容颜的,觉着娘娘或许会喜欢。” “小姐说对了,我这两日正想着绿豆糕这口儿呢。”容菀汐笑道。 又寒暄了几句,蔡小姐便往正题儿上绕了:“前天晚上,宸王殿下给王妃娘娘做生日,可是让整个淮安城都热闹起来了呢!臣女好信儿,前天晚上也去凑热闹了。看到殿下为娘娘花了那么些个心思,看到那淮水中的荡漾着的,泛着温暖光芒的小游船,可是羡慕不已呢……” “我家殿下鬼主意多,又愿意在女人身上花心思。其实啊,这也不算什么的,只是殿下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容菀汐闲聊般笑道。 但总觉着,蔡小姐不会说了声羡慕就打住了的。她今天来拜会自己,虽说不至于挑明了说些什么,但一定也是和翎哥哥有关的。 从昨天的接风午宴上就可以看出,蔡小姐是看上了翎哥哥的。只是翎哥哥不喜欢,说到底,这看上了,也是无奈。可若蔡小姐是个犟脾气,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因为听散去的人们说,宸王殿下把天上的月亮都给王妃娘娘摘下来了,臣女很是好奇,原本是打算上前去看看的。但是看到在木板路的尽头处,有一个人一直站着、看向淮水中,好像是在看那小舟似的,臣女就不敢过去了。” “晚间走了困,想要在院子里转一转。见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正好看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这西宅来。在娘娘院子的外,又见着了这个人。当时可把臣女吓坏了,还以为进了刺客,原本是想要叫人来着。但是却有发现,那人仍旧只是那么站着,丝毫没有做其他举动的意思。” “及至昨儿中午,见了翎王殿下,才知道那人是谁呢!想来翎王殿下和宸王殿下的关系是真的好,想弟弟了,又不忍心打扰弟弟和弟妹的二人独处呢!” 容菀汐笑道:“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是很不错的。” 蔡妙容并非是那蠢笨之人,反而绝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但此时,却特意过来和她说这事儿,却是为何呢…… 听得蔡妙容叹了一声儿,道:“其实臣女今儿,是不好意思过来拜见王妃娘娘和慧美人的,只是碍于礼数,且也是真的觉得和王妃娘娘很亲近,便厚着脸皮过来了。出了昨儿接风午宴上的事儿,臣女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昨天怎么了吗?”容菀汐装傻。 蔡妙容是很坦诚的,并不不遮掩着,道:“母亲从姨母那里听到了消息,说是太后娘娘有把臣女许配给翎王殿下的意思,因而昨日特意带臣女去瞧瞧。却不想臣女自己失了端庄,惹得翎王殿下恼了。” “本妃倒是没看出翎王殿下恼了,想来是小姐多虑了吧……说实在的,本妃觉得,小姐和二哥很般配。” 蔡妙容此来,就是来看她的态度的。所以容菀汐也不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既然蔡妙容过来打探她的态度了,就摆明了是没有放弃的。所以不妨给蔡妙容吃一颗定心丸。 “昨儿本妃还和宸王殿下一起打趣二哥来着,说二哥和小姐是极般配的,不如趁势向小姐提亲。原来小姐和二哥之间,还真的有牵连呢!如此甚好,可是天作良缘。” 听容菀汐这么说,蔡妙容觉得,看起来宸王妃似乎对翎王殿下无情。可是直觉告诉她,若非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情,翎王殿下是不会去抢亲的。若非是两情相悦,翎王殿下绝对不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而宸王妃对翎王,显然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宸王妃对翎王的避讳,并非是厌恶的避讳,那眉眼间,明显是有情的、不忍的。 若是宸王妃能将这一番不忍一直放在心里还好……但若是拿到明面儿上来,又让翎王殿下怎能受得了呢? 原本就是放不下她的,若知道她也放不下,这颗心不是更向着她了? 可是向着,又能如何呢?她到底也是弟媳妇儿。 宸王妃是个聪明的人,定然能看出她此行的来意。若是心内坚决放弃,是必定会给她保证的。 “可是殿下不喜欢,又有什么法子呢……臣女想着,若是没有福气给殿下做正妃,便是给殿下做妾室,臣女也甘愿。可是却也想着,或许连这做妾的机会都没有呢。若是殿下心底里喜欢着什么人,日后两人儿……真的好上了,殿下身边儿又岂有臣女的地儿呢?万一两人双宿双飞去,臣女到哪里去寻殿下呢?” 这话说的,可是很明显了,也是相当的不客气。 “凡事都讲求个先来后到,而且这先来后到,指的并非是心里上的先来后到,而是实际上的。小姐若已经是殿下的妾室,殿下要是再想要把什么人儿接到身边来,也定然是以小姐为尊。而且那女子既然能被殿下喜欢,想来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即便殿下要做糊涂事,她也未必允许。” “若非明事理的人,又怎么配让殿下喜欢?小姐你说是不是?” 蔡妙容扯着嘴角笑了下:“臣女倒是个明事理的。只是觉着,倘若真有这么一个正被殿下喜欢着的女子,且这女子也是个明事理的,倒应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见着殿下身边已经有人陪伴了,应放弃了殿下,不再到殿下身边才是。” “世事是说不准的,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当下。所有的保证所有的准确之言,也都是基于当下的情况而言。对于未来之事,我们无从料到,即便是确定了、保证了,却也是不能做数的。不能作数的事儿、不能作数的话,小姐又何必非要求呢?小姐若怕,便不要下这个决定;若想要下这个决定,便不要怕。”容菀汐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盐道之争 容菀汐能给蔡妙容吃一颗她赞同翎王与其婚事的定心丸,但却不能给蔡妙容保证以后。不能画地为牢,把自己圈进去了。她与翎哥哥的心仍旧是在一起的,所以有些事情,真的保证不了。 “可是君子一言,难道不应一生不悔么?” “正因如此,本妃才不能给你这个保证”,容菀汐仍旧是微笑着的,但话已经完全挑明了,“小姐,你说本妃不守妇道也好、水性杨花也罢,本妃都必须告诉你,至少目前为止,本妃心里的人,仍旧是翎王。本妃也可以告诉你,就目前为止的情况看来,本妃与翎王,不可能再续前缘。但未来是未可知的,本妃不能向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到翎王的身边去。” “小姐,做任何决定,最好还是遵从于自己的心,而不要基于别人的保证。勇者,从心之所向……呵呵,只是很遗憾,本妃并非是勇者。其实小姐今日到本妃这里来,便是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吧?在小姐面前,本妃觉得惭愧……及不上小姐的半分勇,也及不上小姐的半分执着。” 容菀汐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很可笑的。的确会让人觉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如果她是蔡妙容,也会鄙视的。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 蔡妙容显然没料到容菀汐会直接挑明了说,一时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做如何的应对才好。得体地含笑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都说王妃娘娘和宸王殿下夫妻恩爱,难道王妃娘娘不爱宸王殿下吗?” 容菀汐一笑:“本妃愿与小姐君子之交,坦诚相待。所以这话,是不怕和小姐说的。至少就这一刻而止,不爱。” 容菀汐越是这般坦荡,蔡妙容就越是慌了神儿。接下来的话,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不想要弄成这样儿的,只以为两人含沙射影的说一番,彼此心里明了就行了,无需表露出来的。却不想宸王妃不但和她挑明了,还一点儿敷衍都没有。 静默了半晌,只好起身施礼道:“臣女叨扰了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和臣女一般计较,宽宥臣女。”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儿?”容菀汐扶起了她,笑道,“殿下们去谈治理河道的事情,本妃也帮不上忙,就只能在房中自己憋闷着。如今有小姐过来陪着本妃说话,本妃心里是很高兴的。” 蔡妙容顺着容菀汐的手起了,笑道:“如果臣女有福气的话,日后或许会常见着娘娘,常陪娘娘说话的。臣女希望自己有这福气。” “小姐心诚,既然小姐认为自己有这个福气,那就一定有。”容菀汐笑道。 亲自送了蔡妙容到门口儿,听得蔡妙容和自己的小丫鬟道:“采莲,你去将点心给慧夫人送去吧。爹爹和殿下们在前院儿谈事儿呢,我们是不方便过去叨扰的。” 看到蔡妙容出了院门儿,容菀汐只是平静地笑笑,继续去小书房里练字了。 对于今天的这一番探路,蔡妙容一定是不满意的。但从蔡妙容最终的话里,可以听出,就算对今天这一番探路的结果并不满意,蔡妙容嫁给翎哥哥的想法,依旧坚定。 这到底是好是坏呢……她说不清楚。 但所幸的是,她并没有骗蔡妙容。所以即便蔡妙容仍旧继续坚定着嫁给翎哥哥的心,那也是蔡妙容自己的选择。不是受外人诓骗怂恿的,而完完全全是她基于自己的心,做出固执的选择。 至于结局是好是坏,那就是蔡妙容必须自己负担的了。好,不用谢别人;坏,怨不得别人。 蔡妙容走后,容菀汐的这颗心反而静了下来。稳稳地在小书房中练字,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 听得院儿内响起了卢采曦的娇笑,以及宸王宠溺的笑声。 “采曦的这张小嘴儿啊,就是讨人喜欢!你说说,爱姬你又漂亮又会说话儿,让本王如何能不宠着呢?” 容菀汐觉得,这声音真让人讨厌! 如果她也能像初夏那样,“嘭”地一声关上窗子就好了! “殿下就会哄妾身,若是真宠着妾身,怎么不……”卢采曦并未继续用正常的声音说下去,而是附耳在宸王的耳边,说了几句,便用帕子掩着嘴,娇笑起来。 “哦……原来爱姬是想……”宸王一脸的坏笑,在她的圆润的后翘上面捏了一把,“你等着,看本王怎么吃了你!” “殿下……你真讨厌……不过殿下可别忘了呀,妾身真的等着呢!” 容菀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错位了,看什么看?刚好看到了那污秽的一幕!真是恨不得马上去洗眼睛! 宸王也真是太过分了,光天化日的,还在院子里呢,就这么不成体统!愿意捏愿意摸,你回屋里去啊! 正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呢,宸王进了门儿。 “爱妃在干什么呢?想本王了没?” “没有!”容菀汐闷闷地应了一声儿。 但是话一出口,却觉尴尬不已。忙清了清嗓子,用正常的声音道:“妾身正练字呢,还没功夫想起殿下呢。” 宸王含笑到她身旁去,也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她写的字:“爱妃的字迹,是越发的娟秀好看了。写的什么?” 仔细看去,却发现这小女子居然只是在写《女训》,并不是什么表达相思的话。 “你可真无趣儿,这时候,不应该写一些对相思的诗句,以抒发对二哥的情吗?”心里得意,便坏笑着问她。 “情在心里,用不着抒发出来。”容菀汐只是淡淡地收了写好的字。 这一句话,可是把宸王给噎得半死!刚刚还是好心情儿呢,被她这话给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儿! 摆摆手,到床上去躺着了。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没骨头吗?干嘛又去躺着?” “不然能干吗?反正我们过来,不就是吃喝睡的吗?” 容菀汐笑笑,他不过是嘴上说一说而已,无需当真。要真的只是吃喝睡,昨儿的夜鼓算什么? “对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离开蔡家了,去淮滨府住一阵子。”宸王懒懒道。 “去那边做什么?太子不是刚从淮滨回来吗?”容菀汐到圆桌旁,将食盒里的一碟绿豆糕拿了出来,又拿了一杯清茶,用铜盘端着,给宸王送到床前去。 “爱妃你真体贴”,宸王拿了一块绿豆糕,“你去关上门窗,不王同你说。” 容菀汐将铜盘放到床上,嘱咐了一声儿:“你别把茶弄洒了啊。” 没办法,谁让她好奇呢,就只能让人使唤着了。 关好了门窗,回到床边,拿起一块绿豆糕吃着,打算听故事了。 西厢房里,看到容菀汐关上了门窗,卢采曦用手指头狠狠绞着帕子。大白天的,又是夏日里,关什么门窗呢?一看就不是干好事儿! “应该就是在这几个月里,三淮盐道就会空缺下来。这可是个肥缺,三淮府尹,甚至算上澜江那边的湖州、泉州、宜州这三处的府尹,都有想要得到这肥缺的心思。但咱们这一次是来整治三淮河道,并不是在整个江淮范围内有来往,所以澜江那边的三个府尹,虽说对这肥差垂涎,但苦于没有门路,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动作。” “可淮滨和淮阳这两处呢,靠着太子和本王,岂能不好好谋划一番?” “殿下不是说,陛下有意让蔡升补上这空缺么?” “话是这么说,可任命的圣旨一日没下来,这事儿就还有运作的可能”,宸王道,“况且父皇的意思,也并未明着向江淮这边表明。只是一些京官儿看出些门道儿罢了。所以这些人,更有机会装糊涂了。如今啊,太子有意提拔淮滨府尹曲大人做这个三淮盐道,而咱们现在却下榻在淮安府,这对提拔曲大人可是不利的。” 容菀汐点头,道:“咱们下榻在哪里,也就表明了是哪里的府尹大人更受朝廷的重视。虽说这一次治理三淮河道,三淮的几位大人都是要出力的,但这出力的轻重,又是有差别的。” “所以啊,大哥借着去淮滨考察水路的机会,见了淮滨和淮阳府的府尹,最终选中了淮滨府尹曲福城。当然,这也并非是他自己的选择,估计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受到了镇国公府那边的授意。去岁本王巡视江淮,就看出了这曲万里是个巨贪之人,想来是没少给镇国公府上态度的。” “若是让这样的人做上了三淮盐道,岂不是让百姓们遭殃?”容菀汐道。 宸王轻叹一声:“话虽如此,但若太子非要运作,本王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明着在这事儿上插一手。如此可就是明摆着要和他分庭抗礼了。所以还是由着他运作去,将此事高高挂起。他运作便运作,只要不害到蔡大人便好。如果他为了扶曲大人上位,而故意害蔡大人,本王可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看不出来,殿下还挺讲义气的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淮滨府尹 宸王竖起食指来,摇了摇:“错,本王可不是讲义气,而是早晚有一天,这三淮盐道的职务,还是要落在蔡大人身上的。可若太子借此机会害了蔡大人,让父皇恼了蔡大人,以后曲福城出事儿了,父皇想到的,可就不是蔡升,或许是淮阳府尹、湖州府尹之类的,或许也会派了京官来此上任。本王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那要看父皇选择的是谁了”,容菀汐笑道,“要是选了湖州的刘大人呢?那可是殿下的老丈人呢,岂能说是外人?还不是殿下的自家人儿么?” “又错!”宸王拍了下她的头:“本王心里的老丈人,那是当朝丞相秦羽;本王实际的老丈人,那是护国大将军容卿。可是和那刘大人没有半点儿关系。他就只是把一个庶出女儿给本王做妾而已,就和随意送给本王一个丫头是一样的。” 容菀汐笑笑,塞了个绿豆糕在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你愿意把秦丞相当老丈人,人家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女婿呢!少自作多情了!” 宸王一口将这糕饼咬下去一半儿,嘴里边咀嚼着东西,边唔噜着说道:“本王就只管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为什么要拿到明面儿上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容菀汐更懒得理他了。端走了剩下的绿豆糕和半盅茶水,才不要服侍他呢。 转身去开窗子,却听宸王道:“你傻不傻?屋子里的冰块儿好不容易让屋子凉快了些,你却偏要放热气进来。不许开了。” “事儿怎么这么多呢?真麻烦。”容菀汐说了一声儿,便也没有去开。 的确是觉得,关了这一会儿门窗,屋里要比开着门窗的时候更凉快些的。且只有他们两人,也就不怕屋子里空气不好了。 卢采曦看着那正屋的门窗依旧紧闭着,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去了。 容菀汐这个贱人,最会狐媚王爷了!一定是听到了她和殿下在院子里的话,便妒意上涌,忙着把殿下榨干呢,不让殿下到她这里来! 容菀汐,不用你处处拦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把殿下抢回来的!今日这样儿的场合,殿下是带了我过去的,可没有带着你。 …… 太子以淮滨府那边的河道最难整治、且又位于三淮之中为名,翌日便移驾到淮滨府去了。宸王自然也要跟着的。好在从淮安府衙到淮滨府衙并不远,若是用快马,四五个时辰便到。若是正常赶马车,用上一整日,戌时之前一定到了。 但若是走水路,那可就更快了。从淮安码头到淮滨码头,只需要半日的功夫。 容菀汐他们自然是走水路了。蔡升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艘大游船,为了尽到礼数,是要亲自送过去的。而且太子的意思是,整治河道的事情,即日就要开工,希望三淮府尹都能聚集到淮滨府去,以听候差遣。 未到辰时就上了船,一路快行,未时之前,已经到了淮滨码头。 没等大船到达码头停靠,就见一艘与他们所在的船只一样大小,但却装饰得十分豪华的船,正向他们驶来。 “太子殿下,宸王殿下……下官来接二位殿下啦……”船头,一个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的人挥手道。 可能是三淮这边民生富庶生活好,这淮滨府尹也是个胖子。蔡大人只是有些微胖而已,也合乎中年文官的体型儿。但是船头的这一只,一打眼儿便对得起“胖子”二字了。 足足比蔡大人胖了三圈儿。 “蔡老弟,多亏你昨儿派人快马来传,让哥哥我好做准备呀!不然殿下这个时候到了,可不是要饿肚子吗?”曲福城向蔡大人道。 还隔着一段距离呢,喊话也是不方便,因而蔡大人只是一抱拳,算作回应。 不多时,两船使近了。驶船人很有技巧,将两船错开了停着,却是船身挨着船身,中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将舷梯放下来,刚好可以抓着舷梯,从一船上了,到另一艘船上去。 蔡大人给船家结算了工钱,吩咐了他可以开回去了,便为殿下们探路,先下了船。 太子和秦颖月也跟着下去,随后是宸王和容菀汐、卢采曦。至于太子带来的那些守卫,和宸王带来的人,根本就用不着这舷梯,用轻功就过去了。 容菀汐看了在她脚下抓着舷梯往下的宸王一眼:“殿下不是也会轻功么?干嘛也和我们一起爬舷梯?” “本王不是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儿嘛!”宸王道。 容菀汐撇撇嘴,显然是不会把他的花言巧语放在心上的。 一行人都到了船上,曲大人道:“下官为二位殿下请了淮滨府最红的歌舞坊佳人居的姑娘们。佳人居唱曲儿最好的听月姑娘、还有头牌舞姬青萝姑娘,都被下官给请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二位殿下的眼。” “本宫早就听闻,江南第一名馆,非佳人居莫属。都说‘不见佳人枉到江南’,说的就是这佳人居了。曲大人真有心啦!知道本宫和三弟都爱欣赏美人儿,就给我们请来了,可是不用我们自己去拜访了。 “应该的应该的”,曲福城连声道,“二位殿下一路劳顿,岂能不好好放松放松?” 船舱内很大,而且是分了几个小舱的,前后都有出口,统共十几个小间儿。太子说阳光正好,不如让底下人进船舱内去吃,他们直接在甲板上开宴,吹着带着水汽的风、欣赏着歌舞、饮着小酒儿,岂不妙哉? 因而曲大人吩咐人将圆桌搬到了甲板上,几个主人家围坐在靠近船舱处放置的圆桌旁,随从们则去了后身小间儿内,不在前头叨扰着主人们。 除了他们摆桌子的地方之外,这艘大船的甲板上,还是有很大的空地的,足够歌姬舞姬们施展的。 正在上菜之时,忽见从一旁不远处,有一艘不大的小船向他们驶来。 曲福城道:“应该是宋大人来了。” 不多时,小船儿到了大船下,其上,有一个穿着官服带着乌纱帽的瘦子,带着一个主簿打扮的人、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沿着舷梯上船来。 上了船,便忙歉然道:“下官来迟了,还望二位殿下恕罪。” 容菀汐见这位宋大人也太瘦高了些,和曲大人站在一处,简直是鲜明对比啊。 “无妨,刚好我们还没开始呢。宋卿,你快坐下吧,别多礼了。”太子笑道。 “是。”宋大人应了一声。回身遣退了跟着他的两人。 宋大人落座之后,刚好菜也上齐了。听月姑娘和青萝姑娘,带着四个舞姬,从大舱中盈盈走出。 顿时这些男人们的目光,都被她们吸引过去了。 容菀汐下意识地向宸王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宸王正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听月和青萝呢。 反正宸王现在也没有功夫注意到她,所以索性打量得仔细一些。看到宸王的目光在青萝姑娘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而且……还是毫不避讳地看着青萝姑娘的胸前的。 曲福城看在眼中,微微含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听月姑娘在一边坐定了,青萝姑娘也摆了起势,一曲《美人如梦》缓缓起了。 “三弟,你觉得青萝姑娘和听月姑娘,哪一个更好些?” “都好……”宸王摇头晃脑道,“简直是人间至美啊。” “哈哈……”太子道,“三弟可不要这样说,三弟妹还在呢!” “大哥更喜欢哪一个?”宸王问道。 “虽说这两个姑娘都好,但本宫不贪心,还是青萝姑娘这一类型儿的,更合本宫的胃口。听月姑娘是太瘦削了些……” 容菀汐看到,曲大人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为难之色。显然是不知道该将这青萝姑娘孝敬给哪一位殿下了。 太子说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容菀汐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三弟可真是好福气呢,菀汐身姿玲珑娇俏、凹凸有致……你看她那骨头纤弱的,就好像没有似的,但却并不似听月姑娘这般干瘪。看起来软绵绵的,都是莹润雪肌。啧啧……可是美极啊。如此妙人儿,三弟在床笫之事上,可是享受得很吧?” 太子用了“凹凸有致”,已是很过分了,随后却又提起了床笫之事,简直不成体统到极点了! 听得三位大人都有些窘迫,一边要屏住了呼吸静候接下来的事态,另一边儿,却还要装作没事儿人一般夹菜。 “哎……大哥,这种事情,知而不语嘛!不过说实话,当真是活神仙一般哪!不知……大哥的慧美人如何?” 宸王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这样问道。 “月儿较菀汐高一些,但这高有高的好处,尤其是那双腿啊……哈哈……” 容菀汐有些听不下去了,但是见秦颖月却巧笑倩然,很是害羞的样子。她自然也不能太当回事儿了。太子这么说,就是故意激她呢。知道秦颖月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却是在意的。既如此,她又岂能真的恼了,让太子有了奚落她不懂事儿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美人心计 容菀汐就由着他们说下去,不可能像秦颖月那般陪笑着,却也不可能和他们恼。就只是这么平平静静的,把他们的话当做风声了。 渐渐酒宴酣畅,青萝姑娘的舞蹈,也到了“激越”的部分,愈发的魅惑妖娆起来。看得在场的几个大人眼睛都直了。当然,也包括那两个好色的皇子在内。 别说是这些个男人们了,就是容菀汐这个女人,都觉得这舞姿实在太动人了些。 虽说都是一些魅惑的动作,但青萝姑娘将这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其到位的,就好像是在完成一个艺术作品一样。无高低贵贱之分、无庄重与轻浮之分,让人亵渎不起来。 “妙哉……妙哉啊……”太子赞叹道。 “啧啧……要是能把这样一个美人儿带回府里去,即便不和她翻云覆雨,每天就只是欣赏着她的舞姿,也是一个极致的享受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到,曲大人的一张脸已经纠结到几点了。 容菀汐总觉得,宸王似乎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这位青萝姑娘,而只是在给曲大人找难题,在给太子找不痛快呢。 宸王爱美人儿是不假,但是在江淮这边,应该就仅限于当场看看、玩玩儿而已,是绝对不会有带回府里去的念头儿的。 男人们都在欣赏着歌姬舞姬的表演,她们这些陪侍的也就自在一些。卢采曦也不知是心里不舒服还是怎的,悄悄儿起身往船侧板旁去了。手枕着头趴在上面,在看流淌着的河水。 秦颖月也起身,往船边去了。 容菀汐是没心思和她们凑这个热闹的,还忙着欣赏美人儿呢! 对于美人儿,容菀汐从来都没有什么嫉妒的心思。甚至于自从见了小蝶姑娘之后,就想着,如果以后真的有亲自给宸王选姬妾的机会,一定要多挑几个漂亮的,放在家里也养眼啊! 反正但凡是女人,就都是不消停的。与长得好看的姬妾们周璇,至少在每日劳心劳力之余,眼睛是能被保护的好好儿的。 “殿下若是真喜欢,不如等下到了岸上,妾身帮殿下去佳人居问一问?看看那边多少银两能出手。”容菀汐低声在宸王耳边道。 她是紧挨着宸王的耳边说话的,而且用的是极低的声音,所以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别人是听不到的。 这青萝姑娘,太子也喜欢,所以未必会落在宸王手里。而且宸王今日故意也表现出喜欢来,或许是有他自己的用意在的。所以她不能让这随意的一句话破坏了什么,还是谨慎为妙。 秦颖月回身之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原本是要回座位上去的,但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却打断了这个想法儿。 昨儿太子的意思是,“做皇子的,地位摆在这里呢,风流一些是不要紧的,但是如果风流到荒唐的程度,那可是会被人笑话的。本宫觉着,这一路上老三是少不了要做些荒唐事儿的。” 说这话的时候,是饶有深意地看着她的。意思,显然是让她帮忙,弄出一些荒唐事儿来。 还有什么,能比垂涎兄嫂更荒唐的吗? 太子让她来,为的就是给宸王找不痛快。让这边的官吏士绅们,都觉得宸王是一个不成体统的荒唐人。 所以……今天岂不是一个恰好的时机? 如果她落水了,宸王哪里还有心思和他的王妃亲近?一定会下来救她的。 她就是要让容菀汐知道,你在宸王殿下那里,分量终究是不如我重的,得意什么? 因而不动声色地又转了过去,目光瞟过卢采曦的发饰之时,笑道:“卢妹妹的这个玳瑁发簪好漂亮呢……” “真的吗?”卢采曦抚了下自己的发髻,笑道,“我自己倒没觉得呢?姐姐若是喜欢,不如送给姐姐如何?虽说妹妹这东西有些拿不出手儿,但总算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呢。” “做姐姐的,岂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姐姐正想着,姐姐这边有一副玳瑁耳环,刚好能配得上妹妹的这玳瑁发簪。妹妹等一会儿,姐姐回去取了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敢劳烦……” “妹妹不要客气,姐姐瞧着妹妹亲切,这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只要妹妹不嫌弃这是姐姐用过一次的东西就好了。” 慧美人这么说,卢采曦也不好说不要了,只好施了一个平礼,笑道:“多谢姐姐。” 她的眉眼儿,长得很像这位慧美人儿……所以这便是在容菀汐来之前,她最受宠的原因了,是吗? 可这又能如何呢?这也是她的一个优势,不是么?王府里的其他姬妾,包括她容菀汐在内,有这个优势么? 只要殿下能对她好就可以了,其余的,计较那么多干嘛呢? 很多事情,只要自己的心里想开了,就一切都顺畅了……但是这“很多事情”中,并不包含“殿下的恩宠”一事。只要不利于殿下宠爱她的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不能姑息。但只要是有利于殿下宠爱她的事,哪怕是件很大的关乎于根本的事儿,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便是她的智慧。她不认为,在宸王府中,有哪一个姬妾能有她这样的智慧。包括这位以聪明和才华著称的王妃娘娘在内。 不多时,秦颖月取了自己的一副玳瑁耳环过来。拿着在卢采曦的耳边比了比,笑道:“和妹妹的发饰是极配的。意外的是,竟然和妹妹这一身玫粉色锦裙也极配呢,更能凸显出这玫粉色的娇艳来……姐姐帮妹妹戴上?” “有劳姐姐。”卢采曦很亲热的笑道。 也不知道这位慧美人同她亲近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人家已经表露出这个意思来了,她是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的。她不过是一个宸王府的美人,岂能和太子府里的有封号的美人相提并论呢?指不定人家哪一日做上太子妃了呢! 秦颖月摘掉了卢采曦右耳上的耳环,给她换上了自己的这个玳瑁耳环。又摘掉了左耳的,将手中的这个玳瑁耳环拿起来,要给卢采曦戴到耳朵上去。 因着左耳这边是靠近水中的,忽而手上一滑,这耳环就掉落在水里了。 “哎呀!”秦颖月惊呼一声,斜冲出去,想要抓住这耳环。 但是却一个不小心,整个人都跌落了下去!! 当然……这一切,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姐姐……慧姐姐……” “救命啊……救命啊……” 秦颖月在水中扑棱着,卢采曦在船边喊着。 但太子却只是眸光一动,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萝姑娘看,倒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几位大人见此,自然也是不方便下去的。谁知道是不是太子不想要这位慧美人了,故意要溺死她的? 见秦颖月落水,宸王自然是心急的,他知道月儿的水性不好。在心急之时,太子的这一番反应,自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是不是月儿惹恼了太子,太子真的要淹死月儿? “救命啊……救命啊……”秦颖月还在扑棱着。 宸王哪里能坐得住,起身就要跳下去救人。 但是容菀汐却按住了他。 随即起身,亲自跳下水中,游向秦颖月。秦颖月见容菀汐游了过来,心内暗骂她坏事。但是人家已经游过来救你了,你岂有不应的道理? 只能由着容菀汐拽着她,将她扶到舷梯上去了。 容菀汐在下面托着秦颖月,让秦颖月先上去。 宸王见此,自然是要来到船边接应的。 看到宸王站在船边,秦颖月的脑海中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两眼一黑,身子向一旁倒了下去!又跌落在水中…… 容菀汐刚要下去救她,就听宸王惊呼了一声“月儿”,然后,“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去了! 此时,心里真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之感! 一时赌气,懒得去管风北宸的死活,自己沿着舷梯爬到船上去了。 宸王一手抱着秦颖月,一手紧握着舷梯。见容菀汐刚上船,喊道:“菀汐,搭把手儿……” 容菀汐应声回身,自然还是会帮他这个忙的。 你说你跳下去救人也没什么的,毕竟我已经先下去了,别人看着,会以为你是为了帮我。但你惊呼一声“月儿”,算是怎么回事儿?太子府里的姬妾,闺名岂是由你瞎叫的? 你的脑子呢?脑子去哪儿了?难道昨晚儿做梦的时候,被进入你梦中的哮天犬给吃了? 容菀汐和卢采曦一人拉着秦颖月的一只胳膊,将她拽了上来。 秦颖月也真是够聪明,很能掐算时机。在被拉上来、扔在船上的那一刻,顺势咳嗽了两声儿…… “咳咳……”这晕倒和苏醒,可真是做得够自然的了。 容菀汐就不觉得,一个人在原本清醒到可以攀爬舷梯的时候,真的能忽然晕倒。要是这么说来,那些个淹死的人,还有上岸之后走了几步忽然死掉的? “慧夫人没事吧?”但却还是关切地问道。 目的已经达到了,太子这时候也不装哑巴了,关切地走过来。亲自蹲下来抱着慧美人,心疼道:“爱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直白反妙 不仅很关切,还很自责呢:“都怪本宫啊,光顾着看歌舞了,却没有听到你的呼救。等本宫反应过来的时候,见三弟已经跳下去救你了。幸亏有了三弟啊,不然,本宫岂不是要痛失了你?” “大哥的耳朵,当真就这么不好使么?”宸王沉声问道。 容菀汐心里暗骂了宸王一声“糊涂”,但却还是要帮他的。毕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嘛,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一条心,可不能窝里斗啊! “殿下,你是不懂得这沉浸在歌舞中的妙处呢!”容菀汐笑道。 “歌舞再美妙,总不至于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如今这歌舞依旧未停,怎么大哥却又忽然回过神来了呢?”宸王却继续说道。 听得容菀汐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大哥”,没等太子说话,宸王便道,“弟弟知道,当初咱们在皇子监的时候,我和月儿的关系最好,所以呢,如今虽然月儿跟了你,大哥心中却仍旧多有怀疑。总觉得月儿和我有什么似的。但弟弟叫月儿闺名也好、救她也好,都只是出于当初的同窗之谊。” “当初咱们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即便是在没有接月儿进门的时候,大哥不也是称呼月儿闺名的吗?而且如果大哥与我换位处之,难道,就不会跳下去救月儿吗?” “大哥,我曾经是喜欢月儿不假,但既然如今月儿已经跟了大哥,我自然是不会冒犯的。但这不会冒犯,却不等于见死不救啊。大哥,以后莫要再试探弟弟了吧?” 宸王这一番毫不避讳的正色之言,听得在场的三位大人都颇有尴尬。显然,太子也没有料到宸王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但容菀汐听着,心里却由对宸王的暗骂变成了赞叹了。 对啊,就应该这么将太子! 不然以后在三淮这边的相处还长着呢,太子这样的试探,一定数不胜数。可是如今宸王挑明了说,就等于把太子放到了那被人考量的境地上去。如果再出了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儿,所有人都会想到,是太子故意在试探宸王的。这可就变成太子心胸不坦荡了。 宸王可真是……奸猾得很哪!好妙的妙招儿!好! 对于太子这种人,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方式是不行的,他只会变本加厉,那样你就会被他牵着脖子走。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根儿上解决问题,不给他继续行动的机会。 妙哉!妙哉! 容菀汐恨不得要当中对宸王竖起大拇指来了! “呵呵呵呵……三弟啊三弟,你可真是误会本宫了……本宫岂会这么试探你呢?本宫就算不相信你,还不相信月儿吗?月儿对本宫,那可是死心塌地的。所以就算你对她旧情难忘,总是纠缠着她,本宫也不担心她会被你给拐跑了……哈哈哈……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怪本宫,都怪本宫哈!本宫不该糊涂到没听见呼救的,引得三弟你这番误会。” 太子扶着秦颖月起身,到一旁去帮她敲打后背、吐喝进去的脏水去了。看起来,是表现得颇为大度,不和宸王这个做弟弟的一般计较似的。 因为他不大度也没有办法啊!只用用大度的方式,才能让此事尽快了结了。不然,细细地追究起来,可真的是他的不是了。一下子由大度变为了真犯错,那可真是没意思。 曲大人连忙笑道:“呵呵,好在有惊无险啊!可见慧夫人吉人天相,是个有福气的人哪!来来来……下官提议,咱们为慧夫人的福气,好好干一杯!” 见曲大人这个东道主往圆桌旁回,其他人自然也都跟过去了。宸王和容菀汐昨也在其中。 曲大人好一番热情举杯,先干为敬。宸王和容菀汐、卢采曦等人也随着干了一杯酒。这杯酒可是为秦颖月干的,可见她多大的面子啊! 容菀汐见宸王谈笑入场,并未往一旁秦颖月那边再多看一眼。心里不免又对他佩服了几分。 宸王这人啊,很玄妙,他有时候让人讨厌得很、有时候又让人喜欢得很,有时候让人嫌弃得觉得和他说话是对牛弹琴,有时候却又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和宸王在一起,倒是体会多多,如入佳境啊。 虽然大家都还谈笑如常,但因为这件事儿,也都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兴致了,不多时,这酒宴也就散了,当然算不上是尽兴而散。 佳人居的姑娘们,纷纷乘着小舟先到岸边去了,他们在大船上又说笑了片刻,也便开向码头,去府衙里安顿。 具体安排开工的日子定在明日,今日下午,倒是也没什么事儿。 宸王说,江淮这边府衙的建造,其实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到了这淮滨府中,并没有什么陌生的。他们仍旧在西宅,挑选了太子所居的院子后身的一个院子住下,仍旧是他们夫妻二人,同卢采曦以及几个丫鬟同住。 收拾着东西,休息了片刻之后,晚膳是曲大人家的奴婢送过来吃的。不知不觉间,一晃也就到了晚上。 夜己深了 ,曲大人亲自带着一个蒙着面纱、身段儿婀娜的曼妙女子来到西宅,匆匆进了居中的太子院落。 到了门口儿,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下官求见,可方便吗?” 太子和秦颖月是分房而睡的。此时太子一个人在房中,见着曲大人带了青萝姑娘来,自是方便已极的。 只是看到青萝姑娘进了屋,未免在心内暗叹了一声儿。如此妙人儿,他是享用不长远啦。 “殿下。”青萝姑娘盈盈施了一礼。 太子亲自去观上了门窗,笑道:“青萝姑娘这身段儿可真美妙,蒙着面呢,一进院儿,本宫就认出你来了。” “奴家多谢太子殿下赞许。”青萝姑娘的声音也是柔柔的,极其好听。 曲大人自以为送对了礼物,正想要告退呢。却听太子道:“青萝姑娘,本宫与曲大人有些话要说,不如姑娘暂且去本宫的寝房里去回避一下?本宫同大人去小书房说话。” “是。”青萝应了一声。 太子招呼着曲福城进了屋儿,倒也并非是可以不让青萝听到,所以只是稍微压低了声音。 “曲大人有心啦。”太子让曲福城坐下,笑道。 “应该的。”曲大人略起身施礼,这才又斜牵着身子坐了。 “哎……这青萝姑娘是好,本宫很喜欢。可是三弟也喜欢,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太子道。 “殿下是兄长,凡事自然以殿下为重,宸王殿下岂会这么不懂事儿呢?”曲福城道。 太子颇为为难地叹了一声:“话是这么说啊……但今日的事情,曲大人也看到了。宸王那一番看似坦荡之言,岂是真的坦荡呢?明摆着就是气本宫夺了他喜欢的人儿呢!哎……你说说,本宫这个做兄长的,岂能和他一般计较呢?” “当初本宫是真的不知道他也喜欢月儿,不然犯不着弄这个麻烦。本宫是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曲大人听着,只是连连点头。但心里却想着,可是太子殿下您想要宸王妃,不是没弄到手儿吗?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除非他这颗向上头颅不想要了! “曲大人,你附耳过来……”太子向曲福城招招手。 “是。”曲大人应了一声儿,上前去附耳给太子。 太子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曲福城连连点头。 末了,太子问道:“可明白了?” “是,下官听明白了。” “毕竟是要送给三弟的礼物,本宫不得做得周全一些吗?可不能让歹人到了他的身边儿去。”太子道。 “殿下对宸王殿下的恩恤,下官瞧着,都觉得感动啊!”曲大人奉承道。 “但愿老三也能体会到本宫的苦心吧……”太子叹道。 看了在寝房的青萝一眼:“人呢,你就留在这里,四更天的时候,来带走就是了。” “是。下官这就亲自去办殿下交代的事儿,而且四更天的时候,会亲自过来领人。” 太子满意道:“曲大人,你果然是个肯办事、会办事的人呢,不枉大舅舅那般夸奖你。前途无量啊……” “多谢太子殿下和国舅爷的赏识……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退下吧。” 曲大人走后,太子仍旧管着门窗,非但如此,还插上了房门。 到寝房去,低头看着端坐在床边的青萝姑娘。 “姑娘可知,曲大人送你来,何意?” 青萝垂下头去。 “姑娘莫怕,本宫不是那强人所难之人。若是姑娘愿意,本宫自会好好疼你。若是姑娘不愿意,也无妨,你我之说说话儿便是。”太子笑道。 青萝在心内仔细思量了半晌,怎样也不敢说出那“不愿意”三个字来。 今天在酒宴上她就看出来了,太子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宸王也一样。 曲大人叫了她们去船上歌舞,她们就知道,事后是一定会让她们服侍两位殿下的。因为这两位殿下好色的名声,风国之内可是有不少人都在传的。尤其是她们身在歌舞坊中、这等四面八方之人汇聚之地,岂能不知? 能服侍皇子,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 “怎么,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太子又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个怪计 青萝哪敢说不愿意?只是垂着头,轻轻说了声:“奴从殿下之意。” “若是本宫的意思……本宫自然想要和姑娘亲热亲热……”太子凑上前来,挑起了青萝的下巴。 的确是个美人儿,直接送给老三,岂不是太可惜了?好歹要他用过了才行啊。 只是这美人儿没什么胆识,未免让人有些头疼啊。 一个时辰之后,有人轻轻叩了下后窗。 太子也不着急,用心享受着美人儿,释放了,这才起身穿好衣服,微微开了房门。一个员外装束的人悄悄儿进了屋,是曲大人。 曲大人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半晌,太子微微点头,向里屋床上看了一眼。 坐到小书房的椅子上去,这才向寝房内道:“青萝,你过来。” “是。”床上的青萝应了一声儿。在床幔内穿好了衣服,低着头出来。 “本宫问你,你可有个妹妹?在城南王员外家做奴婢的?” 青萝点点头。 “很好”,太子道,“本宫要把你妹妹接到身边来,到太子府去作婢女。你看如何?” 青萝忙跪地道:“奴家妹妹从小儿就毛手毛脚的,恐怕不得太子殿之意。若殿下身边儿缺奴婢,奴家愿充当奴婢之责,侍奉殿下左右。” “放心,太子府内没有什么粗重的伙计,过得要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好呢。”太子道。 “奴家妹妹粗陋之质,便是在王员外家做奴婢,都是员外夫人的抬举,岂能有福气到太子府去?若奴家有什么不得太子之意的地方,奴家一定改。求太子殿下放过奴家的妹妹吧……” “在本宫身边儿,你是没有什么改的机会了”,太子道,“只怪姑娘生得太过貌美,一举一动又这般撩人儿。本宫弟弟也瞧上你了。好歹本宫是做兄长的,有美人儿,岂能自己享用?本宫打算你把你送给宸王。”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却是关乎于青萝的一生。 青萝只是垂首低低啜泣,却不敢说话。她们这些风月场所的女人,就是不值钱的。在男人眼里,甚至是连一件衣服都不如。 可是太子殿下岂能说这样的话呢?她才刚刚将身子交给了他。一直以来,佳人居的几大头牌都是不卖身的。 “你到了宸王那边,千万不要和他提起你妹妹的事儿,明白吗?” 太子没有给她推辞的机会,已经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 “不必太讨他欢心,尤其是在人前。本宫这个三弟啊,是个笑面虎,本宫就想和他开个玩笑,治一治他这毛病。在人前呢,他说什么委婉玩笑的话,你戳穿他就行了。本宫虽然觉得你什么胆识,但是在风月场所这么久,怎么说话招人喜欢、怎么说话招人讨厌,你还是知道的吧?但也不要做得太明显了,本宫相信,分寸你是能拿捏得好的。” 听得青萝已经糊涂了。干嘛非要让她去给宸王殿下找不痛快呢?太子殿下也是在太无聊了吧? “本宫就是爱玩儿”,太子笑道,“青萝姑娘,你愿不愿意陪本宫和三弟玩玩?” 和刚才的事情一样,青萝依旧不敢说“不愿意”,只能说“听凭殿下安排。” “嗯……”太子道,“你妹妹呢,就放在本宫这里。你陪本宫玩儿得好,本宫也就会对她好一些。要是你玩儿得不好,可是说不准了。” “是。”青萝只好硬着着头皮道。 多说无益。太子殿下的吩咐,她这样儿的卑贱之躯,除了照做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只是太子殿下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将她送给宸王,难道不是为了讨好宸王么?怎么又让她去找宸王的不痛快呢?如果她惹恼了宸王,人是太子送去的,宸王自然也会有些埋怨太子啊。 官家的事情,她不懂得。如今能想的,也就是怎样既能陪着太子“玩儿”好,又能不惹怒宸王吧。 身上隐隐的疼,可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 她们这种女人,第一夜,如果不是用来换钱、就是用来换地位的,所以守着、失去,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她没有资格去矫情。 纵然心里苦,也只有忍着。 自己忍受什么都不要紧,只要妹妹能平平安安的。 在她被后母卖到佳人居的时候,这一生就已经毁了。可是她的妹妹却不同,妹妹还那么小、那么干净,就算拼尽了自己这一条命去,她也要为妹妹牢牢维护住这一切。 “行了,别哭了。你放心,只要你表现得好,等过一阵子,本宫就会把你接回来的。还让你跟着本宫,做太子的女人。” 曲大人听太子这么说,忙笑道:“青萝姑娘,还不快点儿叩谢太子殿下啊?能得到太子的赏识,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奴家叩谢太子殿下……”青萝哽咽着道。 “嗯,你先回床上去等着本宫。本宫和曲大人说会儿话。” “是。” 青萝退下之后,曲大人也是有些糊涂。低声问道:“太子殿下的用意是……” 太子微微勾起嘴角,卖关子道:“过一阵子你就知道啦……” “曲大人,她妹妹,明儿上午你就给本宫接到院子里来。本宫会和慧夫人打好招呼,让她跟着慧夫人。你只要送来就行了。” “是。” “这样,今儿递上帖子要来拜会的富贾士绅们,明儿咱们一块儿见了。明日中午,本宫在醉仙居做东,款待几位大人和这些有心的富贾士绅们,届时大人再把青萝姑娘给接来。好了,大人先退下吧。本宫再和青萝姑娘多玩儿一会儿,五更吧,大人再来领人。也免得叨扰了大人的好眠。” “是。下官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曲福城走后,太子又和青萝折腾了好一阵子,享受够了,这才睡去。 青萝却是睡不着。 太子到底是何用意呢?如果她做得好,太子真的会把她接回来吗? 身在风月场中,最了解的,就是男人的心思。男人,对于她们这些风月场所的女人,一直放在身边的,都未必能有多喜欢,更何况是已经送给别人的?到时候就算宸王殿下被她弄得烦了,有将她还给太子的意思,太子也是不会要的。 说再把她接回来,就只是一句安抚她的话而已。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的,好像就真的只是兄弟之间的一个恶作剧而已,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不然,太子直接吩咐她不就行了?太子的命令,她也是不敢不照办的。可是太子却非要用她的妹妹做要挟。要真是一个玩笑,至于扣押一个人质吗? 一定是一件大事,因为太子自己心里很重视,所以才要将她的妹妹控制住,以做到万全。 可这大事,到底是什么呢…… 一夜梦好,可是一早儿醒来,宸王却不太痛快。 “怎么了?” “头疼。”宸王揉了揉头。 “昨晚也没开窗子,怎么会头疼?这大夏天的,也不可能着了凉啊。”容菀汐关切道。 “爱妃什么时候也这么糊涂了?本王说此头疼,非彼头疼啊……”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一大早晨的,什么事儿都还没发生呢,怎么就头疼了?” “为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而头疼”,宸王道,“昨儿下午,三淮这边的士绅富贾们,一定都已经把拜见的帖子给送上了。这些人的消息灵通的很呢。定好了今天具体安排整治三淮河道一事,我看大哥是一定会在今天见他们的。还要选施工的工人们呢!从普通百姓中挑选,不如挑选那些富贾家里的劳工方便。干活儿有技术,而且……” 宸王食指和拇指一搓,比了一个“钱”的手势:“大哥还可以从中大捞一笔。这笔钱,他能赚得平平安安的,不怕人查。” 容菀汐笑道:“他们爱来就来,太子爱见就见,你就只管作陪就是了,操心这多干嘛?要是看太子赚平安钱眼红,你也想法子赚点儿?” 宸王摇摇头:“我是有这个想法儿,但是没这个机会啊。钱一旦不平安了,就等于是自己搂了一堆尖刀回来,本王可不能做这种蠢事儿!” “打个比方,如果有这么一个李员外,他家正好有一些船工矿工之类的,太子若要向他雇佣这些工人呢,直接和他交涉,比如说一百个工人,一个月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三个月下来是多少?” “更何况工人们还不止一百个呢!再加上一些技术方面的工人,价格更高。想来太子出发前,父皇一定和他说了,莫要搜刮民脂民膏,一定要以正常价格雇佣工人劳作。所以说啊,单是工人这方面,太子报上去的一千两白银的花费,是只少不多的。到时候太子把这白花花的银子送给这个李员外,李员外岂敢收啊?转手儿就会偷偷给太子送回来。这钱,就进了太子的腰包。” 宸王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儿:“你说,本王能有什么机会从中分一杯羹?难道还能说,那个谁,李员外啊,你把那银子,给本王五百两!那不是蠢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利字最大 容菀汐看他这一副嫉妒的嘴脸,笑道:“就一千两银子而已,值得你羡慕成这样儿?” “哎呀爱妃……”宸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太子所能得到的,岂止一千两啊?他给李员外送去一千两,李员外就能给他还回来两千两,甚至是三千两。这可是一个巴结太子的好机会啊,谁能放过?哎……再算上别的乡绅富贾的孝敬,大哥这一程啊,收到的得有这个数儿,还是少的。” 宸王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那能怎么办呢?殿下也就只能在家里嫉妒一下了。”容菀汐遗憾道。 但这钱,却并非全然是平安钱。只有在宸王打比方的那个故事里,太子能赚到的钱,才是平安的。这份儿钱,一旦有人捅到了皇上那里,其实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就说李员外有孝敬朝廷之心,非要白为朝廷出这一番苦力。就说太子事后却又将这些钱给李员外送回去了,不信可以让皇上叫了李员外过来问。 这事儿也就轻轻松松的结了。李员外既然贿赂了太子,就不可能卖了太子。更何况皇上也不可能真的叫人过来问。 可其他的钱呢?却没有这雇工款的由头儿。而且这些人巴结太子,难道就是白巴结的,什么也不图?不可能的事儿。 只要有有心之人抓住了太子收钱的把柄,再抓住了太子为人家办的事儿,妥妥儿地到皇上面前参太子一本。 估计她面前这位爷,就已经在想着算计太子的事儿了。一早晨的抱怨,也就是闲嚼一会儿罢了。 “所以说,你让本王去瞧着大哥赚钱,心里岂能舒服呢?”宸王从床上起身,到了铜镜儿前,很自然地说道:“爱妃,给本王梳头。” “太子要是不赚钱,你才更不舒服吧?”容菀汐笑道。 “爱妃……诚知本王啊……”宸王指了指她,深意笑道。 嫉妒呢,在场合恰当的时候,多少还是要表露出一些来的。越是表露出来,太子的防范性就越低。他这个大哥,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他若是笑眯眯的,反而是在心里算计着呢。但若是表露出来,反而是不在意的。 只是大哥啊,我要是真的让你给猜透了,接下来还怎么玩儿? 容菀汐边给宸王梳头,边低声分析道:“太子府里的银钱用度甚多,姬妾、幕僚、暗卫、笼络心腹……哪一个不要钱?只要他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这资金用度是少不了的。可是皇家的俸禄就那么点儿,根本就不够他开销的。这一次来三淮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以后可不会有这么好的捞钱机会。” “但从报给朝廷的拨款请旨上动手脚,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他就只能将目标放在这江淮一带的富商巨贾中。狠狠搜刮一番是一定的。但是我觉得,太子虽然赚钱心切,却也绝对不会愚蠢到自己亲自经手这事儿,一定有一个人代他打点。而这个人……多半是曲福城。” “是啊,所以我们只需要盯准了这个曲福城即可”,宸王道,“当然,其他地方也要留心一些。毕竟八字还么一撇儿呢,这事儿,咱们占不了先机,只能等太子行动了,再做应对。” 大哥贪财,其实也是情势所逼。什么事情用不到钱呢? 说到这个“钱”字,他也不得不好好儿图谋一番啦。越是较量下去,用钱的地方就越多。总不能弄得王府里捉襟见肘的。 “这一阵子,你琢磨个生意,等回到京都,咱们就去干上一干。太子用这种方法儿捞钱,不可取。咱们有头脑,可以自己赚。” 自己赚钱不是不可行,但要做得十分稳妥。虽说风国商业发达,但这士农工商,到底还是商人居于最末位。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在外头儿有产业,指不定怎么参他们呢!所以这产业,可办,但却一定要找一个十分理所应当的由头儿。 躲着,避免不暴露,是一定的。但也要又不怕暴露的打算。 “这事儿全权交给你了。如果想好了,需要用钱的时候,直接和本王说。” 容菀汐正觉着这不是一个好差事的时候,这差事就已经毫无商量地落在她的头上了。 想想,也没有说“办不了”这三个字。 是为宸王办,也是为了她自己。趁机自己弄一点儿体己钱,以备不时之需,不是甚好? “可以是可以,只是妾身要从中抽利。总不能提醒吊胆地为殿下白忙活吧?” “好,你说,就当本王雇用你搭理了,你开个价。” 容菀汐伸出三根手指头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三成儿利。” “三成儿利?菀汐,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你这岂止是狮子大开口啊,简直是趁火打劫啊!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应该做什么?难道不该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么?就只让你做下动脑子的事儿,你就……”宸王晃着手指指着容菀汐,好一番老先生的派头儿,教训起来还没完了。 “哎?殿下……”容菀汐将他的手指按了回去,“可是你让妾身去做商人的啊,如何能做好一个商人呢?只要抓住一个字就行了,那就是——利。商人无利不起早啊殿下,我要是想好好儿帮殿下赚到钱,不得先从里到外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商人吗?这是干什么像什么,干一行儿爱一行儿啊……” “强词夺理……你做本王的王妃,怎么没有爱上本王?”宸王嘀咕了一声儿,但是也不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蝇头小利的,大气地一挥手:“行行行,三成儿就三成儿!赚了你三本王七,赔了算本王的。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再说。” “出事儿了妾身自己兜着,父皇那边,太后那边、皇后那边,都由妾身去分辨便是。既然想要赚钱,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的。” “你倒是懂得富贵险中求。只是如果真的出事儿了,你一个小女子,能分辨出什么来?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着的是什么算盘么?明摆着的,赚钱,是为了日后离开本王而做准备!” “只是本王也不怕你准备……就让你自己瞎扑腾去,累死你,你也翻不出本王的手掌心儿。” “行了!梳好了,别啰嗦了!”容菀汐听着心里有气儿。心想等我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声不响地离开你的那一天,我看你还能不能得意得起来?挫败死你! “云裳……进来服侍殿下洗脸……”容菀汐向门外喊道。 早饭后,宸王和太子一道去府衙商讨具体施行去了。 宸王说,在让工部出草拟奏折之前,他已经将去岁巡视江淮一带之时,绘制的三淮河道图纸给了工部尚书,一年内,河道的变化不会太大,所以工部给出的最终规划做得很好,其实是不需要做什么大改动的。太子也不会做大改动的冒险。改动好了,是大功一件,改动得不好,却是惹得一身骂名。 好在宸王也觉得,只要按照工部拟定的规划稳妥进行,根据施工之后的实际情况稍做变通,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所以这工程方面,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开工之后唯一可需要担心的事儿,就是太子会利用某些事情动手脚,害蔡大人、扶曲大人上位。 原本整治河道这样的事情,是应该派了工部尚书亲自跟随的。但皇上却只给太子派了两个懂得工程的工部侍郎前来,而且以朝中有事务要处理为由,故意让这两人晚一些出发,这两人至今还在路上呢,估摸着要明后天才能到。 意思也是明摆着的,就是想要历练太子一下。 太子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所以并不拖延着,反而故意赶在那两个工部侍郎到达之前启动开工仪式。为的,也就是向皇上表明,他有胆识有魄力,能独当一面。 皇上的心啊,当真难以捉摸。 一边儿在扶持宸王牵制太子、对付周家;另一边儿呢,却还是在对太子用心历练,显然并无废太子之意。 皇上这么做,若最终无废太子之意,可就是明摆着在坑宸王了。 宸王帮着皇上除掉了周家,太子登基之后,虽说不会傻到复用周家,但对宸王的能力,一定会有所忌惮。为了皇权的稳固,一定不会给宸王好日子过的。或许找个由头儿弄死宸王,都有可能。 现在太子还是有些顾及着兄弟情义的,没有杀宸王之心。等他做了皇帝之后,情况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啊,也怪不得宸王对那皇座有觊觎。你死我亡的事情,谁也不会傻到自己选择死路。 事后宸王会遭到太子算计的事儿,皇上是不可能料不到的。但即便料到了,却也依旧无法影响到他的决定。皇上所做的决定,不可能是因为亲情,而只能是因为利益。 皇者之心皆凉薄,即便对自己的儿子,却也是这般狠心算计。 及至晌午,有前院儿的一个小衙役来传话儿:“王妃娘娘,太子殿下在醉仙居做东儿,请王妃娘娘和慧美人还有卢美人,一道儿过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强塞美人 容菀汐知道,今天中午的这一场宴饮,一定有那些送钱的“财神”在场。人多眼杂,其实卢采曦过去是不方便的。 风国民风开化,皇子们的情事,在百姓们之间可并不是什么秘密。或许在场之人,早有人听说过宸王钟情于秦颖月的事儿了。如今再让卢采曦到场,可是证明了传言非虚。 但太子已经邀请,卢采曦也听到了。若是不让卢采曦过去,卢采曦一定对她记恨于心。 维护宸王是应该,但是为了维护宸王,而给自己找麻烦,就没这个必要了。 “采曦,你收拾好了没有?”于是,还是乐呵呵地去叫卢采曦。 卢采曦应了一声儿,从带着秋燕,从西厢房里出来。 容菀汐叫上了初夏,到前院儿找了秦颖月一起,一路往醉仙居去。 太子宴请,一定是在最大的酒楼里了,所以并不难找。 太子包下的雅间儿是三楼最大间,一进门儿,果然好大的排场,在场的有十几人,一个个皆是衣饰华贵气度不俗,可见都是些有地位的人。 屋子左边是他们围坐着的大圆桌儿,右边儿有个美人儿在抚琴唱曲儿,是佳人居的听月姑娘。听月姑娘之前,有三个美人儿在羡舞,是青萝姑娘领着两个舞姬。 见容菀汐她们进屋,在座的除了宸王和太子之外,其余人都起身施礼。 略细数一下,知道到场的士绅富贾有七人。 “无需多礼,太子殿下做东儿,咱们都是太子殿下的客人,自在些便是。”容菀汐笑道。 几人应了一声“是”,便坐下了。 容菀汐和卢采曦一左一右地坐在宸王身侧,卢采曦所坐的椅子是稍微错后一些的。有一个富贾模样的中年人笑道:“多说宸王殿下可是真有艳福呀,王妃娘娘和夫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哪!” 太子笑道:“周员外,本宫三弟的艳福,可不止这些哪!” 说着,向歌舞那边招了招手儿:“青萝,你先停一停,过来一下。” 青萝应了一声“是”,垂首走近了。 “三弟,本宫记得昨儿你说,也喜欢青萝姑娘,是不是?”太子笑道。 “随口一说罢了”,宸王道,“若是大哥也喜欢,弟弟岂能和大哥争?” “本宫是很喜欢,但是三弟放心,这一次,本宫一定让着你”,太子看了秦颖月一眼,笑道,“三弟喜欢本宫的慧夫人一事,本宫事先不知情,无意间坏了三弟的好事。未免让三弟心里不舒服,本宫决定将青萝姑娘送给你。昨儿本宫已经替你试过了,好用得很哪!” “三弟,不会因为本宫为你试过了,就嫌弃了她,不要了吧?本宫也是一番好心,害怕这美人儿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岂能让三弟带回去,白费一人的月钱和口粮呢?” 太子这一番话说的,真是让宸王无法拒绝啊。若是说不要,岂不是摆明了嫌弃这是太子用过的?太子有心,把他自己喜欢的美人儿送给自己的弟弟,这可是对宸王爱护已极。若是宸王不知领情,反而嫌弃着,传出去,岂不是落得一个心胸狭隘的名声儿? 宸王为难地看向容菀汐:“这个……呵呵,爱妃,你看……” 宸王看向容菀汐,又是这般为难的样子,意思显然就是不愿意要了。容菀汐岂能看不出来? 但即便她说了不让宸王收,太子那边是一定会有应对的。说了也是白说。这一次,只要太子有这个给宸王送礼的心思,宸王就是拒绝不了的。 不过宸王已经这么说了,她顺着他的意思,拒绝一下也好,倒要看看太子有什么接下来的举动。因而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不悦道:“殿下既然知道妾身一定不同意,何必要问?” “大哥,恕妾身冒犯,您也太不厚道了些。明明知道妾身和我家殿下新婚不到月余,还没等我家殿下对妾身的新鲜劲儿过去呢,就给他找了个美人儿过来。妾身可不依。今日妾身就胡搅蛮缠一回,说什么也不能收了青萝姑娘。” “菀汐,本宫这么做是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能让你清闲一下吗?不然三弟总是缠着你,我俩的事情怎么办?都知道本宫喜欢你啊!”太子笑道。 此言一出,出了宸王和容菀汐之外,所有人都险些惊掉了下巴! 谁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么说!这未免有些太不成体统啊! 容菀汐和宸王,也不是不惊讶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哈哈……玩笑啦!”太子笑道,“三弟莫要放在心上。做哥哥的一番心意,要是三弟不收下,可就真的是在防着大哥我了。” “本宫知道,因为之前本宫向将军求娶菀汐的事儿,弟弟心里一直不痛快。一直对本宫提防着。但本宫的为人,弟弟应该清楚,再怎样,本宫也不可能觊觎自己的弟妹啊,就像三弟你不会觊觎自己的兄嫂一样。三弟今日不想收这美人儿,莫非真担心着什么?担心本宫的用意,像是刚刚玩笑出来的那般?” 原来太子用的是这一招儿。这是学宸王呢,把话都挑明了说。越是挑明了,越显得自己坦荡。而别人若是不应下,便显得别人心内有鬼了。 太子倒是学得够快的。 宸王笑笑:“大哥哪里的话?大哥肯割爱,将这美人儿让给弟弟,弟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 看了容菀汐一眼,随即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咬牙道:“好吧,弟弟就冒着这回家要被关在家门外的危险,收了这美人儿!多谢大哥!” 说着,十分感激地向太子一抱拳。 太子点点头,道:“三弟你能领会本宫的一番苦心就好,至于这谢不谢的,倒是无关紧要。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弄得那么生分。本宫是一心要和弟弟们以心相交,只愿弟弟们能与本宫一条心,共同辅佐父皇,将我们风国的国力,更加壮大。” 这话说的可真官方儿。好一副忧国忧民的储君模样。 “呵呵……来,弟弟敬大哥一杯。”宸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躲过了接应太子的这一番假得让人反胃的话。 容菀汐忽然意识到,其实宸王原本也是不排斥青萝的。就只是给太子造成这么一个不愿意收的假象而已。她,显然又让宸王给当枪使了。 哎……无妨了。就算别人当她是个妒妇,她也没必要在意。而太子曾经向父亲求亲的事儿,即便他不明着说出来,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 “青萝,你继续你的事儿去吧,等下一道儿随本王回去便是。不用再回你那歌舞坊去了。” “既然是大哥送个弟弟的,想必已经将青萝姑娘从佳人居里买回来了吧?” “那是自然。” “大哥有心啦,不然别人可要说宸王强抢风月女子了!”宸王说着,又敬了太子一杯。 真是好一番兄友弟恭的画面,看得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欣羡赞许的样子。 容菀汐懒得掺合进其中,只是静静地关注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吃得饱饱儿的,心满意足的。 宴散之后,自然是要带着这位拥有完美身材的青萝姑娘回去的。容菀汐倒还好,已改之前坚决不要的态度,一路上嘘寒问暖的。可容菀汐身旁的卢采曦,神色就不那么和悦了。偶尔瞟青萝一眼,都是一脸的鄙夷之色。 青萝来了之后,她们的院子里房间就不够用了。容菀汐站在院儿内度量了一下,便歉然道:“青萝姑娘,真是对不住,这院子里已经没有房间了。总不好委屈姑娘住奴婢们住过的房间。所以若是姑娘不介意,去隔壁的院子里住?” “妾身住哪里都可以。”青萝道。 其实她长得并不美,只是身材和肌肤,当真是百里挑一的。 “姑娘在佳人居可有服侍的奴婢吗?想来姑娘应该用惯了之前的奴婢。如今太子殿下将姑娘买了来,却是忘记给姑娘的奴婢也一道儿买来了。姑娘先将就一日,等晚上殿下回来了,我去和殿下说,让他将姑娘的奴婢也一并买了来。” “多谢娘娘。”青萝并没有推辞。因为在佳人居的奴婢,的确是她用惯了的。 如今自己忽然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总希望能有相熟的人陪在身边。 容菀汐将青萝安排在了一旁的院子,让她自己住正屋。 及至晚间宸王回来了,便和他说了要去佳人居买奴婢的事儿。 宸王笑道:“你还真上心呢。” “不然还能怎样?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还是照看得妥当一点儿吧。” “这佳人居……是要去一趟。”宸王道。 “走,爱妃,你换一身儿衣裳,与本王一道去。” “好啊!”一听说要去佳人居,容菀汐是很高兴的。 宸王倒是不解:“你高兴什么?” “我想要看看江南的妓馆是什么样儿的!看看是江南妓馆里的美人儿多,还是我们京都妓馆里的美人儿多!”容菀汐边换衣服,边摇头晃脑道:“平生无所好,就爱看美人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审问老鸨 “胡说……”宸王摇头笑。 当然是胡说了,她平生的所好,多了去了。看美人儿,就如同欣赏美丽的景色一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太子会这么好心,真的只是送一个美人儿给宸王?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儿。 从昨天到今天,宸王似乎有意促成太子这个猫腻儿似的。只是太子到底有何打算,还不得而知。这位青萝姑娘既然来自于佳人居,去佳人居探访一般,还是很有必要的。 容菀汐怀疑,青萝姑娘并非佳人居的舞女,而有可能是太子的暗士。故意趁此机会派到宸王身边,自此在宸王府中做细作的。 路上,低声将这怀疑说给宸王,宸王却道:“看起来不太像。青萝姑娘的确是软糯的江南口音,外人若是想学,话说多了,总是会有破绽的。今日在宴散之后,本王跟在你们身后,仔细听了她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十分正宗,一点儿京腔儿都没有。” “或许她本就是江南人呢。”容菀汐道。 “这一点倒是有可能的”,宸王道,“如果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那就一定是镇国公府那边安排的棋子,让她在这里搜集情报。刚好本王来了,就让太子找机会送给本王。只是……安排出一个这样的棋子实属不易,若再想要培养出一个这样的花魁来,又需要多少时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镇国公府那边,未必会舍得舍。” “毕竟给本王送美人儿的机会是很多的,如此能收集三淮情报的暗士,却是难得。” 容菀汐也觉得宸王这一番分析有道理。若非如此,太子送青萝给宸王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只有到佳人居打探一番,再做猜测了。 佳人居位于闹市之中,中央偏北一点,三层的红色小楼儿,门口儿挂着大红灯笼。不同于低端妓馆,门口儿是没有那些揽客的女子的。到了门前,不闻喧闹浪笑之声,只闻丝竹管弦之音,倒是一个雅致的所在。 进入其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身着蓝色华服的美妇,盈盈走了过来。不疾不徐的,也是与其他妓馆的妈妈不同。 “二位爷,是听曲儿还是用饭?还是约了哪位姑娘聊天儿解闷儿?”上前的招待之言也是和别处很不同。 “我们来买人。”宸王直接道。 美妇倒是并不意外,笑道:“爷想要买什么样儿的姑娘?是唱曲儿好的,还是跳舞好的?我是这里的管事妈妈,我叫红姨。二位爷对姑娘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我去帮你们找来这样的人,供二位爷挑选,准保爷们儿满意。” “红姨,给我二人找间安静的屋子,我们仔细和你说。” “好嘞!二位爷,请随我来。”红姨亲自招待他们上楼了。 找了一个二楼尽头处的安静雅间儿,宸王和容菀汐落座之后,直接两明了身份。 “红姨,本王是这一次随着太子殿下到三淮来督办的宸王。” “哎呦……”红姨惊叹了一声儿,反应倒是快,直接噗通跪地,叩头道:“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无妨,红姨,你快快请起,不要拘束着。”宸王和悦笑道。 “是。”风月场所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也并未有多害怕,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宸王道:“太子买了这里的青萝姑娘送给本王,本王很是欢喜。但是念在美人儿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便想着要把在这里伺候姑娘的奴婢,也一应买了去。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红姨道,“自打青萝走了之后啊,春香就在屋内哭,哭了一下午了。奴家看着也是心烦,如今殿下有这个意思,可是帮了奴家的大忙了!不然奴家之里,也养不起她这个闲人。伺候上等姑娘伺候惯了,让她去服侍那中等姑娘、下等姑娘,指不定又给我闹出多少乱子来呢!” “殿下等一会儿,奴家这就去把春香那小丫头给叫来。” “不着急”,宸王笑道,“红姨且坐下说话儿,本王还要问一问关于青萝姑娘的事儿呢。青萝姑娘到本王身边儿来,本王是极喜欢的,少不了要做一些讨好她的事儿。想要讨好美人儿,就一定要了解她的喜好,甚至于了解她的一切。红姨,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青萝姑娘的事儿,都给本王说一说。” 红姨听宸王这么问,心内犹豫起来。曲大人买了青萝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不要把青萝还有一个妹妹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如今宸王过来,是不是套话儿的? 曲大人是他们头顶上的正经皇帝,宸王的这个天官儿再大,下凡这么一阵子,回去了也是管不到他们的。所以自然还是遵从曲大人的意思。 听着红姨从青萝姑娘八岁时被卖到佳人居说起,一直说到她被曲大人买走,期间哪一个豪客瞧上她她不从啦、哪一位老爷要买她他不干啦、哪一个公子要为她赎身她不同意啦……都说得一清二楚的,甚至连人家的容貌都记得。 容菀汐和宸王却只是无奈地相视一眼,觉得这些话除了能证明青萝姑娘的确自小儿在佳人居长大、或者红姨编故事的能力极好之外,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谁把她卖来的?”宸王打断了红姨正在讲述的吕公子,问道。 “是她后母。”红姨说得痛快。 她不是不知道这话不应该说,而是故意装糊涂。既然曲大人只说,不能把青萝还有一个妹妹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并没有说不能向任何人说起青萝的家事,那么宸王问起,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对于宸王的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她都不回答的话,反而会惹得宸王怀疑。惹恼了宸王,王者一怒,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只有乖乖说出来的份儿。当下死和等一会儿再死,自然要选择后者啊。 “她们家是做什么的?是淮滨人士吗?”宸王又问道。 “这个……”红姨道,“我不知道啊,只是瞧着她后母是有些眼熟,可能在哪儿见过吧!但是不是淮滨人、做什么的,奴家就不知道了。” 宸王笑笑,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按在桌子上,“她后母一定是淮滨人士,不然一个女人家,怎么会走这么远来卖人呢?” “本王觉着,要么她爹是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认的畜生,要么就是她爹已经死了。不然如果她爹是个能管事儿的一家之主,不管走出多远,她后母也是不敢把人给卖了的。就是说人丢了,回家都没法儿和自己的男人交代。而既然她爹是个不敢言语的窝囊废、或是已经死了,她后母又何必舍近求远?” “三淮这边多富庶啊,到处都是妓馆。更何况红姨你买人,难道不问清楚这卖人之人的来历?若是个逃犯可怎么办?不知根底儿的,你也不敢买啊。所以就算青萝她家是淮滨乡下的,你也会弄清楚是哪个村子、哪户人家的。” 听到宸王这么说,红姨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啊……不愧是皇上的儿子、京都城里的王爷啊,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即便是她见过的最有地位、最精明的客人,都及不上宸王的半分啊! “这个……呵呵……呵呵……”故意笑得自然一些,边想着应对之法。 “你把该说的,都告诉给本王,本王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卖了你。说得好,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说得不好……它也是你的。本王会用它给你打一口上好的棺材,风光大葬。” 宸王笑得这么温和,但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红姨退都软了。 但还故做镇静,有些哆嗦地笑道:“时间……时间太久了,殿下又问得突然,奴家一时糊涂,没想起来。” “好,那本王给你时间想。一盏茶的功夫,够不够?”宸王问道。 “够了,足够了……”红姨应道。 宸王可是一个狠角色啊,如果不说实话的话,可能自己的小命儿真的没了。人家可是个王爷,别说是碾死她了,就连碾死曲大人,都是轻而易举的。而且宸王这么聪明,弄死她之后,自然有办法避免了被人说草菅人命。所以她死了,也是白死。 这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选择,现在死和以后死,自然还是要选择后者了。 渐渐平复了心绪。决定要说,那便通通快快地说,或许还能讨得宸王欢心。 “奴家记着,青萝的父亲原是在城南开米铺子的,后来得了重病,死了。那时候青萝才八岁,她后母自然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非亲生的拖油瓶,就把她卖了,改嫁到别处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不对”,宸王很肯定的说道,“她家原本是在城南开米铺子的、和她父已死这事儿,你说的是真的。但她后母改嫁到别处去这事儿,却未必是真的。而且对于她家的人口,你也没说全。” 听了宸王这话,红姨已是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宸王怎么能猜的这么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直接去找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眼中满是赞叹的神色。 如果青萝的后母改嫁到别处去了,那么青萝的家世就无从考量了,这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刚才宸王问红姨的时候,红姨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何必要说不知道?说不知道,明显就是想要掩饰青萝的家世,而掩饰,便证明了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事儿了。 又或者说,即便青萝的后母真的改嫁了,但青萝还有一些其他的亲人在这边,也是可以被人找到的,那么红姨仍旧要掩饰着,不让他们找到。 若非这两者,红姨先前的掩饰就是没有意义的。 “说吧。”宸王点了点桌子上的银票,“红姨是想要用这些银票去买衣裳、置办首饰,还是想用它来买棺材。可就全看你接下来的话了。” “哎,奴家这就说……奴家不是要瞒着殿下,这不是还没说到这边儿呢吗?”平复了心绪,红姨笑得还是很正常的。 “青萝姑娘还有一个妹妹,在城南的王员外家做奴婢。因为当时年纪小,且长得又不如青萝姑娘好看,所以是做不了姑娘的。她后母急着带钱改嫁,将她妹妹用便宜的价钱卖给我,让我做使唤丫头的。我瞧着可怜,就留了两年。” “后来也是实在没什么用处,青萝呢,又不想要让她妹妹也在风月场所里,刚好和王员外处得比较好,就让王员外带回家里,做使唤丫头去了。她后母是真的改嫁了,嫁到哪里去了,我也说不准。只是听人说,嫁到淮阳去给人做小了。哎,谁知道呢。” 宸王点点头,将银票推给了红姨:“她妹妹叫什么?姓什么?” “他们家姓吴,叫……叫秀玉吧?反正青萝姑娘的本名叫做秀娥。嗨,忒土气了!要是用这个名字啊,她就是舞跳得再好,身段儿再好,在我们这风雅的地方,熬一辈子也熬不出头儿去!” “红姨,钱你收好,记着,别和任何人说,我们来这里是打探青萝姑娘的底细的。若是有人问起,就只说我们是来**香的,知道了吗?” “是,殿下放心,奴家是绝对不敢乱说的。” “嗯,去将春香叫来吧。多少银子?” 红姨忙收了这一百两,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春香是我们佳人居里的上等丫鬟,但既然是殿下要买,奴家是不敢多要的。就给个买来之时的本钱吧,十两银子。” 容菀汐一听,这就是狮子大开口了。这佳人居里的下等姑娘,估计也就十两银子吧。只是一个侍奉姑娘们的小丫头,就要这么多银子了? 可宸王财大气粗,痛快得很呢,直接给了十两现银。霸气道:“去叫人吧。” “奴家这就去!”红姨收了银子,乐颠颠地去了。 出了房门,却是抹了一把冷汗,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太吓人了! 不多时,红姨叫了春香过来。 小丫头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儿很清秀。听说要去宸王府继续服侍青萝,已是乐得掩不住喜色了。 眼睛肿得像是两个大桃子似的,笑得却是开心得很。轻快地施礼道:“奴婢拜见殿下。” 宸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也是个美人儿哪!” 春香低着头,不敢看宸王。 “走吧,随本王回去过好日子去!”宸王起身出门儿,在她水嫩嫩的小脸儿上捏了一下。 春香连羞带怕的,更加低了头。 出了佳人居,先将春香送回了青萝的院子。青萝见了春香,对宸王和容菀汐是好一番感激。但只是对容菀汐说了几句好话而已,却并未对宸王说什么,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和宸王拉近关系的意思似的。 容菀汐只以为青萝是不愿意跟着宸王,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出了院门儿,宸王却摇头道:“蹊跷,蹊跷得很哪……” “人家不待见你,就是蹊跷了?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常在花丛走,该有的自信还是必须要有的。” “哎?爱妃……”宸王拽住了她,“你怎么忽然蠢笨起来了?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再随本王去一个地方。” “走吧。”容菀汐也没问宸王要去哪儿。宸王要去的,应该是城南王员外家吧? 但是宸王却带着她到了前院儿,太子的院子。 宸王在容菀汐耳边说了几句话,自己进太子的正屋去了。 容菀汐得了宸王交代的差事,到东厢房秦颖月的房间去。 “殿下们要说整治河道的事儿,我也插不上嘴,还是到夫人这里聊会天儿,更自在些。” 秦颖月不知道容菀汐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出于礼数,自然还是要好好招待着的。笑道:“昨日落水,多亏了娘娘相救。妾身是不会水性的,若是没有娘娘相救,只怕这条命已经没了呢!” “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容菀汐坐下了,也不客气,自己拿起茶壶来斟茶。 “呦,不热了啊……”容菀汐笑道,“其实夏日里啊,最应该喝点儿热茶的。去一去湿气、发一发汗,身子就舒坦多了。” 秦颖月听了,叫丫鬟道:“小桃……你去小厨房烧些热水,冲一壶热茶来。” 小桃站在西厢房的门口儿应了声“是”,往小厨房去了。 又闲说了几句,容菀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初夏带了干玫瑰花儿来,我去取来,咱们泡花茶来喝,更是解暑热。” 说着,就起身要自己去取。 “岂敢让娘娘亲自劳烦?让底下的丫头去吧。”秦颖月道 “也好。”此时容菀汐是刚好站在房门口儿的,便直接向西厢房那边喊道:“小丫头,你出来一下……” “夫人有何吩咐?”从小桃的屋里头,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你去本妃的院子,找东厢房的初夏,问她要我们从王府里带来的玫瑰花儿。” “是……敢问娘娘,娘娘的院子可怎么走呢?”小丫头倒是很乖觉。 容菀汐笑道:“后院儿就是了,你绕过去就看见了。” 心里不禁赞叹宸王料事如神。果然,秦颖月这里,有一个未曾见过的新面孔。虽说隔着一段距离、且又是夜里,看不清楚那小丫头的容貌。但想来,应该就是秀玉了。 容菀汐根本没问秦颖月关于这小丫头的问题。因为这小丫头刚刚和她说的话,就已经能证明她的身份了。如果是秦颖月从太子府里带来的丫鬟、或是曲大人府中的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宸王在哪个院子呢? 且这小丫头起初并不认识她,是问她“夫人有何吩咐”,随后等她自称了“本妃”,这才知道她是王妃娘娘。 如此,就完全可以断定了这小丫头的身份。 容菀汐继续和秦颖月谈笑如常,但秦颖月心底里却犯起了嘀咕。依旧和容菀汐谈笑着,却是在心底里仔细揣摩着容菀汐此来的用意。细细揣摩了一会儿,就知道了,容菀汐此来,就是为了秀玉。是要确定秀玉是不是在她这儿。 今天上午,太子忽然让人送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给她,只说让她好生看管着,起初她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的。但是经过今天中午的事情之后,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太子将秀玉送到她这里,是为了牵制住青萝。 仔细看来,秀玉的眉眼儿,和青萝是很有些相像的。只是身段儿生得不好看,臀部宽大,双腿粗壮,上半身却单薄得很,以至于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富贵命。 但秀玉也不知是受到了谁的恐吓或是什么,问她底细之时,她只说自己是在王员外家里做工的,曲大人瞧着她手脚伶俐,因着府里的丫鬟不够用了,就把她买了来。这一番话,一定是有人教她说的。 她是青萝的妹妹,太子想要用她牵制住青萝,却又不能让宸王知道有这一番牵制。但是宸王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呢?这不就过来查了? 而且她可以肯定,宸王在过来之前,一定还查了其他的地方,将这位青萝姑娘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的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宸哥是比太子更聪明、更有谋略的。只是可惜啊,宸哥不是太子,与皇位的距离,又远了一步。太子只要再迈上一步,就是皇帝,只要不蠢到家,登上皇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宸王若想要登上皇位,要走上两步、或者三步,而且要极其聪明、一点儿错处都不出才行。 所以将宝押在宸王身上,还是太危险了些。但也绝对不能彻底放弃他,要用心吊着。 秀玉取了茶来,容菀汐依旧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只是当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而已。 与秦颖月闲聊了半个时辰,自然谁都不可能说和宸王有关的敏感话题,说的无非是一些于女子妆容、保养方面的话罢了。宸王在正屋门口儿招呼了容菀汐一声,容菀汐总算能结束了这煎熬。 出了太子的院子,容菀汐对宸王投来的探寻的眼神儿,给了一个点头的肯定回应。 “呵呵……”宸王勾起嘴角,有些轻蔑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恐吓手段 “我看哪,大哥就是闲出病来了。” “可是……”容菀汐觉得有些说不通,但因为是在外头,也就没问出来。 回到他们的房中之后,才说道:“既然我们真的找到了秀玉,也就证明,红姨大部分的交代都是真的,所以青萝姑娘应该没有经过细作的训练。而且我看她也不像是个有胆识的,太子把她放在这里干嘛?” 容菀汐觉得宸王已经想出来了,所以自己懒得想,直接问宸王,刚好可以给她一个卖弄的机会。 “哼哼……”宸王得意地坐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我还没想清楚呢!” 听得容菀汐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敢情儿您老人家这一脸得意的样子,只是在给自己撑场面呢?这话说得,对得起您这通身释放出的气场儿吗? “不用去想那么多”,宸王在沉默半晌之后,忽然起身,对容菀汐道,“你去把青萝给本王叫来。” “啊……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乖乖去给他叫人了。 不多时,叫了青萝姑娘进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宸王又吩咐道:“窗户也关上。” “是,殿下……”容菀汐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儿。 “青萝啊……”宸王在垂首站在小方厅儿内的青萝身旁来回踱步,上下打量着她,“在这里这一下午,还习惯吗?” “习惯。”青萝道。 语气不算有多恭敬,但也不算冒犯。可与热情、娇羞,是完全不沾边儿的。 “那就好……”宸王又回到书房去,在椅子上坐着,将腿搭在书桌儿上,好不惬意。向青萝招了招手:“你过来。” 容菀汐坐在厅中的圆凳儿上,守着桌子上的一碟瓜子儿,开始了嗑瓜子看热闹的逍遥生活。 “你坐下,别拘束着。”宸王指了下小书房墙边放着的两张椅子。 青萝故意离宸王远一些,在第二张椅子上坐了。 “但本王觉着,你妹妹在曲大人的府宅里,过得却是不太舒坦的。不如本王把她接到身边儿来?”宸王笑道。 听到宸王说起了她的妹妹,青萝一凛,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在太子那里……你说,万一有谁一不小心,把她给杀了……这可如何是好呢?毕竟是一条人命,死人的事儿,总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儿。但本王却觉得,如果有人一不小心把她给杀了,对青萝姑娘你而言,反而是好事儿。青萝姑娘,你说对吧?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的,可是憋屈得很呢。” 宸王随意说着,就好像聊家常儿一样,但青萝已是愈发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得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本王觉着,你妹妹这条命,是留不住了。”宸王说得很肯定。 听得青萝“噗通”跪地,重重叩头道:“殿下息怒啊……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和妹妹没有半点儿关系。殿下若是恼了,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奴家身上吧,千万不要把奴家妹妹也牵扯进来。” “可是大哥已经把她牵扯进来了,所以她注定活不了”,宸王道,“就算本王不对她做什么,一旦你完不成大哥交代给你的任务,以大哥的脾气,你们姐妹俩都难逃一死。” 青萝跪在地上垂首,不敢说话。 一时,屋内安静得只有……从小厅儿里传来的,嘎嘣、嘎嘣的……嗑瓜子的声音。 宸王被这声音吸引,向小厅里看了一眼。见容菀汐像是护着宝贝一样,捧着那瓜子碟子,磕得正起劲儿呢。 容菀汐嘴里边嗑着瓜子,边看着小书房这边…… 看热闹,真有她的。 宸王摇头笑笑,连带着对青萝的语气也和缓了些:“说吧,大哥让你过来做什么?” 青萝垂首不语,仍旧不说话。 “你和本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本王可以确保你妹妹无事。但若你不和本王交代……你妹妹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你该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王身边儿的,可以放暗箭的人,数不胜数。” 青萝垂着头,仍旧纠结着…… 最主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太子让她做的事情,看起来就真的只是在和宸王开一个玩笑而已啊。 宸王也不着急,而是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个在小厅里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人儿。 瓜子送到嘴里,嘎嘣嘎嘣的,一个接一个,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样子,怎么像个正在磕东西的小老鼠似的? 宸王看得有些失神儿,青萝忽然开口,吓得他的屁股在椅子上跳了一下。 有些不耐烦地听去…… “太子殿下就只是让奴家给殿下找不痛快。太子殿下说,殿下是个笑面虎,他最讨厌殿下您这……假……假惺惺的嘴脸,所以就让妾身在您说和气话的时候,故意拆穿您就行了。尤其是在人前,一定要让您觉得下不来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吩咐了。” “其实奴家也觉得好奇,太子殿下大费周章的就只是让奴家做这么简单、这么无聊的事儿,有必要吗?奴家想不通,但妹妹在殿下手里,奴家也就只好答应下来。” 宸王想了半晌,道:“这样吧,要么你死,要么你妹妹死,你选一个。” “殿下,奴家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啊!太子殿下真的只让奴家这么做而已,其他的真的没有啊……求殿下明鉴,饶了奴家和奴家的妹妹吧……奴家一定不敢真的找殿下您的麻烦的,一定好好儿侍奉殿下。” “可是你不找本王的麻烦,就等于没有完成皇兄的嘱托。你没有完成皇兄的嘱托,就等于让你妹妹去死。而你完成了太子殿下的嘱托呢,又惹恼了本王。惹恼了本王,就是你死。所以你说,本王给你的这两个选择,是不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你必须要面对的?” “所以……痛快一点,说吧,选择哪一个。” 容菀汐嗑着瓜子儿,看宸王这般咄咄逼人,真的是很心疼这个跪在地上啜泣不止的美人儿啊。 这一次,容菀汐吃不准,宸王到底会不会杀了青萝。 很可能,青萝说选择前者,宸王随即就会手起剑落,以绝后患。而在出剑的前一刻了,宸王的脸上,仍旧是挂着笑意的。 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不杀。 因为这是太子给他送来的人,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指不定太子会拿此事怎样大做文章呢…… 哎?死了,大做文章…… 太子让青萝当众忤逆宸王、给宸王找不痛快,难道是为了…… 听得小厅儿里嗑瓜子的声音停下来了,宸王又看向那只小老鼠:“你想到大哥这么做的用意了。” “嗯。”容菀汐点了点头。仍旧保持着瓜子刚送入嘴里的动作呢。 “说来听听。” 容菀汐看了青萝一眼。有些不忍心加重这女人的悲苦。 “无妨,你说说看,或许你说的不准呢!”宸王笑道。 “青萝姑娘,在太子把你送给宸王的那一刻起,其实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那就是——死。” 容菀汐看着她那可怜的背影,缓缓道:“你是太子送给宸王的礼物,如果宸王珍惜,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意便会更进一步,外人看来,可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和平之相。但若宸王不珍惜,因着你惹恼了他,而把你给杀了,你说,外人会怎样评论?会说太子的不是么?不会。外人会说,宸王实在太目无尊长了,太嚣张了。” “你觉得,从目前位置太子对你的吩咐来看,太子的用意是想要和宸王做人人称羡的好兄弟,还是想要让别人诟病宸王、顺带和赞许他?” “本妃觉得,你虽然没胆识,但脑子还是够用的。如果冷静下来想一想,不难想出答案来。”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后者。 只要让外人知道,太子送的礼物不懂规矩、不和宸王的心意,那就足够了。剩下的事儿,不用宸王来做,太子会帮宸王“解决了麻烦”的。 但是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个解决麻烦之举,是宸王做的。 “殿下……会……会杀了奴家吗?” “不是本王会杀了你……”宸王有些无奈,觉得和蠢女人交流,真是一件费心的事儿,“而是大哥,大哥会帮本王杀了你的。但是这个罪名,会压在本王的头上。就像本王如果派人悄悄儿毒死了秀玉,她死在太子的院子里,别人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太子。所以大哥派人悄悄儿杀了你,别人一定会认为是本王杀的。” “大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栽赃。本王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你的命,不握在本王的手里,而是握在那个等着在暗处下手的,太子的手里。他在暗处,本王在明处,如果你不配合,本王保不住你。” 听得宸王一口一个“杀”字,青萝已经吓傻了。其实宸王绕来绕去的,说得并不清楚,她要仔细消化儿好一会儿,才能把这事儿给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却是更害怕了…… “求殿下救奴家性命……殿下让奴家怎样做,奴家就怎样做,一定配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施工之错 “很简单啊,只要你死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太子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为难你妹妹。而且你痛痛快快的死了,也少了一些担惊受怕。多好!” “行啦,你就别吓唬她了!”容菀汐实在看不下去了! 宸王也真是的,明明能看出来青萝是个不禁吓的,还说这些恐吓的话干嘛啊?这不是作孽吗? “殿下……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奴家虽然卑贱,但却也仍旧舍不得这多姿的人世啊……求殿下救救奴家!殿下智谋无双,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的。求殿下救救奴家,救救奴家的妹妹……” “没法子啊……”宸王道,“反正你和你妹妹之间,就只能活一个。要么本王派人去杀了你妹妹,以后你就无牵无挂的好好儿跟着本王,不用去管太子交给你的事儿了。要么本王直接痛痛快快地杀了你,免得大哥动手了。他一高兴,一定会善待你妹妹的。” 宸王说完,伸了个懒腰,一脸闲适地等着她的回答,一点儿也不着急。 嘎嘣、嘎嘣…… 屋子里,又安静得只剩下嗑瓜子的声音。 容菀汐看出了宸王的用意,他是在考验青萝呢,看看她是肯舍弃自己的命,还是要舍弃她妹妹的命。可是这种试探有什么意义呢?除非宸王真的想要把青萝收进府里,而不是用什么其他的方式来化解太子这无聊、却又极其有杀伤力的算计。 “真的没有能让我们两个都活着的办法吗?”没有让宸王等多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青萝就弱弱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如果我死了,殿下能保证我妹妹一定能活着吗?殿下会救她吗?” “当然,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宸王道。 容菀汐撇撇嘴,不以为然。 “好,奴相信殿下。殿下可以动手了。”青萝说着,挺直了腰杆儿,决然闭上了眼睛,一丁点儿犹豫都没有。 屋内,依旧很安静,只是没有嗑瓜子的声音了。 “哈哈……”宸王忽然大笑道,“青萝啊,刚刚王妃还说,你是个有脑子的呢,哎……可真是高看了你呀!你说说,杀了你,本王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杀了你,本王不是等于在帮着大哥害我自己吗?本王有这么蠢?” 忽然听到宸王这么说,青萝已经迷糊了。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担心,本王不杀你,也不会让你妹妹死。只要你配合,你们两个都能活。非但能活,而且还能跟本王去王府里过好日子呢!” “奴家不求能过好日子,只求能和妹妹都活着。若是奴家死了,留妹妹一人在这世上,奴家不放心”,青萝重重叩首,“求殿下救奴家姐妹二人的性命……” 宸王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接下来只管按照太子的吩咐做就是,越是做得好,本王才越能帮你得生。” 显然青萝是不明白的,宸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你只管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做。本王让你做的,绝对是对你有利无害的事儿。如果想要跟着本王,你脑子不够用不要紧,只要听话,就绝对不会有苦头儿吃,明白吗?” “是。”说到“听话”,青萝倒是能做得很好的。 “千万不要表露出什么来”,没办法,她太蠢了,宸王就只能多啰嗦几句,“如果你哪一下表露得不自然,被太子那边看出了破绽来,没等本王解救呢,你和你妹妹就都死了。所以拿出你在青楼里逢场作戏的本事来,就演你不知道太子的实际用意,就演你平时该有的样子,明白了吗?” “是。”青萝又应了一声儿。 宸王摆摆手:“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又是很听话的应了。 青萝走后,容菀汐总算放下了那个瓜子碟,到小书房去,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宸王嘴角一勾:“仍旧是将计就计。做兄弟的,总不能让大哥白忙活这一回,总要让他尝到一些胜利的甜头儿。此时越高兴,以后跌得越重啊……哎……本王有什么办法呢,你说是不是?总不能坐着等死啊!” “行了吧你,就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装什么忠厚纯良的笨熊?” 在计谋方面,容菀汐还是能把他看得透透儿的! 接下来,应该还有好几场好戏可以看呢! …… 接连几天,一直在忙整治河道的事情,倒是风平浪静的。 倏一个月的时光已过,直到有一天,宸王一脸阴郁地进了屋。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容菀汐在跟青萝学刺绣,随口问道。 这一阵子没有在公开场合带着青萝的机会,容菀汐担心情青萝自己在房中瞎想,沉不住气再弄出乱子来,就每天一早儿都让初夏或知秋过去叫她。把她叫过来给自己做老师,教她刺绣。既能看着她,也能打发了这无聊的日子,还能学到一门儿不错的手艺。 至于宸王说的那做生意的事儿么,容菀汐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现下最赚钱、且最不容易引起朝廷注意的,也就是酒楼和客栈了。而这些生意,也不是在江南这边能谋划得了的。还是要等回到京都城,在京都城附近的几个城镇里转一转,实地考察一番。 宸王不回她的话儿,自己去小书房里坐着去了。 青萝见此,起身告辞。 宸王伸着脖子向窗外看了半晌,确定青萝走了,这才道:“淮安那处的施工出了问题,大哥已经一本奏折送到京都去了,快马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蔡大人的三淮盐道之职,可是彻底泡汤啦……” “殿下没有小心着么?怎么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去?” “这不是小心的问题”,宸王说着……忽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伸出手来向容菀汐摇了摇,“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噗……”敢情儿一进门儿的架势,是吓唬人呢? 容菀汐警惕地关上了门窗,笑道:“怎么个掌控法儿?” “现在还不能说,要等回京都后的过一阵子才行。到时候儿本王不说,你也能想清楚了。” “切……我还不想听呢!”容菀汐又去开了窗户门儿,觉得自己是多余费这个力气。 掌控之法他要卖关子,但事情是怎么回事儿,总可以说一说的吧? 好在宸王还算厚道,并没有在此处和她卖关子。 原来是淮安那边刚修好的河道出现了严重淤积,太子一番调查的结果是,蔡升勘验不力,工人们将拓宽的位置偏移了一尺,蔡升却没有发现。在整个监督施工的过程中,就任由他们在偏移的位置上拓宽,真正最需要拓宽的一尺,却置之不管。及至最后完工查验,却依旧没有发现问题。 可蔡升说他得到的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和工人开工拓宽的位置是一样的。在开工之前,他有拿着图纸去和工头儿确认过,两人都确定了,这才开工的。 于是太子下令到淮安府衙和蔡升的私宅院落去搜图纸,又找工头儿来对质。太子拿到的图纸上,标注的开工位置,明显与实际的开工位置不同。而问了工头儿,工头儿也确定了,当初他看到的图纸,就是太子搜出来的这份儿正确的图纸。之所以偏移了,是因为蔡大人的一句话。 蔡大人说,“刚刚我们不是校对过了吗?应该在这里施工”。 所以,工头儿就只能按照蔡大人所指的位置,抡起了凿子。 “大哥就问老蔡了,说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老蔡能说什么?只能实话实说啊,说,‘有。但是他们最先下凿子的位置,的确比图纸上的近了一尺啊!’大哥就恼了……” “说,‘好你个蔡升,如今人证物证聚在,图纸是正确的图纸,工头儿也指明了是听你的意思才下错凿子的,你却还敢狡辩!你胆子不小啊!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视本宫之威严于无物,视皇家威严于无物!既然你说你有理,本宫瞧着,本宫掌握的这些证据也有理,那么咱们就让父皇去分辨一下,到底这理儿在你我哪一方。’” “所以啊,折子就送上去了。开得错后了一尺吧,其实如果早发现了,一定是不要紧的,再补着开凿回去不就行了?可问题是,已经出现了淤积,这才发现,这淤积已经给往来船只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商人们是怨声载道的。百姓之中也是议论纷纷,可谓民怨沸腾啊!哎……蔡大人这一次啊,能保住乌纱帽就是万幸了。” 宸王一再强调这事情很严重,但却像是说故事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样子。以至于容菀汐也实在无法把这事儿想得有多严重了。 因为是开着窗户门儿的,容菀汐也知道在别人家中,说话是不方便的,因而凑到宸王耳边,低声道:“那图纸,是太子让人掉了包的吧?之前给蔡大人的,就是错的图纸,之后却拿出了一张对的来。” 宸王点了下她的鼻子,道:“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咦?”容菀汐眯着眼睛看着他,“真的没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尽在掌控 不可能啊,难道在施工之前,宸王就不会看一下蔡大人手中的图纸么?要么就是他故意没看,要么就是他看了,却故意不提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宸王认为这图纸有问题。既然已经料到了这图纸有问题,怎么会不事先做准备呢?反而让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宸王故意放太子去赢,故意让蔡升输了这一把,也就是他自己输了这一把。 总不能就真的让蔡大人被皇上摘掉了乌纱帽吧? 所以宸王手中有证据,那是一定的。但是这证据什么时候拿出来,却是只有宸王自己心里清楚。 “你可别玩儿脱了啊!要是蔡大人的真被摘掉了头顶乌纱,日后就算想给他翻案,也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就算父皇知道蔡大人是被人算计了,可是一个已经被他下旨免官的人,他还能再召回来吗?那不是等于在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下了一道错的旨意么?如此有损颜面的事情,父皇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是啊,父皇最在意的,就是这‘颜面’二字了。所以是绝对不能让父皇把蔡大人的官儿给撸掉的。放心,本王也已经让人送了一个奏折上去。尽陈蔡大人治理淮安之功,把本王看到的,淮安百姓对蔡大人的爱戴、蔡大人将淮安治理得太平富庶,都写了上去。末了,附加一句瑕不掩瑜,望父皇三思。” “就这样?” “对,就这样。父皇在意的,并不是本王这一封奏折中的内容,而是这奏折,表明了蔡升是本王的人。如今父皇在扶持本王对付周家,既然本王有想要保全蔡大人的意思,父皇自然会留着他的头顶乌纱。给本王一个面子,也好让太子心里发慌、让周家心里发慌。” 容菀汐笑笑,看来这一次,蔡大人不仅能保住了头上乌纱,所受到的惩戒,也未必会很严重。只是因为有了这一次的失误,三淮盐道这个肥缺,他是没机会补上了。但也未必不是福。 瞧着宸王的意思,应该就是暂时让曲福城得到这三淮盐道之职。得到了不是本事,守得住,那才是本事呢! 看来大戏,都在回到京都城后呢! …… 因着在公事上的摩擦,太子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定了在七月二十淮滨河道竣工之时,约几位大人和为整治河道出过力的士绅富商们,在淮滨段的淮水中泛舟游船。 仍旧是请了歌姬舞姬来助兴,除此之外,还请了淮戏班子过来表演。曲大人租了一个大游船,这一次游船没有停在一处,而是在淮水中行驶着。 繁星璀璨,洒落在淮水之中。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夹杂着湿润的水汽。夏夜里在淮水中行船,要比白天更为惬意。 “啪!” “妾身该死……妾身该死……殿下恕罪……” 容菀汐正手搭在穿侧板上吹风,忽而听得大船舱内,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先是什么东西碎裂在地上,后是一阵哭求。 在甲板上表演着的淮戏仍在继续,容菀汐只将注意力放在淮戏上,懒得去注意船舱内的情况。 看来是青萝和宸王在演戏呢。一定是青萝按照太子的意思,不停地在找宸王的不痛快,最终“惹恼”了宸王,或是宸王摔碎了什么东西,或是宸王一怒,吓得青萝摔碎了东西。总之,这一场戏所要表达的就是,宸王不喜欢青萝。 沉浸在淮戏之中,渐渐完全忽略了船舱内的情况。 “娘娘好惬意呢……”身旁,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殿下发火儿了呢,娘娘不去陪陪殿下,劝说一下?”卢采曦低声道。 容菀汐故作惊讶地问道:“哦?怎么就发火儿了?” 卢采曦低声道:“是青萝……不开眼的,也太不会说话儿、太不会行事儿了!多亏了咱们殿下是个好脾气的,不然直接杀了她都不为过。” 容菀汐笑笑,也没有问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卢采曦却继续道:“原本说了一些不太讨喜的话,已经让殿下觉得很没脸了。眼瞧着殿下不愿意再饮酒,几位老爷和大人们笑着劝酒,其实也不过就是玩笑而已,谁敢非要逼着殿下饮进去不可啊?可她倒好,没个轻重的,随着大人老爷们一起劝。男人们的事情,哪儿有她说话的份儿呢?没轻重的多嘴还不够,竟然直接给殿下的酒杯中斟满了酒,递到殿下嘴边儿去了!” 卢采曦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她这一番讨人嫌的举动啊?殿下一扬手儿,就把那酒杯打在了地上,一脚踹在了她身上……哎呦,踹得可重了呢!” 容菀汐笑道:“想不到一会儿工夫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妾身倒是没什么的,回到王府中,与她平日里是不多相见的。只怕苦了娘娘,每日里被她扰着,怕是不得安生呢。”卢采曦低声道。 这青萝啊,虽说性子上的确讨人嫌,可身材却是百里挑一的。至少放眼宸王府里,是没有人能及得上她的。若是带回府中去,哪一日她忽然开窍儿了,明白事儿了,可是一个大麻烦。还是趁此机会撺掇着,趁早将她打发了的好。 “平日里咱们也都是各过各的,她和你们的来往都不多,和本妃是更没什么来往的了。毕竟是太子殿下送给殿下的美人儿,就算殿下不喜欢,咱们也要高看一眼,什么事儿都不能错了她的。”容菀汐笑道。 “呵呵……也是啊。”卢采曦见这一番撺掇不奏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太子送给殿下的人,殿下是不好随意丢掉的。不然岂不是轻视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好心? 也罢,回到王府里,如果她想要闹什么幺蛾子的话,有的是办法治她。 一宴罢了,回到曲大人府上,已是深夜里。 宸王到青萝的屋子里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不多时,就听到了春香的一声惊呼——不好啦,姑娘死啦! 容菀汐看了若无其事在脱外袍的宸王一眼,问道:“怎么弄的?” “就是把她弄晕了而已”,宸王道,“等下扔到河里去,让她顺流而下,谁也不知道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救人的人准备好了?” “当然”,宸王道,“本王做事,岂有不妥当的?” 等着太子动手,那可就是真死了。他们自己动手儿,这“死”,只是暂时的。 “娘娘……不好啦!青萝姑娘死啦!”春香急着跑了过来。 “这小丫头可比青萝机灵多了,一点就透。明明还有气儿呢,演得多逼真。”宸王道。 “行了吧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容菀汐故作惶急的样子,冲出房门问道:“怎么回事儿?”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本姑娘已经要就寝了,说是渴了,就喝了一杯茶。刚喝完茶,正在换衣裳呢,忽然就喘不上气儿来了,挣扎了没几下儿就……就没气儿了!”春香哭哭啼啼的说道。 边说边抹眼泪儿,但实际上,眼睛里是一点儿眼泪儿也没有的。只是眼睛被手指头搓得有些红而已! “快!随本王去瞧瞧!”宸王披着衣服,也是好焦急的样子。 “呦……这是怎么了……”卢采曦伸着懒腰出来问道。 “死人了,妹妹不要跟去,可是会被吓着的!快回房去休息,我随殿下去处理了这事儿!”容菀汐很关切地回了卢采曦一声儿。 卢采曦在门口儿停了一会儿就转身回房了。要是真死了,也是青萝的造化。现在死了,总比到王府中讨人嫌,被人暗地里玩儿死要好得多。只是死得未免也太蹊跷了吧?晚宴的时候刚冒犯了殿下,这就死了? 她还是不要去趟这一趟浑水为妙。 容菀汐和宸王到了青萝的院子前,见太子正站在院门口儿呢。 “怎么回事?怎么锁着门呢?” “是奴婢锁上的”,春香道,“奴婢怕死人的晦气冲出来,不吉利。在奴婢的老家啊,死人的院子,都要锁门三天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开开!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太子道。 “是啊,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喝了一杯茶,人就死了?”宸王也紧跟着诧异道。 说话间,雷停和卓酒他们已经过来了。 春香哆哆嗦嗦地开了门,先跑了进去。 “姐姐……姐姐……”忽然,自院儿门外响起了一阵哭号。 太子眉头一皱,回身看向追着秀玉跑的小桃和秦颖月,很是不悦:“怎么回事?忽然发什么疯?哪儿来的姐姐?你们快把她给抓回去!别让她伤着人!打前几日起,就发现这小丫头不太正常了!” 太子是扬声说着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姐姐……”秀玉发了疯似的向这边跑来。 及至近前,太子忽然快步一闪,迅速出手,将她打晕了过去! 太子亲自出手打晕一个婢女,可是件稀奇的事儿! “殿下……妾身有罪!”秦颖月追了上来,慌忙跪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瞒天过海 “行了行了!快把这疯婆子拉下去吧!赶明儿打发了她,让她出去自生自灭得了!”太子不耐烦地一摆手。 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容菀汐立刻上前去,看着秦颖月和小桃刚要抬走的秀玉,问道:“哎?这小丫头好面生啊!且刚刚听她说话儿的时候,是一口江南口音,可是太子殿下近日里在三淮这边买的丫头吗?” “啊……呵呵,慧美人手边儿的丫头不够使,也不好劳烦曲大人家里,本宫就差人去买了一个来,哪成想是个有病的?真是晦气!” “殿下差人去哪里买的?我们手边儿的丫头也有些不够用,也想着要去买两个,正苦于找不到地方呢!” “你看他们找的地方,人是买来了,但是根本用不了啊!我看你们还是直接和曲大人说,更方便一点儿!” 容菀汐却是不放过他,又问道:“到底是哪儿呢?就算不可靠也没关系的,我们有空儿的时候过去转转。” 太子被容菀汐问得心烦,而且心里也提起了些许警惕来,觉得容菀汐一定是故意逼问他的。 “等回头儿本宫帮你问问。毕竟是底下的人做的,本宫也不清楚。”太子一摆手,斥秦颖月道:“还磨蹭什么呢?本宫让你们把人抬下去,没听见么?原本死了人都够晦气的了,还弄了这么一个疯婆子在这儿!是不想好了?” “是。”秦颖月忙应了一声儿,带着小桃,抬着秀玉回去了。 说话间,宸王他们已经进屋去了。太子也跟了过来,刚到门口儿,就见宸王的小厮卓酒,带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那人扛着被裹在被子里的青萝出来。 刚要说“放下来本宫瞧瞧”,就见老三从房门里出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怒道:“磨蹭什么?本王不是说了么?让你们赶紧把人扔到淮河里去,怎么才走到门口儿?大姑娘绣花儿呢?” “真晦气!活着给本王找不痛快,死了还不让本王消停儿!估计是自己本身就有什么病症,忽然发病死了!现下倒好,怪在了那壶茶上!弄得像是本王杀了她似的!” “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冤枉?我是有些讨厌她,但好歹也是大哥送来的人,你说我可能杀了她么?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有必要和她一般计较吗?” “大哥,别人不理解我,你可要理解我啊!青萝啊,就和你院子里那疯丫头是一样儿的。留着她吧,惹人嫌,但是死了呢,又会让咱们留人诟病。你说说,她就只是惹人嫌而已,又不是什么人派来的细作,我有必要杀了她么?如果她是细作,我是一定不留的,这样做,倒也是情有可原……可现在这事儿出的,可真是冤枉死我了!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宸王一通儿抱怨,听起来不过是个向兄长诉苦的可怜人儿,但实际上呢,最后那一句才是重点——如果她是细作,我一定不留。 太子又不傻,自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宸王的意思是,因为青萝是细作,所以留不得。还有刚刚容菀汐的那一番问话,明摆着就是在点拨他呢。在告诉他,他们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了青萝和秀玉的关系,知道了他的意图。 他们是把青萝当做细作了。 所以故意毒死了青萝,这是怕他找事儿,不敢给他看尸体呢。而且而也是在点拨他,意思是适可而止,不要将此事闹大。 呵呵……不看就不看,反正本宫要的,并不是让青萝做细作,而只是让青萝死而已。老三啊,你这可是着了本宫的道儿啊! 雷停和卓酒跑到院外去,见太子并没有派人跟上来,只是过来瞧事儿的曲大人派人跟了过来。卓酒在雷停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雷停点点头儿,回身对跟过来的曲家家丁道:“几位小哥儿,对不住了,我朋友家里有忌讳,不能去扔死人。劳烦几位小哥儿出一个人儿,和我一起去?” “没事儿,我们都和你一起去。” “哎呦,用不了这么多”,雷停笑道,“这种事儿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有一个人儿和我去就行了,人多了,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我们这里死人了吗?小哥儿,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算了。” 雷停对那个对他说话的家丁道。这家丁看起来,像是一个管事儿的。 “那好!兄弟,我随你去。”家丁倒是很痛快。 说着,就要将雷停肩膀上扛着的人接过来。 雷停哪儿能让他接呢?笑道:“死人晦气,还是我扛着吧。” 青萝还是有呼吸的,虽然用被子和褥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又黑灯瞎火的,但是扛在肩膀上,是一定会被人发现的。刚刚雷停故意在说话儿的时候一直不老实,动着脚,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发现这人有呼吸、防止他们警惕起来。这么一直动着,就算这些人看到了被子里面有起伏,也会以为是他身子动弹所致。 雷停带着这个一看就是家丁模样打扮的生面孔出了府宅后门儿,是为了给那躲在暗处的四个人看的。他们要是在深夜的时候不看着这边倒还好,若是看着,总要有个应对不是? 王爷牵制住了太子,只要不是太子亲自过来,不管是曲大人家里的人,还是太子身边的人,都会答应帮这个忙的。这样一来,那四个人不知道他们扔掉的是谁,再加上又有太子那边或是曲大人这边的人跟着,他们定然料不到这是什么事儿。想来糊里糊涂地看过了,也就过去了。 殿下让青萝活着,一定还有其他的用处。而且殿下也说,让他们扔人的时候仔细着一点儿,看看周围有没有那四个人跟着。殿下的意思是,最好的情况,就是悄无声息地做成了此事,既能让太子那边的人以为青萝真的死了,又不会让净尘司的人发现他们往淮水中扔人。 如果实在达不到这种效果儿,就让净尘司的人吃不准。吃不准的事儿,他们只能把经过告诉给皇上,而不是直接说结果。皇上听到了,既有类似于侍卫模样儿的人、又有类似于家丁模样儿的人一起到淮水边儿上扔人,未必会想到这事儿是宸王做的。 就算净尘司的人认出了他,不是还有曲大人府上的家丁帮忙迷糊人的视线呢吗?皇上也分不清楚,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殿下的一些用意,每一次他们都不是特别明白。但每一次,只要他们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最终的结果都是好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将前因后果弄得太清楚,只要能够踏踏实实的完成殿下的吩咐就行了。 这边,宸王正站在院门口儿,和曲大人摇头叹气:“哎……本王虽然不太喜欢青萝的性子,但是这样的美人儿可是难寻啊。光是每天看着她的身子,也足够赏心悦目的了,本王又岂会和她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女子计较呢?哎……如今她忽得急病死了,本王这心里头儿啊,真是难受得很哪!” 说得情真意切的,让人听着,都不免觉得凄然起来。 曲大人和曲夫人自然要安慰一番,太子就只是站在一旁听着,嘴角含笑,并不发表看法儿。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宸王道:“行啦,小小一个侍妾的事儿,不值得大人和夫人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咱们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天,本王今日乏得很,要回去歇着了。” “三弟,你节哀啊”,太子笑道,“只是一个美人儿,而且还是不和你心意的,死了就死了吧。赶明儿本宫若是寻见漂亮的姑娘,再送给你。” “大哥有心啦”,宸王笑道,“只是弟弟已经被青萝这事儿给伤着了。要是大哥再送来一个,她自己不小心又死了,传出去可不好听啊,岂不说弟弟命里克美人儿?大哥若是这心疼弟弟,不如请弟弟直接到那温柔乡里去,你我想玩儿哪一个,就玩儿哪一个。何必非要弄到家里来,这么麻烦?” “呵呵……那是不一样的嘛!不过也好,既然是本宫送的美人儿惹得三弟不痛快了,改日本宫租一艘大船,遍请三淮名妓到船上来玩儿,你看如何啊?” “哎呦,妙极妙极啊!”宸王笑道。 各怀心思的寒暄了几句,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中。 雷停早就在房间中等着了,宸王和容菀汐一进屋,就听得他道:“殿下,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是和曲大人府上的一个家丁一起去的。敬雨在河中接了人,往下游游去了。到了城外人不多的地方,就会把人救上小船。属下一路警惕着,并没有发现净尘司的人。” “那更好”,宸王道,“到了江淮这边,他们跟着是不方便的,盯得不紧。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可盯着的,不过就是将发生的事情汇报给父皇罢了。” “你先下去吧,等敬雨那边过来报下情况,这事儿应该就了结了。” “是,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救人性命 雷停退下之后,容菀汐也不问宸王为什么这么做,也不问自己刚才的那一番会意是对还是不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她的那一番会意是对的,宸王就是想要让太子觉得,他是发现了秀玉之后,故意杀了青萝的。 这样太子才不好意思去查看青萝的“尸体”,他害怕把事情闹大,这事儿,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估计紧接着,太子这边一定会派人放出消息去,说宸王杀了太子殿下送给他的美人儿。再加上让一些人煽风点火,将此事说成是不敬兄长的大逆不道之举。 半个时辰后,敬雨来回话儿:“都按照殿下的安排做了。属下的一切动作,都是在淮水中进行的。且周围只有属下买的那一艘小船,并无其他船只,就算净尘司的人跟着,也是看不清楚淮水边发生的事儿的。而且往那边游的时候,属下特意盯着岸边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净尘司的人。” “净尘司的人应该不知道”,宸王道,“你是在水中,他们就算盯上了雷停,也寻不见你。只要大志派出去的人稳妥就行了。” “殿下放心,人是一定稳妥的”,敬雨道,“小于这一阵子一直在淮滨码头做摆渡的生意,一直自己生活在船上,没有和咱们的人沾边儿。且当时离开大志他们之后,并不是直接往淮水这边来,而是往淮阳方向去了。确定了没人跟着,这才折返回来,上了属下买的小船儿的。” 宸王点点头,道:“大志手下的人,办事的确都很稳妥。如此这十几日的功夫里,早就变成一个真正的船家了。而且本王记得,那个小于,是以行事谨慎而出名儿的,就算净尘司的人有多精明,真的过来查,小于也会立刻警觉到。既然他没说暴露,应该就是没问题的。” “属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紧接着,就算净尘司的人来查,小于也一定能应对。更何况,净尘司的人也不是神仙,现在都没发现,以后还能忽然推算得到?” 宸王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 “你退下去休息吧。”宸王道。 小于会将青萝悄无声息地运回京都城去,只是不会将她送回宸王府,而是会送回大志的母亲家里,让她陪伴着老人家一阵子。当然,为的是让老人家看着她。等他们回到京都,再把她接进府里去。 不然王府里的靳嬷嬷、薄美人,可都是皇祖母的人。虽说皇祖母一定是凡事站在他这边的,但慈宁宫内人多眼杂,要是传出去,可就情况不妙了。 伸了个懒腰,向床上喊了一声儿:“爱妃,帮本王宽衣……” “呼……呼……”原本安安静静的床幔里,忽然响起了呼噜声儿。 而且这呼噜打得,相当不熟练了,一看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宸王笑笑,不打算影响她的发挥,就这么由着她演一场好戏,自己宽衣上床。 翌日一早儿,天刚蒙蒙亮,宸王就拎着容菀汐起床。 “干嘛……”容菀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快点儿起了,去帮本王做一件事儿。”宸王道。 “说。” “你去慧美人那里,把秀玉给本王要过来。” “知道了……”说完,又躺下了。 宸王却是又把她拽了起来:“快点儿,晚了或许他们就把人给杀了。” 容菀汐被他吵得没法儿,只能强撑着意志让自己起了。 嘟囔道:“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了,你说不用。或许现在人已经死了!” 昨天回来的路上,她就提醒宸王,要不要直接把人给接过来。免得太子觉得她无用,不想留她浪费粮食了,直接给杀了。 但宸王说,“不用着急,大哥总不好做得这么明显。让曲大人看着了,未免觉得他心狠手辣,心里对他颇有忌惮。反正都是在曲大人的府宅里,咱们都是心明净儿的,就算秀玉再闹起来,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等秀玉闹上两次,他再杀,才是迫不得已啊。” 她也觉得太子不会把人杀的那么快,因而也就没再劝说什么。 昨儿晚上说得那么悠然,今天一早儿却说,“晚了他们就把人给杀了”,糊弄鬼呢? 收拾好了,还没等曲府送早饭的人过来呢,宸王就推着她,让她去太子那边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赶我我也会去的!就说你瞧上她了?” “哎!可别!”没等容菀汐出门儿,宸王却又将她拉了回来,完全不是往外送人的样子了。 “你就说你觉得她可怜,想要带回府中去医治。若是医治好了,一定是个忠心的丫头。就这么说,去吧。” 容菀汐“哼哼”两声儿,心想你要不要这么现实啊!遇到好看的美女,不喜欢也要说喜欢,遇到不好看的,就把自己躲得远远儿的,生怕被人笑话似的! “知道了!”很嫌弃地应了一声儿,带着初夏,去秦颖月那里要人去了。 秦颖月刚起来,还没梳洗呢。听得门口儿有人喊道:“慧夫人在家吗?我们娘娘来找夫人说话儿……” “一大早儿的就赶过来了,有什么话儿可说的?”秦颖月曼然缓说了一声儿,就示意小桃:“让她进来吧。” “是。” 小桃应了一声儿退下了,在门口儿喊道:“夫人请王妃娘娘进屋。” “来得太早了,可是叨扰了夫人?”一进门儿,容菀汐便歉然道。 “不打紧的”,秦颖月并未起身,而是等着小桃进来继续给她梳头,对容菀汐道,“娘娘随意坐吧。咱们是在外头,且又是很谈得来的,妾身就不和娘娘客套了。” 容菀汐也不客气,在小厅中的圆桌旁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隔着小月门儿看着秦颖月,笑道:“本妃也知道,来得太早了,许是会叨扰到夫人。可是这一夜啊,都没怎么合眼。” “娘娘心慈,出了人命的事儿,岂能睡得安稳呢?”秦颖月道。 “倒也并非全是因为青萝的事儿”,容菀汐道,“殿下不怎么喜欢她,如今她自己得病去了,对她而言,反而是造化。不然若是以后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忽然惹恼了殿下,可能会累及家人呢。” 秦颖月在铜镜儿中看不到容菀汐,但听得她的话,更加觉得这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了。不似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就会装仁爱菩萨,除了悲天悯人装腔作势之外,什么也不会。容菀汐倒好,不遮不掩的,倒是个不爱装善良的主儿。 “娘娘的想法儿果然独特。”秦颖月笑道。 容菀汐只是笑笑,没接她的话儿。只要让秦颖月觉得,她不是一个爱装活菩萨的人,那就够了。 “其实一直睡不着啊,倒是和夫人这边有些关系……”容菀汐说着,故意放慢了语调儿,看了秦颖月一眼。见她仍旧娇然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并未有什么紧张的神色。 可见这位慧美人,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呢。也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人哪!至少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来,真正的秦颖月,完全不是宸王印象中的那个月儿…… 但是宸王愿意相信他看到的、他印象中的假象。 “是因为夫人身边儿的那个疯丫头”,容菀汐继续道,“我觉着她可怜,昨日见了一眼,便是怎么也忘不掉。于是今儿一早,便过来厚着脸皮求夫人了。想着若是夫人肯将她舍了,由我带回府中去,鞠大夫医术高明,好好儿医治一番,或许会好的。若是能治好了,是她的一番造化,也是本妃积德。日后还能因此而得一个忠心的丫头,岂不是一件美事?” “就算治不好,交给嬷嬷们去照看着就是了,也不至于惹得自己心烦”,容菀汐笑道,“但是在夫人这里,可就大不一样了。夫人正得太子殿下的宠爱,每日里服侍太子殿下都忙不过来呢,那有闲心照看这些底下的奴婢们呢?不如给了本妃,就当送一个人情儿给我了!” 秦颖月笑笑,心想,你过来果然是为了这事儿。 昨儿听得容菀汐特意上前来问,又听到太子和她说的,在院门口儿的时候宸王说的话,就知道他们是意识到秀玉的身份非同寻常了。 宸哥是个内心善良的人,杀了青萝,心内一定是有些愧疚的。因而想要好好儿弥补她的妹妹,以慰青萝的在天之灵。 反正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既然容菀汐来要人了,不如她就回禀了太子。要是太子同意了将人送给容菀汐,她也能落得一个省心。不然万一哪一天太子要杀了这没用的人,她少不了又要哭求一番,以示自己本性的善良。也是麻烦。 “原来是这事儿”,秦颖月笑道,“按理说,既然娘娘开口了,妾身应该将人痛痛快快的送给娘娘才是。可这人毕竟是太子殿下送给妾身的,如今妾身要将她送人,怎样也是要去向殿下请示一下的。劳烦娘娘在此等一会儿,我去问了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靖王追来 秦颖月去问了太子,容菀汐也不方便自己在她的房中待着,因而到外头儿去,等着秦颖月请示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忽听得西宅这边有了一阵喧闹。听着传来的声音,是很喜庆的。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有些熟悉的小狗儿叫声。 但是因为隔着远,容菀汐也没听得仔细。 初夏听了,却是道:“好像是靖王殿下来了呢!” “靖王?” “嗯”,初夏点点头,“奴婢刚听到他的声音了。小姐也听着,奴婢还以为小姐听到了呢。” “我是听到了,但是我没听出来。”容菀汐饶有深意地看着她道。 “那是……那是小姐你笨。”初夏低了头,脸已经红了。 容菀汐笑笑,不再逗她。这小丫头,对靖王还是很上心的。传来的声音可不只是一个人的,好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初夏却是能一耳就听出,其中有靖王的声音。 不多时,秦颖月从正屋里推门而出。见容菀汐在院儿内等着呢,便笑道:“殿下说了,人已经送给妾身了,就由妾身说了算。妾身带着娘娘领人去?” “只不过她昨儿发疯,太子殿下给让人给她喝了有助于安眠的药,现在还在睡着呢!我让小桃帮着初夏一起,将她抬过去?” “好,劳烦小桃姑娘了。”容菀汐笑道。 进屋,见秀玉平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容菀汐觉得,太子让人给她服下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安眠之药,而是醉梦长。太子是为了防止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大闹,所以先将她稳住了再说。 初夏可能是不愿意让小桃帮忙,因而道:“我背着她吧,小桃姑娘你帮我在后面拖着她、别让她滑下来就行了。” “你背得动吗?” “应该没问题的。”初夏道。 “也好,初夏抓着她的手臂背着她,我们两个在后面拖着她。帮着初夏减轻点儿力道,人应该不会掉下来的。”容菀汐道。 也不想让秦颖月的人起到什么太大的用处,总觉得很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初夏背着秀玉,容菀汐和小桃在后面拖着她,三人往后院儿去了。 刚到后院儿,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的是—— “小夏砸!你挺能耐啊!这是干嘛哪?你快给我站住!” 容菀汐回身,只见那个穿着一身散发着骚气的水蓝色华服的翩翩佳公子,不是靖王还是谁? “三嫂,你也太能欺负人了吧?初夏多瘦弱啊,你怎么舍得让她背这么大一个大块头儿啊?” 靖王说着,指了下秀玉那有些粗壮大腿。 “殿下不要胡说!奴婢哪里是瘦弱?明明只是瘦、不弱,好吧?”初夏抗议道。 “嘿……我说你这小蹄子!”风北靖阔步上前,把他手中拿着的那用来装样儿的山水折扇一合,狠狠戳了下初夏的头,“我这是帮你说话呢,你听不出……哎哎……来……”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初夏被他推得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往地面倒下去了!忙出手去扶,却见容菀汐已经扶住了初夏。 “哼!才不要你管呢!”险些被他给弄倒了,初夏心内有气,向他哼了一声儿,扭头进院儿去了! “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得领情啊?”靖王追了上去:“你给我吧,我帮你背着!” “可真烦人呢!都到啦……”初夏仍旧不领情。 她们的屋子里住了两个人,已经住不下第三个人了。因而秀玉就只能在她们的屋子里暂时躺一会儿,等到醒了之后再说。 初夏放下了秀玉,容菀汐抬头对站在房门口儿的靖王道:“我要去正屋找你三哥,你去不去?” “去啊!”靖王合拢了他手中的折扇,在手心儿一拍:“我可是特意过来找三哥玩儿的!舟车劳顿的,走了好长时间呢!” 容菀汐回身看了初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吗……” 怎么就不觉得他是过来找宸王的呢?是她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回到正屋,将带回了秀玉的情况和宸王说了一下。宸王却并没有因为她带回了秀玉而感到舒心,反而仍旧是眉头紧锁。 “等她醒了,又要闹”,宸王道,“如果能让她一直这么睡着就好了。” “你想得倒是挺不错的”,容菀汐笑道,“可是如果想要让她一直这么睡着,就只有一个法子了……弄死她。无需作孽的时候,你是不会作孽的,是不是?” “什么叫无需作孽的时候,本王就从来都没做过孽啊!”宸王道。 容菀汐笑笑,没有和他继续斗嘴。而是在想着,秀玉醒了之后,该怎样才能让她不闹。 告诉她青萝还活着,那是绝对不行的。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没城府的,要是让她知道了青萝还活着,指不定她就说出去被人知道了。 如此看来,还真是不能让她不闹,要让她闹,这才能使太子进一步消除疑虑。很显然,宸王的意思,就是要让太子以为青萝死了,死得透透儿的。 所以……不用想了,就让她闹吧! 反正宸王的名声,从来也是不怕人家坏的。 靖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问道:“在哪儿弄来一个那么大派头儿的丫头?还要让人背着进屋,可真是高贵得很哪!”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来了?”宸王无视了他无聊的话。 “我来找你玩儿啊!”靖王直接在宸王的书桌前坐下,毫不客气地用屁股对着宸王。 “你是来找我玩儿,还是来找……”宸王指了指初夏的房间。 “咳咳……”靖王道,“准确的说,我是来看三淮风光的!” “你不是早来过了吗?”宸王戳破了他。 靖王觉得,真的不能再和他三哥交流了,真是句句话都能将人气死啊! “来过了就不许来了?那你昨儿晚上吃饭了没有?今天还想不想吃啊?真是懒得和你这种人说话,没劲!走了!”向宸王一摆手,阔步出了屋儿。 然后…… “小夏砸!你今天有事儿么?随本王去游湖?” “哪儿来的湖?你是要去游河吧?”初夏开门儿,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才不和你去呢!丢人!” “嘿……怎么说话儿呢?有多少人巴不得要和本王去游湖呢,你在这儿还不稀罕呢!你过来,本王和你好好儿说道说道!” “哼!” 然后就是——嘭! “咚咚咚……” “初夏,你开门呐?本王在这边儿也就只认识你一个女人啦,你不陪本王,这不是逼着本王去**吗?” “嘭!”容菀汐也关上了房门。觉得靖王实在是太吵闹了。 宸王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啦!爱妃,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本王要去公干……” “你别走啊……”容菀汐追到了门口儿,“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秀玉和老四就都交给我了?” “嗯哼?当然!” “爱妃,本王看好你呦。”宸王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哎……你给我站住!”容菀汐冲出了房门。 但宸王已经用轻功跑远了,那叫一个速度啊! 气得容菀汐只能直跺脚。 “有什么公干?还不是去听候差遣的?大哥说的是、大哥说得对啊……”容菀汐嫌弃地嘀咕着。 “三嫂,我们去游湖?” “走!”容菀汐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但是也纠正道:“是游河。” “嗨,都一样儿都一样儿!”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闲来无聊,和靖王去玩儿也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带着秀玉,不能让秀玉自己在这儿闹起来。 “四弟,让你帮嫂子背一个美人儿一起去,好不好?” “啊?我?美人儿?”靖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初夏的屋子里。 容菀汐道:“你别看身材,看脸。” 看脸还是看得过去的。 “好吧。嫂子有命,不敢不从。”靖王道。 容菀汐笑道:“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出来呢?要是把那俩丫头也带出来,得有多热闹?” “我是想要带她们的呀,可是她们是女人,不能随便出京都,皇祖母不放心。没办法,我就只能自己出来了。对了,皇祖母还让我捎句话儿给你,而且一定要在三哥不在的时候。” “什么话儿?” “看好了老三,别让他带女人回来。”靖王道。 容菀汐笑笑:“皇祖母真是有心啦。” 她也要看得住才行啊。 幸亏宸王是自己没有要收女人回去的意思,不然回到京都,太后和皇贵妃一定对她不满。认为她没有尽好规劝宸王的本分。 太后这话,一定是玩笑着交代给靖王的,但意思却并非是玩笑。 这一次虽说并不是宸王第一次被皇上派出来公干,但这一次却是和太子一起被派出来的。回到京都后,这一路上的行为、建树,自然要被大臣们给评论比较一番。太子是督办,自然所有建树都要归功在他的身上,而宸王呢,多说也就被说成是辅助得力而已。 若太子这个劳心劳力的总督办都没带女人回去,而宸王转悠了一圈儿,却带回去三四个女人这让朝臣们怎么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秀女改制 宸王不在意别人说他好色,那是之前。之前纷争未起,他愿意以这种名声来给自己做掩护。但如今明摆着,所有人都知道纷争已起,他若是再这样儿,可是会让一些原本想要追随他的人寒了心,转了阵营,这是大为不利的。 宸王不傻,所以是不用她来操心的。 靖王背着秀玉,带着容菀汐还有初夏和知秋,直接往淮水那边去了。 他是今天早晨刚到的,却是一刻都不歇着,忙着去玩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靖王的贪玩儿名声,可是更加做实了。 但是和宸王一样,靖王也是一个不在乎外界评说的人。甚至于,他过得要比宸王更潇洒一些,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尽情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到了淮滨码头,租了一艘小游船。因为初夏在这儿,靖王也不好意思去请歌姬舞姬助兴,就他们几个人,在这小游船上……吹风。 容菀汐都觉得有些没劲了。 知秋显然也没什么兴致,和主子坐在船头吹风。身后那两位,却是兴致高涨得很呢。 就这么一艘小船、就这日光正盛的淮水上,有什么风景儿可欣赏,有什么话语可谈论的呢?可这两人却是坐在甲板上谈天说地晒太阳,丝毫不知炎热、丝毫不知疲倦。 “对了老四……”容菀汐忽然回身,问靖王道,“你是不是带了雪绒过来?” “是啊,我让奴婢看着它呢”,靖王道,“雪绒有些怕生,到了曲大人府上,就不敢出来。” “晚上我去把它抱回来”,容菀汐道,“它可能是认主人呢!” “哎,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雪绒长大了,也长胖了,就是性格不那么活泼了!肯定是被你们府上的那个薄美人给带的,老气横秋的!” 靖王这话,已经不是对容菀汐说的了,而是对——初夏。 容菀汐也不自讨没趣儿了,转过身来,晒太阳吹风。 不多时,看到岸边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太子带着宸王和几位大人,正在勘察新拓宽的河道呢。 如果这边的河道没什么问题,紧接着就是淮阳段的河道整顿。听宸王说,那段是最难处理的。但是若进展顺利,再有一个月的功夫,一定也完成了。最后是看三段河道的运营通畅情况,若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及时修整。再等约有半个月的功夫,只要确定了三淮的河道都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就可以回京都去了。 因着去岁官道的扩建,从三淮到京都的路程,要比容菀汐事先预想得近了许多。估计回去也就有十几日就够了。算上回去的日子,能在九月份就回到京都城。 “三哥……大哥……”靖王也发现了宸王和太子,正在向岸边招手大喊。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船家,劳烦你把船开到岸边去!”靖王吩咐道。 “好嘞!”船家应了一声儿,把船很快驶向岸边。 “三哥……大哥……”靖王向宸王那边招手。 宸王和太子同时看过来,看到是靖王和容菀汐在船上,而且,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容菀汐的两个贴身侍婢…… “呵呵……三弟啊,三弟妹真是很受咱们兄弟们的喜爱么!”太子笑道。 宸王就当做没听到了,只是很随意的和靖王打招呼:“四弟,怎么不等等我呢?看着架势,中午你是要做东儿吗?船都租好了!” “可是弟弟囊中羞涩呀,这艘船实在太小了!要是两位哥哥不嫌弃,中午就自带了酒菜上来,咱们乐呵乐呵?” “无趣!”太子道,“你那艘船,放一张琴的地方都没有,难道咱们干喝酒吗?中午你上岸来吧,咱们去醉仙居吃,本宫请客!” “就知道大哥你最有钱了!如此,弟弟可就不客气啦!”靖王笑道。 …… 靖王来闹了这么一阵子,时间过得更快了,疏忽又过了一个多月,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秀玉在曲大人的府里闹了几次,都被靖王用点穴的功夫给制服了。宸王觉得让她闹得差不多了,不能让她再闹下去了,就交给了靖王一个任务——每天给秀玉点穴,让她不能喊、不能走。所以平时秀玉也就是摔摔东西什么的,造不成大的麻烦。 皇上对于蔡大人的处罚旨意下来了。除了一番斥责之外,给出的处分是——罚封一年。这处罚,可是轻中之轻。 虽然蔡大人是个好官,但却也不代表平日里不会为自己的生计做打算。做官的,无论好坏说不贪是不可能的,只是贪多贪少罢了。 宸王明明说了,你别看蔡升抠搜的,连冰块儿都不舍得多给咱们用,但实际上他是不缺钱的。 可回头儿却偷摸给了蔡升五百两银子,让他用作这一年的开销。弄得蔡升感激涕零,握着银票,连抹眼泪儿。 容菀汐很好奇,宸王明明说他没钱、要赚钱,可是哪一次出手,那都是豪之又豪。问宸王,他却只是含笑不语。问得次数多了,他却只说一句:“合着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还不想要了?” 容菀汐也就只好不再问下去。再问下去,那是傻子!万一宸王被问得烦了,将让她去做生意这道“口谕”给收回,可怎么办? 但心里已经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宸王一定有赚钱的买卖。 若非富得流油,岂能如此大方?有这个心,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啊!譬如说太子,他为了必要的时候能大方得起来,他就只有在能圈钱的时候,往死了圈钱。 只是宸王的这个赚钱营生,是不会被外人知道的。而她,也在这“外人”的行列之中。 让宸王派去石家酒馆儿帮忙盯着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这两个月里,铁手帮的人只在上个月的时候去过一次,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便再也不敢去了。 容菀汐稍稍放心,却并非是完全放心。可却也不能派人长期看着。一来这样做,未免有些仗着宸王的“宠爱”恃宠而骄之嫌;二来也会影响到石家祖孙的生活儿。 …… 已经定好了九月初一回去,为的是让宸王和太子能参加得上今年的秀女大选。 原本风国的秀女大选是定在七月的。但因为这一次,皇上有意要给太子选太子正妃和侧妃,再加上要给翎王选妃,便将选秀的日子拖延到了九月十五。 而且下了圣旨,定了风国以后的秀女大选,都在这个日子。是因为这日子在金秋,意味着皇家也跟着百姓们沾一沾丰收的喜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颇为有新意的变革——民间女子也可参与秀女大选。 若有想要入宫以作妃嫔侍奉的,可由父母亲到乡里、镇里、县里、或是州府里报名,最后由府尹级别的官员们协同自己的夫人一起,在本府内所有报名参选的女子中,选出一个体貌最端正、最聪慧识大体的,以“府推”的名义,送到未央宫里来。 之前风国的秀女大选,分为“官女子”和“良家子”。官女子,顾名思义,就是官员家的小姐;而良家子,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官女子入宫殿选要比良家子早两日。这两日里,皇上会亲自过目入选的官女子,有相中的,便留下来,充入自己的后宫之中,或者是指给哪一个皇子、或是朝中亲贵及其子嗣做正妻或是用名分的侧妃、侧夫人。 但良家子呢,和官女子的用处完全不同。她们是见不到皇上的面儿的。入宫来殿选,挑选她们的,是皇后,有时候太后也会在场。被皇后和太后留下来的人,有的会被送给哪一个皇子或是朝中亲贵之子做低位份的小妾,比如说薄美人;但大多数的,都是被派到后宫各公室去,做未央宫里的中等婢女。 “府推”的民间女,和良家子不同。她们是可以和官女子一起殿选面圣的,不和良家子同列。 皇上推行这一举措,出发点一定是好的,为的是让有漂亮女儿的百姓家能因此而看到希望,无疑是一个会被百姓们纷纷称颂的善举。但实际上,却也等于给商贾之家大开方便之门。 商贾之家有银子,但是却没有官爵。让女儿入宫去给人做奴婢,不忍心;想正经参选秀女做皇妃,却没有这个资格。但是自从这一道旨意下来,他们以后可就有门路了。只要贿赂给府尹,让府尹大人定自己的女儿做“府推”,不就行了? 容菀汐不认为皇上想不到这一点,但皇上也一定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风国商业发达,现如今一些富商巨贾之家,要比做官的赚得还多、还有派头儿,这可不是一个好事。而用这个法子,是可以起到收拢商人钱财的作用的。 商人们的钱流入到官家的手中,又直接把女儿送入宫中,和皇家联系起来。他们的钱,最终还是会被皇家所用的。 果然风国皇室的人,无论父子,一个个的都是很有敛财的头脑的嘛! 靖王来淮滨,带来了皇上推延秀女大选的意图。太子知道了皇上要给他选正妃,因而这一阵子,要趁着在离开三淮之前,痛痛快快地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终究兄弟 打仗亲兄弟,这种寻欢作乐的事情,自然要拉着他三弟一起。 “三弟……三弟……”刚用过晚膳,就过来找宸王了。 “我家殿下出去了”,容菀汐撩开门口儿的珠帘道,“和四殿下到集市上去了。” “这俩人儿,也忒不讲义气了!前几天都是本宫请他们,今天他们去玩儿,却不带本宫!” 啰嗦了一番,刚要转身离开,忽然看向容菀汐,问道:“菀汐,你与本宫同去?” “多谢殿下邀请,但妾身还有事儿要忙,就不过去了。”容菀汐向他施了一礼,还算客气。 “你又不是没去过?”太子笑道,“还记得上次你给本宫敬茶的事儿吗?” 太子说着,竟然进了院子,到了她的面前来。 “本宫记着,那茶,可是很香喷哪!”说着,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这一双纤纤玉手啊,端着那茶盅儿,就好像是仙子濯素一般……真好看哪!” 容菀汐脸上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 对于太子,她真的不需要做什么得体的周旋。因为现在她无求于太子、又不是太子的姬妾,何必要给他好脸色? 因着最开始,他除了称呼她的闺名儿之外,话语是没有什么错处的,所以她便并未做得太难看。可此时,真是有些后悔了。对于这种人,真是一丁点儿笑脸都不必给他。别管是什么时候。 但心里也清楚,这么想,也就是自己在心里出出气罢了。他毕竟是太子,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或是在一些相关大臣面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之前你是本宫女人的时候,老三邀请你去淑女坊,你就跟他去了。现在你是老三的女人,如此推断一番,本宫邀请你去佳人居,你是不是也该和本宫同去?” “太子殿下”,容菀汐反而渐渐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您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哪!我真的挺同情您的,早知道您一直这样认为,我或许不会那么鄙视您了,也不会每一次都如此残忍地当面拒绝您。而是会……很同情您这个病人的。应该是轻度的失心疯吧?会把没有的事情,妄想成真的……太子殿下,您真可怜。” 容菀汐说完,向太子轻施一礼,转身回屋去。 但是却被太子抓住了手腕:“你什么意思?你说你……鄙视本宫?你说你要同情本宫?你说本宫可怜?” “容菀汐……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知不知道这般惹怒本宫的后果?” 容菀汐笑笑,她岂能不知呢? 可是不惹怒他,难道后果就能好了么? 太子这么一次次的,不顾场合不分话语地冒犯她,若是她一味躲闪避让,最终的恶果,绝对不会比冒犯他的情况更好一些。甚至于,要更糟糕。 太子虽然好色,但却不至于好色到糊涂的程度。他这么屡次人前人后地冒犯她,可不是因为色心难收,而是故意的。就是要给宸王难堪、要让她难堪。 反正终究是和平不了的,那还不如坦然迎战。毕竟畏首畏尾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目光缓缓落在太子抓着她手腕儿的手上,得体地提醒道:“殿下,这是在曲大人府里呢。若是让人说了闲话儿去,怕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好吧?” “太子殿下若是能对妾身以礼相待,妾身必定以礼相待。但若太子殿下反之,妾身则亦然。” 言罢,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太子的手中抽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规规矩矩地向太子施了一礼,转身回房去了。 容菀汐可以很肯定,纵然太子现在很愤怒,但他也会压下这份愤怒的。等下去 找宸王和靖王的时候一定会谈笑如常,弄出一个仁兄的模样儿来。 不然,他这一阵子里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好形象,不是白费了? 现在淮滨府里,甚至是三淮这边,谁不知道宸王杀了青萝的事儿?而且这青萝还是太子殿下送给他的! 刚开始大家对宸王的称颂,现在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因着这事儿,不管真假,他们也不能再贸然评论什么了。因着分不清,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都不会再说。 除了太子和曲福城派出去的那些煽风点火的人,惹得一些人当场议论一番之外,平时倒并未听到有什么对宸王的诟病。 容菀汐还特意让初夏和知秋乔装一番,倒集市上去转悠过。转悠了一天下来,并没有听到大家在广泛议论此事。有人故意提起宸王的时候,她们还听到有人说,“这皇家的事儿啊,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分辨清楚的,咱们还是不要再议论了吧。” 但不管大家对宸王的评价怎样,太子的好兄长形象,大体上还是树立出去了。而且宸王杀了太子送给他的美人儿一事,现在在江淮的官场中已经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定论了。 听说太子已经向皇上递上了提曲福城为下一任三淮河道的奏折,估计这几日就会有结果。而且结果很可能是肯定的。 太子将三淮河道整治得好,有功;又赢得了一个宽仁的好兄长的名声儿,又赚得盆满钵满;他外祖父家交给他办的、提拔曲福城一事,也快成功了。这一阵子,太子可是春风得意,潇洒得很哪! 但越是在这时候,太子是越会很谨慎的。他才不可能让自己因为一时意气而惹上祸端呢! 所以即便和太子闹得这么不愉快,容菀汐也没有一丁点儿担忧,又回到屋里仔细绣花儿去了。 宸王和靖王可不是去青楼了,而只是在集市上转悠而已。要是去青楼,当然还是要叫上太子一起去玩儿的,不然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说你挑完了没有啊?这种破烂东西有什么可挑的啊?随便拿一个不就行了吗?”一个卖钗环的小摊儿前,宸王不耐烦的催促着靖王。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卖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哪!那都是我娘一个个亲手做出来的,虽然用料不名贵,但保证独一无二的呀!别说是在咱们风国,就是天底下的这几国都加起来,也不可能再找着第二个呀!” “那可没准儿,或许刚好别人也做出个一模一样的呢?”宸王道。 这个脸颊上有雀斑的小妹妹很可爱,宸王不免要多逗她几句。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嘛!这是我娘做的东西,我说是独一无二的,就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地方一定没有!一定没有!”小姑娘已经气得直跺脚了! “那要是我能找到可怎么办呢?小姑娘,你说你是把你自己送给我呢,还是把你这一摊子的东西都送给我呀?”宸王低下头,一脸玩笑地看着她。 “你……”小姑娘已经被气得要流出眼泪儿来了。 委委屈屈的眼泪儿,就在眼圈儿里打转儿。 “哎呦……”宸王扶额,自责地嘀咕了一声儿,“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三哥,你不要逗她了,乡下姑娘不禁逗。”靖王道。 随即忙哄小姑娘道:“小妹妹,我买这几个,一共多少钱呀?你尽管要,我绝对不讨价还价!” “你说什么嘛!人家哪里是这种占小便宜的人呢?”小姑娘却是更生气了,“不卖了不卖了!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坏人哪,怎么就这么没正经呢!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遇上了你们两个!” “小妹妹,我怎么啦?我没有调戏你呀!”靖王学着小姑娘的口音道。 “你……”小姑娘听得靖王学她的口音,更着急了。那原本在眼圈儿打转儿的眼泪儿已经流了下来。 宸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又不敢哄着。觉得如果哄着,一定情况更糟糕。所以在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再打扰小姑娘,赶快走吧! 拽了拽靖王,可是靖王的眼睛却盯在他看中的几个发簪上,不想走。 “小姑娘,那你卖这些东西,正常是多少价格呢?你正常价格卖给我好不好呀?”靖王和和气气的问道。 可是小姑娘低头收拾自己的摊位,将靖王看过的簪子都摆正了,不搭理他。 “三弟四弟……”太子看到了他们二人,兴冲冲跑了过来。 靖王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拔腿就冲向了太子。 宸王拿起靖王遗落在摊位上的折扇,拿在手中轻摇着,叹道:“这个为色忘义的家伙……” 忽然觉得,老四这折扇不错啊,比他那把好看得多了! 但是也不如菀汐那把好看。那把蓝冰玉的面扇世所罕见,拿着多有派头儿?所说个头儿有些小,看起来像是女人用的,但是那上面也没绣花儿不是?也没写着女子专用不是?他就是借来用用,也无妨。 “大哥,你问问小姑娘,这几样儿东西多少钱卖。”靖王拉着一头雾水的太子过来。 太子迷迷糊糊的,问道:“哪几样?” “就这几样”,靖王依次点了点他相中的五个发饰,有发钗、发簪和步摇,“大哥,你快问哪!礼貌一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一碗端平 “啊……问,问,这就问……”太子有些愣呵呵地开口,问道:“姑娘,请问这几样儿东西一共多少钱?” 这样说,应该够客气了吧?而且他的神态应该也是很客气的,没有一丁点儿倨傲的样子。 果然,看到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回答了他,太子就知道,自己刚才那一问,是相当彬彬有礼的。 “一共一两银子。”小姑娘怯生生地回道。 太子看到小姑娘脸颊长着小雀斑,觉得可爱极了。 很痛快地拿出了一块二两的银子给她,歉然道:“姑娘,对不住啦,我这里只有二两的银子,没有再小的了。” “没关系,我找给你。”小姑娘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很快就找了一两银子给太子。 太子原本是不想收的,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一两银子干嘛啊?可老四却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收了。” 太子是后到的,担心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也就将这一两银子收了下来。 从摊位上离开,太子将这些女人用的东西递给了靖王:“送姑娘啊?这也太寒酸了吧?” “大哥,你不懂,这叫独一无二。那个小摊位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姑娘她娘自己做的,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儿的!”靖王道。 “哦?是吗?”太子将手又收了回来,看了看手中的几个发簪发钗什么的,哄小孩子一般,又递给靖王:“是挺奇特的,你可要收好了啊,别的地方可买不到!” “大哥,还是你识货!”靖王乐呵呵地收了,有些嫌弃地看了宸王一眼,向太子抱怨道,“险些被三哥给坏了事儿!” “你三哥怎么了?”太子问道。 靖王开始告状了:“我正在那儿挑选发簪呢,三哥就开始调戏人家小姑娘了,把小姑娘弄得生气了,就说不卖给我们!幸亏大哥你来了,不然这东西啊,今天我是买不成了!” “买不成就买不成呗”,宸王道,“你要是真有心思,就自己做啊!那才叫真正的独一无二。假他人之手,算什么啊?我看你就是假用心!” “我不会自己做啊!”靖王道。 “不是不会做,就是心不诚!心诚,则无坚不摧、无物不克、战无不胜……” “大哥我们走!”靖王搂住了太子的脖子,进了佳人居,把宸王给扔在后头儿了。 宸王摇着手中靖王的折扇,摇头嘀咕道:“哎……所以说嘛,心不诚嘛!怎么能抛下你哥哥我啊?你不是和我最好吗?” “哎……大哥,四弟,你们等等我啊……”然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追了上去。 …… 临行的前一日,皇上的一道圣旨到了淮滨府。 除了夸奖太子和宸王整治三淮河道有功劳之外,还下了升任曲福城为三淮盐道的旨意。升任霖康县县丞周祀茂为淮滨府尹,于下月初完成各项交接,两人正式就任,各司其职。 这一下,太子此行,可是真正功德圆满了。 除了…… 太子是整治三淮河道的总督办,宸王不过就是一个协理而已。可皇上的圣旨中,对太子的每一句夸赞,却都要带着宸王,始终把这两人是放在一起的。就好像,是他们两个同任三淮河道的督办一职、不分高低似的。 不仅如此,居然连靖王也夸赞了。说靖王念两位兄长督办河道之苦,特去陪伴左右,时时开解宽慰,实乃人弟之典范,朕心甚慰。 靖王就是来玩儿的啊,这也要夸奖! 这事儿,一定是让太子心里极不痛快的。 接了圣旨,回到房中,容菀汐继续收拾行装。说道:“父皇也算是一碗水端平,升了太子的人,额外夸赞了你和靖王。” 宸王笑笑,在屋内缓缓踱步。半晌,低声叹了一声儿:“本王最讨厌的,就是父皇这一碗水端平。” 除了对老五之外,父皇对他们几个其实都差不多。即便心里对哪一个儿子是不满意的,不到必要的时候,也不会表露出来。即便对哪一个儿子是极其满意的…… 可是……有这个人的存在么? 他不认为父皇是极其满意哪一个皇子的。当然,那极不满意,也绝对没有到讨厌的程度,毕竟是自己儿子么。 如此看来,他说讨厌父皇这一碗水端平的作风,虽说只是指着这一件事儿而言,但到底还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他也想要做到纯孝,可父皇的态度,却一次次的冷了他的心。 他心里知道,他要敬父皇、爱父皇、孝父皇,可心里的微词,却是难免的。 前院儿,太子院落中。 正屋里,太子也在踱步。只是不是缓缓的,而是急促地。 太子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偶尔将拳头按在桌子上,很是愤怒。但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秦颖月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也是不敢出声儿。 接了圣旨,她就知道太子一定是恼怒的。虽然皇上升了太子的人,可却额外夸赞了那两个完全没必要夸赞的人。其实,若是个较真儿的人的话,完全可以将此认定为,这是在打太子的脸了。 而太子,恰恰就是那个较真儿的人。 “父皇这么做,真是让人寒心!”半晌,太子将双手重重按在桌子上,低声沉声道。 在这时候,秦颖月并没有劝说太子。而是到他身边去,一双柔荑轻轻按上了他的肩膀,轻声道:“妾身听着那圣旨,都觉得心寒,更何况是殿下您呢?” 太子顺着秦颖月的手,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道:“老三才是他的心头肉,本宫一直都知道!” 父皇虽说不得不将后宫大权交给母后这个当朝皇后,但实际上,除了年节等必须到母后宫里去的日子外,平时是不怎么去母后宫里的。虽说一应恩赏从没有落下,人前也是给足了母后体面,让母后和周家都挑不出错处来。但实际上,宫里头儿、朝堂上,谁不知道父皇最宠爱的是沈皇贵妃? 都半老徐娘了,父皇却仍旧每个月里都要在她的宫里留宿上三五夜。一个月才多少时间?整个后宫多少妃嫔?有的人一个月连一次都轮不上,可是她却这般细水长流的享受着父皇的恩宠。 那半老徐娘,指不定在父皇面前怎么吹枕边风儿呢。使得父皇爱屋及乌,对她儿子也是喜欢得很呢! 母后也真是的,就会玩弄权术,弄得父皇对她没了耐心,都不太爱听她说话。她自己倒好,在后宫里过着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什么也不用担心,只需握住她的权利就行了。可是他呢? 不知道在父皇身边帮衬着他也就算了,偏偏还对他各种要求。让他做这个、让他做那个。难道她以为,朝堂上的人,都是那些无知的后宫妒妇么?事情哪是那么好办的?父皇的欢心,哪儿是那么好讨的? “但到底他是庶出……妾身说一句不当说的话”,秦颖月缓缓道,“哪怕是皇上心里有废太子的心思,只要殿下您没有什么大错处,陛下是不能下这个旨意的。时日长了,到底是皇上先千秋万岁,还是殿下您先犯下过错,可就说不准了……以殿下的聪明机智,怎么可能会先犯错呢?殿下您说,妾身想的,有道理么?”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她必须要趁着太子正委屈着、正觉得全世界都遗弃他的时候,让太子感觉到,她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的。让他感觉到,她是一朵解语花儿,只有她,才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才敢陪着他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儿。 一旦太子对她有了绝对的依靠和信任,她距离太子妃的宝座,就只有半步之遥了。 那半步,就是太子自己意识到,不能娶皇上安排的人。或许那个人,会是皇上派来的细作呢。 但是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太子意识到,这可是个需要极其谨慎为之的事儿。做不好,她对太子的怂恿意图可就暴露了。太子是个自负的人,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算计。一旦她的野心、在她还不足以保护自己的时候就暴露出来,那么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所以这事儿很危险,要慢慢儿的去做,急不得。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颖月说这些,太子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听到这些后,反而觉得心里很舒坦。觉得有人能陪他说会儿话,能开解开解他、也能帮他分析一下局势。这样挺好的。要比听那些只会谄媚的美人儿们说话,舒服得多了。 难怪老三会这么喜欢她,秦颖月这女人,的确是有些胆色和识见的。 虽说没有容菀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一见便为之倾倒的淡然高贵的气度,但在女人中,秦颖月这样儿的,也的确而是一个难得的极品了。 “有什么不当说的?”太子拉着秦颖月坐在身边,笑道,“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本宫反而愿意听你说这些。爱姬,你且说说,就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博一信任 秦颖月一笑,并未如同先前那般,说“妾身不敢”之类的话。太子这么问她,显然是知道她敢发表看法、显然是知道她能看出些门道儿的。若是在这时候再装娇怯、再装守规矩,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妾身以为,当下的局势……不太妙。”秦颖月郑重道。 “怎么个不妙法儿?” “整治三淮河道的事儿,全都是殿下您的功劳。宸王来做什么了?原本来得就晚,来了也尽是游玩儿胡闹了,靖王来了之后,可是尤甚。殿下您想,陛下对三淮这边的事情,能真的毫不知情吗?这天下之事,只要是陛下想知道的,如何能逃得过陛下的眼睛呢?只怕陛下对这边的事,是了如指掌。可陛下却这般赞扬宸王,为的真的是打太子殿下您的脸么?妾身觉着,未必。” “闲来无事的,陛下忙着打您的脸做什么?妾身以为,陛下这么做,是在表明一个态度——重视宸王、偏爱宸王的态度。可陛下又为什么要表明这个态度呢?同样的道理,若是闲来无事,陛下没必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对某一个儿子的偏袒。所以这偏袒的意图是……妾身愚见,觉得这偏袒的意图,是有意扶植宸王上位,以图……废掉太子。” 秦颖月一番高谈阔论地说完,慌忙跪地:“妾身胆大妄言,求太子殿下恕罪!” “行了,快起吧,本宫都说了不会怪你。你若总是这般诚惶诚恐,本宫总要说让你起身的话,实在麻烦。”太子一抬手,让秦颖月起身。 “是。”秦颖月并不扭捏,痛快地起身。 而且,很自然地,又在太子身旁斜牵着身子坐下。 “殿下……”秦颖月轻声道,“如果陛下真的有这个意图,只怕这一次三淮一事,只是一个开端呢。” 太子眉头紧锁,半晌,道:“你是看得明白的。” 如今父皇扶持老三的意思愈发明显,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点父皇岂会不知?如果说父皇扶持老三的用意,是为了辅佐他这个太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父皇不是昏君,岂能做这样糊涂的事儿? 周家势力太大,父皇早已有铲除之意。 三淮一事,就是开端。 幸亏他聪明机警,先是抢夺了老三的督办之职;后又在整治河道的过程中毫无错处,使得老三抓不着把柄。不然哪,归朝之后,老三的风头岂不是更盛了? 即便在他做得如此谨慎无缺的情况下,只怕归朝之后,父皇也是要对老三好一番嘉奖的。 这朝中双龙对质的局面,在父皇的促进下,一定会愈发明显。 纷争已起,接下来,只能步步为营。 哪怕是走错了一步,都有万劫不复的风险。 前路艰险哪…… 太子转过头,看着秦颖月:“好在如果本宫败给了老三,你还有退路。本宫不至于连累了你。” 秦颖月故作一愣,随即忙噗通跪地,叩首道:“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鬼,生生死死都追随着殿下!殿下要是不信妾身,不如现在就处死妾身。妾身的忠魂会追随着殿下、时刻护佑着殿下。” 太子被她弄得有些烦:“行了行了,本宫不过开个玩笑,起吧!” “妾身不起。若殿下不信妾身,妾身宁愿长跪到死。”秦颖月决然道。 这是个好机会,不如放手一搏。 但她是绝对不会做无把握之事的。之所以想要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结果一定是好的。 如今太子身在三淮,身边儿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可说话儿、可谈心的人了,正是孤独无助的时候。在这时候,若放开了去做,她的“真心”,一定会给太子留下很深的印象儿。 可若回到京都城,有他那尊贵的地位摆着,下有身旁众多姬妾,上有未央宫中的生身母后,即便是遇到了挫折,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孤独无助。没有孤独无助之感,又岂有她的用武之地呢? “其实妾身一直都知道,殿下您之所以对妾身好,是因为……想要利用妾身来让宸王心里不舒服,妾身对殿下您而言,就只是用来向宸王炫耀的一个战利品罢了。可妾身却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觉着殿下总有一日会真的看到妾身的好,会真心对妾身好。” “本宫和你说真心,你信么?” “殿下万金之躯,殿下的真心,何其珍贵?岂是妾身有福气得到的?但妾身到底只是个女人,是女人,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所以即便妾身心底里是不信的……”秦颖月顿了下,“但只要殿下肯说,妾身愿意压抑住心底里的想法,愿意为了殿下,尝试一次相信。” “殿下……”秦颖月凄凄楚楚地抬头,眼含着泪,看着太子,“难道深宅之中、未央之中、皇家之中,就真的没有纯粹的爱吗……妾身是真心爱殿下的啊……可是妾身不敢太过明显地向殿下表达,殿下冤枉妾身心里还记着宸王、冤枉妾身在给自己找退路,妾身也不敢解释。妾身怕殿下觉着妾身说的是假话,怕殿下觉着妾身是在谄媚您,所以妾身不敢说,只能自己忍着……” “只能奢望着,有朝一日,殿下自己会感受到的……可这有朝一日,到底是多久之后呢?妾身等到人老珠黄了,不要紧,只要殿下觉得妾身对您有用,妾身就能见到殿下;妾身怕的只是,殿下身边儿没一个可说知心话儿的人,妾身是怕您自己苦着。” 秦颖月的眼泪儿已经流了下来:“明明有妾身在,明明可以为殿下分忧解难,可妾身却只能这么干看着,妾身舍不得……妾身常听人说,一人之力,哪怕可拔山兮,也终究是不堪一击的。可若二人之力,互相帮衬着、添补着,便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 凄然地低下了头:“妾身知道自己才疏学浅、身份低微,且又是女流之辈,是没资格站在殿下身后帮衬着的。可妾身又怕别人对殿下并非真心,又怕殿下着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道儿……“ “因而妾身只有斗胆为之,自不量力地以图能站在殿下身后。让殿下心有困惑的时候,一回头儿,身后就有一个可陪您说话儿的人;让殿下觉得疲倦的时候,只要稍稍向后靠一下,就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抚慰着您……” “殿下,您就信了妾身吧……妾身的心里,除了殿下之外,真的没有旁人啊……”秦颖月重重叩首于地,伏地不起。 原本听她这一通儿长篇大论,太子是烦的。只是因着见到她双眸含泪的可怜模样儿,忽然觉得挺好看的,觉着赏心悦目。心里虽然还有些烦,但也就忍着不说了,图个眼观享受。 没想到听她说着这些,越听越觉着颇有感触…… 是啊,他的身边,没个可信任的人。他是太子,所有人对他,都是巧笑奉承,可这些巧笑之中、奉承之中,有多少能是真的呢? 她说的那种情况,他不是不想要。谁不想遇到什么困惑的时候有人商量着、谁不想疲惫的时候有人抚慰着……可生在皇家,想要得到这些,是比登天还难的。因为你分不清楚,别人给你的建议,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你分不清楚,那抚慰着你的双手,指甲缝儿里,是不是藏着可入骨的毒药。 因为知道难以得到,久而久之,也就不奢望了。 今日秦颖月说的这些,可谓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可是她……是他可信任的人么? 他不觉得。 这女人很聪明。聪明的女人,用好了,是对付别人的利刃;用不好,就是自尽的白绫。 太子叹了一声儿,半晌,道:“起吧,本宫信你了。以后这种玩笑话,不再说就是了。” “多大点事儿呢,何必弄得哭哭啼啼的?” 秦颖月听太子虽然说了信她,但却仍旧是玩笑一般。却也并未坚持跪着,而是提着锦裙起身,恭敬地侧着身子站在太子身旁。低着头,抹着眼泪儿,不言不语的。 刚刚说了太多话,要是再出声儿,未免太子会觉得有些烦。若是让太子对她有了啰嗦和聒噪的印象儿,可是不妙。 屋里安静了半晌,没听到秦颖月继续说话,太子反而有些好奇。但却也没问什么。 “收拾收拾吧,明儿一早咱们就启程回去了。” “是”,秦颖月哽咽着,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儿,“妾身告退。” “嗯。”太子点点头。 秦颖月先回自己房中收拾去,想着晚膳后、或是明儿一早儿,再去给太子收拾。刚刚说了那些,是要给太子一个缓和的机会的。她不缠着他,他心内疑惑,反而会更加提起兴致来。 她知道今天这么做,结局一定是成功的。但这成功,所指的却并非是最终的胜利。想要彻彻底底地赢得太子的信任,岂是那么容易的?今日这一番诉衷肠,不过就是一个开胃菜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一封书信 但即便只是一个开胃菜,效果也是很显著的。以后上了主菜,若是太子吃得满意,再联想到这开胃菜来,便是对她的全盘“豪宴”彻底接受了。 只是这后续的主菜,该如何上来呢…… 她现在是只身一人,一切全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未免太无助了些。想要谋大事,只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岂能成功? 身边,还是要有些可为自己所用的人。 看来是该谋划着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 次日一早儿,容菀汐和宸王拜别了曲大人,便到曲府外头儿等着去了。 等太子和曲大人说完了体己的话儿,带着他的慧美人和一应随从出来了,也都上了马车、上了马,这才启程回都城去。 路过淮安之时,蔡升带着几个随从,在官道上下马跪地相迎。 “下官府上为三位殿下做了些糕饼和干果子,下官带了来,殿下们若是不嫌弃,便收了这些上不得台面儿的点心,路上或有肚饿的时候,也好稍作充饥之用。”见他们撩开车帘,蔡升恭恭敬敬地道。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哪!”宸王先跳下了马车,乐颠颠儿地往蔡升身前去了。 扶了蔡升起身,笑道:“蔡大人有心啦!” “应该的,应该的……”蔡升歉然道,“殿下们在淮安府的时候,下官也没尽到地主之谊,现下想来,心内惭愧得很哪!且又办事糊涂,给殿下们添了麻烦。幸得二位殿下宽宥,并未责怪下官。只是下官这心里……哎……偏偏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儿的东西。” “蔡大人……”宸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看起来是很随意的亲切之举,但眼神却是很有深意,“小小错误,大哥和父皇都不会放在心上哒。” 蔡升领会到了宸王让他放心的意思,只是惭愧地笑笑,便道:“殿下啊……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人请说。” “下官夫人,五日前携小女妙容,到京都城参选秀女去了。殿下也知道,下官最爱的,就是这个嫡出的女儿。如今她们这一去啊,下官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的,觉得有几句要紧的话儿,还没交代给女儿呢。” “不好好交代一番,下官心里实在难得安生。所以写了一封信,希望殿下能帮下官带到京都城去,派人送到长乐候府,交予小女。” “嗨,原来是这事儿啊!瞧你吞吞吐吐的,本王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拿来吧,回头儿本王让王妃亲自给你女儿送去!” “哎呦,那如何敢当呢……” “好了你快别啰嗦了。我们快些赶路,或者能在路上遇着你老婆孩儿呢!” 蔡升“嘿嘿”笑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来,双手递给了宸王。 宸王接了信,随手揣入到自己怀中,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本王一定帮你送到。” 在马车内伴着太子的秦颖月,轻轻放下了车帘。低声道:“殿下,那封信会不会有问题?” 太子没说话,仍旧看着宸王和蔡升那边。见他们没再说什么,而且蔡升的动作神情都没什么异常的。一直到宸王上了马车,太子才笑道:“蔡大人,有心啦……放心吧,你送来的点心,本宫一定会好好儿品尝的。” 亲自接了蔡升的随从奉上来的几盒点心,这才放下了车帘。 三位殿下都接了点心,蔡升恭敬退到官道一旁去,马车队伍缓缓前行…… 太子低声冷笑道:“蔡升这老小子,忙着用女儿攀皇亲呢!这一阵子,他们府里一定好一番周旋。指不定又想到了什么妙招儿,要传授给女儿。托老三带信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了那点心一眼,又叹道:“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哪,得想办法看看。” 后头儿宸王车内,宸王很坦然地打开了蔡升的这一封给女儿的信。 容菀汐看到,这封信封里头,还有一个信封儿。里头儿的这一个信封儿,是没有封口的。里头儿的信封里,有两封信。一封,写的是“妙容吾女”;另一封没写名字,只是一个类似于名单一样的东西。 宸王仔细看着…… 前头儿,太子的马车中。 “啧……”太子眉头紧锁,忽然意识到不妥。 若那信封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老三还能等着他以后去查看?刚回到马车里,一定忙不迭地看去了。 “停车!”太子忽然喊道。 “殿下……”秦颖月轻轻叫了一声儿。 太子愣了一下,又道:“没事了。” 他的车在前头儿,老三的车在后头儿,要是他现在停车下去找老三,就算老三真的在干什么,一定也忙着销毁证据,还能让他抓着? “殿下是要去……” “没事。”太子皱眉靠在了横榻上。 如果那东西有问题,能是什么?蔡升会放什么东西在信封儿里? 除了给宸王的密信之外,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若是给老三的密信,密信的内容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在找老三做周旋吧?让老三帮他女儿在翎王身边、或是在后宫里谋一个位置,以为他的官位做巩固。 这次的事情,父皇对蔡升的处罚虽然不重,但蔡升在父皇心里的好官声已经没了。若是蔡升再犯了什么事儿,宸王保他也保不住,头顶乌纱一定是要被摘掉的。蔡升不傻,还能不为保自己而做准备? 就目前为止而言,蔡升已经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他是没必要再弄什么手段以让他犯事儿的。在一个无用之人身上,何必浪费时间? 蔡大人哪,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分量了。 只是……难道蔡升真的会这么乖乖认输?三淮盐道可是一个敛财的肥差,就算蔡升打算就此放弃,老三会放弃么? 如果他们不放弃,还能在什么事情上做谋划? 想来想去,也就是他和曲福城害蔡升的事儿……难道蔡升给宸王的,是和那些害他的人有关的消息? 如果那工头儿和相关工人被老三找到了,岂不是要拿着这事儿,到父皇面前参他一本? 不行!必须要尽快派人通知了曲福城,将那些人转移了,免得落在老三手里! “小海……”太子掀开车帘,向一旁骑马的小厮张福海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殿下。” 太子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张福海点点头,应了下来。 但是却并未马上有所行动,而是依旧在太子车旁走着。 宸王车内,宸王看万了这些名单,就点燃了车内的烛灯,将这名单给烧了。 “记下来了?” 宸王点点头:“当然,本王是什么脑子?” “猪脑子呗。” “你才是猪脑子!”宸王推了下她的鼻子,给她做了个猪鼻子! “起开!怎么这么讨厌呢!”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 “只不过啊……”宸王言归正传,“其实记住了这些东西,也未必管用。” “这是什么名单?” 宸王笑笑,卖关子道:“等过一阵子你就知道啦!总之你男人在做一件大事,事成了,前头儿那位……” 宸王指了下前面,意思是——太子:“嘿嘿……得……” 宸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容菀汐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绝对轻不了。”宸王眸光深邃,眼中,透出一抹狠辣的神色。 容菀汐看了下桌子上放着的信封。将里面那个信封从大信封儿里拿了出来,将小桌子上的那封信装在信封儿里,趁着宸王点燃了烛灯,用蜡油将信封封好了,放到自己的包袱里去。 “爱妃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啊!真自觉!”宸王笑道。 “蔡小姐是铁了心要嫁给翎王了……”容菀汐整理着自己的包袱,看着信封上的“妙容亲启”,随口说道。 宸王眸光一暗,声音有些沉:“本王和你说话儿呢,你听见了么?” “听见啦”,容菀汐回身笑道,“殿下夸奖妾身,可妾身不好意思应呢!虽然妾身也觉得自己担得起那‘贤内助’三个字。” “你倒是不客气呢!”宸王也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 就算蔡小姐没这个嫁给翎王的本事,他也会让蔡小姐得偿所愿的。 免得他家里,总有人惦记着那个还没娶妻的黄金贵汉。防着他这么一个稀世珍宝不知道珍惜,却总想着那远在天边的,是何道理?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嘛,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有最爱的、有点儿爱的,喜欢的、有点儿喜欢的。但是女人呢?小小一个女人,心就那么丁点儿地方,干嘛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珍惜眼前人不就得了吗? 真是搞不懂,这小家伙儿到底拧巴个什么劲儿呢?为什么非要和她自己过不去? 掀开车帘看向前方,月儿就在前头儿的车里呢。 此刻,他可以很确定,眼前的,前方的,他都想要。 中午到了一个小驿站休息,用午膳。屋内仅有三张圆桌儿,主子们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用午膳,奴才们都在外头儿搭着的两个大凉棚下的圆桌旁用饭。只是这些奴才们中,少了一个人……张福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回京归府 太子的那些随从中,有没反应过来的,问了一句:“小海去哪儿了?怎么半天没过来吃饭?” “刚刚小海去拴马的时候,我看小海往树林儿那边去了。说是殿下的随身玉佩落在曲大人府里了,要他去取回来。” “哎呦,随身玉佩,那可不得了。” 宸王听着窗外传进来的话,连看一眼都不曾,只是嘴角含笑。 只是看着宸王的这个表情,容菀汐就知道,张福海的离开,一定和那一封书信有关。 刚刚的那名单,宸王没有给她看,她便是连一眼都没瞟。不知道那名单里的具体内容,容菀汐是想不到宸王的意图的。 心内好奇,上马车之后,问道:“那名单里到底是什么?” 宸王靠在软枕上,伸了个懒腰:“你猜。” “我懒得去细猜。而且我又不是活神仙,猜也猜不到”,容菀汐笑道,“应该是能抓住太子把柄的东西吧?我最多也就能猜到这个程度。” “是淮安河段的施工工人名单。几个当时在场的要紧的工人和他们的住址,家里要紧的人的身份,都在那里了。”宸王道。 容菀汐了然。 难怪宸王说,记下来也没什么用。因为太子会想到这一点的。什么地方最容易暴露,太子心里是很清楚的。那些工人们并非是太子的家将府兵,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一旦被人找着了,只要对方稍稍施加一些手段,他们就一定如实招来。但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也不是可行之举。 一旦杀了他们,只怕连对质都免了,只要有人揭发,皇上就会认定为是他所为。 “你该不会是……”想到这一点,容菀汐的身上一阵发寒。 宸王该不会是要杀了这些人吧? 宸王抬眼,看了容菀汐一眼:“如果活着也有用,只是稍微麻烦一点儿的话,我是不会让他们死的。你以为我杀人上瘾么?” “那倒不是……”容菀汐说得口不对心的。 宸王也看出了她是在敷衍,闭上了眼睛,午睡去了。 “张福海是去找曲福城派人让那些工匠转移,太子以为,这样一来咱们的人就找不到他们了。可是蔡升应该已经派人守住那些工匠了吧?” 容菀汐在敷衍了宸王一句之后,就去拿蔡大人送来的那些点心了,并没有看到宸王的反应,因而还和他闲聊呢。 分析道:“就算太子让他们转移,咱们也依旧会掌握到那些人的位置。这个位置,应该是最终的。太子自以为化解了危机,日后必然会松懈。而咱们也不必着急,只等到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那些人就行了。” 闲靠在横榻上的宸王,环抱着手臂,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猜不准本王的心思?原来最开始的时候,你在太后面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什么话?”容菀汐将干果装盘儿,递了一盘到宸王身旁去。 “具体什么话,本王怎么能记得清楚?”宸王伸了个懒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悠然道,“反正意思是就是说,本王并非生性恶。” “那不是假的啊,我本来也没觉得你生性恶。” 容菀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宸王有些生气了,完全没领会到宸王的意思。她刚刚正在收拾干果,心思完全不在宸王身上。虽说觉得宸王刚刚那问她真假的语气有些奇怪,在此情况下,却也没有必要细想。更何况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宸王就已经变为了正常的样子。 宸王笑笑,道:“也是,你本来也没这么觉得,是本王多想啦……” 她以为他狠,其实这本没什么的。因为他的确很狠。既然这是真的,为什么会不想让她这样认为?有毛病吗?还在脑海中将她的意思主动“升华”了一下,上升到她认为他本性为恶的程度,至于吗?怎么像个多愁善感、敏感多疑的深闺怨妇一般? 真是太可怕了…… “你干嘛呢?” 看到宸王自己忽然连连摇头,容菀汐很是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宸王随意摆了摆手,转过身,背对着容菀汐。 “有毛病啊……”容菀汐低估了一声儿,坐到一旁去,继续她没完成的绣花儿去了。 宸王又转过身来,向她挥了挥拳头。但是容菀汐低着头,还以为他又在换舒服姿势呢,根本没注意他。 十日二日之后的一早儿,回到京都城。 宸王在府中稍作安顿之后,便要进宫述职去。容菀汐想着,太后和皇贵妃一定正想要知道这一路的情况呢,便主动要求了和宸王一起进宫去。 “你先去皇祖母和母妃那儿,回头儿本王问了奴才们你在哪儿,就去找你。”宸王摇着从她那里剥夺来的蓝冰玉面扇,安排道。 “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在太后和母妃面前说你的坏话儿的”,容菀汐笑道,“你就只管忙你自己的,不用急着过来看着我。” “那怎么行?还是要亲自看着了,才能放心。” 刚出了昭德院的院门儿,就见薄馨兰带着她的丫鬟往这边来。仍旧是穿着老气横秋的颜色,走路极其端庄沉稳,不紧不慢儿的。即便是看着了他们出来,却是仍旧没有快步跑过来,只是施了一礼,稍微快步一些,到得近前。 “馨兰,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我们要去宫里呢。”宸王笑道。 “妾身听府里的人说,殿下和娘娘回来了,特来请安。看到殿下和娘娘都安好,妾身就放心了。不叨扰殿下和娘娘进宫去。”薄美人只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一丁点儿失落的样子都没有。目光也没有刻意在宸王身上多做停留。 “好,天气热,你快回去歇着吧。”宸王道。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向宸王和容菀汐再施一礼,道了声儿:“妾身告退。” 看着薄馨兰的背影儿,宸王感叹道:“府里的这些姬妾们哪,也就只有馨兰最关心本王。” “人家看都没多看你一眼,只是过来尽礼数而已。你少自恋了!”容菀汐打击他。 “你不懂”,宸王却是很肯定,“馨兰为人腼腆,所有感情儿都藏在心里,不会表露出来。” 正说着,只见齐姑娘、闵姑娘正往这边儿来…… “哼哼……”宸王得意起来,“其实府里在乎本王的姬妾还是很多的!” 正了正衣袍,自己贱特特地迎了上去:“两位爱姬……这几个月可都好?本王都想你们了!” “咦……”容菀汐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 又和这两人寒暄了一番,还没等这两人说告退呢,又见一个穿着一身水蓝色罗裙的美人儿正往这边走来,是冯美人儿。 容菀汐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估计等下还会有赵姑娘和刘美人、或许还会有柳美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挪到泾渭那边去? 果然,没几句话儿的功夫,见刘美人和赵姑娘过来了,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身白衣、冷出了新高度的柳美人。 依次寒暄了一番,容菀汐笑得亲热,但心底里是无奈得很,烦得很。宸王却是不烦,而是乐在其中,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儿,在每个姬妾身上都揩了油。捏捏脸啦、掐一下屁股啦、直接按一按胸啦……就连刘美人都不放过,还要在人家小姑娘的脸上啄一下。 可把他给乐坏了! 逍遥完了,乐呵呵地挥着手,把她们给送走了。只留下在她身后的容菀汐,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走吧爱妃!”看着这些美人儿们五彩缤纷的背影,宸王乐得和不拢嘴儿,回身在容菀汐的脸上捏了一下。 容菀汐用手背扫了扫自己的脸,一脸嫌弃:“你之前不是还说看着头疼呢吗?现在怎么又喜欢得不得了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之前天天看着她们,本王自然厌烦。但现在呢,已经许久没见着她们了,心里是想得很哪!” 宸王笑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这一阵子就天天看着爱妃你了,疲劳嘛!” “看烦了啊?”容菀汐推开了他,“那你就别看!谁也不是非要让你看!” 每天陪着他,她还没说烦呢,他倒先说起来了!这是何道理? 宜兰院中。 薄美人眉头紧锁。 “从前若是夫人去给殿下请安,刚好遇着殿下要进宫去见太后,都会带着夫人一道儿去的。今儿殿下却是连提都没提。”冬雪道。 瞧着自家主子是为这事儿发愁呢,因而主动说起来,让自家主子能抒一抒心内的憋闷。 “现下有王妃陪着他呢,哪儿能想得到我这个位份低微的美人呢?便是到了太后那里,也是难免尴尬。太后自然还是要对人家的正经孙媳妇儿好的,我不过是一方侍妾罢了……”薄美人叹道。 容菀汐如此聪明,不论什么地方,就是不出错儿。若她是太后,也会喜欢这样出身好、会行事儿的孙媳妇儿的吧? 有这么一个好孙媳在,太后会很快忘了她的。 没了太后的扶持,又没有殿下的格外恩宠,日后在王府中,还有她的地位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宫中请安 “都是王妃拦了夫人的路!如果没有王妃,只要夫人有子,太后是一定会提拔夫人做王妃的!奴婢想着,都替夫人叫屈呢!” 薄美人叹了一声,原本紧锁的眉心,又皱得更深了些…… “没关系……”薄馨兰道,“咱们要沉得住气,来日方长……听说陛下已经召翎王回京,估摸着,这一两日一定能到。不然九月十五就是秀女大选,岂不是要错过了?只要翎王回京,咱们就有可行事儿的机会……” “是啊……”冬雪低声道,“若是王妃娘娘德行有失,殿下一怒,或许会休了王妃的。” 薄馨兰摇摇头:“不至于到这么严重的程度,甚至于殿下根本都不会张扬。但心底里,与容菀汐的嫌隙一定定下了。接下来,就要看我的肚子了……能否争气……” 平时殿下在府里,对她的宠爱并不算多。但几个月未见,这老人儿,乍一见之下,也变成新人儿了。 “冬雪,你附耳过来。”薄馨兰向冬雪勾了勾手指,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番。 “是,奴婢这就去办。”冬雪听罢,痛快地应了一声儿。 薄馨兰拿了银票给她,嘱咐道:“一旦出了王府,就找个地方换上男装,千万别让人认出了你。出府的时候,要躲避着人儿,尽量别让别人瞧着了。若有人瞧着你,就说你出去给自己买胭脂,明白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很谨慎的。”冬雪道。 薄美人点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二人是同一批入宫的良家子,其实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太后指了你给我做陪嫁,一起到王府里来,凭你的聪明,现在在宫里,一定已经做了管事儿的大宫女儿了。” “可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的。我只能把对你的这一份亏欠,放在心里。如今你我也只有一心共谋,拼出一条出路来。你放心,一旦我在王府里有了绝对安稳的地位,绝不会亏待你。” “夫人天生富贵命,奴婢就是天生服侍人的命。夫人有做娘娘主子的造化,可是奴婢没有。能服侍夫人,就是奴婢的造化了。奴婢只愿一生追随夫人左右、服侍夫人,其他的别无所求。”冬雪道。 薄馨兰感念地拉着她的手:“能得到你这样得力又懂事儿的丫鬟服侍,也是我的造化呀。” “夫人折煞奴婢了。”冬雪道。 “好了,这话儿不说了,咱们都放在心里就是了,你快去吧。”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去办主子交代给她的事情去了。 同样都是良家子,可是她没有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姑奶奶,人家做主子夫人,她就只能给人家做奴婢。这是命,事已至此,抱怨是无用的。就算当时是薄馨兰向太后要了她、太后这才定了她为陪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她还能因此而怪上薄馨兰不成? 其实在宫里做奴婢,也未必有现在的日子过得舒坦。薄馨兰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平日里并不摆主子的架子。而且王府里日子清闲,烦心的事情也不多,是比宫里好存活的。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不至于遭祸。 如今她和薄馨兰是栓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虽说不至于一荣俱荣,但一损,一定俱损。如果有一日薄馨兰遭祸了,她这个伺候过薄馨兰的人,即便不被逐出王府去,也一定不会得到重用,只能去做低等丫头。低等丫头和平民百姓的日子,都是不好过的。所以她只能赌准了薄馨兰,一心帮着她谋事。 若是事成之后,薄馨兰真能厚待她,再加上她稍有姿色的容貌和并不蠢笨的脑子,即便不会飞黄腾达,做主子的机会还是有的。 人的命是天注定,但是事,却是人谋的。 …… 宸王去御书房见皇上去了,容菀汐先去了太后那里。 闲说了几句话儿,容菀汐能察觉得到,太后是不太高兴的。 “听说老三在淮滨府里收了一个舞姬,后来那舞姬不顺他的意,暴毙了?” 太后说得委婉,说的是“不顺他的意、暴毙了”,可这意思是很明显的,是因为不顺他的意,被他给杀了。 即便宸王没有特意交代她什么,容菀汐也能料到宸王先是让人以为青萝死了、却又留青萝活着的具体用意。他是用来将太子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而已。 “这人,是太子殿下送给宸王殿下的”,容菀汐面含微笑,缓缓道,“对于这个礼物的接受与否、接受之后怎样用,都是殿下自己在做决断。儿臣是殿下的妻,当殿下的决断很正确的时候,儿臣是不好多说什么、多问什么的。所以这事儿的具体情况,妾身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可以肯定,结果一定是好的。” 太后斜倚在主位上,静了半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老三现在所受的骂名,只是暂时的?这不领兄长赠礼之情、滥杀成性的罪名,可不是好担当的。” “殿下是成大事之人,担得起这些诋毁。”容菀汐颔首缓缓道。 如今的局势,只要是明眼儿人,都能看出一二。在太后面前,她就不必装看不懂了。话挑到这种程度,大家是都心知肚明的。太后绝对不会再问下去。 果然,太后只是沉默了半晌,便笑道:“要真是个不懂事儿的,生死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只是苦了老三啦……” 容菀汐看到,太后身旁的薄嬷嬷,眸光闪了一下儿。她的侄孙女儿,可也只是个侍妾呢。 太后听出了这是宸王的一个局,自然不会给她扣上一个规劝不力的罪名。接下来问她的,不过是这一路上的经历。容菀汐将有人把她当做富贵人家的少爷掳走劫财、又被崇阳剑阁的人救下的事情说了,太后听出了宸王贪玩儿,笑道:“老三的鬼主意最多。” 又说了分开之赶路之时,宸王遇到了刺客的事儿。只是说的不过都是表面发生的,“那刺客先是招认了是镇国公府的人,殿下就带他们见了太子,太子说移交公堂,到了公堂之后,这些人又咬定了是血煞盟的人。后来大半夜的,有人劫狱,劫走了这些人。蔡大人派人去追,结果只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没有一句定论,只是如实禀报而已。 太后自然能从这些话语里,听出这件事情所指向的人。但太后却也是不会表露出什么来的,就只是听听而已。对事情有一个了解,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什么应对。 将该禀报的都禀报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容菀汐便不再这里多留,只是闲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到了漪澜宫那边,少不了要把在慈宁宫说的话都重复一遍。 正在漪澜宫里陪皇贵妃说话儿,正说到那些匪徒被发现死在郊外的时候,一身紫色华服的宸王,就摇着他手中的那张扬的蓝冰玉扇子进了屋。 “你们聊什么呢?怎么看起来如此沉重?” “岂能不沉重?快,快过来让母妃瞧瞧!可伤着哪儿了没有?”皇贵妃说让宸王过来却是自己起身,到宸王面前去了,仔细地查看着。 容菀汐也起身,等到皇贵妃查看一番,坐下了,这才落座。 “母妃,儿臣我吉人自有天相,岂能被那几个小喽啰给伤着了?”宸王悠然地在容菀汐身旁坐下,摇着他那张扬的折扇,好不惬意。 “呦,你这扇子……怎么像是女人用的东西?”皇贵妃诧异道,“母妃瞧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好像是……” “就是哪!这就是皇祖母的好东西。皇祖母将这东西赐给了菀汐,儿子瞧着好看,就要过来玩玩儿!” “竟胡闹,这是女人用的东西。”皇贵妃正色道。 宸王道:“这又没写着女子专用?而且也没绣着花儿,就是小了一点儿,但是风凉够用啊!母妃,不要那么严肃嘛!反正菀汐也舍不得用,放着多可惜啊!” “你可仔细着些,不要弄坏了,不然你皇祖母可要不高兴了。”被宸王这么一哄,皇贵妃只是笑笑,不再责怪他。 皇贵妃留她们在宫里用了午膳,出了漪澜宫,有毓秀宫的宫女儿在门口儿等着。见他们出来了,施礼道:“我家娘娘请殿下和王妃娘娘到宫里去说说话儿。” “哦……本王记着,你是毓秀宫里的凝香。”宸王笑道。 “殿下好记性,奴婢正是凝香。” 容菀汐看了看这宫女儿面容,觉得她颇有姿色,要比敬敏更好看些。难怪宸王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走吧,我们去姨母宫里坐坐!”宸王招呼容菀汐道。 “宫里可还有什么人儿吗?就请了本王和王妃?”走在永巷里,宸王问凝香。 “只有殿下和王妃娘娘。翎王殿下今儿下午会回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翎王殿下回来啊,一定是先来我们娘娘宫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昭仪殿内 听到翎王要回来,容菀汐和宸王都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这一次蔡家小姐来京都城参选秀女,其实就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长乐候夫人那边,一定早就和太后那边通好气儿了,已经将蔡家小姐甘愿为妾的意思告诉给了太后。 原本太后和皇上就属意蔡家小姐,如今再听了蔡家小姐如此识大体,岂不是更加坚定了要促成此事的决心?翎王自己的意向,其实是不重要的。 他说不会娶蔡家小姐为妻,但是若太后将蔡小姐指给他做侍妾,他总不能再推诿了吧?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侍妾和家里的摆设是一样的,多一件少一件,都没什么要紧的。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惠昭仪叫他们去宫里,是何用意?总不能真的只是关心一下她的外甥吧? 在这未央宫里啊,真正淡泊不问世事的人,是完全不存在的。只要身在这个洪流之中,就少不了要被其中的污泥所侵染,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少侵染到这些污泥,而做出一些必要的挣扎。 也正因为如此,惠昭仪的恬淡温润才显得弥足珍贵,但这一份珍贵的性情,也只是相对而言而已,并非是放在任何事情上都管用的绝对论断。 进了毓秀宫,屋内并未设主位和客位,而是放了一张圆桌儿,上面摆着各色点心。倒像是他们在漪澜宫里用膳的样子一般。 听到他们来了,惠昭仪从内室里走出,笑道:“你们应该是忙着回去歇着的吧?姨母心急,非要叫你们过来。快别客套了,坐下吧,尝尝姨母宫里的瓜果和点心。” 容菀汐和宸王都向惠昭仪施了礼,也不过分客气疏远着,很自然地在圆桌旁坐了。 惠昭仪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倒像普通人家的晚辈和长辈坐在饭桌旁聊家常一般。 桌子上摆着用冰块儿冰过的西瓜,在初秋晌午干热的空气里,滋滋地冒着凉气。 西瓜的块儿切得有些大,惠昭仪亲自拿刀将其改小了一些,递给了容菀汐和宸王一人一块儿,笑道:“她们用冰块儿冰了一上午了,你们来之前啊,刚切好的时候,本宫尝了一块儿,又清凉又甘甜。” 容菀汐咬了个尖儿,待到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尽了,方笑道:“真甜哪!比我们在三淮那边吃到的西瓜都甜。” “是吧?借着你母妃的光儿,姨母宫里啊,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惠昭仪笑道。 惠昭仪借容菀汐的话儿,问了些关于三淮的事儿,听了些他们的路上见闻。听到宸王说起淮安府的青楼酒肆的文雅名字来,便借机道:“前一阵子你二哥来信,说是去淮安府找你玩儿去了。蔡大人还请你们吃酒宴、听淮戏。他说那淮戏唱得啊,可正宗了呢,和咱们这边的淮戏班子可不一样儿。” “那些到外地唱戏的啊,都是在本地里混不下去的。若是这戏班子在本地就很叫座,谁愿意跋山涉水地走这么远哪?”宸王笑道,“只可惜呀,父皇他老人家懒惰得很呢,不愿意出去游玩儿,害得姨母也没有大饱耳福的机会。” “是啊,还是那些生在江淮一带的姑娘们有耳福啊!像是我们这种生在京都、长在京都城的女人家啊,怕是一辈子也没福气听到这正宗的淮戏呢……对了,听说那日蔡大人宴请你们,蔡小姐也在场?” 宸王点点头:“是蔡家的嫡出小姐蔡妙容,和蔡夫人赵氏一起陪着我们的。” 听到惠昭仪这么问,宸王和容菀汐都没表现出什么尴尬的表情来,因为这问题,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的。 惠昭仪应该是得到了蔡家小姐进京参选秀女的消息,或者更进一步,是直接听说了蔡小姐有意给翎王做妾。因为觉得从翎王那里了解来的,太过片面,便找了他们过来询问。想要了解一下这蔡家小姐的品貌和德行,到底如何。 “前一阵子,太后和陛下都有意要将蔡家小姐指给你二哥为妻。你二哥去淮安哪,找你玩儿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想要见一见这蔡家小姐。可是一看之下,却并不是那么满意。” 惠昭仪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和他们很自然地说起这件事情来。就好像完全忘了容菀汐和翎王的过往了一般。 “本宫将你们二哥的意思,告诉给了陛下。陛下一听,也就没有促成这段姻缘的意思了。毕竟官家小姐很多,咱们可选择的余地还是很多的。可是近日,听蔡小姐已经来京都城参选秀女了,不知怎么的,太后又有了要将蔡小姐指给你们二哥的意思。” “只不过碍于蔡大人提官未成,以他如今的官位,攀皇亲有些低了。太后的意思是,让蔡小姐给你们二哥做妾。昨儿她姨母带她进宫拜见了太后,太后说她是极好的。可你们二哥却说她不好,姨母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话了。你们是见过蔡小姐的,你们觉着,这位蔡小姐怎么样?” “这个么……”宸王尴尬道,“姨母,外甥一个大男人,怎好品评哪?要看,也就只能从容貌上来看了!要是单从容貌上来看啊,倒是个美人儿呢!” “菀汐,你瞧着,这位蔡小姐的品性怎么样?”惠昭仪问得十分自然。 见惠昭仪如此自然坦荡,容菀汐也不好扭捏什么,只好大方评价道:“我觉得品性也好,是个极大方端庄的大家闺秀,言谈举止都很不错。” “若是让她给你二哥做妾,你觉得怎样?可是那种爱生事儿的人?”惠昭仪直接问道。 这一次,容菀汐是不能直接回答的。不管她和翎王有没有那段过往,她都不能直接回答。于身份而言,她是翎王的弟媳,岂能对兄长的婚事如此直接的品评?于情理而言,她和翎王有过往,大家都清楚,是更应该避嫌的。 “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爱生事儿的人。但人家不都说么,我们女人的心思呀,是最看不透的。所以这适不适合、婚后怎样的事儿,我看蔡小姐自己都未必清楚,我们又怎么能断定明白呢?” 惠昭仪笑笑,心想菀汐果然是个聪明丫头,是一丁点儿错处都不能让她自己出的。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聪明就能躲得了的。 太后和姐姐都有了授意,摆明了是要逼着菀汐明着表态。刚刚她用一句话稍稍试探一下,菀汐都这般避讳着,只怕一会儿提到那直接的要求之时,菀汐会更为难吧? 其实她是不愿意让菀汐为难的,大家和和气气的,相安无事就好,何必要弄得彼此尴尬? 但太后和姐姐的压力摆在头顶,也是由不得她再自在下去了。 “太后的意思是,让本宫去长乐候府亲自瞧瞧蔡小姐。但碍于本宫的身份不便,想着你刚从三淮那边回来,和蔡小姐、蔡夫人都是有些交情的。若以你的身份去拜会,本宫不露身份的跟着你,应该是无妨的…… 太后刚刚都和你说了吧?让你带本宫去。” “太后不曾提起”,容菀汐道,“但若姨母有此意,我带着姨母去就是。” 惠昭仪是知道太后没有提起的、姐姐也一定不会和容菀汐提起,她们要看的,是容菀汐自己的意思,岂能用命令压着她? 她们要看看容菀汐的态度,这是其一。其二,只有容菀汐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翎儿才会心灰意冷,才会答应收了蔡小姐。不然只怕又要弄出乱子来。 她们逼着菀汐、逼着她、逼着翎儿,为的不过就是皇家的脸面。人的感情,在皇家脸面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可他们身在皇家,逃脱不得、挣扎不得、只能妥协。 “刚好蔡大人托我家殿下转交一封书信给蔡小姐,我家殿下是男人,不方便去求见,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既然受人之托,也不好耽搁着,不如明日上午,姨母就和我去见蔡小姐?太后苦心,想着还是让娘娘亲自见一见这未来的儿媳妇儿,才能放心。” 容菀汐看出了惠昭仪有些为难,不愿意向她提出这个要求来。所以才直接说明了,这是太后的意思。因而没等惠昭仪进一步说什么,就主动将这件事情落实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掺合的,但是惠昭仪不敢在太后并无此意的情况下、便搬出太后来,所以这事儿,一定是太后的授意无疑。她不愿意搀和,不代表宫里的人能允许她得安生。必须要让她表个态才行。 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后一定和惠昭仪说了,不能挑明了此事是由她授意的。 “哎呦……你瞧本宫这记性儿!和你们说话儿说得开心,竟然连太后的嘱咐都忘了。太后不想给你压力,让我不要告诉你这是她的意思。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问你呢?本宫真是糊涂了!” 没必要再说别的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改日容菀汐见了太后,是一定不会和太后捅破这件事儿的。菀汐是个聪明人,没必要特意嘱咐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雨露均沾 谁都不好做得太明显,因而在惠昭仪提出了这个要求、容菀汐应下来之后,又将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又很亲近地闲聊了一会儿,容菀汐这才和宸王告辞离开。 真是巧了……刚走到毓秀宫的门口儿,就见翎王迎面而来。 “二哥!”宸王很热情地迎了上去,给了翎王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真巧啊,三弟也在这儿!”翎王笑道。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好心情儿,这笑容也是勉强得很呢。 “殿下。”容菀汐施了一礼。 翎王看着她,半晌,却只是淡淡点头:“见过母妃了?” “姨母想要听一下我们这一路上的趣闻,便叫了妾身和殿下来毓秀宫。妾身同殿下一起,陪着姨母说了好一会儿话了。殿下快进去吧,姨母刚刚还念叨你来着。” 翎王听出了她是有意纠正了身份,强调那是她的“姨母”,随着老三叫的。 “好,本王先进去……三弟,这一次回来,逗留的时间长一些,过几日找你喝酒!” “好说!二哥可别忘了!” 宸王说着,拉着容菀汐的手,向翎王摇手道:“或许是喜酒哪!哈哈……弟弟先走啦!二哥可要记得来找我呀!叫上老四和两个小丫头一起,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说话儿就说话吧,摇手就摇手,为什么要用攥着她的那只手去摇?像是炫耀什么似的! 容菀汐很不想配合他的炫耀,几次想要将她的手抽回来,可是都不管用,拗不过他。 直到转身之后,翎王才松开了她的手。可是更夸张了,竟然搂住了她的腰。 “你干嘛?”容菀汐恼了,一连怒意地瞪着他,低声道。 “我在帮你啊!”宸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之后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一句! 此时,从翎王的角度看来,老三正在亲菀汐呢…… “你起开!”容菀汐躲开了身子,跑远了。 看在翎王眼里,却是他们在嬉戏。 “哈哈……”宸王开怀大笑。 随意地回身看了一眼,忽然发现翎王还在似的,笑道:“女人哪,就是害羞!太腼腆了!” “菀汐……你等等我啊……”追了上去。 看着他们嬉戏的背影,翎王眉头紧锁,一声重重的叹息。 “儿啊……怎么不进屋去?”惠昭仪站在翎王身后,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翎王并未察觉到母妃已经到他身旁了,忙收起了哀伤的神色,回身笑道:“老三就是贪玩儿,在宫里也不知道收敛一下,这般大呼小叫的。” …… 回到府中,宸王只在容菀汐的院子里待了片刻,逗了逗雪绒,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了不用等他吃晚饭。 容菀汐只是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原本也没想等你”。 但这一次看着他走了,却是轻松不起来…… 晚间,有靳嬷嬷手底下的小丫头蜜儿来报,说是:“殿下在冯美人处歇下了,嬷嬷已经记了档。” 容菀汐只道了声儿,“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 但蜜儿却继续道:“殿下下午去看了齐姑娘礼、又在闵姑娘的院子里用了晚膳,只是都没有逗留到一个小时。嬷嬷说,殿下刚回来,谨慎起见,还是将这两件事儿也记下了。” “知道了,你去告诉靳嬷嬷,说她有心了,做得很好。”容菀汐道。 不到一个小时,也足够宸王和她们玩儿一会儿了吧? 三淮之行,原本以为的逍遥日子,却变成了苦行僧的生活。风北宸这一阵子憋得慌呢,刚回府里,到了这任他自在的温柔乡之中,岂能不好好去释放一番?只是这好色的名声儿,真不是白担的的啊!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儿,就已经换了三个地方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真不能低估了宸王的身体状况。所以靳嬷嬷将齐姑娘和闵姑娘这两处也记下来,的确是明智之举,可见对她家主子的了解。 宜兰院中。 院门紧闭、房门紧闭。 薄馨兰和冬雪围坐在圆桌旁,正在调配一种香料。 “夫人,这东西真的靠谱吗?” “靠谱”,薄馨兰很肯定,“这是我哥哥打听了好多人,在一个小村里的跛脚老婆婆那里问得的。哥哥办事儿很稳妥,从去年开始做行商,走南闯北的,没少长见识。既然问得了这东西,便是不会错的……” 薄馨兰压低了声音:“听说那老婆婆曾经是大城镇的青楼里做工,姑娘们用的什么方子,她都懂得。还有那求子的,也是准得很呢。据说有一个为了嫁给富贾做妾的姑娘,只用了两次,就怀上了一个男孩儿。” “啊?这么神哪!”冬雪低声道,“奴婢可是把夫人要的药材都买到了,若是咱们调配得当,夫人有孕,岂不是指日可待吗?” “但是也急不得”,薄馨兰倒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家用了一两次就见效,可放在我身上,却是未必一定管用的。但有聊胜于无,总是一种寄托吧。一次不行、两次不行、三次四次五次……或许就成了。” 只是……她能不能得到殿下三五次的恩宠呢? 府里的鞠大夫如此忠心、医术如此高明,想要假孕,是行不通的。所以必须要真的怀孕才行。 可这真怀孕,也不是她想有就能有的。有了这能做促进的东西,也要殿下到她这里来才行啊。 殿下今儿刚回来,就去了齐姑娘、闵姑娘那里,晚上更是在冯雅意的院子里住下了。若是殿下有依次轮一遍儿的心思,那敢情儿好。估计明晚也该轮到她这里了。怕就怕,殿下并没有这个依次轮一遍的心思,只是忽然想起了她们三个,便去她们的院子里宠幸了。而等到响起其他人,又不知道要过了多少日子呢。 没有机会,就只能创造机会了。 按照娘家托人送来的方子上的内容,配好了香料。又和冬雪一起,将那些买来的药材捣碎了,按照方子上的分量混合在一起,当做平日里的养生药丸儿来用。 除此之外,里屋的梳妆台上,还有她让冬雪去买来的衣裳。 平日里她总是穿得端庄,让人看起来有些沉闷。殿下看惯了她这样儿的打扮,偶尔看到了她穿有风情的衣服,一定会觉得眼前一亮。 只等殿下过来了,但愿能一举成功。 香来院。 卢采曦气得梳妆台上的钗环全部都扫了下去,趴在梳妆台上大哭了起来! 秋燕在一旁看着,秉着言多必失的原则,闭口不言,就由着她发疯。反正她发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殿下去别人那里,有时候她还能强撑着淡然,保持着风度,但有时候,就会这么忽然发疯。 之前的一两次,她还会劝说。但每一次劝说,卢采曦就会把气都撒在她的身上,不是踢就是打的,说她晦气。后来她索性装哑巴。有时候卢采曦自己哭完一通儿就算了,有时候也会骂她。劝是一定会挨骂的,不劝是偶尔会挨骂,自然是不劝比较好。 卢采曦自己哭了一会儿,起身,看着铜镜儿,擦了擦脸。 她长得哪里比那齐月灵和闵红媚差?哪里比那冯雅意差?怎么一路上都没怎么碰她,刚回来,就到她们那里去了,难道就这么想吗? 再这样下去,她那专房的恩宠,什么时候能恢复呢?再这样下去,殿下会不会忘了她了? 见卢采曦起来了,秋燕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钗环收拾,轻悄悄地捡起来,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你这贱蹄子!懒得要死!刚才干什么去了?刚掉在地上的时候,你就该去捡,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卢采曦气道。 秋燕慌忙跪地,带着哭腔儿道:“夫人恕罪,奴婢是怕吵着了夫人,所以刚刚才没捡的!奴婢怎么敢对夫人不敬呢?夫人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 “一看你就是心虚!要是心里没鬼,你让我恕你什么罪?” 秋燕无语,只能闭嘴,跪地不敢起来。 “行了,起吧”,卢采曦觉得心烦,起身到床上去了,“都收拾好了!”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狠狠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想个法子才是……可到底有什么法子可用呢…… 清晨醒来,看到宸王不在身旁,容菀汐的心里,有些很奇怪的空落感。 而且其实昨晚睡得很不踏实。 可能是这一阵子习惯了身旁有这么一个活物儿了。就算养一只小猫小狗,它忽然不见了,你也会不习惯的。看了在她的鞋子上蹭着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眼,笑道:“是吧,小东西?” “小姐,是什么呀?”在一旁侍立着的初夏有些好奇。 “没什么。你们坐下吃吧,宸王今天不会回来用早饭了。”容菀汐道。 初夏和知秋同时摇头:“还是算了吧。” 知秋道:“谁知道殿下会不会忽然出现呢?反正现在不比在咱们自己家里了,奴婢们只能收敛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婆媳相见 容菀汐笑笑:“也是,是不比在自己家里了。” 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自己用早膳,是不会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的,可现在呢?脑子有毛病了么? 用过早膳,依旧没有见着宸王的人影儿。估计宸王是直接在冯美人那里用了早膳,上朝去了。 今天约好了要和惠昭仪一起去长乐候府,惠昭仪会乔装出宫,到府上来找她。 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就听到卓酒来通传:“娘娘,有一位沈夫人,说是和您约好了的,要进府里来。让她进来吗?” “我这就亲自去接。”容菀汐放下了书,向窗外喊道。 言罢,起身向院外快步而去。吩咐卓酒道:“你先跑了去接沈夫人往这边来,我去迎她。” “好嘞!”小海应了一声儿,忙向前院儿跑去了。 冬雪从厨院里取了东西回来,正走到芙蕖这边,见卓酒急匆匆地往外跑。问道:“卓酒,你这是去干什么呀?” “有人来拜访娘娘,我去将人迎进来。”卓酒道。 “什么人哪?娘家人吗?” “一位沈夫人!我不和你说了哈!”卓酒急匆匆往外跑,哪有心思和她啰嗦啊。 冬雪好奇着往回走,没走出多远,见容菀汐也正往这边走呢,脚步有些快,看起来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娘娘。”冬雪施了一礼。 “姑娘这是去厨院了吗?”容菀汐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问道。 “回娘娘,是。” 容菀汐笑道:“免礼吧。” 说完,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往门外走。 没人看着的时候,匆忙一些是可以的。但在有人看着的情况下,未免让有心之人多提起了注意,还是小心些为好。 走到假山处,便见到穿着一身青色锦裙、官家夫人打扮的惠昭仪正往芙蕖这边走来。 容菀汐迎上前去,施礼道:“姨母。” “快快请起。”惠昭仪扶起了她。 “还是老三刚刚开宅建府的时候,本宫随着姐姐过来瞧了一回,这些年过去了,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像一切刚刚落成之时那般规整呢!可见府里的人很得力,将府里保养得极好的。” 两人说笑着,往昭德院那边去了。惠昭仪登门,怎样也要请她到院子里坐上片刻,才能出门去办事儿,不然岂不是不合乎礼数? 昭德院附近是两处空着没有人住着的院子,冬雪躲在其中一处的院墙外,见容菀汐和那位贵妇人进了院子,也不敢多留,急匆匆回去了。 “夫人,奴婢刚刚见着,有个贵妇人来见王妃娘娘。可这位贵妇人和王妃见着了,却不是向王妃施礼,而是王妃向她施礼,她免了的。奴婢听着王妃叫她姨母。即便是王妃的姨母,见着王妃,按照礼数,也是该施礼的啊。奴婢觉着,这事儿有些奇怪呢。” 薄馨兰秀眉微蹙,道:“的确是有些奇怪。别说只是个姨母,就是容菀汐她娘还活着,今日到王府里来,刚见着容菀汐,也是要先向她施礼的。除非这位贵妇人的身份,要比容菀汐这个宸王妃还要尊贵。当下风国之中,比容菀汐的身份还尊贵的,也就只有太子妃、领王妃和皇上的妃子了。可太子妃和翎王妃还都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而且年龄上也对不上”,冬雪道,“奴婢瞧着,这位贵妇人不过三十多岁吧。难道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且容菀汐又叫姨母……容家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嫁入皇家。她是随着宸王叫的,这人应该是惠昭仪,翎王的生母。不然宫里也没有其他人能让宸王如此抬举,叫一声姨母的。” “惠昭仪来找王妃,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可热闹了啊!”冬雪道。 但是薄馨兰却摇摇头:“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什么文章。我想这事儿,殿下是一定知道的。容菀汐有几个胆子,敢私下会见惠昭仪?更何况如果宫里人没有人准许,惠昭仪敢擅自出宫么?这事儿,在宫里,一定有皇上和太后知晓;在咱们王府里,一定有宸王知晓。所以咱们看着了,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冬雪点头,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全。奴婢还以为有了大发现,可以就此大做文章呢!” “大做文章的机会可不好得,得时刻警醒着。你这么做没错,以后但凡有类似的事情,还是要留心一些,及时来报。” “是。”冬雪道。 心里不免对薄馨兰暗暗佩服。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思量得如此仔细,薄馨兰的确是个脑子够用的。如果不是瞧着她的确是个有思量、会行事儿的,就算她有和薄嬷嬷的那层关系,太后也不会选择她吧? 跟着这样的人,一定要十足小心才行。一招儿不慎,到底是先成功还是她先死,可就说不准了。她不仅仅要防着失败后被薄馨兰所牵连,还要防着成为薄馨兰的替死鬼。而且,以薄馨兰的脑子来看,后者的提防更需要一些。 容菀汐和惠昭仪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便让初夏去吩咐冯四牵了套好了马车到后门儿等着。这里距离后门儿更近一些,容菀汐说了用意,“觉着姨母不是外人,咱们就怎么方便怎么来吧。这样姨母也能少走一段路。” 惠昭仪是没什么意见的,其实这样自在一些反而更好。 初夏吩咐了冯四回来了,容菀汐拿上了要给蔡小姐的书信,和准备好的、要给蔡夫人带去的糕点,便随着惠昭仪出了门儿。 到得长乐候府,容菀汐并不想和长乐候及其夫人周旋,便让冯四将马车停在了后门儿。让冯四进去找个奴婢通传,说他们是来蔡夫人的朋友,知道蔡夫人来到京城特来拜会。 冯四进了后门儿,不多时便回来道:“已经有人去通传了,侯府的人还算客气,说,‘既然是姨奶奶的朋友,便先请进来吧,我们留人引路。’” 进了后门儿,有个引路的小丫头。看起来是个低等的使唤丫头,但是却是个极聪明的。并不是只顾着给她们引路,而是问道;“敢为两位贵人是哪个府上的?” “我们是宸王府的”,容菀汐笑道,“我是宸王妃,这位是我的娘家姨母。刚好在我府上,随着我一道儿过来拜会。” 这小丫头是要把问得的东西,告诉给自家女主人的。 小丫鬟很懂规矩,听了容菀汐的身份,向她和惠昭仪都请了安,这才继续引着他们往蔡家夫人和小姐客居的院子走。 弯弯绕绕的到了一处大院落外。 “乐音姐姐,有两位贵人来见表小姐和姨奶奶。是宸王府的王妃娘娘和他们家的姨奶奶。”小丫头有些饶舌的,仔细向内通传道。 随着里面的一声应,正屋里,蔡妙容和蔡夫人一起带着使唤丫头迎了出来。 “不知王妃娘娘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容菀汐扶起了这母女二人,笑道:“在蔡府中,颇受夫人和小姐的照顾。如今夫人和小姐到京城来,我岂有不过来拜访一番的道理?走吧,咱们进屋说话去。” “是。”蔡夫人应了一声儿,引着容菀汐和惠昭仪进了屋。 进了屋,容菀汐也并未挑明了惠昭仪的身份,而是说了一个含混的介绍给她们:“这位是我姨母。” “夫人好年轻呢!保养得可真好呀……不知夫人夫家是哪个府上的?”蔡夫人还真以为惠昭仪是容菀汐的娘家姨母呢,因而用官场上贵妇人之间的寒暄话交流起来。 “我只是过来陪着外甥女儿来闲坐着的,蔡夫人不必在意我的存在。你们自在交谈便是。”惠昭仪笑道。 “哎,那也好。”蔡夫人笑道。 “王妃娘娘,请坐吧。”因为她们来得突然,屋内放着一张圆桌儿,还没来得及收起呢。蔡夫人也不想弄得太疏远了,就向容菀汐让了圆桌旁最中间的一个东向坐的位置。 容菀汐却是不在此处坐下,而是让了一位,坐在这位置的一旁。这一个位置,是让个惠昭仪的:“姨母请。” 惠昭仪倒也不客气,点点头,在这居中的东向坐的位置上坐了。 蔡夫人和蔡妙容这才有些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但蔡夫人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斜牵着身子,在容菀汐身旁坐下了。蔡妙容边偷偷打量着惠昭仪,边斜牵着身子在惠昭仪身旁坐下,但却略略一愣,忽然起身,向惠昭仪跪地道:“臣女眼拙,竟是未认出昭仪娘娘来。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哦?你怎认出了本宫就是宫里的惠昭仪。从进门儿到现在,本宫并未表明身份哪?”惠昭仪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许喜悦,只是不太明显而已。 “娘娘凤仪高贵,一看便并非普通官家女子。臣女又见王妃娘娘在落座之时,以娘娘为尊,便更觉蹊跷了。臣女斗胆,偷偷打量了一番,觉着娘娘的眉眼儿,和翎王殿下有些相似。更何况,能比王妃娘娘身份还贵重的女子,除了宫里的娘娘之外,也就没旁人了。而宫里的娘娘,除了昭仪娘娘之外,别人是没心思来看臣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君子之交 惠昭仪笑道:“倒是个有胆色的女子,也不怕认错了人么。就这般直接说出,本宫是来看你的。若本宫并非惠昭仪,你这话让别人听去了,岂不是麻烦事儿?你上京的意图,可是要被人传出去了。” 蔡妙容稍微沉默了片刻,并未就惠昭仪的话做任何狡辩,而是道:“是臣女莽撞了。” “你不是莽撞”,惠昭仪笑道,“你是心中肯定。因为对自己的判断很肯定,才不怕出错儿。” 惠昭仪亲自扶起了蔡妙容,并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赏:“从你刚刚的反应来看,本宫很喜欢你。你是一个很难得的、聪明的姑娘。” 蔡妙容有些惭愧地笑道:“臣女多谢娘娘夸奖。” 惠昭仪示意她坐下,蔡妙荣也不扭捏着,斜牵着坐在了惠昭仪身侧。 “刚刚本宫说你有胆量,还有另一个原因。你竟然敢如此和本宫挑明了,本宫就是过来看你的。可见你并不想要和本宫扭捏着隐瞒上京的意图,是个有担当的女子,胆量气魄,都非寻常女子所能及。” “臣女……臣女不知矜持,惭愧至极……”蔡妙容低下了头。 惠昭仪笑笑,也不劝说什么,也不对她提什么问题。只是对蔡夫人和容菀汐道:“本宫啊,就是听说太后有这个意思,一时好奇,又恰好听说菀汐要过来拜访,便跟过来了。你们聊你们的,千万不要拘束着。” 蔡夫人见惠昭仪和女儿的话说完了,这才起身向惠昭仪施礼:“臣妇有眼无珠,竟是没认出娘娘来,还望娘娘恕罪。” 惠昭仪笑道:“难道蔡夫人还会仙法不成?能看了本宫一眼,便知道本宫的身份了?本宫没亮明身份,是本宫的错处,夫人千万不要自责,快起吧。” 惠昭仪说着,亲自扶起了蔡夫人。 虽说惠昭仪说了不必在意她的存在,但蔡夫人和蔡妙容,哪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呢?只是不好将这在意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容菀汐将蔡大人的书信交给了蔡妙容:“这是回来的路上,令尊让我交给小姐的。” 蔡妙容谢过了容菀汐,并未马上查看书信,而是询问了父亲的情况。 容菀汐说的自然都是“安好”之类的话,而且蔡大人也的确没什么不好的,身子骨硬朗,有了宸王的安慰,也能想得开。唯一“不好”之处,也就是惦记他的女儿。 听了容菀汐的话,蔡妙容却还是轻叹了一声:“父亲总是将什么话儿都放在心里。如今父亲被人诬陷犯了错,正是烦心的时候。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说为父亲分忧也就罢了,却还在给他找烦心的事儿,不让他安生。我真是太不孝了。” “做父母的,没有不担心儿女的”,惠昭仪道,“即便是在自己家中,还会担心儿女哪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呢。只是……小姐此番上京,可知结果如何?” 蔡妙容垂首:“不知……” 只是若不努力这么一次,她不甘心。 “翎王是个倔脾气,本宫来瞧瞧你,也就只是随着菀汐过来送封信而已,在翎王那里,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最终这件事情,还是要看皇上和太后的意思、要看翎王自己的意愿。若是这事儿不成,小姐可想过,你既已经参选秀女,以你的资质,落选的可能很小。” “你是先前打算指给翎王的人,皇上自然是不会将你收入后宫中的。但是或许会让你嫁给别人呢。当然了,让你落选还乡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会发生。可你落选还乡之后呢?都知道你是皇家选剩下的女人,一些好门楣的达官贵人家里,怕是不会要你的。日后你的出嫁,都是个问题。” 蔡妙容咬咬牙,低声道:“那有什么的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惠昭仪的声音仍旧是微笑着的,脸上的神态也是很满意的样子:“你果然是个有魄力的女子。” 之后,便再没问过她什么。 只是听着容菀汐和她们母女二人的交谈,偶尔和蔡夫人说几句话儿而已。 虽说惠昭仪没有一丁点儿不悦的样子,但容菀汐已经能察觉到,惠昭仪对蔡妙容,并不满意。 叨扰了片刻,便告辞离开。并不想要和长乐候一家子有什么交流,因而仍旧是从后门儿出去,忽略了主人家的存在。 长乐候夫人应该已经早就得到了她们来拜访的消息,但却也没有过来相见,意思应该也是——主人家是主人家、客人家是客人家,虽说留着蔡夫人和蔡小姐客居在此,但却不想要搀和她们的人际往来。给客人以充分的尊重。 出了长乐候府,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容菀汐方问道:“姨母以为,蔡小姐如何?” 惠昭仪略微蹙眉,道:“言谈举止上是没有错处的,性情么……乍一看起来,也还好……大体还好吧。” 容菀汐也就没再问下去,但惠昭仪并无什么隐瞒之意。继续道:“本宫觉着,她看起来温婉,实际上,性子尖利得很呢。聪明是聪明、得体是得体……只是因为这一点儿尖利,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她的这一份尖利,并不像是源于心里的理智坚持,而像是执拗、较真儿似的。” 蔡小姐自从见了翎王之后,一见倾心,因此而追到京城来,甘愿为妾,这的确是颇有胆色的决绝之举。容菀汐原先也觉得,自己本应该敬佩她的,但自从听了她上京的消息之后,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好像一想起她的作为,就总觉得有些太过了。 之前她还嘲笑自己,说自己是因为做不到这般勇敢,所以才嫉妒别人、贬低别人。 但今日听了惠昭仪的话,容菀汐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不舒服来自于何处。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故意排斥蔡小姐,而是因为,蔡小姐的这种行为,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踏实。 不像是寻爱而来,倒像是较着劲儿呢! 因为翎王当众拒绝了她,所以心里较着一股劲儿,不肯服输。对这个当众拒绝她的男人,有一种征服之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是太可怕了。日后如果真的跟了翎哥哥,是绝对不会让翎哥哥安生的。 “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惠昭仪叹了一声儿,“本宫虽然不放心,却也不能故意搅黄了此事。最多,也就是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说一番自己的看法儿罢了。但太后和陛下,都有他们的看法儿……他们的看法儿,就是想要让翎王身边尽快有个女人,以转移他对你的注意力、转移朝臣们的议论。” “本宫是翎王生母,翎王不喜欢蔡小姐,本宫再到陛下和太后面前说,说也不看好蔡小姐,陛下和太后,一定认为本宫是因为溺爱自己的儿子才这么说的。绝对不会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容菀汐轻叹一声,也觉得此事是颇为难办的。 听得她的这一声轻叹,惠昭仪很受触动,问道:“菀汐,你心底里,希不希望翎王娶妻纳妾?” 容菀汐知道惠昭仪与她相处,秉着“坦荡”二字,做君子之交。但惠昭如此直接地问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出于容菀汐的意料之外。 “心底里,不想。” 惠昭仪待她如此坦荡,她又怎能不坦诚相待?因而听了这话之后,只是一瞬惊讶,便丝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个答案来。 惠昭仪叹了一声儿:“造化弄人哪……有情人难成眷属。” “但理智上,我希望翎哥身边,能有一个人照顾他。我不希望他被诟病、不希望他背负着骂名。而且……这辈子,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即便再痛,也要割舍。” 惠昭仪一声长叹……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啊……只有舍了,才能让彼此都好好儿地活着……” 思绪又收了回来,轻拍了下容菀汐的手:“老三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其实颇有心胸和报复。而且本宫觉着,他看你的眼神儿很不同。你既然已经是他的王妃,便要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对你、对他、对翎王、对容家,都好。” 容菀汐点点头……这头点的,并不艰难。 她对过往的一切情深意重,但却也知道,她已回不了头。 “本宫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苦,可本宫也知道,人微言轻。若是挣扎得太过,反而会让翎王遭祸。恨只恨,是帝王之妾,怪只怪皇家无情。皇上是天之子、地之主,可唯独啊……不是本宫的丈夫。” 惠昭仪看着容菀汐:“本宫听说了一些宸王待你的事,至少他是把自己当做你的夫君的。这很难得。” 容菀汐觉得,惠昭仪的心里很苦。在宫里这么多年,她的与世无争、她的宁静淡然,都只是因为……她不爱皇上。 她很感谢惠昭仪的规劝,为了感念惠昭仪的这一番推心置腹,也是由衷道:“儿臣会努力珍惜。” 但珍惜的,到底是什么呢?现在的她,真的拥有宸王的哪一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为妃而谋 回到宸王府中,惠昭仪并未多做逗留,而是在门口儿和她道了别,乘坐着自己来时的马车回去了。 容菀汐屈膝施礼,恭送她,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这才起身。 下次再见,只能是在阖宫宴饮时,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还没进昭德院的院门儿,就见宸王在院中逗雪绒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把雪绒气得“汪汪”直叫。 “你把它怎么了?”容菀汐嫌弃道。 “这个小气鬼,本王不过是多吃了一块点心,没给他,他就汪汪汪叫个不停。”宸王道。 “你来啊,有本事你抢啊!我这里还有一块儿,你猜猜我藏在哪儿了?”宸王拍了下自己的身上。 雪绒就在他面前,仰着头,“汪汪汪”叫个不停。 “你起开吧”,容菀汐推着宸王,将他推到屋里去,“和一只小狗儿计较什么?” “不是……我还没让它找着呢!”宸王挣扎道。 “找什么啊?”容菀汐打下了他挣扎着的手。 忽然,有一个东西从宸王的袖子里掉了出来了,骨碌碌滚到了雪绒面前…… “哼嗯……”雪绒兴奋地叫了一声儿,白绒绒的一团、叼着一个白绒绒的点心,乐颠颠儿地回他自己窝里去了。 “带着姨母去见蔡小姐了?姨母对蔡小姐满意吗?” 容菀汐摇摇头:“不太满意。而且再一见,我也觉得蔡小姐并不是个好选择。若是真让她得偿所愿,嫁给了翎王,只怕翎王以后的日子,安生不了。” 之前宸王还是一脸笑意,可听了容菀汐这么说,那依旧笑着的脸上,眼睛却是微微眯起……眸中,有一抹阴沉的神色。 “能不能安生,那是人家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就那么闲?”容菀汐回身之时,宸王又随意笑道。 容菀汐不愿意听他说“那是人家的事儿”,但却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话来反驳他,只能当做没听到。 “今晚父皇在雨花台设宴,为本王和大哥二哥接风洗尘。你收拾收拾,咱们酉时入宫去。” “除了咱们,还请了什么人吗?” “还有镇国公、长乐候、秦丞相、赵太师,还有岳父。但岳父推说旧疾犯了,不宜饮酒,恐扫了大家的兴致,辞了父皇的邀请。”宸王道。 “在朝上吗?” “当然不是了,岳父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是退朝之后,到御书房去和父皇说的。看来岳父是还没从先前的事儿上回过神儿来呢,心里对父皇还是颇有芥蒂。” 容菀汐松了口气。父亲耿直,皇上对他如此算计,自是寒了他的心。能和皇家疏远的时候,是绝对不愿意亲近着的。皇上自然也能看出父亲的故意疏远,但是这对皇上而言,是不重要的。 于皇上而言,只要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就行了。什么君臣之亲疏远近,皇上根本不在意。 太子府,太子寝院外。 “夫人,殿下请您进去呢。”太子身旁的小丫鬟青杏出来回话儿。 秦颖月让小桃在院外等候,亲自提着食盒,往太子的寝殿去。 寝殿内,几个美人儿正围坐在太子身旁的地面上,给太子捶腿。斜倚在长踏上,好不惬意。 “秋日燥热,妾身为殿下炖了百合莲子银耳羹。还望殿下不嫌弃,尝一尝。” 太子摆摆手,示意这些没名没分的姬妾们退下。 几个美人儿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地退下了。走过秦颖月身旁之时,还向秦颖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秦颖月颇有主母派头儿地,温和地、淡淡地点点头。 这一刻,心内是无比得意的。 之前她甚至连近前给太子捶腿的资格都没有,太子根本想不起她来。可是才几个月的功夫呢,她就已经成为太子身旁最重要的女人了。如今她来了,这些女人只有退下去给她让地方的份儿。 今时今日她能有这样的地位,还要多亏了宸王和容菀汐。若不是他们给了她一个契机,她就算再有聪明才智,也没有发挥出来的机会啊。 “爱姬……”太子坐起来,拍了下长榻上的空位,示意秦颖月坐下。 秦颖月在长榻旁的小几上,将食盒里的甜汤端了出来,也不扭捏,很自然地在太子身旁坐下了。 舀了一勺汤水,细心地放在唇下吹了吹,喂向太子的嘴里。 “嗯……”太子喝了一口,“妙极,妙极!想不到爱姬竟然有这样的好手艺哪?怎么之前没让本宫尝过?” “之前妾身哪敢近前来呢?害怕惹殿下烦。”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啦?” “妾身哪敢责怪殿下呢……”秦颖月娇声道。 秦颖月见太子果然很有胃口,喂太子喝了大半碗,见太子摆了摆手,这才将汤碗又放回了食盒中,亲自去给太子斟茶漱口。 太子看着她…… “今儿下了早朝,本宫想要到御书房去给父皇回一些事儿,赵太师先于本宫一步,在御书房中请父皇的什么令。本宫听父皇和他说,让他今晚把女儿带来。” “今晚?” “哦,今晚父皇在雨花台设宴,为本宫和老二老三接风洗尘。” 秦颖月递了漱口的茶水给太子,娇声道:“这可是好事儿呢!殿下或许会有个不小的艳福呢!” “本宫听着你这话,怎么觉得这么酸呢?”太子笑道。 秦颖月娇滴滴地嗔了太子一眼,道:“妾身心里酸不酸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想不想要让人安插一个眼线在自己身边呢。” 太子“呵呵”笑了声儿,道:“眼线么……不至于。” “是妾身多虑了”,秦颖月接过了太子递来的茶盅,转身道,“这事儿,以妾身的身份,不方便说什么。只是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赵太师自陛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是陛下的老师了。陛下和赵太师的师生之情,在风国可是一段佳话。若要数一数朝堂中人的忠心,只怕除了殿下您之外,居于第一位的,就是那赵太师。” 太子笑笑:“是这么回事儿……” “对了,今晚你和本宫一块儿去。等下回去好好儿拾掇一下,咱们酉时出发。” “是。”秦颖月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看来今天还真是来对了。原本只是想着多在太子面前晃悠晃悠,免得一回府,他就把自己给忘了。却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重要的消息。而且,这消息还是太子亲口告诉她的。 太子对她,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抓住了机会,得到这个太子妃之位。不然一旦太子娶了正妃,就算有朝一日她能搬倒这个太子妃,却也只是太子续弦的妻子而已,名声到底不好听。 所以这时候,该说的就要说,大不了也就是被太子斥责一通儿呗?可更大的可能是,太子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现在时候还早呢,妾身也不忙回去收拾。若是殿下不嫌弃妾身,让妾身给殿下锤锤腿?”秦颖月问道。 太子指了下自己的腿,平躺在长榻上,示意秦颖月过来给他捶腿。 看着秦颖月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给他捶腿的样子,太子若有所思…… 这位赵小姐是不是和父皇一条心的,他不能断定。但若是真弄了一个官家小姐回来,她仗着自己太子正妃的身份、仗着自己的显赫家世、仗着皇上赐婚,还不往死里管他?能由着他在府中这么逍遥? 当然,管也是管不住的。他堂堂太子,还能让一个女人给管住了?只是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在,到底不痛快。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位赵小姐,一定不是一个美人儿,为人也未见得有多聪慧。京城里的官家小姐这么多,哪一个不都被京城里的贵公子们摸得门儿清?他很少在这些贵公子们的口中听过赵小姐的名号。印象中,唯一听过的一次,好像就是有人说她——凶悍。 不是说性情凶悍,而是说面相凶。相由心生,可见她的性情也不怎么样。 一个又丑、又凶、且有可能是和父皇穿一条裤子的女人,他弄回来干什么?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么? 放眼望去,若除去这个赵小姐,当朝要员中,唯一适龄的女儿,也就是秦颖月的嫡出长姐秦颖萱了。那女人长得倒是不差,可性情么……也是个跋扈的主儿。 母后的娘家亲戚中,倒是有一些适龄的女儿,可父皇是绝对不会让他娶周家的女儿做太子妃的。这样不是等于帮着周家做大势力么?父皇也不傻,岂能让周家的外戚身份一代代传下去? 娶太子妃的事儿,还真是一个大难题呢…… 既要弄一个肯听他的话、和他一条心的,又要弄一个漂亮一点儿的,最主要的是……绝对不能是父皇的人。 而且为了保持中立,也不能是周家的人。 太子如此想着,放在秦颖月身上的目光,更深了些……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爱姬,本宫忽然想起来,你也是丞相的女儿啊,出身也不算低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未央宫宴 “可妾身只是丞相府的庶出小姐,谁会把妾身真的当丞相千金看呢?若真有人愿意如此抬举妾身,可真如同妾身的再生父母一般。”秦颖月给太子捶腿的动作不停,声音也只是闲聊一般。 太子笑笑,不再说什么。 如果能娶秦丞相的女儿做太子妃,不管秦羽愿不愿意,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的人。 直接向丞相提亲,太麻烦。秦羽一直在他和宸王之间保持中立,没准儿会做出和容卿一样不识时务的事情来。更何况他对秦颖萱也不感兴趣。 所以若想要将秦丞相拉拢到他的阵营来,直接用面前这女人就行了。不管秦丞相对这个女儿看不看重,在外界眼中,她都是秦丞相的亲生女儿,这点是错不了的。 只是这女人心机深沉得很,其实也是个危险人物。 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只要能陪在他身旁就好,可心底里算计的,指不定是什么庸俗世故的事儿呢。 所以说,她是一个好选择,但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问题是,目前为止而言,他找不到一个让他满意的、最好的选择。 不娶妻,可是等于忤逆了父皇。让父皇不悦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岂能给老三这个卖乖的机会? 都怪这个容菀汐!不然父皇也不会这么急着给他和老二娶妻!为的还不是平息之前的闹剧么?不想让朝臣们再把这事儿当做皇家的一个笑话儿来说。 老二那个不识时务的,未必会娶,但他却一定要娶。不能让老三在娶妻这件事情上压了他一头。 秦颖月只是垂着首,轻柔地给太子揉腿,一声儿不吭。 她知道,此时太子一定在心中衡量着呢。她要做的,不是劝说、不是自荐,而只是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能看到她就可以了。只有看到了,才能想得到。 时间不多了,太子急着做决定。她要做的,是在嘴上把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想。等到他想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他来一剂猛药,让他下定决心。 该说的得说,但是不能多说。这个度,她一定要把握好。 …… 酉时将至,容菀汐换上了一身华丽却不张扬的柔粉色锦裙,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初夏给自己梳头。 初夏从采莲那里学来不少好看的发饰,这一阵子可是变着法儿地在她身上试,有时候成功、有时候不成功。但容菀汐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就算不成功,只要能看得过去,容菀汐就能顶着一天。 今天却挑剔起来。 “不梳这个,还是梳你平时给我梳的堕云髻。”容菀汐见初夏正要给她梳的,是回心髻,忙阻止道。 “哦。”初夏应了一声儿,还以为是小姐嫌弃她梳得不好看呢。 其实容菀汐是担心蔡小姐会去。从人家那里学东西,是没有什么不光明的。但若是和蔡小姐梳得一样可就不好了。 “你怎么知道蔡小姐会去?”在一旁坐在床上等她的宸王问道。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太后和父皇真的有意将蔡小姐指给翎王的话,今晚一定会让长乐候夫人将蔡小姐带去的。” “是这么回事儿”,宸王道,“要是今晚进行得顺利,或许蔡小姐不用去参加选秀了,可以直接被二哥给收了。” 宸王看着铜镜中的容菀汐的表情。但她那张脸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淡然得就好像他们刚刚根本没有说话一样。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东西来,实在太难了! 初夏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小姐只是说了不梳回心髻而已,怎么就和蔡小姐去不去宫宴扯上关系了呢? 看到初夏一脸迷糊,宸王笑道:“这就是聪明与愚蠢的差别,要是和你们说话啊,估计本王会累死。” 酉时,容菀汐和宸王带着初夏和云裳,上了停在正门口儿的两辆马车。容菀汐和宸王在前,初夏和云裳在后。马车缓缓向北宫门驶去。 这是容菀汐第一次以皇家媳妇儿的身份参加宫里的宴会,没有期盼也没有紧张,只是希望今晚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太子、翎王、宸王,都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其实父亲向皇上推辞不来,这做法是明智的。太子对父亲成见颇大,指不定趁着这个功夫怎么给父亲脸色看呢。父亲在家里落得清净,免得给太子羞辱的机会。她也能少一份担忧。 到了北宫门,下了自家的马车,跟着等在门口儿接应的公公一路往雨花台去。 “本王也不是没来过,自己找得到,你去忙吧!让你跟着,本王觉得自己像外人似的。”宸王看引路的小公公不那么讨喜,就不愿意让人跟着。 容菀汐心想,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好色的,怎么不派几个小宫女儿过来呢? “是,那殿下和娘娘一路小心,奴才就不在这儿惹殿下心烦了。” “快下去吧。”宸王摆摆手。 雨花台在御花园西南,是皇家自家宴饮之所。招待外来使臣们,是不在此处的,而是在御花园东南处的蓬莱殿。 容菀汐和宸王走在御花园中,见有身着一黄一绿的两个小丫头,活蹦乱跳地迎面而来。 “三哥……三嫂……”是风北凝的声音。 身后儿跟着的,自然是七公主风北怡。这两个小丫头是死对头儿,一见面儿就吵,但一有什么事儿,却准保形影不离。 “三嫂,有一阵子不见,你更漂亮了哈!”风北凝搂着容菀汐的胳膊摇晃道。 “溜须拍马!”风北怡嘟囔了一句。 “你这意思是说,我说的不对咯?”风北怡问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风北怡道,“我是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的,谁像你呢,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会说话儿!” 容菀汐觉得,再让这两个小丫头说下去,御花园中一定硝烟弥漫。忙制住了她们的斗嘴:“你们两个快别闹了!快告诉我,雨花台在哪儿,我还没去过呢!” “就在那边啦!三哥知道嘛!”风北凝向西南方向一指,“但是咱们得从前边儿的小道儿绕过去,这边没有路!我就说啊,这御花园的规划实在太不合理了。路要多一点嘛,干嘛让我们这么麻烦呢?” “御花园就是给大家赏花消遣的地方,如果都铺上道路,还有什么赏头儿?那不是和永巷一样了吗?”风北怡道。 容菀汐真恨她自己啊!心想她怎么能问这个问题呢?应该开启一个让这两个小丫头无法斗嘴的话题啊!可是……真的有这个话题吗? 宸王已经被这两个小丫头吵得头疼了,拉起容菀汐,就冲出了她们两人的言语包围。 “三哥三嫂,你们干什么去啊?等等我啊……”风北凝追了上来。 “当然是嫌你烦人了!”风北怡道。 到了雨花台,时候还早,皇上和皇后还没来呢,但镇国公周炎和长乐候宋襄已经到了。周炎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周青山前来,身后站着两个镇国公府的小丫鬟。宋襄带着候妃赵氏,以及……蔡妙容。 或者是惠昭仪的态度不管用,或者是惠昭仪说晚了,皇上的意思已经送达下去了。 因着是夏夜里,宫宴设在正殿外的宽敞的高台上。正殿门口儿,台阶之上、殿门之外,设着正桌主位,其下左右设立的是小长几,每几可坐三五人。长几下摆着的是宫锦坐垫,紫檀木的铺就的地面,早有宫人擦得干干净净的。 容菀汐和宸王在主位的左手边第二张矮几旁坐下了。宸王是盘膝而坐,容菀汐是跪坐。虽然坐垫很厚很软,但跪着总不如盘膝坐着舒服。容菀汐最讨厌的,就是席地而坐的宴饮场面。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男尊女卑就凸显的格外明显。男人可以盘膝坐着,女人为了仪态端庄,却只能跪坐着。可却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主位上的长桌旁,倒是放着两把椅子的。在容菀汐看来,身为皇后也就这点儿好处了。可以在别人席地而坐的时候,坐在椅子上。 若是让风北宸知道了她此时的心思,指不定怎么奚落她思想狭隘呢! 不多时,秦丞相及其夫人魏氏,带着嫡出长女秦颖萱,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到了雨花台。他们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来雨花台赴宴,其实这一次来赴宴的人,对雨花台都很熟悉,皇家派了奴才们去引路,只是走个形式。 随着秦丞相之后的,是太师赵鸿儒。赵鸿儒是个鳏夫,夫人去世之后一直未续弦,推崇圣人之举,清心寡欲,所以府上也就只有一个伺候起居的侍妾而已。赵太师带来了他刚刚从蕲州府尹任上卸任归来的儿子赵康,和一直养在深闺的女儿赵娥。 互相见了礼,不多时,翎王和太子同时到了。翎王是只身前来,太子的身旁,带着秦颖月。 秦颖月今日的打扮,和平时的娇艳很是不同,穿了一身颇为端庄的深蓝色锦裙,看起来要比容菀汐的这一身温婉的柔粉色,更为高贵沉稳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各怀心思 秦颖月和秦颖萱这姐妹二人,还真是挺心有灵犀的,穿了同样颜色的锦裙,款式也差不多。但关系么,可就不怎么样了。 皇上和皇后还没到,父亲在坐,秦颖月自然要先向父亲施礼。 盈盈走到秦丞相面前,恭恭敬敬地向秦羽和魏夫人施礼:“女儿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呵呵……好,好……”秦羽扶起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亲近的话,但却是不知从何处说起,一脸的尴尬。 “庶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之前在府里,你不都是管我娘叫‘夫人’的吗?怎么今日和太子殿下前来,就改口了呢?” “哎呦……也对呀”,秦颖萱忽然明白过来似的,笑道,“我明白了。如果你对我娘叫夫人的话,岂不是显得你往日里在丞相府中,并不受重视?且是没规矩惯了的。” “但是庶妹你叫了‘母亲’,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让人瞧着,好像你和我娘的关系处的很好似的,既显得你人情练达,也显得你在府中颇有地位。如今庶妹你的身份可尊贵着呢,明里暗里的,自然是要抬举着自己的出身。只是这嫡出庶出之分,岂是你想要抬举,就能抬举得了的?” “萱儿!不得对慧夫人无礼!”秦羽脸上有些挂不住,回身斥责秦颖萱。 但这一声斥责,可是将他对这两个女儿的亲疏远近,表示得再清楚不过。 明显是护着自己的嫡出女儿,却对这庶出女儿很是客套呢。 “无妨”,秦颖月却是笑得十分温和得体,“姐姐就爱和我开玩笑,在娘家的时候,我们都玩闹惯了,父亲千万不要当真。” “呵呵……是啊。父亲知道你们姐妹两个感情好,自你去了太子府之后啊,你姐姐总是嚷嚷着想你呢。”秦羽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颖萱只是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看了秦颖月一眼,没再说什么。低头为自己母亲剥花生壳儿。 秦颖月想要趁机抬举自己的身份,以为她在太子身边平步青云而铺路,哪能那么容易呢?今日她的话说的是太张扬了些,让在场之人瞧着,未免觉着她是个不懂礼数、不会行事儿的跋扈小姐。但人家看在眼里,也只不过当个乐呵,看看就过去了的,谁也不会真的把她的会行事儿与否给放在心上。 但是秦颖月这庶出的身份,可是因此而在众人心中印上了一个烙印。 太子今日为什么要带秦颖月前来?只怕也是有抬举她的意思。这个**生的贱人,在勾引男人方面,是颇为有手段的。但是秦颖月,你记着,只要有我秦颖萱在,就绝对不会让你的狐媚子手段使得安生。 今日她当众奚落秦颖月是庶出,太子的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想必心里已经对她颇有微词了。但是这又有何妨呢?她原本也不指望着太子什么。 给太子找了一个不痛快,反而是帮着宸王呢!太子从宸王手里抢了秦颖月,宸王是巴不得有人帮着她打太子的脸呢! 如此想着,目光不免向宸王那边看去…… 毕竟是太子府里有名分的美人儿,魏夫人岂能不懂得礼数,岂能真的端坐着受秦颖月的拜?因而在秦丞相起身扶秦颖月的时候,早已经起身了。并没有做得很刻意,只是随意地随着秦丞相站起来而已。 看到这个小贱人好不要脸的和丞相套近乎、装大度,魏夫人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心底里,已是恨得牙痒痒了。 这小贱人和他娘一样,天生一副狐媚相,且又很有一番狐媚手段。到太子府才多长时间呢?还不到一年呢,就爬到了这样的高位。 如今在太子身边有了高位,便想着抬举她自己的身份呢,忙着证明自己是丞相的女儿。可丞相何时把她当做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魏夫人微笑着看着他们父女二人说话儿,心里不免觉得,自己当年的做法真是太明智了。 当年幸亏她设了一个局,诬陷方氏和送菜的壮汉有染,让人乱棍打死了方氏,不然以这母女俩的狐媚手段,还不早就爬到她和萱儿的头上来了? 秦颖月很亲热地关心着自己父亲的身体状况,一副十分孝顺的孝女模样。 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又看向嫡母,也是好一番亲切的、却有些居高临下的关心。那架势,倒好像她已经是太子妃了似的。 太子对秦颖萱有些不满,但对秦丞相,还是想要拉拢的。因而趁着秦颖月和魏夫人说话儿功夫,用话儿点拨了秦羽几句。 “丞相生了一个好女儿啊,慧美人虽为庶出,却也被丞相教导得这样知书达理。甚得本宫之心。在本宫心里,丞相可是如同本宫的岳父一般。”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 “太子殿下抬举下官了。”秦丞相笑道。 容菀汐一边儿给宸王剥瓜子仁儿,一边儿和在场之人一样,像是看戏似的,随意看着秦家这边的情况,好不惬意。 目光无意间落在秦颖萱的身上,发现秦颖萱正看向宸王呢。 知道后日的秀女大选,秦颖萱一定参加,因而提醒宸王道:“你看,有个美人儿在痴痴地看着你呢。” 宸王在小碟子中抓了几粒瓜子,扔到了自己的嘴里,笑道:“你说,要不要本王给你弄一个侧妃回来,辅佐你搭理府中事务?”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怎么,丞相和你说什么了?” 宸王笑笑:“本王可这是抢手哪,爱妃你能嫁给本王做正妃,可真是你的运气呀!”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所有不屑的情绪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太子他们寒暄了一会儿,参加此次宫宴的人已经到齐了。大家彼此见过了礼,各自度量着位次坐下,静候帝后的到来。 太子居左首第一位、翎王居右首第一位、宸王居左二、靖王居右二。六公主风北凝挨着宸王,居左第三位,七公主风北怡挨着靖王,居右第三位。其外,左边坐着的依次为镇国公、长乐候,右边坐着的依次为秦丞相、赵太师。 除了翎王、靖王、两位公主之外,都是一张长案旁坐了一家子的几个人,看起来温馨热闹。 不多时,有太监在门外喊了一声儿:“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是太后,而不是皇后? 众人都以为是皇后和皇上共同赴宴,却没想到,这一次来的是一直深居慈宁宫的太后。 只是这一句话,在场几位重臣的心中,都意识到,这风国的天,真的已起风云。 皇上要为三个儿子接风洗尘,可以在宫中办一个皇家私宴,也可以召来重臣进宫,办一场君臣同乐的宫宴,或者可以直接不办这个宴会,都是可着皇上的心思来。皇上想要大家一起进宫乐呵乐呵,几位重臣就一起进宫来陪着,看起来是天恩浩荡、君臣一心。可问题是,在有镇国公在场的情况下,皇上为何不带皇后前来? 如此,这场宫宴的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就算没有这一番点拨。赴宴的几位重臣,心中也都是颇有思量的,更何况还有了皇上今日的示下?看样子,皇上是让他们站队呢,想要看看他们的选择。 其中,镇国公的选择自然是无须看的,他注定了是太子那边的人。甚至于可以说,他自是一股势力,太子是他那边的人。皇上要看的,应该是赵太师、长乐候和秦丞相,原本还应该有容卿。 但容卿告病没来,而且即便来了,也一定是宸王那边的人,所以他来与不来,是不太要紧的。 这一次,最主要的就是他们三人的态度。 众人起身、跪地,向皇上和太后行跪迎之礼。 待到皇上和太后落座,说了“平身”,众人才谢了恩,起身、落座。 太后向在坐之人中看了一眼,先笑道:“蔡丫头,你到哀家身边儿来,给哀家夹夹菜、斟斟酒。哀家有多少年没见着你了?想念得很。” 原本蔡妙容随着长乐候和候妃出现,是不起眼儿的,风头儿远不如丞相之女秦颖萱。但太后这么说,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蔡妙容的身上。当然,也有不动声色地看向翎王和容菀汐的。 能坐在太后身旁服侍,这等殊荣,可并非是一个四品府尹的女儿能得到的。可太后说得如此自然,可见太后对其重视。看来都中的传言非虚,太后和皇上,忙着给翎王娶妻呢。 其实今晚的宫宴,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翎王和太子见他们未来的媳妇儿。赵太师的女儿、长乐候妃的外甥女儿,那都是内定的皇子妃。是借着这个机会,让翎王和太子先对这两位小姐熟悉一下。从这一点看来,秦颖萱和赵康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这两人,颇有些不请自来的意味儿。一个,估摸着是有攀附皇子之心,而另一个,恐怕是有做皇家女婿之心呢! 蔡妙容并不扭捏,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很从容地起身,向太后身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强行赐婚 早有薄嬷嬷回屋拿了一把小矮椅,放在太后所坐之处的半步远的斜侧方。 但蔡妙容度量了位次,觉得在皇上和太后身旁落座,即便是矮了一头的位置,却也是不妥当的。因而只是向太后施了礼,站在了太后的身后、薄嬷嬷的身旁。 太后也并不说什么,抬眼示意了薄嬷嬷一下,让她撤掉了这小椅子。 即便太后没有任何表示,众人也都能看得出,太后对这一番试探的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 长乐候妃赵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儿,松了口气。 同样都是官家小姐,同样都是有意配给皇子的,偏偏蔡妙容就由此殊荣,这让赵娥的心里,未免有些不痛快。更何况她还是要指给太子的呢。翎王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爷,且有传言说,蔡妙容只是要给翎王做妾的。赵娥未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面上有些挂不住。虽是垂眉低首,却仍旧不免抿了抿嘴,颇有不满。 容菀汐无意间看了,心想,这位赵小姐,可真不是秦家姐妹的对手呢。 此番宫宴,明摆着蔡妙容是奔着翎王来的,太后如此抬举蔡妙容,本意并不是针对于蔡妙容,而是针对于翎王。太后是在向翎王表明她和皇上的态度,给翎王施加压力呢。 除了蔡妙容之外,赵小姐和秦颖萱,看起来应该是奔着太子而来。但实际上,真正奔着太子而来的,就只有赵娥一人而已。那秦颖萱,是奔着宸王而来的。 看起来,这位赵小姐可不是一个心思通透的人,和秦颖月比起来,差得太多了。若是不嫁入太子府,反而是她的造化。一旦嫁入太子府,早晚是要被秦颖月给玩儿死的。 容菀汐趁着喝茶的功夫儿,看了翎王一眼。见翎王只是耳观鼻鼻观心,静坐着一心等候上菜,对周围的情况,半点不闻,更是一眼都没有看向蔡小姐。 太后和皇上落座之后,菜陆续上齐全了。 李公公用银针一一为皇上和太后试了毒,见银针无变色,便收起了银针,弓着身子退到了身后。 皇上拿起银箸,笑道:“大家都别拘谨着了,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可别饿着了!” 说着,先夹了第一口。 见皇上动筷儿,众人举杯,向高座上敬了皇上和太后一杯,这才开始用宴。 有乐府的歌姬舞姬来献舞,一曲罢了,气氛渐渐舒缓起来,众人都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这一曲罢了,皇上笑道:“翎王,雷国那边的歌舞,比之我风国歌舞,如何?” “回父皇,儿臣以为,风国之歌舞婉约,雷国之歌舞豪放,各有所长。”翎王道。 “回头儿你再回边疆的时候,给朕留心一下,采买一些雷国的歌姬舞姬回来,入乐府中**。免得一到宫里宴饮,总是这些婉约内敛的歌舞,太单调了些。” “是。”翎王应了一声儿。 “你可要给朕放在心上哪,别一回到边疆,就忘了朕的吩咐,只顾着和你的美人儿自在逍遥……蔡家丫头,你看着他些,提醒着他,别让他把朕托付的事情给忘了。” 蔡妙容很自然地向皇上施了一礼,道了声:“是。” 就好像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颁下、她和翎王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一般。 容菀汐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事儿敲定得如此痛快?皇上和太后如此明着说明赐婚之意,难道就不怕翎王当众反驳,又弄出一个皇家丑闻来么? 正在担忧之时,忽见翎王起身,阔步上前来,跪下:“父皇,皇祖母……” “翎儿”,太后缓缓开口,笑道,“你急什么?哀家说了要将蔡家丫头赐给你,就一定会颁懿旨下来,你这般急着请旨,也太沉不住气了!” “皇祖母……” “好了”,太后笑道,“你母妃惠妃,已经和哀家说了你的意思,说你属意蔡家小姐,想要娶她为妻。但你母妃身份尊贵,你又是你父皇颇为器重的皇子,而蔡家小姐,毕竟只是个四品外官的女儿,哀家觉着,若做你的正妃,出身上,还是差了些。” 太后继续缓缓道:“哀家的意思是,让蔡家小姐先做你的侧妃,侍奉左右。他日若有一男半女产下,再晋升为正妃也不迟。” 言罢,回身看向蔡妙容,笑道:“蔡家丫头,你觉得哀家这样安排,可委屈了你?若你不觉得委屈,哀家这就要下懿旨了?” 蔡妙容怎会觉得委屈?只要能到翎王身边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因而忙下了台阶,到翎王身边去。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臣女多谢太后抬爱。” 太后笑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如此,哀家可就把这个爱孙托付给你了。你要替哀家和惠妃好好儿照顾他,尽心侍奉、用心规劝。也要早些为皇家绵延子嗣。” “你既然是上京选秀女的,已经入了名册,旷选是不大好的。后日你照常入宫,哀家亲自将你赐给翎儿。既是侧妃,便以侧妃之礼,十五当晚,你便在长乐侯府出嫁吧。哀家为你置办嫁妆。” “臣女谢太后恩典……”蔡妙容重重叩首。 声音中,压抑着惊喜。 她没想到,太后的赐婚会来得这样突然。 太后的这一番安排,完全是在和蔼慈爱的话语里完成的。只是平平静静的话语,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却是颇为巨大的。 人人都听得清楚,太后说的是“惠妃”。但翎王生母现在的位份,明明只是个昭仪。 身为局外人,都能听出太后的用意了,更何况是身在其中的翎王? 太后的意思是,用他生母的位份,来换他的顺从。 容菀汐觉得,这赐婚来得有些太突然了。 让翎王一丁点儿准备都没有。 原本翎王估计的,应该和在场之人估计的一样。今天的宫宴,就只是让他们熟悉一下,以为选秀之时的赐婚做准备,免得到了选秀赐婚那日出乱子。 可如今这忽然而来的、恩威并重的赐婚,让翎王一丁点儿准备都没有,无法做到很稳妥地立刻反驳。更何况,其中还夹杂着他母妃的安危呢? 难道太后的意思,就真的只是提惠昭仪位份那么简单么?只怕其中的隐意是,如果他不同意,会连累到惠昭仪。太后和皇上是在提醒他,你与你母妃的命运是紧连着的,你懂事听话,则你与你母妃俱荣。若你不懂事,则你与你母妃俱损。 太后和皇上此举,看起来是突然了些。但这一招儿,胜就胜在“突然”二字上。 惠昭仪今日才见了蔡小姐,一定把自己对蔡小姐的不满意,也说给了翎王。估计翎王那边,还以为自己母妃的意见会对太后和皇上起到些许影响,以为太后和皇上要借着这次宫宴,进一步考量蔡小姐。所以在太后叫蔡小姐到近前的时候,能做到事不关己的淡然。 可正在翎王以为太后在考量的时候,太后却忽然下了定论。又是以他的母妃为要挟,让他如何不慌?慌乱之下,唯一的应对,自然是要以自己母妃的安危为先。 太后这一招儿,妙得很呢! 只是容菀汐总觉着,这一招儿,并非是太后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呢。 太后虽说行事也很老辣,但毕竟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平日里的行事,一定是以“稳妥”二字为重。可这一招,出奇制胜、以险制胜,不像是太后这样久在深宫中的妇人能想得出的。这完全不符合太后的行事风格。 是谁给太后支的招儿呢?后宫妇人,一个个儿的,都是以“稳妥”为重,不管是皇后还是皇贵妃,甚至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都不敢出这个险招儿。更何况,如果这人不是破有分量的、不是能让太后颇为信任的,太后也不可能采取他的建议。 皇上?皇上是没空儿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也不可能屈尊为他儿子的婚事、做恶婆婆般的算计…… 容菀汐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宸王的身上…… 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 但随即,被她自己狠狠压了下去。 宸王不至于做这样的算计,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设计让翎王纳了蔡小姐,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为了讨好太后、讨好皇上?不会的,这种损人利己的讨好方式,也太卑鄙了些。 对宸王的为人,她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恭喜翎王殿下,翎王殿下好福气呀!” “恭喜翎王殿下抱得美人归呀!” “翎王殿下,不是下官自夸呀,下官的这个外甥女儿,品貌绝对是百里挑一的!” 太后和蔡妙容的话音落下之后,雨花台中,便陷入到一片安静之中,极为尴尬。 翎王就像是哑巴一样,只是垂首跪着,一言不发。 太后没追问翎王,皇上也没多问一句。两人都只是很慈爱地,含笑看着翎王和蔡妙容。 尴尬片刻之后,赵康先说了贺喜之言,紧接着,贺喜之言随之而起。喜悦的气氛打破了先前的尴尬。 雨花台中,一派和乐之相。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狠心逼迫 那个跪在长阶之下,空旷宽台之上的一身深灰色锦袍的男子,此时怎么显得如此落寞? 大家道喜的对象,难道不是他么? 没有人在意翎王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是这件事情中最主要的人,可此时,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容菀汐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 在一片道喜声中,翎王缓缓抬头,看向容菀汐……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苦痛,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的担忧,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想要负了她,可他也不能害了母亲。 自从去岁外祖父告病休朝,母亲在宫里的处境,愈发尴尬了。这个年岁的、已经有了成年皇子的妃嫔,却依旧只是个昭仪,一些年轻的妃嫔,少不了一有机会就对母亲冷嘲热讽。 之前仗着母家的地位、仗着皇贵妃,宫里的人对母亲在面儿上还敬重些。可自从自己闹出了和宸王抢亲的事儿,宫里人人都觉得,母亲和皇贵妃已经貌合神离,再加上外祖父已经休朝、实际上是和告老还乡差不多,宫里人人都以为母亲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仰仗。 若这一次他当众拒绝太后的赐婚,母亲晋位不成倒不要紧,只怕母亲会因此而受罚、会被降低了位份。若真如此,母亲在后宫里,可是一丁点儿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可是汐儿…… 他知道她不愿意背叛他,他知道她嫁给老三,实属无奈之举。所以在他心里,他始终坚定着,他们待彼此的心,从未变过。 因为心意从未改变,他不愿意背弃对她说过的誓言。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过的……他对她说过的话,岂能因为这点难题,而不作数了呢? 可是母亲呢…… 汐儿和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哪一个,他都不能不顾…… 容菀汐看出了翎王的犹豫,也看出了翎王的犹豫是因为她。 她……她不忍心如此绝情地待他,可也不忍心看他这般纠结…… 现在的局面,无异于是让他在母亲和她之间做出选择。若选择了她,则不孝,若选择了惠昭仪,则负心。 翎哥哥为人刚正,岂愿意让他自己变成不孝、负心之人? 翎哥哥待她至真,不会因为她辜负他在先,而减轻这“负心”二字所带给他自己的负累。 可实际上,真的是她负了他在先。他真的没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她多么希望,翎哥哥可以自己狠下心来。就在此刻,叩首、谢恩…… 她不会因此而心痛,因为她知道他的苦、知道他的难。 如果让她亲自逼着他谢恩、亲自逼着他接受,那才是最让她心痛的事。 翎哥哥,我若在此时放弃了我们的誓言、我若在此时逼迫于你,你会恨我吗? 应该会吧…… 在所有人都逼你的时候,我非但没有拯救你,反而随着他们一起,将你推向了深渊之中…… 若真这样做了,我便是极其丑陋的人,我便是罪孽深重…… …… 罢了,罢了……一切罪孽,便由我来承担。 容菀汐暗暗咬牙,缓缓看了宸王一眼…… 忽然伸手,在长几下,偷偷拧了下宸王的大腿根儿! “哎呦!”宸王痛得一声惊呼。 “殿下怎么了?”容菀汐满脸地关切。 “你……”宸王已经懵了。 心想你掐本王大腿,还问本王怎么了?王妃啊,你是闹哪样儿哇? “老三,你怎么啦?”太后问道。 “都是儿臣不好,因着看到二哥抱得美人归,替二哥高兴,竟是忘了,手……手……手还放在殿下的腿上呢!儿臣正要举杯恭贺二哥,抬手之时,指甲划着了殿下!”容菀汐跪地垂首道。 太后摇头笑道:“你们两个啊,让哀家说你们什么好?纵然恩爱,却也不必这么时时刻刻粘着吧?哀家看你们都是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呢,没想到你这小蹄子,却在哀家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哪?” 容菀汐垂着头,羞答答地说道:“儿臣……儿臣没搞小动作啊,就只是,就只是无意间把手放在了殿下的腿上而已……都怪殿下是盘膝坐着的嘛!儿臣用手撑着殿下的腿,跪坐得稳呢!” “呵呵……”皇上也笑道,“好啦好啦,别再说了。你二人夫妻恩爱是好事儿,可你到底也是皇家儿媳啊,这脸面还是要得的。这事儿啊,越解释越黑。” “可不嘛……”李公公配合着笑道,“陛下恕罪,奴才多句嘴。王妃娘娘要是再解释下去啊,这事儿啊,可是要成为这次雨花台宫宴上的荤段子了!” “诶,忠贵,你不要胡说。老三媳妇儿脸皮儿薄!”太后笑道。 “哎呦!都怪奴才这张嘴啊!该打,该打!”李忠贵说着,自己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当然了,只是作势打一打,没用力气。 容菀汐故作娇羞地一直垂着头,用手指头轻轻捅了捅宸王,意思是,该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宸王含笑看了她一眼,在长几下摸住了她的手,食指在她的手心儿里敲了两下。好像是在说:“放心。” 随即便笑道:“二哥,这可都是你的不是啦!都是为了给你贺喜给闹的!二哥,弟弟和菀汐敬你一杯,祝你和蔡妃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哈!” 宸王说着,用一只手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攥着容菀汐呢。 容菀汐挣扎了几下,想要把手抽出来,可宸王的力气很大,她挣不过宸王。只能用另一只没有被宸王握着的手举杯…… 还没等说话儿呢,就听到太后笑了一声儿:“来来,大伙儿都瞧瞧,老三和他媳妇儿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太后老顽童一般,顽皮地侧头往宸王和容菀汐的座位处看着,笑道:“宫灯这么亮,你们两个还真以为,这些小动作能逃过哀家的眼睛啊?哀家先前是没格外注意,现下注意到了,你们两个还想逃过哀家的法眼?” “大家伙儿都看看,这俩人儿啊,一只手敬酒,另一只手还紧紧地牵着呢!这是干什么啊?一刻都分不开吗?” 有太后主动起头儿,众人自然都愿意跟着起哄了。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太后这是故意用宸王和宸王妃的恩爱,来点拨翎王呢。 即便是在平时,宸王和宸王妃恩爱,都够让翎王尴尬的了,更何况是这个时候呢? 面对太后的赐婚,翎王没有立刻叩首谢恩,反而是看向宸王妃的方向。而宸王妃却弄了这么一出儿来,简直是在打翎王的脸啊!此时宸王和宸王妃的恩爱,翎王看着,只怕是如同把心放在小火儿上用油煎一样吧? 看着宸王和宸王妃的恩爱,翎王一恼火儿、一赌气,就会痛快儿地答应了太后的赐婚。 所以此时,他们越是起哄,就越能促成翎王的领旨谢恩。可是等于帮了皇上和太后。岂能不放开了来? 赵康起头儿打趣宸王:“三殿下,下官一路从蕲州任上回来,听得最多的,就是百姓们在传颂殿下和王妃娘娘的恩爱哪!先前下官还不怎么相信呢,如今一见,可见百姓们的传言,还是太客气了些哪!” “哈哈……三殿下的这匹野马啊,可算是被三王妃给拴住了。太后,您这婚赐得,可是太英明啦!”秦羽笑道。 宸王痴迷于颖月的事情,他岂能不知?若不在此时趁机撇清,更待何时? 他这个庶出的女儿啊,真是让人头疼。他秦羽一直规规矩矩做人,从不张扬、从不给别人议论他家私事的机会。可偏偏他的这个庶出女儿,给他惹出这样的乱子来。让他秦家也和皇子们的这些风流事沾了边儿! 相比之下,还是他的大女儿更懂事一些。虽说钟情于宸王,但是从没有什么过分的表露,不会让任何人看出这一番心思来,本本分分地在家守着。若非这一次坦白,他至今为止还不清楚呢。 容菀汐边含着娇羞,边很不明显地看了坐在斜对面儿不远处的秦羽和赵康一眼。 秦丞相身上书卷气很重,虽是已经上了年岁,但容貌仍旧文质彬彬,看起来,竟是要比微胖的赵太师更像一个大儒。瘦高个儿,举手投足之间,又满是官威。此时和太后得体谈笑的样子,可是要比刚刚面对他自己女儿时的那种尴尬神态,讨喜得多。 赵康七尺身高,仪表堂堂,是个卖相很好的官家公子。只是言谈举止之间,总有着那么一丝狡猾相儿。这一丝狡猾相,和他父亲的一脸正气比起来,可是更为明显了些。 有了赵康和秦羽的起哄,靖王看了翎王一眼,直接对翎王笑道:“二哥,看到没有,三哥三嫂可是咱们皇家里夫妻恩爱的典范哪!你是兄长,可要在这事儿上压过了三哥才行。他们恩爱,以后你和蔡妃嫂嫂,要比他们更恩爱才行啊!” 二哥,对不起了,弟弟也是为你好。 靖王说完,心内满是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另一幕起 翎王的跪在地上,傲然笔直的脊背,像是对这些故意逢迎之人的骄傲的鄙视。然而紧抿地双唇、坚毅的眼眸,却在表示着他的沉默。 不管怎样,他是皇子,岂能在这种时候没风度地恼火儿?这是太后的意思,他又岂能打太后的脸? 容菀汐觉得,不能让他们再说下去了……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她的狠心,已经用到了最大限度…… “哎呀,殿下你放开我!”容菀汐故作羞极的样子,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宸王的手中抽了出来。急着对太后解释道:“皇祖母,儿臣冤枉啊!是殿下抓住了儿臣的手就不放开!” “哈哈……” “三嫂,你就别解释了!父皇都说了,这种夫妻之间的小动作啊,是越抹越黑哪!”风北凝笑道。 “哎呀我不和你们说了!”容菀汐羞极地起身,端起了酒杯,向翎王举杯道:“恭喜二哥,贺喜二哥!二哥,弟妹为了敬你这杯酒,可是不容易呐!二哥若不能和蔡妃嫂嫂尽早生一个大胖小子来,给皇祖母玩玩儿,可是对不起弟妹为敬这一杯酒所受到的嘲笑哪!二哥,弟妹祝你和蔡妃嫂嫂,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容菀汐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可心里,却是苦涩的。 咽下的不是酒,而是她的泪。 “哈哈……好!老三媳妇儿啊,你这头儿起得好哪!”太后笑道,“来,大家一起举杯,祝翎王和蔡妃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太后说着,开怀地端起了酒杯。 容菀汐坐下,含笑,随着众人再次举杯…… 那个跪在长阶下的身影,原本骄傲的脊背,缓缓颓了下来,愈发地落寞了…… 容菀汐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伤。 这一刻,他会恨她吧? 一阵欢笑和道贺声中,一杯饮尽了…… 翎王和蔡妙容,却仍旧这么尴尬地跪着。不像是正在接受道贺的一对新人,倒像是犯了错误正受审的人似的。 太后和皇上都没有说让翎王起身,很明显,是在等着翎王自己叩谢隆恩、等着他的明确表态。 一饮罢了,气氛又由先前的喜乐,陷入到尴尬之中……好像忽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翎王的谢恩。 风北靖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我的好二哥哎,你就快点儿谢了恩吧!不然大家这强撑着欢笑的尴尬,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去啊?大家都还有别的事儿呢,你得让大家把要办的事情都办出来啊……” 察觉到周围的安静,翎王也都知道,在这安静中,应该出现的事情是什么…… 应该出现的,是他的叩首谢恩。 好吧……好吧…… 他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些,缓缓直起了脊背,抬起双臂,左手覆盖在右手上,落下双臂、弯腰、叩首、双手按在地面、头重重叩双手上……行稽首大礼谢了恩:“孙儿,叩谢皇祖母赐婚,叩谢父皇……” 他没有再看容菀汐一眼。 “好,好……”太后慈爱地点头,“起吧。只是你还要再等上两日才能纳蔡家丫头进门儿呢,这两日,你就在你京都中的宅子里好好儿布置一下吧。你那宅子太久没有主人居住,也不知道那些奴才们照看得好不好。” “皇祖母放心,家奴们照看得是极好的。这两日孙儿在都城中,住得极舒坦。” “那就好”,太后笑道,“好啦,你二人也别恋恋不舍地跪在那里了。翎儿,你回你的座位上痛快饮酒去。蔡丫头,你还是过来服侍哀家。哀家暂时拆散你们一会儿!” “是。” 翎王和蔡妙容同时应了一声儿。 蔡妙容看了翎王一眼,但翎王却并没有看她。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他的眼中,隐忍着沉痛。只是他的身姿、他的面庞,依旧刚毅,不愿让人看出这一抹沉痛来。 容菀汐看着他转身、落座……心,痛得针扎一般。 容菀汐看着翎王,宸王看着容菀汐,若有所思…… 今天这事儿,他做得是有些不光明。但无论是对二哥、还是对姨母、还是对皇家、还是对容菀汐、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有利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义可讲? 当道义与道理站在一边的时候,则道义可存;当道义与道理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则道义必灭。 而这所谓的“道理”,不过就是王者的理智。 可这件事情他做得,真的合乎于理智么?难道就一丁点儿感性的冲动都没有? 他自己都不相信。 促成这件事情的,其实只是她的那一句话而已。是她对二哥的担忧,使他下了这样做的决心。 解决了翎王的事儿,在座之人都松了口气。不然皇者一怒,这一场宫宴,自然不欢而散。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就此不欢而散,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除了……镇国公周炎和他的儿子周青山。 镇国公府这边,是巴不得翎王惹怒了皇上、和皇上闹翻呢。虽然翎王远在边疆,看起来对太子的地位是没什么冲击的。但翎王手握重兵,无论何时,兵权,都是让人最为忌惮的东西。 那个已经回朝的容卿,皇上为何如此看管着?还是因为那“兵权”二字?容卿虽然已经卸了兵权,但因为曾经为统帅,军心所向,只要振臂一呼,军队之中,响应之人十之**。可见这边疆兵权到底有多可怕。 而翎王,此时正拥有着这让人忌惮的可怕东西。 但好在,翎王若想要利用手中的兵权谋夺什么,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举,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他们无需忌惮翎王直接引兵对太子造成什么威胁,他们要担心的,只是有人利用翎王手中的兵权。比如说……宸王。 所以目前为止,翎王只是个隐患,而宸王,则是摆在台面儿上的,一个实实栽在的大难题。 “太子,宸王,这一次朕派给你们二人的差事,你们办得不错,朝野之中一片称颂之声,且听说,三淮百姓们对你们也是赞不绝口。你二人能将差事办得这么漂亮,朕心甚慰。” “都是父皇教导得好。儿臣不过是将父皇的意思带过去,看着他们照办罢了。”太子谦虚道。 皇上笑笑,道:“麟儿啊,你就不要过谦了。差事办得好,就该赏。你说说,你想要父皇赏赐你些什么?” “儿臣多谢父皇赞许。但儿臣只愿父皇身体康健、愿我风国风调雨顺、国强民富,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太子恭谨道。 皇上很满意:“麟儿,你真不愧是我风国的太子。如此心系风国、心系百姓,日后将江山交到你的手中,朕放心。” “父皇万岁”,风北麟道,“儿臣只愿能永远在父皇膝下做一太子,辅佐父皇、为父皇分忧。” 皇上笑笑,道:“你一心为江山社稷,把自己的事儿都耽误了。现下你三弟和二弟的身边儿,都有了可靠的人服侍,你却是连一个侧妃都没有。昨天你母妃和朕提起此事,泫然欲泣,看得朕心内也好不凄然。后日的秀女大选,你也进宫来,由你先挑。看中了哪个,直接告诉父皇,父皇为你赐婚。” “儿臣岂敢冒犯父皇?一切由父皇做主便是。”太子道。 看得出来,对太子的态度,皇上还是很满意的。皇上也并不想要遮掩这一份满意,笑道:“那你瞧着,在座的这些官家小姐中,哪一个和你的意啊?” 太子故意看了赵太师的女儿一眼,然后才道:“三年前容将军的归朝宴上,儿臣不小心冒犯了三弟妹,以至于生出了不少误会,事后儿臣一直为此事自责。今日儿臣说什么也要小心一些,可不能再犯先前的错误了。所以这在座的两位小姐,儿臣可不敢看哪!” 略有些撒娇道:“父皇,今日您就饶了儿臣吧!您也知道,儿臣的定力可不强啊!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改邪归正呢,父皇不是非要将儿臣打回原形儿吧?” 虽然说着“不敢看”,又口口声声求饶,但他看赵小姐的那一眼,皇上已经看在眼里了。 因而也便放下心来,知道太子是会顺着他的意思的。笑道:“难得你有此心,父皇又岂能逼你?好了,先不说这事儿了。此番三淮之行,你和老三立了大功,朕要重重赏你们。” “忠贵,快让去将朕要赐给太子的东西拿出来。”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亲自去取。 东西就在雨花台外,早有人准备好了,取过来并不麻烦。 见皇上说得那么神秘,在座之人,都在心里猜测着,皇上要赏给太子的究竟是什么。 唯有容菀汐和宸王不在此列。 宸王是完全不在乎皇上对太子的赏赐。而容菀汐呢,想的则是太子刚刚看向赵小姐那一眼的用意。 太子刚刚的那一番应对,可是聪明至极呢。把皇上都骗过去了。 故意看了一眼之后再说不敢看,既在言语上讨了皇上的欢心,又让皇上以为,他对赵小姐有意。 可是太子对赵小姐,真的有意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初步表态 且不说那赵小姐的长相合不合太子的胃口,只说这人是皇上有意指给太子的,太子就不会真的对这人感兴趣。就算不至于当做细作一般提防着,也一定是见着便心里不舒服。 所以太子刚刚那一眼,是做给皇上看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讨皇上欢心、促成此事,反而是为了暂时拖延此事。他看了一眼,是让皇上放心,让皇上以为他愿意顺着他的意。再加上说了那番不敢看的话,今天皇上对于此事的提及,一定就此作罢。难道还能表现得有多心急么?为皇者,这点儿沉稳还是有的。 不多时,李忠贵取了一个红布蒙着的,类似于小匾额一样的东西回到雨花台中,对皇上禀报道:“回陛下,东西取来了。” “嗯”,皇上点头道,“亮出来,给太子瞧瞧。” “是。” 李忠贵说着,向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招手。那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小桌子,将这小桌子放在长阶下。李忠贵将这匾额一样的东西,放在了小桌子上,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站着,其中一人扯下了红布。 只见这果然是一个匾额,纯黄金的匾额。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忠孝。 这匾额并不算大,适合于挂在书房中、或是寝房中,这等私人起居之所。纯黄金的匾额,在宫灯的映照下,亮堂堂的,简直摇晃瞎人的眼。 “太子殿下,这字儿可是陛下昨儿下午亲自写的,交给制造司的匠人们连夜赶工,今儿下午才拿回来的。就是为了赶在今日的宫宴上,赐给太子殿下呢!”李忠贵笑道。 “儿臣,叩谢父皇厚爱……”太子疾步上前去,噗通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地跪地叩首道。 容菀汐却知道,此时太子心里,只怕是在心中暗骂皇上呢。 就这么一个黄金匾额,有什么实际用处呢?而且那匾额上的两个字,也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皇上赐给他这两个字,可是等于给了他一个牢笼,将他圈禁在里头了。 “朕记得之前去你府上,见你那书房中的布置太单调了,连一幅字画儿、一方匾额都没有。朕记在心上了,刚好这一次你督办有功,朕便趁此机会,赐你一个有用的东西。回头儿你把它放在你的书房里,充实一下你那寒酸的书房。”皇上笑道。 “是,儿臣一定把这御赐的匾额悬挂在书房中,时刻以‘忠孝’儿子来提醒自己。”太子道。 “麟儿你是朕的好皇儿,朕知道这忠孝二字,已在你心中。所以朕将这两个字写出来,向天下人昭示我风国太子的忠孝仁德。” “儿臣,叩谢父皇……”太子又是重重叩首。 实际上,除了这重重叩首,重复“叩谢父皇”之外,他也是在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了。 御赐金匾,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呢?有个屁用啊!而且父皇赐的这两个字,可不那么讨喜。日后他若能成功登基,今日父皇赐他忠孝金匾一事,就是一段君臣、父子之间的佳话;而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呢?这两个字,可是对他的绝佳讽刺了。 这两字挂在书房里,书房啊,以后他是不必去了。看着就别扭。 父皇赐的这两个字,不像是在夸赞他,倒像是在点拨他似的。是在提醒他,你要时刻记着“忠孝”二字。 “快起吧”,皇上笑道,“你做得好,便该得奖赏。别拘束着了,回去继续自在喝酒去。” 容菀汐听着皇上的这一番话,觉得十足尴尬。好像这父子二人之间,除了翻来覆去的客套话之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私下里,皇上对太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今日有几位重臣在场,尤其是有镇国公府的人在,皇上是故意不多说什么嘱咐或是提点的话的。 “老三,这一次你辅佐你大哥有功,朕看到你这么有出息,心里欢喜得很呢。朕赏了你大哥,自然也要赏赐你。只是这御赐的金匾是没有啦。这样吧,朕赐你一个亲王的名号。明日朕便昭告天下,封你为宸亲王。你看如何啊?”皇上笑道。 宸王诚惶诚恐地上前去,跪在阶下,叩首道:“儿臣尚需历练,这亲王之名太重,以儿臣现在的能力,实难担当。儿臣以为,儿臣还需跟着大哥多多进益,再历练个两三年,或许就能担得起了。” “这……”皇上故作为难,笑道,“朕刚刚说了,做得好,就该赏。只是朕这边,实在没有什么金匾之类的东西给你,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名号还妥当一些……” 皇上故意放缓了语调儿,看向在座的四位重臣。 “你却说自己担当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宸王垂首,不语。 皇上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那四人身上。看起来是无意的,但谁都知道,皇上的目光,不可能是无意间落在他们身上的。 这时候,皇上是想要看他们的表态。 “宸王殿下,恕下官多嘴”,赵太师起身向宸王施了一礼,笑呵呵地开口,“殿下去岁巡视江淮已是为陛下立了大功,今年又同太子殿下一起督办三淮河道,又立了大功。殿下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建树,难道不该受此封赏吗?下官以为,殿下若是自谦不受,可是要让天下人误会陛下赏罚不分明了。” 赵太师的表态,其实是在在场之人的意料之中的。赵太师是皇上那边的人,如今皇上的意思是说,要封赏宸王,他自然会第一个站出来说赞成之语。 但他这态度表明的,却是不尴不尬。因为他的女儿是要嫁给太子的人,明面儿上,他就是太子的人。所以此时,他支持皇上封赏宸王,并不表明他支持宸王,而是表明他支持皇上,以皇上的意思为尊。 在赵太师表态的过程中,另外两个需要表态的人,早就在心中迅速盘算上了。 “是啊,殿下真是太谦虚了。殿下受封亲王,乃是民心之所向、臣心之所向,殿下要是拒之不受,可是风国万民的损失哪。”赵太师话音刚落,秦羽就笑道。 这话接得,听起来有些匆忙,紧赶着似的。 秦羽刚刚仔细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觉得其实这一番试探,皇上要看的,主要就是他的态度。因为就算镇国公那边不愿意让宸王受封亲王,有皇上的意思摆在这儿、赵太师的逢迎跟着,而且又是在宫宴上,并非朝堂论辩,他是不好表现出反对的意思来的。 而长乐侯那边呢,就只是一个空爵位的侯王而已,他是站在谁那边的,其实根本不重要。 皇上叫长乐侯来,主要用意是在那蔡妙容。至于看他的立场,只是顺带着的。长乐候有的只是世袭爵位和在朝堂上的人脉,没什么实权。他的态度,最多也就只能代表,朝堂上的一些平日里和太子走得近的闲散官的态度。 但此时长乐候和他的处境,却是一样的。如果想要表明支持宸王,就一定要在镇国公表态之前,先表现出态度来。若是在镇国公表态之前劝说宸王接受受封,那就表明了他们不是***、也可以说,不是镇国公党。 而如果是在镇国公表明态度之后表明……你不是镇国公党,皇上也要认为你是镇国公党。 长乐侯府一直和太子走得很近,长乐侯到底要站哪一边,他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为了撇清和太子、和镇国公府的关系,他必须马上表态。迟了,等镇国公开口,接下来的解释可是麻烦。 听到秦羽这么急着表态,太子却并未什么不悦之感。只是嘴角一勾,倒像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到秦羽如此迅速地表态,长乐侯却是并未紧跟着说。 如果这时候他先于镇国公说了劝宸王受封的话,可就表明他要站在宸王那边、做宸王党。他一直和太子走得比较近,这一次皇上想要看看他们各自都支持谁,明着逼他们表态,他岂能表示是宸王那边儿的? 皇上只是想要看一看人心所向,却并不是要废太子、问他们同意不同意。他傻么?要是这时候表态支持宸王,日后太子登基,不得第一个办他? 皇上现在所看的态度,并非是最终废太子、或是废镇国公时所需要的态度。 就算他是镇国公这边的,一旦皇上除掉了镇国公、甚至于连带着废了太子,他只需要第一时间表明自己效忠皇上的决心不就行了?现在急着表什么态? 但是秦羽不同,秦羽无论是和太子还是和宸王,走得都不近。所以这时候表态,就算他不站在太子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损失。可是他呢?他若是现在表态,或许等不到太子登基的时候,镇国公府那边,不日就会办他。 反正他只是一个闲散侯王,他的态度,皇上未必在意。这一次试探,皇上最主要要看的,就是秦羽的态度。 皇上是想要看看,以后在除镇国公的过程中,到底是该防着秦羽,还是要把秦羽也算在阵营内,好好儿利用。 “呵呵……”正在思量之时,听到镇国公开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幕后高人 周炎是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想要看看长乐候的态度。宋襄手上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但却是朝中闲散官中很有代表性的一个人物。如果宋襄怕他,朝中的一些闲散官,就也是怕他的。 拖延了这一会儿,情况让他很满意。拖延得时间太久了,弄得太明显反而不太好。 “宸王殿下,你就不要谦虚了嘛!陛下说你担当起,你就担得起。陛下的决断可从没错过哪!”周炎笑道。 因为是在宫宴中,大家说话都不必像在朝堂上那么拘谨。乐呵呵地表明态度也就完了。 听了周炎的话,长乐候才笑道:“是啊,殿下受封亲王,乃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老三啊,不必谦虚,就这么定。好了,起吧。”皇上笑道。 至于老二和老四的态度,他是不用看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再说什么,也都是由大势所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还需以后再看。 主要是秦羽的态度,之前一直未明。看起来他是唯皇命是从,但每一次做出的事情,却都是两头儿不得罪。 “儿臣受之有愧,但是父皇的恩赏,儿臣不敢不受。儿臣叩谢父皇器重。”宸王也不客气了,痛快儿地叩首道。 太子面带微笑,举杯笑道:“三弟,哥哥敬你一杯,恭贺你受封亲王。” “谢大哥。”宸王起身,向太子一抱拳,笑呵呵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老四,你大哥二哥三哥,如今都是朝中的栋梁之才,你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妥当。朕看你在三淮一事上出力不少,也是破有些才干的。这样,从明儿起,你也上朝去。听一听天下大事,历练历练。”皇上道。 “哎……好吧。儿臣听命。”靖王就地跪着,领了命。 “你还挺勉强的?”皇上笑道,“朕要是不约束约束你,你心里就没个数儿。整日游手好闲的,迟早得给朕弄出麻烦来!” 靖王挠挠头,十足委屈:“父皇,儿臣平时虽然游手好闲,但是很听话啊,出格的事情是不会做的。父皇实在多虑了。” 皇上笑笑,指了指他,不再说什么。而是把话头儿转向了翎王:“翎王,朕瞧着,你在京都中的宅子,太小了些。先前因你久不在京都,开宅建府的时候,你选了一个小宅子,朕也就由着你了。现在你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就算不在京都,这‘体面’二字,还是要得的。” “朕瞧着,城西有一处前朝的振国将军府,一直空置着,那宅子大得很。朕将它赐给你,并帮你找人把它修缮了。等你回朝过年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搬进去了。” “儿臣叩谢父皇惦念”,翎王上前来,谢了恩,却是推辞道,“只是儿臣久在边疆,家里除了侧妃之外,也就没什么人住了。那么大的宅子赐给了儿臣,儿臣也用不上。莫不如留着,日后赐给真正需要它的人,也算是物尽其用。儿臣心领父皇恩赐,还望父皇莫要责怪儿臣推辞之举。” 翎王举而不受,皇上也不勉强着,笑道:“也好,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此,朕就赐给你一些实用的东西吧。你惯常节俭,如今有了自己的侧妃,府里的、身边儿的用度是少不了的。这样吧,朕赐给你三百两黄金,贴补你的家用。” “儿臣谢父皇赏……”翎王叩首道,这一次没有拒绝。 皇上和太后笑道:“母后看到没?原来老二才是真正的财迷哪!”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父皇的恩赏,是父皇对儿臣的器重,儿臣受之欢喜。旁的财物,除了俸禄之外,儿臣是概不敢取的。” “嗯,朕一直知道你的为人,对你,朕还是很放心的。”皇上笑道。 翎王谢了恩跪坐,皇上一个示意,李忠贵又吩咐了歌舞起。 在坐之人推杯换盏,无不宴饮欢畅。 太子看起来,也是颇为开怀的,搂着秦颖月低声耳语。秦颖月时而凑近他的怀中娇笑,两人像是在说笑话儿呢。酒宴之上,自然无需那么多体统。便是言行上亲热了些,皇上和太后也不会责怪什么。 皇上的这一番赏赐,看起来是对几个儿子一碗水端平,都有恩赏。实际上,却是在打压太子呢。 这一次整治三淮河道,太子是督办,明显功劳最大,独受奉上都不为过。可是皇上却赐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匾额,却提了宸王为亲王、准许靖王上朝,连和这件事情无关的翎王,都得了三百两黄金。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在打压他的功劳? 但谁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他甚至连一丁点儿不悦都不能表现出来。 如若不然,岂不成了无容人之量,容不下几位弟弟? 原本这一次宫宴上,最郁闷的人当属太子无疑。但太子和秦颖月说笑着,看样子是开怀得很呢。反而是得了赏、又抱得美人归的翎王,独自一人喝闷酒。 太后示意蔡妙容去陪翎王,蔡妙容施礼退下,从宴座后围,盈盈到得翎王身边儿去。 容菀汐见翎王不是看蔡妙容,而是在察觉到蔡妙容到自己身边儿之后,却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心内凄然,轻叹了一声儿,对宸王道:“妾身去方便一下。” “快去快回”,宸王的声音有些沉,“去得久了,旁人还以为你故意躲着什么呢?” “是。”容菀汐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心里却恨不得一拳头招呼到宸王的脸上! 他这阴阳怪气的,是干嘛呢?有必要这么点拨她么?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么?如果他躲着秦颖月和太子,她也没有理由说什么,不是么? 雨花台平时没有人居住,只是宫中宴饮之所,因而附近是没有茅房的。最近的茅房,在御花园中。 容菀汐原本也不是真的要如厕,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儿而已。带着初夏,在御花园中闲逛了一会儿,恰巧见着了茅房,未免有人盯着她,这才进去小解。 为了美观,御花园中的茅房,自然不可能突兀地立在群花之中,让人一看便看得出。而是依傍着一片柳林而建,由几株柳树掩映着。前头儿,还有高高的芍药花儿遮挡着。 初夏蹲在芍药花丛中歇着,提着的灯笼放在草地上。灯笼柔和的光芒,都被芍药遮挡了去、被月光掩盖了去。 忽听得有脚步声从芍药花丛前经过,有两个宫女儿的低声交谈清晰地传来。 “雨花台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翎王殿下接受了太后的赐婚,同意纳蔡家小姐为侧妃了。嬷嬷的意思,让咱们趁着太后高兴,今晚儿服侍太后歇息的时候,为太后拔下几根白发。免得以后梳头露出来了,惹得太后不悦。”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我来做。等会儿服侍太后沐浴的时候,我找机会就办了。” “下午惠昭仪走后,我去御膳房给太后取点心之前,还听太后还和嬷嬷骂惠昭仪不懂事儿呢。怎么晚上这事儿就成了?原本我还担心着,怕今晚宫宴之后太后心情儿不悦,我这毛手毛脚的,再惹着了太后。哎……每次我上夜服侍的时候啊,都是心惊胆战的……敬敏姐姐,听说是宸王殿下给太后支的招儿,一封书信送进宫里来,太后就心情儿大好了,是吗?” 敬敏笑道:“哪有她们传得那么夸张?当时我就在太后身边儿呢,太后也是考虑了一番之后,才决定采纳宸王殿下的建议的。可见殿下的这个建议啊,并非是十分稳妥的,也是有些问题呢。能成啊,也是万幸。” “才不是呢!宸王殿下多聪明呢!想出来的主意,一定是极好的!这一次啊,可是宸王殿下救了我……” “你这小蹄子,又做梦呢?” “哎呀你别推我啊!篮子里的花瓣儿都洒了……” 听到两人说笑着走远了,初夏的眉头深深锁起。正担心着小姐是不是也听到了,就听得自家小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走吧,吹吹风再回去。散一散茅房里的檀香味儿。宫里真是有钱哪,茅房里的檀香味儿重得熏人。” 觉着小姐语气如常,不像是听到了她们的话。 可是宫里的茅房,隔音这么好么?她能听得这么清楚,小姐怎样也能听个大概吧? 不远处,雨花台的乐器之声响着,头顶夜空之中,一轮将满的圆月。周围繁花锦簇、在月光下美得朦胧醉人。好一似花好月圆,却唯独缺了那“人长久”。 因着茅房里的檀香味儿有些过重了,容菀汐并未把房门关死,而是留着缝隙通风的。敬敏和那小宫女儿的谈话,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地传入她的耳中……只觉得,檀香熏得人头脑沉重、混乱至极。 原来那幕后高人,真的是宸王…… 奇怪的是,在听到这个真相之时,她的心里是震惊的。在此之前,她对宸王新人得很呢。 在太后刚说起之时,她觉得如此大胆却奏效的法子,像是宸王的作风。可这念头儿一起,就被她自己很坚决地否定了。 此时看来,当时的否定,怎么这么可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细小动作 可问题是,宸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为了讨好太后和皇上?帮蔡大人?和翎王有仇? 容菀汐觉得,这都不是原因。 太后和皇上并未命令宸王一定要给他们出主意,不可能说,你不给我们出主意,我们就把你怎样怎样;而蔡大人那边呢,是不好意思麻烦宸王为他的女儿做谋划的,他也不敢这么做。宸王待他再好,他到底是臣下,岂能如此不懂分寸? 至于和翎王有仇,那是更不……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宸王这么做,真的是针对翎哥哥去的? 容菀汐心里一个激灵,猛然停住了脚步! 难道是……因为她? 想让她断了对翎王的念想儿,所以才出主意促成了此事? “小姐怎么了?”初夏跟在容菀汐身后提灯,容菀汐忽然停下了,她险些没撞上了小姐。 容菀汐回身看着初夏,问道:“你觉得,宸王待我如何?真心话。” 初夏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但小姐问起,她当然要说实话了。 “小姐,奴婢觉得,宸王待小姐挺好的。” “哪种好法儿?他喜欢我么?会为我和别人吃醋么?” “这个……当然会啦!小姐是殿下的王妃啊!”初夏道。 容菀汐轻叹一声,没错儿,局外人是能看得清楚的。不管宸王喜不喜欢她,只要她顶着宸王妃的这个名号儿,宸王对她,就是有绝对的占有权的。他可以不占有她的身体,但是他必须杜绝她给他戴绿帽子的可能。 这和喜不喜欢她无关,只要她宸王妃的身份还在,宸王就有对付翎王的立场儿。 连初夏这偶尔犯糊涂的小迷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居然一丁点儿察觉都没有。在此之前,她对宸王是一丁点儿防备也无。 她不避讳在他面前表现对翎哥哥的惦念,他问她什么,她就实话说什么。现在想来,在今天上午她和宸王说担心蔡小姐会给翎王找麻烦的时候,宸王就已经不悦了。只是她当时并未察觉。 何来君子之交呢?想想还真是可笑! 她愿与他坦荡相处,可他心底里,却在与她做着再世俗不过的算计。 敬敏说,宸王是下午派人送了书信进宫的。那就应该是午膳之后、出发之前的事儿。午膳之后,宸王到问柳斋去坐了一会儿,直到出发之前,才回昭德院找她。可见是那时候,送了这主意进宫来。 但在这整个过程中,她对宸王是一定点儿怀疑也没有的。根本就想不到宸王是背着她去做这番算计。只以为宸王是回问柳斋看书去了。 也可见宸王是忽然做出这个决定的。不然没有必要在下午特意送一封书信进宫,上午下朝之后,直接来宫里请安不就行了?而促使宸王做出这出主意的决定的,毫无疑问,就是她的那番话。 细细想着,容菀汐只觉得脊背发凉。显然宸王对她所表现出的、对翎王的关心,是相当不满的。可当时,却只是玩笑一般说着,让她丝毫察觉不出。 能表现出的愤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在和你笑,可心底里,却已经想着杀你的法子了。 初秋夜里,风并没有多凉,可容菀汐却觉得,冷得瑟瑟发抖,就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小姐还好吧?”初夏看容菀汐走得极慢,小心翼翼地问道。 容菀汐点点头,没说什么。 初夏觉得,小姐一定听到了那两个宫女儿的谈话。小姐知道了宸王对翎王的算计,一定对宸王失望至极。 别说是小姐了,就连她,都对宸王十分失望。宸王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简直是小人之举啊!如果对小姐待翎王的心思有什么不满的话,他直接和小姐说出来啊!直接对小姐提出要求,那才是坦荡的君子之举,背地里搞小动作,算什么本事呢? 原本这一路下来,她对宸王的看法儿已经改变了不少,相比于翎王,心底里是更看好宸王的。觉得宸王才是小姐命中注定的夫君。可这事儿一出,就连她,都要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看法儿了。又何况是小姐呢? 回到雨花台,容菀汐一声儿不发地坐在宸王身侧。蔡妙容还在翎王身旁服侍着呢,人就在他们对面儿,容菀汐也不避讳着,想看就看。像是和谁赌气似的。 “倒是听话,本王还以为你要等到宴散了才回来呢,免得自己看到刺眼之举。”宸王在她耳边笑道。 容菀汐笑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了,不和宸王说话。 歌舞喧闹,宸王没有察觉到容菀汐的不对劲儿。继续在容菀汐耳边道:“你不在,可是错过了刚刚的好戏。” “什么好戏?” “赵康,你看到了没?赵太师的儿子……” “当然看到了,我又不瞎。” “重复了三年前太子的戏码呢”,宸王的气息吹拂在容菀汐耳边,“他刚刚去给秦丞相敬酒,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失手了,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就向一旁的秦颖萱栽了过去。但好在用手撑住了长几,不至于真的扑倒秦颖萱。可是这手中的酒啊,都撒在秦颖萱身上了!” 容菀汐能清楚地感受到宸王吹拂在她耳边的气息,这气息是温热的,但却如同一阵阵冷风一般,寒心刺骨。 他怎么能这般没事儿人似的?如果她没有听到敬敏和那小宫女儿的谈话,岂不是要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还傻呵呵地信他敬他、陪着他玩闹呢! 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傻的人么? 容菀汐笑笑,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一旁挪了挪,让自己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不要挨得这么近。 宸王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了,回身看向初夏。 初夏察觉到宸王的目光,把头别向一旁,就装作看不见,不和他暗地里传眼色。你对我家小姐好,我才会帮你;你对我家小姐不好,我就当你不存在。反正我是我家小姐的陪嫁丫头,你难道你还能杀了我? 可没准儿呢!宸王殿下不是惯会做这种暗地里动手脚的事儿么! 初夏气呼呼地想着。目光一扫,刚好看到靖王在向她招手儿呢!靖王指着御花园的方向,然后起身,先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初夏心内紧张,忐忑地低着头……真担心靖王的小动作被宸王给发现了。 害怕被人注意到,不敢去。可一想到靖王要是等不着她,会不会很失望呢?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咬咬牙,低声对容菀汐道:“小姐,奴婢想……想出恭。” 容菀汐在想事儿呢,并没有注意到靖王那边。宸王看了初夏一眼,见初夏不搭理他,也就转过去自己想事儿去了,也没有注意到靖王。但却不代表靖王的小动作,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怎么刚刚不去呢?都到茅房外头儿了,却在门口儿蹲着不进去。我陪你去吧。”容菀汐还真以为初夏是要出恭去呢。 “不用不用”,初夏道,“奴婢自己找得到路。小姐您刚落座,要是再出去,不太好吧?” 容菀汐也觉得不太妥当,因而点点头,道:“你自己小心一些。”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提着灯笼,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秦颖月回身给身后的小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瞧瞧。 小桃会意,也对秦颖月说了要去出恭。秦颖月并未故意遮掩避讳着,而是往容菀汐那边看了一眼,笑道:“我看初夏刚刚往御花园儿那边去了,是不是也去茅房了?你快去追上初夏,你们两个结个伴儿,免得害怕。” “是。”小桃应了一声退下了。 容菀汐眼眸一动,回身看了一眼,心中提起些许担忧。 但这时候,如果起身追上去的话,岂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目光向对面儿的座位中一扫,才发现靖王并不在座位上。看来,应该是靖王叫了初夏出去。靖王也真是太糊涂了,有什么事儿,非要在宫宴上说呢?到府里说去就不行?这一次,可是要让秦颖月给抓个正着儿! 但抓着了却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知晓到靖王对初夏的心思而已,未必会将这事儿得到有效的利用。 就由着秦颖月做小动作去,她就权当做看不见了,以后小心些就是。 风北凝看到她四哥挤眉弄眼的往三嫂这边看,然后指了指御花园儿的方向,忽然出去了。又看到她三嫂身后站着的那小丫头也往御花园儿去了。觉得有热闹可看,痛快起身,捂着肚子凑热闹去了。 看到风北凝起身,容菀汐直觉得头疼。这事儿可大发了! 若靖王对初夏是真心的还好,若是真心的,这事儿早晚也是要暴露出来的,先被人知道了倒也没什么。可如果不是真心的,只是图新鲜、只是想要和初夏玩玩儿,日后靖王若有新欢,初夏免不了要被人暗地里嘲笑。 风家的男人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让人头疼,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容菀汐心里不舒坦,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了。 看到容菀汐给自己灌闷酒,宸王在她耳边沉声提醒道:“你悠着点儿,别让人看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个人所 “看出什么?”容菀汐转过头,应上他的目光。 眼中,是冰冷的挑衅。 宸王一怔,如常笑道:“看出你是因二哥纳妾,心里不舒服呗!” “是啊,我是不舒服”,容菀汐笑得很温柔,余光往太后那边瞟了一眼,娇笑道,“可是殿下心里,舒坦得很呢!” 拉着他的耳朵,直接贴在他的耳边说:“殿下为太后和父皇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立了大功呢。” “呵呵……”宸王笑笑,拍了拍她的脸,亲昵道,“回家再说。” 容菀汐冷笑一声儿,又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再搭理他。 也不知怎的,竟是赌气地想着,“你不是怕别人看出我对翎王的在意来,让你面上无光么?我就偏要让人看出来!我就偏要让人觉得,宸王妃因翎王纳妾一事,把自己灌得烂醉!” 但也只是想想罢啦……难道还能真做出这样不知分寸的事情来么? 容菀汐苦笑一声儿,将这一杯酒饮尽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连放肆醉一次的资格都没有…… 想要在这满是眼睛的皇家中好好儿地活着,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放肆、不能糊涂,甚至于,不能动情…… 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她只要稍稍懈怠一点儿,就会被人算计了去。这次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大教训么? 如果当初她没有和宸王说那番担忧翎王的话,宸王或许就不会将这个有用的主意送到宫里去。或许,翎哥哥真的可以不必娶蔡小姐…… 虽然后者的“或许”,是不太可能的。宸王给太后献上这个管用的计策也好、宸王没献策也罢,最终太后是一定会将蔡小姐赐给翎哥哥的。可是她不希望自己在这件事情中,起到一丁点儿作用。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促使翎哥哥不得不就范。 他想要坚守对她的承诺,可是她帮不上他。已经帮不上他了,却还在给他找麻烦,她怎么能这么蠢呢? 怎么就相信了这个不该相信的人? 心里虽然苦闷、虽然气恼,但却再也没有给自己斟酒。 清醒地听着乐曲之声、交谈之声、酒杯起落之声、风声……一切都是这么刺耳,这雨花台中的一切,她都厌恶至极…… …… 御花园中,一株柳树之下。 “好看吧?”靖王满是期待地问初夏。 “好看。”初夏低头笑道。 “昨儿在琳琅阁看到,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当时好多人和我抢哪!我是硬用自己的身份压着他们,才把这手串儿买来的!这可是蓝冰玉做的,你看到三哥从三嫂那里抢来的扇子没有?和那是一样儿的东西!赶明儿你戴着这手串儿到他面前晃悠去,眼馋死他!” “我……我不要!看看就行了,我可戴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初夏将这一个风国罕见的蓝冰玉手串儿塞回到靖王手里。 小姐的那把蓝冰玉面扇,那可是太后赐的,据说风国仅此一把。如今这手串儿上,珠子颗颗玉润,成色绝对不比那把面扇差。而且珠子都是指甲盖儿大小,用料很实在,从用料数量上,也比那扇子少不到哪儿去。如此贵重的东西,理应是身份贵重之人所用,她哪儿能配得起呢? 若是戴在手上,不是徒惹是非么?既然是不敢戴的东西,收着,岂不是浪费了这天物?莫不如让靖王送给配得上它的人。 “有什么戴不起的啊?就只是一个东西而已!给你买的你就拿着,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啊?” “哎呀我看你才是废话多好吧?我说不要就不要!你自个儿留着戴吧!” “这是女人的东西,我怎么戴啊?” “那就留着,给你的王妃戴!这可是好东西哪,留着送给自己的王妃,也不算寒酸。送给一个朋友,你不觉得浪费,我都替你觉得可惜哪!”初夏硬将手串儿塞了回去。说着就要往回跑。 靖王拽住了她,直接将这手串儿顺着她的衣领塞了进去:“本王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啰嗦什么!” “你……”气得初夏直跺脚! 他把这东西塞进她的肚兜儿里了,让她怎么拿出来啊! “我什么我啊?之前在淮滨府的时候不是说过的吗?你给本王洗衣服,本王付你工钱。喏,工钱已经给你了,以后可千万别说本王赖账!” “不是说这发簪是工钱吗?”初夏指了下自己头顶的发簪。 “那才几个银子啊!你家小姐不是说你做工很贵的吗?这点儿怎么能够呢!” “哎呀!”初夏气得只得跺脚道,“随你吧随你吧……” 说完,就跑回去了。 要知道是这事儿,她说什么也不能出来啊!真是的……一跑起来,那蓝冰玉在肚兜里冰冰凉凉的,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要和她说呢,结果是弄了一个大麻烦给她! 她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算什么事儿呢? “你这就走了啊……记得戴啊!”靖王跟在她身后儿喊道。 但也不敢太大声儿的喊,害怕被人听见了。 不远处的一株柳树后、芍药丛中,小桃将这两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 而小桃身后,风北凝将小桃的偷听、靖王和初夏的交谈,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四哥喜欢三嫂的丫鬟啊!难怪呢,最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每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精力旺盛得很、开心得很呢!这下好了,有可以要挟四哥的东西了,回头儿可要好好儿宰他一顿!”风北凝想着,将自己在柳树林儿中隐藏得更深了些。 等到慧美人的那个丫鬟过去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回走。 初夏回来后不多时,太后和皇上乏了,宫宴便就此散了。 众人叩谢了皇上太后,跪送皇上和太后出了雨花台。起身之时,才是有些意图的真正施展之时呢。 比如说赵太师这一双儿女、比如说秦丞相这一家子。 赵太师虽说平日里很和蔼随众,但为人是十分刚正的。容菀汐曾听父亲说起过赵太师,父亲对其为人是颇为敬重的。可是他的这一双儿女……可是让人不敢恭维。 赵康生得仪表堂堂,言行上却颇有猥琐之气。 皇上和太后离开后,他们刚起身,赵康就凑到秦颖萱身边去,歉然道:“在下唐突,冒犯了小姐。害得小姐湿了这么漂亮的衣裳。回头儿在下让府里用上好的料子给小姐做上几身儿衣裳,送到相府去,给小姐赔罪。还望小姐莫要嫌弃。” 没等秦颖萱开口,秦羽便笑道:“贤侄太客气了,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脏了就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萱儿的衣裳多得穿不过来,何劳贤侄破费?” 赵太师站在赵康身后,没有看到他儿子说这一番话之时那暧昧猥琐的神情。淡从他儿子的这一番话上听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当爹的,哪有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好的?更何况赵康自十八岁时考中探花放了外官,至今已经在外六年了。这六年里,赵太师岂知道他儿子的品行如何? 听到他儿子这么说,还自以为儿子处理得十分妥当呢,帮着笑道:“相爷莫要推辞了,是康儿的不是,我们理应赔罪。小姐和相爷知道康儿的为人,没有责怪康儿,康儿这心里啊,一定更加愧疚了。” 看到赵太师一脸诚恳地和秦羽说着,而秦羽的脸上,满是“无语”两个字,容菀汐觉得好笑极了。可不能再看下去了,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要是再看下去,忍不住笑出来,可是不太好哪。 可太子不动弹,谁也不能先行离开啊。因而只能把头别过去,看向雨花台外。 好在太子没有打算在雨花台打铺盖过夜的意思,带着秦颖月阔步向外走去。 看太子离开了,翎王便也提步往外走,蔡妙容跟了上来。 翎王回身道:“本王要回府去,你不用送了。跟着你姨母和姨丈回侯府去吧。” 声音冰冰冷冷的,没有意思感情儿。 蔡妙容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道了,“殿下慢走。” 似乎对于翎王的冷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太子带着秦颖月走到赵太师一家的长几旁时,赵娥屈膝施礼,娇声道:“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这一声儿,来得有些太突兀了。 除了几位王爷是随意着之外,其余人都只是屈膝施礼恭送,并未出言语,她却偏偏要叫一声儿来引太子的注意。秦颖萱和蔡妙容,都是在场的臣女,谁也没说什么,都只是规规矩矩的。偏得她来了这么一声儿,不是明摆着彰显自己的特殊? 太子只是对她点点头,刚好回身,顺手捞过秦颖月,挽着她的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连关切赵娥一句都不曾。这可是和他刚刚在皇上面前所表示出的态度,完全不同啊。 赵太师听得女儿的这一声儿,已经觉得不妥当了。再看到太子的反应,未免眉头紧锁。觉得这事儿,怕是不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谁不厚道? 眼瞧着太子是不喜欢他女儿的,即便这事儿成了,女儿在太子府里,必然也只有受冷落的份儿……可让女儿嫁给太子,是皇上的意思,他又忤逆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赵娥的这一声儿,将大家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秦羽和赵鸿儒你推我让的客套话也到此为止,大伙儿只是安静地恭送太子和翎王。宸王自然也没有在这里打地铺睡觉的意思,带着容菀汐,和翎王保持着十几步远的距离。 紧接着,靖王和两位公主也跟了上来。 宴上诸人陆陆续续地都出了雨花台,两位公主回了自己的宫室,诸臣跟着几位皇子往北宫门走,一路低声交谈自是少不了的。 受了太子的那一番冷对,赵娥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表示了,只能跟在父亲和哥哥身边生闷气。 看到宸王就在前头儿和靖王玩闹呢,秦颖萱轻轻拽了她父亲的衣袖一下。 秦丞相却是摇摇头,并不做进一步的举动。 秦颖月想要和父亲说话儿,正停下来回身等秦羽呢,可巧不巧儿的,他们父女间的这小动作,在宫灯的映照下,刚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秦颖萱是让秦羽做什么呢?秦羽又为什么摇头?看着,他父女二人的目光,好像都是落在宸王身上的。 难道秦颖萱的意思是,让父亲去表明要和宸王联姻的意思? 呵呵……这事儿,秦颖萱可是做得出来的。人家是嫡出小姐,自幼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和父亲撒撒娇,让父亲帮她嫁一个如意郎君,自然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呢?她是从小儿在奴婢们的身边儿长大的,根本没有近前和父亲相处的机会。父亲对她的感情儿,也是相当淡薄。根本都没把她当做女儿来对待。 父亲的妾室也不少,不算病故的、被大夫人害死的,现下府里的小妾就有五房。可不知怎的,却是谁都没有个一男半女的。父亲膝下,就只有她和秦颖萱这两个女儿而已。 父亲好歹是当朝宰相,小妾这么多,却一直无人生子,未免觉得面儿上无光。因而父亲即便已经上了年岁,却仍旧没有断了纳妾的心思。只是碍于毕竟是宰辅之尊,若是纳妾太频繁了,难免落人话柄儿。所以只两三年进一个妾室。 这些小妾们进来,即便是最受宠的,也丝毫无法动摇大夫人的地位。父亲和大夫人的恩爱,无论是在朝野之中还是在民间,可都是被传为佳话的。 呵呵……自从她娘亲死后,魏夫人的日子过得逍遥得很呢。 眼瞧着父亲和魏夫人走近了,秦颖月恭敬施礼,亲昵地叫道:“父亲,母亲。” “慧夫人。”魏夫人向秦颖月施了礼。 虽然秦颖月并不是太子正妃,但也是太子府里有名分的姬妾,这些尊重是该有的。如果能避免,她自然愿意避免着了。可秦颖月这么频频在她和老爷面前晃悠,不知道是在打什么算盘呢。或许就是想要抓她的把柄羞辱她呢!因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抓了把柄去。 秦颖月这身份,不尴不尬的。若是太子正妃或侧妃,即便秦羽见了她,也要施以臣下之礼。但她只是个有封号的美人,可尊重可不尊重的,难办得很呢。 秦羽笑道:“初秋夜里,这永巷中的风也是烈得很呢,夫人穿得这么少,可别着了凉。有什么事儿咱们边走边说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避免了对秦颖月的尊重或是不尊重的表示,做了父亲的关切。只是这话说的却仍旧尴尬得很呢。 容菀汐在前头儿听着,都觉得尴尬得很呢。 对这父女二人的交谈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要偷听。因而有意快走了几步,想要将他们甩得远一些。但是身旁之人,却是很感兴趣呢。拉住了她,控制着她的速度。 容菀汐心里有气,不愿意让宸王抓着手腕儿,用力挣脱开。也不给宸王面子,停住脚步,向宸王施礼道:“殿下您要是愿意散步,您自个儿慢慢儿走,妾身穿得少,太冷,带着初夏先去马车上等殿下。” 这声音可不低,甚至是略略扬声说的。 说完,也不等宸王同意,便再施一礼,转身往北宫门快步走去。 初夏紧跟上自家小姐,连向宸王施礼告辞都不曾。 在一旁的靖王看出了门道儿,低声在他三哥耳边笑道:“三哥,不是弟弟说你,这可是你的不是。” 目光略向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人家父女二人说话儿,干你什么事儿?再怎样,慧夫人现在也是太子的女人,丞相还能和他夫人一起,欺负了这位贵人不成?就是慧夫人真的被人欺负了,还有太子为她撑腰呢,你紧张什么呢?” “你懂个屁?”宸王的大手扣住了他的脸,将他推到一边儿去。 “三哥,女人吃醋啊,就要哄着。我劝你最好还是追上去!”靖王却是执着得很,又上前来搂着他三哥的肩膀,趴在他三哥的耳边劝说。真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弟弟的典范哪! “还有心思管我呢?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宸王再次推开了他。 “我怎么了?”靖王不解。 宸王笑笑,觉得这永巷之中人多耳杂的,指不定有哪个耳力好的,听出了端倪去。因而并不说靖王的事儿,而是道:“以后再说!” 被靖王这么一闹,身后儿秦颖月和秦羽说什么,他也是听不清了。但其实靖王说得是有道理的。颖月现在是太子府里唯一有封号的美人,魏夫人和秦羽,都少都会尊重着她些,岂敢欺负了她?是自己太紧张了。 “三哥,你这就就对了……我和你说啊,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家里放着这么个美人儿不懂得珍惜,还念着别人府……” 靖王看到宸王加快了脚步,又追上去搂住了他三哥的脖子,在人家耳边低声陆道。 可是话还没说完,又被人嫌弃地推远了。 “三哥,你这就不厚道了啊……”靖王又追了上来。 宸王回身道:“我劝你别再磨叨了啊,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儿……你闭嘴!憋说话!” 看到靖王要张口,宸王指着他,阻止了他的继续聒噪。 不能搂着他三哥的脖子说,他还说个屁啊?这些话可是不能被人听去的!因而只好闭嘴。 宸王快步往北宫门走,心里想着,要真像是老四说的那个原因,反而好了。 可是他知道,菀汐和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因他听秦颖月说话而吃醋。而是因为翎王的事儿。 她想给他面子的时候,能把他捧上天。不想给他面子的时候,真是一丁点儿情面也不留。真狠心呐,一点儿旧情都不讲吗? 可是你因为二哥而这么对待本王,真的仗义么?好歹你现在也是宸王妃,好歹我们一直合作得都很愉快,你心心念念着翎王,给本王扣绿帽子,难道还不允许本王反击了? 啊,本王这么做不厚道,可等以后绿帽子真的扣到本王的头上,本王奋起反击,就厚道了?只要是本王做了不利于翎王的事儿,不管什么时候,在你眼里都是不厚道的,你都不能理解、不能原谅。因为你心里的的人不是本王,而是你的翎王、你的翎哥哥…… 原本还是玩笑般想着,但是自己闷头儿想着,越想越气。往北宫门走的脚步,也是越走越快。 不多时,已经超越了众人,先到了北宫门外。向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儿一摆手:“明儿到府上来找我玩儿,先走了!” “嘿……我点拨了你,你就连一个谢字也没有啊?三哥,你不能这样儿,你不厚道啊……”靖王冲着宸王上马车的背影喊道。 听到那两个字,宸王就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马车上指着靖王:“谁说我不厚道?凭什么我就必须得厚道?我不厚道,你就厚道了?我和你说,你最不厚道!是你不厚道在先,我才给你个不厚道!这是礼尚往来!你忘了?这还是你的招数呢!礼尚往来你懂不懂?” “嘿……我招你惹你了啊!你嘚不嘚嘚不嘚地说什么哪?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厚道啦?”靖王听得宸王这绕口令儿一般的话,真是又委屈又发懵,一头雾水。 “赶车!”宸王说完,钻进了车里,狠狠撂下了车帘儿。 看到他三哥已经钻进马车里不理他了,靖王挠挠头,拉住了正要往后车去的云裳,问道:“你家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奴婢也不知道。”云裳施了一礼,转身上车去了。 靖王迷迷糊糊地看着两辆马车走远了,还觉得不对劲儿呢。 他三哥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那话绕来绕去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什么……你不厚道在先、这是礼尚往来、这是你的招数……这话,是和他说的吗? 怎么这么不像呢?倒像是指桑骂槐似的! 马车中,宸王环保双臂,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心里气儿不顺,喘气儿的声音都粗重了一些。 半晌,睁了一只眼,看向容菀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抓蛇七寸 但是容菀汐根本就没有看他。也是环抱双臂闭目养神,只是人家的呼吸要比他平稳多了。平平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般。 “你睡着了?”宸王气呼呼地问道。 容菀汐不吭声儿,就装作没听见。 她是在极力平稳她自己的情绪,真怕只要一张嘴和他说话,就会和他吵起来。她可不想要做这么没品格的事情。吵架?多低级呢!更何况有什么可吵的呢?他的好坏他自己带着,她只要心里清楚了,以后提防着些,不就完事儿了么? 既然只是合作伙伴,你坦诚待我、我便坦诚待你;你待我狡诈、我也待你狡诈、处处提防。多简单的事儿啊! 这一次的事情,就当做是一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了! “真睡着了?”宸王又问道。 声音仍旧很沉很气闷。 容菀汐依旧神色如常,不吭声儿。 忽然,车中从空气一阵猛烈波动!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是宸王忽然欺身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嘴上啄了一下! “你干嘛?”容菀汐猛然推开了他,怒道。 这次是真的怒了,从声音到表情,都是愤怒至极的样子。 宸王的脸上,早就不见了往日里那闲适玩笑的模样。 虽然被她推开了,却仍旧狠狠地盯着她:“看看你到底睡没睡。” “没睡!”容菀汐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嘴,眉头紧锁,一脸嫌弃。好像自己的嘴唇现在很脏似的。 看到她的这一个动作,宸王更加恼火儿。狠狠盯着她的那双眸子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半晌,缓缓在容菀汐对面坐下。依旧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冷得,仿佛能冰冻住这辆马车:“被本王亲一下,真有那么恶心?” “恶心!”容菀汐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宸王眼中的狠,更浓烈了些。 车厢中,安静得有些可怕…… 容菀汐闭着眼睛,没去看他。但却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身上。他不说话,却反而比用那冰冷如刀一般的声音说话,更让人觉得胆寒。 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隐约能预感到,她说出的那两个字,真的激怒了他。而且这一次,他会采取实际行动来表示他的愤怒,会用实际行动,让她为说出的那两个字而付出代价。 只是那实际行动,到底是什么?她现在还想不出来。 正因为想不出来,所以才觉得有些……害怕。 如果面前之人是皇上、是太子,又或者,直接是一只会吃人的猛虎,她都可以很确定,她不害怕。 可因为清清楚楚的知道面前之人是他,她又可以很确定,她害怕。 此刻,在她心里,面前之人和那暴雨夜里忽然冲入她营帐中的饿狼,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因为他们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危机。这种危机,并不是她足够冷静足够有理智,就能化解得了的。 她猜不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像她无法料到那一晚会有饿狼忽然冲进来。 他让她觉得,危险如影随形。只要他想要吃掉她,随时都可以。 而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救她。 此时,她已经在他的獠牙之下了,她的命,只取决于他是否愿意咬下去……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容菀汐一个激灵,猛然清醒! 睁开眼睛,却看到宸王并没有在看向她,而只是如她刚才那样,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而已。 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么?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儿? 他这人是有些可怕,但她也不至于窝囊到这种程度吧?怕他?为什么要怕他?他是可怕不假,但她既然已经清楚了他的本性,小心应对就是了。只要有了准备,便没什么可害怕的。 “你笑什么?”宸王睁开眼睛,看向她。 可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容菀汐刚好闭上了眼睛,两人没有眼神交流的机会。同样的,这一次容菀汐也没有给他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宸王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 “你听过前朝的宣威太后么?”宸王平静问道。 听得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容菀汐摇摇头,表示她没有听过。 宣威太后是前朝颇为传奇、颇受争议的一个人物,她岂能没听过呢?史书中、话本中、都有这个人物。只要不是孤陋寡闻的人,都听过。但她不想继续说什么,所以只是摇摇头。 “一百三十八年前,雷国和火国交战。时兴国兴威帝驾崩三年,小皇帝兴孝帝当时才八岁,兴国中的一切事务,皆由宣威太后李氏打理。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我要说的这典故,我想你应该也听过……” “雷国使臣入大兴宫求见宣威太后,请求让兴国借兵给雷国,帮雷国攻打火国。但宣威太后对他们所开出的好处并不满意,也不想蹚这滩浑水,就讲了一个故事给雷国使臣……” “李氏说……”,容菀汐接了宸王的话,“哀家早年侍奉先皇之时,先皇把腿放在哀家的身上,哀家不堪其重;可当先皇把他的整个身子都放在哀家身上之时,哀家却不觉得重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当先皇整个身子压在哀家身上之时,能给哀家带来快活啊!如今你们雷国让哀家帮忙出兵,其实就等于是先皇把大腿放在了哀家的身上,哀家能感到的,只有疲累。好处不够,哀家不爽,哀家为什么要帮忙?” 容菀汐说完,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宸王的意思。 宸王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冷。 “我们不管雷国和兴国的事,你只要知道,当本王把大腿放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恶心,可当本王整个身子都压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么?亲你一下,你觉得恶心,那是因为你不够爽。” 宸王笑得,让容菀汐觉得很陌生。他的声音,遥远得好像与她隔了千里万里…… 容菀汐看着宸王,宸王也看着容菀汐,两人都是嘴角含笑……同样的,笑得都很陌生、都有些可怕。 半晌,容菀汐缓缓开口:“殿下,你知道你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到底在做什么么?” “你关心这么多有用么?你只要知道一会儿我要对你做什么,就行了。” 容菀汐听得出,宸王不是吓唬她,而只是开恩提前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而已。 “容菀汐,你真以为本王制不住你?你真以为,我们是平等的合作?从你进入王府的那一天起,你的身体、你的性命,就已经握在本王手里了。你可以恨本王。你可以骂本王卑鄙,但这是事实。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听了宸王的“开恩提醒”,容菀汐并未害怕,而只是和缓地笑道:“殿下,你这么做,倒像是爱上妾身了呢。不然何必要去对付妾身心里的人?不然何必会如此在意从妾身嘴里说出的那两个字?殿下自己想一想,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么?殿下,你若真爱上了我,你说,到底是谁输?” “谁先动情谁先输。殿下,我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动情呢。所以啊,看到别人输得连理智都没有了,这滋味儿可真不错。” 宸王才不会让他自己输呢,不会让他自己变成一个弱者、变成她居高临下看着的一个笑话儿。她当然知道宸王不是爱她,只是因为那两个字挫伤了他的骄傲吧?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那两个字呢。 所以他才恼了,才要惩罚她。 这时候,不就拼谁脸皮厚么?反正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敢对我做什么,在我心里,你就是爱上我了。而且不仅仅是爱上了那么简单,还是爱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最主要的是,我对你一丁点儿感情也没有,拿你当笑话儿看呢! 风北宸这么骄傲的人,会愿意让别人以看笑话的眼神儿看着他?当然不会。 宸王身边不缺女人,他想要找一个能让他整个身子压上去的人,还不容易么?后宅里招一招手儿,就有好几个女人主动送上来呢! 说话间,马车停了。 宸王在微眯着眼睛沉默了半晌之后,在马车停下的同时,睁开眼睛看着她,嘴角一勾。拍了拍她的脸,笑道:“爱妃,你这点儿小伎俩,在本王这里完全不管用。就是爱上你了,又能如何呢?你爱嘲笑就嘲笑去,本王岂是那种爱得起担不起的人呢?” “走吧,下车。让她们去打沐浴的水,洗得香喷喷的,咱们好做那快活之事呀!”宸王意味深长地,又轻轻在她的面颊上拍了两下。 看着宸王掀开车帘的背影儿,容菀汐咬咬牙,在心底里暗骂一声:“混蛋。” 宸王此时,也是狠狠咬牙……却不知该骂谁。 容菀汐这女人,抓蛇抓七寸呢!很能找着他的要害,句句直刺,毫不留情。 只是啊,菀汐,你也太低估了本王的承受力.你知道哪里是本王的七寸,本王自然也知道哪里是你的。你这一抓是失败了,接下来该本王动手了.你别以为本王不敢下狠手去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魔高一丈 宸王不是在开玩笑,也绝不只是要吓唬她一下那么简单。他是玩儿真的。 容菀汐随着宸王下了马车,心内沉重。 对风北宸而言,和她圆房,不过是随随便便占有一个女人而已。就和在大街上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花钱买来一夜**,没什么区别。 于他而言,反正都是女人的身子,除了秦颖月之外,和所有的女人交汇,都只不过是一件让自己身体舒服的事罢了,就如同吃美食、喝美酒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于她而言却是不同。因为她是女人,女人的贞洁,可是比什么都重要。她不爱他,便不可能将自己的身子给他。她不可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将它献给一个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的人。 之前她以为,除了翎哥哥之外,她的身子谁都不能给。在嫁给宸王之后,她以为,她的身子,不可能给任何人。要一辈子封闭着,以自己身子的干净,来守住自己的心。 她是宸王妃,所以不能将身子给翎王。但世间礼法,约束的从来都只是人的身体罢了,约束不到人的心底去。她仍旧可以将翎哥哥放在心底里,好好儿地保护着这段情。 她不能让人侵入她的身体,她不能让这段情蒙尘。 容菀汐步履沉稳地跟在宸王身后,进了宸王府大门,心底里,在想着应对之法。 卓酒迎了上来,还没请安,就听宸王吩咐道:“你去叫靳嬷嬷到昭德院去,准备好沐浴的水,本王和王妃要沐浴。还有,告诉她准备好上夜的铺盖。云裳在宫宴上着了凉,今晚不宜上夜。” “啊?上夜?咱们府里不都是不……”卓酒一时没反应过来,惊讶道。 但看到主子一个制止的眼神儿,便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奴才这就去办!”应了一声儿,飞也似的跑去找靳嬷嬷了。 容菀汐咬咬牙,宸王这是在逼她呢。 谁不知道靳嬷嬷是宫里的人?府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报给太后知晓。若是宸王今晚想要对她做什么,而她抵死不从的话,弄出了大动静来,之前所有装恩爱的努力都白费了! 宸王只请了这一个人过来,就足以将她制得死死的。 若是太后知道她和宸王一直没圆房,岂不是觉得自己一直受到了她的欺骗?一旦她和宸王没圆房的事情暴露,很多事情都会连带着被牵扯出来。 譬如说她在大婚之前、于太后面前的应对;譬如说宫宴上的事儿。太后会以为,她是为了救父亲、而玩弄宸王、玩弄皇家;太后会以为,宫宴上的事儿,不是她帮忙解围、而是她故意让翎王心里不舒坦、在玩弄翎王呢……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只要太后往她的身上贴上了“欺骗”二字,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便都是她一手操控的、大逆不道的欺主之举。 即便今晚她的抗拒应对得当,不至于让人想到他们一直没圆房。但她拒绝让陈宸王亲近的事情,也还是会传到宫里去的。太后会以为他们之间出了问题,难免留心一些。会让靳嬷嬷好好儿盯着她,注意他们接下来的夫妻生活是否如常。 一旦提起了太后的注意、让靳嬷嬷盯上了,可就是一个长久的麻烦。 但因为如此,她今晚就一定要就范么? 容菀汐依旧平平静静地跟在宸王身后,步履平稳、毫不慌乱。但心底里,却已经有了几分忐忑。 一路不语,一直静静地想着应对之法。 如何能避免了和宸王行夫妻之事,又能避免了让靳嬷嬷将府里的情况报告到宫里去……除非,让靳嬷嬷以为,今晚她不与宸王行夫妻之事,是很正常的。 但王府里,每一个姬妾的月事日子,靳嬷嬷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的月事一直很规律,都是二十几日,今儿才九月十三,推说来月事,也太假了吧? 这一点行不通,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和宸王生气。小夫妻间相处,闹闹脾气也很正常吧?可问题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今天宸王献计给太后,以至于让太后和皇上当场解决了翎王的婚事。翎王前脚儿答应了纳蔡小姐为妾,她紧跟着就和宸王闹脾气,碰都不让碰,这是何道理?靳嬷嬷虽然不知道宫宴上具体发生的事儿,但今天是她和宸王一起去赴宫宴的,回来的时候,就和宸王闹别扭,碰都不让碰,这事儿,靳嬷嬷岂能不上心? 放在平时,靳嬷嬷或许不会将这小夫妻间的小脾气禀报给太后,但今晚的事儿,靳嬷嬷绝对不敢疏忽。 如此想来,这个法子也不行…… 既然这两个法子都不行,想让靳嬷嬷不将今晚的事情报上去,就只有买通了靳嬷嬷。可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什么大风大浪大场面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轻易被她买通? 买通靳嬷嬷,将靳嬷嬷收为己用的事情,不是不能做、不可行,而是不能马上见效。她并不知道靳嬷嬷多长时间向宫里通一次消息,万一靳嬷嬷的禀报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日期,是一有什么消息就禀报进去呢?这样的话,这消息到宫里,最晚也不会超过两天。两天之内,她能买通靳嬷嬷么? 这是不可能的事。 像靳嬷嬷这样的有资历有城府的老嬷嬷,如果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况,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子的。忠心是一方面,从自身安危角度来考虑,也绝对不会做这种易主而投的事儿。 越是仔细想着,越觉得所有的可能性,到最后都会被自己给否定掉…… 跟在宸王身后,已经走到了芙蕖边儿上。 看向在月光下泛着如星般璀璨波光的芙蕖,容菀汐忽然想起了那夜和宸王在芙蕖中泛舟的事儿,那时,她觉得他们的心是很近的。无关喜不喜欢,至少也是相知。 可现在呢…… 一直以来,都是她太傻了。把宸王想得太好,低估了他的阴险…… 渠水之中,仿佛还有那日清晨,他如白鱼一般在水中畅游的漂亮泳姿呢…… 对了! 水!落水! 初秋夜里水凉,若是她落水了,会不会生病?若是病了,拒绝宸王的求欢,不是再正常不过? 这可是个好法子! 如此想着,容菀汐转身往芙蕖那边去。 “你干什么去?”宸王在身后问道。 不想让宸王看出了她的打算,因而只是步履如常,并未向芙蕖边儿上快跑。声音也是很平稳的:“去小船上找点儿东西。” “船上都是本王的东西,你想找什么?”宸王跟了上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容菀汐回身,笑道:“是殿下的东西,妾身就不能拿出来借用一下吗?殿下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宸王笑笑,忽而身子一闪,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 容菀汐向一旁躲闪,想要避开他冲进水里去。只要她落水,就算立刻被宸王捞上来了,衣服和头发一定也都湿了。到时候再打几个喷嚏,就说自己着凉了,靳嬷嬷能分辨出什么来呢? 可她躲闪,宸王也闪身,每一次都能恰好挡在他面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容菀汐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宸王笑道,“你那点儿小九九,真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不过是想要借你的长笛一用,你至于么?大不了用完之后给你清洗干净就是了。”容菀汐嘲讽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宸王一声冷笑。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被宸王拦腰扛了起来! “你放开我!”容菀汐拼命挣扎。 宸王用上了内力,哪里是容菀汐能挣脱得了的? 他的双臂紧紧箍着她,将她制得死死的。扛着这个明知道挣扎无用、却仍旧在挣扎的女人,阔步向昭德院去。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即便他赢了,却也依旧开怀不起来。 她的聪明才智,都用到坑他的事情上了吧? 从一开始的时候,说那些欣赏他、懂得他的话,到过程中对他百般关怀体谅,再到刚刚那想要落水的一番应对。都是在坑他呢! 引他跳进来,到紧要关头,再将他狠狠地甩开?哪儿能那么容易?他风北宸还不至于让人像傻子一样玩儿得团团转吧? 容菀汐,你想要玩儿本王,玩儿脱了,本王不得让你付出代价么? 把你自己玩儿进来了,你就输了。 一直以来,他对她真是太客气了!和她做那些无聊的较量干什么呢?为什么偏要让她动心呢?就是不动心,又能如何?只要他把她的身子先占上了,还愁这女人能跑去找绿帽子给他戴?她有什么脸面再去找翎王? 只要占据了她的身体,还愁栓不住她这人? 走了这么远的弯路,他可真是够蠢的!原本是一晚上就能搞定的事儿! 管她会不会恨他呢?反正他要的,就只是让她安分守己地做宸王妃而已。他不应该在意她的心,就像他从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心给她一样。 “容菀汐,你听好了。我们重新做一个交易”,宸王边控制着容菀汐往昭德院走,边沉声道,“从现在开始,除了你的心,你的所有,本王都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寝房争执 容菀汐冷笑道:“殿下好大的口气呢?可是妾身凭什么要给你?你要了我的所有,又能给我什么呢?” “交易之时便说过的,除了这颗心之外,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 “容菀汐,你自己仔细想一想,从交易之时到现在,本王是否说到做到?王府的中的权力、外头儿的体面、安稳、银钱、关怀、谅解,本王什么没有给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么?你给了我谅解么?”容菀汐被他倒空着,说话并不是很利索。原本应该是嘲讽的话,可说出来,是一丁点儿嘲讽的气势都没有,反而还有些窝囊的喘息。 “除了翎王的事情之外。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允许你惦记着旁人!” 容菀汐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还在这儿吹嘘他自己言出必行呢?之前不是说过么,不会在意她心里有谁,不是说过么,于感情上,他们彼此互不干涉?难道这不是他们达成合作共识的前提么? 可是现在却又说,她是他的王妃,他不允许她的心里惦记着旁人,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可惜被他倒空得头脑充血,说话不是那么利索,不然真要好好儿讽刺他一番! 容菀汐在心里嘲讽着宸王,觉得他这自相矛盾的做法儿甚是好笑。直到到了昭德院的门口儿,才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应对之法还没想呢! 被他这么倒空着,整个脑子都不转了! 可是……即便没有被他倒空着,即便没有因为嘲笑他的出尔反尔而忘了想主意,就算是平平静静地走在他身边,就真的能想出主意来吗? 那跳进渠水里着凉装病的主意,已经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她所能想出的唯一的应对。 卓酒是一路跑着去传靳嬷嬷的,此时靳嬷嬷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小厨房里亮着灯、门敞开着,看来是正在给他们烧沐浴的水呢。听到宸王进了院儿,这才忙出来迎接。 “殿下和娘娘回来啦?沐浴的水还要等一下才能好呢,劳烦殿下和娘娘再等一会儿。” “最好快一点”,宸王坏笑着,就这么当着靳嬷嬷的面儿,拍了容菀汐的屁股一下,“本王急得很呢!” 靳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应了声儿:“是。” 容菀汐听得宸王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没正形儿的玩笑样儿!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单从声音上听来,是没有一定点儿气闷的感觉的。听起来,可是开心得很呢! 好像是他们夫妻很恩爱,猴儿急得一刻都等不了呢! “真虚伪。”容菀汐低声骂了声儿。 宸王不说话,阔步进屋儿,用脚带上了方门。将她扔在了床上,这才沉着一张脸看着她、沉声道:“本王这么做,是为了谁?当着靳嬷嬷的面儿不虚伪,对你有好处么?” 容菀汐别过头去,不看他。 合着你还有理了呗?合着我还得感谢你? 是我让你叫了靳嬷嬷过来的么?是我脱光了找人过来监视我们行夫妻之事的? 觉得自己躺在床上不妥当,撑着身子坐起来。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头不晕了,就要起身去书房。 刚起身,听到门外响起了靳嬷嬷的生意:“殿下,娘娘,水烧好了。” “送进来吧。”宸王道。 话音落下,已经拽住了容菀汐,将她按在了床上。 容菀汐见靳嬷嬷进来了,也不能挣扎什么,只能被宸王按着肩膀,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 靳嬷嬷进了屋儿,看到殿下和娘娘是这个姿势,哪里敢出声儿?哪里敢抬头再看?只是低着头,将大浴盆放在了他们的屋子里。 宸王背对着靳嬷嬷,按着容菀汐的肩膀,深沉地看着她的脸…… 忽然低头,将唇,覆盖在了她的唇瓣上。 容菀汐下意识地挣扎,但宸王的手颇有深意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容菀汐心内千回百转,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这么任由他按着她的肩膀控制着她、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唇瓣上辗转缠绵…… 靳嬷嬷不敢看,将这个可供两人一同沐浴的大浴盆摆在了屋内之后,低着头、弯着腰,规规矩矩地后退到了寝房门外,这才转身往外厅的门口儿去。 他的吻温柔而炙热,容菀汐原本是紧握着拳头皱眉熬着,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靳嬷嬷转身退出去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可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在听到靳嬷嬷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容菀汐猛然回过神儿来!刚要伸手用力推开宸王,却被宸王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要咬掉她的肉似的!疼得容菀汐一声闷哼…… 猛然推开了他! 宸王也没强撑着,而是顺势起身,被她推得退后了几步。 舔了下自己嘴唇上的、她的血,用手背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原本是想要以牙还牙,说一句“恶心”的,但看到她眼中含泪看着他的样子,却是怎样也说不出这两个字来。 容菀汐怒视着宸王,也不知道是因为疼得还是气得,她知道,自己的眼中,有湿润的东西。只是强忍着,不让它们留下来。 就这样相视了半晌…… 容菀汐抬手,狠狠抹了下自己的嘴唇。 因为下唇已经被宸王给咬破了,这么一用力,疼得她自己轻咝了一下。 手背上,一条很明显的血迹。 “恶心么?”宸王靠在梳妆台上,环抱着手臂,盯着她的脸问道。 容菀汐咬咬牙……没回答他。 没有必要再惹怒他。 此时的情况,已经是宸王为刀俎、她为鱼肉,激怒他,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 “咚咚咚……”门口儿响起了靳嬷嬷轻轻的敲门声儿,随即便是很小心的询问:“殿下,老奴进来添水了?” “进来。”宸王吩咐了一声儿。 靳嬷嬷开了门,提着一桶水,低头进了屋儿。仍旧是只看脚下的路,不敢抬头看宸王和容菀汐。 从地面上看到的腿的位置上看来,殿下和娘娘已经分开了,殿下在梳妆台前、娘娘仍旧坐在床上。 靳嬷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打扰到殿下和娘娘的缠绵。 “还有十几桶水能填满,奴婢还要折腾几趟呢。奴婢这次出去,就不关门了?免得开开关关的浪费时间。”将这一桶水倒进浴盆里,靳嬷嬷向宸王请示道。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 门开着,初秋夜里的凉风吹来,缓缓吹干了容菀汐嘴唇上的血迹。干涸的血液黏在嘴唇上,很难受……好像她的心里,有某一处,也随着这凉风慢慢干涸…… 那是曾经由他的温暖化成的、落在她心底的一汪春池…… 如今这干涸一般的、紧揪着的难受,才让容菀汐不得不承认,在之前的那些个温暖相伴的日日夜夜中,他,真的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且,很重很重…… 可今晚的事情,一点点的,将他曾经留在她心里的温暖全部带走。紧接着,他自己也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 此时,只有一个冰冷的面容,站在她的心房外,在向里面看着……看着那已经干涸的一处,露出一抹得意地、嘲讽的笑容来。 人有千面,他只用了这一冷一暖、一正一邪的几面交替,就把她耍得团团转。 他赢了。 容菀汐紧紧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开口:“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宸王的嘴角勾着一抹笑意,仍旧环抱着双臂看着她,并不答话。 这样的他,让容菀汐觉得很可怕,也很讨厌…… 就在容菀汐在心底里想着有效的劝说的时候,宸王冰冷的开口:“看你今晚的表现。” 顿了顿,伸了个懒腰,笑道:“本王确定了头顶的颜色不会变,自然会放了你的。” 话音刚落,听到靳嬷嬷的脚步声响起,宸王便住了嘴。 容菀汐也没再开口。 靳嬷嬷进进出出的,十几桶水的功夫过去了。又将水里洒满了鲜玫瑰花瓣儿,试了下水温,觉得尚好,这才向宸王和容菀汐施礼告退:“老奴就在外头儿候着,殿下和娘娘有什么吩咐,叫老奴一声儿就行了。” “嬷嬷去小厨房等着吧。将茶壶拿到小厨房去,烧些热水,泡一些蜜花茶。等过来收拾浴盆的时候拿进来。”容菀汐吩咐道。 给靳嬷嬷安排点事儿,不至于使得她支走靳嬷嬷的意图太明显。 宸王了然一笑,道:“你下去吧。王妃脸皮儿薄,怕你看着了她的身子。”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松了口气。看来这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宸王的态度好像缓和了些。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容菀汐这一次是认识得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 如果宸王在马车上轻啄她一下的时候,她没有说“恶心”。或许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不理智,表现出愤怒的后果,就是害了她自己。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表现出愤怒来?是没脑子了么? 知道了他的为人,放在心里,笑意提防着不就行了么?有必要和他赌气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险些圆房 乱了,不仅仅是事情乱了,还有她的心,也乱了……一切都混乱了起来…… “脱吧”,宸王抱着手臂看着她,“你自己脱,总好过本王动手吧?” “你出去,我不和你一起洗。”容菀汐道。 这话说得,倒也痛快。 宸王一抬手,笑道:“好,你快点儿,可别等到水凉了再出来。害得本王着凉。 说完,却不是出去,而是往床边走。就这么坐在他身旁,一副等着欣赏的样子。 “我不洗了,反正也不脏。你要做什么就快点儿。不早了,完事儿了好休息。”说着,更痛快地自己脱去了外衫。 干嘛给他“欣赏”的机会?他把她当什么了?青楼里的妓女么?不单要供他享用,还要在他用餐之前,给他来一道开胃菜,助他提起兴致? 宸王靠在床尾,仍旧环抱双臂看着她,并未对她的新策略表示什么反对。 还以为他对主动的女人没兴趣呢?开什么玩笑?漂亮女人的主动,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容菀汐的确是在打一个新算盘,觉得宸王要的,其实是逼迫她、让她挣扎、让她痛苦。但看到她这么不当回事儿,宸王反而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了。因而脱衣服脱得相当决然痛快。 现在痛快一点儿,总比过一会儿真的被他冒犯要好得多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他把身子看去了。 宸王不是最喜欢含羞带臊的么?这脱衣服的过程,要是慢了、扭捏了,宸王反而会被引起了兴致。 咬牙下着狠心,手上的动作快得很…… 三五下儿地,已经将身上脱得仅剩下一个亵裤和肚兜儿了。 也不扭捏着,并未看宸王的表情,甚至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这么一脸淡然地、痛痛快快儿地把肚兜儿脱了,随手仍在了地上。 转头看向宸王,眼中有挑衅的意味儿…… 她就不信,宸王对这样的女人能感兴趣。 果然,宸王只是看着她的脸,目光一下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容菀汐一笑,弯腰去捡肚兜儿:“没什么意思吧?” 可手还没有碰到肚兜儿,肩膀忽然被人给按住了,吓得容菀汐倒吸一口冷气。 他按着她,力气很大。那双让仍觉得很陌生的、交集着很多情绪的眼睛看着她…… 容菀汐迅速在心里想着,到底是要推开他、还是继续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她虽然已经看不透他,但是他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越是挣扎,就越能激起宸王的兴致。宸王这人非常好胜,如果她缴械投降,他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如果她拼命挣扎,宸王自然也拼命制住她。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的眼中,情绪很混乱…… 容菀汐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种情绪交织在她的眼中,只是觉得这样的眼神,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一个激灵。因此,原本平平静静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只这一个细微的反应,就好像就触及到了他的某一处神经似的。 他忽然埋下头来,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胸前的丰满,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脖颈处。 容菀汐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这样沉重的呼吸,就这么紧贴着她脖颈起伏着,容菀汐心内很不舒服……原本平稳的呼吸,此时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有了些许波动。 她紧张了。 但她不能露怯。 如果在这时候露怯的话,之前的努力就白做了。 容菀汐知道,这是最后关头了。她要坚持住……她不会拒绝他,但也绝对不会逢迎他。 她虽然还不懂男女之事,但书看得多了,男人的心里,她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如同木头一般的女人感兴趣。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做一块木头,直到他看着厌烦、知道他从这块木头身上离开…… 容菀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稳了呼吸,别害怕、别担心…… 放开了去赌,她一定能赢。 容菀汐一个呼吸间,身上有了明显的起伏,恍似欢好之时的深吟。 宸王将脖颈埋在她柔软的颈项中,不知怎的,竟不想要在此刻糟蹋了她的美好。原本是犹豫了的,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甘心认输。心里较着一股劲儿,正在劝说自己别妇人之仁呢……她的这一个起伏,就如同一个鼓励的抚摸一般,瞬间将那一缕残存着的理智,冲击到九霄云外去了。 头脑中的理智不再,只剩下心里的渴望,和身体上的本能…… 容菀汐闭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个深呼吸之后,心里的恐惧真的平复了下来。呼吸如常,就好像身上并没有压着一个人、也并没有这样赤着现于他面前,只是自己合衣平躺在床上,等候着入睡一般。 可却感觉到,身上之人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失去了兴致,反而……起了进一步的动作。 她感觉到他的唇,从他的脖颈缓缓游移着向下……到了她胸前的丰满之处……略作停顿又向下…… 容菀汐狠狠咬牙……坚持…… 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就这么平躺着。但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上的肌肤,随着他的唇而有了轻微的跳动。但只是轻微的而已…… 容菀汐紧攥着拳头,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又一丝一毫情绪的起伏,就好像一具死尸…… 但宸王却并不会把她当做一具死尸。因为她的身体是温暖的、柔软的…… 成亲已有一百多日,他们朝夕相对,对彼此的面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她的身体,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是比任何一个他曾经占有过的女人都美妙的身体,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 在男女之事上,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从来没认为自己有什么超于常人的定力? 有必要么?食色,性也。 可此时,那不知为什么而忽然涌现出的理智,竟然在压抑着他身为一个男人的本能的冲动。以及他心里真真切切的,对她的渴望…… 他的唇游移到她的小腹处…… 她仍旧平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对他的这一番撩拨,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似的。 他很少有这样耐心去撩拨一个女人,很少有这样温柔的前奏,没人让他有这种想要将她好好儿看仔细的念头儿。 可他这样的撩拨,她却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宸王的心内,生出一丝挫败感。 正是这一丝挫败感,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的手猛然抓住了她淡粉色的绸裤,用力一撕,她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彻底崩塌。将这些恼人的碎片扔到了地上,面前的,是她完完整整的洁白。 恍若一块未经雕琢、却天生得天然妙姿的璞玉…… 容菀汐咬牙,心里的肯定,已经变得不那么确定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想着,要不要用别的方式。 可理智告诉她,别的方式,那是更不管用的。拼力道,她能拼得过宸王么?拼不过。更何况,如果两人激烈打斗,弄出了大动静来,靳默默是一定会发现的。 现在的情况,动,她一定会被宸王给吃了。继续保持不动,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幸免于难的可能。 她不能乱……她不能乱……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要沉得住气。 宸王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腿上…… 容菀汐仍旧一动不动,所有屈辱、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不甘,都汇聚在一处。被她用理智牵引着,流向自己的头脑,而不能让这样的情绪,表现在她的身体上。 可头脑里汇聚着的情绪太多了,未免化作一些不受控制的、不争气的东西…… 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眼中的泪。 容菀汐狠狠忍着,不让自己将眼泪流下来。 这个时候流下眼泪,算什么呢?不是让宸王更得意了么? 宸王见她一动不动,心里的好胜之意更浓。原本轻柔的轻吻,忽然变成了一口狠咬! 小腹处一阵猛烈的刺痛!容菀汐的理智,却是被这一阵刺痛更加激发起来,清醒无比。在痛呼刚要出口的一瞬间,又被她自己狠狠地咽了下去。狠狠咬着下唇,眉心紧锁。仍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仍旧……一动不动。 她隐忍的反应激怒了宸王,宸王猛然抬头,可,看到她的面容之时,那刚一抬头之时眼中的狠辣,竟然渐渐和缓下来……渐渐的,眸光由深沉、变为了心疼…… 他看到她眉心紧锁,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她的眼角,有两滴泪水流下。可却是连一声抽泣都没有发出。 莫名地,心内猛然一痛,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宸王就这么看着她,半晌,缓缓起身…… 正了正衣袍,深深看了她一眼。 一声轻叹,转身离去。 容菀汐听到了他的一声恍似无奈的轻叹,听到了他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听到了他开门……听到了,房门缓缓关上了。 长舒一口气,她,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初次冷战 容菀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 他是放弃了,她是赢了。可是心里的舒缓,怎么就是那么浅浅一层儿、就是那么短短一瞬呢? 那一瞬庆幸过后,心底里却依旧沉重得很。不知怎么的,好像有很多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沉沉地压着她。 她很确定,这种沉重,并非仅仅来自于她在宸王面前失了尊严、脱光了衣裳。 可是到底还有什么,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身上有些凉,容菀汐只觉得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穿衣服了。只是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将自己的身子包裹起来。就这样,不想动、什么也不想想。 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沉沉地睡去。 睡吧……睡着了,心底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混乱的情绪,都会随着沉沉的睡眠沉淀下来……等明早儿一睁眼睛的时候,一切又都是清清楚楚的了…… 月光寒凉、烛火温暖…… 容菀汐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忽冷忽暖交替的光亮中,仿似看到了宸王的模样。 他在冰与火之间,由远处,缓缓向她走来……他那张好看的面容上,时而是疏远至极的冰冷、时而是温暖如春风般的浅笑、时而又是那让人觉得可怕的藏刀之笑…… 越是走近了,他的面容变化的越快,越是走进了,他的面容变化得越快…… 可到最近之时候,就在她吓得呼吸急促快要窒息之时,他的一切的一切,却都只化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冷月如霜,笼罩着此时安安静静的昭德院。 靳嬷嬷在厨院中等着,许久也没有等到王妃说让她收拾浴盆的吩咐。还有,半个时辰前,殿下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靳嬷嬷心内狐疑,轻轻走到房门口儿,想要问问王妃,要不要收拾浴盆。但是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而是站在门口儿听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声音。 靳嬷嬷觉得,王妃可能是睡着了。因而犹豫了一瞬,又轻手轻脚儿地回厨院去了。 殿下说让她今晚在昭德院中上夜,可离开昭德院之时,又没有什么吩咐。如今屋内也是安静得很,不像是会有吩咐的样子。不如就在小厨房里开着窗子早些睡下,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她立刻起来就是。 …… 香来院。 寝房中,红烛摇曳,熏香袅袅…… 暧昧的粉芍色纱帐,映着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卢采曦怀着满心的喜悦,极尽所能地迎合着这个今日对她格外热情的人儿。 她就知道,他还是喜欢她的。不管怎样,她的这一副身子,还是他不能忘却的。旁的美人儿再好,都不如她这里舒坦…… 今儿可是容菀汐陪着他去赴的宫宴呢,晚上回来,若有兴致,不是该留在容菀汐那里么?怎么舍近求远的,到她这里来了?还不是想她的身子了? 那容菀汐再好,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官家小姐,拘谨得很,哪有她放得开呢?哪有她懂得殿下的心思呢? 在他的力道下,卢采曦一声娇吟,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宸王狠狠运动着,不知是在和谁发狠,不知是在和谁较劲儿……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容菀汐的模样…… …… 夜尽,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容菀汐皱了皱眉。睁眼,屋子里空荡荡的。窗下,满目狼藉。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容菀汐自己收拾了落在地上的衣裳,和被他撕碎的亵裤。到柜子里找了一身衣裳穿上了,将昨晚的衣服叠好,碎的亵裤藏在锦裙之中。 看到初夏和靳嬷嬷已经等在门外了,向门外喊了一声儿:“进来……” 初夏端着伺候她梳洗的东西进来,靳嬷嬷空着手儿,等着她的吩咐。 容菀汐笑道:“这里没嬷嬷什么事儿了。昨晚嬷嬷劳累了一夜,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东西,你帮我随着晨起倒垃圾的车扔了了吧? 将叠好的东西递给了靳嬷嬷,随意道:“对了,殿下昨儿晚上……昨儿晚上,我身子不舒服,殿下心疼我,不忍心让我多劳累着,许是去别的院子里了。你记清楚了些,可别在记档上出了岔子。”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接了容菀汐让她扔掉的东西,躬身告退。 她自己也知道,这边应该是没有什么吩咐了。只是殿下昨晚为什么要叫她过来呢?烧水的事儿,初夏和知秋难道不能做么? 殿下的用意何在,她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靳嬷嬷走后,初夏有些担忧的、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姐……您……您和殿下圆房儿啦?” 容菀汐轻叹一声,摇摇头。 “哦……”初夏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看来小姐并没有受到宸王的逼迫。 可是小姐为什么要叹气呢?难道是说……没圆房,小姐还不高兴了? 但看小姐没什么交谈的兴致,也就不敢问下去了。反正只要小姐不受委屈就好。 容菀汐在初夏的服侍下梳洗了,知秋带着厨院的小丫头们摆了早饭。 容菀汐知道宸王今早不会过来,就让初夏和知秋同她坐下来一起吃。这两个小丫头也从容菀汐的情绪上看出了门道,知道宸王今晚不会来,就陪着容菀汐坐下吃饭。 平平静静的一个早晨,饭后,初夏和知秋担心容菀汐心里不舒服,想要陪陪她,却被她给赶走了,说想要一个人清净清净。可初夏和知秋真的担心,她清净清净,就清静出病来了。 初夏到外面去抱了雪绒进来,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姐,今天外面风好大啊,雪绒在他的小房子里,毛都被刮乱了,你看它多可怜啊?不如让它在屋里待一会儿吧?” “放这儿吧。”容菀汐拍了拍圆桌儿,示意初夏把雪绒放在圆桌上。自己仍旧头也不抬地绣花,未见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初夏和知秋互相看了一眼,还都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呢。 这牡丹图,还是容菀汐在三淮时候的残余工程呢。之前一直和父亲在边疆,对女工之事是不通的。趁着这一次出行闲暇,且又是在绣品极为出名的三淮地带,容菀汐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将这刺绣的本事个学精了。 若是以后真的有机会离开宸王府,至少也有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营生啊。 至于宸王说的那做生意一事,她虽然已经打算好了,可从现在的情况上看来,似乎并无继续下去的可能。 以后的日子,她可不想和宸王在除了在人前之外,有任何交集。就这样一个府宅里住着,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的,更好。 但愿在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宸王能够真的意识到她不是那种玩弄起来很有意思的女人,放弃了对她的打扰,以后再不过来,各过各的。 雪绒真是一个很有眼色的小家伙,在玩儿了他的线团儿半晌,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之后,就再也不敢乱动了。看出了她今天不高兴,只是乖乖地趴在桌边,头偶而蹭一下她的手臂,哼唧一声,提醒一下,有人陪着她呢。 容菀汐时而摸摸他的头,渐渐的心是愈发地平和了。 初秋还不太冷,门敞开着。一个多时辰后,刚好是宸王通常下朝回府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容菀汐抬头看去……是靳嬷嬷。 “娘娘。”靳嬷嬷在门口儿施了一礼。 “嬷嬷怎么来了?进来坐吧。”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进了屋,再施了一礼:“老奴来向娘娘请示一下记档的事儿。” “嬷嬷请讲。” “昨儿殿下是在香来院就寝的,今日就近直接在香来院用了早膳,上朝去了。如此,老奴就将昨日的侍寝记下娘娘和卢夫人两人?” “好。是该这样的。”容菀汐笑道。 也知道靳嬷嬷过来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废话。宸王在昭德院和香来院各留了半宿,这样记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可请示的? 靳嬷嬷是特意来告诉她,昨天宸王去了香来院,以为她对昨天晚上宸王的去向会很好奇呢。 靳嬷嬷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她愿意为你办事的时候,是你的福气。不为你办事的时候,可是一个大祸害。 “如此,老奴就不叨扰娘娘了。娘娘若没有什么吩咐,老奴告退?”靳嬷嬷请示道。 “好,嬷嬷退下吧。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容菀汐笑道。 “娘娘客气了,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靳嬷嬷施了一礼,规规矩矩地低头弯腰后退着,退到门槛儿,这才转身。 靳嬷嬷刚迈出房门,容菀汐就听到院门口儿一个熟悉的笑声传来:“爱妃可好些了?本王一直惦记着你呢!” “殿下。”靳嬷嬷向宸王见了礼。 宸王点点头,并未和靳嬷嬷说什么,忽略了她的存在似的。继续关切道:“怎么还做刺绣这样劳累的事儿呢?还不快去歇着?” 容菀汐心内疑惑,他这是玩儿得哪一出儿啊?好的这么快?未免也太健忘了吧? 还是又有了什么对付她的新招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枯木逢春 靳嬷嬷走后,容菀汐就明白了宸王的意图。 是她想多了,并不是宸王健忘、也不是宸王在和她玩儿什么新招数,而只是宸王在做给靳嬷嬷看呢。 靳嬷嬷出了这院子,宸王立刻变了态度,摸了摸雪绒,冷冷淡淡地到小书房去了。 呵呵……他还有心思过来圆场儿,也是难得。 今天她让靳嬷嬷去扔那些衣服,为的就是让靳嬷嬷看到那条被宸王撕烂的亵裤。靳嬷嬷看到了,自然会以为她昨天的确和宸王**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宸王又到了卢采曦那里去。 她说因为她昨晚身子不舒服,宸王又未尽兴,这才去别人那儿的。靳嬷嬷半信半疑的,自然不会贸然下了她和宸王闹别扭的定论,而是要等着进一步的查看。 如果宸王自昨晚之后,几日都不来她这里,那自然就是他们两个闹别扭了。但如果宸王来看她了,就说明她说的是真的。他们并没有闹不愉快,反而是她大度,由着宸王去别人那里发泄。 这么做,其实原本只是想着拖延靳嬷嬷几日罢了。靳嬷嬷是个做事谨慎的人,怎样也要等到确定了,才能将这边的情况禀报给太后。所以就算宸王今天不来看她、明天不来看她,靳嬷嬷也要等到后天,确定了宸王真的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生气,那才行呢。 但是在这一两天里,她是可以做应对的。大不了主动去看看宸王,且要做得让靳嬷嬷知道,表现一下她的忏悔之心。这样一来,靳嬷嬷报上去的情况,也就只能是,宫宴当晚,殿下和娘娘闹了不愉快,但是后来娘娘主动去找殿下和解。 这就没什么了。太后听在耳中,并不会太过在意。就算她因为翎王的事情而和宸王闹不愉快,事后还是会主动讲和的。这就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儿了,太后是不会过多过问的。 在这个过程中,她是完全没有把宸王算在内的,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开恩帮忙。 现在看到宸王坐在书房中看书,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几千两银子似的,容菀汐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赶他走。 纠结了半晌,索性当做没有他这个人。他看他的书、她绣她的牡丹图,虽然是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仍旧是井水不犯河水。 刺绣是一件能让人心里静下来的事儿,尤其是在身旁还有雪绒这样懂事儿的小狗儿陪伴的情况下。渐渐的,容菀汐竟然真的忘记了宸王的存在。低头认真刺绣,心静得很。有时候雪绒动一动,她就温柔地揉揉它的头,然后继续刺绣…… 刺绣之时,容菀汐心静如水。但在一旁看书的宸王,却是心静不了。甚至于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书。 觉着容菀汐没在看着他,索性放下了书,靠在椅子上看着容菀汐。 看到她安静地坐在圆桌边刺绣,面容恬静;看着她偶尔伸出手来逗逗雪绒,温柔天真…… 画面很美好,但是心,却更沉了。 昨晚的事情,对她一丁点儿影响都没有吗? 他来了,她不问他为什么来;他坐在这里,她也不赶他走。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今天便能心静如常。到底是该说这女人活得豁达呢,还是该说她无情呢?或者,都不是,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而已。 “小姐,传饭去吗?”初夏在门口儿问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留在这里吃饭的意思,因而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等着宸王的表态。 但宸王却只是嘴角含笑,不语,等着容菀汐问他。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刺绣,对门口儿的初夏道:“去吧,告诉厨院,正常午饭。” “正常午饭”的意思是,宸王不在她这里用膳,只是她一人用的饭菜数量。 “是。”初夏也不犹豫,痛快地应了一声儿。 小姐不留宸王在这里吃饭,自然有不留的道理。谁让宸王做出那种不光明磊落的事情来的?小姐晾着他是应该的。 宸王也不说什么,笑笑,阔步出了门儿,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容菀汐也不在意。他爱来便来、爱去便去,和她是没有关系的。何必想那么多呢?和这样的人相处,要么啊,就是每天巧笑逢迎,一点儿真心也无;要么啊,就是把他当空气,不说、不做,也就不会冒犯了他、不会出错。 如果没有昨晚的争执呢,容菀汐觉得,她采取的应该是前者;但因为有了昨晚的争执,她何不借着这个争执,彻底改变了态度?采取一个让自己更为舒坦的应对,那就是——后者。 以后就把他当空气,乐得清闲,多好。 这一次他过来给她解围,又何曾只是为了她呢?不也是为了他们的合作能平静继续下去么。让太后知道他们夫妻不和睦,对他自己而言,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只是……这一次躲过了,以后呢? 她和宸王之间的隔阂已经形成,想要修复,哪有那么容易呢?更何况她自己是一丁点儿修复的心思都没有。 借着这件事情,她想要彻底改变和宸王相处的态度,让自己在王府中过得舒坦一点儿。只有宸王的“配合”还是不够的,还要有人不将王府中的一切告诉给太后,那才行呢。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件事,自己家里的生活,却总有人监视着,这滋味儿可是不好受。靳嬷嬷这个问题,早晚是要解决的。 …… 宸王出了昭德院,心内气闷,总有一种被人赶出来的感觉。 什么叫“有一种感觉”呢?可不是真的被人给赶出来了么? 也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王府中的姬妾这么多,他随便去哪一个人的院子里,哪一个不都要乐得开花了么?除了那个柳美人之外。她就算能乐出来,而且还真的乐得开了花儿,那也是一朵冰莲,能冻死人。 在后宅中闲走着,抬头之时,刚好看到了宜兰院的匾额。宜兰院是距离容菀汐的昭德院最近的一个有人居住的院落,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宸王是懒得走的。阔步而入,喊了声儿:“馨兰,你可吃午饭了?” 薄馨兰正在屋子里做小孩子的衣裳,打算送出去贴补哥哥一家。听到宸王来了,忙让冬雪收了起来,急匆匆迎了出来,欣喜道:“听了殿下的声音,妾身还以为是幻觉呢!定睛看了看,见窗外的身形儿的确是殿下,这才相信了!” “看看你在家里忙什么呢,有些日子没到你这里来了,都想你了。”宸王随口笑道。 “妾身还能忙什么呀,不过是做些女工刺绣,打发时间罢了。” “又是刺绣……”宸王闷闷地嘟囔了一声儿。 薄馨兰感到奇怪,笑道:“殿下,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什么”,宸王随意道,“就是有个讨厌的人,也在做刺绣呢。” “讨厌的人?”薄馨兰笑道,“殿下若是讨厌刺绣这个活计,妾身以后不再做了就是。” “和这活计没关系,你只管自在做你的。你这人又不讨厌。”宸王道。 薄馨兰心内有些犯迷糊,只是能看出宸王是在和别人赌气呢,但一时也没想到是在和谁赌气。忽然想起了宸王一进院儿的时候问的话,笑道:“妾身还没吃午饭呢。殿下吃了吗?不如让妾身服侍着殿下用一些?” “嗯,也好。你吩咐人把饭摆过来吧。”宸王道。 这话说得,好像很勉强似的。实际上他就是过来蹭饭的。 宸王随意地到里屋床上躺着去了,薄馨兰却是在心内连连叫苦。心想她的命数怎么这么不济呢?殿下好不容易来一次,却偏偏是在午膳的时候。如果是在晚膳的时候,她就可以直接留住他了。 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对府里姬妾雨露均沾,算着,这两日也该到她这里了。她已经准备妥当,可殿下却是在中午过来的。若是白日对殿下行那些刻意引诱,事成了,能给殿下留下一个颇有情趣的回忆,但若事情不成,殿下心里对她那“稳重得体”的印象儿不就没了? 稳重得体,那是成为主母该有的风范。她好不容易让殿下对她的稳重性格有了打心眼儿里的赞许,如何能自己把这印象给弄没了? 争宠是可以,但不能将自己的定位给弄模糊了,不能失了自己。像卢采曦那样的娇媚逢迎,只图床笫之欢,是最不长久的。更何况,若拼这些,她的确是拼不过卢采曦和容菀汐的。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很准确的估量。她的容貌生就一副大方得体的贤德模样,于美色上,只是稍有些,却不至于称得上美人儿。 宸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看得多了,这美人儿啊,反而就不稀奇了。 薄馨兰吩咐了冬雪去传午饭,自己坐在床边儿给宸王捶腿。 宸王闭目躺着不说话,她就也不说话儿,只是安安静静地服侍着他。在心里面盘算着,该如何把他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美人心计 但这一番盘算的结果却是……不动。 在后宅中,多的是想要留下他的人,这些人的手段都没有什么新鲜的。而她想要留住他呢,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总之意思都是一样的。殿下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是否是刻意留下他,殿下是能分辨得清楚的。若是让他觉得,她和这后宅中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儿,那可就没什么趣儿了。 还有一点原因是,她觉得今天殿下兴致不高,是没有什么欢好之意的。看样子,就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所以在此情况下,她只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他觉得安静舒坦,那就足够了。 在他想要安静的时候,宜兰院能给他这份安静。这个印象形成了,以后他再有心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宜兰院。 想要得到他的宠幸并不难,在这宸王府中,谁不都是被殿下温柔对待着的?殿下对每个女人都很好,但正因为都很好,所以谁也不突出。而她要做的,是特别的、突出的那个。 就这么静静给宸王捶着腿,不多时,厨院的小丫头们来摆饭了。午饭摆好了,薄馨兰轻轻唤了宸王一声:“殿下,用膳吧?”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起身,很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感觉到宸王连看她一眼都不曾,薄馨兰心里很不舒服。但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也没有觉得有多失落,就只是难受了短短一瞬而已。 从入府到现在,殿下对她一直很不错,但却也一直都没有什么迷恋的表现。所以对他这样的态度,她已经习惯了。 安安静静地服侍着宸王用过了午膳。许是因为这里安静舒坦,宸王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到床上去歇午觉儿了。 薄馨兰心内欢喜,趁着宸王睡着的功夫,在冬雪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冬雪也是一脸喜色,轻声应了一声儿,去厨院里取她要的东西去了。 薄馨兰看着躺在她的床上熟睡着的宸王,放心地笑了…… …… 太子府,侧门大开。身着一身金丝绣玫色锦裙的秦颖月,带着丫鬟小桃出了门儿。早有马车等在后门门口儿。这马车很华丽,虽说没有什么明显的代表太子府的标志,但走在街道上,其张扬程度,也是能引起所有人驻足观看的。 秦颖月上了这辆华丽的马车,小桃提着一些礼物盒子跟在一旁,是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她和太子说,要回家看看父亲,太子便给她配了这华丽的马车,还让她自己去库房里选东西。其用意,可见一斑。她可不会幻想着太子这么做,是因为对她的关怀。太子这么做,是为了拉拢她的父亲,当朝丞相大人。 昨晚的宫宴上,丞相的表态,至少表明了他不是太子和镇国公这边的。丞相在朝野上的分量,可是举足轻重,太子岂能忽视了他?太子原本就正想着怎样拉拢秦羽呢,她就主动请命,说是要回娘娘走动走动,太子岂能不欢喜? 太子给了她这番体面,是想要向丞相表明,她在府中很受重视。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太子有借她拉拢丞相的意思,这表明她在谋太子妃之位一事上,又多了些筹码。 可午膳之时,太子的一句话,却让她放心不了。 太子问她:“你姐姐秦颖萱的性情,比那赵家小姐,如何?” 她自然不能和太子说秦颖萱的不好,免得太子以为她善妒。只能说,“虽然姐姐和嫡母对妾身不好,但毕竟是妾身的姐姐,妾身不方便品评什么。只是有一点,妾身觉得很重要。殿下若对姐姐有心,理应事先知晓。” “什么?”太子问她。 “姐姐喜欢宸王殿下。三年前的秀女大选,姐姐就有让父亲撮合之意。只是因病错过了,脸皮儿又薄,既然无法参选秀女,便也不好意思向父亲要求什么。对姐姐的仰慕之心,宸王一直是知道的,只是瞧不上姐姐。” 若秦颖萱是宸王喜欢的女人,太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娶回来。可现在的情况是,秦颖萱喜欢宸王,宸王不要,可是反过来了。宸王不要的女人,太子若将其收回来,岂不是让宸王笑话? 可太子似乎和秦家联姻意思很重,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秦颖萱喜欢宸王这事儿,太子是心里一定是忌讳的。但若是为大局而计,或许会忍下这一番忌讳,真的收了秦颖萱。 眼见着明日就是秀女大选了,若是太子当场向皇上求娶秦颖萱,可怎么办? 所以办秦颖萱的事儿,是刻不容缓的。 但只有这一件事儿,远远不够。 原本她去丞相府,为的就是解决秦颖萱。可现在,不能那么白给人一个便宜。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马车在闹市中缓缓行走,路过天香楼时,秦颖月掀开车帘,向上看去。 靠窗的房间中,赵康手里拿着一杯酒,正在凭窗而望呢。 看到这华丽的马车驶来,又看到秦颖月掀开车帘,举了下酒杯,向秦颖月示意。 秦颖月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帘。 今日一早,太子上早朝的时候,她以为父亲买福宝斋的点心为名,出去了一趟。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裳,和府里人说的是免得招摇。带着一身小厮打扮的小桃,在进福宝斋之后,让小桃从后门儿溜出去,送了一封信到太师府给赵康。 说的是,若赵康对秦颖萱有意,且有胆量生米煮成熟饭,今日午膳后,天香楼等候。赵康看过书信后,当下和小桃说了个天香楼的雅间儿,并对她表示了感激之意。 秦颖萱的容貌不差,且赵康刚刚卸任归朝,也是急着在朝中攀附势力呢。秦颖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昨晚宫宴上,才会对秦颖萱那般殷勤示意。勾搭不成,直接用了太子用过的那低劣招式,打算和秦颖萱来个礼尚往来。 可这些,未见得都奏效。 但皇上已经发话儿,要在明日的参选的秀女中,选一个合适的,为赵康赐婚。皇上有此心,这可是天大的恩赏,但对赵康而言,却是个天大的噩耗。若是皇上随意赐给他一个外官的女儿为妻,这对他在京都城立足是不利的。 所以赵康对求娶秦颖萱一事,一定上心得很。 如今有一个机会送到面前来,岂能不要呢? 原本想着的,只是不能让秦颖萱嫁给宸王。但现在,只解决秦颖萱这一件事儿,远远不够。 宫宴上,她看出了太子是在使计敷衍皇上,知道太子是一定会为了不娶赵太师的女儿,而做一番应对的。因而犯了懒,想着先让太子推掉了皇上的赐婚,再妥善筹谋也不迟。 可却没想到,太子的应对,竟然是娶秦颖萱。 虽然秦羽和赵康一样,都是朝中权贵,都是唯皇命是从。而且纵观朝中,最有资格做太子妃的,也就只有秦丞相和赵太师的女儿了。但赵太师的女儿,是皇上先挑选好了的,太子担心那赵娥是细作。可若娶秦颖萱呢,这一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太子心底里打的是这个算盘,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苦了她。 但她的苦乐,是并不在太子的考虑范围之内的。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能指望别人,只能靠自己。 该怎么样控制住赵康,让赵康为自己做事儿呢…… 一路苦想着,到得丞相府门外。 “这位小哥儿,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儿,说太子府的慧美人回家探望老爷夫人。” 这罕见的华丽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已经引起了门口儿家丁的注意。在听到这小丫头说是太子府的慧夫人归家,哪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儿,跑着去通传了。 心里却在想着,秦颖月这是得势了,回家来炫耀了呢!可她却也就能嚣张这一天了,明儿太子定了太子妃,她这个慧美人就不值钱了。 这位庶小姐,之前在丞相府里,那是连个固定的使唤丫头都没有的,现在可是好大的派头儿呢! 秦羽正在魏夫人的房中,说今天下了早朝,对宸王的那一番示意。 “瞧着宸王的意思,是娶也行、不娶也行,完全不上心”,秦羽道,“因着是我张口,他不好意思拒绝了,这才应下的。” “宸王怎么说?”魏夫人问道。 “宸王说,‘也好吧,本王看重丞相为人,有意和丞相亲近亲近。丞相有此意,本王自然欢喜。丞相放心,若小姐真的铁了心要嫁给本王,本王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王妃处理王府很稳妥,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吃穿用度都不会少。’你看他这话的意思,听着是没什么错处,但面前之意,可都在字里行间了。” “还字里行间呢?哪儿用得着看字里行间?那句‘也好吧’,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了,勉强得很呢。”魏氏道。 秦羽叹了一声,道:“我看那赵康,对萱儿倒是很用心。虽然方式上差了些,但心未必不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锦衣归家 “只是赵康自己还前路未卜呢。从蕲州任上回来,皇上还没派给他新的差事呢。若是放了个外官,可怎生是好?难道还让萱儿随着他去么?萱儿随着他去,你我日后若想要见上女儿一眼,可是难啊……” 秦羽倒是不担心这个:“若是萱儿能嫁给赵康,我自然是要帮他留在京都的。老赵那人好面子得很,从来不好意思向皇上开口要求什么。但你我就有这一个女儿承欢膝下,我怎么舍得让她去外面受苦?” “大不了拼了我这张老脸,直接和皇上说,舍不得女儿,让皇上将赵康留人京都。为朝廷效力了大半辈子,我若直接开口,这点儿面子皇上还是会给的。我担心的是那赵康的为人。” “这些年他在蕲州任上,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知道他品性怎么样。昨晚他将酒水泼到萱儿的身上,到底是因为不甚聪明,除了用人家用过的法子外,想不出其他法子来呢,还是仔细算计后才做的。若是仔细算计一番,明知道这样做有失体统,却并不当回事儿,可见这人品性很差。” 听完老爷的这一番话,魏夫人也是一声长叹:“我看并非是因为蠢笨吧?那赵康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个奸猾的主儿呢……” “可是萱儿已经十九了,不能再耽搁了。老爷你看,除了宸王和赵康之外,可还有别的选择?” 秦丞相正皱眉想着,忽听得守院门儿的小厮来通传:“老爷,夫人,太子府的慧夫人来了。” 秦羽和魏氏相视了一眼,魏氏嘀咕道:“该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秦羽笑笑,对外头儿道:“让她进来。” 言罢,慢悠悠儿地起身,在屋内踱步道:“月儿今时不同往日啦,咱们得去接一接。” 魏夫人听了,起身要往外走。 却是被秦羽拉住了:“不急,迎在半路上就行了。” 魏氏了然一笑,继续刚才的话儿:“萱儿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家,能懂得什么?看人哪,看得不过就是那一副皮囊。如今宸王这个态度,我们若真是把萱儿嫁过去,指不定萱儿在府里怎么受气呢!老爷你瞧那容菀汐,可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啊!在昨晚的宫宴上,那一番好戏让她演的,多漂亮呢!” 秦羽点点头:“但如今京都城里的这些贵公子们,家世能配得上咱们丞相府的,也就只有长乐候府、沈太傅家、还有那赵家了。沈太傅家的孙子,虽然品行好得很,但却比萱儿小了两岁,今年才十七,不合适。长乐候家那儿子,呵呵……整天和太子混的,能学着什么好儿?和太子、和宸王,那可都是一个德行的……” 秦羽说着,向自家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慢悠悠儿地出门儿,去接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去了。 路上仍旧在说自家大女儿的事儿,对这个庶出的小女儿,是一丁点儿也不在意的。 “宸王虽然太好色、言行上太胡闹了些,但好歹还是个皇子呢!皇贵妃和太后是多精明的人?一旦瞧着宸王争储无望,还不将趁早给他留后路?” “更何况如今是皇上推着宸王,让他去打压太子的势力,等除掉了镇国公,皇上即便不动摇储君之位,也不会由着宸王在自己驾崩之后紧跟着陪葬。一定会为这儿子留下保命的筹码。最不济,宸王也是个富贵王爷,安稳后半生应该没错儿。” “但那宋绪呢?那么会逢迎太子,太子登基后,必定重用于他。可伴君如伴虎啊,若是哪一日遭祸了,怕是有灭门之灾。” 忽而压低了声音,低头在夫人耳边道:“若是宸王登基呢?看在我的面子上,萱儿最低也该有贵妃之位。” 魏夫人听出了老爷的意思:“老爷的意思是,您是真的支持宸王?” 秦羽点点头,没等和夫人解释其中缘由,就见秦颖月已经拐过来了,便不敢再说。 但即便秦羽没解释,魏氏也是明白一二的。若太子登基,朝中势必镇国公府一家独大,镇国公向来看不惯老爷中立,一旦得势,第一个要除的,或许就是老爷。 在皇上尚且在世的情况下,老爷除了中立或是站在皇上这一边之外,无法做出别的选择来,不然这遭祸的日子,可是会更早一些。 老爷选不了太子,所以只能冒险赌宸王。 看到秦颖月过来,秦羽象征性地加快了脚步。魏夫人则比秦羽的脚步更快,急匆匆地迎了上去。笑道:“夫人要过来,怎么不派人事先通传一声儿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该是到府门口儿去迎接的。” 如今秦颖月的身份今非昔比,她就是再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和这小贱人客客气气的。 老爷在朝中已经这么难了,朝中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儿,家里的事情,自然要尽量让老爷放心。 秦颖月笑道:“我归家来拜见父亲母亲,怎敢劳烦父亲母亲出门来接呢?” 魏氏笑笑,引着秦颖月:“外头风大,咱们去屋里说话儿。” “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府里倒是没变样子。也不知道我的房间还在不在?在太子府里锦衣玉食的,却反而怀念起咱们府里的生活儿来。若是父亲母亲不介意,可否陪着女儿到女儿的房间去?女儿带了些糕点果子,让下人们沏一壶好茶,咱们说会儿话。” “这……”魏夫人看向秦羽。 秦羽用眼神示意了同意。但魏氏却仍尴尬地笑道:“只是那房子久没人住,也没人打扫着,里头儿灰尘大得很呢。” “没关系的”,秦颖月笑道,“从前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这样,才有旧时的味道呢。若是母亲给我弄一个像姐姐的闺房那样的房间,我反而不习惯呢!” 秦颖月是玩笑的语气,魏夫人也就当玩笑来听。她当然也知道,秦颖月的意思,不是为了让她感到惭愧,而只是想要说出来讨她膈应而已。 秦颖月多聪明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她们母女,根本不可能有惭愧之意。 老爷的这些侍妾中,她最恨的,就是那狐狸精。能让她的女儿活着,那都是自己仁慈,都是给她们母女二人的天大的恩赐了! “小刘,你快跑去二小姐的房间,路上遇着哪个奴婢,就叫了她一道儿过去,快些把二小姐的房间打扫打扫。” “是,夫人。”跟在一旁的一个家丁应了一声儿,忙跑着去了。 秦颖月也不着急,给他们去收拾的时间,慢悠悠儿地走着。 如今她说要回去坐一会儿,大夫人就忙着让人去收拾。可从前呢?她一直在那里住着,也没见大夫人派人帮忙打扫。 “我如今在太子府里,很受太子的喜欢。太子说了,就算有了正妃,也不会亏待我,不日便要封我做侧妃。若是在太子府里有了地位,其实行动是很自如的,不必受到太多的束缚。女儿常常思念父亲母亲,日后回府里陪伴父亲母亲的日子,可是多得很呢。太子说了,若是他有空儿,也会陪我一起过来。” 太子哪里说过要封她做侧妃?只是她这么说出来,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就算这一次谋事不成,她也不可能让自己失宠。即便谋不成正妃,她也一定能谋到这个侧妃之位。 魏氏听出了秦颖月的意思,秦颖月是在点拨她,太子有可能会来府里,可这府里,却没有这位二小姐的正经落脚之处呢! 如今秦颖月的身份压人,没办法,也只好陪笑道:“最近府里要做一些修缮,我原本想着,将夫人那房子一并修缮了。但现在想来,那地方虽然安静,但未免有些偏僻,怕是夫人来来往往的,不习惯。改日找一处合适的院子,重新给夫人布置个房间出来。” “我记着,姐姐的院子附近,有一个空着的院落。那院子倒是挺大的,瞧着也规整。不如就定在那里吧?日后姐姐也出家了,我和姐姐一起商量着日子回娘家,我们的院子在一处,也方便些。” “也好,我派人好好为夫人修缮一下。”魏氏应道。 这贱人,和她娘一样有心计,变着法儿的抬举她自己的身份呢。 让她和萱儿住在一处,可是等于向外头儿承认她和萱儿的地位是不相上下的。等到她带着太子回府,太子还以为她这个庶出小姐,在丞相府里也是很受重视的呢。 魏氏心里憋着气,也不想要再和秦颖月说什么,总之别冒犯着她就行了。 三人并排走着,走了好远,才到了她那偏僻的小院子。和奴婢房是极近的。 只是一间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这偏僻之处,院子小得可怜。 “都手脚麻利些!等下夫人回来了,看着这般不干净,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听着里头儿传来的声音,秦颖月笑道:“这是我活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我这院子里这么热闹呢!” “奴才们不懂事儿,太吵嚷了些。”魏氏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做媒之计 秦颖月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在魏夫人的请让下进了屋。 魏氏虽然心狠手辣,但在处事方面,可是相当通透的。如若不然,这么多年来,她也不可能一边儿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边儿还能拴住秦羽的心。 这么多年来,那几个被逐出府去、或是得病而死的姬妾,可是丝毫没有连累到她。 而且离开丞相府之后,旁观则清,她反而觉得,那些事情和魏氏并无直接关系。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像她母亲那样能抓住丞相的心。丞相对魏氏这个糟糠之妻的宠爱,那是没得说儿的。已经不仅仅是夫妻之间的宠爱那么简单,简直可以说成是“敬重”。丞相颇为敬重这女人。 坐在屋里闲聊了一会儿,秦颖月笑道:“吃过午膳就直接过来了,还没歇午觉儿呢。我想要在这里睡一觉儿,不知可方便么?” “自己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呢?”魏氏是巴不得让秦颖月在这里睡觉呢,睡着了好啊,睡着了安静。 “那我就不和父亲母亲客气了,二老请便吧。” 秦颖月的脑海中过了一个念头儿,便并未起身给丞相和魏氏施礼相送,仍旧是端坐着。 丞相和魏氏看出了她故意托大,却也不好表露什么。 秦羽是不愿意吱声儿的,只好由魏夫人道:“那好,夫人在这里睡下。我吩咐了奴才们,帮忙看着外头儿的虫子们,若有鸣叫的,尽快赶走了,别吵嚷到夫人。” 秦颖月笑笑:“有劳母亲。” 心里头明镜儿似的,魏氏这哪里是关心她呢?而是派人看着她呢。 “对了,这些吃食点心,父亲母亲拿回去吧。都是我特意买的,父亲母亲可别嫌弃。”秦颖月示意小桃。 小桃将点心给了秦羽和魏氏,却是留下了一包福宝斋的糕点。 秦颖月解释道:“这是给姐姐的,等下我睡醒了,亲自给姐姐送过去,我们姐妹两个好说会儿话。” “哪敢劳烦夫人呢?不如我让底下的丫头送过去吧?”魏氏道。 “找姐姐说话儿,怎么能算是劳烦呢?我现在虽说身份尊贵一些,但自己的出身,却还是记得的,岂能忘本?我是庶妹,归家探亲,理应亲自去看望姐姐。母亲,该不会是怕我叨扰了姐姐吧?” “呵呵……”魏夫人笑道,“夫人说的话在理儿,人啊,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不能忘本。这样,我让小丫头去通传一声儿,告诉你姐姐,让她在屋里等着你,别出门儿了。” 秦颖月点点头,很得体地笑着,不再说什么。 魏夫人很讨厌秦颖月的这一番上位者的派头儿,但却又无可奈何。这贱人,和她娘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那都是狐狸精一般。她说太子要抬她做侧妃,还真没准儿。 所以此时即便秦颖月再托大,她也只能受着。 出了院门儿,秦羽心疼道:“让夫人受委屈了。” “为了老爷能在朝中舒坦一些,这点儿委屈算得了什么呢?该当受的。”魏氏道。 秦羽叹了一声:“孽债啊……” 其实若但看颖月一人,倒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品性再不讨喜,他也应该悉心教导呵护才是。可当年她母亲犯下那样的事儿,而她们母女俩的容貌如此相像,让他一见着,心里就不舒服。 当年他也曾怀疑过,觉得这女儿并非是自己的骨血。但是随着颖月的成长,发现她和自己长得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和萱儿也像。如此就可以断定,这的确是他的骨血无疑。 可能也是因为在她小时候,自己没怎么教导她,以至于她由着天性成长,如今这可不光是模样儿,就连性情,也和她母亲一样了。 这种奸猾的红颜祸水,一朝得势,少不了要将之前得罪过她的人,都祸害一番。 “派人去提醒下萱儿,让她当心着些。”秦羽道。 “我也正有此意呢”,魏夫人道,“躲是躲不过的,只能提防着些。” “小刘,你去告诉小姐,说一会儿太子府的慧夫人要去看她,让她留心着些。”魏氏吩咐道。 虽然有了这种交代,但心里却仍旧是担忧着的。女儿天性善良,不似秦颖月那般奸诈。若是秦颖月真的想要耍什么手段,女儿可是防不胜防。 心里担忧,但是看到老爷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别让女儿着了秦颖月的道儿。 难道秦颖月真的只是要去看看萱儿那么简单? 可是耍花招儿,在丞相府里、在她和老爷的眼皮子底下,她敢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敢对女儿的身体做什么损害不成? 她可以肯定,秦颖月想要单独去看望萱儿,一定有计策要耍,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刘”,魏夫人叫住了小刘,向他招了招手儿,“你就在小姐院门外等着,一旦慧夫人过去了,你立刻来禀报我。” “是,夫人。” 秦颖月一到女儿那里,她就跟过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魏夫人稍稍放下心来,秦颖月这边,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记着怎么表现,怎么说了吗?”在小桃提着那包福宝斋的点心出门儿之前,秦颖月确认道。 小桃点点头:“夫人放心。” “去吧,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秦颖月亲切地拍了拍小桃的肩膀。 小桃收腹,将这一包并不太厚的点心塞到了怀里,放在肚子那里,用腰带卡着。手自然地垂落在腹部,刚好遮住了这一包原本就不太明显的点心。 出了门儿,在门口儿“捉虫子”的一个丞相府丫鬟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嘘……”小桃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上前去,将一个银锭子放在了这年长的丫鬟手里,压低了声音,“姐姐,我趁着我们夫人睡觉的时候,出去一会儿。这里不是临近后门儿吗?出了后门儿就是安禄巷,我去那边看望一个人。若等下我家夫人醒了,劳烦姐姐和我家夫人说一声儿,就说我出恭去了。可好?” 丫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点点头:“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看到小桃出了院门儿,真的往后门儿那里去了,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捉虫子”。 小桃脚步匆匆地往后院儿走,到了一个院子的院墙处,迅速回身看了一眼,见没有人盯着自己,便迅速绕过了院墙。贴着院墙走,按照秦颖月的指示,绕出了奴婢房区域,抄近路,往秦颖萱的院子去。 在出门儿之前,夫人已经将这丞相府中的布局和她仔细说了好几遍了。尤其是这一段路怎么走,不光是用嘴说,还在太子府的后花园里,亲自给她走了好几遍。 自从跟了夫人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夫人对她的办事能力和忠诚度都是不放心的。但是身边没人可用,便也只能用心培养她了。这一次办事儿,她绝对不能办砸了。 要是办砸了,以这位慧夫人的狠辣,日后一定会找机会收拾她的。 跟了秦颖月这么长时间,对秦颖月的脾气,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以后太子府的后宅中,只怕会一直保持着秦颖月一人独大的局面。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好好儿为秦颖月办事儿,以确保自己能在她身旁站住脚、能得到她的重用;要么,很简单了,让秦颖月把她给抛弃了,成为一个弃卒。 一条路是能成为大丫鬟,虽然担惊受怕,但却多领一些工钱,而且也有地位;另一条路的后果,不死也丢半条命。她能选哪一条?当然只能选前者。 小桃走后,秦颖月在床上平躺着,皱着眉、睁着眼睛在想事儿。 不是担心小桃的事情能不能成,而是想着,怎样让太子能下定决心提她做太子妃。 其实太子是有抬举她的意思的,不然不可能带着她参加昨日的宫宴。太子差的,只是那么一点点决心。如何能让太子坚定到,不在乎她这个庶出的身份呢? 要么,就是让太子爱她爱得死心塌地,除了她之外容不下别人;要么就是让太子对她的信任,能达到坚信一点——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她不会。 前者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她真是一只狐狸精,在太子这样的人面前,媚术也未必能管用。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凡人呢?让太子死心塌地地爱她,不可能,所以就只有后者——拼信任。 秦颖月翻了个身,方向不难找对,可是想要在短时间内谋事,的确难上加难。 先前想的是,让赵康帮这个忙。但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不可行。 她的想法是好的,以事成后在太子面前提点赵康为交换,让赵康帮她找一伙儿匪徒,劫了她。之后再让小桃回太子府去禀报,让太子来救人。 可这计谋,哪怕是稍微的推敲都经不起。一来赵康就算愿意帮她,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人;二来太子不可能亲自去救她;再者,太子很容易想到是她故意演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愚蠢中计 她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让太子认为她能为他豁出命去。可是有这些漏洞在,她根本没有在歹徒出手之时,拦在太子身前的机会。 这一招儿是行不通的。所以这一次秦颖萱的事情,就真的只是白帮了赵康一次而已。赵康这一枚棋子,现在是用不上的。 但是这件事情的大方向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让太子以为,她肯为太子豁出命去。 既然借助外力不行,那么就只能从府中下手了。从府中下手、而且还要在今晚搞定…… 秦颖月翻来覆去地想着……忽而,眼眸一动。 计议刚定,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儿响了,是小桃进来了。 秦颖月转过身去,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大小姐的院子门前有人儿看着,奴婢觉得不打紧,便仍旧按照夫人的吩咐,将该说的都和大小姐说了。奴婢觉着,如果大小姐有心门口儿的人,她能自己解决掉。”小桃说得很平稳,但心里却是直打鼓。这一颗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 秦颖月皱眉想了半晌,道:“好,干得好。” “谢夫人。”小桃施礼应了一声儿。 看到秦颖萱的院子里,有之前跟着丞相府大夫人的那个小厮在看着,小桃当时是有点儿慌了神儿的。 觉得如果秦颖萱那边做不明白,让丞相夫人给抓去了,慧夫人的这一番谋划不是白做了?可如果她把这些东西送回去的话,夫人一定大怒,一定会重重责罚她的。进,不一定死;但退,一定死。 所以就摇摇牙进去了。 “但是奴婢出门儿的时候,看到那个家丁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好像是去禀报大夫人了。现在要看的,就是大夫人到的快,还是大小姐跑得快了。”小桃道。 “你注意到了那家丁,秦颖萱自然也能注意到。若果她有心思要去,一定要比那家丁快一些。她自有办法,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了。”秦颖月勾着嘴角道。 她可以很肯定,秦颖萱一定会去。 …… 丞相府里,通往后门儿的小道儿上,秦颖萱快步而行。连个丫鬟都没带,只是只身一人。 其实心里不是不怀疑、不是不担忧。 刚刚秦颖月身旁那小丫头过来给她送糕点,同时将一个字条给了她。 她认得,那是宸王的字迹。 她也在太学里学过一阵子,后来因为身体不适,才不得已将这个机会让给秦颖月的,所以宸王的字迹她自然认得。 当时让秦颖月去太学里顶替她,是因父亲好心,想着让这个心术不正的庶出女儿,去学一些圣人之道。可谁承想,她是去太学里勾搭皇子们去了。宸王、太子,一个个的都着了她的道儿。 秦颖月这样奸诈的人,她又岂能不防着?更何况,送东西来的,还是这贱人身旁的丫鬟呢。 那字条儿上写的是;“小姐,见字如面。若有意商讨选秀一事,请在今日酉时之前,天香楼二楼春字号房间一聚。勿提本王之名,只说‘春字号客人’即可。” 宸王为什么会忽然约见她?难道看出了她的心意? 可是她从来没有直接在宸王面前表露过她的情意啊,即便在昨天那样有利的场合,她都没有贸然去做什么。 或许是父亲在下朝的时候,和宸王提起了有意联姻一事,所以宸王想要单独约她出来见见。 这是极有可能的。 宸王虽然风流,可也并不是什么女人都愿意要的,总要他看着喜欢才行。她和宸王虽说是旧相识,但却从没有单独相处、仔细了解过。所以宸王叫她出来,实在是情理之中。 再加上那丫鬟说,她一直都是宸王的人,是在太子府里为宸王办事儿的,恰好被太子分给了秦颖月。 当时迅速做了这一番思量,又见小刘走了,知道刻不容缓,便急匆匆出来了。 如今仔细想来,其实刚刚那一番思量还是没错儿的。应该是宸王找她,而不是秦颖月在算计她。 如此想着,心里怀着浓浓的希冀,快步出了后门儿,往天香楼去了。 这边,丞相府中,奴才房附近的一个院落。 房中,秦颖月低声对小桃耳语了一番。 小桃有点儿害怕,但却极力忍着。故作镇定地点点头。 等秦颖月吩咐完了,还是担忧道:“可是……夫人,鹤顶红可是见血封喉啊。” 秦颖月摇摇头:“未必会死,要看怎么用了。” 小桃只好道:“夫人放心,奴婢会去办妥当的。” 秦颖月点点头,起身,忽然一巴掌打在了小桃的脸上:“你这贱蹄子,做事儿这么没个分寸!本夫人让你好好儿保管着那玉佩,你却将它随意丢放!” 秦颖月的声音大得很,外头儿的两个丞相府的丫鬟,自然是能听到的。 小桃大哭起来,边哭边磕头。 即便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做戏却也要做全套。免得有人忽然闯进来,识破了他们在做戏。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我哪儿敢要你的命呢?你是我的主子呢!还不快去给我找回来!要是娘亲给我的那块玉佩被你给弄丢了,我饶得了你,太子也饶不了你!”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找!”小桃说着,起身,硬搓了搓眼睛,想要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红一些。 “滚!”秦颖月道。 小桃捂着脸,哭着出了门儿。 门外的丫头见了这架势,也不敢拦着了。更何况,光是用耳朵听的,也能听得明明白白儿的。是秦颖月的玉佩被这小丫头给弄丢了,痛骂了一番之后,逼着小丫头去找呢! 两个丫鬟相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嘲讽的神色。 秦颖月的娘亲留下的玉佩?能值几个钱呢!现在人家飞上枝头了,破烂儿也要当宝贝似的供着。从前哪儿有这派头呢? 小桃哭哭啼啼地从后门儿跑了出去,直奔偏僻的城南花鼓巷子而去。 秦颖月开门,对两个偷听的丫鬟喊道:“看什么看?等着看笑话呢么?答复人让你们捉虫,你们就好好儿干,主人家的事情,哪里由得着你们多看?好好儿的一个午觉,都被你们给打发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其中一个皮肤较黑的瘦丫头道。 一旁稍胖的那个丫头拦住了她,笑道:“是我们的不是,请夫人息怒,莫要和奴婢们一般见识。” “自然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本夫人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好好儿地在外头儿给本夫人看着虫子,若是吵着了本夫人的好眠,拿你们试问!” 说着,“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神气个什么劲儿呢……” “嘘……”稍胖的丫头低声劝同伴,“人家现在可尊贵得很呢,咱们可千万别惹着她,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呢!” 瘦丫头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 魏夫人听小刘说,秦颖月的丫鬟去送点心给萱儿,顿时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匆匆地往自己女儿的院子处跑,头上的珠翠都跑乱了。 担心秦颖月是给了女儿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要害女儿的性命。 到了女儿房中,却只看见女儿的丫鬟一人。 “怎么回事儿?小姐人呢?” “小姐说有事情出去了,让奴婢留在家里,等夫人来了,告诉夫人,不要为她担心。” “废物!怎么不知道看好了小姐!”魏氏一巴掌打在了小丫头的脸上。 “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原因?”沉声问道。 “是……是刚刚出去的,什么原因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小桃姑娘送完了糕点,小姐可能是看着了糕点,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儿,就出去了。” 小姐不让她把小桃说的关于宸王的话告诉给夫人,她怎么敢说呢? “那丫头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是慧夫人从福宝斋买的点心。” 魏夫人恨了一声儿,一跺脚,跑了出去。直奔秦颖月的院子,急匆匆的,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夫人……夫人……您慢着些,小心身子啊夫人……”小刘在身后跟着跑,提醒道。 “你去,从后门儿出去,追上了小姐,务必要把小姐给我带回来!”魏夫人吩咐道。 快到秦颖月的院门口儿,魏氏才放慢了脚步,缓缓走着。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别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太心急。 等喘匀称了气儿,才曼然向秦颖月的院子而去。虽说头上的钗环有些散乱,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是不至于散落下来的。 “夫人。” 魏氏点点头,用眼神儿示意,问里面的情况。 “刚刚闹了一阵子,睡下了。”胖丫头低声道。 “闹什么了?” “是慧夫人身旁的丫鬟,弄丢了她娘亲留下来的一个玉佩。慧夫人骂了她一通儿,让她出去找了。” 魏氏蹙眉,这贱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慧夫人?慧夫人?”魏氏还算沉得住气地亲自敲门。 秦颖月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向外喊道:“什么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作威作福 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当然没有睡着。但是做戏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自己也相信。 “怕夫人睡过了头,特来提醒。”魏氏道。 “不会……母亲先下去吧,我在睡会儿……”秦颖月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儿。 “还是别睡了吧?”魏氏在门外道,“你不是说要去看你姐姐么?刚好我找你姐姐有事儿,咱们一道儿过去。” 魏氏的耐心已经没有了。 秦颖月起身,懒洋洋地去给魏氏开门,脸上已经颇为不悦了。 “母亲这是何意呢?难道我回娘家睡一觉儿都不行了么?” “是怕夫人耽误了事儿”,魏氏道,“怎么没见着夫人的丫鬟?” “那个贱蹄子,让她做一点小事儿她都做不明白”,秦颖月道,“上午去给爹爹和娘亲买糕点的时候,她许是把我的一个重要的东西落在福宝斋了,回去找呢。若是真落在福宝斋,反而是好事儿,就怕给丢在街上了。” “是吗?奴婢的确不会办事儿。我还以为你让她随着你姐姐一起出去了呢!对了,你让你姐姐帮你去办事儿了?去哪儿办事儿了?”魏氏也知道这样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但是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 除了秦颖月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人能知道萱儿去哪儿了吗? “让姐姐帮我去办事?”秦颖月诧异道,“没有啊,我怎么敢劳烦姐姐呢?” “你不是让小桃拿着糕点去找你姐姐么?小桃走后,你姐姐紧跟着就出门儿了。不是你做的手脚,还能是谁呢?” 魏氏的话已经客气不了了,直接用上了“做手脚”这字眼儿。 “母亲,你的话,我真的听不明白”,秦颖月是越发的无辜了,“怎么还扯上‘做手脚’这么严重的字眼儿了呢?女儿就只是想到,那糕点中有牛乳酥,女儿担心放得久了放坏了,便让小桃先给姐姐送去。母亲,您也知道,我这屋子里,可是冬冷夏暖的。现下虽然是九月里,但午时阳光可是很足的啊。” “你到底让萱儿去干什么了?”魏夫人的脸色和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魏氏……”秦颖月也不甘示弱,曼然起身,含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以我的身份,我能叫你一声母亲,对你可是足够尊重了,你别给脸不要啊。” “秦颖月,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什么事儿,你冲着我来”,魏氏道,“如果你是识相的,告诉我萱儿去哪儿了,只要我将萱儿平平安安找回来,以后咱们还是相安无事。你不是想要在娘家受抬举吗?我就抬举抬举你。别说你要的院子了,就是以后过年过节,我们府上都会特意到太子府去邀请你归家的。会给足你面子。” 秦颖月笑笑,叹了一声:“魏氏啊……你这一番慈母之心哪,对我这个从小儿没娘的人来说,简直太受触动。你很让我感动,但是,你真的很蠢。瞧瞧,就遇着关于你女儿的,这么一点点小事,你就沉不住气了。你往日里的风范哪儿去了呢?这是向我服软儿么?呵呵……” 秦颖月说着,悠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斟了杯温茶给自己,慢慢儿饮尽了。 感叹道:“从前在府里,我哪儿有这样的好茶可喝呢?分到我这里的茶叶,可都是馊的。哎……今非昔比啦……” 说着,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笑道:“还想喝一杯呢,只是刚刚睡觉的时候,好像把胳膊给压着了,有点儿麻,提不起这茶壶来。” 魏氏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是原地不动。 想着,小刘现在追出去,有没有把萱儿追回来的可能。就算追不回萱儿,能不能遇到秦颖月的丫鬟? 如果找不到,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能够确保萱儿的安全? 她直接来找秦颖月,是不是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其实她应该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派出府中家丁们去找。那么多人,满城去找,总能找得到。为什么要来这里受到这一番屈辱?反而耽搁了救出女儿的速度。她是真的太沉不住气了,遇着女儿的事儿,就乱得没了分寸。 可问题是……他们的人虽多,但秦颖月就能把女儿直接放到大街上、或是那个胡同儿里么?这些人寻找起来,若是能找到自然是好,可若是找不到呢?到时候时间不还是耽搁了么? 而且最可怕的是,万一秦颖月不拖延时间,采取的是速战速决的方式呢?那可怎么办呢?是不是女儿现在已经遇害了? 秦颖月不敢杀了女儿,但是找一些人伤了女儿的贞洁、或是毁掉女儿的容貌,还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现在不是和秦颖月拼势力的时候,她能做的,似乎只有乞求。 但很有可能,即便是乞求,也是根本不管用的。以秦颖月的奸诈心性,很有可能只是想要借机羞辱她一番,羞辱完了,是绝对不会办实事儿的。 可最终,却还是咬咬牙,缓缓走到了圆桌前…… 亲自给秦颖月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秦颖月笑笑:“哎呦,这怎么敢当呢?” “慧夫人身份尊贵,这是应该的。”魏氏道。 听起来,声音倒是很诚恳。 秦颖月一声冷笑,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本夫人这手,抬不起来啊……若是母亲能再低一些,最好是跪着,那角度刚刚好。” 魏氏隐忍着,即便是秦颖月得寸进尺,她也没有恼火儿。而是在咬牙之后,出了警告的声音:“慧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我们丞相府里作威作福的事情,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太子殿下会怎么看你呢?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老爷闹到太子那里,太子会偏袒谁?” 秦颖月一笑,无辜道:“母亲,我都说过了,姐姐的事情和我无关。更何况,我怎么作威作福了?母亲心疼我,非要为我斟茶,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就像是宸王殿下倾慕于我,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姐姐倾慕宸王,也不是能由宸王决定的。” 宸王喜欢她的事儿,魏氏是早就知道的。秦颖月和她娘亲的关系极其亲厚,什么话儿都和娘亲说。秦颖萱知道宸王喜欢她,魏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说出来不但不会有什么麻烦,反而会气到魏氏。谁让她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呢?长得没她漂亮、又不如她聪明,却偏偏想着那天神一般的人儿。不是自讨苦吃么? “母亲,咱们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听出来了。是姐姐不见了,是吧?”秦颖月忽然收起了那得意的样子,十分关切地问道。 说着,接过了魏氏手里的茶杯。 魏氏是一个犟骨头,没逼到实在退无可退的绝路上,是绝对不会对她下跪的。更何况,一下子就玩儿得这么大,也是没什么意思。不如见好儿就收。以后想要让魏氏下跪啊,有的是机会。 今日之事,仅仅是一个开始呢。 “既然如此,咱们应该尽快派了人去找啊,还在这里耽误什么功夫呢?又或者,姐姐只是到集市上转悠去了?姐姐不是很喜欢去集市上逛吗?明儿就要点殿选秀女了,姐姐或许是到集市上偶遇宸王,毛遂自荐去了呢。” 秦颖月的话,气得魏氏手指发抖。但藏在衣袖里,不让秦颖月看出来。 秦颖月饮尽了这杯茶,起身,道:“我去找父亲说。” 魏氏狠狠咬牙,站在原地。 听得房门开了,秦颖月走出去了,狠狠骂了一声“贱人”,却也只得跟出去。 看来,只能尽快让老爷派人去找了。 到了老爷那里,老爷也一定知道这事情是秦颖月所为,但无凭无据,却也无法责怪她什么。 秦颖月现在的身份,可是能压死个人呢…… 秦颖月在前头儿走着,魏夫人在后头儿愁眉不展地跟着。 她是不怕得罪魏氏的,难道不得罪魏氏,魏氏就能看得她好了? 只要她想要让魏氏母女付出代价,闹翻了是迟早的事儿,所以不必客气着。哟机会神气的时候,谁想要窝囊着呢?傻子么? 估计这一会儿,秦颖萱已经和赵康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 天香楼,二楼靠窗位置的香字号雅间内。 红色的锦缎床上,秦颖萱狠命挣扎着。可是明明拼尽了力气,手上的力道却还是没有多少,软绵绵的。 一进门儿,她看到床头的纱帐垂落着,并不见宸王的身影,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宸王虽然好色,但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吧?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要和她肌肤之亲? 但又想着,是不是宸王也早就对她有意思了呢?只是碍于她是丞相府的嫡女,不好意思表露什么,担心遭到拒绝。如今父亲提起来了,他便放开了胆子,一刻也挺不住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因而柔声向内唤了一声儿:“殿下?” 片刻后,帐子内伸出一只好看的手来,向她勾了勾手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计成舒心 看了这修长好看的手指向她勾了勾,她心内欣喜,只觉得是自己相对了。宸王是真的一刻也等不及了。 反正也是要嫁到宸王府里去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问题?既然是宸王的意思,宸王是不会嫌弃她的。 于是……就慢慢走了过来。 屋内的熏香很好闻,让人闻着,只觉得身心愉悦。仿似每一个脚步落下去,都是踩在云上,飘飘如仙…… 就这样,她自投罗网了…… 掀开纱帐看到的,却是……赵康。 刚要喊叫,但是浑身无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出来的声音却还不如说话的声音大。 “秦小姐,你刚刚叫的殿下,是哪一位殿下?太子?宸王?靖王?”赵康心内有气,狠狠地将她的衣服扯掉了。同那被他撤掉的纱帐散落在一起。 秦颖萱依旧狠命挣扎,可却依旧挣脱不了。 “混蛋!”最终,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骂出了这样两个字而已。 赵康坏笑道:“骂得好哪!萱儿你可真有情调。我可就喜欢在床上**的女人,够劲儿!” 说着,一用力,已经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秦颖萱的防线。 秦颖萱痛得一声惊呼,可声音,却细如蚊蝇。 赵康扯掉了围在床边的纱帐,屋子的熏香气味儿,愈发地冲进她的口鼻中。不呼吸她是做不到的,所以自己这身子,是越来越软、越来越无力了,非但如此,还很热、很热…… 身体上的疼痛、心内的羞愤,汇聚在她的心头、脑海……可她偏偏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只能任由身上之人欺凌着她。 听到他恶心人的邪笑,秦颖萱恨不得咬牙自尽。可是她没有这个力气。但她不能任由这个恶心的人糟蹋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拼尽全力地去反抗。 可因为没有力气,这反抗的举动一做出来,看起来却反而像是迎合他似的。 但她不能放弃,她要让赵康知道,她恶心、她不服从! 越是看到她反抗,赵康就越来劲儿。 这女人,可是比蕲州的那些女人好看得很呢。蕲州那偏远之地,水土一点儿也不养人,这几年可是把他给苦坏了。 这女人平时在丞相府里养尊处优的,身上嫩得都能滴出水儿来了。而且因为他那有用的熏香,此时这副美妙的身体里,那该湿润、该柔软的地方,也是湿润柔软得很哪…… 秦颖萱拼命地挣扎,狠命地呼喊,可一切的努力,显现出来,都是微乎其微…… 身体太疼了,嗓子也干哑了……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瘫软在床上,眼泪,缓缓滑落…… 她中计了,中了秦颖月的计谋。 秦颖月,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定。 …… 丞相府里,听了自家夫人和秦颖月的一番话,丞相眉头紧锁。 根本就顾不得和秦颖月争论什么,直接喊来管家:“你去,安排二十几人,出去把小姐给找回来。但是记着,千万不能在集市上引起什么大的轰动。让这些人分散开来,但要找仔细了,务必要找到。” 管家应了一声儿,忙着下去办事儿。 秦颖月也是满面愁容,道:“既然父亲母亲都认为姐姐不是出去逛街了,看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姐姐不是一直很听父亲母亲的话么?怎么会忽然背着父亲母亲,自己跑出去的?” “哼。”秦羽冷哼了一声,面色不悦,没搭理她。 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还有心思和她做面儿上的文章呢? “父亲,我看咱们只是让家丁去找,也不是个事儿啊”,秦颖月道,“都说父女连心、母女连心,或许父亲母亲亲自去找一找,就能找到了呢。” 秦颖月的这话,秦羽和魏夫人还是都觉得很有道理的。二人相视了一眼,显然是有亲自出去找的意思。 “老爷,不如我们出去找找吧?”魏夫人道。 秦羽点点头,对秦颖月道:“原本还想要留慧夫人在府里吃晚饭的,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府里也忙不过来,不便再留夫人。夫人请吧。” 秦颖月道:“姐姐出了事儿,我怎么能不管呢?别说是晚饭了,就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我也要随着父亲母亲一起,将姐姐给找回来的。” 秦羽笑笑:“谢你好意,你要是真有孝顺之心,以后少来府上就是了。夫人的惦记,我们二老位卑人轻,受不起。” “父亲许是急糊涂了”,秦颖月依旧得体地笑着,并未因秦羽这一番太过直接的话,有任何不悦之感,“那好吧,既然父亲母亲急着找姐姐,女儿也不便在此多留。等回到太子府上,若是太子方便,女儿会让太子派人来寻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不是?” “呵呵……好。”秦羽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句。 秦颖月笑道:“既然父亲母亲也是要出府,女儿与你们一起出去吧?” 秦羽没说什么,直接往门外走。魏夫人跟上了自家老爷,也不说什么。 秦颖月忽然来了识相的劲儿,见二老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安静地跟着。 秦羽直接抄近路从正门儿出去,秦颖月跟着秦羽出了正门儿,在门口儿规规矩矩地向秦羽施礼:“女儿拜别父亲。” 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担心秦羽在太子府的车夫面前,给她脸色看。这若是由车夫传到了太子府里的那些奴婢们耳朵里,还有好儿吗? 秦羽见太子府的车夫在场,也不好太给秦颖月脸色看。担心若是被人传出去,传到太子耳中,岂不是让太子以为他不给太子面子?因而和悦笑道:“让车夫驾车的时候小心一些,反正都是在城内,别急着赶路,慢慢儿走着便是。” “是,多谢父亲关怀。”秦颖月乖乖地说道。 “外头儿风大,别耽搁了,上车去吧。”魏氏也笑道。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秦颖月向二人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上了车。 看到秦羽和魏氏这忽然变化的嘴脸,秦颖月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只要她的身份摆在这儿,秦羽和魏氏,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即便是出了秦颖萱的事儿,以后她若是想要回丞相府里来,丞相和魏氏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对她。 解决了秦颖萱的事儿,既为自己报了仇,又免得秦颖萱继续惦记着宸王,招人儿膈应。最主要的是,堵死了太子刚刚想好的一条路。 她在丞相府里睡觉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太子就算想要把这事儿联系到她的身上,也找不到证据。仔细一推敲,反而还会觉得她是无辜的。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秦颖萱和秦羽、魏氏,是注定要吃哑巴亏的。 秦颖萱是自己走到天香楼的吧?不是有人逼迫她去的吧?的确是和赵康发生了关系吧?而不是做贞洁烈女,跳楼自尽吧? 呵呵……这点儿事情,赵康还是能办得明白的。 秦颖月虽说并不知道赵康会用那么强效的药,但是对赵康的行动成功,是丝毫不怀疑的。那小子一看就是个酒色之徒,身上的歪门儿邪道儿多得很呢。 所以啊,到时候赵康只要说他们是两情相悦,秦颖月是百口莫辩的。 难道还能直接说,她被人算计了,以为是宸王,所以才来天香楼赴约的?那不是更丢人了么! 但如果不说以为是宸王,而只是说被人算计的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因为事情暴露了,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为自己开脱,以减少自己在名声上的损失。 呵呵…… 这一次啊,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她秦颖月和赵康看对了眼儿,等不到皇上赐婚了,先生米煮成熟饭。而若想将这件事情给女儿带来的恶名降低到最小的话,秦羽和魏氏,也只有将真相咽下来,笑呵呵地接受赵康的提亲。尽量将这件丑闻,做成一件美谈。 回到府中,小桃已经等在门口儿了。 见了秦颖月,仍旧是很害怕的样子,低声怯懦道:“奴婢看着了夫人的马车,便直接回了咱们府里。” 秦颖月撩着车帘儿,沉声问道:“我的玉佩可找着了?” “找着了……”小桃低声道,“原来没丢,是奴婢缝在下裳里头的一个小布兜儿漏了,玉佩掉了出去,掉到了奴婢的外袜子里。奴婢这两日身子不舒服,穿了两层袜子,夹在其中了……” 秦颖月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也别害怕,回去给我洗干净就是了。你啊,也别怪我恼你,那是我娘亲给我留下的东西。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佩,我是不会舍得吼你的。” “都是奴婢糊涂,夫人骂奴婢几句,是应该的。”小桃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道。 “行了,扶我下车吧。”秦颖月在车上和小桃说完了这事儿,这才要下车。 就是说给马夫看的,让他既知道她的玉佩被小桃弄丢了,又要在他面前博一个宽和待下的名声儿。 以防万一,万一太子去找马夫问她们在路上的事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蠢之悲剧 秦颖月下了车,打赏了黄七几块碎银子。笑道:“有劳了。” 黄七千恩万谢地接了,秦颖月进了院子之后,黄七掂量了下手中的碎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看着秦颖月的背影儿,冷笑了一声儿。这位主子啊,可是个有心计儿的。 回到府里,遇着了个端着点心盘子的小丫头,向她问了太子在哪儿。 “殿下在屋子里看歌舞呢。”小丫鬟道。 秦颖月想了想,觉得不能贸然行事。就算是她现在有这个胆子,她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东西如今是到手里了,缺的,是一个恰当的好机会。眼见着就要天黑了,等到夜深了,太子的眼一闭、一睁,可就是明天了。 太子没了秦颖萱可娶,会不会真的退而去娶赵太师的女儿,打算先娶回府里再收拾? 那样,她所能争取的最高贵的地位,也就只是太子的续弦之妻。 心内混乱得很,不敢冒险为之、放弃又不甘心。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她能等到机会么? …… 集市上,秦羽和一个出来打探的家丁急匆匆地往前走,魏氏留在后头儿,故作无意地挑选着小摊上的东西。 刚刚那家丁来报,说是有人看见小姐进了天香楼了。 那种地方魏氏是不方便进去的。更何况,两个男人进去,不会引起什么轰动,若是她和老爷一起急匆匆地进去,所造成的影响一定不小。 心内忐忑不已,却依旧只能在原地等着。 秦颖月那个贱人,让萱儿去天香楼做什么? 天香楼里。 丞相府的家丁和老鸨描绘了自家小姐的容貌,并给了老鸨一锭金子。 之前百官秋猎的时候,老鸨随着众人围观,是见过丞相的。如今看这家丁模样的人,却在和她描述一个小姐模样的人,心内是更加肯定了。看来刚刚去香字号雅间儿的,是丞相府里的小姐。 知道要出事儿了,但却也不敢不将丞相府小姐的的下落隐瞒着。指了指楼上,道:“这位小姐一进门儿,就和我说她是楼上香字号雅间儿的客人。既然是客人嘛,我们也不好拦着,现在在楼上呢。” “带路。”秦羽道。 “爷,您上楼往左拐,最靠窗的那间屋子就是了,门上写着字儿呢。”老鸨装作不认识秦羽的样子。 她装作不认识,丞相大人也不敢暴露出身份来,自然是不会迁怒于她的。但是若表现出认识来,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秦羽匆匆上楼,往左拐,看到走廊最尽头处的那个房间上写着一个“香”字。 示意身旁的家丁,让他敲门。 刚刚舒坦完的赵康躺在床上,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熟睡的秦颖萱,心中觉得索然无味。这女人看起来挺够味儿的,可玩完了,其实也就那么着吧,没什么稀奇的。 这香料有让人舒坦完就睡着的功效,但是他事先服用了解药,没什么事儿。头脑清醒得很,接下来,可就是将和秦颖萱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捅到秦羽那里去了,然后让秦羽向皇上开口,给他们二人赐婚。女儿的身子已经是他的了,秦羽还能端着架子么?不得求着他娶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赵康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公子,我们店里新出了一种酒,妈妈让我们送到各房,给客官们尝尝。” “进来吧。”赵康也懒得起身,把身子直接缩回到被子里了事儿。 门开,进来的却不是天香楼的杂役,而是秦羽,带着一个家丁模样儿的人。 其实刚刚在门外听到赵康的声音之时,秦羽就觉得有些熟悉。如今进屋看到床上的人的确是赵康,而赵康身边的人,竟然是他的女儿,顿时一股怒气上涌,险些没上前去踹赵康。 但还是忍住了,回身示意家丁关好房门。 看到进来的人是秦羽,赵康愣了一瞬,随即便笑道:“丞相大人怎么来了?来了就来了吧,干嘛还要装作是天香楼的杂役呢?弄得小侄这儿也没穿衣服,不方便起来啊。” “赵康,敢糟蹋本官的女儿,你好大的胆子啊。”秦羽的声音很阴沉。 赵康却是没有丝毫惧怕,只是笑道:“大人可否先出去一会儿,要是有什么误会,得容我穿好了衣服再说话啊。” “哼。”秦羽冷哼了一声,带着家丁,转身出去了。 赵康看了熟睡的秦颖萱一眼,心想幸亏他机智啊,用了这么有用的东西,不然秦颖萱若是在这里闹起来,可不好收场啊。 秦颖月是说了帮他,但是他没想到这位慧夫人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到位,后续都给他弄稳妥了。这女人,心计果然非同常人啊。 赵康穿好了衣服,仍旧由着秦颖萱这么光着身子、盖着被子在床上躺着。 “大人进来吧,穿好了。”赵康说完,只是从床里坐到了床边儿上,并没有离开这张床的意思。 秦羽进了屋,沉声道:“如今被本官抓了个正着儿,你还有什么可说?” “大人,小侄对令千金一见倾心,想必令千金对我也是如此吧。不然不知为何,今日小侄在这雅间儿中凭窗独酌,想要舒缓一下连日奔波回京的劳累,令千金看着了,就自己上楼来了。佳人有此美意,小侄若是推脱,岂不是羞辱了佳人?” 赵康就这么坐在床边儿,手放在膝盖上,彬彬有礼地说着。除了他所坐在的位置之外,没什么不妥当之处。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语,都是颇为诚恳的。 秦羽在心底里暗暗咬牙,心想这一定是秦颖月联合赵康设下的一个套儿。如今萱儿已经中计,身子已经被这赵康给占了去,若是真的和赵康撕破脸,对萱儿是没有好处的。 “我女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秦羽很肯定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道:“但看得出来,贤侄对萱儿很用心。不知贤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大人放心,明日便是秀女大选,陛下已经和父亲说起,说要在秀女中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佳人,为侄儿指婚。侄儿已经想好了,未免明日出了什么岔子,大人可以在明日选秀之前,去和陛下说起这件事,陛下一定将萱儿赐婚给我。” 秦羽阴笑一声儿:“既然贤侄想要娶萱儿,难道不应该是令尊去陛下面前求亲么?岂有我这个做丈人的出面的道理?” “相爷也知道,我那父亲,是最顽固的一个人,绝对不愿意向陛下开口求什么。我怕我回家说了,若是父亲不好意思向陛下开口,反而坏事儿。”赵康道。 但他其实并不想要得罪秦羽,于是没等秦羽继续发作,便笑道:“这样吧,如果大人同意了这门亲事,不如我让父亲到府上去做客,咱们谈一谈这婚事,再由您二老一起入宫去见陛下。有您二老两个人的面子在那儿呢,陛下不可能不同意。相爷以为,小侄这样安排可好?” 秦丞相咬咬牙,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儿一眼,点点头:“好吧。你先回去,和你爹说一下这事儿。”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发火、揍人,都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虽然心中恨不得把这个胆敢算计到他头上、胆敢糟蹋他女儿的混蛋千刀万剐,但却仍旧只能采取这和和气气的解决方式。 这事儿闹大了,毁的可是萱儿的名声。 赵康虽然混蛋,但或许只是因为贪恋萱儿的美色,眼瞧着秀女殿选在即,害怕萱儿被别人所得,这才出此下策。萱儿嫁给了他,日子虽说不一定能过得舒坦,但也不至于太凄惨。还有娘家撑腰呢,赵康就算有一日不喜欢萱儿了,也不敢欺负了她去。但若这事儿闹大了,萱儿嫁不出去,受的苦可是一辈子的。 秦羽这么痛快,其实是在赵康意料之中。 丞相大人岂是那些无知老儿?看到事已至此,自然知道闹起来是没有用的。更不可能屈尊降贵地和他斗气。所以保持着风度,和和气气的解决,是唯一可能出现的处理方式。 “那行,相爷,小侄儿就先行告退,和父亲去商量这件事儿。晚膳之后,小侄儿一定和父亲登门拜访。”赵康说着,规规矩矩地向秦羽施了一礼,恭敬地退下了。 出了房门儿,立刻腰杆儿挺直,一声冷笑。 重要的不是秦羽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而是秦羽最终会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别管秦羽有多想杀了他,只要他娶了秦颖萱,就算把刀递给秦羽,秦羽都不会对他动手。不仅如此,以后还得“贤婿”、“贤婿”地叫得亲热呢。 听到赵康下楼了,秦羽看着自己的女儿,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回身吩咐道:“你回去驾了马车过来,路上看到夫人,先让夫人上楼来。” 只能尽量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好别让任何人注意到女儿来过这里、又是被人背着出去的。但想要做得如此悄无声息,谈何容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情最管用 太子府里,秦颖月斜倚在床上。自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阵子了。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内的某一处,在想事情。 小桃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侍立着,不敢出声儿。 忽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爱姬回来了?”太子的笑声在院内响起。 随着这笑声,太子已经进了屋儿。 秦颖月缓缓起身,有些疲惫地向太子施了礼。 “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倦怠?是在丞相府里累着了?” “许是在娘家午睡的时候,不小心吹着了风,头沉得厉害。”秦颖月柔柔弱弱地说道。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儿:“也有可能是妾身太贪睡了,午觉儿睡得时间太长了,弄得头昏脑涨的。” “要不要叫人过来看看?”太子关心道。 此时的关心倒是真的,并不是随口敷衍。秦颖月之前在丞相府里不受待见,从秦颖月之前的一些话、以及昨晚的宫宴上,都能看出来。这一次秦颖月回家,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担心,担心她会受委屈。 “不用了,就只是头有些沉而已,没什么大毛病。要是弄得兴师动众的,免得惹得府里的姐妹们不满。被人记恨着啊……可是比生病更让人难受呢。”秦颖月颇有感悟地说道。 “怎么了?是不是丞相府里给你脸色看了?” 秦颖月苦笑着摇摇头,看了小桃一眼,吩咐道:“小桃,你先出去。”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其实这话,当着小桃的面儿说也不要紧。让小桃出去,主要是想要让太子觉得,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小桃退下之后,秦颖月又回到床上柔柔弱弱地斜倚着去了。让自己和太子的相处变得越来越自然,一定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触碰太子对“规矩”要求的底线。 她要变成他身边最特别的人,那样才会站得稳。 “魏夫人很恨我娘亲,因为我娘亲是丞相府里最受宠的侍妾。当年我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魏夫人也年轻,可是得到的宠爱,却是少之又少。父亲几乎每日都来娘亲的院子里,除了过年过节这些特定的日子,根本就不会在大夫人的房里留宿。” “大夫人嫉妒我娘亲受宠,设计了一个毒计,陷害我娘亲,惹得父亲对娘亲嫌弃。她就趁着父亲在气头儿上,不愿意过问此事的时候,让人把我娘活活给打死了,尸体喂了狗。我亲眼看着那些豺狼一般的恶狗,在我娘亲的尸体上啃咬,将我娘亲那样美丽的面庞,撕扯成一滩烂肉……” 太子眉心一簇,忍住了心里的震惊,听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啊,从小儿我就知道,美丽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一个好男人疼你,你越是漂亮,最终的下场儿就越惨。” 秦颖月看向太子,苦笑道:“算是幸运吧,太子殿下不嫌弃妾身的出身,提了妾身做慧美人。碍于现在的身份,妾身现在回到府里,还不至于受到人的冷言冷语。可是原本聊天儿聊得好好儿的,不过是睡一个午觉的功夫,府里忽然出了事儿,便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可是我真的是一直在房里睡午觉,什么也没做。” 秦颖月的声音哽咽起来,故作倔强得不让眼泪流出的样子,其实是没有眼泪可流。但是要怎样才能表现得自然呢?自然是这种强忍着的模样儿了。 “出了什么事儿?”太子由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来陆。 “姐姐扔下了丫鬟,一人出府去了。可巧儿不巧的,我从福宝斋买了点心,特意让小桃给姐姐送去。大夫人说,小桃刚走,姐姐就抛下丫鬟自己出去了。所以就以为是我动的手脚……我……呵呵……”秦颖月苦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此时是无声胜有声。若是说得多了,太子反而会觉得她在狡辩或是怎么着。但如果她不解释什么,就此而止呢,太子反而会随着她的情绪来,认定了她是被冤枉的。 “许是刚好她有事儿出去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会巫术,能支配她的手脚不成?” 秦颖月摇摇头:“可是人家就以为我会巫术呢呗……” 长叹了一声儿,苦涩道:“若只是魏夫人误会我也就罢了。她记恨我的母亲、嫉妒我的福气,可……因着魏夫人对我的态度,父亲对我也疏远了些。我心里很不好受……我为什么要回府去受这一番委屈呢?一是为了帮殿下热络一下和父亲的关系,二是看出了殿下对姐姐有意,想要探一探父亲的意思。可是最主要的一点,是因为我惦记着父亲……” “殿下,您能理解那种被世上唯一的亲人抛弃的感觉么?”秦颖月凄然问道。 但随即又自己苦笑道:“妾身真糊涂,怎么会问殿下这样的问题呢?皇后娘娘这么疼爱殿下,陛下对殿下……也还算可以。殿下还有外祖父家疼着……” “这世上啊,人人都拥有这么多宠爱,却只有妾身,是有娘生没娘养、有爹生没爹疼的……” 秦颖月的声音哽咽着,这一次,是真的。 真的有眼泪儿在眼圈儿里打转,转了一圈儿,滴落下来。 太子叹了一声,有点儿心疼。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你也别多想。丞相对你态度不好,或许是因为不待见你是本宫的女人。他不是愿意站在宸王那边吗?说起来,倒是本宫连累了你。” 听得太子这一番话,秦颖月觉得有些意外。 她听得出来,太子这话说得是真心的,并无什么算计。太子这是为了宽慰她,而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呢! 太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心了…… “殿下……”秦颖月借着想起身世的悲切,猛然扑到了太子怀里,大哭道,“就只有殿下对妾身最好了,这世上,妾身最在意的人就是殿下……如果有一日殿下也嫌弃了妾身,妾身在这世上,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太子请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放心,你这么懂事,本宫怎么会嫌弃你呢?” 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与这女人,是同病相怜。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世上是没有亲人可依傍的。 外祖父那一家,就是一群对风国江山虎视眈眈的饿狼。而母亲呢……他说不准自己对母亲的感情。他知道母亲是疼他爱他的,在很多小事情上都可以看得出来。可是平日里,却又对他严苛得很、要求多多,好像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令她不满意似的。以至于他对母亲很是矛盾,一方面有些反感、一方面心里又是爱着的。 至于父皇……呵呵……在父皇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可用的大臣罢了。父皇不把他当儿子看待,而是当朝中大臣那般算计着,他又何必将父皇试做亲人呢?只当做君上吧! “殿下……妾身从小儿就很怕这些正室,总觉得她们是会吃人的。我亲眼看到,七岁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们吃了我的母亲……”秦颖月越哭越凶。 心里想着母亲的死,想着七岁时所看到的可怕情景…… 此时她悲伤的情绪是真的,但目的却并不仅仅是倾诉那么简单。 她能感觉得到,太子今日待她很有些不同,是真的心疼她了。从太子在她头发上温柔抚摸的那几下儿,她就能确定。 这样的温柔抚摸,和之前宸哥心疼她的时候,对她的摸头安慰是一样儿的。 感受到这一点,秦颖月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儿——或许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让太子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反正就算不成,只要拿捏得当,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坏处。 “殿下……”秦颖月哭得可怜至极,“如果殿下真的将姐姐娶回来,可不可以在姐姐欺负妾身的时候,稍微相信妾身一下呢……妾身真的很怕,姐姐会像大夫人一样……妾身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被狗吃……” 听到她说“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被狗吃”,太子心内猛地抽搐了一下。恍似也能看到那个场景似的。 “放心,本宫会护着你的,放心……”太子仍旧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在想到那个画面之时,太子也在心里迅速做了一个决定:“而且本宫也不会娶秦颖萱。老三不要的女人,本宫怎么会娶?更何况,万一她真的继承了她母亲的狠辣,咱们府里,还能有宁日么?” “可是……”秦颖月哽咽着从太子的怀里起身,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儿:“可是殿下不是想要把父亲拉拢过来么?更何况那赵家小姐,殿下是万万娶不得的啊!若是不娶姐姐,岂不是违拗了陛下要为殿下娶正妃的意思?” 太子看着秦颖月,眼眸深深锁了她半晌…… “本宫心中有数儿。你好好儿休息,莫要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恼。”太子起身,随手给她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拍了拍她的面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心有牵挂 太子走后,秦颖月向柜子里看了一眼,那里,有她今天让小桃买来的鹤顶红。 原本是打算在太子来看她的时候推说身体不适,太子见此,自然不会在这里多做逗留。明日就是秀女殿选,太子心里有事儿,也不会去哪个姬妾的院子里踏踏实实的留宿一晚,估计是会找了众多美人儿到他自己屋里去陪他。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到近前去,在指甲里喂上一点点鹤顶红,趁着哪一个倒霉姬妾给太子奉酒的时候,接过这倒霉鬼的酒。把指甲里的鹤顶红浸入酒水中,递到太子面前去。 再在太子将这酒水送到嘴边儿的时候,猛然拦住太子,直接自己饮下一口。 待到毒发了,就说她察觉出酒水有问题,但是也不敢确定,就只能自己先喝进一口尝一尝。免得万一这酒水真的有问题,遭殃的可是太子。 这样一来,看到她中毒,太子岂有不相信的道理?那鹤顶红可是剧毒,即便剂量小,不死也能要去半条命。太子再怎样也不会想到,她一个女人,能够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所以那个倒霉的姬妾,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辩解的机会,估计会被太子很痛快地当场处死。而她呢,就成为了那个肯为太子豁出性命的人。 毕竟那鹤顶红的毒可是真真切切的,她就不相信,太子能真的对她舍身试毒的事情无动于衷。 可若是真的采取这个方法,其中不确定的因素有太多。譬如说在姬妾献酒的时候,太子有没有注意到;譬如说她想要接过姬妾手里的酒,那姬妾是否是个识相的、是否会痛快地把酒给她。 更重要的一点是,万一太子没有召了美人儿们一起看歌舞,而是自己闷在房中想事情、或是真的去哪一个姬妾的院子里消遣,可怎么办?那她可是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除此之外,一个最最主要的、让她没有下定决心为之的因素是——对她自身的损害太大。 虽然她之前详细了解过鹤顶红的毒性,知道什么剂量的毒能不致死。可是事有万一,关乎自己性命的事儿,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就算毒不致死,这一番折腾,以后她的身子一定虚弱得很,调理个三五年都未必能调理好。 到时候,太子对她这副虚弱的身子没兴趣了,岂不是给了别人上位的机会? 所以对这事儿她并未拿定主意。 再加上有了太子的这一番安慰,她心里可是更不确定了。 “夫人?”小桃在门外轻轻敲门。 “进来。” “夫人……”小桃关上了门,小声儿道,“奴婢看到太子殿下让小海去叫传歌舞了,而且还让小海到后宅叫几个美人儿上前服侍。” 小桃试探着说着,看向秦颖月,等着秦颖月的吩咐。 秦颖月点点头。看来她对太子的心性拿捏得还是很准的。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果然要用消遣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苦闷。边看着美人儿,边想事情,这才是太子的作风。什么把自己闷在房中冥思苦想啊、或是在书房中端坐着玩儿深沉啊,都不是太子的作风。 但……秦颖月在想了半晌后,却是咬咬牙,道:“咱们不管这事儿,今晚该怎样就怎样,消消停停儿的。” 小桃心内诧异,心想不是夫人您让我盯着太子那边是否召唤歌舞的吗? 但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是。” 看来夫人再狠心,也是不敢在她自己身上下手的。 谁人不知到性命最重?当时说的时候,好一副为成大事什么也不怕的样子,临到需要行动的时候,还不是犯怵么? 说到底,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一样的人罢了。 秦颖月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一把。 说来有些可笑,仔细算来,她赌的,可是太子的心呢。 她会硬么? 秦颖月咬咬牙,如果赢了,这样的赢,可是要比自己用计谋得来的赢,更加彻底,更让人踏实。 就赌这一版,就算输了,大不了就拼斗续弦之位。总好过用那剧毒来自己。 这就是没有娘家支撑,没有羽翼可用的悲哀之处。这此事情过后,她最急需做的事情,就是培植自己的羽翼。 若这一次的豪赌真的能赢,有身份作为支撑,想要培植羽翼,也能容易一些。 …… 宸王府,宜兰院内。 宸王坐在院儿内的石凳上,向一旁小厨房里喊道:“馨兰,好了没有啊?本王都闻到香味儿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快好啦……殿下且等一等……”薄馨兰跑到门口儿回道。 “好了好了,快去忙吧,快点儿就行了。”宸王一摆手。 午睡醒来,看到薄馨兰不在。原本是出了房门儿,要到问柳斋去,却听到厨房里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去看了一下,见薄馨兰在小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冬雪给她打下手儿都帮不上忙。 问了她要干什么,她说在给他做家乡的点心呢。薄馨兰是庐州人士,庐州的糯米糕,可是风国八大名糕点之一。看到薄馨兰弄得有模有样的,他的馋虫还真被勾了出来。索性也不去问柳斋了,就在这里等着享用美食。 等一会儿东西出来了,再让人给容菀汐送去一些。就是要告诉她,就算不在她那里,他也过得自在逍遥,反而更好呢! 薄馨兰故意在厨房里忙活着,其实并不是糕点没有做好,而是时候没到。一定要拖延到快到晚膳的时候。等会儿先将糯米糕给宸王送出去,让他先吃着。估摸着把几个味道快尝完的时候,也就到了晚膳的时间了。她再把甜汤端出去,宸王见她这般劳累,总不好意思起身就走,会直接留在这里吃晚饭的。 让冬雪把屋子里的熏香一点燃,再给宸王烫上一壶好酒,今晚,不愁宸王不留在她这里。 宸王在别的院子里,都只是待了一下午或是一晚上,没有连着逗留这么久的。就偏偏在她这里留了这么久,传到容菀汐的耳朵里,不知道那容菀汐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吃醋了,故意质问宸王几句,那敢情儿好。 但以容菀汐那样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哪儿能质问宸王呢? 她的这个对手啊,太强大。所以指望她这个对手自寻死路,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宸王在她这里待了一天的事儿,绝对不会引起容菀汐的任何反应。但是却会引起府里那些无聊女人们的嫉恨。她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无聊女人的嫉恨。 有什么用呢?应付这些物无知的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薄馨兰又拖延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让冬雪把做好的几种口味儿的糯米糕给宸王送进去。 宸王在院内吹了会风儿,现在已经回屋躺着去了。正百无聊赖地想着一些极其无聊的事儿呢…… 容菀汐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他昨晚为什么不直接上了?怎么都到那最后关头了,偏偏就放弃了? 窝囊不窝囊啊……现在想想,可真后悔啊…… “殿下,夫人让奴婢将做好的点心给殿下送过来,让殿下先尝尝。说是殿下喜欢哪一种,她再多做一些。”见房门没关,冬雪站在门口儿敲敲门,直接道。 “知道了,放在桌子上吧。”宸王随口吩咐一声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是。”冬雪将东西放下了,转身要离开。 “你等等。”宸王叫住了她。 到桌旁,将盘子里看起来不同颜色的糕点,每样儿都拿起来尝了一口。 “恩……这个紫色的是什么味儿的?” “回殿下,葡萄味儿的。” 宸王指了指:“让你家夫人把这个口味儿的多做一些……还有这个,这个黄色的,什么味儿的?” “桂花味儿的。” “好,这个也多做一些。快去吧。” 还真别说,馨兰这糯米糕做得,可比集市上卖得那些所谓的庐州特产好吃多了。 让她多做一些,给容菀汐送去。让容菀汐知道一下,他在这宜兰院里,过得到底有多舒坦。 在她那昭德院里,他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呢。就是雪绒没胃口了,容菀汐有时候还会亲自喂饭呢,到了他这里,多说也就帮他盛一碗汤,连菜都想不起来给他夹,更别提喂饭了!想要让容菀汐喂饭,那简直是做梦啊! “夫人,殿下说让夫人把桂花味儿和葡萄味儿的多做一些出来。”冬雪道。 卢采曦看了一下在笼屉里盖着的已经做好的几个口味儿,挑了几个桂花味儿和葡萄味儿的,装在盘子里递给了冬雪,低声道:“一刻钟后,给殿下送过去。”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 一刻钟后,冬雪端着两个小盘子进来。见刚刚端进来的那一盘儿点心,宸王就只是吃了葡萄味儿的和桂花味儿的。其余的,都还是保持着只被咬了一口的状态呢。 宸王看了新端进来的点心一眼:“你去,给昭德院送去。就说是薄美人亲手做的,本王请她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不是滋味 “是。”冬雪心里不舒坦,但也只有按照宸王的吩咐去做。 这是夫人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出的东西,宸王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借花献佛送给了王妃,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端着两个点心碟子出了门儿,借到厨房找食盒之故,低声对薄馨兰道:“夫人,殿下让奴婢把这两种口味儿的糕点,给昭德院送过去。” 薄馨兰微微一愣,随即便随意笑道:“去吧。” “殿下说,让奴婢和王妃说,点心是您亲手做的,他请王妃尝尝。” 薄馨兰听了,静默了一瞬,这才叹了一声儿,道:“去吧,就按殿下交代的去说。” “是。” 薄馨兰看着笼屉里剩下的点心,看着正在准备的甜汤食材,重重叹了口气。 宸王故意强调是她亲手做的、却是他请容菀汐尝,这不是故意在向容菀汐表忠心么?是在告诉容菀汐,即便他人在宜兰院里,心里却还是记挂着她的?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之前她还以为宸王是和容菀汐闹别扭了呢,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到底是谁惹着宸王了? 宸王可是个万事不过心的人。如果是朝堂中的人惹着了宸王,宸王若不是当下给他们教训,就一定憋着坏、准备以后收拾他们呢,是根本不会和他们生闷气的。若是府里的人惹着了宸王,宸王要么笑笑了之,懒得和她们一般计较,要么直接狠狠斥责,但总之都是事过即忘的。 可他今天的样子,却是很明显在生闷气。 如果不是因为容菀汐的事儿,她是实在想不出宸王这闷气的由来了。 叹了一声儿,只得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吧。 但忽而念头儿一转,心里瞬间舒坦了些。 宸王既然没有和容菀汐闹别扭,为什么要让冬雪送去?意思不是说,要留在这里么?不然自己回去的时候直接带过去不就行了? 呵呵……有利有弊吧。至少宸王在没和容菀汐闹别扭的情况下,却依旧能在她这里留这么长时间,可见对她,还是和府里那些姬妾们稍有不同的。 容菀汐那狐媚子,刚陪着宸王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儿回来,在宸王心里,现在正是把她看得重的时候呢。谁也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不是?得慢慢儿来…… 初夏从冬雪手里接了食盒,容菀汐听得冬雪说:“这是我们夫人亲手做的庐州糯米糕,殿下尝着觉得还不错,特意让奴婢给娘娘送来一些。” “知道了,代我谢过你家夫人。”容菀汐道。 冬雪愣了下,但随即笑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儿带到。若无他事,奴婢告退?” 容菀汐点点头。 冬雪走后,初夏低声提醒道:“小姐,这东西虽然是薄夫人做的,但却是殿下给您送来的啊。” “我知道”,容菀汐只是继续看书,头也不抬,“你和知秋拿回去分了吧,我不爱吃这些。” 初夏和知秋相视了一眼,也不敢再劝说什么了。 宜兰院中,冬雪在屋子里向宸王回话儿。 “王妃怎么说?” “娘娘说,让奴婢代她谢过我家夫人。” “就这些?” “就这些。” “知道了,你退下吧……”宸王摆摆手,声音里都透着郁闷。 他是脑子进水了么?没事儿去献什么殷勤?结果被人这么不客气地给无视了。 只是容菀汐也真是糊涂了,明知道他是在宜兰院里呢,还故意这么说。就不怕冬雪把他的话和她的回应,都告诉给薄馨兰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闹别扭了吗?而且还是在薄馨兰的面前。脑子被驴给踢了? 此时,容菀汐真的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驴给踢了!干嘛要让薄馨兰那边看出他和宸王闹别扭?是好是恼,都是她和宸王两个人的事儿,最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更何况,这人还是薄嬷嬷的侄女儿呢! 她可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忽然觉得心烦得很,放下手中的书,到院子里去逗雪绒了。 “夫人,奴婢刚刚给王妃送糯米糕的时候,觉得王妃的态度有些奇怪啊。” “什么态度?” “奴婢按照殿下的意思,将话儿带给了王妃,可王妃却只是让奴婢向夫人道谢,没关殿下什么事儿。” 薄馨兰笑笑,道:“看来他们是真的闹别扭了。” 冬雪看到薄馨兰的笑容有些苦涩,便没有再问下去。 王妃和殿下闹别扭了,所以殿下才到宜兰院里来。但即便如此,殿下却还惦记着讨好王妃呢。 跟着薄馨兰到王府里这几年,她对殿下的脾气也摸清楚了些。什么时候,殿下会主动对女人低头?闹别扭?就算有女人敢和殿下闹别扭,殿下也是转身儿就忘的。 今天殿下还特意尝了那种口味儿的好吃,这才让她送过去的。可见对王妃用心之深呢。 “来,把剩下的几盘儿端上去吧。甜汤快要出锅了,你告诉殿下一声儿。”薄馨兰没事儿人似的吩咐了冬雪。 待到冬雪走了,看着锅里的甜汤,却是怅然失神…… 都说容菀汐是殿下为了跟太子较劲儿才娶回来的,都说殿下心里的人,是那太子府的慧美人。可就如今的情况来看,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容菀汐是这府里唯一能让殿下生闷气的人,而且生了闷气还不端着,居然还主动哄她…… 只能说容菀汐命好吧。 是夜,宸王当真留在了宜兰院。 那有助怀孕的药丸,她已经连着按时服用了两日。且今日,又是在哥哥说的,找人根据她的月事日子算出来的最有利于受孕的几日之内。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她在今日一举得手,怀上个一男半女的……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趁着宸王沐浴的时候,薄馨兰换上了那一身薄薄的红纱裙子,披散着头发,到里间去,服侍宸王沐浴。 宸王泡在热水中,被氤氲的水汽蒸得,整个人懒洋洋的。听到了脚步声,宸王慵懒地挑起眼睛……嗯? 随即,双眼同时睁开了。 “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儿?”宸王把头搭在浴桶上,很有兴致地问道。 “妾身平时总穿那些老气横秋的颜色,觉得太单调了些。殿下好不容易才留在妾身这里一回,妾身不想让殿下的眼睛受屈。”薄馨兰柔声说道。声音也似往日那般古板。 宸王笑道:“你常常这么穿才好!可是甚合本王之意。” “过来”,宸王向她勾勾手指,“给本王捏捏后背。” “是。”薄馨兰柔柔地应了一声儿。 平时总觉得她沉闷得很,太无趣儿。因而在菀汐来之前,虽然对她很是器重,但一到晚上,却很少留宿在宜兰院中。 今儿忽然看到她穿了这么一身鲜丽的颜色,且又这么薄、这么透,可真是颇为惊喜啊。 好像在自己的王府里忽然发现了一个新的美人儿似的。旧物新观,妙哉、妙哉…… 如薄馨兰所愿,这一晚,宸王当真对她喜爱的很…… 可是这一晚的情况,却不如宸王所愿。 将这个“新美人儿”剥光了,脑海里,却又想起容菀汐的样子来。狠狠将她的样子甩出去了,让自己只顾着面前之人。可办正事儿的时候,情绪越是高涨,容菀汐的样子,就在他的脑海里越是清晰……可真是要了命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晚,次日直接在宜兰院用了早饭,从宜兰院上朝去了。 路上,想起昨晚的事儿,觉得索然无味,无趣儿得很呢。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一个个儿的都怎么想的,变着法儿的勾引他,心底里真有那么喜欢他么? 是和他交心了、还是和他过命了?都没有。 无趣,无趣得很呢…… 昭德院中,靳嬷嬷正在和容菀汐禀报关于昨晚的记档。 看来靳嬷嬷对她还是挺尽心尽责的,宸王刚出府上朝去,她就过来禀报情况了。 “好,嬷嬷办事儿向来不会出错儿。既然只是留在宜兰院中,自然只记宜兰院这一处。嬷嬷做得很好,是没什么错处的。有劳嬷嬷了。”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是特意来告诉她宸王昨晚留宿在宜兰院,以为她是在乎的。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一阵子我身子实在乏累得很。可能是刚从江南那边回来,水土不服呢”,容菀汐笑道,“殿下又是身子骨极硬朗的,且在三淮那边,一直忙着整治河道的事儿,抽不出功夫来。” “如今回到府里,清闲了,少不了要没晚都找人服侍着。嬷嬷只要按照殿下的落脚之处记好了就行。嬷嬷办事稳妥,府里啊,我最信得过的就是嬷嬷。以后嬷嬷只管自己记着就是了,不必特意到昭德院麻烦一趟。”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示意她退下了。 靳嬷嬷这么殷勤的禀报,一方面是想要向她表示尽心,另一方面,却也是在做试探。若是靳嬷嬷禀报的次数多了陆,她却连一声哀叹都没有,传到太后耳中,未免觉得她对宸王不尽心。还不如趁早杜绝了这可能,直接表现自己的大度。 “初夏,准备一下,等快到下朝的时候,咱们回娘家去。”容菀汐吩咐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吾皇月老 未央宫里,议政殿上,一片鸦雀无声。 就在刚刚,太子求皇上准许他,提太子府里的慧美人为太子正妃,也就是说,他要娶秦颖月为妻。 正在一片安静之中,还没等皇上说准还是不准,太子向皇上说完,就征求了秦丞相的意见,问道:“丞相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本宫?” 这样一来,是等于把皇上和丞相同时给架起来了。 一时这两人谁也不敢先开口。 丞相岂敢当朝拒绝太子的求亲,他又不是容卿那个傻子。而皇上呢?太子既然已经向丞相提亲了,若是他说不同意,岂不是等于表明了不愿意和丞相联姻? 如今皇上正在竭尽全力地对付镇国公的势力呢,岂能如此打压丞相? 坦白来说,秦丞相的官品很好。官居高位,却并不结党营私。唯皇命是从,只安稳做官。其实本质上,秦丞相和赵太师、容将军,他们是一路人。只是正因为是一路人,所以从不结党,大家伙儿不往一处靠。 皇上自然也知道丞相的官品,如今有一个和太子联姻、抬举他的机会,又岂能当场否定? 虽然已经有意让赵太师的女儿嫁给太子,但太子既然要娶丞相的女儿,他也只能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唯一的担忧就是:“可是据朕所知,你府里的慧美人,是丞相的庶出女儿,这于身份上,到底不太妥当。” 但也知道,其实这一个问题并不能难住太子。太子既然想要求娶秦丞相的庶出女儿,自然是做好了打算的。但毕竟丞相的庶出女儿和太子之尊是不般配的,这点儿担忧,他必须要当堂提出来。 太子说:“儿臣也知道慧美人是丞相的庶出女儿,身份是低了一些。但是在太子府中,慧美人知书达理,且将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主母之能。儿臣与慧美人相伴日久,已经有了夫妻之情,对其就如同正妻一般敬重。慧美人对儿臣,也是侍奉尽心,如正妻一般对儿臣开解、规劝。” “因而儿臣觉得,再无任何人,更适合做儿臣的正妻。又想到,慧美人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丞相府里的小姐,又是和儿臣一起上过太学的人。其无论品貌还是德行、才华,都不输于任何一个官家的嫡出小姐。儿臣觉得,这嫡庶之别,若是放在丞相府里,可能是没那么重要的。无论是嫡出女儿还是庶出女儿,丞相都会教导得很好,且儿臣也已经亲自体会到了慧美人的好。” 这一番话说得,十足地抬举丞相和慧美人,如果皇上再不同意,那可是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皇上也并未打算不同意。 太子有意和丞相联姻,他是只有准许的份儿。若不准许太子娶这个庶出的秦颖月,就只能让太子娶那个嫡出的秦颖萱。可这样一来,秦丞相的两个女儿,就都在太子府里了。若有一日,麟儿真的被他外祖父一家所蛊惑,做了那对不起君父的忤逆之事,丞相就算不想要站在他那边,为了两个女儿的性命,却也无从选择。 但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应该是不要紧的。 皇上在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好吧,既然你二人感情如此深厚,且慧美人到底也是丞相府的小姐,知书达理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回头儿让慧美人归家,以正经嫁娶之礼,重新迎回你府中。朕会让太后下一道懿旨,为你二人赐婚。” “儿臣,叩谢父皇……”太子忙跪地叩谢道。 “爱卿以为如何?”皇上问丞相。 丞相自然也只有跪地叩头的份儿,还要千恩万谢的。 其实秦颖月已经是太子府里的姬妾了,要提她做太子正妃,本可一道圣旨草草了事。但皇上却说要按照迎娶正妃之礼,大操大办,可见对他看重。皇上有此心,他还能不领情么? 原本他就不愿意蹚进太子和宸王的这一滩浑水里,若非女儿以死相逼,说非沉宸王不嫁,他也不可能厚着脸皮主动向宸王提亲。如今好么,一个女儿不用嫁给宸王了,另一个女儿要嫁给太子。 虽然他并不待见月儿,但在所有人眼里,月儿毕竟是他的女儿。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太子向皇上和秦丞相求娶秦颖月的整个过程,宸王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只能愣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有什么资格插话?一不是太子的兄长,二不是颖月的兄长,有什么资格反对? 如果当场反对太子求娶月儿,非但不会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会害得父皇丢脸、害得母妃在宫里不得安生,也……也会害得容卿和容菀汐,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太多牵绊束缚着他,让他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就只能这么听着他们在自己身旁讨论娶月儿的事儿,只能听着他们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呵呵……看来今天对微臣而言,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啊。如果陛下能成全,微臣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哪。”丞相起身之后,借着这件事情说道。 “哦?爱卿有何事需要朕成全?”皇上笑道。 秦羽回身看了赵太师一眼。 赵太师也出列,禀奏道:“是儿女的婚事。” “儿女的婚事?赵爱卿,这又和你有什么干系?难道你也想要代儿女求朕赐婚?” 赵太师和皇上说了儿子和秦颖萱两情相悦的事儿,希望皇上成全。再加上丞相在一旁同求,皇上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皇上看来,这可是一桩良缘。 原本他也是有意要在秀女中挑选一位给赵康的,如今赵康有自己瞧上的人,这自然是好。 而且既然答应了让太子提秦颖月的位份,这赵太师的女儿,可就无处安置了……只能收入宫里来。如此,也能抬举了赵太师的身份。赵太师原本以为的佳婿是太子,结果却成了他这个皇上,心里一定不愿意让女儿侍奉老头儿吧?所以给他的儿子成全一门好亲事,也免得他心里不舒服。 如此今日的议事,可就成了皇上做月老儿了。 答应了赵康和秦颖萱的婚事,其余大臣们也没什么事儿要启奏,就此退朝。 下了朝,太子走在最前头儿,得偿所愿,脚步轻快得很。宸王跟随在众大臣之后,走得很慢,脚步沉重…… 秦羽回身看了宸王一眼,想想,还是停下来等宸王。 宸王走得可真是够慢的,所有人都施了礼从他身旁走过了,他还没下长阶呢。 等到宸王到了自己身边,秦羽施了一礼,在宸王身后半步远的距离走着。低声道:“殿下……昨日之事……” 宸王一抬手,道:“本王知道,丞相有心向着本王,因而宁愿让女儿屈尊。如今令爱觅得佳婿,有正妻之尊,本王心里欢喜。昨日的事情,本王没有放在心上。但丞相待本王之心,本王却是放在心上的。” 宸王拍了下秦羽的肩膀,笑道:“不管有没有这一层姻缘,都不会影响你我二人的关系。” “是是是……殿下宽宏大量,令下官惭愧不已。”秦羽道。 宸王笑笑:“好啦,丞相不要客气了。” 秦羽瞧着宸王郁郁寡欢,也不愿意在宸王面前讨人嫌,因而道:“殿下,下官先行告退?” “嗯”,宸王点点头,“去吧。” 被秦羽这么一闹腾,宸王心里的沉闷减轻了些。虽说不至于完全畅快起来,但也不似先前那般失魂落魄,总算步履正常起来。 宸王府,容菀汐带着初夏出了门儿,没坐王府的马车,步行往护国将军府去。 宸王回到府里,直奔昭德院,却见屋子里没人,只有知秋一人在院子里逗雪绒。 “王妃呢?” “带着初夏回娘家去了!”知秋忙着逗雪绒呢,头也不抬地说道。 宸王叹了一声,却是并未离开昭德院,而是到书房的椅子上靠着去了。 将军府里,容菀汐拜见了父亲,父亲刚扶着她起身,就说起了朝堂上的事儿。 “今天的朝堂上啊,简直成了月老的牵线大会了!”容卿笑道。 “怎么了?” “先是太子向皇上求娶丞相的庶出女儿,皇上准允了。后是丞相和赵太师一起,求皇上赐婚,将丞相的嫡出女儿,嫁给赵太师的儿子赵康,皇上也准允了。” 太子求娶秦颖月? 容菀汐在心内暗念了一声儿,却是没再说什么,笑道:“这还不好吗?免得父亲听那些枯燥的算计。” 容卿笑道:“为父觉得好啊,并不是因为这个。” “宸王和丞相那庶出女儿的事儿,为父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如今那慧美人可是要成为太子妃了,那是宸王的正经兄嫂,宸王再怎样,也不能逾越了规矩。为父是想着,你的日子,往后能更舒坦些。” “原本也舒坦着呢”,容菀汐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的道听途说呀?宸王对秦颖月的心思啊,没有大家传得那么神,就只是有点儿喜欢而已。现在早就忘到脑后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几多忧愁 容卿知道女儿是报喜不报忧的,就算心里真的有苦,也都是自己藏着的。他已经听说了,翎王要纳长乐候妃的外甥女儿、淮安府尹的女儿做侧妃,这事儿,今日秀女殿选之后就会定下来,女儿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但好在,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宸王对女儿的确很不错。 容卿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聊一些让女儿能宽心的话,丝毫没提翎王要纳侧妃的事儿。 其实容菀汐此次回家,是有事情要求父亲。 “女儿想要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个人的底细,这人是我们府里的靳嬷嬷,太后派去照顾宸王的。”容菀汐道。 “靳嬷嬷……”容卿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儿。 “就是我们宸王府里管事儿的”,容菀汐道,“女儿想要知道一下她的底细,看看她老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事情,女儿是不方便自己去问她的。” “既然是太后派来的,在宗人府里一定有记档,这事儿倒是不难打听”,容卿道,“阿忠认识几个在宗人府户籍司当差的小官吏,改日让他把人约出来喝酒,打听一下。” 容菀汐也正是记得忠伯提起过这件事儿,所以才来求父亲的。之前忠伯说过,那是他拜把子的两个兄弟。他们两个同时被选入宗人府当差,一个在户籍司和人换班巡逻上夜,一个在慎行司做衙役。 这两个人也都是小喽啰,接触不到大权贵,但却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宗人府的户籍。因为巡逻的人,每天要进户籍司的屋里查转。户籍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衙门放得不过是宫里的奴婢、太监们的记录信息,没人太在意。所以上夜的时候,也是只有一个人而已,不太严。所以想要查什么东西,在晚上可是方便得很。 “这是她的名字。”容菀汐将一个字条给了父亲,上面写这:靳清桂。 “好,等下我吩咐阿忠去办。” “一定要让忠伯办得稳妥一点儿,千万不要透露出容家和宸王府的消息来。” “放心,阿忠办事靠得住,会想到好说辞的。”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容菀汐想要多陪陪父亲,因而说已经和宸王打过招呼了,就留在家里吃过了午饭和晚饭。 晚饭后,天黑了才带着初夏回家。 时候赶得太不巧了,走在路上,就看到一乘粉色的华丽轿子,从长乐候府的正门儿抬出,伴着喜乐吹吹打打,往城东翎王府的方向去了…… “小姐,我们快点儿回去吧,回去晚了,殿下该担心了。”初夏不想让小姐看到这个场面,推着容菀汐往前走。 容菀汐看着那一乘轿子拐过街角,心里痛得厉害…… 但却也只能一声轻叹,随着初夏往宸王府走。 宸王会担心她么? 或许会吧。 回到昭德院,见院子里漆黑一片,容菀汐心内一沉。 “知秋也真是的,怎么不掌灯呢!” 初夏嘀咕了一声儿,急匆匆进屋去了。 “哎呦!” 刚开门儿,吓得她一声惊呼! “怎么了?”容菀汐急着进了屋。 “知秋!你干嘛哪?在屋子里怎么不掌灯啊?” “殿下不让掌灯……”知秋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说道。 今夜十五,但却是无星无月。 头顶滚滚乌云,压抑得整个天地都阴沉沉的。 屋里和外头都是漆黑一片,加之容菀汐在院内的时候,并未仔细看,因而并不知道宸王也在。 如今听到知秋这么说,不知怎的,这心,忽然就暖了起来。 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转眼间,就被自己给压抑下去了。 初夏摸黑儿点亮了油灯。容菀汐看到,宸王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坐着,环保双臂,好像是在想事情。 “你怎么了?”容菀汐的声音有些冰冷。 “没怎么”,宸王起身,疲惫道,“怎么了,回娘家多本王去了?” 容菀汐不说话,吩咐初夏和知秋:“你们两个,铺床去,伺候我梳洗了,就回去睡吧。” “妾身这就要休息,就不留殿下了。”容菀汐回身向宸王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忙你的,不妨事。”宸王说着,也用不着初夏和知秋,而是自己到床边去,铺了床。 容菀汐想了想,还是没管他。让初夏和知秋帮自己卸了头上的东西,就吩咐她们两个回去休息了。 也不和宸王多说话,安安静静地掀开被子躺下。 “太子要娶秦颖月了。”宸王低声道。 容菀汐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打算搭理他。 半晌,宸王苦笑一声,也翻过身去。 真是可笑,从她这里寻求什么安慰呢? 只要宸王在她身边,容菀汐的脑海里,就止不住地浮现那晚的事情。他看光了她的身体,他在她耳边粗重的喘息,还有他的吻…… 容菀汐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披着衣服要去院外走走。 “你别出去了,本王走。”宸王起身,穿上靴子就往外走。 容菀汐自然不会留他,看到他关上了房门,却是沉重地坐在了床边。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这么乱呢? 她知道他今天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以他们平时的相处方式,她是一定会好好儿安慰他的。可是自从那次事情之后,一切都变了。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变了味道。只是在那一日凸现出来而已。 但他走了也好,没什么可担心的。王府里这么多女人呢,他随便去找哪一个,不都能安慰他么?而且人家的安慰,可要比她有下过多了。 如此想着,让自己平平静静地躺在床上。 “今晚许是会有暴雨呢,咱们都惊醒着些。”屋后丫鬟房里,初夏提醒道。 “知道了初夏姐姐,你放心吧,只要雷声一响,我一定能听见。” 容菀汐也知道今晚阴天,可能会有雨,因而并未熄灯,是点着灯睡的。 内心的恐惧,只有由自己去战胜,那才是真的胜利。依靠外力、依靠任何人的帮助,那都不叫真正的胜利,只能算是“逃脱”,成功逃跑了而已。 她一直想要自己直面恐惧,但也知道,这需要时间。 睡着了,这一夜却是睡得出奇安稳。一夜梦好,醒来,天空已经明净如洗。 推开窗子,泥土的清新扑鼻而来,可见昨晚是下雨了,但却只是一场小雨而已。 伸了个懒腰,将有灯熄灭了。 忽而有点后悔自己和靳嬷嬷说过的话,不应该让靳嬷嬷不再过来禀报的。也不知道宸王昨晚是在哪个院子里留宿的,人家安慰他没有。 摇摇头,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儿刨除到脑后儿去。 难道她想的,不应该是昨天在翎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翎哥哥应该会碰她的吧?毕竟那是他明正言顺的妾室。 “初夏,进来吧……”容菀汐向门外喊了一声儿。 初夏和知秋端着水盆儿,一前一后儿的进了屋。容菀汐嘴巴动了动,但最终没有问出口。她想问的是,听没听说宸王去哪儿了。 早饭过后,府里风平浪静的。容菀汐在小书房中看书,及至晌午,快摆午饭的时候,看到靳嬷嬷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靳嬷嬷平日里可是相当沉稳的,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了?是有什么事儿了? “嬷嬷,怎么回事儿啊?”容菀汐隔着窗子问道。 靳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向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娘娘,您去问柳斋看看吧。” “问柳斋里怎么了?”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书。 “殿下他……殿下他在问柳斋里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早晨都没有去上朝。这会儿醒了,奴婢原想着让殿下醒醒酒儿,可是殿下却又喝上了。那问柳斋外的竹林里,有一个酒窖,殿下竟然搬了几十坛酒到问柳斋里。再这样下去,身子可就毁了啊……” “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儿啊?”容菀汐皱眉起身,急匆匆往问柳斋而去。 但是出了院门儿,脚步却慢了下来…… 怎回事儿?还能怎么回事儿啊?当然是因为秦颖月的事儿了。 忽然想着,喝喝喝!喝死他算了!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你伤心难过,谁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在家里喝得烂醉,不去上朝,这也太没分寸了吧? “娘娘,您可和缓着些劝殿下啊……奴婢觉着,应该是因为慧美人的事儿呢……”靳嬷嬷跟在容菀汐身后,小心提醒道。 容菀汐道:“嬷嬷放心,我有分寸的。” 靳嬷嬷倒也是个很识相很坦荡的人,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比要避讳着的。 到了问柳斋,直接拉开房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嬷嬷,你先下去吧。你在这里,有些话殿下许是不好意思说呢。”容菀汐回身低声吩咐靳嬷嬷。 其实她担心的,是此时喝得烂醉的宸王,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靳嬷嬷虽然担忧,但也是按照容菀汐的吩咐,退下了。 容菀汐关上了房门,走到宸王身旁去。 看着此时跌坐在地上的这个人…… 真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让他转世投胎算了!这样就不会惦记着那秦颖月、不会这么窝囊了! “哎?起来了……”容菀汐轻轻踢了宸王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真的吃醋 “爱妃……你来啦?”宸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笑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虽然他笑得很好看,但容菀汐却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 瞧瞧他现在这样儿,冠发凌乱着,袍子颓然地半敞开着,原本一张俊脸,现在因喝得太多而涨得通红,一张口,满是酒气…… 她居然还能觉得这样邋遢的人好看?看来她也喝多了! “我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吧?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二哥了……”宸王苦笑一声,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容菀汐真是见不得他这一副活不起的样子,狠狠抓住他的衣领,拎着他的衣领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窝囊不窝囊?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在这儿要死要活儿的!人家在太子府里乐呵得很呢!你他娘的就是把自己喝死在这儿,都没有人能为你掉一滴泪,估计太子府里的那位,还要放炮竹庆祝呢!再也没有人烦着她了!你看看自己现在的窝囊样儿!值不值?我都替你觉得没脸!” 容菀汐狠狠摇晃着他,想要把这个窝囊东西给摇醒。 但是这窝囊东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番话的要点,只是嘿嘿笑着,说道:“爱妃,你也会骂娘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我他娘的什么不会!”容菀汐狠狠踹了他一脚。 “嘿嘿……嘿嘿……”宸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笑得更开心了。 容菀汐静默着看了他半晌,最后狠狠踹了他一脚,转身摔门而出!真是看不得他这一副要死不活儿的样子!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你要是真爱她爱得不要命了,你就去抢啊!多大点儿事儿啊?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入天牢!自己在这儿喝得烂醉,算是怎么个事儿啊! 气冲冲地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喊,听起来撕心裂肺的:“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啊?我问你,他有什么好?二哥他有什么好?你他娘的跑什么跑?说话啊……你以为就你会骂娘哪……你他娘的说话啊……你他娘的给本王回来……” “回去你娘!”容菀汐狠狠地嘀咕了一声儿…… 气冲冲的,也顾不得什么泾渭之分了,直接从泾渭溪回到了后宅。不乐意看见他、不乐意想他,可是脑海里,满是他那一副要死不活儿的颓然样子,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话,“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二哥他有什么好……你他娘的跑什么跑……” 我跑什么啦?我只是懒得看你而已! 你为秦颖月喝得烂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扯上我干什么?你心里不好受,我心里就好受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你失去了你心爱的人、我也失去了我心爱的人,怎么没见我喝得烂醉? 真是越想越气,觉得不如直接喝死他算了,自己乐得一个自由身! 原本是打算去安慰他的,但是一看到他那一副从未有过的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出来,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他至于么? 男人们不是一直都说女人如衣服吗?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潇洒吗?你倒是真的潇洒一个给我看啊!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潇洒风流,算什么本事?真有事儿了你还能风流起来,那才叫本事呢!你有本事去淑女坊玩儿啊?去天香楼转啊! 不想想他,但脑海里他的样子却是挥之不去,一想到他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就收不住! “小……小姐……”初夏和知秋正在院子里看着雪绒吃饭呢,看到自家小姐沉着脸、皱着眉,脚步很快地走进来,都吓傻了…… “传午膳!”容菀汐闷声吩咐了一句。 “啊……是,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叫了知秋一起去。 出了昭德院,知秋道:“还是我自己去吧,姐姐你去陪小姐。我嘴笨,不会劝人,姐姐你好好儿劝劝小姐。” 初夏低声道:“小姐现在一定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 解释道:“咱们服侍小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小姐这么生气过?就是当时太子用老爷的性命逼迫小姐的时候,你见小姐这样生气过么?还不是沉稳得很?” “是啊……是没有……我还从没有见过小姐生气呢。”知秋道。 初夏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道:“所以啊,咱们让小姐自己冷静一会儿。免得等她回过神儿来,该觉得不好意思了。” “啊?你是说,小姐在吃醋啊?不会吧,小姐又不喜欢宸……” “嘘……”初夏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还小,看不出什么来。相信我,这一次我看得准没错儿。” 知秋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可是我不小啦,我都十四了,才比你小两岁嘛!” “你知道人两年里要吃多少盐吗?我吃的盐比你多,就是比你聪明。”初夏道。 “哼!”知秋把头别过去,不理她了。 昭德院里,容菀汐一个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尽量静下来…… 窗外有叽叽喳喳的鸟叫、秋风的声音、雪绒的哼唧……但这些声音混在一起,都比她的心里安静。所以听着听着,这颗心,渐渐也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却忽然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窗子是虚掩着的,且又是晌午,并没有多大的风吹进来。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凉呢?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似的…… 她是被自己给吓着了…… 自打有记忆起,她真的没有这么生气过。 父亲待自己极好、翎哥哥也待自己极好,身边儿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她着急的事儿,除了太子那一次。可即便是面对太子的无耻刁难,她的情绪也没有这样激动过。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容菀汐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看着宸王府上空的天……是因为他么? 狠狠闭上眼睛,把这一抹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宸王今天没去上朝,即便没人知道他喝得烂醉的事儿,皇上也能料到,他不上朝是和秦颖月的事儿有关。 看宸王现在的样子,这酒,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而且不光是醒不了,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喝,都不太可能。他是不喝死自己不罢休呢。 不如就让他喝去,喝个痛快!或许有些事情,只有沉沦到最低处,才能想得清楚,明白。 但不上朝的事儿,总该有个说法的。 而且也不能真的让他这么狂给自己灌酒,伤了胃、伤了身,多长时间都养不过来的。 在窗前站了半晌,看到初夏和知秋带着厨院的婢女们进了院儿。向她们两个道:“你们两个,谁再去跑一趟,叫了鞠大夫过来。” “小姐哪里不舒服了吗?”初夏急道。 “不是我不舒服,是问他一些医理方面的事儿。” 知秋道:“还是我去吧!我最愿意跑腿儿了!” 心里堵得慌,容菀汐看着这些饭菜,也是没什么胃口。只是草草吃饱了,就让初夏撤了下去。 刚好,在饭撤下去的时候,鞠大夫进来了。不然还要让他等着,容菀汐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娘娘。”鞠大夫向容菀汐行了礼。 “鞠先生快快请起”,容菀汐让他起了,又道,“咱们书房里说话吧,先生随意坐。” “谢娘娘。”鞠大夫谢了容菀汐的赐座,在一个椅子上斜牵着身子坐下。 “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酒的药?就是喝下去能护着人的脾胃,不至于被酒伤了的。” 鞠大夫笑道:“是有能解酒醉的药,但是若说使得这喝进去的酒,对人丝毫没有损伤的药,那是没有的。酒啊,是个好东西,但是一定要注意量。喝得太多,就是仙丹妙药也不管用,只能帮着减轻一些损害罢了。” “不用解酒醉,就让他醉着,只是能尽量不伤身就行了。那种药有没有?” 鞠大夫为难地摇摇头:“没有啊娘娘,但凡是解酒毒护身的药,都是能让人清醒的。娘娘……敢问,是谁醉了?” 鞠大夫住的安静偏僻,而且宸王是在问柳斋里喝醉的,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事儿,这事儿还没传到整个王府呢。鞠大夫并不知道容菀汐问的是宸王。 “殿下”,容菀汐也不瞒着,无奈道,“殿下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喝得烂醉。但看样子啊,不让他喝是不行的。所以只能由着他喝,只要别让他太伤着身子就行了。” “哎呦……这……”鞠大夫点点头,“好吧,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一些解酒的药,煎好了,让打杂儿的小厮给娘娘送过来。” “先生直接开了药,将煎法儿给我送过来就行了,我来煎。”容菀汐道。 鞠大夫知道王妃是想要尽心照顾王爷呢,因而应了声儿:“好,在下多抓几服药给娘娘,一定将煎法儿和用法都给娘娘写清楚了。” “有劳先生。”容菀汐笑道。 “只是……娘娘,恕在下多嘴,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入宫周旋 鞠大夫在宸王府中,几乎是避世而居。虽然王府中都在传的事儿,他是清楚的,但是朝堂上的事儿和一些新发生的事情,只要没传开,都是不知晓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宸王是因为秦颖月的事情而喝得烂醉呢。 容菀汐笑道:“我是想要用心药医呢,可是找不来这个药啊。就只能帮着他先医身了。” “娘娘有心了,有娘娘用心照料着,殿下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鞠大夫笑道。 毕竟不清楚情况,所以说话也只是点到即止。 送走了鞠大夫,容菀汐回里屋换了身儿衣裳,不似在王府里穿着的这身衣裳这么单调随意。而是穿了一身刺绣精美的水粉色锦裙,喊了初夏进来,重新梳了头。配着衣服,仍旧梳了个堕云髻。 “知秋,等下鞠大夫会让人送药过来,你在家里休息,等候着他的药。初夏,去让冯四备车,咱们进宫去拜见太后。” “是。” 宸王不去上朝,只要有个恰当的理由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纵然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原因,却也绝对不会多做计较。会以宸王报上来的理由为准。 宸王这样子,自己是报不上什么的,少不了要她帮忙擦屁股。可笑的是,她这帮忙的举动,是自愿的呢,没人儿求她,到后来也未必能落下什么好儿!人家宸王殿下现在可是什么都不在乎。 冯四套了车,容菀汐拉着初夏一起坐在马车上,出了宸王府。 “老冯,咱们不先进宫,先去福宝斋。”趁着没转过街角,周围没人儿的时候,容菀汐低声吩咐道。 冯四应了一声儿,驾车往福宝斋去。 这种非传唤的进宫请安,空着手儿是不太好的。容菀汐在福宝斋里买了三份儿点心,让他们特意用醉精美的不制食盒包装包好,提了三个食盒,出了福宝斋,往宫里去了。 她没有薄馨兰那样的巧手艺,就只能买现成儿的了。 但即便是看着他们从柜台里拿出来的,容菀汐也依旧十分谨慎地,用银针在没一块儿点心上都试了毒。确定没事儿,这才又重新放好。马车停在北宫门,容菀汐自己提着一盒点心、初夏提着盒点心,两人一前一后儿地往慈宁宫去。 估摸着这一会儿,太后午休刚醒,时间刚刚好。 到了慈宁宫外,敬敏去通传了一声儿,很快就请容菀汐进去。初夏留在门口儿等着,容菀汐提着食盒进了屋。给太后见了礼,太后慈爱道:“快起来,到了哀家这里啊,不用那么多拘束。自在一些,就和回娘家一样儿。” “是。”容菀汐很乖巧地应了一声儿,起身,在右首第二张椅子上坐了。 太后向她招招手儿:“你坐到哀家跟前儿来。” 容菀汐并不扭捏着,又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宫外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点心铺子,叫福宝斋。儿臣听说福宝斋最近新出了几样点心,想着皇祖母常吃御膳房里的东西,一定吃腻了。就想着给皇祖母弄一些新鲜口味儿尝一尝,也不知道皇祖母能不能喜欢。儿臣一共带了三份儿,想给母妃和父皇也送过去一份儿。” “你有心啦”,太后笑道,“唤云,你将老三媳妇儿身旁放着的点心,拿过来一份儿,哀家这就尝尝。” 薄嬷嬷应了声儿,容菀汐忽然想到了薄馨兰做点心的事儿,和太后笑道:“看到嬷嬷,儿臣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前儿薄姐姐做了庐州糯米糕给儿臣和殿下吃,儿臣吃着,觉得味道极好呢。原想着给皇祖母送到宫里来的,但觉着嬷嬷一定也会做,便没来叨扰这一趟。” 太后满意笑道:“你们府里姐妹和气就好,这可是比给哀家什么好吃的,都让哀家受用呢。” 薄嬷嬷将食盒放在太后凤椅旁边的紫檀木小方桌儿上,用银针试了毒,隔着帕子,递了一块儿点心给太后。 太后看到这块儿点心上有两个针眼儿,心内更是满意,笑道:“老三媳妇儿,你办事儿啊,最是细心稳妥的。” 点心捏在手里,忽而轻叹了一声儿:“若是日后的太子妃和领王妃,能有你的一半儿,哀家也就放心了。你啊,是又机灵又稳重,万里挑一的孙媳妇儿。” “儿臣瞧着,蔡妃姐姐是极好的,日后有了一男半女,扶了正妃,翎王妃这边儿,皇祖母就不用操心了。至于大哥那边儿,儿臣觉得,大哥瞧人也是不会有错儿的,改日正式迎娶了慧夫人,皇祖母也是没什么可操心的地方。您啊,就只等着抱重孙吧……” “你这张嘴儿啊,就是会哄哀家开心……” 闲说笑了一会儿,容菀汐道:“儿臣想要给父皇送点心去,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会不会叨扰到父皇。” “不妨事”,太后道,“这时候,皇上应该在御书房里看奏折呢,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去给他送点心,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瞧着皇祖母有些乏了,儿臣就不叨扰皇祖母了,这就去给父皇和母妃请安。” “去吧。有空儿常来看看爱家。”太后笑道。 说着,吩咐薄嬷嬷:“唤云,你去叫了敬敏,让敬敏送老三媳妇儿到御书房去,免得她迷了路。” 容菀汐向太后施了礼,提着食盒,规规矩矩地退下。 太后一定知道她进宫并不只是为了送点心这么简单,而是有事情要说。但这事儿,却不是要在慈宁宫里说的,而是要到御书房去说。不然她这个做儿媳妇儿的,没事儿去给公公请安做什么? 有了太后的准允,并且派了慈宁宫里的宫女儿领路,容菀汐去给皇上请安,就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了。随着敬敏往御书房去,到了御书房外,由李公公亲自去通传。很快,李公公出门儿道:“娘娘,陛下让您进去呢。” “有劳公公。”容菀汐从初夏手中拿了一个食盒,进了御书房。 “儿臣给父皇请安。”容菀汐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 “老三媳妇儿啊,快起吧。”皇上笑道。 “是。”容菀汐起身,提着食盒躬身上前来,将食盒放在了皇上的书桌上。 皇上喜欢安静,在御书房里看奏折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旁服侍着。若是想要喝茶吃点心,便叫了人进来。所以这屋子里,此时除了皇上和容菀汐之外,没有旁人。容菀汐就只能贸然直接将食盒放在了皇上的书桌上。 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躬身后退,和缓道:“宫外有一个福宝斋,点心做得很出名儿。儿臣想着,父皇总是吃御膳房的东西,许是有些腻了,想要让父皇尝尝鲜。就买了些,刚刚请示了皇祖母,皇祖母说父皇一定爱吃,儿臣就斗胆过来叨扰了。” “福宝斋的点心,朕是听过呢”,皇上笑着将食盒拿到了自己面前,道,“老三媳妇儿,你坐下说话儿。” “多谢父皇赐坐,只是儿臣还要给母妃也送一分儿过去,而且府里还有急事儿呢,不能在宫里多做逗留。只好改日再来陪父皇说话儿。”容菀汐道。 “哦?你府里有什么急事儿?” “是殿下病了”,容菀汐道,“殿下昨晚儿在问柳斋里做学问,熬得晚了,就直接睡在了问柳斋里。可是忘了关窗子,吹了冷风,今儿一早头疼发热,难受得好呢。这病是挺严重的,还吐了几起儿呢,怕是要等个三五日才能好。” 听容菀汐这么说,皇上就明白了她此行的来意,原来是为了给老三开脱的。笑道:“既然如此,让府里的大夫好好儿照看着。你和他说,让他在家里好好养病这几日不用上朝了。若是过了三五日还不好,朕就派宫里的御医去给他瞧,让他只管放宽了心。” 言外之意是,也就只能容你这三五日。三五日之后,你赶紧给朕振作起来! “是,儿臣一定将父皇的话转达给殿下。” “嗯,那行,你下去吧……”皇上道。 容菀汐向皇上再行了一个稽首大礼,这才起身退下了。 又送了点心到漪澜宫去。向皇贵妃说了是从御书房来,也说了代宸王向皇上告假的事儿。 在皇贵妃面前,她是没有必要瞒着真相的,因而将宸王在府里喝得烂醉的事情,告诉了皇贵妃。 皇贵妃叹了一声儿:“菀汐啊,你有心啦……” “刚才本宫还惦记着宸王呢,就担心他会因这事儿惹出什么乱子来。有你去和皇上说一说,皇上觉得宸王府里还有个懂事儿的人,也不会那么恼了。” “是啊,再有个三五日,殿下自己怎么也想通了。上朝是没问题的。”容菀汐笑道。 “哎……”皇贵妃又叹了一声儿,拉着容菀汐的手,“母妃知道你受委屈了,但这事儿,还是要仰仗你的规劝。回到府里,你最好好好儿劝劝他,别因他糊涂而和他置气。”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劝解殿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照顾醉鬼 皇贵妃担心宸王的情况,便没有多留容菀汐,只是说了几句嘱托之语,就让她退下了。 出了漪澜宫,容菀汐心里总算松快儿了些。 宸王弄出的烂摊子是解决了,可宸王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烂摊子。源头在家里呢,回去更让人头疼。 对他不管不问吧,同一个府宅里住着,良心上过意不去。可是去管他吧,自己心里的坎儿还没过去呢!正和他赌气,不愿意搭理他呢,他就弄出这一副活不起的颓然样子来,让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是真不管他,他真把自己给喝死了可怎么办? 她是能得到自由身了,可以后该何去何从呢?一个寡妇守着一个宸王府,那么容易呢?不守着呢,又是不守妇道。 所以她最好还是善良一点儿,帮着宸王一些,让他确保他自己能活着。他活着,或许她还有个好下场,若是他真把自己给喝死了,太后和皇上一怒,估计得让她殉葬! 一路胡思乱想着……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奇怪,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而且她也很清楚,为了良心、为了活命……各种理由,其实都是借口。 她的心里,是在意他的。 但是她不能容忍自己对他的在意。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若爱,即便不能在一起,至少在心底里,也要从一而终。 所以她必须把对宸王的这份在意,只控制在合作伙伴、朋友、知己的范围内,半点儿逾越不得。 不然,她会看不起她自己。 满怀心事地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儿,还是去问柳斋里看他。 站在窗外看着他,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把容菀汐吓得不轻!刚要冲进去,忽然想到……哪儿能那么脆弱呢?宸王身强体健的,这才到哪儿啊!死不了! 但……犹豫了半晌之后,仍旧没有劝住自己,还是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屋去。 “哎……”容菀汐拍了拍他的脸,“到床上去睡呗?我扶着你。”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 听到他出了声音,容菀汐总算放心了。 “起来吧,我扶你到床上去。咱们好好儿睡一觉,睡醒了,再好好儿喝,好不好?”真跟哄孩子似的。 可是谁见过长得这么着急的孩子啊? “菀汐……” 容菀汐刚落搂住了他的脖子,要把他扶起来,但是却被他一个翻身,紧紧压在了身下。 “我警告你啊,你别犯浑!我可不是秦颖月,你可别把我当替身!你敢对我……”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宸王给按住了。 宸王的一只手狠狠按着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 “菀汐……”宸王的头垂了下来,就贴在她的脸侧,声音就响在她的耳畔,“本王到底哪里不好呢……你也不喜欢我,月儿也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如二哥呢……” 容菀汐觉得头疼…… “喂,既然是因为秦颖月的事儿,你就只说她,别把我也扯进来”,容菀汐推了推他,“听到没有?” “你不喜欢我……我对你不好么……我觉得我对你挺好的……” 容菀汐觉得,他应该落下了两个字:月儿。 “哎……起来啊,你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容菀汐用力推着宸王。 但是…… “呼……呼……” 这是什么声音? 宸王已经睡着了! 和一个醉鬼讲道理,看来她也醉得不轻啊! “殿下……殿下……老奴热好了东西了。”门外,响起了靳嬷嬷的声音。 “嬷嬷……你快进来……”容菀汐向门外喊道。 “哎。”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推门而入。 还没等双脚都踏进门槛儿呢,就“哎呦”一声,捂着眼睛、低着头要往回走。 “靳嬷嬷!你快回来,你误会了,殿下睡着了,我抱不动他,你快过来帮我。”容菀汐喊住了靳嬷嬷。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回身,但却依旧低着头。 将手里端着的餐盘放在窗下的几上,上前去帮着容菀汐扶宸王。 容菀汐在下面推着,靳嬷嬷在上面拉着,两人费了半天力气,才把这个大家伙给立起来了。 “哎呦哎呦……”靳嬷嬷忽然一声惊呼,整个人都向地上倒了下去。 “嬷嬷……”容菀汐急着拽住她,可而是哪里来得及? 宸王如同一头死猪一样,将靳嬷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哎呦……”疼得靳嬷嬷直揉腰。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她已经累出汗来了。 宸王看起来不胖,但是身上结实得很呢。尤其是如今醉得跟个死猪一样,靳嬷嬷又是老胳膊老腿儿的,凭借她们两人的力气,想要将宸王扶到绕过书桌的里屋床榻上,可真是不容易呢。 “哎……嬷嬷,您老还好吧?”容菀汐喘匀了气儿,去扶靳嬷嬷。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尊卑啊?还是先起来再说吧。靳嬷嬷拉着容菀汐的手,被容菀汐扶了起来。刚刚那么一摔啊,摔到的虽然是屁股,但是闪着的却是她的腰。 努力弯了几下腰,也没能将自己的身子弯出一个施礼的妥善弧度来。 “好了好了,嬷嬷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容菀汐扶住了靳嬷嬷。 非但没让她行礼谢恩,反而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叹了一声儿,自责道:“刚刚不应该让初夏先回去的。这可好了,想要找鞠大夫给嬷嬷瞧瞧,都没有个腿脚麻利的人。” “嬷嬷,你现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回昭德院去,吩咐知秋去叫鞠大夫。再叫了卓酒,让鞠大夫和卓酒把殿下给扶起来,他们两个怎么也比咱们有力气。” 容菀汐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宸王在问柳斋里喝得烂醉,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宸王此时的窝囊样儿,就只能叫平时和宸王最亲近的卓酒过来。 “不碍事不碍事”,靳嬷嬷连声拒绝,“娘娘不用麻烦,老奴歇一会儿就好了,真的,歇一会儿就好。” “嬷嬷上了年岁,磕碰一下可了不得”,容菀汐是真的很担心,也真的很自责,“都怪我,不该让嬷嬷进来帮忙的,一时糊涂了。嬷嬷可千万别再推辞了,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呢。” 容菀汐说着,快步往门外去了。 回到昭德院,让初夏去叫卓酒,让知秋去叫鞠大夫。 宸王平时在姬妾们的院子里,或者是在昭德院里,都是不让云裳和卓酒在一旁服侍的。从这一点上,宸王是继承了皇上的作风,喜欢自由自在的,不愿意身边儿有太多人跟着。 想来靳嬷嬷看到宸王喝得烂醉,也不敢把宸王的这一副丑态让别人看到,就只能自己在一旁守着。 但宸王现在这样儿,想要彻底藏住是完全不可能的。就算今天没事儿,明天呢,后天呢?要是真把自己给喝出什么病来,还不是要人照看着吗? 容菀汐自己则是看了看鞠大夫送来的药,仔细看了煎法儿,了解了,这才又从泾渭往问柳斋去。 她是太着急了,这泾渭的分明,她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忽视掉了。害怕宸王躺在地上的时间太长,着了凉,胃里会不舒服。害怕宸王忽然醒了,万一撒气酒疯来。现在屋子里应该只有靳嬷嬷一个人,他要是糊涂了,逮着一个人就像抱着她耍驴似的,以后面对靳嬷嬷,可得有多尴尬啊? “夫人你看……” 容菀汐正走在泾渭溪的小桥上,身后,昭德院的门口儿,是薄馨兰和冬雪。 “容菀汐怎么走了泾渭?这后宅与前院儿泾渭分明的规矩,难道她这个做王妃的,不应该带头遵守么?”薄馨兰诧异地嘀咕道。 “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儿?”冬雪道。 “急事儿……”薄馨兰嘀咕了一声儿,给冬雪使了个眼色,两人跟了上去。 却是站在泾渭外,并不过去。 看到容菀汐穿过柳林,隐约间,好像是拐进问柳斋了。 “夫人,王妃好像是去问柳斋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薄馨兰想了想,道:“不过去。就算有什么急事,只要没有直接安排到咱们身上,也和咱们没关系。若是殿下和王妃两人的秘密呢?咱们过去了,不是讨人嫌么?在这个敏感时候,咱们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昨儿太后下旨,提了太子府里的慧美人做太子正妃。还要让慧美人先归家,于十日后的九月二十六日,让太子以正妃之礼迎娶。这对宸王来说,可是一个大噩耗。 估计在很长一短时间里……至少也要有十几二十几天吧,殿下的心情都是憋闷得很。怕是谁近前去谁倒霉呢。但,似乎是除了容菀汐之外。瞧容菀汐这急匆匆的样子,一定是和宸王有事儿商量呢。 在前天被宸王召幸一事上,她总算幸运了一次。如果没赶上前天的机会,只怕十几日二十几日里都未必有好机会。宸王或许会去看她,但她应对起来,一定不轻松。万一不小心惹着宸王呢?哪儿还能有前日那般舒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我很清醒 “走吧,回去吧。”薄馨兰很轻松地笑笑,带着冬雪往回走。 问柳斋中,容菀汐拍了拍宸王的脸,试图把他叫醒。 但是宸王只是“嗯”了一声儿,就转过去了。改变个姿势继续睡,这可真是够执着的啊。 “哎……”一下不管用,容菀汐就没有进行第二下,因为觉得更不管用。 很快,卓酒和鞠大夫同时到了,卓酒身后还跟着云裳。 其实容菀汐不是故意不叫云裳的,而只是把她忘记了。想着要抬起宸王,自然是力气大的卓酒更合适一些。 “殿下这是怎么了?”一进屋,云裳的眉心便拧成了一个麻花儿,焦急道。 容菀汐笑道:“没什么,只是喝多酒了而已。你来得正好儿,我还想着等下让卓酒去叫你呢。” “奴婢给娘娘请安。”云裳子知失态,忙规规矩矩地给容菀汐请安。 容菀汐点点头,道:“别拘礼了,你们两个一起,咱们把殿下抬到里屋床榻上去。” “鞠先生,麻烦你给嬷嬷瞧瞧,她好像伤着腰了。” “是。” “好嘞!” 卓酒和云裳应了一声儿,卓酒抢上前来,试着自己将宸王抬起来,但是……当然是以失败为告终。 “卓酒,我和云裳一个抬着殿下的头、一个抬着殿下的脚,你就拖着中间吧,咱们把他抬进去。”容菀汐道。 “好。”卓酒的手从宸王的腰间伸进去,想要把他抬起来。 宸王打了他的手一下:“没心情儿,别碰本王……想碰的不让碰,不想碰的却送上门儿来……” 宸王这话一出,弄得屋子里的人一阵狂汗。 别人是觉得无语,可容菀汐那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啊。心想你要是在说秦颖月吧,你就把你的“月儿”给叫出来啊,别弄得这么模糊啊!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要碰我,但你的确没碰过我,这话说出来,未免让我觉得有些心虚。 但愿靳嬷嬷别多想吧……靳嬷嬷应该想不到她这一边来。 三人齐心合力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加上了鞠大夫的帮忙,这才把宸王放在了床榻上。 “哎呦……”容菀汐直起身子,揉了揉肩膀,“这家伙也太沉了……” “鞠先生,嬷嬷的伤怎么样?”抱怨了一句,容菀汐问鞠大夫道。 “不碍事的,只是闪了一下。等下我回去给嬷嬷开几副膏药,差人送去,敷上七日就好了。” 听到靳嬷嬷没事,容菀汐也就放了心。不然靳嬷嬷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要是真因此而摔残了,她身上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那鞠先生去忙吧”,容菀汐吩咐起来,“云裳,你扶着嬷嬷回去吧,等下再过来。卓酒你在这里看着殿下,我回去熬给殿下解酒的药……还有,问柳斋屋里的事情,你们最好谁都不要说出去,可别当笑话讲了,回头儿让殿下丢了脸,看殿下不扒了你的皮!” 容菀汐是看着卓酒说的,所以用玩笑的语气也无妨。但这话要是对鞠大夫和靳嬷嬷说,可就是不妥当了。可意思他们是明白的,就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靳嬷嬷,最应该明白。 但她明白了,却也不会真的照做,该禀报的,还是会禀报给太后的。 但好在她已经在宫里先做了周旋,太后听了,也不会太过不满。若是说给皇贵妃听,皇贵妃心里也已经有了准备。 各人都得了容菀汐的吩咐,忙各自的去了。容菀汐回去给宸王熬药,仍旧是抄近路,又走了泾渭。 因为是醒酒的药,所以不需要多少时间,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及至晚膳十分,初夏来问容菀汐要不要传晚膳,容菀汐道:“让他们送饭进来,快一点。”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急匆匆跑出去了。 估计宸王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看靳嬷嬷说热好的那些饭菜,应该是中午剩下的,中午宸王就一口没吃,更别说早晨了。 好在正值秋天,不用特意吩咐,厨院那边也都做了降火去燥的汤及小菜儿。趁热给宸王送过去,让他喝点儿汤,吃点儿饭,再喝了醒酒汤,估计今晚是能睡个好觉的。至于明早起来头疼不头疼,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头疼也活该!自作自受! 不多时,厨院的人急匆匆过来摆了晚饭。容菀汐让初夏去小厨房拿了食盒,将几道清凉的小菜儿和秋梨汤、冬瓜汤给宸王装了进去,还装了一小碗米饭,想着给他用冬瓜汤泡了吃。 初夏帮容菀汐摆好了食盒,笑道:“小姐对殿下可真好。” “不是对他好,是怕他死了。他死了,咱们都没有好日子过。”容菀汐嘴硬道。 初夏含笑不语,一脸了然的样子。 容菀汐觉得,这个表情真的挺讨人厌的,看来她以后尽量不要用这个表情了。 拎着食盒,里头有菜、有汤、有药,从泾渭过去,到了问柳斋里。听得里头儿一片安静,就知道宸王还没醒呢。没醒好啊,就不会继续给自己灌酒了。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到外面等着,我给殿下喂饭。如果我自己搞不定,再叫你们进来。”容菀汐道。 她一直以为宸王的酒品很不错,但宸王这一次喝醉之后的表现,她真是不敢恭维。不愿意让宸王这个做主子的,在他朝夕相对的两个奴才面前失态,所以也只能她自己一人扛下如此重任。 即便她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事后人家也未必会领情啊。 “哎……起来了,吃饭了……”容菀汐拍了拍他的脸,用的力气可不小。 宸王打开了她的手,翻身转到床里去了。 容菀汐将他的身子扳过来,继续她的叫醒活动。 “起来了起来了……快点儿的,秦颖月要和太子成亲了……你看看你睡了多长时间?外头都敲打起来了!”容菀汐拎着他的衣服,使劲儿摇晃他。 “嗯……”宸王又翻了个身,像是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啊。 容菀汐也不知道自己是大脑抽筋了还是怎么样,居然在又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之后,沉沉地、很认真地、用正常说话的音量说了一句:“我要和翎王走了……” 那“你保重”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呢,宸王就像是诈尸了一样,猛然坐了起来! “哎呦……”吓得容菀汐捂住自己的心口,惊呼一声儿。 “你说什么?”宸王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清醒,盯着她问道。 “我说……该吃饭啦,你都醉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整个人就废了!” 容菀汐道。 宸王回了回神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摇摇头,苦笑一声儿……又倒下了! 而且,神奇的是,他的头刚挨着枕头,呼噜声就已经响起了…… 容菀汐扶额,真的觉得很无语。 “哎……你醒醒啊……醒醒啊……” “我真走了啊?” “你敢!”迷迷糊糊地放了一句狠话,又把身子往床里挪了挪。 “我怎么就不敢了?”容菀汐嘀咕了一声儿,真的觉得自己要拿他没办法了。 你说他,醉着吧,偏偏又能听明白你的话,而且有心思吓唬人呢。你说他醒着吧,却是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殿下,你别再睡了……你快起来,把解酒汤喝了……”容菀汐已经无力到用求他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嗯……这就起……”宸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真是觉得受宠若惊啊! 可是正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之时,居然……又响起了呼噜声儿。 “哎……”叹了一声儿,直接去拽他。 用力拽,边说着:“你要是不起来,秦颖月可真嫁给别人了啊!” 不管用,宸王的身子依旧往后坠。 “不管你了,我走了!翎哥哥还在外头儿等我呢!你自生自灭吧!”容菀汐音调不高的嘀咕了一声儿,把宸王重新扔回到床上。 而且,真的起身要离开。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了!随即,便是一股很大的力气,将她拽了过去,拽到了……他的胸膛上。 容菀汐刚要挣扎着起身,顺便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给按住了头。他的力气很大,强压着她的头,把她的嘴唇,按到了他的双唇上…… 随即,浓重的酒气冲入她的鼻息之中,容菀汐觉得很难受。她很讨厌这种味道。 他身上的,她喜欢的清香不见了,此时已经完完全全被酒气给盖住了。 容菀汐挣扎,可是他不放手,甚至于变本加厉,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 “混蛋……”容菀汐的声音囫囵地被他堵在了嘴里,却就此被他缠住了舌头…… 真是恩将仇报啊…… 容菀汐脑海里想着一个无奈的念头儿,心底里,是不想要和醉鬼一般计较的宽宏。 虽然他已经睡了一觉儿,但现在的状态,仍旧是迷迷糊糊的吧?应该是没分清她是谁吧? 容菀汐咬了下他的舌头,是挺用力的。 疼得宸王闷哼了一声,总算松开了她。 “你看清楚了!我是容菀汐,不是秦颖月!”容菀汐擦了下自己的嘴唇,嘴唇上,有他舌头上流下的血。 “我知道……”三个字一出口,头,又被他按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好的真快 他的唇舌,纠缠着她的唇舌不放,容菀汐拼命挣扎,可是手却被他给牢牢地制住了。他的双手制住了她的手,容菀汐就用力将自己的嘴唇离开他的唇,连带着身子也起来。 可她刚一离开,宸王的手就灵活地按住了她的背,又将他按了下来,动作这叫一个迅速! 此时的宸王,就像是吃到了美食的小孩子似的,抓住了就不放手,非要吃个够儿。将容菀汐按了下来,嘴紧接着就又攫取住了容菀汐的双唇。 容菀汐气极,抬手要给他一个耳光,却又被他的手给按住了。 起身,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背,伸手,他的手又按住了她的手……如此较量了几个回合,容菀汐终于被他弄得没有耐心了。也不做仁义之举了,直接用膝盖向他的烦恼根撞去! “厚……”正在她的唇舌间肆虐的风北宸,一声低呼,身子蜷缩起来。 看到宸王如此痛苦的样子,容菀汐的脑袋嗡的一下,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把他刚才的冒犯,已经全忘到脑后儿了!她害怕他被她给踢伤了! 这招式,是翎哥哥教给她的。翎哥哥说,回到京城后,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企图对你不轨的人,你就用脚往他的两腿中间踹,或者用膝盖往他两腿中间顶,趁着他疼的时候,马上跑。 今天,是她第一次用这招式。看到宸王如此痛苦的表情,容菀汐紧张起来,就是狠狠顶了他一下,有这么疼吗?是不是他哪里有伤口?恰好被他给踢破了? “你……你没事儿吧?”容菀汐摸了下宸王头上的冷汗,紧张道。 “哎呦……幸亏……幸亏本王激灵,躲了一下,被你一膝盖给顶在了大腿上。这要是……要是真顶到中间来,本王的下半生就毁了……” 容菀汐皱着眉,很心疼。 “你……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下流招式啊?我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懂得这么多啊?上次买那书,你是都背下来了吧?” “我……我说只看了前几页,就只看了前几页而已,我有必要骗你吗?”容菀汐的脸羞得通红。 但是虽然只看了前几页,对男女之事,也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的。宸王的意思是说,如果他真的踢到了正地方,他就要断子绝孙了? “也是啊……你要是真的都背下来了,反而不敢往这儿的下腿了。你总不至于恨本王恨到让本王断子绝孙吧……哎呦……大腿根儿也是很疼的啊。你说,到底在哪儿学来的这下流招式?” “翎、翎王告诉我的。他教给我,让我回到京城之后防身。” “啊呀我去……二哥这是有多恨我啊……”宸王仍旧蜷缩着身子,捂着大腿根儿,很痛的样子。 的确很疼,但也没有疼到窝囊得直不起身子的程度。只是故意夸张一些,要让她心疼而已。 这么惊险的一刻过去了,他早就被容菀汐给吓精神了,哪里还有醉意啊?醒酒汤都不用喝了。 清醒了,他就能确定,容菀汐是真的心疼他。 不然怎么好的这么快?刚刚还因他的冒犯儿愤怒呢,这就好好儿和他说话了。而且岂止是好好说话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副理亏的样子啊。 “哎呀,也没有那么严重了,真的会到断子绝孙的程度?”容菀汐自觉理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去给宸王端饭菜,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刚要起身,手腕却被宸王给拉住了。宸王拖着她让她坐好,自己也起身,还挺爱惜自己的,自己立起了枕头靠着。揉了揉头,看起来头很疼。 这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而是头真的很疼。 “你还要说什么啊?我去给端饭菜吧,吃点儿东西,再喝醒酒汤。” “你等等,这事儿我必须和你说明白了。为了我日后能子孙满堂,我也必须说明白了。”宸王边揉着头,边道。 “你说。”容菀汐听得很认真。 可是她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心虚这么理亏?明明不是她的错。难道不是宸王冒犯她在先?刚才那种情况下,就算她真的一脚丫给宸王踢断子绝孙了,也不是她的错处吧?还不是宸王自找的? 真是奇怪了……一看到他疼得蜷缩着身子流冷汗的样子,她怎么就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怎么就这么好说话儿呢…… “我和你说,以后你不能这么踢我。”宸王说得很认真。 容菀汐也很配合,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啊,只要你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就不踢你。” “不动手动脚……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动嘴咯?” “动个屁!懒得搭理你……”容菀汐没耐心听他胡诌了。 可刚要起身又被宸王给按住了。 “你到底要干嘛?有话你就说话,别东扯西扯的。” “好好好,不闹不闹,说正经的”,宸王勉强收住了笑容,认真起来,“虽然啊,你只看了几页,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男人嘛,想要做什么,他得有反应才行。” “嗯,是。”容菀汐闷闷应了一句,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宸王就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继续道:“这个……具体怎么回事儿呢,我也就不和你讲了。你只要知道,你用的那个招式呢,平时用,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只是疼一会儿而已。但如果是在我有反应的时候用,就有可能……不对,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一定会造成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 “什么后果啊?” 容菀汐问得很镇定,但她的脸,实际上已经烧成了一个红煤炭。真是……宸王和她说这些干嘛啊?直接警告一下,以后不要用,用了会很严重,不就行了吗?她也真是的,居然还问。果然“好奇”是最害人的三个字。 “这个……怎么说呢……”宸王挠挠头,“你不了解那部位的具体情况,所以我也不太好说。总之呢,后果就是……这么说吧,一根棍儿被你踢折了,一个鸡蛋被你踢碎了。你说说,怎么接回去呢?怎么复原呢?所以说啊,在我有反应的时候,你这一下子踢过来,我身上有一样东西就被弄坏了,再也修不好的那种。我可以直接去给父皇做掌事公公了。我这么说,你能知道严重性吗?” “哦……”容菀汐点点头,胡乱应和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踢了就是!” “哎……这就对了嘛!你说说,但凡你要踢我的时候,都是我对你不轨的时候。而一旦处在那个时候呢,我一定是有反应的。所以啊,你就记住这一点,这一招,在别人身上用,可以,在我身上用,就不可以。” 容菀汐真是不愿意听他啰嗦,此时,真的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热的。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不光是脸红了,脖子都跟着一块儿红了。 宸王悠闲地靠在枕头上,欣赏她那红彤彤的纤细脖颈、可爱的小红耳朵,以及红色的侧颜。 容菀汐拖拖拉拉地给宸王和着汤饭,想要让自己的脸红退了之后再给宸王送过去。 可是宸王好像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在身后一直催促她。 “你快一点儿啊……不就是端个饭而已嘛?本王都要饿死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一点儿啊……快一点啊……我说你到底磨蹭什么呢?” 一听到他的声音,容菀汐就觉得耳根子发热。可他却还在不停地说。容菀汐真的恨不得将这一碗和好的糖粥,砸在他的脸上! “哎,我说你这样挺好看的,那么较真儿干嘛啊?就让它们红着呗?” 容菀汐真的忍无可忍了…… 可是……却还在忍。 将粥递给了宸王,塞入他的手里:“给,吃吧。” “哎呦……”宸王忽然眉头紧锁,哎呦一声儿。 “怎么了?”容菀汐没好气儿地问道。 “啧……”宸王紧紧皱眉,很难受的样子。 容菀汐的声音总算变得关切起来:“没事儿吧?” “没事……”宸王的声音有些无力、有些痛苦,“就是有些头疼,疼得厉害……” “不然先喝醒酒汤?”容菀汐的声音,已经是关切中带着温柔了。 宸王略摇头:“别,不吃东西就喝药,不舒服。” “你……你喂我吃两口吧。好歹让肚子里有点儿东西。”宸王皱着眉,低着声音、可怜兮兮地说着。 容菀汐觉得,宸王多半是装的。 但就算是装得也无妨。反正啊,只要让他把这一晚醒酒汤,在凉了之前喝进去,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后宸王是继续醉生梦死的喝啊,还是忽然清醒了抖擞精神啊,都和她没关系。让宸王喝完醒酒汤之后,她就要回昭德院歇着去了,明天再来看他的情况就来得及。 容菀汐将宸王手中的碗端了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了宸王嘴边。 “再高一点啊,这个高度本王够不到啊,你把勺子送到本王嘴边儿来!你这是干嘛呢?” “你不会低头啊?” “头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敢爱敢认 容菀汐真是拿这个逮着机会就欺负人的家伙没有办法,只能将手提高了一些,把勺子送到了他的嘴里。这家伙懒得,连自己吸一下都不行,只是张开了嘴,等着她抬起勺子往里送。 担心会洒出来,一次容菀汐也不敢盛太多,只能盛一个勺心儿。喂了宸王十几勺,觉得胳膊都酸了。 宸王总算摆摆手:“不吃了。再过片刻,喝醒酒汤吧。” 容菀汐收了粥碗,其他的小菜儿啊,甜品啊之类的,容菀汐就当做压根儿没看见了,不打算再喂他。他喝了一碗泡了汤的粥,应该足够了。也不能让他一次吃得太多。 “爱妃……”宸王揉着头,头是真的很沉。 皱眉拍了下床边:“你坐过来,站在窗边干什么?” “看风景啊。” “风景有我好看?” “当然比你好看。” 容菀汐说完,继续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宸王又叫了一声儿:“爱妃……” “干嘛?” “你坐过来,别站在窗边。” “我要看风景。” “风景不如我好看。” 容菀汐无语…… 又过了一会儿…… “爱妃……” “你过来,过来看看我,我肯定比风景好看……” 容菀汐再度无语。 又过了一会儿…… “爱妃……” “过来了!”容菀汐实在忍不了他的唠叨,所以只能痛快转身,大步流星地坐到床前去! 宸王边揉着头,看起来是很难受的样子,但嘴角却满是笑意。 容菀汐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傻乎乎的,打开了他的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问道:“你不是喝得伤到脑子了吧?” 宸王很享受地由着她“问诊”,仍旧嘴角含笑。 容菀汐看到他眼中的享受的表情,收回了自己的手。 “爱妃……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呗?”宸王很温柔地看着她,提出了这个并不算太过分的请求。 他头疼,她是他身旁唯一可以使唤的人了,所以让她给揉一揉,不是很正常么?可是这话,配上他的眼神儿,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行吧,我给你揉一揉。”容菀汐倒也好说话。 宸王的身子直接在床上来了个大转弯,头和脚的位置掉了过来,头……很自然地枕到了容菀汐的腿上。 “你抬头,枕着枕头。” “枕头的高度不舒服……你就这么揉吧。揉好了,本王给你奖励。” “谁稀罕要你的奖励!” 容菀汐嘀咕一声,倒也没有继续驱赶宸王,而是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开始给他按摩。 “爱妃……”宸王很享受的声音从嘴中溢出,“你的手可真软……” 容菀汐刚要发作,但转念一想,算了,不和一个醉鬼一般计较。等他酒醒了,你让他对你说这些话,他都说不出口。估计此时是把她当做秦颖月了吧? “你心里的爱妃,和此时在你身边的爱妃,可不是一个人呢。殿下可要分清楚了啊,回头儿别再说我占你便宜。” 宸王“嘿嘿”笑笑,不再说什么。 此刻,他很能清楚,他身边的人是谁,他想要的人是谁。 昨儿一整天,心里都憋闷得很。起因的确是因为月儿的事儿,但不知怎的,从她的昭德院里出来,心中的沉重,倏忽就到达了顶点。心里计较的,竟然全是她对他的不在意;脑海里的,竟然全是她那一副忽视他的样子。 一路走到问柳斋,竟然连月儿要嫁给太子的事儿,都给放到了后头儿。想的全是容菀汐。想着,难道她就这么狠心么?明知道他今天应该会很难受,却一丁点儿也不关心他。想着,难道他们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下去么?想着,那晚他对她的冒犯,如果换做是二哥,结果会是什么样儿的呢? 就这么想着,心里烦闷不已。捧了酒进来,想要把自己灌醉。灌醉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可是啊,借酒浇愁愁更愁,愁更愁,便又借酒浇愁,越喝越多……心里愁绪万千,竟是停不下来了。 想着月儿,想着容菀汐……渐渐的,月儿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可他非要想着月儿,非要让她的样子清晰起来,非要让她胜过容菀汐…… 可最终呢,到底是谁赢谁输呢? 他只知道,当容菀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借着酒劲儿,他想抱她、他想要她。可是她不会给他。于是他的心更沉了…… 直到最后,在他迷迷糊糊睡着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一丁点儿样子也无,全然是容菀汐的样子。 所幸的是,在他醒来的时候,她还在他身边。 此时她手中的温暖触感如此清晰地传来,她的手指贴着他额头的皮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似睡梦中那般令人焦急。睡梦中,他以为她要离开他了,她要和二哥走了,急得不行。策马狂奔,可是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后来她叫醒了他,然后,竟然真的说,要和翎王走。吓得他一瞬间酒醒了大半儿。 幸亏啊,他听出了她是和他闹着玩儿的。不然可要失态了。 “好了吗?舒服一点了吗?” “嗯……刚舒服一点……你再多揉一会儿,可能就会好了。”宸王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份真实的陪伴。 至于月儿…… 他不是傻子,上一次的事情,到底是月儿和太子一起算计他;还是她被太子利用了,他是能看得出来的。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心底里的真实想法,故意不相信罢了。 可其实在那一刻起,他对月儿的心,已经有些变了。 他发现自己不了解她,他发现自己的爱,变得有些虚幻。好像那个记忆里的人,只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模模糊糊的书中颜如玉罢了。 但他不想要诟病她任何,时至今日,他仍旧宁愿觉得,她是被太子利用的。而且会永远这样认为,永远不会追究那件事。 而且其实那件事,并不是引起他感情转变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的心已经被身旁这个女人所占据了。所以月儿是算计他也好、没有算计他也罢,在他这里,都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我愿意相信”,就过去了。即便月儿算计他,他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什么;即便月儿没有算计他,他的心,也不可能从身旁这女人的身上收回来。 所以对月儿,他不是怨她,他只是不爱她了。 之前月儿就说过,男人的爱啊,最是靠不住的。这一会儿爱得要死要活的,下一会儿,看着了更合心意的,就把之前的人给抛到脑后儿了。 当时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心里想的却是:“我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 结果呢,反而被月儿给说中了。 他不是圣人,而只是这凡尘间,所有男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而已。月儿伴着他读书、给了她在皇家里没有享受过的温暖,他就爱上了月儿。菀汐与他朝夕相伴、理解他、体谅他,他就爱上了菀汐……他的感情多可笑啊!太善变了。 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的,善变就善变,又能怎么样呢?本王是个用情不专的人,本王就痛快承认,绝不做那当了**还竖贞洁牌坊的事儿! 容菀汐,本王就是爱上你了,怎么着吧! “你啊你……”宸王忽然抬起手来,指了指容菀汐。 如果不是这个动作,容菀汐还以为宸王已经睡着了呢。他一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容菀汐给他揉额头的动作也缓慢温柔了起来。他这一动,可是把容菀汐吓得不轻。 不悦地推了他的头一下:“你干嘛?” “哎呦……晕哪……”宸王叫苦道。 容菀汐又把他的头按住了,继续给他按揉。 “你啊……你说你是不是当了**还想竖贞洁牌坊?” “我怎么当了**了?”容菀汐对宸王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表示非常不满。 她招谁惹谁了?没来由的,得到这样一句污蔑。 “你啊,心底里就是喜欢我,可却不承认。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因为你觉得,你如果承认了,就是用情不专,就是对不起二哥,甚至于,就成了****了。所以啊,你就一直这么撑着。你啊,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宸王闭着眼睛分析着,听起来分析得头头是道儿。 容菀汐已经恨不得直接将他的头给捏爆了!她怎么就不会武功呢?如果有内力,直接手掌一震,就能把他的头给震爆。师父给的那《崇阳剑诀》,只修招式不修内力的,根本不管用。治标不治本的,就是全练会了,也不是宸王的对手啊。 “怎么不说话?被本王给猜中了吧?” “你啊……”容菀汐也学着宸王那舒缓的,好像老先生一般的语调儿说道,“就是脸皮厚。真的,孩子啊,我真没骗你,你瞅瞅你这脸皮厚得,比未央宫的宫墙还厚,不信明儿上朝的时候,你去比一比?” “比什么比?”宸王忽然起身,动作十分迅速地将手伸到了容菀汐的咯吱窝里,“比什么比?要比什么?你就嘴硬你,你就竖牌坊吧你……还让我去比,你怎么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重归于好 容菀汐拼命躲闪,可哪里能有宸王的动作快啊?被他咯吱得,只能连连求饶。 “不好使!你承认了我就放过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宸王并不接受她那些不痛不痒的求饶。 “你快点放开我!一会儿醒酒汤凉了!快点儿!”容菀汐知道宸王让她承认的是什么,所以有些恼。心想没有的事儿,你让我承认什么? 再这样和他磨叽下去,一会儿醒酒汤凉了,他又该嫌弃凉,说不喝了。她不是白忙活了? “快点儿放开我!快点儿!” 听着容菀汐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了,宸王只得悻悻地松开了容菀汐,嘀咕了一声:“恼羞成怒,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本王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女中豪杰呢……” 手枕着头,刚刚晃悠了那一阵,头更疼了。 而且吃了东西之后,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好像……有点儿晕……好想……吐啊…… “唔唔……不要这个,盆,盆……” 容菀汐起身端了醒酒汤,回身,就看到宸王紧紧闭着嘴,唔噜地说着。 “干嘛?”容菀汐一时不解。 “唔唔……”宸王闭着嘴,已经不敢说话了。 容菀汐忽然领会到了宸王的意图,捏着鼻子捂着嘴,“咦”了一声儿,躲他躲得远远儿的。 当然也不仅仅是躲他,而是去给他拿盆儿去了。 瞧着宸王像是要忍不住的样子,所以容菀汐也不能出去找装垃圾的盆儿啊桶啊之类的,只能把放在外屋书房里净手的脸盆儿给宸王拿了过来。 “呕……呕……呕……” 宸王这叫一个痛快,见着了这脸盆儿,张口就来。 容菀汐两手都给他端着脸盆儿呢,哪里有第三只手能捏鼻子啊?只能把脸别过去,一脸嫌弃地趁机教育道:“长记性了吧?以后还喝不喝了?” “呕……”可是宸王用来回应她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充满感情的音调儿了。 真是……她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原本不是应该和他赌气的么?怎么现在反而成了他的仆人了呢? 要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就是自己这辈子做了什么孽,遭到现世报了! 宸王吐了一阵儿,吐不出来了,才摆摆手:“下去吧,给本王打水洗脸。” “你!”容菀汐一只手端着盆儿,另一只手已经挥起了拳头。 但看到宸王吐得眼中有些湿润,像是泪光似的。这一拳头,就捶不下去了。 “等着!”最后,只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哎……太丢人了……以后真的不能再这么喝了……”宸王的头垂了下去,开始自我检讨。 不过……好像菀汐也没有多嫌弃他,只是捏了捏鼻子,转了转头而已。 不算多嫌弃! 看了这一盆东西,容菀汐推开房门,让卓酒扔了去。 “连带着盆儿一起扔了吧”,又吩咐云裳,“快些再找个新盆儿,打了水来。” 两人都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容菀汐觉得,云裳打水也要一会儿呢,宸王刚吐完,嘴里一定苦得很,而且还需要漱口。就到桌边去,拿起茶壶来抖了抖,的确有茶。而且还是温的。看来是靳嬷嬷之前给宸王备下的。 给宸王端了一杯茶,又拿了一个茶盅端在手里备着,让他吐漱口水用。 宸王唔噜唔噜地漱了口,将茶吐在了空茶杯里。倒是漱得挺仔细的,一口不行、两口不行、得把这一杯茶水都用完了、都捣腾到那个空杯子里才行。 容菀汐看到他的嘴角还有一些残余的水珠,也不知道是呕吐的残余,还是茶水的残余,或者应该是两者都有。快步将那一盅装满漱口水的茶倒到门外去了,转身拿出了帕子,快步到宸王面前,给他擦了嘴。 “那上面可有我吐出来的东西呢。” “没事儿,扔了就行。” “算了吧,我看这帕子你一直用着呢”,宸王说着,将帕子从容菀汐的手中抢了下来,反正上面是自己的东西,也不嫌弃脏,仔细叠好了,踹在了……怀里,豪气道,“回头儿本王给你洗了!” “咦……”容菀汐又捏住了鼻子,用手扫了扫面前,一脸的嫌弃。 …… 容菀汐还以为宸王要醉上个三五天,不把自己喝死不罢休呢,没想到他居然好的这么快。吐完了、喝了醒酒汤,倒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生龙活虎的了。 但第二天一早儿,原本应该是上朝的时候,宸王却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一大早儿的,早饭还没上来呢,就听见他在院子里逗雪绒。 初夏伺候着容菀汐在梳妆台前梳头,听到院子里响起了雪绒的哼唧声儿,让知秋去瞧。 知秋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又关上了。很嫌弃地说道:“殿下又和雪绒较劲儿呢!” 容菀汐瞬间觉得,头嗡地一声儿,大了一圈儿。一大早晨的就听到这“殿下”二字,真是觉得生无所恋。早知道不如不让她们出去瞧了。房门虚掩着,其实刚刚宸王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宸王的脚步声。 初夏给容菀汐梳好了头,梳得是她从蔡妙容的丫鬟那里学来的回心髻。 但是察觉出了小姐好像忽然不喜欢和蔡妙容弄得一样儿了,就用知秋的头发做练习,给小姐做了改良。将脸颊的发丝更垂顺下来一些,且小姐额头饱满,前发回心的发尖,刚好指在眉间,显得双眸更加水润有神。 自己对这发髻是很满意的,但是小姐好像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今天梳得头有什么不同。 感觉到初夏梳完头,容菀汐起身,到门口儿去叫宸王:“快进来吧,早晨的秋风多晾啊?别再又被吹吐了。” “怎么可能?本王这身强体壮的。”宸王笑着进了屋。 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随手捏了下她的脸:“今天真好看。” “起开!”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 “小姐,传饭吗?” “去吧,告诉厨院,正常饭。”容菀汐吩咐道。 一说是正常饭,显然又把宸王给抛除掉了。 宸王的身子一好起来,容菀汐就不愿意搭理他了,眼不见为净。 原本以为说了这话,宸王会很识相地离开呢。再不然就舔着大脸,重新交代初夏。可宸王却只是趴在桌子上,贱特特地说道:“爱妃可真善解人意,知道本王不饿,就不让厨院浪费东西了,给本王省银子呢!” 容菀汐转头看向他,原本是想要说赶他走的话的,但是看到他那一脸笑意,这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像是怕伤了他似的。 嘴巴动了动,最终却是回身吩咐初夏:“去吧,说殿下也在这儿呢。” 初夏这才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爱妃你看你,实在太紧张本王了!本王都说了,真不饿……” “那就不吃。”容菀汐甩给了他一句话,转身看向门外。 雪绒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呢,白绒绒的一团,别提有多可爱了。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容菀汐的心情儿好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嘴角已经扬起了笑容,眼中也满是温柔。宸王伸着脖子看着她,看到她脸上露出了这样温柔的神情,心里觉得酸酸的。 原来本王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殿下今儿怎么没去上朝?”好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嘀咕似的,容菀汐回身问道。 “不想去。”宸王倒是直接。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容菀汐很是理解地说了声儿,“去了,让你看到太子,心里又不舒服了。” 随即便很诚恳地劝说道:“但是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太子和慧美人要二**婚呢,今儿才十七啊。我和父皇帮你告病不朝的时候,父皇可说了啊,要是三五日还不好,他就派人来瞧。所以你这‘病’,最多也只能拖延五日。我看你还是快点儿把自己调节好吧。不然岂不是留人话柄?还要惹得父皇暴怒。” “你……你去帮本王找父皇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宸王的眼里都是惊喜的笑意。 容菀汐劝说了好一通儿,结果宸王就只注意到了这一句话。看来其他的劝说,是全然没有往心里去啊。 “昨天的事儿”,容菀汐道,“看你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消沉几日呢。前一天皇上准许了慧美人嫁给太子,你后一天就不去上朝,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觉得,你是故意赌气呢么?” “你和父皇说什么了?”宸王仍旧是满脸惊喜的样子。 容菀汐不知道他这番表情从何而来,只能将其归结为——醉酒后遗症。 “就说你生病了呗”,容菀汐道,“我去福宝斋买了三份儿点心,给皇祖母送去一件,给母妃送去一件,给父皇送去一件。父皇那边呢,我就只说你生病了,在家里需要照顾。皇祖母那边没问,我就没说。但是母妃那边呢……我可是都招了啊。” “啊?你招什么了?” “我就说,因为秦颖月大婚,你不高兴了,在家里喝得烂醉,没去上早朝。但是没关系,父皇并未和你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信了你的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洗帕心意 宸王扶额:“哎呀……谁说我是因为秦颖月……哎……算了算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反正也是和她脱不了干系。就这样吧,反正这人啊,已经被你给丢出去了。” 容菀汐觉得气儿不顺,心想我这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埋怨我? “不过……爱妃你有这份儿向父皇去解释的心,可见是很在意本王呢!”宸王忽然捏起了她的下巴,暧昧笑道。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觉得他这一番领情,还不如不领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朝?三天够你疗伤的吗?”容菀汐问道。 如果宸王的任性超过了皇上给出的时间,皇上一怒,他们宸王府啊,可真是要倒霉了。 “不是疗伤的事儿”,宸王道,“本王另有打算……你说,如果本王这么快就去上朝了,太子和月儿会不会以为本王不在乎月儿成亲的事儿?” 容菀汐了然,原来是这个意图呢。自己心里明明已经不在乎了,在家里生龙活虎的,可是却要让人觉得,他在乎得很。这是故意做给秦颖月看的,要让秦颖月知道他对她的深情。 “真虚伪!有多深的感情,就做什么程度的事儿。没那么深的感情,你还装什么啊?” 宸王笑笑:“让大哥以为我对月儿痴情不改,这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听了这话,容菀汐就值得了然地点点头了。一边在心里暗骂宸王三个字——老狐狸。 他是在给太子设套儿呢。让太子以后再用秦颖月来算计他。但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不会那么容易被算计到。 可是……他能确定么? 他自己是自大的能确定,但是沈墨却不这么觉得。人哪,在感情面前,是很难保持绝对的理智的。虽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其实宸王爱秦颖月,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没有多深。但不管程度深浅,这都是宸王唯一爱的女人。到时候啊,没准儿是明知是个套儿,偏要钻进去呢。 “等下我让人放消息出去,就说我在王府里喝得烂醉呢。估计这消息一出,大哥啊、老四啊、二哥啊,都会过来安慰我的。到时候你就和他们说,说本王不见客,难受着呢。” “行,知道了。”容菀汐闷闷应了一声儿。 这家伙满脑子里都是鬼主意,若说耍聪明,谁也玩儿不过他。 宸王吃过早饭就出去了,容菀汐觉得宸王是去吩咐散布消息的事儿去了,也就没放在心上。今天忽然上了秋日里的凉爽之气,且秋阳明媚、天朗气清的,容菀汐心血来潮,想要去花园里摘点儿花儿回来,做新鲜的花瓣糕吃。 初夏和知秋要跟着,但容菀汐觉得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就让她们在家里给宸王煎药。虽然宸王的酒已经醒了,但那大醉一场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一定还在。再喝上一天这去酒毒的药,估计明天就彻底没事儿了。 提着花篮往花园儿里走,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前几日天气一直都很暖和,这花园里的花儿,开得依旧十分茂盛,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等过一阵子冷气袭来,这里的花儿啊,都要凋谢了。还不趁着这时候多做一些鲜花糕点,放到冰井里囤着? 见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地往这边走来,边说还边心花乱颤地笑着。容菀汐看着奇怪,笑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看到容菀汐,这两人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忙慌慌张张的给容菀汐施礼。 容菀汐觉得奇怪,她待府里的下人一直很宽和,小丫头们见到她,是没有理由这么害怕的。 “快起来吧,别害怕。我就是看你们笑得开心,问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回娘娘,没,没有……”一个小丫头紧张地回道。 容菀汐看她们吓成这个样子,也就不追问了,摆摆手,示意她们过去。 走到花园那边,又听见有一阵窸窸窣窣地笑声,是几个小丫鬟结伴从芙蕖那边走来。笑得和刚才那两个小丫鬟一样,都是心花乱颤的,好像看到了什么从天而降的绝世美男子似的。 容菀汐好奇,沿着她们跑过来的路,往芙蕖那边去。 拨开花丛,不用走进,就看到了那个蹲在芙蕖边的背影。 这不是宸王么?没事儿蹲在芙蕖边儿上干嘛?难道是想不开了,想要跳河自尽? 再不然就是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在水里面自己的倒影,觉得太帅了,就蹲下来,近距离地看一会儿。这种事情发生在宸王身上,可是极有可能的。 容菀汐提着花篮,悄悄儿地走到宸王身后去。 宸王听到脚步声,只是稍微回头,看到一个花篮的边儿,也就没在意,还以为是哪个非要过来帮忙的丫鬟呢。因而头也不回地说道:“去去去……别处玩儿去。本王都说了不用帮忙!” 容菀汐站在宸王身后看着,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宸王的胳膊一动一动的样子,像是在洗东西似的。而且宸王面前的渠水里,铺满了花瓣儿,密密麻麻的,像是要弄花瓣儿浴似的。 “哎,你干嘛呢?”容菀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听到容菀汐的声音,吓得宸王一个激灵!手上一抖,原本正在搓洗着的一个帕子,就掉到了水里。 宸王没有功夫搭理容菀汐,忙将帕子捞了回来,放了些皂角,重新搓。 容菀汐刚要讽刺他,“不就是一个帕子么,瞧把你给急的,没见过世面啊?” 可是话还没出口呢,就看到……宸王正在手里搓洗着的,是她的帕子。 “哎你……你洗它干嘛啊?一个帕子而已,扔了就扔了呗。” “这不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么?”宸王没抬头,继续搓洗。 洗一会儿,就泡在花瓣儿水里。 容菀汐以为他洗完了呢,轻轻推了他一下,提醒道:“好了,捞上来吧?愣着干什么呢?” “啧……这才是第二遍,泡一会儿,捞上来再洗一会儿,再泡一会儿,就成了。” “不是……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听起来像是驱魔除怪的妖招儿似的。”容菀汐道。 “哼哼……本王要是真能学到这种招式啊,还好了呢。先把你心里的妖魔给除掉喽。” 宸王说着,将帕子捞了起来,又打了些皂角,继续搓洗。 毕竟是给她做事儿呢,容菀汐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蹲下来陪着他。 可是她很好奇的是,他为什么非要洗三遍,而且还要放在花瓣儿里泡着。最主要的是,这种事儿,为什么是他来做,而不是让云裳来做? “哎,我洗吧,看你笨手笨脚的。”容菀汐说着,要把帕子抢过来。 但宸王却迅速躲闪,将帕子护得死死的,好像是个多大的宝贝似的。 “怎么了?难道你在我的手帕上面画了宝藏地图,所以才这么拼命的洗?所以非要亲力亲为、怕别人看见了?” “我说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呢?给你洗你就看着就行了呗?不愿意看着你就回去!别在这儿碍眼!” “嘿……我说你……”容菀汐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洗吧洗吧!谁知道你又憋着什么坏呢!我去摘花瓣儿去。”容菀汐推了他一下,起身。 宸王可能正在想事儿呢,心不在焉的。被容菀汐推了一下,整个人身子一斜,跌倒在水边儿。 容菀汐也懒得去拉起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摔倒了而已,还用人拉? “对,你就这样儿对我吧你……你就这样儿!很好,有种你继续下去!我看你什么时候能良心发现?”宸王在她身后喊道。 容菀汐摆摆手:“没那个时候……” 阳光这么好,花园里的花儿这么漂亮,小鸟儿鸣叫的这么好听,她哪有心思去在意这个人的聒噪啊? 这人的脑子,一定被酒给毒到了,不好使了。抽什么风?干嘛非要给她洗帕子?一个帕子而已,宸王府至于这么穷? 专心在花园里摘花儿,但是……偶尔还是会看向渠水那边。 宸王还好,真的只是洗了三遍而已,没有洗四遍五遍的。但是洗完了,就自己拎着那个帕子,坐在芙蕖边儿停着的小舟上,在用手,晾干那个帕子……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容菀汐摇摇头,嘀咕了一声儿。 可不知怎的,心竟是扑通扑通地跳,很难平静。 宸王这又是故意的吧?在和她玩儿套路呢!估计这种细心呵护的招式,不知道在多少女人身上用过了。她只是无数个试验品中的一个。 懒得看他,迅速摘完了花儿,往昭德院走回。 不多时,宸王也进了院子。 可能真的和雪绒结下仇怨了,宸王一进院子,雪绒就汪汪地叫。平时就只是哼唧而已,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小公狗的样子。但是看到宸王,斗志立刻就被激发起来了。 容菀汐坐在屋子里的圆桌上摘花儿,将叶子啊、花瓣上的脏东西啊,都摘干净。宸王游荡着手里的帕子进了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故作颓废 用余光乍一看,还以为宸王是来拉客儿的呢,就差说一句:“爷,您里面边儿请。” “快干了,你闻闻香不香?”宸王拿着帕子在容菀汐的脸上拂了一下。 这下,可更像是拉客儿的了。 “不香。”容菀汐闷声道。 其实的确有一股清香味儿。是皂角和花瓣儿的清香混合的味道,特别好闻。 “不香?”宸王将帕子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闻了闻,嘀咕道,“挺香的啊。” “本王特意向云裳**的法子,她说这样可能回香……” 容菀汐点点头:“是挺香的。你挂到架子上去吧,别用手拎着了。” “快干了,再有一个时辰,一定干得透透儿的。” “我说你好好儿一个爷们儿,为什么忽然对女人家的帕子感兴趣了?喜欢上面的绣花?还是喜欢这帕子的材质?” 这帕子上面只绣了一朵莲花,没什么稀奇的。料子也是普普通通的,不见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不是喜欢帕子……嗨,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宸王说着,又扬了下手中的帕子。 “噗……”容菀汐真是想不笑都难啊。 “哎,这可是本王第一次给你洗东西,你感不感动?” “还有第二次吗?”容菀汐头也不抬地摘花儿。 宸王想了想:“看情况吧。” 听宸王说得有些认真,容菀汐心内一窒,怔怔地抬头。刚好,跌倒了他温柔认真的眼眸中。 “咳咳……”低下头来,道,“感动是感动,你想要什么报答啊?” “心甘情愿地给本王亲一个?”宸王向她一挑眉,真是实力撩拨啊。 宸王这风流浪荡的小表情,要是放在这后宅里的其他女人身上,一定立刻拜倒,由着他为所欲为。 可是在她这里,不管用。 “你起开”,容菀汐推开了他,“挡着亮儿了。” 被容菀汐嫌弃地推开了,宸王叹了一口气,颇为伤怀地说道:“本王是在追求你呢,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哎……” “滚滚滚!别在我身旁**,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容菀汐现在真是把他给烦得透透的了。 一定是在家里闲着无聊,且因为秦颖月要正是嫁给太子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所有用逗她玩儿找乐趣呢。 她心里也不舒服,看是她能去逗谁呢?除了雪绒之外,还有谁能让她胡乱逗着玩儿找乐趣? 看着这个能如此嚣张的人,她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坦呢! “在你身旁**不行,在你身上**呢?可不可以啊?” “你说呢?”容菀汐用牙缝儿里挤出了几个字。 宸王叹了一声,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晃手中的帕子,到床上躺着去了。 “三哥……三哥……” 宸王刚躺下,靖王的声音就在院外的响起。 容菀汐心想,靖王是根本不用听到什么消息,也会过来看望他三哥的。估计这是刚下了朝,直接过来的。 容菀汐忙起身出去,关上了房门,说道:“你三哥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陪你玩儿了。老四,你要是愿意在府里转悠,就自己去玩儿,找卓酒他们去。” “早朝上,我听父皇说三哥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三嫂,三哥病得严重吗?” “还行,就是受了风寒,不要紧的。只是这两天不能见客。等你三哥好了,再去找你玩儿。” “三嫂,三哥得的,别是心病吧?”虽然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靖王还是上前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三嫂,如果三哥得的真的是心病,你可要担待着他一些。他啊,其实就是有时候犯糊涂,其实事情未必像是三嫂以为的那样。” 容菀汐知道靖王这是为他三哥好,担心他三哥后院失火呢。她哪里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呢?宸王的心病,是他自己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三哥的。等过一阵子你三哥的身子好些了,让他请你去天香楼喝酒!” 靖王点点头,颇为敬佩的、也有些同情地看着容菀汐:“三嫂,你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女人,心胸也很开阔。三哥能娶到你啊,真是他的福气。” 被靖王这么夸奖,容菀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笑道:“夫妻之间,不就应该多体谅多包容吗?” “对对对,难得三嫂能这么想……三嫂,你看,我来都来了,你让我在府里玩儿一会儿吧?我早晨上朝着急,没吃早饭。这会儿有点儿饿了,想在府里讨一口饭吃,三嫂没意见吧?” “这有什么呢,我让厨院帮你去准备。” “我这……既然三哥生病了,我也不方便进去叨扰三哥,不如……”靖王四下看了看,“不如我去初夏房间里吃吧?反正就我自己一人儿,也不讲求地方。能吃饱就行。” 原来靖王是憋着这心思呢。想要让初夏服侍他吃早饭。初夏是容菀汐的丫鬟,容菀汐怎么能让靖王进她和知秋的闺房却吃饭? “不如我让人把饭菜摆到昭贤院去吧?云裳在那边呢,云裳办事稳妥,刚好还能让她服侍你吃饭。” “不用不用……”靖王挠挠头,道,“那就摆到芙蕖上的小舟上去吧?问三嫂借一个丫鬟服侍着就行了。知秋年纪小,毛手毛脚的,不如三嫂把初夏借给我?” 容菀汐了然地嗔了他一眼,只好向后院儿喊了一声儿:“初夏,你出来下……” 初夏正补回笼觉儿呢,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忙挣扎着醒来,穿上鞋,急匆匆地往前院儿去了。 “靖王没吃早饭,你去厨院,吩咐他们做几道清淡的小菜儿给靖王吃。送到芙蕖上的小舟里去,你就……你就随着靖王在那边吧。服侍靖王用过早膳再回来。” “是。”对自家小姐的吩咐,初夏哪有不应的? 但是起身之后,却嘀咕道:“哪里是早饭啊?眼见着都快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怎么就这么懒呢……” 这话,自然是嘀咕给靖王听的。 容菀汐知道靖王愿意和初夏开玩笑,初夏也不太拿靖王当主子。尤其是三淮之行后,这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了,相处就像是好朋友一般。但这仅仅是一个过程而已。 时日长了,要么是靖王玩玩儿就算了,又看上了别的姑娘,就不来找初夏;要么,就是靖王对初夏动了真心,最终向她表明心迹。但不管是这两种的哪一种,受苦的,都是初夏。 靖王玩玩儿就算了,初夏难免要伤心一阵子;而靖王若是要娶初夏,少不了遭受到宫里的一番阻拦,宫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刁难初夏呢。 “你现在就要去厨院吗?我看你好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不如你去芙蕖上等着,我自己去厨院要吃的。” “哪能这样呢?弄得好像我们宸王府里没奴婢了似的。可不敢劳烦殿下。” “那本王陪你一起去吧!” “奴婢不敢劳烦殿下。” “本王主要是担心,你这迷迷糊糊的,要是在半路上睡着了可怎么办?有本王跟着,你睡着了,本王可以背着你啊!不至于让你路过的人给踩着了……” 看到这两人斗着嘴出了昭德院,容菀汐笑笑,回去继续摘花儿去了。 宸王称病三日,靖王来过两次,太子来过一次,翎王一次也没来。只是派人送来了一支人参,说是听太子和靖王说,三弟不见客,所以便不过来叨扰了,以薄理聊表关怀。 其实外头儿已经传开了,说是宸王为了秦颖月的事儿,在家里喝得烂醉,整整三日不出屋,不上朝。每天就是醒了喝,醉了睡觉,月儿月儿地喊个不停。 容菀汐听到初夏在街上听来的东西,觉得好笑。心想宸王也真是作戏做全套啊,这故事编的,真痴情呢! 第四日,宸王依旧没上朝,但是却出了宸王府,到淑女坊去了。好一副不修边幅的颓然样子啊,容菀汐看着他出门儿时的造型儿,都觉得我见犹怜。 这四日过后,第五日,也是皇上说的最后期限了。一早儿,宸王早早儿起了,精神抖擞地活动活动筋骨。用过早膳之后,容光焕发地上朝去了。 这人真是精明得可以,连做戏都做得这么妙,一点儿也不含糊。 被宸王这么一闹腾啊,京都百姓们、大臣们,对于秦颖月和太子的大婚之礼,都更期待了些。都等着看宸王在婚礼上的反应呢,想要看看看宸王会不会也像翎王那样,弄出一个抢亲的笑话儿来。 九月二十六,太子大婚。 京都城的十里长街,又是红彤彤的一片。 因为是太子娶妻,所以即便娶的是正妻,太子也不需要到丈人家门前去迎,而是在太子府的门口儿迎接着。但是接亲的仪仗队,规模是很浩大的,自然要比宸王的接亲更热闹一些。鼓乐震天,鞭炮不停。 李忠贵手捧着皇后册封太子妃的懿旨,走在仪仗队的前头儿。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太监手里,平平稳稳地端着太子妃金册。由懿旨和太子妃金册开路,带着接亲的浩荡队伍,往丞相府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扬眉吐气 人群中,初夏拉了容菀汐一下,低声儿道:“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要是被人给认出来了,可不太好。” 容菀汐点点头,拉着初夏,悄悄儿退出了人群。 宸王的“病”刚好没几天,今儿一早,又“病”了。既然是病了,自然无法去参加太子的婚礼,免得给这大喜的事情沾染晦气。 原本容菀汐是打算自己代表宸王府前往的,送上贺礼,在席上坐一会儿也就得了。可宸王却不让她去。理由还是很充足的,说什么,“本王病着,咱们整个宸王府都晦气,你去参加大哥的婚礼,不是把晦气给人带去了?再说了,本王病着,你不在家照顾本王,反而去抛头露面,不是让人觉得你对本王不用心么?” 宸王理由充分,但容菀汐觉得,这些都只是表面的理由,内里真正的理由,他还没说呢!估计是不想让自己的到场,使得秦颖月心里不舒服吧? 这时候,她和宸王都避讳着才好。 人不去,已经失了礼数,如果贺礼再不到,那不是明摆着和太子过不去吗?所以容菀汐一早儿就带着初夏,提着宸王给太子的贺礼,回娘家去了。宸王送给太子的,是一副“多子多福”的紫金摆件儿,既中规中矩的,又很名贵。 雷之国的紫金在风国并不常见,这东西是宸王早年从琳琅阁里倒腾来的,拿出来的时候,还好生不舍。感叹道,“这是本王打算留给本王儿子的呢,但大哥这婚事弄得这么突然,除了这东西之外,也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东西了。幸亏二哥只是纳侧妃,没大操办,不然本王库房里的宝贝都不够送了。” 容菀汐将这对摆件儿给父亲送去,让父亲代为说明原因。只说宸王病了,王府里有病气不吉利,殿下和王妃不宜到场,让下官送了贺礼来。 父亲是宸王的岳父,代为送这个贺礼,再合适不过。 喜乐敲敲打打的,热闹了整个京都城。 宸王在王府里,听到这喜乐声,心里应该相当难受了吧…… …… 丞相府,邻近秦颖萱院子的一个大院落里。 院门上、屋檐上,全部缠着红彤彤的红绸、挂着喜庆的红灯笼。一条从院门口儿铺向正屋门口儿的红色重锦毯,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灼灼的光芒,如此炫目刺眼。 屋子里,熏香袅袅。锦缎的被褥、红绡纱帐、紫檀木的上好桌椅、各式摆件儿精美非常。 秦颖月站在窗前,身后儿有皇后从宫里派来的近身侍女琉璃姑姑服侍着。还有一众丞相府的丫鬟,恭恭敬敬地在外屋侍立。 从前在丞相府里,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可是今日,在这丞相府里,谁能忽视了她的存在?在今日的丞相府里,她是最要紧的人,所有事、所有人,都要为她让路。 不知道秦颖萱现在在干嘛呢?估计是在房中生闷气呢吧? 秦颖萱不是一直把她当奴才看么?可是今天呢,这个她本以为卑贱的奴才,却骑在了她的头上。 虽然她是庶出,但她嫁的人是太子。所以不但大婚的日子定得要比秦颖萱早,府里的准备、送亲的规模,都要比秦颖萱出嫁大得多。不为别的,只因尊卑有序。儿这一刻,她位于尊位,秦颖萱位于卑位。 日光下,红锦的光芒晃得秦颖月有些失神…… 在这红彤彤的光芒中,好似有一个人的面容浮现出来。 他说,“以后没人儿的时候,你就叫我宸哥。” 他说,“月儿这么漂亮,成亲的时候,若是不铺上十里长街的玫瑰花儿映衬着,怎么能配得起这绝色面容?” 他说,“月儿,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好色的,但我待你,与别人终是不同。” 他说过,万花丛中恣意,却只摘了她这一朵藏在心里…… 她是爱宸王的,她早就知道。 但是这份爱,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谁的爱,她在意的,也从来都不是自己爱谁。 谁爱她、她爱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她地位和权力。 她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她必须做太子妃、必须做皇后。而这一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只有太子能给她。 “夫人,吉时快到了。”琉璃在身后儿低声提醒道。 秦颖月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身,缓缓撑起了双臂。 琉璃将胳膊上搭着的霞帔用力一抖,将这华贵非常的金丝红缎给秦颖月穿上了。早有几个伶俐的丞相府丫鬟凑了过来,跪在地上,给秦颖月扯着衣脚。 秦颖月一动不动的,穿上这一身专属于太子妃的霞帔,并没有欣喜地去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样子。就好像这样的东西于她而言,再平常不过。 琉璃从一旁端着凤冠的小婢女手中,双手接过了秦颖月的凤冠。踮着脚儿,将凤冠给秦颖月戴在了头上。 收回目光之时,心内猛然一颤…… 此时,这位慧夫人脸上的沉稳霸气,竟是堪比皇后娘娘。 赵官媒在门外听着动静儿,听到琉璃恭敬地说了一声儿:“奴婢恭祝娘娘大喜……” 紧接着,其余在屋里服侍的丞相府丫鬟们,也齐齐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齐声道:“奴婢等,恭祝娘娘大喜……” 赵官媒听着这声音落下,瞧了眼院子里石桌上放着的那柱香,刚好燃到尽头。 扬声喊了一声儿:“吉时已到,小姐出阁……” “小姐出阁”这是惯常用法儿,虽然秦颖月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但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若是叫了“夫人”,可是不吉利。岂不是在说秦颖月是二嫁么? 院门口儿,秦丞相和魏夫人站在左右两侧,躬身侍立。身后跪着的,是丞相府中的所有奴才。此时她的院子里,那些奴才也是跪着恭送她的。 奴才们齐声说着:“恭送小姐出阁……” 感受着这些人的跪拜,盖头下,秦颖月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是得意的神色。但是这一刻的荣耀,于她而言,并不满足。 什么时候她能沿着一条红彤彤的路,走到皇后的宝座上去,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今日,仅仅是这一条路的启程,而并非结束。 按着规矩,秦颖月走到门口儿,应该向秦羽和魏夫人施礼拜别的。这礼,最好好是叩首之礼。 若是按着秦颖月的心思,她是想要直接忽略掉两旁的秦羽和魏夫人的。但是碍于琉璃还在侧,所以只能施礼。但却只行了屈膝施礼,低声道:“女儿拜别父亲。” 秦羽躬身揖礼回礼:“恭送太子妃……” 秦颖月忽略了魏夫人,但是魏夫人却不敢忽略秦颖月。施礼道:“恭送太子妃……” 秦颖月在心里轻哼一声儿,由琉璃和赵官媒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迈着沉稳傲然的步子,往正门口儿去了。 门口儿,喜乐的声音已经到了最大,可见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丞相府的正门口儿等着了。 所有她走过的路,都铺着红色的重锦,脚踩在其上,一尘不染的。自此,她是彻底脱离了泥土里的肮脏…… 从今天起,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高贵的,她所站的每一处都是繁花锦簇的。那之前在丞相府里的简陋房屋中的人、那曾经在太子府里地位低微的人,此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世上,再无丞相府庶女秦颖月、再无太子府的侍妾秦姑娘,只有太子妃秦氏。秦氏是丞相府的千金,出身高贵;秦氏是太子府的当家主母,潜凤之尊。 厚重的朱红大门缓缓打开,赵官媒再喊了一声儿:“小姐出阁……” 门开,凤冠霞帔的秦颖月现于迎亲的众人面前,除了宣旨的李忠贵和一个端着金册的小太监之外,其余人纷纷下跪。 “恭迎太子妃……”接亲的仪仗队里,传来了齐齐的恭迎之声。 “奉天承运皇后诏曰……丞相之女秦氏颖月,淑敏恭慎……” 李忠全尖细的声音传来,秦颖月跪地恭听,叩首,接旨,接了太子妃金册,谢恩…… 缓缓起身,金莲迈出了丞相府高高的门槛儿。 …… 宸王府中,容菀汐刚走到芙蕖边儿上,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应该是宸王在小舟上抚琴,弹奏的,竟然是那和此时的情况完全不搭的《江湖行》。 容菀汐示意初夏回去,自己站在花丛里,静静地听着。忽然,琴声一转,完全变成了一个音调儿,宸王只弹着一根弦,像是在引起谁的注意,召唤谁似的。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儿,除了她之外,宸王叫的还能是别人吗? 容菀汐摇摇头,快步向芙蕖边儿停着的小舟走去。心想我这正听得入神呢,你忽然变了调儿,弄得我的情绪,着实闪了一下儿。 原本随着这曲调儿,她的脑海中,已经不断浮现出了和宸王在江湖上胡玩儿的那段日子。结果他这曲调儿一变,弄得像是敲响警钟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新婚惩治 “病人,怎么不回屋去躺着啊?还在这里吹秋风?”容菀汐笑着逗他,由着宸王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了船上。 “你也不在家,本王自己在屋里多没劲啊!”宸王笑道。 “你弹奏这曲子,是不是太不应景儿了?应该弹奏一些哀婉幽怨的,让人听着就潸然泪下的那种。殿下这高超的琴艺,只消用感情儿弹奏起来,准保十里凄然。” 宸王抱着琴到船舱里去,不打算继续弹奏了,边笑道:“你就说风凉话吧,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怎么能说我就这点儿能耐?我的能耐可大了去了!不是还能帮你办事儿呢吗?要是不让父亲帮忙,你不是要落人诟病了?” 宸王在船舱里笑着向她招手:“你进来。” “干嘛?”容菀汐觉得他又要闹幺蛾子了。 就算你心里头没有多喜欢秦颖月吧,但是你也不至于这般没事儿人似的吧?多少表现出一点儿凄然来,也能对得起你之前标榜的那一番痴情不是? “给你看样儿东西。” “我不爱看!” “还没看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不爱看?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宸王直接伸出手来,将容菀汐拖了进去。 容菀汐随着宸王进入船舱,见宸王从小书桌上拿了一本小书给她。 “这什么啊?”容菀汐看到这小书是牛皮纸封面儿,封面上连个字儿也没有,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样子。 宸王嘴角含笑,一本正经地将这书给她:“你回去好好儿看看,日后有大用处呢。” “什么啊……”容菀汐接了过来,随手就要打开。 但是却被宸王给按住了:“怎么就这么猴急呢?这东西不适合当着本王的面儿看。这是之前老四倒腾来的,本王今天找那本琴谱的时候,忽然翻到了。想着你一定需要,就送你了。” 宸王说着,还特意指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一本琴谱,极力证明他没有说谎。可问题是,你这一番解释的意图何在?不过就是送我一本书而已,你解释什么啊?你把书送给我,还非要弄得这本书和你没多大关系,而且还要说,只是不小心发现了,不是特意送给我的。 容菀汐鞥觉得这本书很奇怪。胡乱应和他一声儿:“好好好,我不看。” 说着,作势要往怀里踹,边转过身往外走。 宸王见她往外走,也就没多想,由着她去了。还提醒道:“回屋再看啊……” 可是…… 容菀汐在转身之后,已经迅速打开了这本书。 刚看了一眼,就愤怒地转身,把这本儿名副其实的“小黄书”,砸在了宸王的身上。 “流氓!” 宸王忙将掉下来的书接住了,心疼兮兮地把它平放在书桌上。一脸无奈地回身看向容菀汐:“怎么了啊?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儿啊?虽然你现在用不到,但是以后早晚要和自己的如意郎君颠鸾倒凤不是?你说你,在本王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学到,本王心里过意不去啊……” “流氓!流氓!臭流氓……” 宸王话还没说完,容菀汐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这本书抢在手里,跳起来重重砸宸王的头了! 宸王被容菀汐如此粗暴的对待,哪里还能继续悠然地说那些风凉话?只能抱头求饶:“爱妃……哎呀爱妃……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道错了也不行!你得说,你以后还再犯不了?”容菀汐继续对宸王“施暴”。 “错了再改,改了再犯!”宸王说了这一句,大步往外跑。 容菀汐追了出来,但是追不上宸王,只能将书砸在了他的后背上,以表示自己的愤怒:“拿着你的破书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臭流氓……” 宸王被书砸了,却反而庆幸。忙回身把这书捡起来,宝贝一般揣在了怀里!他可真担心容菀汐会把这本书给扔到水里去啊! 这可是老四在江湖上倒腾来的,最全的春宫图。要是被容菀汐这么给扔到了水里,多可惜啊! 跳下了船,快步往后宅跑去,生怕容菀汐会抢过来嚷着没收他这本书似的。 “臭流氓……”看着宸王落荒而逃的背影,容菀汐还心气儿不顺呢。 也不知道是刚刚打宸王打得太激烈、还是情绪太愤怒,此时的容菀汐,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一样儿。 风北宸真是太过分了! “啊……”气得容菀汐在船上直跺脚! 早知道就不过来逗他了,反而被让他给坑了! 捂着自己的脸,也快步下船去。 回昭德院的路上,嘴里还嘟囔着呢:“跑得这么猴急,不知道去找哪个美人儿照图办事儿去了……真是个满腹男盗女娼的家伙……” 可是一进院门儿,却见宸王在院子里逗雪绒呢! 顿时冒了一身冷汗……该不会是算计着,要和她照图办事儿呢吧? …… 夜深,天幕沉沉。 零星几点不算明亮的星,一弯被层云遮住了一半儿的弯月。 天空中的光亮,还不及太子府里大红灯笼的光芒耀眼。 屋内,燃烧着的龙凤红烛,映着秦颖月大红的盖头。秦颖月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床上,小桃静静侍立在一旁。屋子里,除了红烛燃烧的声音,就是两人的呼吸声。 这是雏凤院,是当年太子开宅建府之时,太后亲自题的字,是太子府里专门给正妃住的院落。 待到雏凤长成时,扶摇直上至未央…… “吱呀……”房门开了。 小桃恭敬地唤了声儿:“殿下。” “退下吧。”太子摇摇有些晕的头,向小桃一摆手。 “是。”小桃施了一礼。走过太子身旁之时,转过身来,面对着太子,低头躬身后退着走。这样走到门口儿,才转过身出了门儿。 从今天起,她就是这府里的一等丫鬟了。除了太子身旁的嬷嬷、丫鬟和小厮之外,这王府里,就没有哪一个下人能是比她的地位更高的。 跟着慧夫人,总算熬出了头儿…… 太子醉得不轻,到了床边儿,直接用手掀开了盖头,就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床上。嘟囔着吩咐道:“爱妃,给本宫去打盆儿水来擦脸。” “是。”秦颖月只得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低头,看到落在地上的红盖头,眸光一紧。 虽然他们已经很熟悉了,这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洞房花烛。但却也不能在今夜,把她当使唤丫头对待吧? 秦颖月咬咬牙,捡起了红盖头,把它和一旁小桌上的金挑杆儿放在了一起。 随即,并没有任何不满情绪的,很自然地去给太子打水。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太子原本闭着的眼眸忽然张开,眼中,是很清醒的情绪。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等着秦颖月打水回来。 为表高兴,他是喝了不少,但却并没到醉得迷糊的程度。让秦颖月去打水,就是要提醒她,即便晋了她做太子妃,她也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分。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名号而已,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别以为做了太子妃,就有多金贵。 她的一切,他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 他想让她尊贵着,她就有尊贵的日子;不想让她尊贵着,她就是一个丫鬟。 这女人很聪明,他得能制服了这女人,而不是让这女人制服他。 秦颖月打了水回来,低低唤了一声儿:“殿下,水打来了。妾身伺候殿下擦脸。” 太子却是“嗯”了一声儿,用脚在踹自己的锦靴,是要脱鞋的意思。 秦颖月见此,麻利地上前去,帮太子把鞋脱了下来。 脱了鞋,太子直接滚到了床里去,迷迷糊糊地拉起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秦颖月等了半晌,才低声问了一句:“殿下不擦脸了么?” 太子胡乱一抬手,用迷糊的声音道:“不擦了……” 秦颖月只好又将水盆儿端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看到太子呼吸平稳,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秦颖月站在床前,看着穿着一身喜服,盖着红被子的太子……眸光,由先前的恭顺,渐渐变为阴沉…… 太子也是太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吧? 这好歹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就这么胡乱扔了她的盖头,就这么把她当使唤丫头用,就这么把她晾在一旁? 太子的酒量她是清楚的,纵然喝多了,也不至于全然不醒人事。更何况他是太子,大臣们再怎样也不敢使劲儿灌他。所以今晚这般醉得糊涂,多半是他装出来的。 太子是想要治她呢。 担心给她的抬举太大了,她会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先前,她冒险赌了太子的心,的确赌赢了。但这赢,却并非是完全的。 从提拔她做太子妃的这件事儿上,可以看出太子的确是有些爱她的,但最重要的,是“有些”。太子这样心性儿的人,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爱上谁的。太子对她,也就比对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在意而已。 且这一点点在意,还是飘忽不定的。遇到哪一件事情时多一些、遇到哪一点事情时少一些,完全靠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美人有喜 这一两个月里,京都城里喜事连连。而且其中两件喜事都和丞相家有关。秦颖月和太子大婚是在九月二十六,秦颖萱和赵康大婚是十月初八。 新进宫的八个妃嫔里,有三个在第一个月就受到晋封。其中位份最高的,是赵太师的女儿赵娥。只侍寝一次,就领了昭仪之位。其余两个一个是骠骑营都尉的女儿齐玉,由良人晋封为贵人;再一个是吏部侍郎的女儿言欢,由美人晋封为良人。这两人都不如赵娥晋封之快,赵娥是连跳两级,由贵人直接晋封为昭仪。 风国后妃品级有十一,最末位为采女,其上依次为少使、长使、美人、良人、贵人、婕妤、昭仪、嫔、妃、贵妃、皇贵妃。 幸亏惠昭仪已经被越级晋封为惠妃,不然和这刚晋为昭仪的赵娥平起平坐,可是尴尬得很。 听宸王说完从母妃那里听来的后宫晋封之事,容菀汐笑道:“要我说啊,咱风国后宫妃嫔的位份,设得实在太少了。就这么十一个位份,怎么够用呢?最好二十多个才好,每个位份上,都放他七八个美人儿,弄得宫里热热闹闹的。” “三年一度的选秀制度也不太妥当,最好是一年一次,这儿样一来,只要过个三年五载,做皇上的,就可以每天召幸一个美人儿了。而且很可能一年都轮不遍这后宫。殿下,你说妾身这主意好不好?” 宸王知道容菀汐是逗他呢,也笑道:“如此可就说好了啊,要是本王真的能坐到龙椅上,你可要按照你的这一番构想,为本王打理后宫。” “想得倒是挺美!逗你玩儿而已,你还当真了?” 容菀汐低头绣花儿,不再理宸王。 “我说你这点儿活做得,也太费劲了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从在三淮的时候你就在绣,回来了你还在绣。这都十月里了,你还没绣完。没有这本事,就别非要做这细致的活儿。趁早放弃算了!本王交代给你的正经事儿,你去办了没有?” 容菀汐知道宸王说的是做生意敛财的事儿。但这事儿急不得。之前他让父亲派人去四下寻了下,并未找到合适的厨子。更何况已经到了年末,一切都在休整收敛阶段,实在不宜在这时候新操办什么营生。 “等到明年开春儿在说吧,反正我看你也不缺银子,何必急在这一两个月?眼见着要到年根儿上了,还是消消停停地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哎,说到过年本王想起一件事儿。”宸王忽然郑重起来。 容菀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儿,认真看着他。 “快到本王的生日了。” “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要将手中的针扎在宸王的脸上。 “殿下……今儿,才十月二十。”容菀汐提醒道。 “就只剩下两个月了,你不得早早儿准备着吗?说说,想要给本王什么惊喜?”宸王趴在桌子上看着容菀汐,一脸期待。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房门给吹开了,吹进了几片落叶。容菀汐是背对着房门坐在圆桌旁绣花儿的。宸王则是面对着容菀汐。两人是错开着坐着的,容菀汐的后背距离房门还偏移了一些,但宸王的脸,可是正对着房门。 正说着话儿,嘴巴还没闭上呢,就被一片落叶给呼在了嘴巴上! 容菀汐指着宸王大笑起来:“你看到没有,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儿!” “笑什么笑?”宸王扫开了呼在脸上的落叶。可一张口,又是一阵风吹来,一片焦黄的柳叶,刚好吹进了他的嘴里,牙齿一动,咬下来一半儿! 看到宸王下唇上挂着一片柳叶的样子,容菀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儿了! 宸王气呼呼地起身,到屋旁去,向后院儿喊道:“初夏,知秋……你们两个就知道偷懒!都给本王出来!” 每天宸王下早朝的时候,都刚好是初夏和知秋补回笼觉儿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在屋里睡得欢呢,听到宸王的这一声咆哮,一个激灵,好悬没把心给吓出来。 “真是够麻烦的……他这一阵子怎么就不出去玩儿了呢?看着他就觉得烦!”初夏很不情愿地起身,嘟囔道。 但也还是急匆匆跑出了房门儿,到宸王面前去。 两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地给宸王施了礼,和刚才那一副厌恶他的样子完全不同,规矩得很呢。 “你们两个,拿着扫帚,去把院子里的落叶给扫了。干嘛啊?弄得院子里和停尸房似的,到处都是草木的尸体。快快快,都给本王扫了,扫得干干净净儿的。”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 “殿下,我们今早儿刚扫过的啊!”知秋抗议起来。 “现在又掉了,反正你们给本王留意着些,但凡是有树叶落下来,就给本王扫干净。” 容菀汐在屋内听着宸王这无礼的要求,直为两个小丫头叫屈。但也知道,上又吩咐下有对策,这俩人儿是从来不怕宸王的。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她们是不会尽心尽责地照办的。若是有落叶就扫,那不得累死? 两个小丫头应了一声儿“是”,到小厨房去拿扫帚去了。 交代完了落叶的问题,宸王刚要回屋,就听到院门口儿有人喊了一声儿:“殿下!” 宸王回身,见是冬雪正在向他施礼。 “什么事儿?”宸王见冬雪满脸的喜色,心有诧异。 冬雪快步上前来,到了宸王面前,喜道:“殿下大喜……恭喜殿下,夫人有喜了。” “夫人有喜了?”宸王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没脱口而出地问——哪一位夫人? “是,鞠大夫刚刚诊出的喜脉。夫人心内欢喜,差了奴婢来告诉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冬雪的眼角眉梢儿都是喜色。 房门没关,容菀汐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的。 不知怎的,绣花的手顿了下。 薄美人有喜了,看来这王府里,要开始不安宁了。 这是宸王自开宅建府以来,王府里出现的第一个喜脉,自然非同寻常。若是薄美人能将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最好还是一个男孩儿,给宸王开一个好兆头,那是好极;但若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可是她这个做王妃的照顾不周,少不了要被人诟病。 对薄馨兰有喜这件事情本身,容菀汐是没什么反感之心的。让她担心的,是可能因这件事情而起的一些麻烦。 而且即便薄馨兰能一举得男,容菀汐也根本不在乎。若是薄馨兰真的生了男孩儿,提侧妃是一定的。要是她这正妃的肚子,三五年都没动静,薄馨兰由侧妃晋为正妃,也是理所应当。到时候,她就乐得清闲了。 所以与其他当家主母不同,容菀汐非但不忌讳薄馨兰肚子里的孩子,反而盼着她能将其生下来。 正想着如何保护这孩子呢,忽然有人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走啊,和本王去宜兰院里瞧瞧去。” 容菀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绣活儿,和宸王一起去了宜兰院。 宸王脚步如常,没有什么格外兴奋的感觉。容菀汐觉得有些诧异,怎么好像他对这孩子的到来并不期待似的?这实在不合乎常理。 到了宜兰院,鞠大夫正在和薄馨兰说一些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见宸王来了,也是一脸喜色的说道:“恭喜殿下,夫人有喜了!” 宸王只是淡淡点点头,坐到薄馨兰床前去,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只是觉得胃口差些,浑身无力,并无其他的不适。冬雪担心妾身,非要叫鞠先生来瞧。不想竟是喜脉……”薄馨兰低着头,娇羞道。 “这是好事儿,本王欢喜得很呢。你只管好好养身子,有什么缺的短的,就让冬雪直接去管靳嬷嬷要。要按时让鞠大夫过来给你把平安脉,确保胎相稳固。你啊,最好一举给本王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给咱们王府开一个多子多福的好兆头!” 容菀汐在一旁听着,心想宸王的想法,倒是和她相同。 薄馨兰听宸王说完,笑得更加娇羞了。 抬眼之时,这才看到容菀汐似的,忙要起身下床给容菀汐施礼。边歉然道:“娘娘恕罪,妾身被殿下按着手,光顾着和殿下说话儿了……” 容菀汐忙扶住了她,将她轻轻按回到床上去,笑道:“姐姐不必多礼,如今姐姐的身子是最要紧的,岂能劳累着?” “哪里就那么金贵呢?妾身是绝对不能对娘娘错了礼数的。”薄馨兰却执意要施礼。 “好了好了”,宸王也按住了她,笑道,“菀汐不是那样爱挑理的人,你就消停儿地躺着吧。” 宸王安抚完了薄馨兰,又和鞠大夫说了几句,便带着容菀汐出了门儿。 容菀汐觉得,宸王走得也太快了吧?好歹也要在宜兰院陪薄馨兰用一顿午饭啊?这些姬妾中,宸王对薄馨兰还是比较器重和喜爱的。 “你怎么了?急什么?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回去的路上,容菀汐低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初次相拥 “怎么可能?”宸王笑道,“虽然本王觉得,现在还不是有子嗣的时候,但是她已经怀上了,是本王的亲骨肉,本王岂会不欢喜?” “那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容菀汐低声道,“若是你这样子被薄美人看去了,少不了要吃心一阵子。你也太不冷不热了,好歹也该陪着她用顿午饭再说。她不是说胃口不好么?你怎么就这么听不出话音儿呢?” “哦,本王还要听着她的话音儿?到底谁服侍谁啊……我说你……我说你这脑子怎么了?怎么忽然笨得像头猪?”宸王用一只手指头推着容菀汐的头,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 容菀汐打开他的手,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提醒你的不对么?别说是在咱们王府里,就是在未央宫中,妃嫔有喜了,那都是头等大事。一些格外关照,是必然要做的。” 宸王一摆手:“不愿意和你说话!” 话音还未落下,人就已经快步先于容菀汐而行,阔步进昭德院去了。 容菀汐看着宸王的背影,心想,这是怎么了?她又惹着他了?她也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啊! 他的侍妾有喜了,身为正妃的她,非但不妒忌,反而劝着他要对这个侍妾好一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么?至少从正妃这里,就为他免去了一个危机,使得他后宅安宁,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 还说她笨得像一头猪呢,在她看来,他啊,笨得还不如猪呢! 宸王阔步进了昭德院,心里愤懑地想着:“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的地位,人家自己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说不定她心里巴不得让位呢!被动的让位,她是受害者,主动让位,则是她的不是……对!容菀汐心里一定这么想的!就想着要早日脱离他呢!” 正对这女人颇为不满呢,这女人就没事儿人似的进了屋。无论是对薄馨兰有孕这件事儿,还是对他忽然甩下她的恼怒,都丝毫没放在心上。看都没看坐在书房里的他,又拿起她那仿佛一辈子都绣不完的绣活,继续埋头苦绣。 看到她如此平平静静的样子,宸王的心,不知怎么的,也随着她恬淡的样子安静了下来。 其实原本也没有多大的事儿。 菀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算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的真正夫妻,就算不愿意让他去宠幸别人,一旦发现别人有孕了,也还是就事论事地善待这有孕之人、用心对待这件事儿。 这是她的大度宽和,是她的风度,他怎么还能因此而觉得心里不舒服?难道她是个刁钻善妒的女人,他就喜欢了? “菀汐啊……若这孩子生下来,真的是个男孩儿,该将你置于何处呢?” 原本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忽然听到宸王这样的话,容菀汐拿着针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的绣品,看着他,淡然笑道:“自然是该置于何处,就置于何处了。如果殿下觉得该让妾身让位,妾身就将这王妃的位置,让给更适合它的人。妾身毫无怨言。”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宸王道,“你是本王亲自迎娶回来的正妻,本王岂会让你让位?本王是担心哪,一年两年倒是没问题,可是三年五年呢……菀汐,若你迟迟怀不上一男半女的,等到薄馨兰的孩子长大了,等到别的姬妾再有孕……那时候,可能朝堂上的争斗也到了最紧张的阶段。诸多事情加在一起,怕是本王想要保你,也保不住。” “何必要保呢?”容菀汐笑道,“妾身盼着殿下好,盼着殿下子孙满堂。到时候妾身会主动让贤,到修心庵里出家去。殿下扶了薄美人或是其他哪一个有儿子的侍妾做正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宸王很深很深地看着她……摇摇头,苦笑一声儿:“若真能如此,倒也是好事一桩。可本王担心的是,到那时候,你或许活不成。” 容菀汐心内颤了一下,但却仍旧是淡淡地笑着,随意地说了一句:“哪有那么严重呢……” 她心里知道,就有这么严重。 如果她三年五年还没怀上孩子,难道太后那边不会起疑心么?更何况,如果宫里真的想要扶薄馨兰做正妃,只要她还活着,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世人,薄馨兰这正妃来得不光彩,是靠儿子争来的。 而如果她死了,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没了正妃,王府里自然要以身份最尊贵的姬妾为首。薄馨兰有子嗣,且又是太后赐给宸王的,身份尊贵。提拔她做正妃,不是再合理不过? 即便不是薄馨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只要她还活着,那个后被晋封的正妃,就是不光彩的。更何况王爷和王妃成亲三五年仍旧无子,难道不会被人说闲话么?若是她体弱多病怀不上孩子,这倒是说得通。可是如何能断定她体弱多病呢?自然是哪一天,一不小心病死了。 在皇家啊,人命是很轻贱的。只有名声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她对皇家名声无益、等到她对宸王没用了,不用宸王出手惩治她,宫里自有人对付她。 “菀汐,本王是想要得到你、想要让你为本王生孩子,这不假。但如果你十分不情愿,本王心底里是不愿意勉强你的。本王想让你活着,想让你长长久久地活着,活着,一辈子陪着本王。本王不死,你也不能死。所以如果日后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做,你也必须听本王的,按照本王的安排照做。你能做到么?” 宸王的这一番话信息量很大,听起来,又是表白,又是安排的。弄得容菀汐一时没有办法用玩笑的态度反驳他的表白,就只能回应他最后的那个问题。 可对于宸王的这个问题,她能给出的回应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宸王要安排她做什么事儿,也不知道那迫不得已的情况是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所以实在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来。 “哎呀……行啦行啦,我看你这是高兴过头,乐极生悲了!在这儿瞎操心什么呢?八字儿都没一撇儿的事儿。”容菀汐还是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应,但也没有给他否定的回应。就只是用玩笑的态度,岔开了这话。 玩笑一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绣花,但不知怎的,脑海里,却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他刚刚的话。 不是他的那一番安排,也不是他问她能不能做到。而是他说—— 本王想让你活着,想让你长长久久地活着。活着,一辈子陪着本王。本王不死,你也不能死。 他可真是霸道到极点了!这种生死之事,还是他能说的算的?什么叫做他不死,她就不能死?难不成她还差咽下一口气儿就能离开人世了,他却非要累着她的脖子,不让她把这口气儿给咽下? 我是和你合作,不是把自己按斤卖给你了!你这是做什么呢?有你这么要求人的么…… 容菀汐心里有些乱,一个收手不及,针就扎进了食指里,扎出了血来。 “咝……”轻咝一声儿,忙将手从绣品上收了回来,免得染红了。 宸王正眸光深沉地盯着她看呢,忽然见到她刺到了自己的手,忙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把她的食指,放在他的嘴里含着。 容菀汐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就只能由着宸王为她吮血。 指尖,有他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脑海里,回响着他的话…… 在她的角度,仰头,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胸膛因为心跳而起伏。这一刻,容菀汐觉得,自己距离他很近、很近…… 本王想让你活着,活着,一辈子陪着本王…… 这一刻,容菀汐觉得,她也想要陪着他,就这么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不需要有什么实际的交汇,就是如同此刻这般陪伴,就很好。 容菀汐缓缓闭上了眼睛,主动地、缓缓地、抱住了宸王…… 她的头,贴在他温暖腹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头上传来的心跳起伏,真真切切的。 不似那翎王府中的人,那般的遥远不可奢求;不似那往昔之事,那般缥缈得只剩回忆…… 他是真真实实的,他的容貌、他的话、他的情,就在她眼前、就在她怀里、就在她心里…… 感受到容菀汐的主动拥抱,宸王愣住了。 愣了一瞬,惊讶地低头看着她。却见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就这么将头靠在她的身上,好像是在感受着他的温度似的。 宸王也缓缓地抱住了她。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脖颈、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发。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许久……宸王恍似叹息一般:“菀汐,本王是真心喜欢你……” 可你不相信。 我知道你能感受得到,你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相信而已。 我不愿意逼你,时日还长。只要你还活着、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所以我必须要保证你活着,一丁点儿错处也不能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一喜多忧 很快,薄馨兰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宸王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宜兰院、是靳嬷嬷。愁的,是宸王府的这些姬妾们。 香来院。 卢采曦在屋内坐立不安,秋燕侍立在一旁,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卢采曦在屋内踱步了半晌之后,重重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低声愤愤不平地嘀咕道:“在这王府里,除了容菀汐之外,我受到的宠幸最多,怎么偏偏让她抢了先?薄馨兰那老气横秋的样子,根本勾不起殿下的兴致,殿下去她的院子里最少,怎么才一次就有了?怎么就这么好福气呢……” 秋燕就只是听卢采曦嘟囔着,不发表任何看法。这时候,多说多错,只有不说话,才是最安全的。 虽然,不说话也会被骂。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就不知道给我出出主意吗?你看薄馨兰院子里的冬雪,那叫一个聪明机灵,你再看看你,除了做出这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你还会什么?” 秋燕慌忙跪地,诚惶诚恐地说了声儿:“夫人恕罪。” 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言语。 卢采曦原本是一肚子的怒气,但秋燕的认错态度这么好,让她是有怒气也没出发了。只好指着秋燕,半晌,冷哼了一声,愤怒地坐在了圆凳上。 她是个美人,薄馨兰也是个美人,但她出身不好,而薄馨兰是太后赐婚,出身尊贵。原本仗着殿下的宠爱,在这府里,她还能拼得上和薄馨兰平起平坐。可现在薄馨兰有身孕了,等到薄馨兰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这都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为了图一个好兆头,殿下是一定会晋薄馨兰为侧妃的。 到那时候,在这王府里,她的头上可就压着两个人了。一个容菀汐不够,还要来一个老气横秋的薄馨兰! 论容貌论长相论性情,那薄馨兰,哪里及得上她? 怎么能由着薄馨兰骑到她的头上去? 不行,得想个法子,快点儿追上了薄馨兰…… 可是现在,唯一能追得上薄馨兰的法子,也就是怀孕了。可问题是,她这身子,是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就在今天,她还正来着月事呢。怎么可能有身孕? 没有身孕……没有身孕…… 没有身孕,可怎么能追得上薄馨兰呢? 有没有能让她自己看起来有身孕的法子呢? 鞠大夫可是对殿下极其忠心的,想要收买鞠大夫,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收买不成,就只能骗过他。如果让自己的脉象,呈现出有孕的样子来,鞠大夫把脉之后,不就能确定了她有孕么? 一旦有孕,在这王府里的所有姬妾中,就仍旧是她和薄馨兰位置最高。到时候再弄一个小产的事儿出来,嫁祸给薄馨兰,就算殿下看在她有孕的份儿上不收拾她,也绝对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了。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断绝了薄馨兰上位的可能。 或许殿下怜爱她,为了抚慰她的失子之痛,还会给她提一提位份呢…… 如此想着,眼眸微微眯起,一抹决然的神色从眼缝儿中逸出。 不管怎样,她在王府中的地位,都是必须要保住的。富贵险中求,若不拼一次,日后渐渐被殿下忘却了、渐渐在这府中无足轻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会恨死自己的。 下定了决心,反而觉得豁然开朗。平静了半晌,缓缓起身。回身淡然吩咐冬雪:“给我找一身寻常一些的衣裳,我要出去转转。薄美人不是有孕了么?我好歹也要买一些礼物,去看望她一下。” “是。”秋燕只是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给卢采曦找来了一身比较寻常的衣裳,见卢采曦换上了,又去梳妆台前卸掉了头上的几个张扬的珠翠,弄得好像富人家的小妾一样,一点儿也不张扬。就知道卢采曦一定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侍奉卢采曦这么长时间,每隔一阵子,卢采曦总要自己轻装出去一趟。卢采曦不带着她,她也不知道卢采曦到底去干吗。反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留意,她是能确定卢采曦的出行,和她们香来院里特有的熏香有关。 因为每一次,卢采曦都是在熏香快要用光的时候出去的。等卢采曦回来,那放着香料的抽屉里,就又多了足够支撑三四个月的熏香。 她不知道这些香料是从哪来,不知道是谁给卢采曦的。也不知道卢采曦每一次出去,除了拿香料之外还做什么。反正只要卢采曦不找她的麻烦,她就乐得清闲。 趁着晚膳时分,最不会惹人注意,卢采曦穿着这一身轻便的衣服,从宸王府后门而出,往城南花鼓巷子那边去了。 宜兰院里,冬雪安安静静地服侍薄馨兰用晚饭。薄馨兰的面上,未见有丝毫喜色,反而眉心紧蹙,一脸愁苦。 她明明说了没有胃口,可殿下却并没有留下来陪她吃饭的意思。若说是中午的时候没有领会到,那么晚上呢?晚上也没有过来瞧瞧她。她还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吩咐传饭的。可是眼见着已经要过了晚膳的时辰了,这院子里,还是连殿下的人影儿都不见。 怎么从如今的情况看来,殿下对她有孕这件事儿,好像并不上心呢。 喝着一碗清清淡淡的山药汤,想着殿下从进门儿到离开之间说过的话……如今细细想来,怎么听着、怎么像是敷衍呢。 “夫人,奴婢有些担心”,冬雪低声开口,“如今夫人有孕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遍了,闵姑娘,齐姑娘她们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个卢美人,奴婢真的很担心她们会对夫人不利。夫人,我们这么早就把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了,真的稳妥吗?” 薄馨兰很欣慰地拉着冬雪的手,道:“就咱们两人,你坐下说话。” “奴婢不敢。” “坐下吧,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别拘泥这些。”薄馨兰强拉着她让她坐下。 冬雪也只好斜牵着身子在薄馨兰身旁坐下了。 薄馨兰笑道:“听得出来,你是真的关心我。身边儿能有你这样忠心的人服侍着,我放心。” “至于这把消息放出去的事儿,其实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对咱们的确是不利的。但是,最迟不出明天,局面就会大为转变。” 冬雪故作不解的摇摇头。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明白薄馨兰的用意了,只是在薄馨兰面前装糊涂罢了。 “如今我怀着的,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这信儿,靳嬷嬷会很快传到宫里去的。你以为,太后不知道王府这边的乱子?不知道这些个妖魔鬼怪都憋着坏呢?太会会派人来看着的。我之所以让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为的,就是寻求太后的保护。” “所以啊,只要有太后的保护,早一日传出去、还是晚一日传出去,都不要紧,反正对咱们来说,‘安全’二字还是能保证的。” 忽而神色一紧,声音也沉了些,低声道:“就算不能保证安全,我也吃不了亏。谁害我,她就必须以性命来还。” 冬雪听得,叹了一声儿,道:“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危多金贵呢,便是用她们谁的贱命来还,十条命都不够呢。” 薄馨兰笑笑:“但愿能安稳吧。你也知道,我能怀上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忽然笑容里有了些许苦涩:“如今我能寻求的,也就只是太后的庇护了……” 但愿她别算错吧,但愿宫里真的能派了人过来。不然,她腹中的胎儿,多半是保不住的。 就算她现在不将消息传出去,日后肚子大起来了,藏也是藏不住的。所以靠她自己来警惕着,根本不可能。靠宸王呢……还不如靠她自己靠谱呢。 如今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她,让她能继续得到太后的庇护。 城南,花鼓巷子外,一个美人儿脚步匆匆地走着。 天已经黑了,这花鼓巷子,是京都城里最不太平的地方。若是再晚一些,那些醉鬼们、嫖客们过来了,她只身一人走在这里,难免会被人当做暗娼来对待。 趁着乱起来之前,离开了花鼓巷子,急匆匆往宸王府赶回。怀里揣着的,是一包药粉。 妈妈说管用,应该是没错儿的。只要连续服用这药粉十天,就能造成怀孕的脉象来,刘妈妈说,凤姐儿用这法子,如愿嫁给了一个通州的富商。只是这法子,会造成月事混乱,影响到身子。怕是需要个一年半载的,才能调理好呢。 但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先解决了眼下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赶在福宝斋打烊之前,买了些点心,回到府里,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从后门儿去宜兰院,还带着在秋夜里沾染上的,一身的凉气呢。对薄馨兰的这一番孝敬,也可谓心诚至极了。改日见着了殿下,在殿下面前一说,殿下必定觉得她识大体、善良大度。 “薄姐姐……薄姐姐在家吗?得知姐姐怀孕,没有胃口,妹妹特意去买了些福宝斋的糕点来送给姐姐……”故意在院外扯着脖子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薄氏侧妃 秋日里风大,雪绒小狗窝被秋风给吹得散架子了。容菀汐担心雪绒晚上睡觉会冻着,正和宸王在院子里给雪绒重新做狗窝呢。 “什么事情啊,还是得本王亲自出手。瞧瞧你们做的这东西……可是能看出来的确是狗窝,这么不结实。幸亏被风刮碎的时候,雪绒没在它的小狗窝里,不然不是要被砸死了?”宸王亲自动手给雪绒修房子,有了这好机会,怎么能不向容菀汐显摆一下他的作用? 初夏和知秋在他们身后提着灯笼,听到宸王的这一番话,虽然心里对他的借机向小姐邀功,感到很不满,但嘴上却也不能说什么。而且从情绪上,还要表现出非常惭愧的样子来,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容菀汐却是没接宸王的话儿,而是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采曦倒是个有心的,大晚上的,还紧赶着去看望薄美人呢,而且还带着点心……” 她担心的,是卢采曦带去的点心。 卢采曦这人争宠之心很重,但却不太聪明。很有可能在得知薄馨兰有孕之后,一时妒忌狂涌,真的在气头上儿做了那糊涂事儿。 “放心”,宸王听出了容菀汐的意思,肯定道,“采曦虽然善妒,但没有那个害人的胆子。她就是蠢,其实坏心眼儿倒不多,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宸王是一丁点儿也不担心的。继续用锤子敲打着钉子,钉木板。 既然宸王都不担心,容菀汐也就不必跟着瞎操心了。正主儿都不在乎,她跟着胡乱忙活什么呢? 自己图个自在算了。 反正薄馨兰这么早就把怀孕之事暴露出来,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估计不出明日,消息传到宫里,就有太后派来的人过来保护着了。只要今晚不出事儿,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出现。 卢采曦提着福宝斋的点心盒,恭恭敬敬地进了屋儿。将点心递给冬雪,便要向薄馨兰屈膝施礼。 “妾身给薄姐姐请安……” 薄馨兰等卢采曦施礼施到一半儿,这才紧忙着似地扶起了她:“妹妹快快请起。你我都是王府里的美人,姐姐岂能受妹妹的礼呢?可是折煞姐姐了。” 卢采曦笑道:“虽然同是王府里的美人儿,但总有个尊卑之分。姐姐是太后赐给殿下的,出身高贵。且如今又有了身孕,提侧妃只是迟早的事儿。妹妹出身低微,且年纪又比姐姐小、也是后入府的,岂能不尊着姐姐呢?若是姐姐不让妹妹尊重着,可是瞧不起妹妹,不愿意收下妹妹的这一番心意呢!” “妹妹哪里的话儿?好好好……妹妹若非要尊重着,姐姐也不好说什么了。总归把妹妹待我的这一份情意,放在心里就是了。”薄馨兰笑道。 其实薄馨兰和卢采曦,平日里是没有太多往来的。卢采曦呢,是仗着宸王对她的宠爱,将谁都不放在心上;薄馨兰呢,是惯常独善其身的。平日里薄馨兰除了和那与世无争的刘美人和赵姑娘走得亲近一些之外,和别人都是保持着一个很平安的疏远距离。 今日两人这一见面,直接就成了掏心掏肺的好姐妹。可这两人,谁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不过都是面儿上的功夫罢了。 “妹妹有心了,还劳烦妹妹亲自跑一趟。”薄馨兰拉着卢采曦的手,让她进了自己的寝房,按着她在床上坐下。和自己并排坐着,好不亲热。 “姐姐可真聪明,妹妹还没说呢,姐姐就知道是妹妹亲自去买的呢!” 薄馨兰心疼地笑道:“若非是走了远路,妹妹身上怎会有这一身的凉气?可是苦了妹妹了。姐姐心里啊……感激得很。” “这是妹妹应该做的,姐姐千万不要感激”,卢采曦笑道,“妹妹一直打心眼儿里敬重姐姐,如今听说姐姐有喜了,可是要比自己有喜还高兴呢。” “妹妹常受到殿下宠爱,有喜啊,只是迟早的事儿……” 两人说了好半天的亲热话,卢采曦才离开。 卢采曦走后,薄馨兰示意冬雪:“扔了。” “是。”冬雪说了一声儿,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出了宜兰院院门儿,卢采曦脸上的笑容全然不再,而是换上了一抹坚定和阴沉。 她自然知道,薄馨兰是不会因为她的这一番示好,而认为自真的有多受敬重。她的笑脸、薄馨兰的笑脸,都只不过是做个对方看的,图一个表面和气。 但这点心,她必须要送来,而且必须要站在院子外喊出来。宜兰院距离昭德院最近,秋日里门窗关得不严,她喊得这么大声儿,昭德院里是能听到一些声响的。日后嫁祸薄馨兰的时候,可以拿今天的事情说事儿。 就说她一心敬着薄馨兰,却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对待。那不是显得她更委屈了? 她不怕薄馨兰污蔑她这些点心有问题,因为在这个时候,薄馨兰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想要污蔑她的点心有问题,至少也要真的见红、真的有些许滑胎之相才可以吧?她岂敢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 而若不是什么滑胎之类的毒,而是剧毒的话,就算薄馨兰说了,殿下也不会相信的。她要是能用那种明显的剧毒害薄馨兰,她就是个傻子。殿下才不认为她是个傻子呢。所以啊,只能认为她是受了薄馨兰的陷害 按了下自己怀中的药粉,心里,未免生出些许得意来。 她今天出去,可是给薄馨兰买点心去了,府里见着她的奴才都能作证。这药粉拿得,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这几日里她在来月事,是不能服下这药粉的。等月事走了,一定要尽快服用,绝对不能让薄馨兰将她落得太远了…… 消息传得够快,翌日上午,宸王刚下了早朝,就有宫里的人来传旨了。是太后身边儿的蒋公公。 阖府的主子们都去大门口儿的正院儿里跪着接旨,恭恭敬敬的听着蒋公公宣读完,恭恭敬敬地随着容菀汐和宸王向懿旨叩首。 可是心底里,却都是憋闷得很呢。 蒋公公身边儿跟着的,是太后身边儿的敬敏、和一个经年老嬷嬷吴嬷嬷。这两人,都是赐给薄美人的……不对,现在应该称为薄侧妃了。 是太后亲自下旨册封的宸王侧妃。 太后的意思是,美人的位份太轻,为了使其身上的福分能更好的护佑小公子,现提了薄美人做侧妃,以侧妃之尊,必能护佑小公子顺利出生。 理由也是充分至极,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但太后对薄美人的格外器重,也还是能从这听起来合情合理懿旨中展现出来。 “卓酒,你去送送蒋公公。”接了懿旨,宸王让卓酒去送蒋公公。 看到卓酒引着蒋公公转了身,便挽着容菀汐的腰,往昭德院走回,并未对这个刚刚被晋升为侧妃的、且又怀着他孩子的薄侧妃格外说什么。 “对了……靳嬷嬷……”宸王揽着容菀汐的腰走了一会儿,这才忽然回身。但却不是叫薄馨兰。 “奴婢在……”靳嬷嬷知道主子一定有吩咐,所以便跟在宸王的一众姬妾之后,随着宸王往后宅来。 “你安排一下敬敏和吴嬷嬷……敬敏、吴嬷嬷,你们在王府里的事情,日后都由靳嬷嬷负责,有什么缺的短的,可千万要开口。王府不比宫里,但也绝对不能短着你们两个的用度。” “是,奴婢多谢殿下关怀。”敬敏施礼,恭敬道。 宸王点点头,搂着容菀汐的肩膀,继续往回走。 容菀汐觉得很别扭。身后所有姬妾的眼睛,都看着他们呢,宸王却是一会儿揽着腰、一会儿搂着肩膀的。 最主要的是,你好歹也该对薄馨兰说几句关怀之言吧?你如今这样做,不是往我身上拉仇恨呢么? 但是这一次,容菀汐却能很肯定,宸王不是在给她拉仇恨、不是像先前那样故意找她的麻烦,而是在帮她巩固地位。 宸王是要向这些姬妾们表明,就算薄馨兰怀孕了、就算薄馨兰被提为侧妃,在府里,还是她这个做王妃的最大。 对宸王的这一番心思,容菀汐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忽然觉得,还不如让他继续给她找麻烦呢! 宸王对她越好,她心里的包袱就越重。总觉得,亏欠了他。 若是亏欠得多了,她会不会就还不起了…… 欠下的情债,若非用情,怎能偿还…… 一众姬妾跟着宸王和容菀汐回了后宅,宸王不说话,自然谁都不敢多言。到了后宅,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回到自己的院落去了。 靳嬷嬷领着敬敏和吴嬷嬷,到薄馨兰的宜兰院里去。 进了屋,敬敏和吴嬷嬷要向薄馨兰见礼,薄馨兰忙扶住了她们:“怎敢让姑娘和嬷嬷给我见礼?姑娘和嬷嬷,可都是太后面前最得力的人儿,在宫里服侍太后服侍惯了,如今却要屈尊到王府来,服侍我这个侧妃。我心里啊,着实过意不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爱是小心 “应该的”,敬敏笑道,“得知侧妃娘娘有喜,太后欢喜得不得了,在宫里挑来挑去的,最后定下了我们两个。奴婢们还生怕伺候不好呢。奴婢们若有哪里伺候不周,还望侧妃娘娘莫怪。” “姑娘和吴嬷嬷,都是太后宫里办事儿极其稳妥的,岂能有不周到的地方?能让你们两人在左右帮衬着,我是有多大的福气呢!”薄馨兰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下,随即吩咐靳嬷嬷道:“劳烦嬷嬷去给敬敏姑娘和吴嬷嬷安排个房间去吧,一定要安排个舒服一点的地方。” 吴嬷嬷道:“奴婢瞧着,娘娘院子里有东西两间厢房,不知道冬雪姑娘住的是哪一间?除去冬雪姑娘住的房间,剩下的分给奴婢二人住就行了。在娘娘的院子里住着,也方便照看娘娘。” “这……”薄馨兰故作为难地看向靳嬷嬷。 靳嬷嬷是知道轻重的,在这个时候,岂能让敬敏和吴嬷嬷去别处住去?太后派了她们二人来,为的,就是让她们两人随侍薄馨兰左右,确保薄馨兰的安全。 因而笑道:“既然是姑娘和嬷嬷的意思,依老奴之见,不如就让他们二人留下来吧?若是安排在别的地方,纵然住得舒坦一些,可是每日往这边跑,也时不方便呀。” “也好”,薄馨兰笑道,“如此,可就委屈二位了。” 敬敏和吴嬷嬷忙说了不敢当等语,好一番客套。薄馨兰又和她们客套了一会儿,就让她们先去安顿,等下再过来一起吃午饭。 这么说,自然是客套话。她们岂敢和她一起吃午饭呢?只能是服侍着她用膳。就算她不说,太后自然也有吩咐。饮食上、王府里姬妾们送来的东西上,都要他们格外留意着。 有了她们二人在,安全还是很能保证的。 看到她们二人出去了,薄馨兰勾起嘴角,这才表现出喜色来。 看来她怀孕这件事儿,的确让宫里头很高兴。太后直接晋封了她做侧妃,就足以说明问题了。现如今,她只是刚刚怀孕,就已经被封为侧妃,如果真的能一举得男呢?在太后眼里,可还有容菀汐的地位在? 可是……太后的意思,到底和他们王府,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纵然容菀汐自此在宫里没有地位,但是在他们王府里,那还是地位相当稳固的。 殿下今天的这一番举动,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呢。就是想要告诉她,王府里,还是以容菀汐为尊,让她千万不要错了分寸。 殿下也真是太小瞧她了。哪儿能呢?就算他今天不给她这一番点拨,她也是不敢错了分寸的。恃宠而骄的这种蠢事,只有卢采曦那个没脑子的人能做得出来。 她?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她又何曾有宠爱呢? 太后的器重,真的是针对她而言么?不是,是针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言。若她命不好,没能一举得男,而是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太后虽说不至于剥夺她的侧妃之位,但是对她的态度,一定会一落千丈。 而宸王呢?在宸王那里,她从来都谈不上“受宠”二字。 原本啊,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又怎么可能仰仗着这些不真实的东西,而糊涂地去撼动容菀汐的地位?那不是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么?只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儿罢了。 想起宸王刚才的态度,薄馨兰就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刚刚的舒心,已经全然不复存在。 旁观者清,殿下对容菀汐,当真动情了情。 可有些事情,她不能因为不容易做,就不去做。殿下对容菀汐动情也好、不动情也罢,这正妃之位,她都必须图谋。 昭德院里,宸王见容菀汐回到房中就继续安静地看书,几次想要和她搭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想要问问,容菀汐心里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索性也就不问出口了。 两人在屋内安静地坐了会儿,宸王忽然想到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事儿! 真是糊涂了,原本是打算回到府里就和容菀汐说的,却是被薄馨兰的事情给岔过去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走到容菀汐身边儿去,低着头看向她。 察觉到宸王的注视,容菀汐抬头,淡淡问道:“有事儿?” “一个……对你而言,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事儿,要告诉你。”宸王转过身去,屁股搭在桌子上坐着,卖关子道。 “哦。”容菀汐应了一声儿,并没问是什么事儿。 宸王等了半晌,见容菀汐没问他,就只好主动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儿啊?” “你故意卖关子,我不想配合你。如果是非说不可的事儿,我不问你,你也会说的。”容菀汐继续看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宸王指了指她,败下阵来:“行啊你,很好……很好……” 容菀汐的嘴角微微勾起:“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宸王摇摇头,彻底没了反驳的念头儿。反正菀汐嘴皮子是很溜的,就算再反驳很多遍,他也占据不了上风。 “二哥回来也有一阵子了,边疆那边一直没有统帅的把守,很危险。之前二哥已经向父皇请辞过几次,但是父皇一直没有准许。说他新婚燕尔,非要让他留在京都城中过一阵子安稳日子。但眼见着要到年末,雷国递了拜帖过来,说是要让他们的太子,带一些雷国特产过来,走动走动。父皇担心边疆的安稳有变故,因而在今日准许了翎王的请辞。” 容菀汐听他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多,直接给了他一句总结:“直接说翎王快要离开京都,不就得了?说这么多干嘛?以为这样,就可以弄得你不是刻意提起了?” “你啊……”宸王又无奈地指了指她,“本王这不是不好意思么?要是直接只告诉你二哥要走了,不是显得本王太小肚鸡肠,没事儿找茬儿呢?” 容菀汐笑笑:“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宸王道,“本王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才紧张兮兮地说了那么多。二哥这一走,又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在京都城里待了这么久,可能今年除夕,都不会回来过年了。不够折腾的。所以本王的意思是,把二哥和蔡妃、四弟、大哥,都请到咱们王府里来,乐呵乐呵。” “这是好事儿啊”,容菀汐笑道,“如此,还不赶紧操办起来?若是让太子抢了先,你这客儿请得可就没有意义了。” 宸王是想要表示他和兄长弟弟们热络、想要表示他在意兄弟间的感情呢。这是做给皇上看的。让皇上知道一下,他并未因抢亲之事,而和他二哥有什么隔阂。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真的出于兄弟感情的情况。只是做样子的用意,更多一些。 其实宸王一直仔细观察着容菀汐的表情,发现无论是在他说翎王要离开京都的时候,还是说要叫翎王和蔡妙容到家里来做客的时候,容菀汐的表情,都是很平常的。除了淡淡的了然、随意的笑容之外,没有其他的情绪。 惊讶、不舍、为难、心酸,通通都没有,平静得很。 亲眼捕捉到的东西,是不会有错的。要么,就是容菀汐故意强撑着,心里早有防备,不会让自己的失态表露出来。要么,就是她的心底里,真的没有那么在意翎王了。 这两者,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靳嬷嬷没空儿操办这事儿,还得照顾着薄馨兰呢”,宸王道,“既然你同意让本王在家里做东儿宴请二哥,便由你来操办吧。” 容菀汐点点头,并不推辞。 宸王要在家里宴客,这本就是她这个做侧妃的该操办的事儿。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她这一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宸王还以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事儿呢。 “回娘家。中午我在娘家吃,不陪你吃了。你去薄妃的院子吧!”容菀汐随意扔个宸王一句话,已经出了房门,要去叫初夏。 宸王有些迷糊,心想我说的话哪里过分吗?而且你要是不想帮忙操办,你可以直说啊,干嘛赌气回娘家? 根本不及多想,就追了出来,担忧地问道:“本王怎么惹着你了?怎么忽然想到回娘家了?” “不是你惹着我了,也不是我忽然想到要回去的。而是原本就定了今天要回去,这不是被薄妃的事儿给耽搁了嘛!” “哦……这样啊……”宸王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就只是说了一句回娘家而已,他们又没吵架,他至于这么紧张么?现在他对容菀汐的紧张,竟然已经到了时刻担心说话出错的时候了么? 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简直是媳妇儿奴啊! “既然不是本王惹着了你,反正王府里也没什么事儿,本王和你一起回将军府蹭一顿午饭吃?” 刚在心底里提心过自己,要时刻保持男子气概,对女人别太在意,可现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真的用心 容菀汐觉得,这事儿就算让宸王知道了,也没什么,因而点点头:“那殿下和妾身一起去吧。” “你先等一下,一刻钟就好。”宸王说完,冲回了房间里。 “你干嘛去啊?” “有事!”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懒驴上磨屎尿多……” 宸王是回屋写帖子去了。既然要宴请二哥他们,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不然成了跟太子的风儿,这事儿的作用可就大大削弱。 写好了几张拜帖,这才出门儿,向容菀汐一招手儿:“走吧,我们回丈人家去。” 容菀汐看了眼他手里的帖子,根本没问是什么,就喊初夏和知秋道:“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两个小丫头很快跑了出来。 “你们两个,去把这些帖子送到太子府里、翎王府里和靖王府里去。”容菀汐将宸王手里的帖子抽出来,递给了初夏和知秋。 “是。”两人接了帖子应了。 “记得当场等他们回话儿。”容菀汐道。 得让他们当场允诺、将这事儿敲定下来,才能抢了太子的先。或许太子现在已经有了和宸王一样的主意,只是觉得时间还来得及,没急着送帖子而已。 宸王惊喜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吩咐完了,一回头,就看到宸王这奇怪的眼神儿,随口问道:“你干什么呀?” “爱妃……”宸王拉起容菀汐的手,“你可真懂本王……”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儿去!”容菀汐甩开了他的手,将他扔下了,阔步往院门口儿去。 宸王追了上来:“爱妃,你等等本王啊……” “等什么等?你自己不是有脚吗?不会跑啊?” “爱妃你不能对本王这么粗暴……” “我对你已经够客气的了,谁让你这么招人烦呢……” “我哪里招人烦啦?” 初夏和知秋看着斗着嘴出了院门儿的两人,一脸的哭笑不得。 “爱妃,我觉得空手儿回去不太好,我们去福宝斋买些点心?”马车上,宸王态度很积极地献殷勤。 容菀汐点点头,算作同意。 “冯四,福宝斋。”宸王掀开车帘交代了一句。 到福宝斋里买了点心,回到将军府。忠伯迎了出来,从容菀汐手里接过点心,看到宸王也跟来,眼中很是诧异。 宸王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神情,笑道:“怎么,本王不能来吗?忠伯你惊讶什么?” “啊……没,没惊讶。”忠伯狡辩道。 说着,尴尬地看了一眼容菀汐,那眼神儿简直就是在说——殿下不该来啊。 容菀汐坦然笑道:“无妨,这事儿没必要瞒着殿下。” 宸王知道了,也只会站在她这一边。有了宸王一起,这事儿就做得更理直气壮一些。就算日后有什么败露,不是还有宸王挡着呢吗? 来到父亲院子里,父亲看到宸王,自然也少不了要做出和忠伯一样的反应来。 “你今天回娘家,到底有什么事儿?”宸王低头,温柔问道。 “好事呗。”容菀汐很嫌弃地给了他这三个字,显然是烦他的问题太多。 容卿看到女儿和宸王这般相处状态,心里万分舒坦。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原来越好了。 原本还担心,翎王在京都城中的这些日子,女儿的心会随着翎王而去,整日心神不宁地牵挂着翎王府中的事儿,冷落了宸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女儿待人接物向来格外有分寸,可对唯独对宸王,却是这般没大没小、不知轻重的样子。可见女儿和宸王相当亲近,亲近到有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独特的相处方式。 就像他和夫人之间一样。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刚正不阿,半寸不让。可是到了夫人面前,则会无限度的包容她、有时候像个泼皮一样和她胡闹…… 容卿轻叹了一声儿。 “父亲怎么了?”容菀汐很细心地捕捉到了父亲的这一声轻叹。 “忽然想到了你的母亲。”刚好走到房门口儿,容卿亲自为宸王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屋,父亲关上房门,容菀汐便问道:“让父亲帮忙的事儿,有结果了吧?” 容卿看了宸王一眼,知道既然女儿没有避讳的意思,便是已经和宸王说过这事儿了。因而到里屋去,拿了一张纸出来,直接递给宸王,道:“这是靳嬷嬷家里的所有人的信息。他们居住的地方、做工的地方、每天的活动规律,都在这儿,请殿下过目。” “哦?靳嬷嬷?怎么想起调查靳嬷嬷了?”宸王接了,随口问容菀汐。 “我不想家里总有一个人盯着你我,好的时候倒是无妨,不好的时候呢?我们自己的事儿,为什么要让人盯着,拿到别人面前去卖弄?”容菀汐坐在椅子上吹着茶盅里的茶,淡淡道。 “我们自己的事儿……”宸王柔声道,“这话本王爱听。” 说完,仔细看了看容卿查到的东西。看明白了,这才将这一张纸揣到怀里,笑道:“岳父有心了。这事儿,本该小王自己派人去做的,可是菀汐没和本王说,劳烦岳父做了这一番折腾。” 不用问也知道,这事儿一定是容菀汐在和他冷战的那几日里拜托容卿的。那时候正和他生气呢,也要防着他。现在却又不避讳着,由着他知道,便是早就忘了和他生气的事儿了。 “不麻烦,刚好阿忠有这个人脉,做起来也方便。只是不知这样做,是不是冒犯了皇家。但下官觉得,既然是王府里的嬷嬷,殿下和娘娘多了解一下,总是要的。”容卿也只有这么说了。 不知什么原因,前一阵子,女儿是一定不想将这件事情让宸王知道的,所以才会让他来做。但是今天,却又叫了宸王一道儿过来。他们小两口儿之间的小吵闹,却是把他给装进来咯。 “岳父查到了这些,怕是费了不少时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小王来办吧。准保不会白费了岳父这一阵子的费心盯梢。”宸王笑道。 容卿越发尴尬了,只好模糊地歉然一句:“下官僭越了。” 容菀汐嗔了宸王一眼,心想你干嘛啊?安安静静地不说话算了,说得越多,月让人尴尬。 宸王也觉得自己的这一番安抚非但没有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反而使得气氛更尴尬了。也不再说什么,笑道:“岳父这里管饭吗?我们可是抱着蹭饭的心思来的。王府里的饭啊,想想就觉得腻得慌,半点儿新意都没有!” “殿下放心,准保饿不着您。下官这就吩咐下去,让厨院里精细备着。” “也别精细着了,差不多儿就行,最主要是快!本王饿啊!”宸王捂着肚子叫苦。 “哪儿来这么多事儿呢?这不是有点心有茶水吗?饿了自己不知道吃?” “这可是本王买来孝敬岳父的,怎么好意思自己吃呢?要岳父准许了才行啊!” 容卿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儿:“殿下尽管吃,都吃了也不要紧。看着殿下吃饱了,下官心里也欢喜呀!” “本王要是吃点心吃饱了,岳父家里可就省粮食了!这点心是本王自己买来的,本王岂不吃亏?连一顿饭都没蹭着……” “吃吧吃吧!用吃堵住你的嘴!”嘴还没闭上呢,就被容菀汐塞了一块牛乳酥进来。 容卿看着他们两人,慈爱地笑着,就像是在看两个两小无猜一起玩闹的光腚娃娃似的。 …… 在将军府里用了午饭,容菀汐不想要叨扰父亲午睡,便拖着宸王离开了将军府。 为什么要用“拖着”呢?因为他不爱走啊! 一见着父亲,话匣子就打开了,两人天南地北的聊。没喝酒呢,便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父亲也真是的了,和他哪儿来这么多话?干嘛这么给他好脸色? “爱妃,你看,岳父是更喜欢本王,还是更喜欢二哥?”马车上,宸王颇有深意地问道。 容菀汐已经有些困了,打着哈欠应了一句:“一个是他的女婿,一个是他的爱徒,能放到一块儿去比较么?手心手背儿都是肉呢。” “这话本王爱听……这就是本王和二哥的区别。二哥再好,到底也是徒弟,不是你们容家的人。” “你就是了?你是倒插门儿的啊?”容菀汐往车壁上靠了靠,懒得瞅他。 “本王说的就是个意思么,总之咱们才是一家人。没有这层姻亲关系,就算是师徒之间,也隔着一层儿呢!你不懂不要紧,但是这个道理,岳父一定懂得。”宸王悠然道。 “哼哼……”容菀汐继续往车边靠,如果没有车身挡着,估计她已经躲到大街上去了。 如果有一日,宸王和翎王真的较量起来,容菀汐不能肯定,父亲一定会站在宸王这边。父亲和翎王久在边疆相伴,师徒之情分外深厚。说句不怕僭越冒犯的话,父亲和翎王之间的情意,顶得上半个父子。 但宸王这么讨好父亲,为的倒也不是在出事儿的时候能用上父亲,估计只是吸在和翎哥哥做较量吧。是做给她看的呢,想让她知道,翎王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她越发能感觉得到,对她,宸王是真的用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兄弟关怀 回到王府里,传信儿的初夏和知秋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多余的“东西”。 看到靖王在院子里逗雪绒,容菀汐笑道:“说好了是后日请你们呢,四弟怎么今天就来了?” 靖王一本正经的说道:“光天化日的,我怕他们两个小姑娘走在街上有危险。” “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危险?”宸王冲上前去,用巴掌打了下他的头,招呼他道,“你跟我进来下!” “干嘛啊?”靖王并不愿意进去,因为院外站着初夏呢。 但宸王已经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强行拖进去了。 “菀汐,你在外面回避一会儿。”随口吩咐容菀汐道。 “哦,好。”容菀汐点点头。 宸王拖着靖王进了屋,严严实实地关上了房门。 初夏有些担心,紧张地低声问道:“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容菀汐也不知道宸王这么神秘兮兮地干什么,只得摇摇头,安慰道:“放心吧,一定没什么事儿。宸王不就是爱吓唬人么?” 屋里,靖王也是一头雾水。 “我问你,你对初夏是认真的,还是玩一玩儿?”宸王靠在书房的椅子上,审问犯人似的问道。 靖王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的姿势有些太怂了,真像是听审的犯人似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妈子了?就是府里的老妈子,也管不着这档子事儿吧?” “宫宴上的事儿,你也太不小心了”,宸王却是没有玩笑的意思,“如果你是玩玩儿,最好要收敛一些。如果你是认真的,不如趁早将这事儿给敲定下来。这一次你借着未建功绩,不敢为家的由头儿,算是将这赐婚的热气儿给躲了过去。但是明年、后年,未必能躲得过。” “容菀汐的丫鬟可不是想玩儿就玩儿的,你要是不打算娶她,我劝你趁早收手。不然事情闹大了,她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她要是在背后算计你,我就是有心帮你,我也未必能斗得过她。” “三哥……”靖王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宸王,“你这是认怂哪?还有能让你未战就怕的人呢?” “说你的事儿呢,别扯到我的头上”,不管靖王怎么嬉皮笑脸,宸王始终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的话你记清楚了,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趁早做出决断来。” 宸王知道,他这个四弟在感情之事上,糊涂得很。从来都是得过且过,不愿意去细想。所以在靖王心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初夏,到底是想要玩玩儿,还是认真的。这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去考虑。 靖王挠挠头:“行吧,我回去好好儿想一想。” 嬉笑道:“三哥,就你最疼我了。真是又当哥哥又当娘,还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哪?” “我不管你谁管你?”宸王扔了本儿书去砸他的头。 但是靖王很麻利地躲开了,而且将宸王砸过去的书,稳稳地接在他自己的手里。 “不错啊,最近功夫长进不少啊!” “是你功夫退步了吧三哥?每天沉浸在温柔乡里,早就把一身的本事给忘光了!”靖王笑道。 宸王摇头苦笑笑:“我倒是希望有这个机会呢。” 可是菀汐并不给他这个沉浸温柔乡的机会啊。 菀汐还在院子里等着呢,宸王对弟弟的教育,也就到此为止。叫了菀汐进来,说了些后日宴会的安排。 靖王的意思是,不如把朝中和他们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大臣们也叫来,一起乐呵乐呵。 但宸王觉得不妥。若是太子做东,叫朝中的大臣们过来,自然再正常不过。但是他现如今只是一个亲王,叫了朝中大臣过来,不是有结党营私之嫌? 老四的意思他也明白,是要把这事儿做大,让大臣们都亲眼看看,他和翎王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菀汐的事情而闹僵。是要向大臣们表明,相比于太子,翎王还是站在他这边儿的。 但在现在的局面下,其实只要让大臣们明白个大概就可以了,不需要太过明显地分阵营。现在的阵营分得再明显,等到日后真的出了事儿、真的需要二哥来采取实际行动的时候,二哥不帮着他,不也白搭吗? 自从确定爱上菀汐之后,无论是在明面儿上、还是在心底里,他和二哥可都是情敌。这一次,是自己不坦荡在先,做贼心虚吧,难免对二哥没有信心。 靖王心里有事儿,只是在这儿闲聊了一会儿,并未留下来蹭晚饭。 看到靖王心事忡忡的样子,容菀汐关上房门儿,问宸王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让他考虑清楚,对初夏,到底是真心还是胡闹。你的丫鬟要是让我弟弟给玩儿了,你还不得把怒气都撒在我的头上?你说说,我不得防范于未然么?” “哼哼……”容菀汐哼哼一声儿,不发表任何看法。 宸王这提醒是对的。靖王现在糊里糊涂的,只是觉得和初夏在一起很好玩儿,估计是并未仔细去看自己的心。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要有弄清楚的那一天。这一天,早一点到来,总比晚一点要好一些。 和宸王商量好了宴客的具体事宜,容菀汐就亲自安排去了。靳嬷嬷要照看着薄馨兰那边,容菀汐不能找她做事,只是找了云裳一起忙活。 忙活到晚膳的时候才回,用过晚膳,宸王吩咐初夏道:“你去把靳嬷嬷找来。” 容菀汐嘴角含笑,心想让宸王知道这事儿,真是太明智了。自己省去了多少麻烦呢!要是她来和靳嬷嬷说这事儿,就算最终靳靳嬷嬷碍于她的“淫威”,不得不屈服,但心底里,也一定对她有了怨气。一旦有机会,指不定怎么给她使绊儿呢。 可由宸王说,结果却是不同。靳嬷嬷就算对宸王有怨气,也不敢给宸王使绊儿。更何况,身为王府里的嬷嬷,宸王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你得意什么呢?”宸王看到容菀汐抿着笑,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满眼宠溺。 容菀汐笑道:“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和平一点儿比较好。对你对我都有利呀。” 宸王又拧了她一下:“现在知道本王的用处了?早干嘛去了?” “怎么又赖上我了?是谁不义在先的?” “谁不义在先?是二哥不义在先!本王的王妃,他凭什么惦记着?本王给他这点儿教训,都算是轻的!哦,敢情在你心里,本王就得只吃亏不还手,这才是对的,才叫讲义气是吧?”宸王又拧了下她的脸,说得咬牙切齿的,“我不求你爱我,但你至少也要一碗水端平是不是?” 容菀汐打开他的手:“滚开!别捏我脸!” “我就捏你脸了,我就捏了,怎么着吧?你在本王身边,这就是本王的特权,二哥他就是没有这个机会,你想也白想!” “我看我这几天真是给你脸了……”容菀汐嘟囔一句,低着头儿回寝房去了。 给宸王留着颜面呢,也没有说得太过分,后一句“给你脸你就蹬鼻子上脸”,就没有说出来。 躺在床上休息,揉了揉自己的脸,想着宸王的话…… 难道宸王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害人,真是对的么?怎么这事儿,被他那理直气壮的口气一说,就听起来有些道理了呢…… 如果这事换做翎哥哥,翎哥哥会怎么做? 翎哥哥为人耿直、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这种背地里害人的事儿。若是真想要使绊儿,也是明面上当着宸王和太后提出来。可这类事情,明面儿上和背地里,有什么区别么?最终的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 宸王是背地里悄悄儿地给慈宁宫送了一封书信过去不假,但这似乎……只是和他的行事方式有关而已。宸王行事向来小心稳妥,能不引起注意、不惹来纠纷的,就一定不会故意给自己找事儿…… 如今想来,宸王当时的做法,真的和光明磊落与否,毫无关系。 是她将此事想得太严重了,错怪了宸王…… 不多时,靳嬷嬷急匆匆进了昭德院,容菀汐这才起身,到书房去,站在宸王身边儿。 宸王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一份写有靳嬷嬷家眷信息的纸张,一脸含笑地等着靳嬷嬷进屋。 “老奴拜见殿下、拜见娘娘……” “嬷嬷请起,无需多礼。”宸王笑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起身,恭听宸王的命令。 宸王却又不说话了,拿出一张陆纸来,吩咐容菀汐:“研磨。” 宸王如此有派头儿地支使她做事儿,容菀汐却是一丁点儿脾气也没有,乖乖地给宸王研磨。 见宸王和容菀汐都不说什么吩咐,好像把她当做不存在似的,靳嬷嬷心里,未免有些直打鼓。 看殿下的样子,是要写信之类的。就算让她去送信儿,不也该说一声儿,让她等一会儿吗? 靳嬷嬷偷偷抬眼瞄了宸王一眼,发现宸王面色如常,笑意盈盈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解决眼线 容菀汐给宸王研墨,宸王不对靳嬷嬷说什么,她也不说。她已经决定了,今天的主场是宸王的,她可不掺合。 宸王将容卿给的这个名单,又用自己的笔迹抄写了一下。放下笔,慢悠悠儿地吹干了墨迹,这才道:“最近本王得到一样东西,觉得和嬷嬷有关,应该给嬷嬷瞧瞧。” 靳嬷嬷躬身上前来,双手接过了宸王递来的东西。 “不着急,嬷嬷坐下来慢慢儿看。东西很多,嬷嬷可要看仔细了。什么靳忠啊、靳槐啊、靳清兰哪……本王光是看着这些名字,都觉得有些混乱。”宸王依旧是一个好脾气主子的模样,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态,都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靳嬷嬷还没等细看呢,听到宸王说出这些名字来,就已经吓得腿软。慌忙跪在地上,向宸王叩头道:“老奴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还望殿下宽宏大量,莫要和老奴一般计较。殿下指点出来,日后老奴一定悉心改正,绝不再犯!” 靳嬷嬷是个聪明人,宸王也不卖关子了。起身,缓缓踱步到靳嬷嬷面前来,在她面前站定,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直说了。” “靳嬷嬷你,做事仔细稳妥,是本王身边儿最得力的奴才。本王对靳嬷嬷可是相当器重的。只不过一仆不侍二主,本王就算有心想要对靳嬷嬷你高看一眼,奈何你头上还有另一个主子呢,本王也不好对你表现得太过器重啊。不然,岂不是显得本王是个傻子么?” 靳嬷嬷只是垂首听着,不敢说话。 宸王笑道:“靳嬷嬷,你想一想,如果是你自己家里过日子,你愿意总让别人盯着,让别人拿你家里的事儿去邀功吗?不愿意吧?” “现如今呢,嬷嬷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本王。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本王的意思是,嬷嬷最好来一个取舍。当然,本王不会干涉嬷嬷你的取舍,一切全由嬷嬷自己拿主意。只是这主意一旦拿定了,可是无从更改的,嬷嬷可要三思。” 宸王说的是让靳嬷嬷自己做取舍,可是他给靳嬷嬷的东西,已经说明了,靳嬷嬷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选择一心向着宸王。 宸王用这些来威胁她,倒不是说这王府里有多离不开她、不是说宸王有多想要留住她,而只是因为,宸王不可能赶她走。若是她真选择了太后,难道宸王还能把她送回太后那里去? 太后派她到宸王府里来,并无恶意,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宸王的情况、更好的照顾这个最疼爱的孙儿而已。这一点,宸王岂能不知?所以如此伤太后之心的事情,宸王是不会做的。 可小孩子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变不愿意让家里的长辈们管着了。他不想把自己府里的事情都让太后知道,他想要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既不想伤着太后、又想要自由自在,怎么办呢?就只有从她这个奴婢身上入手了。 只要她对王府中的事情,只做选择性的禀报,报好的,不报坏的,宸王平时不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么? 靳嬷嬷是个痛快人,既然知道无从选择,也就不犹豫着。 甚至于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便直接向宸王叩首道:“老奴之前的确会向慈宁宫禀报一些府里的情况。太后问起,老奴不敢不答。且殿下向来行事稳妥,老奴以为,这些禀报,能让天后放心,便是等于帮着殿下向太后尽了孝。不想竟然让殿下感到如此困扰。老奴有罪……老奴日后,必定改之。” 宸王点点头,道:“嬷嬷是个爽快人,这点本王很欣赏。所以,嬷嬷这么说,可是等于选择了本王,日后只听本王一人的差遣、只效忠本王这一个主子,是么?” “老奴是宸王府里的奴才,由始至终,老奴效忠的都只是殿下一人。只是之前方式有差,给殿下添了麻烦。说起来,是在是老奴僭越了。殿下自有自己的一番对太后尽孝的方式,岂能用到老奴从中帮忙呢?老奴现已知错,以后老奴一定只听从殿下一人的差遣。” 宸王笑道:“如此甚好。” “皇祖母那边若再叫了嬷嬷去询问什么,嬷嬷只是报喜不报忧就行了。本王不想让皇祖母担心,这就是本王的吩咐,嬷嬷明白了么?” “老奴明白。”靳嬷嬷相当痛快。 和这样能明白事儿的痛快奴才说话,宸王也觉得省事儿。一摆手,道:“你退下吧,东西你拿回去,时不时地看一下,了解一下你自己家里的情况。若遇到了什么难以取舍的事儿,看看这些家人,自然该知道如何取舍。” “是,老奴多谢殿下指点。”靳嬷嬷恭敬应道。 宸王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靳嬷嬷起身,恭敬道了“老奴告退”,后退着到书房门口儿,这才转身出了正屋的门儿。 靳嬷嬷的事情能解决得这么痛快,容菀汐是一丁点儿也不意外。东西都已经给靳嬷嬷摆在那儿了,且又是宸王亲自出马,靳嬷嬷无从选择。聪明人,对于无从选择的事情,都会痛快接受。多做无用的挣扎,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爱妃,本王又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可怎么感谢本王呢?”靳嬷嬷刚走,宸王那一副霸道君王的样子就不见了,回身嬉皮笑脸地挑起了容菀汐的下巴。 容菀汐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懒了,被宸王如此捏着下巴,竟然连躲闪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直接看着他:“怎么能说是帮我呢?难道殿下自己就不受益吗?没人盯着,以后做事儿可以自在一些,多好呀。” “原本本王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宸王直接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回头儿看着容菀汐,“有靳嬷嬷看着,你还能乖一些,没了靳嬷嬷看着,你啊……呵呵……以后还不想怎么冷落本王、就怎么冷落本王?连收敛都不必了。” 这倒是真的。容菀汐之所以要收服了靳嬷嬷,为的就是让自己自在一些。虽说现在已经和宸王和好了,不是在冷战阶段,但是谁能保证以后呢?日后宸王若是再做出什么冒犯的事情来,她自然还是要疏远着宸王的。没了靳嬷嬷这个眼线,日后是一丁点儿顾及都不必有。在王府里,她想怎么晾着他就怎么晾着他。 如此看来,收服靳嬷嬷,对宸王的益处实在不太大。至少以后宸王没有办法像上次那样,用靳嬷嬷来压着她,逼她脱……咳咳…… “我啊,就是宁可让自己麻烦着,也不想让你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宸王又伸出手来捏她的脸,“你说说,本王这是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要是有靳嬷嬷监视着,或许本王还能早点儿搞定了你。” 容菀汐打开他的手,起身:“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谁让你自己犯贱!” “你……”宸王看着她的背影,简直苦笑不得。 “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干嘛还要说我犯贱?” “你自己做都做了,害怕别人说吗?” 没等宸王继续反驳,容菀汐就已经挂起了免战牌:“行了行了,忙活了一天累得很,我要早点儿睡觉。你要是还没玩儿够,就去别处转转,别在这里嚷嚷我。” “我……”宸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容菀汐,真是一肚子的闷气发不出来,好悬没把自己憋死! 可是呢,偏偏又特别没出息。没能痛快地离开,让她独守空房给她好看,反而又凑到人家身边儿去:“刚好,本王也乏得很,咱们一起早些休息。” 宸王低着头,气息就吹拂在容菀汐耳畔,说到“一起”的时候,语气十分暧昧。 容菀汐脱下外褂,推开了他,开了后窗,向初夏和知秋的房间喊了一声儿:“进来伺候我和殿下梳洗……” 宸王觉得,这“我和殿下”放在一起,怎么这么好听呢…… 不多时,初夏和知秋端着水盆儿进屋,伺候容菀汐洗了脸净了牙,容菀汐坐到梳妆台前去,等着初夏为她解开盘发。 宸王凑了上来,殷勤道:“本王为你解开?” “不用”,容菀汐推开了他,“你快到一边儿洗脸去,别等下折腾得太晚,耽误我睡觉。” “怎么折腾啊?”宸王语气十分缓慢地说着,手指在她的脸颊拂过。 “啧……”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再次用了她的三字经儿,“滚滚滚……” 宸王悻悻地收回手,落败的公鸡似的,到外屋去洗脸了。 容菀汐心里有些乱…… 自从上次烂醉之后,宸王对她的态度愈发积极起来,简直是肆无忌惮地……追求。这一次,不能怪她自作多情,而是宸王自己说的。 他不是问过么? “难道你没看出来,本王是在追求你?” 看出来又能如何?谁会知道他的追求是真是假? 她的心里,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宸王好像是在大醉的时候,忽然想通了什么。但是理智却告诉她,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认真,你就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血玉之意 其实容菀汐只是身体上疲累一点儿,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这一会儿躺在床上,身体上得到了休息,反而毫无困意。毕竟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辰呢,早躺下来休息,反而愈发清醒。 但容菀汐也不敢多做举动,担心宸王察觉到她没有困意,会想要对她做什么。 不是她多想,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以宸王那好色的性子,真的很有可能。他们两个这么早躺下了,又都毫无困意,用宸王的脑子来想,一定是——良宵正好,岂能辜负? 因而只能平躺着,让自己呼吸平稳,让自己看起来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把你的手拿出去。”容菀汐很冷静地说了这一句。 此时,宸王的手已经伸入到她被窝里了。他的手,正从她的腹部,一点点儿向上移动。 “爱妃,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做点儿什么吧?”宸王的声音和表情都极其暧昧。 容菀汐此时是闭着眼睛的,看不到宸王的表情,但是光从声音上,就能猜到他全脸的样子了。一脸的色相,一定特别难看。 “把你的手,拿开。”容菀汐再次平静说道。 如果她是愤怒地说吧,宸王或许不会害怕,但偏偏她此时是这么平静的说。以至于宸王心里发怵,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容菀汐也没催他,察觉到宸王的手停在她的胸下不动,就知道宸王是胆儿小起来了,等着宸王自己觉悟呢。 宸王悻悻地收回手来:“我这不是怕你被窝里不暖和么?想要帮你暖暖身子。这时候啊,天气凉了,但距离上地龙还有一阵子呢,一到了晚间啊,是最难熬的。” “我没觉得。我觉得挺暖和的,被你这么一折腾,反而凉了。”容菀汐拢紧了自己的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是一个大粽子。 “爱妃……” “干嘛?”容菀汐心底里不愿意搭理他,但是嘴上却还是应了他一句。 虽然她现在并不困,但是因为躺着,心神放松,难免会做出一些蠢笨的举动来。比如说搭了这个图谋不轨之人的话儿。 “我还是觉得你冷。”宸王很肯定地说道。 一句话,好悬没把容菀汐给噎死!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冷,睡吧睡吧,别啰嗦了。”反而好脾气地说道。 听到容菀汐这么仿佛劝说一般好脾气的话,宸王像是得到了鼓舞,怂人胆立刻就被壮了起来。撩开了容菀汐的被子,把他自己的被子也撩开了。两个被子搭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被。两个小被窝,就变成了一个大被窝。 正在容菀汐要问“你干嘛”的时候,宸王却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疑惑。宸王整个人都扑了过来,牢牢地抱住了她:“这样暖和。” 此时,容菀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容菀汐静默了半晌,直接趁着宸王不注意的时候,想要推开宸王。可是手伸出去,却发现这人已经有了防备,力气大得很呢。 她越是用力地推开他,他往她身边凑活得就越紧,好像是被浆糊黏在她身上了似的。 “你到底要干嘛?”在挣扎了好几个回合之后,容菀汐终于放弃,无奈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么睡暖和。”宸王抱着她,脸搭在她的肩膀上,无赖道。 容菀汐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既然推不开他,也就只好妥协了。反正他的手还算规矩,就只是抱着她而已,没有在她身上乱摸。既然如此,就当做是盖了一个厚重的被子吧。只是睡觉觉得压着一些,不会有其他的不适。 闭着眼睛,平缓的呼吸着,打算让自己尽快睡着。睡着了,就不用应付这个讨人嫌的人了。 “爱妃……”可是,什么声音在耳边嗡嗡? “反正你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儿?” “聊什么。” 注定躲不过他的纠缠了,容菀汐打算改变战术,该走温情路线。 “聊什么呢……”宸王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然后道,“就说说,你和二哥是怎样互相表露心迹的?” “自然而然就那样了,没什么可说的。”容菀汐拢了拢被子。但这样一来,无异于将宸王更加裹在了她的被窝里。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容菀汐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发现了也就发现了。反正宸王已经抱住她、挂在她身上了,亲密多一份、少一份,有什么问题吗? “你和二哥,有没有什么定情信物?” “没有。”容菀汐继续逼着眼睛,用牙缝儿回答宸王的问题。 仔细想来,她和翎哥哥之间,还真的没有交换过定情信物。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应该是骨哨。但那骨哨是在他们两个表明心迹之前,翎哥哥送给她的。所以这也称不上什么定情信物。 可这骨哨对他们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不知道翎哥哥有没有将其随身携带在身上,反正她的那个,是在回到京都城后,就放进了书信匣子里。 因为在京都城里,即便她把这骨哨每天带在身边、每天吹响,翎哥哥也不会出现。既然如此,何必要留在身边徒增思念呢? “你和本王就有。” “什么啊?” 宸王抬起了她的手,摸了下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就是这个镯子呗,你睡觉都舍不得摘。可见你有多喜欢。”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放到了枕头底下:“我是忘摘了。” 这血玉镯子,她的确每天都带着。但却并非因为对宸王有多在意。刚开始只是觉得这血玉镯子很好看。戴着戴着,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即便日久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但因为习惯了,也就还是每天都戴着。有时候睡觉前忘了摘下,就这么戴着睡了。但却绝对不是宸王理解得那种,宝贝得舍不得摘。 他还好意思说这镯子?这镯子是特意给她的吗?这不是要送给淑女坊中那个也叫月儿的姑娘的吗?人家不要了,才轮到她。她不嫌弃、能每天戴着,已经很不错了,宸王居然还好意思用这个来邀功? 脸皮呢?脸皮何在啊? 容菀汐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背过身去,背对着他。 但宸王仍旧贴在她的身上,抱着她片刻不离。 抱着就抱着吧,暖和…… “那镯子,原本就是给你的,根本没有什么淑女坊的月儿姑娘。”宸王似乎猜到了容菀汐的心中所想,在她耳边温柔道。 “你当我是傻子么?你送我镯子的时候,咱们两个认识才多长时间?从火之国弄了这血玉过来,又需要多长时间?” “本王的确不是在你出现之后才定的。但在琳琅阁定这东西的时候,的确是没想好送给谁。只是觉得稀罕,便让人寻了来,留着玩儿。后来遇见了你,便觉得你适合,一点儿犹豫都不曾,就送给你了。” “你可真大方啊,我谢谢你一点儿不犹豫。”容菀汐没好气儿的说道。 心想就是一个镯子,你要是还需要犹豫一阵子,那得多抠门儿? “这血玉啊,有一个典故,你不懂。”宸王说着,手在她的枕头下捣鼓着。 容菀汐抬起了头,给宸王这个捣鼓的机会。 宸王拿出了血玉,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干嘛啊?”容菀汐觉得,这是今晚自己问宸王最多的一句话。 宸王将指尖的血滴入血玉之中……只见,这血玉手镯,吸了宸王的血。且瞬间,变得更通透了。 “你不知道,关于这血玉啊,有一个未见于书本的传说。以爱人的血养之,日久,可生灵体。” “无稽之谈。”容菀汐抢过了宸王手中的血玉,仔细看了看,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本王也觉得这传说不靠谱。但火国民间男女之间赠送血玉,却有一个寓意在里面,这是绝对有考据的。情郎赠送姑娘血玉,意为……” “我愿以血养你。” 容菀汐听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随着这一句话,感受着这血玉手镯里融合着的,宸王的一滴血,容菀汐觉得,心里,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升起。混合着她心底里原本的坚持,使得她的整颗心,很混乱、很复杂…… “因为人的血只有这一身,所以每一个男子,一生之中,只会赠送出一块血玉去。不然担心自己会遭不测。” “你不是火国人,不必担心这些。”容菀汐道。 心想,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也有可能是在编故事忽悠我呢。 “你别不信,本王说的啊,都是真的”,宸王仿佛是容菀汐肚子里的蛔虫,又猜出了她的所想,“你在《诸国志》里看到的,都是对这东西本身的描绘,它不会记录民间形成的一些习惯。但往往是这些民间自发形成的习惯,才能将这个死物,赋予活的灵魂。” 听得宸王说得一套一套儿的,容菀汐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儿,百姓们的智慧,永远比官官府里编撰典籍的官员更丰富,瑰丽多姿。” “本王当时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将这血玉送给了你,可见对你的看重。只是当时还没有上升到滴血喂之的程度而已,但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各怀鬼胎 “什么现在啊以后的?你快点儿滚回你的地界儿去!我是真的困了,我要睡觉!”容菀汐猛然回身,用力推开了宸王,嫌弃道。 “你干嘛这么粗鲁啊?睡就睡呗,我也没说赖着不走……”这一次,宸王没有如同膏药一样继续粘着,而是由着容菀汐把自己给推开了。 但是现在……怎么样,他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很多事情,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那么直接地说出来。 容菀汐拢了拢被子,真的觉得,被窝好像被他给捂暖和了。 手腕上的血玉手镯,仿佛也因他的那一滴血,而有了温度。暖暖的,从她的手腕,一直流到她的心里。 “我愿以血养你……” 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容菀汐一个激灵,忙将这声音甩了出去。 秋月凉,却凉不掉这一室的温暖…… …… 宜兰院里,冬雪正在给薄馨兰铺床。 今日吴嬷嬷提议,说是,“侧妃娘娘有孕在身,最好早些安寝,以利安胎”。虽说只是一个“提议”,但是薄馨兰却把它当做命令一样来遵从。她在宜兰院里的一举一动,吴嬷嬷都会禀报给太后。让吴嬷嬷觉得她听劝、听话、好相与,不是什么坏事。因而即便没有困意,觉得到了时辰,还是让冬雪早些铺床。 这一日里,吴嬷嬷和敬敏一直接随侍左右,让冬雪有话也没法儿和自家主子说。现在终于到了能说话的时候,冬雪铺好了床,低声道:“娘娘,今天下午,奴婢见着王妃娘娘带着云裳,叫上了几个小丫鬟,去收拾升平院呢。奴婢看着是要宴客,因而背地里叫了个小丫头问了下。她说,是殿下要宴请太子和两位王爷。” 薄馨兰嘀咕道:“宴请两位王爷,却让容菀汐去操持,殿下也真不怕容菀汐心里不舒服么……可问到是什么时候了?” “后日。” “后日……”薄馨兰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待我好好儿想一想。” “那娘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薄馨兰点点头,示意冬雪退下。 翎王回京都这么长时间了,宸王才忽然想起来要宴请他,可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毕竟翎王现在新婚燕尔的,但凡是识相的人,都不应该去打扰他。 可别管宸王宴请翎王到底是何用意,总归啊,翎王是到他们宸王府里来了。而且这宴会既然是由容菀汐来操办的,宸王自然也不会让她避嫌,一定会让她参加。 如今太后宫里的人正在他们宸王府,如果宸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太后问起,她们是向太后如实禀报呢,还是向着宸王呢?自然是要向太后如实禀报的。 太后宫里的人,那都是在未央宫里拔出来的人尖尖儿,一个个儿的机灵得很呢。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能分得出孰轻孰重。 所以,这一次的事儿,若是她能好好利用,不说一举扳倒容菀汐吧,至少也能让容菀汐在太后和宸王那里,都失了宠爱。 薄馨兰躺在床上,仔细想着对策…… 半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嘀咕道:“儿子,为了你的地位,娘也要争一争。” 这嫡出和庶出,以后的人生可是天壤之别。 可……如何争呢? 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着手点,她早就选好了,就是利用翎王和容菀汐的旧情说事儿。但定好着手点容易,想出具体行动之法来,可是难上加难。她想了半晌,还是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捉贼捉赃,抓奸抓双,若不让殿下亲眼看到些什么,殿下未必会相信。 但容菀汐仔细得很,纵然情之所至,却也未必会轻易上套儿。 最主要的是,她有孕在身,宸王一定不会让她一起去参加酒宴。她无法随时看到容菀汐和翎王的情况,很难找到恰当的时机。 此事,当真要从长计议…… 宁可不做,也绝对不能露出破绽、不能将自己暴露出来。 …… 清晨,第一缕日光洒落在宜兰院里,吴嬷嬷和敬敏便已经在门外恭候着了。她们伺候得很仔细,就连早饭也不会掉以轻心。 这是好事儿,但在今明两天的情况下,却是件坏事儿。 薄馨兰叫了冬雪进来伺候梳头,说不敢劳烦敬敏和吴嬷嬷伺候梳洗,便让她们先在外头等着。敬敏和吴嬷嬷也觉得只是晨起洗脸梳头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没有执意坚持。 坐在梳妆台前,薄馨兰从面前窗子里看着敬敏和吴嬷嬷的举动,发现她们只是恭恭敬敬等在外面而已,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未窥探屋里的情况。 边盯着她们,边用眼神儿示意了冬雪一下。冬雪立刻会意,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来。薄馨兰边盯着外头,边低声交代了冬雪几句。冬雪点头,在梳妆台上抓了了个薄馨兰的发钗起身,将发钗插在了她的头上,看起来,只是在拿发钗似的。 虽然由始至终,吴嬷嬷和敬敏都是垂首在门外侍立,并未看向这边,但冬雪的谨慎并不多余。薄馨兰很满意于冬雪的谨慎,让冬雪去办事儿,她放心。 之后的事儿,就只能看造化了。 吃早饭之时,薄馨兰才叫吴嬷嬷和敬敏进了屋。 早饭上齐了,亲自开了门,笑道:“姑娘和嬷嬷一起进来吃一点儿吧?” 虽然是这么邀请,但是这两人并不敢僭越。她是客套,这两人又岂能不明白?只是进来服侍她用饭而已。 吴嬷嬷和敬敏进来之后,冬雪欠身退下。 出了房门,直接堂堂正正地往院外走去。 吴嬷嬷和敬敏都注意到冬雪出了门儿,但也不方便问薄馨兰,冬雪去哪儿了,这未免有监视之嫌。因而只是留心着冬雪什么时候回来,并未开口过问。 冬雪堂而皇之的出了王府,往福宝斋的方向去。定了头一拨儿的点心,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就从福宝斋的后门儿偷偷溜出去,一路小跑儿去了花鼓巷子…… 从花鼓巷子里回来,拿上福宝斋里刚做好的点心,这一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回到王府里,拎着福宝斋的点心进了宜兰院。敬敏和吴嬷嬷依旧在门外侍立着,片刻不敢松懈。 进了屋,给了薄馨兰一个眼神儿,薄馨兰便知道事成了。 门微微敞开着,薄馨兰吩咐道:“你去叫了姑娘和嬷嬷进来,也尝尝这福宝斋的点心。” 闲着嘀咕道:“之前啊,我还真没觉得这福宝斋的点心做得有多好吃。上次卢妹妹送来,尝了两块儿,竟是馋上了这个味道……” …… 香来院里。 卢采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儿中的人,眉头紧锁。 秋燕在她身后站着,不敢吭声儿。她已经这么坐着快有半个时辰了,也不吩咐摆饭、也不吩咐梳头。自从她将今早儿听来的消息告诉给卢采曦之后,卢采曦就一直坐在这里想事儿。 也不知道她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但既然自己无意间听到了,总不能故意藏着不告诉她。不然这并非是府里的什么秘密,如果卢采曦知道得晚了,再责怪她不留心,岂不是她的过错? 又过了好一会儿,卢采曦才收回了心神,吩咐道:“梳头吧。”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上前来为卢采曦梳头。心里暗暗松了一下儿。 幸亏卢采曦是没想出什么借着这事儿上位的法子来,不然要是让她去做什么事儿,她是去,还是不去呢。在卢采曦这样的主子面前,做好了,她没有功劳,那是主子决断得好;做得不好呢,便全部都是她的错,是她蠢笨坏了主子的全部好事儿,万死不为过。 想了半晌,卢采曦是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宸王在府里宴请翎王,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如果容菀汐出了什么事儿,但又不是太严重,恰好能发现是被人陷害的那种程度,她会以为,是谁害了她? 现在在这王府里,最显眼的人,可就是怀有身孕、又刚刚封了侧妃的薄馨兰了。若是让殿下知道了薄馨兰害人,准保她吃不了兜着走。 可怎么样去做……实在是个大难题。可别再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踏踏实实地把这几服药服好,将已经定好的事情做成了再说。虽然有些可惜,但却也只能放弃主动谋事这一条路了。 “我料想着,薄馨兰一定想要为她腹中的孩子争一个嫡出之位。没准儿会趁着这次宴饮来害人呢。咱们可是跟王妃娘娘一起出行过的人,自然和王妃娘娘更为亲厚一些。这两日里,尤其是明日,你给我仔细盯着,一旦薄馨兰那边有什么举动,立刻来告诉我。咱们可不能让王妃娘娘被人给害着了。” “是。”秋燕边给卢采曦梳头,边乖巧的应道。 “你别光应下了,结果不给我办实事儿。一定要仔细留心着,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明白吗?” “是。”秋燕仍旧回答得规规矩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贤良内助 卢采曦对秋燕办事儿是不放心的,这奴才不聪明、又不够忠心,不知道整日在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呢。但眼下,她又实在找不到其他可用之人。 只好再三嘱咐:“这事儿你若办得稳妥了,日后咱们在府里的地位,多少能稳固一些。你要知道,你我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了,你才能好。你看看那刘美人的丫鬟,在府里可有地位?” “你要想清楚,到底是谁给了你现在的体面,是你的主子。若哪一日我不是府里最受宠的侍妾了,你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那滋味儿好受吗?我又不用你给我出谋划策,所有劳心劳神的谋划都是我自己在做,你就只需要仔细做事儿就行了。多简单呢,若是你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连累了我不说,也是害了你自己。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秋燕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过嘴不过心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卢采曦一定会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劳心劳神的安排,而她这个做丫鬟的呢,就只是听命办事儿,出苦力去了,再容易不过。事成了,只是她不蠢、尽到了本分而已。半点儿功劳都捞不到。 卢采曦是忘了么?到底是谁在做这件事儿呢?不做事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谋划,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还不是要由做事的人去落实? 伺候这样不仅蠢、还很自大的主子,也真是心累。 但没办法,分到了香来院里,就只有伺候着她。什么时候卢采曦真的倒了,她才能解脱。但是这个“倒下”呢,又不能因为她的“蠢”所致,不然卢采曦一定拉着她一起去死。 …… 容菀汐一早儿起了,就开始忙活明日夜宴的事儿。 王府里是养了几个歌姬不假,但宸王早就听腻了,自己平日里都不叫到近前来,就只是放在奴婢们住的院子里那么白养着。所以光是王府里的这几个歌姬,是不够用的。 反正这事儿不怕做大,不用避着人儿,容菀汐就亲自去了淑女坊。向兰姨借了莺莺和燕燕,定好了时辰,让她们晚上过来。莺莺和燕燕是京都城里的名角儿,虽然面孔是大家看熟了的,但她们的装束时常改变,曲子也常出新的,总能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天香楼里来了个新的舞姬,叫霓裳,据说那丰乳柳腰、娇俏容颜,世所罕见。这一阵子宸王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不去这两处最醉人的温柔乡里玩儿了,就只知道在家里烦着她。 想来宸王是还没见过这霓裳姑娘呢。从兰姨嘴里听到了霓裳姑娘,容菀汐出了淑女坊,便直奔天香楼而去。 宸王是淑女坊和天香楼的常客,托宸王的福,她要请这两处的姑娘,可是相当容易的。不然正是晚上客人多的时候,两位妈妈岂愿意让自己家的姑娘出局子?但宸王的脸面可大得很,一提是宸王府,都痛快地应了下来。 莺莺和燕燕是要带着淑女坊里自己的舞姬过来的,霓裳姑娘也要带上平时给自己配曲儿的歌姬,这样一来,就等于请了两个乐班子。再加上王府里的那几个歌姬舞姬,可供欣赏的歌舞是足够了。 除了歌舞之外,容菀汐并未安排别的节目。毕竟只是兄弟间的相聚,弄得太隆重了也不好。除了翎王之外,他们兄弟几个都爱玩儿好色的,叫了美人儿过来歌舞,就已经甚合他们之意了。 忙活了一上午,回到昭德院,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进院儿便吩咐知秋去传饭。知秋道:“饭已经传进来了,殿下吩咐的。只是还没吃,等着小姐呢。” “是不是傻?那不都凉了么……”容菀汐嘀咕一声儿,往屋内走去。 “殿下掐算着时辰呢,也是刚摆进来的,应该不会凉。”知秋道。 容菀汐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俩丫头真是有些奇怪,怎么都开始为宸王说好话了?在去天香楼的路上,初夏还说呢,说即便叫了霓裳姑娘过来,殿下也未必会留意。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对宸王这么有信心?有那么一个绝色美人儿在面前,宸王还有不留意的? 果然最善变的就是女人心,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也搞不懂了。 容菀汐进了屋,见宸王用拳头杵着腮帮子,手里“哒哒哒”地用筷子敲打着桌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了她,眼睛立刻放光:“爱妃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啦。不然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啊?”容菀汐觉得,他简直是在说废话。 “快快快,坐下吃饭”,宸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圆凳儿,“都饿死我了。” “饿了你就吃呗,等着干什么?还是不够饿。” “不是等你呢么,饿了也得等着啊。” 容菀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坐下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对了,我刚刚去找靳嬷嬷清点了一下,我们王府里现在养着的歌姬有三个、舞姬有八个,这数量虽说不多,但我见你平时也不用,只是将她们放在奴婢房那边的一处大院子里养着。你觉得……是不是太浪费了?” “所以爱妃你的意思是……” “我看哪,你既然用不到人家,也就别耽搁人家的大好年华”,容菀汐道,“刚刚我到她们那里去瞧了瞧,发现姿色都不错,且技艺也好。只是你看腻歪了而已,不代表人家本身不行。” “不如在这次宴饮之后,就放了她们吧?让她们趁着年轻,为自己好好谋划一个出路。当然了,你今晚再看一看,若是有喜欢的,就留下来收在后宅里。你觉得这么处置,如何?” 宸王很认真地听她说着,依旧手杵着腮帮子,那眼神儿,简直如同一个眼里只有女人的傻小子,痴痴傻傻的。 等她说完了,这傻子伸出手来捏了下她的脸,眼神儿总算不那么痴傻了,笑道:“爱妃你真是本王的贤内助啊!怎么想得这么周到呢!你要是不提起,本王都把她们忘到脑后儿去了!”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这么安排行不行?” “可是王府里不养几个歌姬舞姬,以后有宴饮的时候可怎么办呢?不要让人说本王穷酸吗?本王还是很有钱的,可不想让人当成是穷鬼。” “是啊……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就这么有钱呢?你的那些俸禄恩赏,和你手上的银票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歪门邪道的营生?” 宸王嘴角一勾,一脸得意:“你想多了。”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容菀汐笑笑,也不再逼问他。 “你看,你和京都城里这些歌舞坊的妈妈们,关系都很不错吧?只要是咱们王府里的宴饮,去她们那里请人,她们就没有不答应的。把这些京都城里的名角儿都请到家里来,那多体面啊,你说是不是?你算算,一年能有几次大宴?一次请角儿需要花多少银子?而你养着那十几个人,一年又要花多少银子?” “所以爱妃的意思是,遣散了这些美人儿们,就不再给本王续上了?以后什么事儿,就让本王去别处借人去?” “怎么能说是借呢?你叫她们过来,是给她们面子。这叫‘赏脸’。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赏脸京都城里的这些歌舞坊,给她们一点儿生意做,抬举抬举她们,多好啊?” 容菀汐忽悠起宸王来,嘴里像是抹了蜜糖一样。 宸王对她的这一番忽悠,也很是受用。点头道:“好吧,听凭爱妃安排就是。只是那些个美人儿,一定要处理得妥善一些,可别让她们哭号起来,弄得鸡犬不宁的。” “我办事,你放心。”容菀汐说着,盛了一碗汤给宸王,算作给他的一个奖赏。 宸王挠挠头……觉得……是不是被她给忽悠了? 就这样,以后他就不能在府里养歌姬舞姬了? 摇摇头,闷头儿喝了一口汤,还好,这汤还挺好喝的。少一些美人儿,也值了。 午饭后,容菀汐等宸王午觉儿醒了,叫了初夏过来,吩咐她去奴婢房那边叫人。把那十一位姑娘叫过来,给宸王重新过目。 既然要遣散了她们,还是提前和她们说一声儿,让人家在心里有个准备。不然刚用了人家歌舞,散场了就要遣散,这忽高忽低的,难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你可看好了啊,有看上眼儿的,千万要说。不然你等我把人遣散了,再让我给你找回来,我到哪儿去给你找?” “放心吧,看美人儿,本王是绝对不会含糊的。只是……爱妃啊,你说,这一阵子本王这么追求你,如果还有心思挑选别的美人儿,是不是显得本王心意不成?” “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可是本王介意啊”,宸王说的一本正经,“美人儿到处都有,可是爱妃只有这一个。为了讨好你,本王还是暂时收起这爱美之心吧,暂时只忽悠你一个。” 容菀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果然在忽悠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计起之快 十一个美人儿齐刷刷地立在院子里。 宸王和容菀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雪绒在他们脚下蹦来蹦去、哼哼唧唧的。两人却是不为所动,一点儿不分神,将目光放在这十一个美人儿身上。 仔细一番打量,容菀汐看向宸王,寻求他的示下。却见宸王手杵着腮帮子,闭目养神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得,这是一个也没相中啊。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儿要和你们说……”既然宸王不选了,容菀汐就缓缓开口,开始说自己的打算。 原本十一个美人儿里,有几个还是眼含期待的。但是看到宸王闭上眼睛,那期待的眼神儿,瞬间变为黯淡。 容菀汐和宸王弄出的这架势,傻子也能看出,是在给宸王选服侍的人儿呢。但这十几个美人儿里,有期待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都是神色如常,脸恍似无喜无悲的雕塑一般。可见她们是在日复一日的苦熬中麻木了。这样正好儿,让她们离开,是帮着她们解脱。 “靳嬷嬷说,你们大多数都是在殿下刚刚开宅建府的时候被挑选进来的,在王府里日久,资历深厚。宫里的奴婢们,到了二十五岁,还可以被放出去嫁人呢,你们在王府里规规矩矩的,从无什么错处,本妃自然不能忘了你们。如今你们也都不小了,本妃和殿下,不能耽误你们到二十几岁,不如趁着你们还年轻,放你们出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容菀汐边说着话儿,边看着她们的神情。大多数都是神色平常,没什么悲戚之感,甚至于有几个,脸上还现出喜色来。 看了宸王一眼,见宸王继续闭目养神,事不关己。心想你这时候装什么安静美男呢?要是你能睁眼看一看她们的反应,就知道你自己有多自大、多造孽了。还担心人家会哭天抢地的呢?着实多虑啦! 看到她们的反应,容菀汐也就放下心来。笑道:“你们在府里服侍得甚好,如今要离开了,殿下自然不能亏待你们。给你们每人三十两银子,足够你们出去做点儿小生意,好好儿过活了。” 她们在府里这些年,宸王给她们的月钱并不少,又没有什么需要花销的地方。所以每个人的手里,应该都有不少积蓄。再加上这三十两补贴,就算出去之后不做什么其他的营生,手里的钱也够她们正常生活上三五年。 但似乎……她们觉得每人三十两很少。有几人,直接翻了个白眼儿,以表示不满。 容菀汐也知道,三十两银子对她们而言不算多,她也想要多给她们一些。可问题是,一共十一个人呢,总要一碗水端平不是?每人多出十两,算起来就是多出了一百两。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她们的遣散费数额,算起来,还不以为宸王府里多财大气粗么?传到别人耳中倒是不打紧,若是让宫里知道了、还不得责怪宸王挥霍? 所以这三百三十两银子,是她所能出的最大数目。 “你们呢,也别嫌银子给得少……”容菀汐缓缓开口,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声音里,已起威严,“你们可知道,宫里一个普通宫女儿的遣散费是多少?十两银子。本妃能给你们三十两,传出去,已经要遭人诟病了。你们自己算一算,若是当初没来宸王府,现如今你们自己的手儿里,可能攒得下三十两银子?” “这些年里,有人供你们吃、有人供你们穿,把你们像是小姐一样养在深宅大府里,一个个儿养得细皮嫩肉儿的。若本妃和你们换位处之,一定乖乖受了殿下的赏赐,好好儿为殿下献上最后一曲,乐乐呵呵地离开王府。毕竟给你们遣散的银钱,你们得离开,不给你们遣散的银钱,你们也得离开。” 这些个能歌善舞的美女,一个个儿都是平日里享受惯了的。定然过不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若是她们能和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们一样本本分分的过活,三十两银子,都够她们活上几十年的了。 “奴等最好的年岁,都在这王府里。如今眼见着人老珠黄了,才说要放我们出去,以奴等现在的年岁和容貌,如何能嫁得一个好人家?娘娘怎知,我们在外头,就过不上比王府还好的日子呢?若是不在王府里耽搁这些年,或许现在早就在大富之家做上夫人了呢!”一个长得颇有些姿色的美人儿说道。声音利落干脆,颇有些胆色。 宸王原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听了这美人儿的话,这才睁开眼睛。 眸光阴沉地上下打量了这个胆大包天的美人儿半晌,随后,目光沉沉地在她们十一人身上依次扫过…… 看得这十一个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只是垂首恭顺地站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看来你们心中颇有怨气”,宸王沉声开口,“也好,既然如此,不如让你们心里的怨气更大一些。反正本王也不怕你们出去诟病。三十两银子,你们不用拿了,明儿也不用你们献歌献舞,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一个时辰之后,本王若看到你们还有谁留在王府里,直接乱棍逐出。” “行了,就这样儿吧,都退下吧。” 十一人听了这话,皆是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宸王摇摇头,不愿意搭她们,阔步进屋去了。 容菀汐想了一瞬,便道:“还没听见殿下的意思么?还在这儿赖着不走做什么?一个时辰之后,本妃亲自去查看。若有人要赖着不走,直接乱棍加身。还有,谁若不识相地哭号起来,直接杖毙。” 原本正口头求饶的十一个美人儿,听了这话,都愣住了。谁都不敢继续出声儿,担心被乱棍加身。 那个刚刚很有胆色的美人儿,现在也依旧很有性格。听了容菀汐这话,直接起身,提着裙摆,阔步向院外走去,头也不回。 书房的窗户旁,宸王看着这美人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一个人已经领头儿走了,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得离开。 见她们走得这么痛快,容菀汐就知道,其实她们是不缺钱的。在性命面前,三十两银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吧,谁也没太过放在心上。甚至于连为了多要点儿钱,而挨一顿板子的勇气都没有。 容菀汐不知道宸王怎么就忽然翻脸了,他不是一直都很怜香惜玉的吗? 是那美人儿的哪句话,挫伤了他吗?人家说她在王府里的这些年,是被耽搁了,宸王不乐意了? 看到这十几人出了院子,容菀汐回身儿,低声对初夏耳语了一番。 初夏应了一声儿,跟了出去。 回到房间,容菀汐笑道:“怎么啦?人家说在你的王府里耽搁了大好年华,你不高兴了?” 宸王却是一抬手,制住了她的话,回身问道:“你觉得刚刚说的那个,怎么样?” 容菀汐想了想了然道:“好……太好了……脸蛋儿长得漂亮,身段儿也好,最主要的是,有性格啊。吃惯了甜腻的东西,偶尔换一个口味冲的也不错啊。” 原来宸王是瞧上人家了。因为瞧上了人家,又见人家对他没什么向往之意,心里不服气,憋屈着呢。 “这样,回头儿你过去瞧瞧,给她们每人十两银子。就说本王不知道你过去,你是偷偷儿给她们送钱去的。以本王说的话为准,一个时辰内就打发了她们。还有,你让知秋去叫了卓酒过来,我吩咐他去办件事儿。” 容菀汐觉得,宸王现在可不像是好色的样子,倒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呢。 因而应了一声儿,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其实即使宸王不交代,容菀汐也会过去给她们一些银子的。她们需不需要、值不值得善待,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宸王府里做事,不能留人话柄。 给她们十两银子,纵然她们觉得不满,出去诟病宸王府,但是明白人一听,还是能听得出宸王府办事儿不差。 只是不知道宸王对那美人儿,到底是个什么意图。容菀汐能察觉出,宸王让卓酒去办的事情,一定和那美人儿有关。 唤知秋去叫了卓酒,不多时卓酒进了屋。容菀汐有意避嫌,刚要起身去瞧瞧那些美人儿,却被宸王给按住了。 “听完了再走。”宸王按着她,语气有命令之意。 “卓酒,等下你和王妃一起去奴婢房那边的大院子里,王妃在明处,你在暗处。王妃会给你指一个人,你给本王瞧清楚了。从今天起,你给本王跟着她,看看她去往何处、都和什么人接触,给本王盯仔细了。觉得都摸清楚了,就把人给本王不声不响地扛回来。这点儿事儿,能办明白不?” “殿下放心,只是跟一个女人而已,奴才能办明白。” 宸王点点头,道:“很好,杀鸡不用牛刀。一离开本王,你小子就机灵谨慎着呢,这事儿让你去办,正好儿。” 言外之意是,你就是那把只能杀鸡的刀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升平相聚 过了半个时辰,容菀汐为防有变,早早儿便去了奴婢房那边。给了她们每人十两银子,并未对那个宸王“相中”的女人有什么格外的注意和关照,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别让她发现了什么端倪,坏了卓酒的事儿。 这些美人儿都痛痛快快地领了容菀汐的十两银子,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但是对那个抢险说话反驳宸王和王妃的同伴,都颇有怨言。只是在容菀汐的面前,不方便发作出来罢了。都用眼神儿斜着那美人儿,以表示不满。 原本是有三十两银子可拿的,可是后来又没有了,现在又变成了十两……算了,有,聊胜于无吧。 人人都这么想着,倒也消停。十几个美人儿在容菀汐的看管下迅速收拾好了东西。还是那个颇有胆色的美人儿先有所行动。走到容菀汐面前:“让一让,我要出去。” 容菀汐笑笑,侧身给她让了路。 随即,回头对其他人道:“本妃就送你们到这儿,祝大家出府之后一切顺利。” 说完,也随着这美人儿出了门儿。 面前的美人儿,身段儿美得,即便是个女人,都会有一种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青萝姑娘的身段儿虽说也属人间极品,但相比于这个美人儿,身姿显得稍微宽厚了一些。而且脖颈不如这美人儿那天鹅一般的颈项长,让人瞧着,少了一分出尘绝艳的傲然。 这美人儿的身段儿和面容,配上她那刚烈高傲的性子,着实会让一些久在温柔乡中的男人有惊喜之感。所以,宸王是想要用她做什么吧? 容菀汐跟着这美人儿,出了院子,抬手用帕子拂住鼻子的时候,伸手给躲在墙角处的卓酒指了指。 卓酒很机灵,在这种需要他注意的时刻,不会糊涂地走神儿。因而给卓酒指了这一下,就往昭德院那边走回。躲在暗处的初夏跟了上来,嘀咕道:“这一次小姐可真是多虑了,这些漂亮姑娘们都惜命得很呢,可不会因此而做那种自尽的蠢事。奴婢从后院儿进去,一直躲在暗处瞧着,直到娘娘来。她们除了骂殿下和娘娘之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奴婢听着好悬没冲出去和她们打架。” “我是多虑了”,容菀汐笑道,“还以为她们之中,会有一两个因失了饭碗而绝望的呢。但是对她们而言,美色和技艺就是饭碗。什么时候被毁容了,那才是真正的绝望。难怪她们姿色都不差,可这些年来,却没有一个是能被宸王给瞧上的。这几个美人儿,的确各个都不是省油灯儿。也是巧了,都凑到我们王府里来了。” 容菀汐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是说,她们只是骂了我和宸王,没别人儿?” “是啊……真是太过分了!好歹殿下也养活她们这么长时间,而且娘娘原本也说了要给她们银子的,可她们还是这般嘴上不积德!”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这可是奇了……原来她们不是在她面前收敛着,而是根本不敢对那个胆儿大的美人儿有什么微词。看来这美人儿,在她们之中的威望相当高。以至于所有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的。 回去将初夏看到的情况告诉给宸王,宸王笑道:“本王阅女无数,一见这女人就知道她并非寻常之物。不是从容貌而言,而是从性情而言。大哥可最喜欢这种烈性子的……” 宸王看着容菀汐笑道:“你知道大哥为什么喜欢你么?” “我又不是烈性子的,你这么问我干吗?” 宸王摇摇头,指了下她的额头:“错,你啊,性子最烈。只是你的烈都在骨子里,面儿上无所表露。而那美人儿的烈,则是浮于表面。若是把你们二人拨开皮肉拿出来晾一晾,她的骨子里一定烈不过你。” “但是呢,这并不重要……”宸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只要她的眼睛里有那一份坚毅,就足以吸引大哥。她眼中的傲然坚毅,和你眼中那面不改色的淡然,实际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最吸引有挑战**的男人们的。” “咦……”容菀汐扫了扫身上,“说得一套一套儿的,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要把这美人儿送给太子?” 宸王笑笑:“是要给他,可是不能由本王主动送,而是要让大哥主动要。先卖个关子,你慢慢儿看吧,准保是一场好戏。” 宸王一卖关子,容菀汐就没什么兴致了。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追问什么,没劲。反正用眼睛看也是一样的,不急在这一时。 …… 宸王府升平院内,刚刚入夜,便已是各色灯笼高挂,五彩缤纷,喜气盈盈。颇有盛世欢宴之感。好像他们是要办多大的宴席似的。 实际上也就这么几个人而已。 宸王和容菀汐先到了升平院,等着几位宾客的到来。一进院门儿,宸王对这院子里的布置就很是满意:“可以啊,颇有花楼之感,赏心悦目的。” “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容菀汐提着裙摆进了宴客的正屋大殿,心想里头的布置更好呢。 “爱妃,你今天可真好看!”宸王随着容菀汐进了屋。 正在容菀汐等着宸王夸奖她的室内布置之时,却听宸王说了这么一句话。 容菀汐看了看自己……没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啊? 只是换了一身华丽一点的衣服而已。知道秦颖月娇艳、蔡妙容雅致,所以她今天穿了个冷色,蓝色的金丝绣华服。就只是和平时穿的淡粉色、淡蓝色颜色不同而已,连发式都没换。穿成这个样子,就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色彩上输给她们二人。 要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不会特意换一身儿衣裳的。但是宸王总不想让自己的王妃在烛灯下一坐,清素寡淡的,被两位哥哥的女人给比下去吧?所以为了个宸王撑面子,她的确是在衣服上花了一番功夫。 如今宸王说“好看”,她的心底里,是很欢喜的。 “屋子里布置得怎么样?还好吧?”心底的最深处,有些欢喜,但容菀汐却完全忽略掉了。回身问宸王。 宸王环顾了一下,笑道:“妙哉,妙哉!菀汐,你是真了解本王的脾气啊!先前本王还担心,你可别给本王弄出个松竹梅来。现在这般绫罗挂顶、彩灯环绕的布置,甚合本王之意啊。” “对你和太子这种俗人,用得着那些高雅的东西吗?只要屋子里色彩喜人,歌舞妖娆好看,那就是美妙至极。”容菀汐的话语里满是嫌弃。 刚在屋内站定,就听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吵闹之声。 “三哥三嫂……”靖王喊着他们两人跑近了,身后跟着风北凝和风北怡。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糟了,你把她们两个给忘了。现在她们两个自己找上门来,有你好看的。” 宸王挠挠头:“我不是把她们给忘了,是压根儿没想要请她们。你说说,都是老爷们儿间把酒言欢,她们过来凑什么热闹?” “凝儿和怡儿也来啦?刚刚我和你三哥还说,要派人去把你们两个给叫来呢……”宸王话音未落,容菀汐就笑着迎向了她的两个小姑子。 宸王撇撇嘴:“真虚伪。” “三嫂,你这就太假了啊”,风北怡道,“忘了就忘了呗,还狡辩什么呀?” “好好好,是嫂子的不是,你们可不要和嫂子一般见识啊。”容菀汐笑道。 “我们不和嫂子一般见识,我们找三哥算账去!”风北怡潇洒地一摆手,直奔宸王而去。 风北凝和靖王面上都有些尴尬,容菀汐却只是笑笑。 多次接触下来,这位七公主,有时候说话实在不中听。坏心眼儿是没有的,也未见得有多蠢笨,只是平日里刁钻任性惯了、脾气不好,一到了正经场合,难免收不回来。 她自然是不会和小姑子一般计较的,只是担心,风北怡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得罪人。 说话间,太子和秦颖月也到了。在门口儿迎着的小厮的引路下,进了升平院。一进院儿便笑道:“老四,你来得好早啊!呦,两个小丫头也在哪……” 见了太子和秦颖月,原本没规矩玩闹着的两个公主和王爷,此时都躬身施礼,叫了声:“大哥,大嫂……” 容菀汐自然也随着他们一起,给秦颖月和太子施了礼。 秦颖月如今可是正经太子妃了,宸王见了她,不施礼是不行的。 容菀汐觉得,宸王心里一定难受得很。因而直起身子之时,第一件事儿就是看向他。果然,看到宸王正一脸深沉地看着秦颖月呢。 容菀汐轻轻拉了下他的手,以示提醒。可是并不管用。宸王的眼睛,好像长在了秦颖月身上一样,根本收不回来。 “请大哥大嫂上座吧”,容菀汐上头儿主位让了下,笑道,“我们就等着大哥大哥大嫂呢,大哥大嫂不来,我们也不敢落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兄弟夜宴 太子看了下北向的主位长案,笑道:“算啦,这可是在你们宸王府里呢,本宫岂能喧宾夺主?不如那位置就空着吧,咱们自在一些,都坐在下头儿说话。” 说着,往左首第一位的小长案上走过去,秦颖月紧随其后。 因着人不多,所以容菀汐设了几案和厚垫子,让大家席地而坐,方便大家观赏歌舞。比那围坐一张圆桌更舒服自在一些,不会感觉到拥挤。 幸而为防万一,容菀汐在左右各自多设出了两个位置来,如今风北凝和风北怡来了,也不至于没位置现换人去摆那么尴尬。 随着太子和秦颖月的落座,在场其他人也都坐下。 宸王挨着太子,坐在左首第二位。这样一来,宸王的身边儿紧挨着的人,可就是秦颖月了。 “太子妃自大婚后,一切可还顺遂?”宸王问道。 非但不避嫌,反而主动送上门儿去!容菀汐怎么总觉得,宸王问得这么刻意呢? 要是发乎于情,反而不会这么做吧?应该是深情地看着秦颖月,脉脉不得语。 “劳烦殿下挂心,一切都好。”秦颖月道。 宸王苦笑着摇摇头,嘀咕道:“是吗……” 太子就像是没听到、没看到他们交谈似的,只是嘴角含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起来很是宽宏。 茶盅送到嘴边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茶盅,看向容菀汐那边。笑道:“二弟怎么还不来呢?该不会是不想来了吧?此时的二弟啊,可是正享受在蔡妃的温柔乡里呢!哎……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容菀汐点头一笑,给了他一个没有言语的得体回应。 宸王却是接了下来:“是啊,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大哥,你看你,笑得多开怀呢……” “三弟,你说这话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吧?”太子笑道,“你这般拿不起放不下的,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三弟怎么还没吃酒,就已经醉了呢?” 容菀汐忙说道:“我家殿下近一阵子情志不舒,若有什么言语失当的地方,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呵呵……”太子不再说什么。 看到容菀汐如此维护宸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容菀汐这话说的,倒反而给宸王踢进沟里去了。这不是在说,自从月儿和他大婚之后,老三就一直烦闷这么?呵呵……容菀汐啊,你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是因为看到你自己夫君为别人伤心消沉,心里不舒服吧?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本宫瞧着,你们的夫妻恩爱,也持续不了多久了。等你们有了矛盾、翎王又不在京都,你说,本宫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呢…… 太子悠然地喝了口茶,心想,老三啊,如果你给本宫“扣绿帽”呢,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在太子低头的一瞬间,宸王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心想你这只老狐狸,都要成精了吧?怎么就这么狡猾呢!他是故意让太子觉得他心里不舒坦的,也料定了关键时刻,她会出言帮他,所以玩儿得不亦乐乎的。 可是苦了她。她根本就不愿意搀和进这件事儿里来。 不多时,翎王到了。可是踩着时辰来的,不早不晚。 “二弟,你怎么才来?难不成是快要出门儿了,却情难自禁,在家里办完事儿出来的?”一见翎王进了屋,太子便笑道。 翎王装作没听懂他的胡言乱语的样子,忽略了他的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哥、大嫂……” “快请起吧”,太子笑道,“就兄妹几人,不讲这些虚礼。怎么……就你自己来的?蔡妃呢?后头儿呢?” 见翎王只是只身前来,在场之人都很意外,包括容菀汐在内。只是一个兄弟间的夜宴而已,宸王请翎哥哥带着蔡妃一起前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在翎王哪里,也没什么应该避讳的。 翎王向容菀汐这边看了一眼,转而看向她身旁的宸王:“蔡妃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过来。” “那更好啊二哥”,靖王很机灵地打圆场儿,“不然你这新婚燕尔的,要是有蔡妃嫂子陪着,等下美人儿们过来献歌舞,估计二哥你,可是连看一眼都不敢吧?这下多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翎王笑笑,在靖王旁边,右首第一位的几案旁盘膝坐下。 人都到齐了,容菀汐回身给云裳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安排上菜、服侍等事。 不多时,随着端着第一道菜的一排婢女们进来的,还有十个空着手儿的小丫鬟,每两人分别立于、除了容菀汐和宸王之外的几位主子身后,以作服侍之用。但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摆设而已。这是他们兄弟几个的家宴,大家都喜欢自在一些,夹菜、斟酒等事,若是用旁人来服侍着,反而不舒坦。 但这是他们王府的待客礼数,纵然用不上,也还是要备着的。 容菀汐和宸王身旁,已经有了云裳和初夏服侍着,自然不需要这些。 不多时,菜上齐了。太子先举杯,向在座位的弟弟妹妹们示意一下,一饮而尽,算作开宴。太子酒杯落下,趁着安静之时,云裳清脆地击掌两下。随即,一拨儿美人儿用丝绢掩面,半遮面地进了屋儿。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婀娜美人儿。容菀汐瞧着这一拨人是天香楼里的,就知道先进来的为首的这位,是霓裳姑娘。 轻轻推了下宸王,低声道:“这位就是天香楼的霓裳,你可看仔细了,据说有绝世姿容。” 宸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身段儿是不错。但是……” 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儿:“比今儿咱们逐出去的,还是差了一些……真可惜,你说说,那么美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就偏生是一个烈性子呢?” “呵呵……是啊,真是太遗憾了……”容菀汐配合着宸王,很惋惜地低声道。 太子竖着耳朵听着,听到宸王这么说,也没问什么。估计是老三看上了府里的那个生得好看的丫头,想要收了做侍奉,可是人家不从,闹了个没脸,只好把人赶出去了。没什么要紧的,他自然没必要说些什么。 听得老三那一声儿沉痛的哀叹,他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呢。 宸王知道,自己叹了那一声儿,太子一定会注意听他们的谈话。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太子现在听了这些,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等以后遇到一件事儿的时候,再想起这句话,自然能有所联想。就不信他不上套儿。 丝竹声起,所有美人儿齐刷刷地甩开了遮面的丝绢,一齐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舞蹈的起势。霓裳姑娘扔掉丝绢之后,却仍旧用她宽大的绫罗红袖遮住了她的面容,身姿婀娜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柔软地下腰。起身之时,才迅速地长袖一甩,露出她姣好的面容来。这一番起势,吊足了人的胃口。 的确是个美人儿,朱砂红唇微翘、眼眸若春日之湖、盈盈泛着波光。娇俏的小脸儿不盈一握,一头云鬓黑柔光滑,每一根发丝都那么莹润。不愧是天香楼重金请来的美人儿,的确担得起这“新花魁”的称号。 容菀汐看到宸王目不转睛地盯着霓裳看,怎么忽然觉得,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给你请来了这样的美人儿,你该怎么感谢我?”容菀汐往他身边凑了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请来了算什么本事?你要能把她留在咱们王府里不走,那才算本事呢!” “呵呵……”容菀汐笑笑,“只要你能出得起银子。” “本王是没钱。” 看到他这一副无赖样儿,容菀汐懒得搭理他。 一看就是心不诚咯。要是真的想要留下霓裳,不用她问他要钱,他自己就会主动把银子送到她面前来了,而且为了能让她同意,还会给她一些辛苦费呢。 “哎……”太子叹了一声儿,“也是这么一个善舞的女子,想想青萝姑娘,真是觉得可惜啊……” “青萝的舞跳得是不错,但是和霓裳姑娘比起来,可是差得远呢”,宸王笑道,“美人儿啊,光有技艺可不行,最主要的,还是要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大哥,弟弟瞧着,霓裳姑娘可真是个美妙的尤物啊,不如弟弟买来,孝敬给大哥?” “多谢三弟美意”,太子摸了下秦颖月的脸,很是温柔,“本宫身边儿,现在还不缺美人儿呢。每日看着月儿都看不够。” “呵呵……”宸王的脸上,笑意瞬间收敛,只剩下满满的尴尬。 容菀汐就只顾着看歌舞,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 一个舞姬旋转走位,容菀汐的目光也随着她走。目光转移之间,就看到……翎王正看着她呢。 四目相接,容菀汐看到了他眸光内的沉痛。她的心,也随之猛然一紧…… 但回过神儿来,却还是迅速别开了目光,将目光继续放在歌舞上。 “二弟……”太子叫了翎王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得力奴婢 翎王这才回神儿,看向太子。 “二弟啊,怎么这些个美人儿,就没有一个入你的眼吗?盯着三弟妹瞧做什么?能瞧出你家蔡妃的模样来?二弟,你说咱们兄弟们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不是扫了大家的兴致吗?来来来,陪大哥喝一杯!”太子笑着举杯。 在场的,就是他们兄妹几人,所以没必要像是在大臣们面前那么端着。自在一些,想说什么,都能很自然地说出来,配上一些其他的玩笑就行了。意思还是能表露得很清楚的。 就是要点破,老二盯着老三的媳妇儿不放。 翎王也只好笑笑举杯,隔空和太子撞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宸王也举杯,向翎王笑道:“二哥,我这个东道主,也同二哥喝一杯。二哥,这可是弟弟特意为你摆的送行宴,二哥可千万千万要领了弟弟的这份儿情啊……哈哈……” 翎王只好又和宸王喝了一杯。 宸王放下酒杯,容菀汐轻轻掐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干嘛?找不自在呢?太子说什么,你也跟着说?不是越弄越尴尬吗?” “怕尴尬?那你就别和他眉来眼去的!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儿,谁和谁的关系,大家都心明镜儿似的。等下你要再和他眉来眼去的,你信不信本王敢直接质问他?”宸王一脸无赖的挑衅。虽然看起来是很随意的样子,但这话语里,明显有了恐吓的意味儿。 容菀汐心内气闷,在这时候,却又不敢和他怎么样。只能嘀咕了一声儿:“你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 宜兰院里,薄馨兰推说有些乏累,吃过晚饭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早早儿地躺下了。冬雪和敬敏、吴嬷嬷他们,自然也不用留在屋里服侍着。冬雪也早早儿熄了油灯,躺在床上。觉着院子里愈发寂静,瞧瞧抬头看了眼,见敬敏和吴嬷嬷的屋子里还亮着。但看来也是准备休息的样子,不会再有什么举动。 又等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刻钟功夫,这才轻轻开了后窗。她的床紧贴着后窗,想要从后窗出去,是很容易的。开了后窗之后,等了一小会儿,见没有人察觉到,便悄悄儿翻窗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轻手轻脚地关上后窗。 躲在自己的屋后看着,借着对面屋子里的光亮,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人影儿移动时的样子。注意到她们什么时候正对着院内,什么时候转过身去。 仔细看了一会儿,抓到了一个她们两人都转身的时机,立刻一个箭步冲出,跑到薄馨兰所住的主房的墙边去。 宜兰院并不大,所以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空隙也没有多少,不过是两三步远。她的脚步极轻,动作极快,跑过去之后并未耽搁,直接贴着墙壁,绕到了薄馨兰的正屋后。 屋后有一些高高长着的芍药,这时候虽然花已经败了,但是花茎还在。又是黑夜里,匍匐在其中,并不易被发现。更何况吴嬷嬷和敬敏还在屋子里呢,就算看向外面,哪能刚好看向这里?就算看向后院儿,又哪能看得这么清楚? 冬雪迅速匍匐着,经过了这一片已经凋零的花丛,匍匐到后门儿。将后门儿轻轻推开了一个可以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以花丛作为掩饰,迅速爬出去。爬出去之后,立刻站起来,贴着后门儿,轻轻将两扇后门之间的缝隙给推上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了宜兰院,脚步飞快地往升平院那边疾行而去。 今晚王府里走动的奴婢并不多,要么就是在升平院服侍宴饮呢、要么就是在厨房里忙活、要么就已经因为没什么吩咐而早早儿歇着了。这一路上躲过了两拨儿人,轻轻松松地到了升平院院外。 升平院附近是一片柳林和花丛混合着的空地,很适合藏身。即便秋日里草木萧条,但此时躲在升平院的院墙外,蹲在一片干枯的枝叶丛里,也没人会发现。 等着,伺机而动,这便是薄馨兰的交代。 如果刚好看到翎王和王妃出来,她便下手,如果没有这个机会,那就……放弃。 薄馨兰是一个做事极其稳妥的人,冒险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这也使得她能多一份安全,少一分危险。 不然如果薄馨兰让她冒险去做什么,她是做,还是不做?不去做呢,未免让薄馨兰对她不满,而去做呢,事情办砸了,还是没她的好果子吃。 但薄馨兰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也是一个明智的主子。所以她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为难。薄馨兰在做出安排的时候,会把一切可能都想到,从中选择最为稳妥的一种。 使得她即便不成功、也不必成仁。 远处的柳林里,秋燕也往这边来,也是小心翼翼的。 但秋燕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打算到后院儿去等着。卢采曦就只是让她过来在看中盯着,看看薄馨兰会不会派人来做事而已,她并不需要亲自做事儿。所以躲在后院墙的墙角处,那位置是更适合看全局的。 别管是院子前、还是一旁,但凡是有人过来,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沿着柳林,越绕越远。饶了一个大圈儿,才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升平院的后院墙外。也是由一堆干枯的杂草掩映着,瞧瞧看向前方。 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没惊呼出声来! 幸亏她在距离这里很远的时候,就绕道走了,没有图近路,不然,岂不是要被人发现了? 瞧着背影和发式衣着,蹲在院墙一旁的人,正是薄馨兰院子里的冬雪! 秋燕稳定了情绪,轻轻蹲了下来,借助院墙掩饰着自己。 卢采曦这一次猜得还是挺准的,薄馨兰那边果然要有举动。只不过瞧冬雪的样子,怎么反而像是处于一种被动状态呢?就只是这么躲在院墙后干等着。等了半晌,也没见她有什么举动。 难道她是在伺机而行? 但愿她找不到机会。这样一来,自己还可以轻松一些。 相比于冬雪的始终谨慎,此时,秋燕已经坐在了枯草地上,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冬雪这边。有时候还会懒懒地动弹一下。 秋夜里风大风紧,就算她有一些细微的举动,也绝对不会引起冬雪的注意。什么声音,都会被风吹枯木的声音给掩盖住。 冬雪和秋燕不同,其实冬雪是希望能等到机会的。 薄馨兰想出的主意,一旦得到机会,那可是十分稳妥的。如果这事儿成了,薄馨兰在府中的地位,可要更高出一大截,她自然也要跟着沾光。既然已经决定了好好辅佐薄馨兰,岂有在能成事儿的时候,给她拖后腿的道理? 主子已经把路给她铺得这么好了,她岂能不盼着走上去?不盼着立一大功? 稳稳当当地跟住了薄馨兰,总比跟着一些糊涂主子要好得多。 升平院内,歌舞仍旧再继续。气氛也彻底热闹起来,他们兄弟几人,已经把几案都围在了一起,围坐在一圈儿,喝酒划拳。 “三弟,你又输啦!快快快!老四,你快上!” “好嘞!大哥看我的,我这一笔下去,一定让三哥变了样儿!你们猜猜,他能变成一个什么啊?” “快快快,你啰嗦什么呢!要杀要剐就快点儿!最烦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宸王指着自己的脸催促道。 此时,宸王的左右嘴边儿,已经各有了两条墨迹。 “真没见过你这种犯贱的,主动找虐哪?”靖王慢悠悠儿地提笔,在砚台里沾好了墨汁,提笔,在宸王的脸颊上横着落下了一笔…… “猫啊!哈哈……老三,原来你是一只病猫!”太子指着宸王的脸,大笑道。 “大哥你可真聪明啊!这就看出来我是要把三哥画成一只小花猫儿啦?”靖王边夸着他大哥,边看着他那可怜的三哥大笑着。 容菀汐看着脸上只有一条墨迹的太子,和脸上一条墨迹也没有的翎王,真的很心疼她家殿下啊…… 怎么就这么窝囊呢?划拳都能输成这样儿? 幸亏翎王拒绝了太子说输了要脱衣服的提议,不然她家殿下此时……不得输得只剩下……裤衩了?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一脸嫌弃,觉得真丢脸啊…… 和他们玩儿得刚好有些口渴,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她的酒杯刚落下,却见,就在她对面儿的另一只酒杯,被拿了起来。对方是一饮而尽,眉头紧锁。 大家围坐在一起玩儿得开心热闹,其中,就只有这一人,是沉默寡言,格格不入的。那就是——翎王。 围坐在一起,距离近了,容菀汐更能看到他眼中隐忍着的沉痛。只是宸王这接连吃败给闹的,注意力反而都放在宸王身上了。即便看到了翎哥哥眼内的沉痛,却也只是别过头去,忽略掉了。等下热闹起来,立刻就抛到了脑后儿…… 她这是怎么了…… “笑什么笑!来来来!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们!” “三哥,你就认输吧!从小到大,只要喝了酒,你说你划拳能赢过谁?一喝酒啊,你就变成了一头猪!” “别磨叽,快快快!”宸王是越战越勇,输个没够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心乱则危 在场之人,除了翎王之外,人人都笑得很开心。这一刻,什么阴谋算计、什么皇权争夺、什么情感纠葛,都不存在,有的,就只是兄弟情义。其实抛却了这些,他们始终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流着同样的血、用着同一个姓氏。 “哦哦……三哥你又输啦!” “老四,快快快!把那一撇给画上!” “三哥,要我说啊,你最好再输几次,让四哥把你画成一个大老虎!” “还是凝儿聪明,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这都是套路,套路懂吧?我是故意输给你们的!” “咦……”大家一起哄笑起来,“嘴硬!” “快快快!别啰嗦,快给我画上!”宸王指着自己的脸,催促道。好像被人在脸上作画儿,还弄上瘾了呢! 屋内七彩烛灯的光芒映着每个人的笑颜,莺莺燕燕的小曲儿唱得柔情满溢、甜腻非常……靖王在宸王脸上又画了一撇,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小花猫儿,可宸王却笑得像是裂开了一样,嘴上、眼角眉梢,都是真真实实的笑意,那么开怀、那么好看…… 看着笑得如此美好的宸王,容菀汐不觉有些痴了。她多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她很想要看着他一辈子都这样,开怀地、真心地笑着…… 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偏偏生在皇家呢?为什么不是一个富商巨贾、或是潇洒游侠,每日里逍遥自在的,随心而行,随意而动,为什么偏偏要受到这皇权的束缚、为什么要深陷于这一滩肮脏的污泥? 或许这就是造物者所秉持的“平衡”之意。给了他这样美好的容貌和性情,就要在其他方面中和回来,不能让他美好得令人妒忌。但凡是表面上太过美好的东西,内里,总有那么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艰难。 上苍是公平的,不会格外善待着谁,所有人的得到与担负,其重量都是相同的。没有格外幸运的得到、也没有没来由的担负。就是这样的“平衡”,构成了我们有喜有悲、有圆满有缺憾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人生,才是多姿多彩的,不会负了这得来不易的性命。 “来来来!再来!”宸王还真是百折不挠啊,刚刚受到了惩罚,又开始张罗着下一轮了。 容菀汐看着他,温柔地笑笑……转回目光之时……却看到,坐在她斜对面的翎王,正沉痛地盯着她…… 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却唯独有一个人,是如此地落寞…… 他看着她,失望、沉痛、落寞……都汇聚在他的眼眸里,使得他的模样,看起来这么让人心疼。 她看到他端起酒杯,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酒杯放下、斟满,又灌了一杯。 太子和宸王、靖王、两个公主都玩儿得开心,忽然少了翎王的参与,也觉得没什么。划拳依旧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他此时的悲痛和落寞。因为没有人注意,所以他便能更由着性子消沉下去…… 看着翎王的模样,容菀汐忽然觉得,此时周遭的笑声如此刺耳、歌声如此刺耳 、乐器之声如此刺耳……总之,一切的声响,都会使得她心内混乱。恍似一团乱麻、越想要解开,却反而更加混乱、反而更加纠缠不清……甚至于连此时屋内的烛灯的光芒,都如此刺眼…… 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怎么就能如此忽略了翎哥哥?竟然当着翎哥哥的面儿,一直看着宸王。她知道,她刚刚对宸王的注视,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看一眼而已。非但看得时间很长,而且眼神儿也很不对劲儿…… 她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翎哥哥就在她面前,她却有心思去看别人,还看得这么认真…… 容菀汐觉得,乱了……一切都乱了…… 不光是她的人生乱了,就连她的心,也乱了。很乱很乱。 可能真的是吃醉了吧,所以才会觉得心里和头脑都这么混乱。 在宸王耳边说了声:“我去出恭。” 起身离席。想要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到外面去,吹吹夜里的冷风,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只要离开了这两个让她心生混乱的人,自己好好儿静一静,一切都会想清楚的。 会想清楚的…… “你可要快点儿回来啊!”宸王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还想让你看着我变老虎呢!” “知道了!”容菀汐胡乱应了一声儿,快步往房门外走。 初夏担心容菀汐,跟了出去。 此时,容菀汐的心里已经乱到了极致,很想要自己静一静。就自己一个人,吹着冷风,走在夜色里,身边谁也没有。黑暗、冷风和孤独,能让她的心,彻底冷静下来。 “你回去吧,反正是在咱们王府里,我也走不丢。我一个人静一静,等下就回去。”容菀汐回身吩咐初夏。 初夏想了想,觉得小姐应该是被宸王和翎王弄得心里不舒坦了,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因而点点头:“好吧,奴婢不跟着小姐了。但小姐一定要快一点儿回来。秋夜里风凉,小姐又穿得这么单薄,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呢……” 说着,眉头深深锁起,很是担忧。 “放心吧,今儿穿的这身衣料厚重得很,很挡风的。” 初夏在心里暗恨自己,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怎么就忘了给小姐拿一件披风过来?真是太糊涂了,太蠢了! 容菀汐打发了初夏,一个人出了院子。也没打算要走多远、离开多长时间,就只是想要在附近走走,清醒了就回去。 翎王见容菀汐出了宴席,过了片刻,也起身。 “二弟,你干什么去啊?”坐在翎王身边的太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翎王的举动,忙叫住了他问道。 正在被靖王往额头上画着一横儿的宸王,也注意到了翎王的起身。 菀汐刚出去,只怕还没走到茅房呢,二哥就也起身要出去,这未免也做得太明显了吧? 翎王皱眉,指了下自己的嘴,继续往外走,没回答太子的话。 太子笑道:“二弟,你也太不中用啦!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要去吐啦?可真丢人哪!是不是这一阵子把身子给搞虚弱啦?” 翎王继续快步往外走,不搭理太子。 太子看向宸王,给宸王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三弟,你不跟上去?” 看到太子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宸王原本是有这意思的,但现在,却也不能派人跟过去了。只是笑道:“跟上去干什么?二哥可是很好面子的,要是被人看到他喝吐的样子,以后指不定怎么恨我呢!” 原本没有主子的命令,那两个负责服侍翎王的婢女就不敢跟上去。现在又听到了宸王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动弹。 “三弟啊……你的心胸,让哥哥着实佩服啊!”太子向宸王竖起了大拇指。说的是佩服的话,可这语气和神情,真是让人觉得别扭至极。明显是嘲讽的意味儿。 “弟弟怎么这么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呢?二哥只是出去吐一下而已,难道弟弟还要跟出去,怕他弄脏了弟弟王府里的土地不成?这也太小气了吧?”宸王故作不理解太子的意思。 靖王及时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继续划拳啊!反正二哥也不怎么和咱们玩儿,有没有他都一样儿!” 宸王和太子也都举起手来,闲闲笑着,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因为翎王和容菀汐的离场、因为太子的话,这气氛,已经不可能回到方才的样子了。酒醉之时,兄弟情意正浓。大家感受到的,都只是一样的血、一样的酒。可一旦酒醒了,他们,就不得不再回到各自的身份上、不得不重新捡起那些隔着肚皮的算计,笑变成了假的、情也丑陋得令人作呕。 其实容菀汐和翎王都离席,宸王心里是十分担忧的。可若此时派人跟出去,岂不是在在场之人面前表明了,他不信任容菀汐? 没有太子的那一番提醒倒好,谁也不会格外注意,可有了太子的这一番提醒,只要他派人出去,在场所有人理解到的,就都是太子所提点的那个意思。 平白让太子捡了个笑话不说,只怕日后凝儿和怡儿,也会因此而对菀汐不那么敬重。更何况还有王府里的这些奴才们在呢。若是把话传出去了,说殿下派人监视着王妃和翎王,容菀汐的这张脸,可往哪儿搁呢?府里的姬妾们,少不了要因此而小瞧了她吧? 因而思虑一番,虽说心里十分担忧,但为了顾及菀汐的颜面,还是咬牙忍住了这派人跟出去的冲动。 菀汐是一个相当有分寸的人,就算二哥追出去,借着酒劲儿,对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要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菀汐也是能处理得相当妥当的。 菀汐出去,只是想要透透气而已,并非是和二哥有约。这一点,他是可以很肯定的。就算菀汐真的很想要和二哥单独聊聊,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这么明显的事儿,她怎么可能去做?又不是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变得陌生 只要菀汐不是有意约见二哥就好,至于二哥……那个一贯由感情推着脑子的人,莽撞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每一次都没有好结果。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他信得过菀汐。 不管二哥和她说什么、不管她的心里有多感动,至少在今晚、在这夜宴之间,她都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来。 只要下了夜宴,回到昭德院中和菀汐独处,他有的是机会将她的心再拉回来。 虽是用理智如此安慰着自己,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有些慌。原本就手笨,这下可更是赢不了了。也不知道等菀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老虎又变成了个什么东西…… …… 秋风冷,容菀汐任由秋风吹着,清楚地感受着冷风,可这头脑,却是怎样也清醒不起来。不管周遭有多冷、不管风吹得有多猛,心里的一团乱麻仍旧纠缠着,怎样也解不开。 升平院外是一片柳林,秋日里草木枯黄,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容菀汐站在院外不远处,看着月光下的柳林,怔怔出了神儿…… 冬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未免被人发现了,只得趴在院墙下干枯的花丛之中。整个人紧贴着地面趴着,只将头撑起,在两个枯枝的缝隙之间,看着容菀汐的举动。 见容菀汐就只是这么在院外站着,不知道在看向何处,冬雪紧紧抓住了怀里的一包药粉。看样子,容菀汐是在等人呢。不然为什么就站在这里不动了?这个时候站在院外等人、又是这么愣愣的样子,等的不是翎王,还能是谁? 正在紧张期待着之时,果然,看到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走近了容菀汐。 冬雪抓紧了手中的药粉,四下看着周围的情况,已经准备出手了。 托了今夜大风的福,大风原本就吹得枯枝摇曳瑟瑟,她匍匐在其中发出的声音,能够和这风吹而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不容易被发觉。只等着他们两个说上话儿,翎王把注意力都放在容菀汐身上的时候,她就可以出手了。 “汐儿。” 容菀汐正在出神儿,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却是心内猛然一紧。 容菀汐定了定神儿,缓缓回身,向翎王施了一礼:“二哥。” “汐儿,你变心了,是么?”翎王沉痛地盯着她,直接问道。 容菀汐没想到翎王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来,呼吸一窒,整个人愣了一瞬。 随即,虽是缓缓起身,保持着神色如常,可看着他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不敢和他目光相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没有带蔡妃来,是怕你看到她和我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多虑了。就算我带了蔡妃过来,你也不会觉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因为你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汐儿,你已经爱上老三了。” 最后的那句话,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这般肯定,容菀汐便愈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似乎,无从辩驳。似乎,他的肯定毫无错处…… “汐儿,你还愿意兑现我们曾经的誓言吗?” 容菀汐沉默,半晌,苦笑道:“怎么兑现?” “十月二十六,我会离开京都。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一起走。二十五日当晚,我在翎王府的后门儿等你,你来找我,我带你进府去,乔装成随行的小兵,一起出去。我会处理得十分稳妥,你就混迹在随我出城的队伍中,反而不会有人发现。我已经和蔡妃说过,不会带她回边疆,就让她留在京都的王府中打点家里。你和我走,我们两个到边疆去,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快活日子。” “之后呢……”容菀汐叹息了一句,“我是以什么身份呢,你的奴婢?你的小厮?你的外室?” “汐儿,只要我们俩能在一起,这些很重要么?在你眼里,难道你我的相知相守,还不及一个位份重要吗?” 容菀汐眼中的感叹,一点点淡去,又一点点,变为了惊诧……她惊诧地看着面前之人,从未想过,面前之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是说过吗?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可,现在呢…… 她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所爱之人身边而已,难道很过分么? “汐儿,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王妃的位份重要,还是能在我身边,更重要?”翎王的声音很温柔,试着劝说容菀汐。 容菀汐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看着他,眼底,有一抹很浓的失望。但却只是平静地回了他一句:“我容氏满门的性命,最重要。”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汐儿!”翎王拽住了她的手腕。 容菀汐并未挣扎,而是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不给你名分。只是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汐儿,你不能再留在老三身边,不然,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我知道,我让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同我走,是委屈了你。可是你放心,老师那里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王妃出逃可是件丢人的事儿,三弟一定不敢声张。不用我们说,他自己就会想法子为你打圆场儿的。只要我们到边疆安顿下来,过一阵子风平浪静了,我就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的新身份,我已经选好了,绝对……” “殿下,我们之间已经完了。在我嫁给宸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容菀汐淡淡地甩给他这样一句话,风声很大,她的声音在这样的风声里,变得更轻了些。可却如此坚定。 容菀汐甩开了翎王的手,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汐儿!”翎王又冲了上来,拦在了她身前,“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还是舍不得什么?” “我都说了,老师那边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如今雷国那边很不安分,一旦父皇要用到我,我就可以趁机向父皇提出要求,将老师从京都城里捞出来。不过是一两年的功夫,我们就又可以回到之前在边疆的日子,难道不好吗?汐儿,你就体谅我这一次,由着我任性这一回,好么?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真的不能让你再留在老三身边……” 容菀汐微微垂着头,眸光里,满是痛楚。 她能体谅他的心急、她能理解他的担忧,可是她不能由着他这样做、不能陪着他这样做。 她有什么理由让宸王帮她收拾烂摊子呢?这对宸王而言,公平吗?她又有什么理由能拿父亲的性命去冒险呢?将希望寄托在雷国、寄托于时机、寄托在皇上身上,真的稳妥么? 所谓的新的身份,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么?难道有了新的身份,她就不是容菀汐了么?她的容貌、她的性情,都能改变么? 难道他们能一辈子躲在边疆,永远不回来?蔡妙容呢?惠妃娘娘呢?难道他们都可以不管不问么? 纸里是保不住火的。 只要他这个皇子的身份还在,只要宫里的这些人还在世,只要宸王还在世、太子还在世,终有一天,她的身份是会暴露的。而到了那时候,将要面临杀身之祸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容家满门,而翎王和惠妃要面临的惩罚,虽不至于处死,但也绝对轻不了。 那时,她若已经有了孩子呢?孩子知道了这些,让他日后该如何见人呢?待他长大成人,如何在皇家立足?他将一辈子背负着屈辱,为他母亲的糊涂还债。 所以,无论她有多么体谅他、有多么想要由着他疯一次,最终,她都不能陪着他做这样糊涂的事儿…… 更何况,她的心底里,真的有那么一丝不愿意。 真真切切的…… 容菀汐咬咬牙,抬头,坚定地看向翎王…… “我不是担心什么,我只是舍不得。我舍不得宸王。” 她的音调不高,但坚定的力道,却恍若一道道利刃一般,直刺入他的心中。 一字一刀,刀刀见血…… 翎王看着容菀汐,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汐儿,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容菀汐觉得,为了挤出这几个字,她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心里,却是非常坚定地想要说出这三个字来……“我知道。” 三个字,很清晰,很坚定。 翎王怔住了…… “秋夜风凉,殿下也不要在外头儿转得太久。”容菀汐向翎王轻施一礼,转身离去。 风很大,吹得头很痛…… 可这一瞬间,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轻飘飘的、轻飘飘的……好像熟睡之时那般安逸…… 可能是风太大了,翎王也觉得头沉得厉害。迷迷糊糊的,头脑也不是那么灵光。 看到容菀汐离开,只是出于本能,又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将她拦住了。 按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重重说道:“二十五日,我会一直在王府后门等着你,直到天明……你不来,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惨被算计 “汐儿,这几日,你好好儿想一想。如果你不来,我便知道,你是真的放弃了。” 他本是要说,“你不来,我便放放弃”,可他不忍心说出口。 纵然翎王的意思表露得很隐晦,但容菀汐却已经听明白了。 他的意思说,“如果你不来,我们之间便就此结束”。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去的。” “我会等你,直到天明。”翎王很肯定地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了手。 容菀汐知道翎王固执,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所以只是淡淡笑笑,点点头,向翎王施了一礼,以作告退。 可是起身之时,却忽然眼前一黑,腿也软了…… 僵了一瞬,猛地用力站起。可却是头一沉,整个人向地面栽了下去,完全没了知觉…… “汐儿!”翎王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然而,却是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在抱住容菀汐的一瞬间,栽倒在地…… 失去知觉之前,迅速用手护住了容菀汐的头。 “糟了糟了,真的出事儿了……”躲在暗处吃力地向这边看着的秋燕,心内暗道一声儿。 此时,与秋燕不同的是,匍匐在枯草从中的、捏着鼻子的冬雪。 看到翎王和容菀汐倒下了,冬雪迅速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经过,忙冲了出去。将翎王和容菀汐拖进了厚厚的枯草丛里,动作麻利地将容菀汐身上的华服退到了肩膀、露出一半儿的胸脯来,衣袋解开、头发弄散。而对翎王呢,则是将他的腰带解开,直接把上衣脱掉了,盖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迅速做完了这些,趁着没人经过,飞快地往宜兰院跑回。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手心儿里全是冷汗。吓得脚下也轻飘飘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直到跑到了一片树林儿里,被树干绊倒了,摔在了地上,因为惊吓到了极点,反而清醒了些。 忙扫扫身上起身,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还好还好……没人。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更冷静了些,慢慢儿地往宜兰院走。 进院子这事儿,可是半点儿也马虎不得。要是一不小心被敬敏和吴嬷嬷给发现了,那可是前功尽弃。她担惊受怕地过了这一晚上,好不容易事成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后怕而毁于一旦,那可真是太窝囊了,以后都没脸面对她自己。 如此想着,脚步总算稳了些…… 成了,真的成了…… 薄馨兰说,这药的药效是半个时辰。最好的结果是,宸王见容菀汐和翎王半天不回来,因为担心,自己出来找,刚好看到了容菀汐和翎王在草丛里的荒唐样子。而那时候,药效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宸王轻轻拍拍容菀汐,容菀汐就能醒过来。醒来之后,可是有口说不清。 但这最好的结果,靠得还是运气。如果这最好的结果不能出现呢,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宸王派人出来找,是出来找的奴才看到了这一幕。 不管怎样,容菀汐的名声是保不住了。 其实原本她的想法儿是,让薄馨兰找一个由头儿,去找宸王。路过那里的时候,“刚好”发现了翎王和容菀汐。 可是薄馨兰说不妥,这样未免显得有些太刻意了。她们要完全把自己摘清出去,哪怕是一句话的牵扯,都不能有。宁可这局设得不完美、不能让容菀汐大丢清白,也一定不能把她们自己显露出来。 薄馨兰谨慎是好事儿,尤其是对她这个奴婢而言。但在这一件事儿的后续上,她总觉得,薄馨兰有些谨慎得过了头。 不管怎样,反正薄馨兰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是漂漂亮亮地完成了,紧接着的事儿,可是与她无关。 只要不被敬敏和吴嬷嬷发现,这件事情,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管是来路还是此时的归路,她走得都是极偏僻的,躲闪得有很小心谨慎,没有被人发现。 悄悄儿回到了宜兰院,紧贴着后门儿,将后门儿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仍旧是趴在地上,在枯花的掩映下,爬进去。轻轻用脚带上后门儿,从花丛中迅速匍匐到边缘。 此时,吴嬷嬷和敬敏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应该是睡下了。但冬雪仍旧十分谨慎,并不敢大摇大摆地走,仍旧是用来时的方式,谨慎至极地回去。 从后窗回到房中,被子还是她离开之时的样子,房门还是从里头插着的,根本没有人发现她出去过。 躺在床上平复了片刻。起身,点亮了灯。到梳妆台那边去,做出找东西的样子。随便拿了一把剪子,又吹熄了灯,回到了床上。 正屋里,薄馨兰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冬雪的房间。终于,见到冬雪的房间里亮了一会儿。 勾了勾嘴角,拢了拢被子,无比惬意地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冬雪这丫头,真是得力得很。有这样聪明能干的奴才在一旁帮衬着,的确是一件好事儿。至于之后的安排,她暂时不用去想。总要把自己的地位坐稳了之后,才能图以后不是?在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她要做的,就只是好好儿地笼络住这个聪明奴才的心,让她更好的为自己效力。 香来院里,秋燕急匆匆跑了进来,在正屋门外敲门。 这一路上,她也是很谨慎的,想着可别让人发现了自己,将这锅让她给背上。因而走得很慢,直到到了院门口儿,确定了安全,这才匆匆跑进来。 卢采曦说了声儿“进来”,秋燕就忙开门儿进了屋。向卢采曦施了礼,低声道:“夫人神机妙算,真的出事儿了。” “哦,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一听到出事儿了,卢采曦眼中放光,喜道。 秋燕低着头上前去,躬着身子,将躲在升平院外看到的,都和卢采曦说了。 说完,恭敬地低着头,等着卢采曦示下。 卢采曦听了,含笑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道:“咱们先不管这事儿。” “是。”秋燕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儿,一句废话都没有。 “事情办得很不错,你早些回去歇着吧。等看了接下来的情况,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卢采曦安排道。 “是。”秋燕仍旧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卢采曦心情好儿,也没空儿挑她的错处。只是含笑等着看热闹儿呢。 出了房门,秋燕松了口气。 回来的时候,她还担心卢采曦会责怪她呢。担心卢采曦会说,“蠢货!你怎么不当场揭穿了冬雪?我让你看着,你就只管去看着吗?” 或者是,“我不是让你一有情况立刻来报吗?怎么事情都完了,你才回来和我说?” 那可真是要气死个人! 当时的情况,在暗处等着,就是她所能做的唯一选择。若是出去拦下冬雪呢,回头儿卢采曦或许会说,多么好的一个能让容菀汐吃亏的机会,你这蠢货,就这么给我葬送了!若是回来禀报给她呢,卢采曦或许又会说,我不是让你盯着吗?你这么早回来干嘛?什么都没看到,你回来说什么? 反正怎样都是错的。唯有真的一直盯着“看”,才是最稳妥的。 幸亏卢采曦没有傻到一定程度,还知道对她而言,现在的情况,反而是有利的。不然她真是和她说不明白,只能由着她教训一顿。 此时的卢采曦,对所得到的结果,是满意得很。 如果能够把这件事情利用好,或许会一箭双雕,一举除掉了容菀汐和薄馨兰两人。 薄馨兰做的这个前局相当漂亮。等到薄馨兰毁掉了容菀汐的名声,过一阵子,容菀汐的坏名声儿已经传出去了,她再带着秋燕,到宸王面前去揭发薄馨兰。到时候容菀汐的名声也已经坏掉了、薄馨兰的恶行也被揭露了,这府里最风光的两个人,可就都变成了见不得人的。 而她呢?如果有了身孕,那可是扶摇直上。阖府上下,定然只以她为尊。 不管原因如何,容菀汐和翎王在一起的样子,一定让殿下颇为反感。就算他知道容菀汐是被薄馨兰加害的,但是只要一看到容菀汐,心里还是会不舒服。更何况无风不起浪,如果容菀汐没有和翎王一起在外头儿,薄馨兰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殿下看容菀汐觉得烦,看薄馨兰这个害人的罪魁祸首呢?一定是烦上加烦。到时她再有孕在身,殿下的心,还不得都放在她的身上么? 所以啊,这事儿,可是她重新获得殿下宠爱的一个大好契机。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儿利用。 只要能把秋燕为什么能看到真相这事儿,给解释得清楚一些、合理一些,就没什么大问题。 …… 升平院内,宸王脸上,被靖王由猫画成了老虎、又由老虎变成了乌龟。眼瞧着乌龟的最后一只脚已经画完了,容菀汐和翎王却还是没回来。 宸王愈发的心不在焉,不管靖王和两个小公主怎么逗他,他的笑容,都是那么假。借着酒劲儿,那忧心忡忡的眼色,是愈发忍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捉奸捉双 太子看着宸王这一副别扭的表情,心里头说不出的痛快。心想,老三啊老三,看来这一次,你是要栽到女人的身上了。 “行了行了……”太子一摆手,打住了正在玩笑的靖王,“你没看到你三哥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吗?我看哪,咱们也别玩儿了,还是出去找找老二和老三媳妇儿。别是风大,把这两人给吹跑了!若是吹到了天涯海角去,老三岂不是没媳妇儿了?说出去也丢人哪!知道的是大风把人给吹跑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是老三媳妇儿和翎王私奔了?” 听得太子这么讥讽,宸王已经没有心思再和他斗嘴了,只是想着,菀汐该不会真的和二哥私奔了吧?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要是真和二哥跑了,现在已经出城了吧? 真是恨不得马上追出去!好在还有一点儿理智在,不至于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笑道:“菀汐穿得少,外头又那么凉,可能是回去换衣服了吧?” “初夏……初夏……”宸王喊初夏,想要让初夏先出去找人。 但是并未喊见初夏。 云裳机灵,忙上前回禀道:“娘娘对升平院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初夏担心娘娘走丢了,出去找娘娘去了。已经出去好一阵子了,估摸着一会儿便能回了。” “那正好儿,免得本王吩咐。”宸王道。 说完,压抑住心底里的担忧,向太子和靖王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再来!我今天非要让你们都变成小花猫不可!总不能我自己一人儿逗你们乐呵啊!” “呵呵……三弟啊……”太子摇头叹了一声儿,“咱们兄弟之间,你逗我们乐呵不要紧,怕的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可是要逗全天下百姓的乐呢!我看啊,你也别撑着了,咱们快出去找一找吧。” 太子说得推心置腹的,若是不知情的,还真要以为这是一个为弟弟十足担忧的好兄长呢。 宸王笑道:“大哥,你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糊涂呢?大哥到底是何意?” 太子摇摇头,道:“罢了,我也是白为你担心这一场儿。既然你能沉得住气,要等着,那就等着吧。只是咱们也别玩儿了,你心不在焉的,赢了,我们也不光彩不是?” 宸王笑笑:“好,既然大哥没了兴致,咱们就吃点儿点心,看会儿歌舞。” 其实太子心里清楚,容菀汐和翎王,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更不可能真的私奔。就算翎王有这个心思,容菀汐也不可能陪着他犯糊涂。可是这两人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一定事有蹊跷。或许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儿,忘了时辰? 他也吃不准,总觉得即便是谈事儿忘了时辰这个说法,也不太可能。以容菀汐那聪慧沉稳的性子,岂能在这样的宴饮上留人话柄?哪怕是有天大的事儿,她也一定能三言两语的解决了,快些赶回来。 这事儿,当真蹊跷得让人摸不着头绪。 之所以那么说,其实就只是逗逗老三而已,看看老三到底有多能沉得住气。 “小姐……小姐……”初夏在附近转了一圈儿,还特意去茅房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而且也不见翎王。 “小姐……小姐……”她不相信在王府里,还能真的进了盗匪,胆大到把王妃给掳走了。 之前只是在路上找,找了半晌找不见,这才往回来,注意到了树林花丛这边、注意到干枯的杂草中。 “小姐……”初夏边喊着容菀汐,边往树林那边去。秋日里草木萧条,往那边一看就是光秃秃的,不像是有什么人能藏在枝叶之间的样子。更何况,小姐和翎王藏在那边能做什么呢?有什么话儿,这么长时间还说不完吗? 一会儿看向树林儿里,一会儿看向花草交杂着的荒凉干枝里,想着或许能找着什么蛛丝马迹。 “小姐……” 小姐也不可能回昭德院去了,毕竟翎王也跟了出来,他们两个,一定是说了会儿话的。她担心的是,翎王殿下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会不会直接将小姐给掳走了? “小……” 正在抬头看向树林儿里,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好像是……一个人! “啊……”吓得初夏一声惊呼! 好在声音出了一半儿,在低头看到那个人是谁的时候,立刻捂住了嘴! 不然这个位置,距离升平院可不远,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是害死了小姐! “小姐……小姐?”初夏忍着心里的震惊,蹲下身子,狠命推着她家小姐。 升平院里,太子在想了片刻之后,悄悄儿给秦颖月使了个眼色。 秦颖月当时是不动声色的,过了一会儿,便起身低声在他耳边道:“妾身去出恭。” 宸王觉得不妥,笑道:“升平院附近的茅房,好长时间都荒废着,未能及时用熏香熏着,也简陋得很。怕是会委屈了大嫂。我看,今儿也乐呵得差不多了,不如就到这儿吧?大嫂再忍一忍,等回到太子府里再小解也不迟。” 听到宸王这一口一个“大嫂”地叫得这么顺口儿,秦颖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是用眼神儿表露了一下自己心里头儿的难受,笑道:“我哪里就那么金贵呢?殿下这么说,可是太抬举我。不碍事的,只消找个奴婢给我引路就行了。” 宸王觉得,若是太拦着,实在不合礼数。因而示意云裳:“你带着太子妃过去。”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 风北怡刚好也要如厕,见秦颖月这么说,随着起身,笑道:“刚好我也要去茅房呢,大嫂,咱们搭个伴儿!” 风北凝拽了她一下,靖王也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搀和进来。 风北怡见此,便反应过来一些,笑道:“算了算了,我等下再去吧!外头儿那么冷,我忽然又不想动弹了。” 这话说得着实尴尬。只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除了风北凝和靖王,谁也不会注意到她这边。 “小姐,小姐……”初夏用力摇晃着小姐,可是小姐却一丁点儿醒转的迹象也没有。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初夏继续用力摇晃。 忽然注意到了容菀汐露出来的肩膀,脑海中念头儿一闪,忙停止了摇晃,开始帮小姐穿衣裳。 将小姐的衣裳整理好了,正要为小姐整理头发的时候,抬眼之间,忽见那边陆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急得初夏狠狠踹了翎王一脚,心想,都是你害了我家小姐! 翎王身强体健,自然比容菀汐醒转得容易一些。刚刚听着初夏在喊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醒转了。这时候又被初夏狠狠踹了这一脚,自然彻底醒了。 觉得头很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初夏一脸愤恨地看着他,再看了下自己的身上、动作,以及躺在自己身旁,被他抱着的汐儿…… 心下大惊,猛然坐起,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眼瞧着那灯笼的光亮越来越近,初夏恨得直跺脚,低声急道:“你快穿好衣服啊!” “小姐,对不住了!”初夏狠狠在容菀汐身上踢了一脚。 容菀汐缓缓醒转过来…… 头很沉,而且……她这是躺在哪里? 看到翎王赤果着上身,此时正在着急地穿衣服,又看到初夏那一脸急色,容菀汐猛地清醒过来! “小姐……”见容菀汐醒了,初夏慌忙地帮容菀汐去整理头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人在那里?”刚刚云裳隐约听到了一声男子的低呼,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一会儿快要走近了,不免多留一个心眼儿,先出声儿提醒一句。 按着规矩,她是应该走在秦颖月的身后为这个身份尊贵的太子妃提灯的。但是她知道殿下让她跟出来的意思,因而在出了院门儿之后,便道,“娘娘恕罪,容奴婢冒犯,到前头儿去为娘娘引路,免得娘娘走弯路”,秦颖月自然不好说什么,便让她走在了前头儿。 她在前头儿提着灯笼走着,走得极慢,边走边谨慎地看着周围的情况。以免真的有什么意外、被秦颖月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走得慢,秦颖月也不好催促,自然只能这么慢悠悠儿地走着。 喊了这一声儿之后,却并未用灯笼往那有人的地方照过去,仍旧平平稳稳地走着,边歉然道:“许是飞鸟呢,奴婢莽撞,惊着了娘娘。” 初夏眼见着人已经要走近了,再看了眼自家小姐的头发,再看了眼衣服穿得胡乱的翎王…… 一咬牙,忽地将自己的发髻松散开来,将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了左边的肩膀和大半儿的胸脯来,噗通跪在地上,重重向容菀汐叩头:“小姐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千万不要把奴婢逐出府去……小姐饶命……奴婢保证,绝对不敢再犯……求小姐饶了奴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有此忠仆 看着初夏这副模样儿地一下下叩头,容菀汐岂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看了眼翎王,又看了眼正走过来的两个人…… 容菀汐控制住了眼中的心疼、感动和不忍,眸光平静地缓缓起身,然后……冰冷地看着初夏…… “这是怎么了……哎呦!这……这是……”未及容菀汐开口,秦颖月已经走近了。先前是很平稳地问了一句,那问话话音未落,看到正在正衣衫的翎王、再看到初夏的头发和衣服,立刻接了一声儿惊呼。 再看向容菀汐,更是诧异:“你们这是……你们三个……这个……呵呵……” 看到秦颖月那一脸的尴尬,容菀汐就知道她没往好处想。 淡淡向她施了一礼,道:“奴婢不懂事,让大嫂见笑了。” 秦颖月面色不悦,声音却是相当和缓:“弟妹,奴婢不懂事儿不要紧,可是这事儿,现如今可牵扯到了翎王,就不能当做小事了了。” “是,我会好好儿处理的,请大嫂放心。”容菀汐恭谨道。 “娘娘,茅房就要到了。夜里风凉,可别吹着了娘娘,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云裳低声道。 秦颖月皱眉,看了眼初夏,看了眼刚刚站起来、一脸阴沉的翎王,叹了一声儿,为难道:“罢了……谁让我撞上这事儿了呢?管呢,平白得罪人,不管呢,却又尽不到长嫂的本分。反正怎样都是错的,很难办呢……” “那么大嫂不如乐得清闲,别管这事儿。”翎王略躬身,语气颇为不友善地说了这一句。 秦颖月笑道:“管呢,我是得罪殿下你一人儿,不管呢,我却要得罪了在屋里的几位殿下和公主们。殿下您说,若您站在我的角度,该怎么做?” “你不管也不会得罪人,谁把你放在心上?”翎王正了正衣袍,看都懒得看她,阔步往升平院走回。 秦颖月轻轻一声冷笑,转身跟了上去。很显然,意思是,这事儿,她要管。 容菀汐知道,这事儿既然被秦颖月发现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多说无益,只能带着初夏跟了上去。 她岂能愿意让初夏背上这个黑锅?因而一路走得并不快,而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样才能把自己和初夏都给捞出来。但一直到了升平院的门口儿,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主意来。 初夏在身后儿轻轻地拽住了她,将她拽到了院外来。 低声道了声儿:“冒犯小姐。” 就在手心儿吐了几口唾沫,为她抚平发髻上的凌乱,迅速地将发髻重新挽回了正形儿。然后欠身低头,先于她进了院子。 容菀汐看着初夏坚决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了…… 但却是让这些湿润,又倒着流了回去,流回到心底里。 若是今儿让初夏承认了这事儿,初夏和靖王之间的困难,必定又多了一层。 可若不让初夏帮忙顶下,而是她自己顶下……她的名节不要紧,可,宸王的颜面呢? 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药儿,可无凭无据的,到哪里去找这个人? 这个人,只是她口中之人,这药,也只是她口中之药。但是她和翎王衣衫不整的在草丛中的事儿,可是真真切切的。 这事儿涉及到宸王和翎王,太子岂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还不以长兄的身份,拉着他们闹到宫里去?如此丑闻一出,她一死倒是不要紧,只怕皇上和太后会迁怒到父亲。还有宸王、翎王,岂不是要因此而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日后让他们二人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宸王是有方法去辩驳,宫里头为了颜面、是不会把这事儿闹大,可是太子呢?太子自有办法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在太子那边,无风尚且能起三层浪,更何况还是这有风之事呢? 但这事儿,如果由初夏认下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完全可以在宸王府内就解决。翎王是王爷、初夏是宸王府的婢女,翎王在宸王府作客宴饮,喝醉了,想要要一个婢女来玩玩儿,实在再正常不过。没有任何一个达官贵人,会把这事儿当做什么不应该的情况来看待。 在他们的眼里,女人,尤其是这些婢子美人儿们,就是用来玩儿的。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 达官贵人们都如此,到翎王身上,又有何不可?太子又不傻,自然不会将这事儿做大。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反而要斥责他刁难弟弟。 所以这事儿若是由初夏顶下来,不过几言几语的功夫儿,就能过去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自然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可是她不愿意委屈了初夏。 到底是谁在暗中害她? 太子?秦颖月? 仔细想想,他们似乎都不具备这个能害到她的条件。 除了马夫之外,太子和秦颖月没有带旁人来。而今晚王府院墙外守卫森严,若有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着实不易。太子府里的马夫呢?自然和翎王、靖王以及两位公主带来的马夫们在一起,由宸王府里的家丁招待着喝酒,也不具备长时间离开不被发现的条件。 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躲在暗处害他们的人,又不能给太子将这件事情做大的机会,似乎唯一可解的方式,就是让初夏顶下来。 容菀汐跟在最后头儿,心已经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想着,只要有自己在,绝对不会让初夏和知秋受半分委屈,她总觉得凡事有她护着,这俩丫头便能够开开心心地做工、顺顺利利的嫁人。 可是现在呢?她却是要害了初夏。 现在的情况是,宸王、翎王和父亲这三人加起来,与初夏相较,她到底该作何选择…… 她是犹豫的,就在这犹豫之间,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初夏已经跟着秦颖月和云裳进了屋。 看到翎王阔步进屋落座,身后还跟着皱着眉头的一脸愁容的秦颖月、以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在坐之人都愣了一瞬。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秦颖月一挥手,让这些正在歌舞着的美人儿们退下。 这些美人儿们,自然知道谁是他们的正经主子,因而只是停了歌舞,看向宸王寻求示下。 宸王点点头,一摆手:“退下吧。” 莺莺和燕燕上前来,深施一礼,领着这些美人儿们退下了。 歌舞歇,宴客大殿内瞬间静得针落闻声。 “贱婢,你跪下,怎么回事儿,你自己说。”秦颖月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初夏。 容菀汐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将那句要提醒秦颖月、无权管她的婢女的话,给咽了下去。 也是脸色阴沉,沉声吩咐道:“初夏,你跪下吧。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很想知道。” 听到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初夏这才“噗通”一声儿跪在地上,向在座的几位王爷公主们叩头道:“奴婢有罪。” “这是怎么说的呀?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变成这样儿了?”靖王见初夏跪地叩首之时,肩膀上的衣服又滑落了些,着急地起身。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到了初夏面前,将她的衣服拉了上去,把她的衣服拽得高高的、捂得严严实实的,想要将她拉起来。 “四弟,你先回座位上去,不要搀和进来。这里没你的事儿。”秦颖月颇有长嫂风范地和悦吩咐道。 但靖王并不吃她这一套,不给她这个面子。而是直起身子,直接看着她问道:“看大嫂的样子,像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似的。不如大嫂先给我们说说吧。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能说明白什么啊?” 秦颖月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初夏,哄孩子似的笑道:“好,你先别急,回去稳稳当当的坐着,大嫂这就给你讲。” “有什么可讲的?”翎王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地面,往后靠着,笑道,“不过就是本王吃醉了酒,一时糊涂了,走着走着,还以为是在自己的王府里呢。大家瞧瞧这小丫鬟穿的,都赶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本王瞧着背影儿,还以为是本王的蔡妃呢。一时来了兴致,就想着拖到草丛里乐呵一番。就这么简单点儿事儿,弄成这样干什么?” 秦颖月道:“话虽这么说,但这毕竟是三弟妹的贴身侍婢,岂是那些普通婢女们可比的?殿下这般冒犯了,总该有个说法才是。既然被嫂嫂撞见了,嫂嫂总不能站在殿下这一边,太过纵容着殿下。若是传出去,不是说我们皇家的人仗势欺人么?” “殿下”,秦颖月看向太子,禀报道,“妾身和云裳姑娘正往茅房那边去呢,就听到前头儿草丛里有响动。云裳姑娘大喊了一声儿,问了一句,什么人在那里,但是没有人回答。” “姑娘许是怕黑,走的很慢,待到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就见初夏衣衫不整钗环凌乱的,正跪在地上向三弟妹叩头呢。二弟正在穿衣服,慌慌张张的。三弟妹也是钗环凌乱发髻松散,站着看着自己的婢女,有些发懵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转嫁风险 秦颖月看似是在如实禀报,但这一番话里的重点,却很明显,那就是——三弟妹也是发髻松散钗环凌乱。 太子自然能抓到秦颖月这一番禀报中的重要之处,诧异道:“哦?怎么三弟妹也是发髻凌乱的?难不成他们三个在草地里打做了一团?” 太子故意拉长了那个“打”字,让人听得,觉得十分油腻。 “外头儿风大,将发髻吹得凌乱了。且又加上被杂草绊倒了,摔了一跤。”容菀汐平静地回道。 太子笑道:“是被杂草绊倒了吗?不是被什么正纠缠着的东西给绊倒啦?哈哈……三弟妹,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要么就是你故意的,不想看着他们快活。” 容菀汐正色道:“殿下,刚刚翎王殿下已经解释过了,是将初夏当做了蔡妃,这才拖进草丛中冒犯的。一旦清楚了面前之人不是蔡妃,岂会继续下去?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何必要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呢?知道的,是大哥大嫂对弟弟的爱护,若是不知道的,岂不要以为是二位故意找茬儿?” 容菀汐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 幸而翎哥哥反应机敏,说了将初夏当做蔡妃,这样一来,便将初夏也拉了出来。初夏只是一个无辜受害的人而已,而不是胆大妄为到和王爷苟且的贱婢。 既然翎哥哥已经将罪责都揽过去了,如今的情况,可是她们这边占着理儿,她又岂能由着太子和秦颖月两人一唱一和的,奚落羞辱了她和初夏? 先前她还担心,翎哥哥对事较真儿,遇着了这样的事儿,或许只会一言不发地在心里盘算着真相,非但不会出言帮忙,反而会因一些不太适宜的态度,而把事情给弄得更糟。 所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由着初夏说,她早就仰慕翎王,趁着翎王酒醉之时,想要以身相许。这是最坏的打算。 她知道,一但在对峙中,翎王处于不言不语只皱眉的状态,初夏就只有这么说,才能把是她和翎王在草丛中的事儿,给坐实了。初夏很聪明,其实在她跪在地上向自己认错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吧? 但所幸的是,翎哥哥没有因追求真相而一味的置身事外,而是糊里糊涂地将这事儿应了下来。 原本她想的是,不能让初夏先认罪,而是要引得翎哥哥反应过来,将这事儿的责任先揽在他自己身上。毕竟一个王爷强要婢女,和一个婢女主动勾引王爷,其严重程度可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不过是一笑置之的事儿,而后者,那婢女会背负上“浪荡”的罪名,甚至一辈子不得翻身。 如今发生的,不是最坏的情况,而是最好的情况,所以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初夏的名声受到半分损害的。 太子“呵呵”笑了笑,慢悠悠儿地喝了口酒,放下酒杯,这才笑道:“三弟妹啊,本宫听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就算这是个误会,难道咱们不该问清楚么?不是本宫愿意管你们这点破事儿,只是刚好遇见了,身为兄长,没办法的事儿。” “本宫的意思是,若你二哥真的冒犯了这小丫鬟,不如由本宫做主,让他把人收回王府里做妾去,也算给这小奴婢一个交代。不然就让你二哥这么白玩儿了,不是咱们皇家在坑人么?怎么三弟妹的意思是,本宫不应该做这个主?” 容菀汐淡淡的,却很肯定地说道:“殿下放心,初夏绝对没有被冒犯。” 太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菀汐啊,你这么肯定,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是他们二人在草地里滚来滚去的时候,你一直在外面看着呢?还是这小丫鬟出现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完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和二弟做那苟且之事?” 太子说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一直看着宸王,是故意在给宸王提醒儿。 但宸王就像是哑巴一样,只是由一旁的小丫鬟伺候着,拿着帕子擦脸上的墨迹,根本不关心这事儿。好像就连他们说的话也听不见似的。 “妾身听不懂殿下的意思”,容菀汐道,“只是妾身路过那里的时候,刚好看到初夏在挣扎,而在初夏挣扎之时,二哥也认清楚了面前之人,推开了初夏。所以妾身才可以断定,他们之间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秦颖月笑道:“弟妹,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儿,毕竟是你自己亲眼看见的么,除了你之外,当时也没有另一个人一同在场。所以我觉得你看到的,应该就是对的。” “可我和云裳一起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初夏在向你叩头认罪呢!若是真的没发生什么,初夏为何要认罪?明明她是被人欺负、受到了惊吓的人,怎么反而弄得像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这可真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秦颖月一笑,关切道:“弟妹啊,我知你心软,舍不得责备自己的奴婢。只是有些事儿啊,它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怎的翎王就偏偏瞧上了她,没瞧上别人儿呢?若非她有意引得二殿下误会,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事情的因由,还是问明白一些比较好。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如直接成全了他们。” “素闻三弟妹待下宽和,所以若自己的婢女有意高攀谋出路,你也是会成全的吧?” 翎王和这小丫鬟,都一口咬定了这事情和容菀汐没关系。想要用这事儿让容菀汐没脸,是不太可能的了。那就给容菀汐找一个大麻烦。这婢女不是忠心么?好啊,就让她忠心到底。 如果能把这婢女送给翎王,便是让容菀汐失去了膀臂,以后做事情,一定多有不便。更何况,只要宸王一看到翎王府里的这个小丫鬟,就会今晚的事儿。宸哥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这小丫鬟是在给容菀汐顶包呢! 这事儿,若是让容菀汐就这么轻轻松地逃了,岂不是太对不起这机会? 太子让她跟出去的意图,不就是想要给宸王和容菀汐找不痛快吗? 抛却太子的意图不说,她自己,也不能让容菀汐好过。 如今宸王对容菀汐可是越发在意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宸王的心中,可还有她的位置在?说什么也不能让宸王和容菀汐他们两个夫妻恩爱,最好是心隔得远远的,连同床异梦都不必有、直接不同床。 容菀汐听出了秦颖月是想要撮合一段孽缘,故意找她的不痛快。岂能应了她的话? 因而笑道:“这同宽和待下与否并无关系。如果初夏真的和翎王发生了什么,是为不守本分。对不守本分的奴才,除了将其逐出府去自生自灭之外,再无别的处置方式。若这次我成全了她,岂不是等于向府里的奴婢们表明,你们都大胆的去攀高枝儿吧,勾搭上了我就成全。这宸王府上下,可还有规矩在了?” 说完,没等秦颖月再说什么,便吩咐道:“云裳,你带上初夏,和太子妃一起,到里屋的小隔间儿里头去,给初夏验一验身子。若是初夏身子完好,这事儿便就此作罢。我们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岂能揪着翎王殿下这点儿酒后之错不放?若是初夏的身子有损,重责二十大板,今晚就将其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云裳听了,忙应了一声儿:“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一定看得仔仔细细的。” 容菀汐点点头,沉声对初夏道:“去吧,一切是非曲直,自有云裳和太子妃的眼睛做论断。” 初夏应了声儿“是”,垂着头起身。 在这节骨眼儿上,容菀汐必须要狠下心来,用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初夏的清白。和秦颖月言语分辨,非但分辨不出个结果来,反而会越说越乱。对这事儿,必须快刀斩乱麻,早了结了早安生。 “府里不是有嬷嬷吗?我记得,是有个靳嬷嬷吧?既然要验身,还是让老嬷嬷去看,更为稳妥。云裳她一个姑娘家,能看懂什么呢?月儿脸皮儿薄,也不敢细看。” “你去,叫了靳嬷嬷过来。”容菀汐随手指了一个在几位王爷公主身旁侍立着的宸王府奴婢,痛快吩咐道。 太子想要让靳嬷嬷来验,是知道靳嬷嬷是宫里头的人儿。知道在宸王府里发生的事情,靳嬷嬷是会禀报到宫里去的。只要靳嬷嬷将这事儿说给太后,太后一定不难想出,初夏只是个顶包的。 但却没想到,他们已经收服了靳嬷嬷。这事儿让靳嬷嬷知道了,只要她事后额外嘱咐一下,是无妨碍的。幸亏太子叫的是靳嬷嬷,而不是吴嬷嬷,不然还要好一番费口舌。 太子见容菀汐答应得这么痛快,大觉有蹊跷。但是他提出了这个提议,容菀汐这么痛快地照做了,他便不方便再说什么。 只得又做出一份置身事外的样子,笑笑,顾自饮酒去了。 不多时,小丫鬟便唤了靳嬷嬷过来。靳嬷嬷向在坐之人都施了礼,恭谨地问道:“不知娘娘唤老奴过来,有何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重起轻放 容菀汐自然没有功夫和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有这个必要。只是吩咐道;“劳烦嬷嬷随着太子妃一起,去里屋的小隔间里去,给初夏验一验身子,看看初夏是否是完璧。” “是。”靳嬷嬷自然也不会问为什么,应了一声儿,便转身对秦颖月道,“娘娘请。” “初夏,去吧。让嬷嬷和太子妃好好儿验一验身。”容菀汐道。 初夏只是规规矩矩地垂首应了一声“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吵不闹的。 风北怡笑道:“呦,这倒是一个挺有胆色的小丫鬟哪!” 这笑声和这话,都是这么不合时宜,谁也没接她的话儿,就当做没听到了。风北怡倒也没注意这些,只是含笑看着她四哥。 靖王盯着初夏的背影,眉头紧锁。 今天的事儿,他岂能看不出端倪呢?明明就是二哥和容菀汐在外头,被秦颖月撞见了,以至于初夏救主心切,顶了上来,将自家小姐摘了出去。 这真是一个忠勇双全的小丫头。 听秦颖月的描绘,当时的情况是颇为紧急的。初夏能立刻做出这一番应对来,可见其对三嫂有多忠心,而且也足够机灵。只是为了三嫂,这小丫头未免也太能豁得出去了吧? 若是真让大哥做主,把她给了二哥,那他可多吃亏呢?不过二哥若是见他喜欢,转送给他也是有可能的。 哎呦,想什么呢? 靖王挠了挠头,悻悻地回去坐着了。二哥不会糊涂到连三嫂身边儿的小丫鬟也要,所以这验身的结果不用担心,到一定是完璧无疑。 身子让靳嬷嬷看去了,倒不要紧,毕竟就算是入宫参选的秀女,都要经过宫里老嬷嬷的一番查验的,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这丫头,连这样的黑锅都能背上,更何况是这些委屈呢?这小丫头很有一分刚强劲儿,是能想得通的。 只是……让秦颖月给看去了,真是便宜了她。 更何况到底是女儿家,就算能想得通,能适当地安慰自己,心底里的委屈,多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的吧?不知道要等到多久才能缓过来。 一想到这么美好的一个小姑娘,此时正在被人查看着那女儿家最私密的地方,他这心里啊,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免看了一旁的二哥一眼,颇有些抱怨之意。 二哥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有什么事儿,你非要在人家的院子里做?就算真想要做这不地道的事儿,等上三五日就不行吗?急个什么劲儿啊? 摇摇头,喝了一口酒解渴儿。 放酒杯之时,目光落在那个此时正站在屋子里,一脸平静的容菀汐身上。心想,有三嫂你这样的主子,初夏可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一天天的,还不够给你背黑锅的! 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事儿有些蹊跷! 三嫂的行事稳妥,那可是出了名儿的。而且他也不止一次两次见识过。所以三嫂绝对不可能和二哥在草丛里做那苟且之事。那么他们出去那么久,是做什么去了?以三嫂的性子,就算是和二哥说话,也不可能说那么长时间。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由得他们控制,在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发生了? 哎……他们之间的事儿啊,可真乱。 还是他更自在一些,王府里没有人管着,也没有这些婆婆妈妈的感情问题,逍遥自在的,多好…… 正胡乱想着,只见初夏从里屋出来了。这小丫头,遇到事情的时候,颇有她家主子的风范,这一会儿可是沉稳得很呢。面容平静、脚步也稳重,一点儿受辱的委屈样儿都没有。 可真是好样儿的! 对,就要这样儿!哭哭啼啼的,反而让人笑话!不就是验个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苦,咱们自己往肚子里咽,也不能哭出来让一些想看笑话的人捡乐呵! 脑子里是在叫好,但心里,却很心疼。 这小丫头,的确很特别,不光是长得漂亮可爱,性情上,也和外头儿那些寻常女子大为不同。 “嬷嬷,结果如何?”容菀汐开口问道。虽是问话,但声音平稳得却无半点儿疑问之意。 “回娘娘,初夏姑娘是完璧无疑。老奴曾经也是看过几批秀女小主的,对女子贞洁这方面,绝不会看错。”靳嬷嬷很肯定地说道。 秦颖月也不说什么了,从里屋出来,就直接坐回到太子身边儿去,好像这件事情,一直就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容菀汐笑道:“如此甚好,看来只是误会一场儿。” “殿下,既然看错了人,是否该向初夏陪个罪?”容菀汐向翎王和缓问道。 她自然知道让翎哥哥向初夏赔罪,着实委屈了翎哥哥。毕竟翎哥哥也是受人陷害,能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以他一贯刚正的性子而言,已是委屈了。只是若不让翎王赔罪,岂不显得她心虚?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以翎王的赔罪作为了结。 只要翎王赔了罪,太子和秦颖月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不过是一个误会,该说的也说清楚了,该赔不是的也赔了,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翎王揉着额头,道:“的确是本王的不是,冲撞了姑娘,赔罪是应该的。” “初夏姑娘,对不住了。本王自罚一杯,算作给你赔不是。还望姑娘莫要责怪本王。”翎王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初夏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仰头喝尽了。 初夏见此,自然知道,她们此时是占着理儿的一方,得端着一些,不能让人觉得太好说话儿了。 因而别过头去,用颇有些不悦的语气说道:“殿下的赔罪,奴婢可受不起。只是以后再喝醉了酒,可千万要小心一些,别再认错人了。奴婢是宸王府里的人,自然不敢诟病什么,就算是受到了惊吓,也只有忍着的份儿。若是殿下吓着了一些不知天高低厚的民间姑娘,还不要被人哭号着大闹一场儿吗?” 翎王“呵呵”笑道:“姑娘说得是,本王以后一定注意一些。” 靖王忙笑道:“二哥,你光是说到了可不行,可要做到了才行啊!初夏说得没错儿,这都是咱们自家里的人,自然不会挑你的理儿,也就是心里不痛快一阵子,过几日就忘了的。但你要是到了边疆那边,不小心,惹上了雷国的那些母老虎,可有你受的!” “行了吧你,怎么哪儿都有你啊”,风北凝笑道,“回到边疆那边,二哥到哪儿去冒犯雷国母老虎去?估计只能找军营里那些生得漂亮的小厮玩玩儿!” “你……你这张嘴啊,可是比我还恶毒呢!”靖王指着她笑道。 “怎么着啊?我就是比你恶毒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风北凝叉着腰儿,蛮横道。 被他们两个一闹,气氛又活跃起来。显然这茬儿已经过去了,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容菀汐吩咐初夏道:“你吓着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不必在这儿伺候着。” “嬷嬷,回头儿让库房那边给初夏支出二两银子来,算作我们王府里代翎王殿下给的赔罪,让她消消气儿。”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去办吧,办好了过来回我。”容菀汐道。 “是。” 其实这种小事儿,是无需让靳嬷嬷特意来回一下的。但是容菀汐还有别的话要和靳嬷嬷说,自然要见她一见。靳嬷嬷自然也明白容菀汐的意思,知道她是有其他的吩咐。 “被这事儿闹得的,歌舞也停了、酒也冷了、菜也凉了,本宫瞧着,今晚不如就到这儿吧!怎么都早些回去休息。二弟啊,尤其是你。得养好了身体,别耽误了过几日的行程。” “走吧走吧,那咱们大家就都散了吧!”靖王直接起身笑道。 自从容菀汐和翎王进了屋,宸王就像神游去了似的。就只是这么坐着,谁在说话儿呢,他也听、他也看着,只是就只这么听听看看就完了,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魂儿已经到了九霄云外,就只剩下这一副躯体,在随着周围的情况作出应变,掩饰着他已经神游的事实。 直到听到有人提议散宴,这才回过神儿来,起身道:“好,那今天就到这儿。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哥哥和四弟莫怪。” “怎么不带上我们两个呀?三哥,你这话说得可是太过分了啊!弄得好像我们两个不在场似的,可不许这么瞧不起我们姑娘家!” “哪敢瞧不起你啊?”宸王笑道,“我是知道你们两个都不挑剔,有酒有菜就行,知道你们不会觉得不满,何必多说一嘴哪?” “三哥,敢情儿你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我们哥三个都是挑剔的人哪?你的意思是,我们受了你的宴请,非但不领情,反而要各种挑毛拣刺儿?我们是那样儿的人吗?” 被这两个弟弟妹妹轮番挑理儿,宸王只得举手投降:“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好不好?我不会说话,我闭嘴,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真正难题 宸王说完,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真不打算再说话了。另一只手向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随着宸王出了升平院,在院外又说了道别之语,乐乐呵呵地各自回府去了,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似的。 送走了宾客,宸王回身看了容菀汐一眼,眸光很沉。然后转身就走,没和她有任何交流。 容菀汐一耸肩,悻悻地跟了上去。 不用问也知道,宸王是因为她和翎王出去的事儿而恼了。 今天的事儿,只要是个明眼人儿,都能看得出来,是初夏在为她顶锅呢。用初夏来为她顶锅,是能够在明面儿上将这事儿压下来,但实际上,却等于承认了当时她和翎王在一起。 人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觉得是她和翎王在一起做那苟且之事,正好被人碰见,于是抓了自己的丫鬟顶上。只是事情已经有了定论,碍于颜面,谁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没人问,她自然也没有分辨的机会,只能任由大家在心里下了这个论断。 他们在心里如何认为,不要紧,只要这事儿不做大、当场了结了,宸王于颜面上,总不会有什么直接的损失。可却不代表一定没有损失。 这种被人以同情的眼光看着的表情,更难受吧。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把他当傻子,而他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却只能继续装傻,让人家这样认为下去。 可,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里子还是面子,她不能全部都兼顾到。 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尽量维持住局面的稳定,让大家将这想法定在心里,而不是都拿到明面儿上来谈说、议论、坐实了她的丑行。 可是她真的没有什么丑行。 在这件事情中,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她。她什么也没做,却要被人当做水性杨花之人来看待。但在这时候,她却偏偏无法为自己叫屈。 谁让她出去的?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坐着不好么?为什么偏要出去,为什么要给翎哥哥这个追出来的机会?为什么不三言两语解决了这事儿,为什么还要和他说那么久? 如果她不出去、如果她不和翎哥哥在外头耽搁,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了。 她只能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跟在宸王身后,一声儿不敢出。等着他的的宣判、任由他发泄。 但一直回到昭德院,宸王也没说一句话。就只是这么沉着一张脸坐到书房里的椅子上,好像是在想事。 因为初夏先回去了,他们身旁没人跟着,云裳就跟了过来。 见宸王如此,云裳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倦了?可要奴婢侍奉梳洗?” 宸王点点头:“去吧。” 云裳应了一声儿转身,又向站在方厅里看着宸王的容菀汐施礼问道:“娘娘呢?可要奴婢侍奉梳洗吗?还是奴婢去叫了知秋过来?” “你去叫了知秋过来吧”,容菀汐道,“姑娘也累了一夜,不忍心让姑娘太劳累。”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恭敬退下。 这是宸王的奴婢,她怎么好意思随意使唤? 云裳退下之后,容菀汐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和宸王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她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吗?他们原本,不就只是合作的关系么?她不是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了么?明面儿上,今晚的事情,就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而身为合作伙伴,她要做的,就只是明面儿上的维护而已,不许要对他有什么除了面儿上之外的、由心的交代。 如此宽慰着自己,这颗心,却是定不下来。 “娘娘和殿下可歇下了?”门外,响起靳嬷嬷的敲门询问。 “进来。”容菀汐道。 靳嬷嬷进了屋,向她和宸王施了一礼,回禀道:“娘娘交代老奴去库房为初夏取二两银子,老奴已经取来了。特来向娘娘禀报。” 对靳嬷嬷如此及时的禀报态度,容菀汐是相当满意的。靳嬷嬷是知道她有事情要交代,为了表明自己“改邪归正”的态度,特意早一些过来,让她放心。 “有劳嬷嬷了,等下嬷嬷给初夏送过去就行了。”容菀汐笑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并未离开。因为容菀汐说的是“等下”,显然是有其他的吩咐。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这样的小事,嬷嬷就无需向太后禀报了吧?” “娘娘放心,今天的事情,奴婢绝对不会在太后面前提起。”靳嬷嬷很痛快地肯定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嬷嬷是个聪明人,我很放心。嬷嬷下去吧,早点儿歇息,莫要劳累着了。” “是,奴婢多谢娘娘关怀。”靳嬷嬷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还以为靳嬷嬷退下之后,宸王要趁着这功夫,向她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呢。因而下意识地看向宸王……却见他仍旧只是安静地在书桌后坐着,也没看她,眸光盯着空气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云裳和初夏进来,侍奉他们梳洗。梳洗罢了,宸王仍旧一言不发。脱了衣裳,到床里去躺着。拉上了被子,像是要就此睡下的样子。 容菀汐站在床边看着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儿,最终,就只是微微一声叹息,也掀开被子躺下了。 此时,她很清楚,感情推着她,让她想要给宸王一个解释;可理智却在控制着她,一遍遍地告诉她,你不能向他解释。 若是向他解释,便等于承认了什么。 她知道,此时,她在很懦弱地逃避自己的心。 在她向翎王说,舍不得宸王的那一刻,她就清楚。没有任何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这一番言语出来之时,她心里的真切感受。 “叹什么气?” 在容菀汐已经快要忘了自己刚刚的那一声轻微叹息之时,宸王却开口问了一句。 “啊?”容菀汐下意识地惊讶了一声儿。但随即,摇摇头,“没什么啊。” 宸王拢了拢被子,翻过身去,不再搭理她。 也不知怎的了,看到宸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容菀汐竟然转了过去,冲着他的背。 好像是因为心里愧疚,看着他,就能消减一些心内的愧疚似的。 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样躺着不舒服,翻了个身平躺着。 “你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到底睡不睡?不睡去书房,不要打扰旁人。”宸王沉声道。 “我……凭……凭什么我去书房啊……”原本那第一个字出口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昂颇有强调的,可一个字之后,就变得底气不足,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 但宸王已经不理她了。 从宸王的声音中就可以听出,宸王心里有气,但是憋着不发。 其实想想,宸王能做到这般平静,并未向她咆哮质问,已经很不容易了。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戴绿帽子。虽然他们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此时,他觉得自己头顶发绿,并且因此而满腔怒气,实在再正常不过。 容菀汐转过身去,又看着他的背。不管怎么说,宸王这一次是被她连累得受了委屈,这是她不能否认的。既然是她连累了无辜的人,难道不应该道歉么? 道歉,并不意味着什么,她没必要和自己这么较真儿。向宸王道歉,就只是出于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礼数而已。 所以……道、道……就道歉吧! 是自己的错,就要承认,不能做那没担当的逃避之举。 “哎……”如此想着,容菀汐伸手拍了拍宸王。 “什么事?”宸王没回身,就这么背对着她,沉声问道。 “对不起”,容菀汐道,“害你丢了面子。” 宸王没反应。 容菀汐半撑起身子,试探着去找他的脸,想要看一下,他现在是什么样儿的表情。 原本是做得小心翼翼的,可是宸王忽然转过身来,盯着她问道:“你看什么?” 可是把容菀汐吓得不轻,好悬没惊呼出声儿来! “呃……我……没什么,躺着不舒服,换一个姿势。”容菀汐有些尴尬地跌回到床上,颇有落荒而逃之感。 宸王又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容菀汐平躺着望着天儿,翻过身去看着地,再转过身来,看着他冰冷的后背。如此辗转反侧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反正……她已经道过歉了,如此也就不欠他什么了。她道歉是她出于礼数所做的必要举动,至于他接不接受,那就是他的心胸问题,与她无关。 对,所以不欠他什么,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自责。 更何况在现在这个时候,难道她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名节、初夏的情绪、翎哥哥的情绪么?她该想的,不应该是如何揪出那个在背后害她的人么?现在这是闹什么呢…… 容菀汐觉得,头疼,头脑里很混乱,但是心,更混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深夜小贼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们的正屋里是安静得很,但是却并不代表此时的昭德院就是太平的。 后院儿,一排两间奴婢房。左边的那间屋子,是初夏和知秋睡觉的地儿。知秋缠人,愿意和初夏同起同卧。更何况之前在将军府里,她们两个已经同睡习惯了,因而即便后院儿有两间奴婢房,最终她们两个还是只用了一间,颇为节省。 “咚咚咚……”此时就在这间房子的后窗下,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鬼鬼祟祟的。 “姐姐,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知秋原本已经快要睡着了,忽听得有人敲窗子,好悬没吓得惊呼出来。紧紧抓住了初夏的被子。 初夏想着今晚的蹊跷事儿,自然睡不着。知秋是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有声音,她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声音。 初夏紧张起来,向知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目光迅速地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儿,用手撑着身子轻轻起来,想要去桌子上的针线篮子里拿剪刀。 “咚咚咚……初夏,你睡下了吗?是我呀……”一旁,敲打后窗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那人已经出声儿了。 听着了这声音,初夏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呢。 揉了揉耳朵,停住了动作,仔细听去…… “初夏,你给我开下窗子,或者开门儿也行。对了,记着穿好了衣裳啊。”那人又开口了。 这一次,初夏可是能很肯定地做出判断——这人就是靖王。 这么晚了,他怎么进来了?而且他怎么进来的?王府里巡逻的守卫就没有发现他吗? 但是他人已经在外面了,为了避免惹来更大的麻烦,初夏轻轻开了房门。秋风一吹,原本微微敞开的房门,被吹得瞬间大开,咣当一声儿! “唔……汪!汪!”院子里的雪绒,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这一声响动惊醒,叫了两声儿。 “哎呦……”初夏扶额,忙扶住了房门,以免它再发出声响。 有了这一声儿巨响,靖王自然知道房门已经开了。在暗叹这丫头真是蠢到家了的时候,人却已经迅速地绕到屋子前,冲进了房门。 隐约间听到有房门被风吹开的声响,宸王撑着身子,仔细听了一会儿…… 却又没发现别的响动。 但下意识地,却已经抓住了枕头下的匕首,虎踞起来。 容菀汐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根本没听到这一声响。 宸王静静等了半晌,发现再没有别的响动,估计是院子里哪一个房门没关紧,被大风给吹开了。这才放下了匕首,重新安静地躺下。侧身看着身旁熟睡的女人,眉头紧锁…… 奴婢房内,靖王搓着手,哈着哈气:“冻死我了,晚上怎么这么冷啊!你这被窝里暖和不?我伸进来暖暖手。” 此时,初夏只是披着一件外衫,就躺在初夏旁边的知秋,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呢,只是把身子用被子包裹着,倒也安全。 而且,靖王是目不斜视的,直奔那个空着的被窝而去,根本没注意到一旁还有人似的。 看到靖王毫不顾忌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被窝里,初夏也没心思计较这些无用的礼数。只是问道:“殿下,你怎么还没走啊?留下来,是你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儿,不方便回去吗?” 当然,她的心底里很清楚,靖王留下来,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可在没确定之前,一番客套还是有必要的。 “啊……是……是啊……”靖王得到了初夏的提醒,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王府里出事儿了,今晚不能回去。我没出去啊,就只能先留在这里了。” “殿下等着,奴婢这就去找我家殿下,让他给你安排屋子去。” 一看靖王那样儿,初夏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假的。是因为听了她的话,就顺杆儿爬下来。所以根本没有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的必要。再问下去,靖王的谎话也说不圆。还不如直接说去找宸王,痛快地将他一军。 “哎……别啊!”靖王吓得不轻,忙起身,拦在了初夏面前。 紧张兮兮地说道:“我和你说,我府里的事情,是不能对别人说的。要是让三哥知道了,他准保笑话我。你也不想看到我被人笑话吧?好歹我们也是朋友啊,你得讲义气,知道不?” “可是不让殿下知道,你今晚住哪儿?”初夏问道。 “我……哎呀,我等一会儿就走了”,靖王道,“我就是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我们是朋友嘛,现在我有难了,借你的地方落下脚,难道不很正常吗?这点儿小忙你要是不帮,可是不讲义气。” 初夏看了知秋一眼:“可是我这里不方便。又不是我一个人在住。你要是个女人,别说在这里留一会儿,就是住在这里也没关系。可你是个男人啊,大晚上的留在这里,多不方便啊!” 但也知道,说这些似乎没什么用。因为靖王原本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没关系,你们聊,就当我不存在。”知秋说了一声儿,用被子蒙住了头,真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你看……没人儿吧?”靖王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主人一般,向她招手道,“来来来,你坐过来,陪本王说会话儿。打发一下时间,免得尴尬。” “哼哼……你尴尬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初夏嘀咕着,却还是听话地在靖王面前坐下了。 靖王没离开王府,而是偷偷跑到昭德院里来、偷偷到她的屋子里来,其原因,她心底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说实话,心里是很感动很感激的,可是明面儿上,却无法将这份感激给说出来。 他是王爷,而她呢,只是宸王府里的一个陪嫁丫鬟,他们两人,原本就是不登对的。靖王现在对她好,或许只是图意个新鲜好玩儿。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也就把她抛在脑后儿了。 所以她不能表露出什么来,不然,岂不是对人家的玩闹当真了? 也因为自己只是个奴婢,靖王对她好,却又没明说什么,只是以朋友相论,所以她也不能拒绝。不然岂不是显得太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而且心底里,舍不得拒绝。 “今天的事情,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回头儿本王一定替你报仇,把受的委屈都讨回来!那个老嬷嬷,本王去和太后说,让太后把她给逐出去,咱们眼不见为净。” “得了吧,你少忽悠我了”,初夏笑道,“要是太后娘娘问你,因为什么啊,你怎么说?” “本王就说她做事不周到,怠慢了本王呗!本王就说,如果皇祖母你不为孙儿做主,就是摆明了不把孙儿放在心里。连一个老奴婢都敢怠慢孙儿,以后谁害吧孙儿放在眼里啊?你说,我这么一说,皇祖母是不是就心软了?是不是就顺着我了?” “弄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可真丢人呢……”初夏笑道。 “嗨,没事儿,这叫计谋”,靖王道,“对付皇祖母啊,就得用这一招儿,这叫对症下药。你要是和她蛮横着来,非但事情没办成,还要被她给打断了腿呢!” 初夏笑道:“好啦,多谢殿下体谅,但是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委屈。靳嬷嬷有没有诬陷我,不是实话实说了吗?靳嬷嬷的年纪,都能当我奶奶了,看就看了呗,有什么不妥当的?宫里的小主,她不还看过呢吗?或许现在宫里的哪位一宫娘娘,都是被她这么看过来的呢。” “那怎么能一样呢……”靖王嘀咕了一声儿。 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儿,继续嘀咕道:“还有秦颖月,这事儿,都是她撺掇的。可是她是太子妃,想要找她报仇可不容易。得从长计议,但是绝对饶不了她,至少得让她丢个脸……” “我真不在意这些。我只是担心小姐……”初夏皱眉道,“今晚这事儿,是有人要陷害小姐。能在王府里面动手脚,而且还成功了,这人得多有手段呢……殿下你说,是我们王府里的人呢,还是外头的人呢?” “你啊……”靖王叹了一声儿,“总想着别人,就是不会想想你自己。” 但看着初夏的样子,好像真的不在意被人看了去。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你真的不在意?真的没有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是一定会有的啊”,初夏道,“但是却也不至于因此而怎么样。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快点儿忘了的好,记着它,不是给自己找堵吗?原本也没有多大的事儿,要是因此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多让人笑话呢!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呀。” “哦……”靖王拖长了声音,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看来她是真的很能想通。如果心里不这么想,也不可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吧? 看来他是多虑了。那就好,那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单方冷战 至于到底是谁害了三嫂,那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三嫂那么聪明,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搞定呢?早晚会把这个人给揪出来的。 “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要为别人瞎操心。”靖王道。 “怎么能说是别人呢?那是我家小姐,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操心她的事情,操心谁的事情去?”初夏听靖王说她家小姐是“别人”,心里很不舒服。 对靖王而言,她家小姐的确是别人;但是对她而言,小姐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看到小姑娘有些急了,靖王忙安抚道:“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好不好?” “但是啊,这也不是你瞎操心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这脑子,又不如你家小姐聪明,你能想出什么来啊?要我说啊,这事儿,你家小姐自己会处理的很好的。不出十天,她一定能把那个害他的人给揪出来。”刚刚说错了话,紧接着一定要弥补回来,紧着夸容菀汐的好。 听到靖王这么夸她家小姐,初夏的确很受用。但这担心,却还是免不了的。忧心忡忡道:“哪能那么容易呢?小姐又不是活神仙,能够把发生过的事情,都倒回来看一遍。这人哪,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想要把他揪出来,可是不容易。现在可是连一个范围都没有呢!都不知道到底是府里的人、还是外头儿的。” “你瞅瞅,说来说去,不是又绕回来了吗?我就说你这脑子不好使!原本脑子就笨,再胡乱操心,或许直接弄崩了,转都不转。”靖王道。 “哎呀……你真烦人!”初夏不耐烦地一摆手,趴在了桌子上,不理他,自己担忧着吧。 但其实靖王说得倒是没错。她这个脑子,就是想一宿两宿的,也想不明白个所以然来。还是要看小姐的处置。如果小姐请宸王帮忙的话,或许事情会更容易一些。毕竟宸王也是很聪明的。 她觉得,其实宸王比小姐还聪明。只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让人不太能看得出来罢了。 “什么叫我烦人啊?难道你自己笨,还不许人家说了?”靖王用手指敲了下她的头。 初夏打开了他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啊?现在行了嘛?我都要困死了。明儿还要早起给小姐梳头呢!” “还给她梳头?你今天给她立了这么大一功,她就给了你二两银子的不痛不痒的奖励,也太过分了!明儿你去和她说,以后不早起给她梳头了,让她自己梳。” “哎呀你别多管闲事了,快点儿走吧啊。我真的很困很困哪……”初夏故意夹着上下眼皮说话。 靖王觉得,她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儿。而且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和他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能舒坦多了,不至于憋屈着睡觉。那就行了,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讨人嫌。 痛快起身道:“好啦,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府里人应该已经把问题解决掉了。你早些休息吧!” “对了……”指着初夏的鼻子,郑重叮嘱,“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把今晚的事情告诉给三哥,明白吗?” “知道了,我不是那么多嘴的人。既然殿下要维护着自己的面子,奴婢自然会帮这个忙。将义气嘛!” “哎,对嘛,这样就对了嘛!真乖!”靖王说着,摸了摸初夏的头。 初夏打开了他的走:“你快走吧,等下被人抓住了可就不好了。不够你丢脸的!”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儿!那我走了哈!”靖王像是已经看到自己要被人抓住的场景似的。 急匆匆说了这么一声儿,轻轻开了门,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初夏看到靖王转到屋后儿去,这才观关上房门。至于他翻墙而出的场面,就不用看了。那姿势一定很难看。 回屋,见原本将头埋在被子里的知秋,已经将头伸出来了。大口喘着气,抱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儿打发了他啊?实在太过分了!你们两个深夜谈情,干嘛要扯上我?哼……我以后要和你分房睡,明天我就和小姐说,我要搬到隔壁去!” “哪里是谈情了?你可不要乱说。而且你可别真的和小姐说去啊,小姐一定会多想的。”初夏紧张道。 “什么叫多想呢?顶多就是误到了而已。你真当我傻啊?是不是谈情我还看不出来?咦……这大半夜的,你侬我侬的,真是恶心死人了。”知秋说着,在被子里扑棱了下,在扫自己身上掉落的鸡皮疙瘩。 “不是那么回事儿,你想多了。行了行了,别啰嗦了,快睡觉吧。”初夏吹熄了油灯,躺到自己的被窝里去。 被窝里现在已经凉了,也不知道刚刚靖王的手伸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热的。要是热的,那敢情好,还能暖和一会儿…… 她知道,知秋是不会那么没分寸的、真的把事情捅到小姐那里去的,所以无需担心。没什么可担心的,躺在床上,心里是舒坦的很。非但如此,反而还有些……高兴。不是有些高兴,而是很高兴。 她不是傻子,靖王的来意,她自然体会得到。靖王是担心她心里不舒服,故过来逗她乐呵呢。看到她情绪还好,也就不拖延着,离开了。不然他的府里能有什么事儿呢?若是他的王府里真的出了事儿,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留在这里和她闲说话?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心里是高兴的,也不想狡辩掩饰着。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伴着心里的愉悦,进入了梦乡。 莫问前路如何,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 …… 翌日一早儿,容菀汐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就忘了昨晚的事儿。看了眼大亮的天色,拍了拍宸王:“快点儿快点儿!起床了!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 宸王皱眉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一个打挺儿起身。然后,直接从她的身上跳下了床,自己到柜子里翻腾衣服去了。 看到宸王这一连串儿的漠视反应,容菀汐才想起了昨晚的事儿。 但是因为一夜睡得舒坦,早就没了和宸王较真儿的意思。笑道:“差不多行了啊,我不是都和你道歉了吗?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呢?” 宸王拿着衣裳的手顿了下,但是随即,只是摇摇头,并未搭理她。像是没她这个人儿似的,穿好了衣裳,走了。头不梳脸不洗的,饭也没吃。 容菀汐看着打开又关闭的房门,开了一旁的窗子,去看宸王的背影,心下好生费解,也好生……堵得慌。 宸王这是干什么呢?和她耍小性子呢?怎么弄得像个女人似的?矫情什么呢…… 偏得她又很在意宸王的矫情,竟然把他的态度放在了心上。原本很顺的心气儿,被他这么一闹,瞬间憋屈起来。 看着宸王出了昭德院的院门儿,不是往后宅方向拐,而是往前头儿去了。容菀汐忽然放了心似的,松了口气,吩咐等在门口儿的初夏和知秋道:“进来吧。” 关上窗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感觉,好悬没给自己一个耳光。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儿,强迫自己把这一大早儿就有些混乱的情绪,给抛出去。 心事重重的,由着初夏和知秋伺候她洗漱、梳头、用过了早饭。 初夏和知秋见她有心事,也就不多嘴,安安静静地服侍着。 撤了早饭,容菀汐叫住了初夏,拉着她的手,郑重感激道:“昨儿多亏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挺身而出,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只是,小姐,昨晚的事儿,小姐可一定要好好彻查一番,若真是府里的人动的手脚,日后咱们岂不是要日日生活在人家的惦记中?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啊。” 容菀汐点点头,问道:“昨儿晚上,你去找我的时候,可见着了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初夏摇摇头:“并未见到。升平院那边,奴婢们都在屋里服侍着,外头走动的人都没几个,岂能那么凑巧,刚好在奴婢去的时候,就被奴婢瞧见了呢?小姐……” 初夏压低了声音:“奴婢总觉着,如果这事儿是府里人做的,一定和薄侧妃脱不了干系。” “不错,刚刚我仔细想着,也觉得是她的嫌疑最大。但是这事儿,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也不能就此说死了。如若不是,咱们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她的君子之腹?毕竟这府里,看不过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但凡是有争宠之心的姬妾,无不想要除掉我。” 有可能是薄馨兰、有可能是卢采曦、也有可能是冯雅意、齐月灵、闵红媚,甚至是赵姑娘、柳美人,都有可能。 只是有本事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的,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有行事动机的,却只有薄馨兰一人。 “你随我再去升平院那里转转,看看能否在草丛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容菀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事后线索 其是容菀汐并不觉得到升平院外去查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么做,只是想要让对方沉不住气,以至于或许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来。 对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她有的,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而已。如何能将这个人确定下来、揪出来?就只有用引蛇出洞的方式。即便这样也是收效甚微,但总比不做要好得多。 容菀汐带着初夏到了升平院外,在附近的枯木丛里仔细查找着。这边平时没有什么人走动,昨晚的事情没有人做见证,今天她们过来找线索,自然也没有见证。 若是特意叫了人过来,做得太明显了,失了逼真,是起不到任何试探效果的。但即便没有人做这个见证、且知道这么找下去不会有任何线索,容菀汐还是好一番仔细的找寻…… 打算回昭德院之前,在一低头的功夫,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一粒珠子塞入了初夏手里。初夏立即会意,起身惊道:“小姐你看!” “呦!这是什么东西上掉落下来的珠子?我的首饰上可没有这样成色的珠子。可是你的首饰上掉下来的?” “怎么可能哪小姐?咱们昭德院,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啊。”初夏道。 “收起来,这一定是那歹人掉落下来的。回头儿我们找人仔细比对一下,若有谁有带有这样珠子的首饰,谁便是那害人之人。”容菀汐吩咐道。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将这一粒普通的玳瑁珠子,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腰间的荷包里。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正有人正在附近看着他们的举动呢? 做足了戏,容菀汐带着初夏回昭德院,路上遇到有路过的婢女,便和初夏说道:“这次在升平院外找到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有了这东西,不出三日,定能找出是谁在害我。” “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一定好好收着。”初夏道。 早晨从芙蕖这边走动的婢女很多,遇到有婢女走过,容菀汐就会交代一番类似的话,让她们都听了去。 想来不出一个时辰,她们在升平院那边找到东西的事儿,就会传遍王府。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但她说的有人害她、找到害她之人的话,但凡不是个聋子,都会相当注意。这些小丫头们,都以为听到了很重要的大事儿,口口相传的,总会传到那真正行事之人的耳朵里。 仔细想了想,容菀汐便排除了府外之人害她的可能。因为从太子和秦颖月之后的表现看来,他们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在昨晚的情况下,太子并没有派人行动、做到滴水不漏的可能。 回到昭德院中,容菀汐只是拿起了她的牡丹图继续绣花儿,还有最后一朵,这牡丹全图就绣完了。从在三淮的时候绣到现在,穿针的时候,每一下都是平静的,但是放下绣针之后,心里的变化,只有自己清楚。 已经到了宸王每日里下朝回府的时候,但今天,宸王却没来昭德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是去喝花酒了、还是去后宅其他女人那儿了?又或者只是回问柳斋独处去了…… 心乱了片刻,容菀汐平静了心绪,重新拿起了绣针,一针一线,平静地走着……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吩咐一旁的知秋和初夏:“知秋,你去把府里所有的姬妾都叫来。初夏,收了圆桌儿,摆上椅子。今儿我得和她们好好聊聊。” 要将声势做大,才能给宸王提个醒儿,我是被人给害了,我也委屈着呢!而且越是把声势做大,那真正行事之人,心里才会有慌乱之感。 谁人的心都不是铜墙铁壁,就算心里承受能力再强,经过三番五次地敲打,也难免不会有些着急。 一旦有了着急之感,能不能露出马脚来,就不是那人本身能说了算的。 宜兰院里。 冬雪正在和薄馨兰说着听到的情况,说完,肯定道:“娘娘,奴婢昨晚就只戴了一根银簪而已,这银簪如今还好好儿地戴在奴婢头上呢,娘娘您看……” 冬雪指了下自己头上的银簪,急着要把自己的坏事儿的嫌疑给刨除出去:“奴婢不可能掉了什么东西啊。” “你的腰间,荷包里,都查看过了吗?”薄馨兰问道,声音,已经有些沉重之感。 但冬雪不慌不忙地肯定道:“娘娘,奴婢都看过了,真的没有掉落任何东西。为了走动的时候不发出声音,奴婢昨晚根本就没有带钱袋,腰间也没有任何配饰,手上的镯子也没带。就只是把药粉揣在怀里、戴了一根银簪固定发髻,就这么出去了。” 其实她是心虚的,头上的确因为快要睡下了,就只戴了一根银簪,但是手上的一个镯子和一个手串儿,是忘了摘下的。但是这些,她不能和薄馨兰说。 从厨院那边的小丫头嘴里听到消息之后,她立刻查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镯子和手串儿,是连一丁点儿碎裂、和一个缺珠都没有的。所以不可能是她掉落的东西。 既然如此,何必要说出来,让薄馨兰疑神疑鬼的呢?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摘出去,干净利落的。 薄馨兰听冬雪说得这么肯定,而且也知道她做事向来谨慎,便相信了。皱眉半晌,说道:“一定是容菀汐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想要让咱们自乱了阵脚。幸亏你做事谨慎,咱们能确定了,没有什么把柄留下。不然岂不是要让她给骗了去?” “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如今,容菀汐一定什么也没发现。记着,容菀汐越是折腾、越是敲打咱们,咱们就越要沉得住气。从现在开始,你要在心底里认为,这件事情,和咱们宜兰院没有关系。咱们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冬雪应道。 将自己摘出去,冬雪悬起来的心可算是放下了。薄馨兰的确是一个相当明智的好主子,不会因为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责怪她办事不利。不然她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是要让容菀汐给害了去。 主仆二人话音刚落,薄馨兰刚要叫冬雪去叫了吴嬷嬷和敬敏过来,就听门外起了声响儿。 “薄妃娘娘在家吗?”是容菀汐身旁的那个小丫鬟初夏。 薄馨兰说后背酸痛,想要让冬雪给捏一捏。说是脱了衣服捏后背更舒服,便让吴嬷嬷和敬敏先回房去了。吴嬷嬷和冬雪自然也能料到他们主仆俩是有话要说,因而回房候着。 这一会儿听到有人来找薄馨兰,自然警惕起来。吴嬷嬷开门儿问道:“什么事儿?” “嬷嬷,我是昭德院的丫头,我家小姐请薄妃娘娘过去说话儿。”知秋道。 吴嬷嬷亲自去薄馨兰的房中,敲门道:“娘娘,王妃娘娘请娘娘到昭德院说话儿。”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薄馨兰应了一声儿。 和冬雪相视一眼,两人都是心明镜儿的。 吴嬷嬷侍立在门外,见薄馨兰出来了,低声道:“要不要奴婢陪娘娘一道儿过去?” 薄馨兰向门外看了一眼,见知秋已经不在门口儿。笑道:“不必了,我还是带着冬雪过去吧。若是带着嬷嬷过去,难免会让王妃娘娘觉得我是仗着太后的关怀,向她示威呢。我不想引得娘娘误会。劳烦嬷嬷挂心,但想来应该只是一些家常闲聊,无碍的。” 吴嬷嬷点点头,低头恭送了薄馨兰走过去。 照顾薄馨兰,是她和敬敏的职责所在。若是薄馨兰腹中的胎儿有什么闪失,她们两个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却也不能真的对薄馨兰形影不离,这难免会让人觉得有监视之嫌。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是她能看得出,薄馨兰不是个善茬儿。若是让薄馨兰对她们两个有了什么反感之意,故意给她们设套儿使绊儿,以便让太后换来更听话的人,她们不是太冤枉了么? 可若不时时跟着,难免会有所疏忽。 这可真是个苦差事呢…… 吴嬷嬷微微叹了一声儿,回到房里等着去了。 知秋传了薄馨兰,薄馨兰就往昭德院里来,是第一个到昭德院的。看起来十分殷勤,并未因怀有身孕,而于规矩上有丝毫怠慢。 进了屋,规规矩矩地施礼道:“妾身拜见娘娘。” “薄姐姐快快请起,坐吧。”容菀汐笑道。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起身,在容菀汐的左手边儿第一把椅子上坐了。 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等着容菀汐发话。 容菀汐也不说什么,只是端着茶盅,慢悠悠儿地吹着茶盅里的热茶。边吹着热茶,边抬眼儿看着薄馨兰。 薄馨兰是先来的,这正好儿,可以直接先在她身上做试探。 若是在场的还有别人,她反而不方便太过明显地试探某一人。若这事儿不是薄馨兰做的,岂不是让那真正捣鬼的人,捡了乐呵去? “薄姐姐,昨儿晚上,有人在升平院那边见着了冬雪,可是薄姐姐让冬雪去升平院那边做什么去了?”容菀汐含笑,和缓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刻意试探 其实越是仔细想来,容菀汐的心底里,就对薄馨兰越是认定。别人,就算有行事的动机,也无法做到这般滴水不漏。 此时心里已经将目标八成定在薄馨兰身上,所以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直接这么问出来,是最合适的。 若是冤枉了她,只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但若真是薄馨兰做的,唯有这么问,才能看到薄馨兰最直接的反应。 容菀汐说完,依旧低着头吹着茶盅里的热茶,但是目光,却没离开薄馨兰的眼睛,始终抬眼看着她。 容菀汐发现,在听着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薄馨兰的眸光出奇地平静,一丝波动都没有。 这反而不正常。 “冬雪,你昨儿晚上,去升平院那边了吗?”听容菀汐说完,薄馨兰这才诧异地回身,问身后儿的冬雪。 冬雪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啊娘娘,昨儿晚上,咱们不是早就歇下了吗?” “是啊”,薄馨兰回身看向容菀汐,道,“昨儿妾身身子乏累得很,晚膳后不多时,早早儿就歇下了。不用近前服侍着,冬雪便是一直在她自己房间里的。” 容菀汐点点头,笑道:“许是有人看错了吧。” “可是升平院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么?妾身觉着,娘娘好像是在查什么呢。”薄馨兰关切道。 如果直接就此终结了这一番话,反而有些不合常理。 容菀汐知道她并不蠢笨,所以对容菀汐忽然而来的这一番问话,她如果不说些什么,容菀汐一定会怀疑。不用避讳着,就这么很关切地问升平院是否出事儿了,反而最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容菀汐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人说,在升平院那边见着了冬雪,我忽然想起来了,便随意问了一嘴。” 歉然地笑道:“其实殿下请了太子和两位王爷、公主过来宴饮,本应叫上姐姐。前一日,我还和殿下提起来着。但是殿下念及姐姐正在孕中,怕是歌舞喧嚣,吵着了姐姐,便没让姐姐过来。若是冬雪没到那边去,我也就放心了。不然哪,还想着,是不是姐姐有什么事儿想要找殿下,最终又没办成呢。” “如今宜兰院里有吴嬷嬷和敬敏照料,又有靳嬷嬷的格外留心,一切便宜得很,没有什么能麻烦到殿下的地方。不瞒娘娘,妾身心底里啊,最怕被人说成仗着怀孕而骄纵起来,所以哪怕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也要极力压着,不愿意轻易过来麻烦殿下和娘娘。” 容菀汐笑笑,没再和她说客套儿话。而是安静地低头喝茶。 只是薄馨兰刚刚那一个表情,她心里的肯定,就又多了一成。现在,已经有九成肯定,这事儿就是薄馨兰做的。至于那一成的不确定,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薄馨兰真的像是她想要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在听到有人看到冬雪的时候,本能的反应,应该是诧异,而不是如此波澜不惊地听她说完。她是故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若非心虚,何必这么故意控制着? 至于之后的那些话,自然是在给她弄迷障。薄馨兰一定知道,她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这么问,只是在做试探而已。所以她并不惶急,而是在和沉稳地做心里较量。觉得越是不避讳,就越能摘清自己的嫌疑。 但是她那一瞬的反应,却已经出卖了她。 不多时,王府里的所有姬妾都到了。这一次,卢采曦可不用坐在最末位,而是很自觉地,坐在了容菀汐右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挤掉了冯雅意。冯雅意来得晚,见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却也没说什么,只能在薄馨兰的身旁坐下。 卢采曦是陪着殿下出行过的人,正在受宠的劲头儿上呢,坐在这仅次于薄馨兰的位子,倒也没什么错处。 最后到的是柳美人,坐在了卢采曦身侧。 刘美人挨着冯雅意坐,赵姑娘挨着刘美人,闵姑娘和齐姑娘则是挨着柳美人。大家都在施了礼之后,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谁有聒噪之言,都在等着容菀汐发话。 容菀汐的目光在她们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一点儿不避讳。且看了这一圈儿,看着每个人的时候,都是颇有深意的。 闵姑娘和齐姑娘被容菀汐看得有些别扭,一个目光躲闪了下,一个直接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打量。刘美人呢,则是眨着好奇的眼睛,一副“你有事儿”的模样,颇为逗趣儿。 赵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神情平静地接受着容菀汐的打量,并无什么不适之感。柳美人则是一贯的冰冷高傲,任凭你的目光怎样落在我身上,我就当做没看见,我自做我自己世界中的女皇,谁人都不能影响到我。 冯雅意也是如同赵姑娘那般,依旧很得体地坐着,脸上并未有什么别扭的神情。卢采曦呢,捏着帕子在鼻子下按了按,目光里隐约对她这一番打量有些许不满。 薄馨兰嘴角含笑,端坐如常。 这一番打量下来,容菀汐才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姐妹们都更美了。看得我直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妾身们不过是粗鄙陋质,卯足了劲儿地用脂粉和首饰装饰着,哪能和娘娘的天生丽质比呢?”齐姑娘笑道。 容菀汐笑道:“若说真正的天生丽质啊,非柳美人莫属。柳美人身上的气度,就如天女下凡一般,我们是比不上的。” 柳美人平时寡言少语的,虽说不太合群儿,但却也不得罪人。拿她开个玩笑热络一下气氛,最是无妨。 大家借着容菀汐提起柳美人的由头儿,问了些三淮之事,都是听一个新鲜,为了凑热闹罢了,谁也不是真的在意。她们在意的,都是容菀汐此番叫她们过来的意图。 府里都在传,说昨儿的晚宴上出了事儿。翎王喝醉了酒,把初夏当做了自己府里的侧妃,欲要在草丛里行那不堪之事,恰好被太子妃给抓了个正着儿。翎王吃醉了酒,和一个小奴婢闹了个误会,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要紧的是,今天一早儿,容菀汐便和初夏在升平院附近找到了什么东西,说有了这东西,便能抓出那个害她的人。如此一联想,可见昨晚和翎王出事儿的,不是初夏,而是容菀汐,只是不知道怎么着,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无关痛痒的小丫鬟。 刚刚听说了这些传言,容菀汐就把她们叫到昭德院里来,这是明摆着在抓害人的凶手呢。 虽说她们都知道自己没做害人的事儿,但却也未免人人自危。万一容菀汐揪错了证据呢?万一容菀汐想要趁着这事儿冤枉她们呢? 心里吃不准,容菀汐却又不直接说明意图,她们也就只能这么陪笑着。 说笑了一会儿,容菀汐便笑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没别的事儿,就只是好长时间没见了,觉得大家伙儿应该聚到一起说会话儿。” 缓缓说完,端起茶盅,目光落在薄馨兰的身上。 在座的姬妾们,也都随着容菀汐一起,将目光落在了薄馨兰的身上。 薄馨兰就像是没察觉到一样,也端起了茶盅,轻吹着,饮了一口茶。 容菀汐咽进了一口茶,才笑道:“如今薄妃有孕,殿下欢喜得不得了,就巴望着咱们府里能多一些有孕的夫人们,让咱们府里人丁兴旺起来。姐妹们也要加把劲儿才是啊。” 卢采曦嘴角含笑,看了薄馨兰一眼,笑道:“妾身们没有太后娘娘庇佑着,哪能有薄姐姐这样的好福气呢?” 容菀汐没说什么。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卢采曦这番话里的酸味儿。但她这是酸薄馨兰呢,同旁人无关。容菀汐可不想要插进来。 “妾身可羡慕薄姐姐呢!平日里啊,总想着和薄姐姐多走动走动,沾一沾姐姐身上的福气。但又怕扰着了姐姐的清静,所以不敢过去。不知上次妹妹送去的点心,可合姐姐的胃口?” 卢采曦酸了那一句之后,却是立刻变了态度,十分真挚关切地说道。连带着,使得她之前的那一句酸溜溜的话,也变成了羡慕。 “很好吃。但其实啊,点心的味道是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妹妹的一番心意。有了妹妹的这一番心意,点心吃起来都更甜了些。”薄馨兰笑道。 看起来,这两人是一团和气的样子。 容菀汐笑道:“卢妹妹若也想要早日有身孕,光是沾染薄妃的福气可远远不够,还要学一学她的好习惯。刚刚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和薄妃闲聊,听说她睡得可早了,昨儿晚上,晚膳后没多久就躺下睡了。沉沉地睡了一夜,不省人事的。这也是一个养身子的妙招儿呢。” “对了,大家昨儿晚上都是怎么过的?说来给我听听,我看看大家平日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 卢采曦听出了容菀汐的意思,嘴角儿笑容收了收,颇有深意地往薄馨兰那边看了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难得讨好 容菀汐原本并未格外注意到卢采曦这边,而只是目光随意一扫。刚好看到了卢采曦这颇有深意的眼神儿。也是卢采曦这眼神儿有些太明显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眼神儿,让容菀汐觉得颇为奇怪。看起来倒好像是她知道些什么似的。卢采曦是个心里不太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不说是一眼望到底吧,但却也比别人更容易看透一些。若非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卢采曦是不可能反应过来她对薄馨兰这一番针对的用意的。 在坐之人听了容菀汐的这一番话,自然都知道了她的意图。叫她们过来,就是要查她们昨晚的行踪。 “妾身昨晚和腊梅在屋子里下棋,直到亥时才睡。”冯雅意先说道。完全是回答盘问的样子,并不顺着容菀汐那一番客套话的意思来。 卢采曦笑道:“我就在屋子里化新妆呢,画了几个出来,都觉得不甚满意。洗了画画了洗的,也折腾得快到亥时了。” 齐月灵笑道:“妾身就枯燥得很了,每天晚上啊,也就是做做刺绣什么的。再不然,也就看一些容易看懂的书……都是些话本儿啊、插画之类的,经史子集,妾身是看不懂。昨儿晚上试着看了《中庸》,看了快两个时辰,却是连一句完整的理解都没有。” 相比于冯雅意和卢采曦,这话说得就委婉得。又将容菀汐的意思圆回去了。好像容菀汐只是在问她们平时的生活,并不是在审问什么。 “妾身也差不多,除了做些女工,也就是看一些杂书,打发时间吧。薄姐姐有了身孕,妾身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儿的东西,就想着自己做一些小虎头帽子啊、小鞋子啊什么的,待到小公子出生了,送给他。昨儿绣了一晚上,小帽子已经绣了大半儿。”闵红媚笑道。 “昨儿晚上我在看书,没离开房间半步。”柳美人冰冷地说了这一句。 “昨儿晚上妾身和赵姐姐在房中聊天儿、下棋,分出胜负来已经太晚了,我们就在一处睡下了。”刘美人道。 赵姑娘点点头,笑道:“玉洁是个臭棋篓子,总是悔棋耍赖,把妾身气得不行,却又拗不过她。” 听她们各自禀报了昨晚的事儿,容菀汐笑道:“如此听来,姐妹们的日子过得,可是要比我有趣儿得多。赶明个儿我也找你们下棋、绣东西去,大家坐在一起还有个伴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原本容菀汐对她们的回答,也是不在意的。要是谁真的做了什么,难道还会因为她开口问了,就直接说出来? 更何况有了薄馨兰先前的表情、以及卢采曦那饶有深意的一眼,其他人,就更显得不重要。 但容菀汐却并未让她们就此离开,而是拖着她们继续闲聊了一会儿。一是因为,不想做得太明显。纵然人人都对她的意图心明镜儿似的。但人家心里的想法是一回事儿,她做成什么样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明面儿上,大家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别弄成一个审讯的样子出来。 最重要的却是,她在等宸王回来。 很想要看看,宸王在看到她叫了他的一众姬妾过来“审问”,会是什么反应。 会直接和她恼么?还是顺带着也问上几句? 其实她心底里期望的,反而是前者。希望宸王能把心里的闷气爆发出来,而不是这么一声不响地玩儿冷战。她是真受不了一个聒噪的鹦鹉,忽然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就算他当场发泄出来,会让她在这些姬妾的面前丢脸,她也依旧盼着他有所发泄。丢脸了更好啊,让她丢了脸,等宸王反应过来之后,难免会对她有些许愧疚吧?一有愧疚,心里的怒气就不那么重了,或许局面会好一些。 正尴尬地拖延着时间,听到院子里,雪绒“汪汪”的叫了两声儿。 不用仔细去听脚步声,便知道是宸王回来了。雪绒只有在见着宸王的时候,才会像是要打架一般的、叫得如此激烈亢奋。 “吱呀……”门开了。 宸王看到一屋子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 “殿下。”一屋子的女人同时起身,向宸王施了一礼。 容菀汐笑道:“见殿下下朝后没回来,妾身还以为殿下要在外头儿用午膳呢。” “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可聊的,还没聊完?行了,都散了吧。各自回去用午膳去吧!”宸王一摆手,绕过她们,直奔书房去了,并未和她们多做交谈。 “是。”一屋子的女人,齐刷刷的应了一声儿。 “也好,姐妹们先回去吧,改日咱们再聚在一起说话儿。”容菀汐道。 一屋子的女人向容菀汐施了一礼,道了告退等语,袅袅娜娜地退下了。 “馨兰。”已经坐在小书房椅子上的宸王,忽然叫住了薄馨兰。 “在。”走在最后头儿的薄馨兰向宸王屈膝道。 “你昨儿晚上睡得可好?”宸王颇有深意的问道。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儿的这些姬妾们,除了柳美人和刘美人之外,都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没办法,再慢也慢不到哪儿去啊,毕竟已经到了门口儿了。 “劳殿下挂心,妾身睡得很好。”薄馨兰规规矩矩地答道。 宸王不做声儿,看了她半晌。 直到门口儿那些姬妾们已经拖延不住了,都出了房门,宸王才道:“那就好。本王担心你有身子,怕是会睡得不舒服。” “多谢殿下忧心,妾身……妾身,都好。”薄馨兰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宸王的,一副欲语还休、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知道了。这两日你劳累着了,回去好生歇着吧。”宸王道。 “是。”薄馨兰又是中规中矩地一声儿应,垂首出了房门。 一屋子的女人都走了,容菀汐吩咐初夏和知秋:“把椅子都撤下去吧,圆桌儿摆上来。然后去吩咐厨院准备午膳,让他们尽量早些送进来,殿下许是饿了呢。” 不趁着此时多向宸王献殷勤,更待何时啊? “是。”初夏和知秋应了一声儿,两人一人板着一把椅子出去了。 容菀汐没事儿人似的凑到小书房去,问宸王道:“你刚才叫住薄妃做什么呀?要是真关心人家,你就好好说,干嘛说得阴阳怪气儿的?” 宸王抬眼瞟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 没说话。 但静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折腾了一上午,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容菀汐小心地查看着宸王的神色,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 宸王又抬眼瞟了她一眼,被她这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给弄得没了脾气。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些,点点头:“嗯,你说。” 容菀汐搬了靠窗的一张椅子,凑到宸王身边儿去,在他面前坐着。仔细分析道:“你仔细想一想,谁最有动机?” 宸王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又瞟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容菀汐也并没有奢望要得到宸王的回答,而是继续道:“这个人呢,动机是有了。我今天试探了一番之后,从她的表情上,便更能确定下来。” “我直接问薄妃,说昨儿晚上,有人在升平院那边见着了冬雪,不知道是不是你让她过去办事儿的?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中一点儿诧异都没有,波澜不惊的。可是在我话音落下之后,她却是有些夸张地回身问冬雪。你觉得,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顿了下,见宸王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便继续道:“其实我只是诈她一诈,觉得如果真的是她要害我,她一定不会自己行动,而是会派最得力的人。如今她手下最得力的人,不就是冬雪么?没想到,还真的诈到了点子上。看来,就是她派冬雪埋伏在升平院附近,用药迷倒了我和翎王,想要坏我的名声。” 说完,继续看宸王。可宸王依旧是眸光盯着空气中的一处,面色呢……说不清是阴沉还是和缓,眼眸中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没听见她的这一番话似的。 容菀汐觉得,自己已经聒噪了这么久,就差说得口干舌燥了,不能再说下去。于是也便静下来,等着宸王的回应。 宸王还以为,得不到他的回应,容菀汐会继续嘟囔下去,企图用言语来引起他的注意呢。正满心期待着她难得的讨好呢,她的话却又停了下来。毫无征兆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宸王觉得,有一口气卡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颇为难受。 这女人是在干什么?明摆着是在讨好他,可是诚意呢,却有这么一点点? 现在做出回应吧,不甘心;等着吧,又觉得,她似乎不会有进一步讨好的举动。 但是……还是要等。 等着,耗着,我看到底是谁最先沉不住气。 难得有一次她自觉理亏、主动讨好,这一次,必须要制住了她。 就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和解之快 容菀汐看着宸王、宸王看着空气…… 就这么对峙着,初夏和知秋在屋子里搬东西,来来回回的,但他们却仿佛完全听不到声响、看不到走动一般。 这些响动、走动,完全入不了眼、入不了心。只有彼此的反应,才能算得上是“动静”。 过了许久,在厨院的人已经摆好午膳的时候,容菀汐才起身。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哎,想什么呢?怎么还愣神儿了呢?吃午饭了。” 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忽视与被忽视的事儿似的。至于那些被他忽视掉的话……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听就不听吧。她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就当自己没说过吧。 宸王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儿。起身,随着她去吃饭。 这也许是容菀汐能做到的,低头的最大限度了吧?想要让她像他那样放低姿态,做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唠只为哄她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她最大的让步,也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和他斤斤计较。 可……这到底是让步呢,还是因为不在意呢? 原本已经有些和缓的心绪,却是越想越郁闷。闷头儿吃饭,沉默不语。 其实也不是气容菀汐,而是气他自己。 对他自己,他真的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对了,刚刚我说的话,其实你是听到了吧?你觉得从我的观察看,是不是能确定了?”容菀汐盛了一碗汤给宸王,试探着问道。 “根本不用这么费心试探、观察,光是用脑子想想就清楚了。这事儿,要么就是薄馨兰做的、要么就是采曦做的。在这王府里,柳美人、刘美人、赵姑娘,都对本王不那么待见,没什么争宠之心……” “齐姑娘和闵姑娘虽说有争宠的意思,但也绝对不会把目标放在你身上。因为除了你之外,她们头上还有几个人呢,没必要先动弹你这个不容易动弹的。至于雅意呢,心性儿高洁得很,虽说对本王很有一番痴情,但却不会做这种事儿。” “采曦是有贼心有贼胆儿,没有本事。馨兰呢,是贼心贼胆儿都有。再加上她身旁那个十分机灵得力的丫鬟,这事儿,除了她,就没别人儿了。” 容菀汐很惊喜地看着宸王…… 可以啊,想不到宸王把他王府里这些姬妾的情况,分析得这么清楚。原来他之前的糊涂,只是装出来的,并非是真的对府里女人们的心性儿毫不关心。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你看……你这不是想得很清楚么?既然知道我是被人给害了,还和我耍设么脾气?玩儿什么冷战啊?” “我和你冷战了?”听了容菀汐的话,宸王反而很诧异。 而且这诧异,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本能反应。 “难道……不是吗?”容菀汐也诧异。 “嗯……也对。”宸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看到宸王又有恢复到沉闷的苗头儿,容菀汐急着要把宸王拉回来。殷勤地夹了块红烧肉给他,趁机追问道:“你真的决定,不是冷战、没有和我使小性子?” “我和你使小性子?”宸王更加诧异了。 不只是诧异,看着她的眼神儿,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和你使小性子?还要不要脸了?” “啊……是……是吗……”容菀汐挠挠头,怎么觉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很有喜感的画面呢—— 仿佛看到,宸王正在啪啪地抽自己大嘴巴子,自己打脸打得这叫一个麻利儿痛快。 说完,宸王也觉得有些……心虚。 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干咳了两声儿。手杵着大腿,目光看向别处,自己缓了半晌。这才面色平静地回头,看着她,说道:“我那是憋着火儿呢,不忍心向你发出来。” “啊?”容菀汐只顾着看他那一脸尴尬的滑稽样儿了,一时并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一声诧异脱口而出。 “昨天那种情况下,一旦我和你开口,准保对你大怒”,宸王别过头去,不看她,咬咬牙,道,“看你被人坑了,心里也挺不舒坦的,我不愿意再给你添堵。” “啊,合着你的意思是,我保持风度和沉默,反而便成使小性子了是吧?原本挺大气的事儿,怎么到了你这儿,味儿就变了这么多呢?”宸王看着她,一副很难理解的样子。 实际上,他觉得真正难以理解的,是他自己。 发火儿就发火儿,难道不应该么?吃饱了撑的么非要憋着?结果倒好,人家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污蔑你像个女人似的使小性子……是,他是有使小性子的情况在,但那不也仅仅限于刚才么?至少从昨天到现在,他的大态度,还是容忍和包容的吧?还是颇有男子气概的吧? 怎么就看不到他的好儿呢? 明知道人家看不到他的好,却偏偏还要这么犯贱!不如发泄出来,图个大家都痛快,难道不好? 容菀汐看着他,眼睛眨了两下儿,迅速在自己的脑海中反映了一下他这一番话。 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以为他是在和她生闷气呢。 还真是冤枉了这个好男人啊…… “哎?你怎么不吃啊?这可是我给你夹的红烧肉。”容菀汐指了下宸王面前小碟里的那块红烧肉,活跃气氛。 宸王看了一眼这红烧肉,又直勾勾地看着她:“其实你心里很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对吧?不然怎么会以为,你给我夹的肉,我就一定要当宝贝一样对待,一定会很稀罕地吃进去?” 容菀汐被他问得怔住了一瞬,真的是被他给将住了。 待到回过神儿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夹回这块红烧肉,不让他有继续拿着这一块肉说事儿的机会。 “不吃我自己吃!”容菀汐夹起宸王碗里的这块儿红烧肉,就往自己嘴巴里送。 “你给我拿来!这是我的!”宸王却捏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牢牢控制住,伸着脖子就到她的筷子上来咬。 也是够稳准狠的,一下儿就抢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美美地咽到了肚子里。 然后用手指指着容菀汐的心口,说道:“你记着,给我的东西,你别想要回去。尤其是这里……你的心。” “哎呀!”容菀汐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吃饭就吃饭,你烦不烦?” 真是的……她又那一句话招惹到他了? 早知道还不如和他继续冷战,至少图一个耳根子清净啊! 她是哪儿根筋不对劲儿了?闲来无事讨好他做什么?还没吃饱呢,怎么就撑着了呢? 宸王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了,因而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吃了会儿饭,才随意问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只能猜到个大概,具体怎么回事儿,你和我说一说。” “我出去之后,没想到翎王也出来吹风……” “他不是出去吹风,他就是出去找你的。”宸王纠正道。 “啊,是,是那么回事儿”,容菀汐只能胡乱应了一句,继续道,“他叫住了我,说了几句话。说完,我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头很晕,腿也软,随后就晕倒了。醒来,我和翎王在枯草丛里,翎王的衣服被人脱掉了,我的衣服被人退到了肩膀处,发髻也被人弄得十分松散。” “当时是初夏把我们叫醒的,我们刚醒,秦颖月和云裳就过来了。初夏机灵,把自己弄得很凌乱的样子,打算顶下来。未免事情做大不好收场,我也只能让初夏先顶着。就这么回事儿。” 容菀汐没有说,当时决定让初夏顶下来,主要就是因为,她不想让宸王在明面儿上也成为别人的笑柄、不想让太子当场嘲笑宸王。 “你们说什么了?说得那么用心,有人躲在暗处都没发现?” “就说一些关于蔡妃的事情”,容菀汐不能将交谈的内容全部告诉给宸王,但能说的,她也不想欺骗,“翎王说,没带蔡妃来,是因为不想让我见了他和蔡妃一起而不舒服。但他发现在酒宴上,我并未多看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说即便带了蔡妃一道儿过来,也没什么,因为我根本不在意。” “就这些?”宸王问道。 容菀汐点点头:“就这些。” 回答完,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弄得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而她,则成了一个相当听话的犯人。 宸王的嘴角勾了勾,难掩喜色:“连二哥都看出来了。” 昨天晚上,菀汐有好几次都盯着他看,那眼神儿,可痴了。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呢,看得肆无忌惮的。他又不是傻子,原本注意力就都放在她身上呢,她的目光在何处,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二哥生气了,追了出去,一定好一番吃醋。这女人对她的翎哥哥,原本就有很重的感情包袱,听了二哥的那一番酸激流的言语,心里一定愈发自责愧疚,哪儿还能注意到周围情况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他在帮忙 其实昨晚容菀汐为什么会忽然离席,原因他也清楚。就是因为心乱。因为明明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向着他了,但却不愿意承认。见着二哥,心里愧疚,所以想要逃离。想要离开这个有他、有翎王的地方,出去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没想到会弄出这样的乱子来。 昨晚和一直到方才,让他愤怒的,就是她的这一份心乱。如果你痛痛快快儿地放下翎王,踏踏实实地爱本王,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么? 说到底,一切祸端的根源,就是她的纠结。 他恨的,也就是她的纠结。 但有时候,却也爱这一份纠结。 因为这才说明,她是一个重情义的女人。倘若她不是这么舍不得二哥,他对她的痴迷,反而要弱了几分吧?毕竟不重情意的女人,让人看起来,总会有一种灵魂单薄的感觉。他爱的,就是她这聪慧机敏、却又重情重义的丰满灵魂。 说白了,也就是,他愿意自己找虐。 容菀汐听得宸王越说越下道儿,也就不接他的话。真正做到食不言,安静地想她自己的的事儿…… 现在不光是她觉得薄馨兰有问题,就连宸王,也觉得薄馨兰有问题。 可无凭无据的,想要把薄馨兰给揪出来,却是不容易。 …… 宜兰院中,薄馨兰在冬雪的服侍下用午膳。吴嬷嬷和敬敏侍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用着午膳,心里却是愁绪万千。 今日殿下为何会忽然叫住她,问了那样的问题?她睡得好不好,殿下何曾关心过?更何况,还是那般阴阳怪气儿的,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用过午膳,以睡午觉的名义,打发了吴嬷嬷和敬敏。只剩下冬雪一人儿和她在房间中的时候,谨慎地问道:“你确定昨儿晚上,没被任何人发现么?你仔细想想,可是遇到了殿下身边儿的人?” 冬雪仔细想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娘娘,真的没有。” 仔细想了是真的,但是这肯定,却是假的。 她能保证的,只是躲过了所有她看到的路过之人。可到底有没有哪一个她没看到、却看到了她的人呢,她不能肯定。 可薄馨兰这么问起,她却只能给予她如此肯定的回答。 就算有人当场指认她,她也不能承认。 这时候,要是支支吾吾地说,“不能确定”,薄馨兰一定觉得她办事不利。 薄馨兰见冬雪说得这么肯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娘娘,刚才殿下忽然叫住了娘娘,那话问得又是有些阴阳怪气儿的,娘娘是怀疑,咱们已经暴露了吗?”冬雪却主动问道。 但她说的是——咱们。这样,就是把薄馨兰也算在了其中。若是这事儿有了什么差池,也未必一定是她的过错,还有薄馨兰自己呢。她得提醒薄馨兰一下,别让她忘了。 薄馨兰并未注意冬雪的意思,而是皱眉道:“容菀汐怎么就这么走运呢?明明都能成的事儿,怎么半路杀出个初夏来,刚好让初夏给顶上了?” 嘀咕道:“这事儿,若是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也就罢了,若真是真的暴露出来,咱们岂不是亏得很……想要的结果没得到,却惹来了一身腥……” “娘娘,其实即便让初夏顶上了,人人心里,不都是心明镜儿的吗?都知道初夏是顶包的,这样反而将王妃这水性杨花的坏名声在大家伙儿的心里坐实了。殿下心里,一定也有所怀疑。待到过一阵子风平浪静了,再有了好时机,咱们在做图谋,可是事半功倍。”冬雪安慰道。 薄馨兰点点头,道:“你退下吧,我歇个午觉儿。” 从冬雪这里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这丫头越是机灵,就越不可能承认什么。哪怕真的暴露了,她也要死撑到底。 无法从冬雪嘴里问出实话来,她的心里难免没底儿。殿下到底是知道了呢,还是和容菀汐一样,也只是诈她一诈? 若是前者,在这件事情上,她可是极其危险的。但是心底里,她却宁愿希望是前者。 至少说明,殿下是在有证据的情况下才怀疑上她的;而若是后者,则是说明,殿下在心底里就不相信她。 冬雪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事儿,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过去呢?她担心的是,自己等不到下一次下手的时候,就要被人给揪出来了。 怪只怪,半路杀出了一个初夏来,坏了事儿。 如若不然,这事儿成了,此时估计已经闹到宗人府去了,谁有心思过来查到底是谁害了容菀汐?就算容菀汐说有人害她,谁信呢?不过以为是她在狡辩罢了。 大好的事情办砸了,此时却落得一个如坐针毡的境地。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 用过午膳,宸王去里屋床上歇了个午觉儿,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门叫初夏:“初夏……” “殿下……”初夏从后院儿一路小跑跑到房门口儿,听候吩咐。 “你去,把冬雪给本王叫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又一路小跑儿离开了。 “你叫冬雪干嘛?”在书房里看书的容菀汐,抬眼看了宸王一眼。 宸王不说话,而是到她身边儿来,打了她的肩膀一下:“起开,本王要坐这儿。” 容菀汐拿着书乖乖起身,知道宸王是觉得,坐在这里“审问”,比较有气势。 估计宸王现在也是没有头绪,不知道该怎么把薄馨兰给抓出来,所以只能用和她一样的方式——诈一诈。 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容菀汐对这件事情的成果,不报任何希望。 宸王这么做,明显是闲的。所以容菀汐不怎么领情,只是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继续安静地看书。 不多时,冬雪垂着头进了屋。向宸王和容菀汐施了一礼:“奴婢给殿下和娘娘请安。” “嗯,起吧。”宸王道。声音里很有些威严,没有平时的和悦之感。 容菀汐抬眼看了冬雪一眼,发现这小丫头很是沉稳。即便听到宸王这样的声音,也并未慌乱之意。 “在王府里的这些丫鬟里,本王觉得,你最聪明、也最漂亮,前途无量啊……”宸王说得甚有深意。 听得宸王这样说,容菀汐对这一番审问总算有了些许好奇。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接下来的情况。 心想宸王不至于为揪出真相而牺牲自己的色相、去**一个小丫鬟吧? “奴婢多些殿下赏识。”冬雪施礼谢恩。 就在容菀汐等着宸王接下来的话的时候,却听得宸王道:“最近你们院子里可一切都好?本王每日里要忙的事情太多,怠慢了你家主子。但心底里,还是惦记着的。” 容菀汐心念道:“好么,原来只是看这丫鬟的确长得好看,风流病犯了,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劳烦殿下挂心,一切都好。”冬雪道。 “那就好……”宸王点点头。 然后,便陷入到沉默之中。 容菀汐和冬雪都等着宸王的话呢,但宸王却已经拿起书来,认真地看书了。 宸王不说让冬雪走,冬雪自然也不敢离开。容菀汐不知道宸王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自然也不能自作主张让冬雪退下。就只能这么安静地等着,等着宸王发话。 但宸王…… 好像忘记了冬雪的存在似的。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一本儿小薄书都快要看完一半儿了,仍旧头也不抬。 容菀汐自然也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早就也拿起了自己的书来看。等看完了要紧的一段儿,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看了眼宸王,却也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冬雪实在有些站不住了,看到容菀汐抬头看了宸王一下,便也趁此说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嗯?”宸王受到惊吓似的抬头,这才看到冬雪还在似的,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啊?” “殿下没说让奴婢走,奴婢不敢离开。”冬雪低头道。 “哦……那是本王忘了。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宜兰院的情况。既然一切都好,本王就放心了,你退下吧。”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后退着出了小书房,转身离开。 容菀汐已经知道了宸王的意思。宸王就是故意拖延着时间,让薄馨兰心有怀疑觉得冬雪已经叛变了。这是在打心理战呢。 “你是想让薄馨兰自己过来和你认错儿吗?” “认什么错?”宸王诧异问道。 “下毒害我的事儿啊。”容菀汐也有些诧异。 心想宸王这是真糊涂了吗? “你想多了,这事儿可和本王没关系。这是你们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本王茶社么手?” “那你……” “我不是说了么?叫她过来问问宜兰院中的情况。”宸王道。 容菀汐看着他,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嘴硬。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宸王这是明摆着在帮她呢,想要让薄馨兰自己乱了阵脚。当然,也能说明,宸王对薄馨兰还是留有余地的,并未直接叫她过来对质。还想着,能让她自己悔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直接审问 但以薄馨兰的胆色,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恐吓,而过来主动投降的。所以宸王指望着薄馨兰自己悔过,这指望是不靠谱的,多半会落空。 容菀汐想了片刻,直接建议道:“不如由殿下出面,直接把薄妃叫来问一下就说冬雪已经都招了。她那边现在一定还没能确定冬雪是否已经叛变呢,我趁着她还不能确定的时候,马上把她叫过来。由你出面儿来问,一定能问出个结果。” “说吧,有什么感谢?”宸王翻着书,头也不抬地悠然问道。 容菀汐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先叫了冬雪过来,就是给她铺个路,让她自己想到接下来的法子,向他提出要他帮忙的要求来。 这只老狐狸…… “你说,你想要什么感谢?” “犯的错,你要还,这是其一;本王帮你,你要感谢,这是其二。所以你要答应本王两件事儿。”宸王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你说。”容菀汐很是痛快。 的确是她害得宸王没脸,这没什么好狡辩的。既然犯了这样的大错,他来一个惩罚,也是应该的。 而帮她揪出幕后凶手呢,的确是再帮她,给他一个感谢,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一脸诚恳地等着他提出要求。 宸王看着她,一边儿的眉毛一挑,坏笑道:“让本王抱一下,亲一下儿?” 一句话,瞬间将容菀汐气得要吐血。 收起了一本正经的期待,正色道:“换一个。” “不换。”宸王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她,很是坚决。 容菀汐起身,道:“你不问我自己问,一样儿。” 反正你前路已经给我铺好了,而且还有你在书房中坐镇,你不开口,其实和你直接开口问也没什么区别。 “知秋……”容菀汐向后院儿喊道。 宸王不喜欢身旁有太多人服侍着,容菀汐也不舍得让她们两个太劳累。所以但凡是宸王在昭德院的时候,容菀汐都让她们两个回屋歇着去,有事儿再叫她们。 “小姐……”知秋急匆匆跑到她面前来。 “你去,叫了薄妃过来,就说殿下想她了,要找她说会话儿。”容菀汐吩咐道。 “既然不要帮忙,你就别拿本王做幌子!”宸王扯着脖子喊道。 “甭理他,去吧,就按我吩咐的去说,一个字儿也别落下。”容菀汐道。 知秋有些发懵地点点头,但是自然会按照容菀汐的吩咐去做。 “退一步,只亲一下。”看到容菀汐悠然陆地甩着手里的帕子回屋,宸王闷声道。 “只抱一下吧。” “不行,太少了,不能再退了。就亲一下。” “那就免谈。” 容菀汐闲闲地往椅子上一靠,拿起书来,看都不看宸王。 “你让我亲一下,我再送你一个回礼。怎么样?” “什么回礼?” “我带你去送二哥,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谢你好意,但是我最近很忙,没时间。” “你……” 宸王紧攥着拳头,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来。 他已经退到这个份儿上了,却还是哄骗不成。想要通过正当途径亲她一下,怎么就这么难呢? 容菀汐眼中的笑意,却是消减了些。明天,就是二十五了…… 她知道他不会跟他走,她很确定。 也正是因为这种确定,才让她的心里堵得慌。很想要寻求一个突破口,可对于一个明摆着的突破口,她却是抗拒的。 所以这憋闷、这混乱,无处可解…… “行吧,抱一下也行。就抱一下吧。但是要时间长一点儿,我不想撒手,你不能推开我。” “哎呀,行行行!真是服了你了!”容菀汐大气地一摆手,不愿意和他多做唠叨。 真的很佩服宸王,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从趾高气昂的两个要求,变成了求着她答应一个要求。她都替他觉得没脸。 “咳咳……说定了啊。”得到了容菀汐的肯定,宸王又恢复了一脸霸气的样子。 “嗯,说定了说定了。”容菀汐再次敷衍。 但她也的确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所以说是说定了,就真的会去做。抱一下而已么,还能少一块肉? 在她睡着的时候,宸王不知道有多少次都占了她的便宜呢!有好几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着他的手臂,窝在他的臂弯里。 知秋是跟着薄馨兰一起回来的。薄馨兰慢步沉稳地进了屋,不紧不慢地向宸王和容菀汐施礼:“拜见殿下,娘娘。”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意思是——你来,交给你了。 宸王无奈地嗔了他一眼,从鼻子里面挤出了一个“嗯”字。 并未让薄馨兰起身。 宸王没说让她起,薄馨兰自然不敢起来,只能保持着这屈膝施礼的姿势。 容菀汐有些担心,毕竟她是孕妇,可不能太劳累了。 今天之所以想要直接叫她来当面对质,一是因为宸王给她指了条明路、并且为她做了前期铺垫,若是不走上去,那可真是太笨了;二是因为,她不想让这件事情拖得太久。拖得久了,薄馨兰心神不定的,若是影响到腹中胎儿,可是作孽了。 “薄妃,本王问你,王妃待你如何?” “娘娘待妾身甚好。”薄馨兰道。 “你对王妃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殿下明鉴,妾身对娘娘向来恭顺,无论从心底里还是从举止言谈上,都是实实在在的敬重。岂敢能对王妃有什么不满之处?一是不敢,二是打心底里没有这个念头儿。” 宸王看着她,半晌不语。 这时候,宸王越是不说话,薄馨兰就越觉得害怕。宸王若是不断地问她问题,让她能分辩起来,她反而不那么怕。 她怕的是,宸王不给她分辩的机会,在心里认定了。 “冬雪都招了。”静默半晌后,宸王沉声道。 “什么?”薄馨兰诧异地抬头,一脸无辜,“殿下说的是……招了什么?冬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吗?” 宸王看着她,眸光阴沉。 容菀汐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但是她担心,宸王会觉得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如果在这时候,宸王的心里动摇了,那可是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 薄馨兰不敢抬头,但是也能感觉得到,宸王看着她的神色,一定相当阴沉。只是即便如此,她仍旧眸光沉稳、呼吸如常,看起来没有丝毫慌乱。 “馨兰,本王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宸王缓缓开口,声音很是平静,甚至有种推心置腹之感,“如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腹中胎儿的安全。所以你要做的,只是将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有了孩子之后,再做图谋都来得及。你说你现在急个什么劲儿呢?” “一旦失败了,很有可能本王一怒之下,让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这不是等于,你自己亲手葬送了你的福气么?” 薄馨兰听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首道:“妾身虽然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应该是妾身惹到了殿下。若是殿下对妾身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妾身一定会改。恳请殿下不要迁罪于妾身腹中的孩儿。” “你明白这一点就好”,宸王道,“既然你不愿意说破,本王也就不和你捅破。但是话呢,本王今天要和你说明白。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本王可以保证,你侧妃的地位不变,你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本王都会悉心疼爱、亲自**。但如果你不安分……本王指的,可不仅仅是在你怀孕期间,而是说,你的一辈子。” “如果不王发现你不安分,你现在所得到的、将来可能得到的,只要本王一句话的功夫,都将化为乌有。本王不喜欢找事儿的女人,这点,你一直都清楚。所以为了孩子,你更不应该走向歧路,明白么?” 薄馨兰垂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看你今后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得好,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如果你表现不好,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薄馨兰的脑海中,神思百转。最后,还是压下了想要问宸王的话,重重叩首:“妾身一定将殿下的话铭记于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做惹殿下心烦的事儿。妾身也会回去好好儿反省,看看自己是什么地方让殿下不满,必定用心忏悔、尽快改正。” 她不能承认昨晚的事儿,绝对不能。 承认了,便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如果不承认,日后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时日长了,或许宸王对这事儿的细节也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到时候她想一个合理的由头儿给自己洗白,还是有可能将自己摘清的。 但是亲口承认下来,就什么都完了。日后无论她怎样安分、无论她是否能一举得男,在宸王眼里,她都是一个犯过错的奸诈女人,洗白不得。 所以无论心里有多么好奇,宸王到底是怎么确定这事儿是她做的,她都不可能问出口。 “看在你有孕在身,本王给你这个嘴硬的权利。你可以不承认,但你心里,必须要有悔过改正之意。能做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自尝恶果 “妾身一定好好反省。” “退下吧。” “是。” 听到宸王说了这三个字,薄馨兰忙应了一声“是”。再多留在这里一刻,对她都是不利的。万一容菀汐开口说什么呢? 宸王在这边训斥她,容菀汐就坐在一旁。摆明了,是他们夫妻二人合起伙儿来对付她,商量好了的,由宸王出面,容菀汐就只负责听。 殿下这一番话,还是给她留有余地的。可对殿下的这一番处置,容菀汐未必能满意。容菀汐这女人,实在太有手段。如果她叫住自己,咄咄逼人地问一些话,她该做如何应对? 后退着出了书房门,方转身离去。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心,就如同屋外肆虐的秋风一般冰冷。 就算这事儿没能直接坏了容菀汐的名声,可殿下绝不是傻子,难道就看不出来,初夏是为容菀汐顶包的? 殿下定然看得出来,可殿下,却还是站在容菀汐那边,竟然还为容菀汐出头来警告她……这是为什么? 这容菀汐难道真的是狐狸精转世不成?到底有何魔力,能让殿下对她如此百依百顺的,竟然为她退让至此! 对男人而言,头顶发绿,可是最不能忍受的事儿。 薄馨兰真是有些糊涂了……走在昭德院的院子里,但觉脚步轻飘飘的,前路迷茫…… 不怕她不聪明、不怕她不敢谋事,怕的,是殿下对容菀汐的心太过坚定。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殿下却还是站在容菀汐这边,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回到宜兰院里,开门儿进屋,就见冬雪和吴嬷嬷、敬敏,都等在房间里呢。 人多了,但觉头疼得很。 但却也不能表露什么,不能让吴嬷嬷和敬敏看出什么事儿来。 “这一会儿应该没什么事儿,嬷嬷和姑娘就不要在房中服侍着了。原本我这屋子也不大,连你们二人坐着的地儿都没有。瞧着你们总这么站着,我这心里啊,不落忍儿。”薄馨兰满是关怀地笑道。 敬敏和吴嬷嬷都看出了薄馨兰是有话要单独和冬雪说,因而自然不能如此没眼色地继续在这儿等着。向薄馨兰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吴嬷嬷和敬敏走后,冬雪恭敬侍立在薄馨兰身后,大气儿不敢出。 她不知道殿下叫了薄馨兰过去,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刚回来,薄馨兰就被殿下叫去了,这未免会让薄馨兰心有联想吧? 如果她是薄馨兰,第一个念头儿,也一定是……被人出卖了。 这就是殿下的意图。殿下就是让她们自己慌了阵脚,窝里斗。好生歹毒!可她一个做丫鬟的,又能怎样呢?明知道殿下是这个意图,也不可能在殿下传唤的时候她不过去,不可能在知秋来叫薄馨兰的时候,不让薄馨兰过去。 如今若是薄馨兰认定了她的出卖,那么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明白。 “之前的事儿,还没说完呢”,薄馨兰端起了手边儿圆桌上放着的一盅茶,缓缓道,“刚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说。” 说完,缓缓饮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花茶。 心里,对冬雪是有很深的怀疑的。 这丫头很聪明,聪明丫头办事得力,但聪明丫头却也是最靠不住的。良禽择木而栖,她在这府里,可算得上是一株好木么? 论美色,她不如卢采曦;论地位,她不如容菀汐;论那些勾搭人的媚术,她连齐月灵和闵红媚都不如。若是殿下真的许给冬雪什么,她就不信,这奴才能有多坚定地不动心。 “回娘娘,已经说完了”,冬雪声音如常,并未见有什么害怕的样子,“说到殿下问了奴婢宜兰院里是否一切都好,之后就埋头看书,忘了奴婢还在。奴婢就一直等着,直到殿下想起来奴婢还在,吩咐了奴婢离开。” 冬雪还是重复了一下之前说过的话。 薄馨兰淡淡点头,道:“对,是说到这儿了,我给忘了。” 说完,又是静静喝茶,半晌不语。 冬雪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她心里是吃不准的。 她虽然不信任冬雪,但却也不能就此而认定,冬雪一定背叛了她。因为以宸王一贯的作风,冬雪说的这种情况,是更有可能发生的。 很有可能,宸王的目的,就是让她们窝里斗。 所以她是继续问下去,还是不问…… 刚刚那一番震慑,并未吓出什么来,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冬雪又聪明又有单色,只怕就算她明着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可知道,殿下叫我过去是什么事儿?”薄馨兰道。 “奴婢不知。但奴婢觉得应该不是关怀娘娘那么简单。或许,是和昨晚的事儿相关吧?奴婢总觉得,殿下叫奴婢过去,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关怀咱们宜兰院,而是在诈娘娘呢。娘娘,您……没有被殿下给诈出来吧?” 冬雪略一思量,便挑明了和薄馨兰说。 这事儿是明摆着的,她越是躲闪,越显得心虚。原本自己就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儿,为什么要躲闪着? 薄馨兰听冬雪这么说,沉默了半晌,道:“殿下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何来诈出来还是诈不出之说?他不是在诈我,而是心里已有定论,直接给我警告。” 顿了下,继续道:“殿下说,是你出卖了我,已经把昨晚的事儿都跟他招了。但我是不相信的……” “冬雪,你说,你我二人在这宸王府中相依为命,我待你好不好?”薄馨兰回头问道。 冬雪噗通跪地,叩首道:“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 薄馨兰点头,道:“你不要慌张,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说,我待你这么好,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就像我相信我不会坑你一样。就算你做错了事,哪一件事情完成得不妥当,我也不会过分责怪你的。毕竟在这府里,我能仰仗的,就只有你;而你能仰仗的,也就只有我。” 冬雪匍匐在地,感念道:“奴婢多谢娘娘的信任。” “起吧,地上凉。”薄馨兰疲惫地吩咐了一句。 她是真的很累。 在这王府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挣扎求存。 先前容菀汐没来的时候,她的位份最高,她要应付府里的这些莺莺燕燕。要在宸王面前拿捏好尺度,既不能让宸王觉得她烦,又不能让靳嬷嬷觉得她不稳重持重、不懂得规劝宸王。 如此挣扎了这些年,总算快要见亮儿了,却忽然杀出来一个容菀汐,劫走了她的一切。 如今,殿下不信任她了,她身边儿呢,又没个可信之人。即便是和自己的奴婢,她都要撑着耐心,用心周旋着。不管信与不信,她都不能得罪了冬雪。 冬雪没有出卖她,而只是办事不力露出了破绽,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责怪什么。这奴才不承认,她责怪也没用,不过是让人徒增反骨罢了;若冬雪已经背叛了她,她是更不能责怪什么了,反而要对她百般好,让她看不出自己已经暴露。 至于这奴才到底有没有背叛她,还是要再等等看,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 而这次的事情,也就只能这么过去了。吃了亏、受了苦,只能自己憋屈着。谁让她时运不济呢。 …… 香来院中。 秋燕将听说到的事情和卢采曦说完,侍立在一旁,等着卢采曦的反应。 卢采曦起身,在屋内踱步了半晌…… “昨儿发生的事儿,今天下午,殿下就叫了冬雪和薄馨兰过去,还是到昭德院去……”卢采曦嘀咕道,“怎么看也不像和容菀汐有隔阂的样子……难道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都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不放在心上呢,还是对容菀汐太过信任呢……” 卢采曦自己嘀咕着,秋燕就像是没听到一般,静立不语。 卢采曦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实在是个没嘴儿的葫芦,也懒得和她说什么。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但凡是男人、只要他在意这个女人,都不可能对这事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算殿下查出了这事儿是薄馨兰做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帮容菀汐平反吧?总要晾着她一段日子才行…… 仔细回想自从容菀汐入府到现在,殿下对容菀汐,的确很不错。但因为不错,难道就真的是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着的么?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卢采曦越想越觉得迷糊…… 但有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要去做坐实薄馨兰的罪行。 如果殿下只是心有怀疑,想要诈一诈薄馨兰,而不是确定了她的罪行,才把她叫过去的呢? 薄馨兰那般巧舌如簧的,还不知道怎样分辨呢。 或许这一番对质之后,殿下对薄馨兰的顾及就打消了呢。 他要为容菀汐查这件事儿,但却打消了对薄馨兰的顾及,那么之后,该将目光放在谁的身上? 除了薄馨兰之外,下一个人,一定是她。因为在这王府的所有姬妾中,只有她和薄馨兰最为耀眼。 可别再弄了一身腥在自己身上…… 所以这揭发之事,拖延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揭发了谁? “你留意下,殿下今晚歇在哪里……估计还是昭德院吧。等下约莫着殿下就寝之前,咱们到昭德院去,你准备好了说辞,可别说错了什么。”卢采曦吩咐道。 “是。” 秋燕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对她这样的态度,实在厌烦得很。但却也懒得说什么。只要她事情别办差就行了。若是事情办错了,那边新账旧账一起算。 容菀汐觉得,这事儿,应该算是解决了。虽然宸王对薄馨兰的处置,并不能还她一个清白,可以说是让她吃了闷亏,但却也并未说什么。 若是能让昨晚在场之人,都明白她是被人给害了,那就只有处罚了薄馨兰。譬如说,降了薄馨兰的位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降了薄馨兰的位份,这事儿一出,所有人自然都能想到昨晚的事儿,一切便是不言而明。 但毕竟薄馨兰现在有孕在身,一切还是要以她腹中胎儿的安全为主。还是让她过得舒坦些吧。 在宸王叫了薄馨兰来对峙、却只以警告作为处分的时候,容菀汐心里竟然觉得,只要他相信她是被人给害的,那就足够了。至于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 所以这事儿,在容菀汐心里,算是至此了结了。 宸王也有就此了结的意思,薄馨兰走了之后,就厚着脸皮向她讨要那好处,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处置有什么欠妥当的地方。 容菀汐推说光天化日的没心情儿,宸王便惊喜地说道:“好啊,那咱们就晚上来!” 天知道彼时容菀汐有多想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用过晚膳,渐渐天黑。宸王却像是忘了要讨要那个好处似的,只是坐在小书房里的油灯下安静看书。 正好容菀汐也要看书,于是就在书房,坐在他一旁陪着他。其实是在提醒他——天黑了,你抱啊…… 不是她犯贱,而是,如果不在睡觉前让他抱一下的话,等下躺在床上,事情可不好解决了。弄不好宸王的意思是,要抱上一晚上。 可几次抬眼看宸王,宸王都没有反应,看样子,真是要留到晚上了…… 卢采曦带着秋燕来到昭德院门口儿,见院门没关,屋里有灯光。为了不惹人注意,便没有站在门口喊人,而是带着秋燕,直接到了正屋的房门口儿。 容菀汐和宸王都看书看得认真,这时候,雪绒可能睡着了,也没叫唤,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着实被吓了一下。 “殿下,娘娘,可睡下了?”门口儿,响起的却不是初夏或知秋的声音,而是卢采曦的声音。 宸王和容菀汐相视了一眼,容菀汐道:“进来。” 卢采曦带着秋燕进了屋,这大黑天儿的,却是连灯笼也没提。进了屋,便快步上前,到了书房里,主仆二人噗通跪下。 卢采曦先叩首道:“妾身有罪。” “何罪之有?”宸王懒洋洋地问道。 “妾身有急事要禀报殿下,所以贸然到得门前来,这是罪一……” “无妨,多大点事儿。”宸王并不介意。 “妾身管教奴婢不严,这是罪二。”卢采曦接着道。 宸王看了跪在卢采曦身后的秋燕一眼,道:“本王瞧着秋燕这丫头挺好的,规矩本分。怎么了,她是犯了什么错儿?” 容菀汐从声音上就能听得出,宸王并不愿意搭理卢采曦。 “知而不报。”卢采曦利落地说了这四个字。 容菀汐倒是很少听她这么利落的说话,笑问道:“知道什么了没报?” 卢采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又看了眼宸王,颇有深意。但宸王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把目光放在她身后的秋燕身上,上下打量着。 卢采曦心内不悦,自然不是对宸王,而是对秋燕。刚刚宸王说秋燕不错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没想到这丫头不声不响的,竟然引起了宸王的注意。 “秋燕,既然是你看到的事情,你来说。”卢采曦回头吩咐秋燕道。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 随即便道:“昨儿晚上,夫人担心殿下和娘娘吃多了酒伤身,因而在小厨房里亲自敖了两碗葛根汤,让奴婢给殿下和娘娘送到升平院去。可是……可是……奴婢没办成这事儿。” “不过是一碗汤,多大点事儿呢,不要紧。”宸王道。 “不只是这一碗汤的事儿……”秋燕怯生生地看了容菀汐一眼,垂首继续道,“奴婢看到……奴婢看到王妃娘娘和翎王殿下在说话儿。” 宸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也看了容菀汐一眼。 卢采曦一直仔细看着宸王的表情,见宸王如此反应,是更有些糊涂了。这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完全是对容菀汐很在意的表现。 “奴婢担心冲撞了娘娘和翎王殿下,就想着,别从那条路上走过去了,因而便远远儿的就往后院儿的方向绕,打算从后院儿那边绕过去,从另一边绕到升平院的门口儿去。可是……可是走到院墙处的时候,却见着宜兰院的冬雪了。” “奴婢刚要问她,这么晚了蹲在枯草丛里作什么呢,却见她鬼鬼祟祟地往娘娘和翎王殿下那边去了。奴婢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便没敢叫她。一时愣住了,竟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去。害怕被人发现了冤枉什么,因而只能躲到墙后去,看看冬雪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是冬雪藏到草丛里,离奴婢越来越远,奴婢看不清楚。只是看到,娘娘和翎王殿下忽然都倒下了。然后冬雪才起身,将殿下和娘娘拖到了草丛里去。奴婢当时吓坏了,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腿软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就什么事儿都忘了,拎起了食盒就往香来院里跑……” 卢采曦接了过来,道:“这丫头回去的时候,我见她脸色惨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像是吓着了。我就问她,可是做错了事情惹恼了殿下?解酒汤可送去了?这丫头缓了好半晌才缓过来,说她不小心弄洒了醒酒汤,没送成。” “妾身就以为,她是因为弄洒了醒酒汤,怕我骂她才吓着的。因而也没责怪她什么,毕竟天黑风大,她一个小姑娘家,走夜路难免害怕。没多想,就让她回去了。哪成想,晚膳的时候,她支支吾吾地和妾身说了这事儿,当时可是把妾身也给吓着了!” “但妾身想着,这事儿事关重大,是必须让殿下和娘娘知道的。因而再三和秋燕确认了,她说她看得真真儿的,那人就是冬雪。便只有带着秋燕过来,将这事儿如实说一说。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许是冬雪那丫头和娘娘有什么过节?擅自为之?” 卢采曦说完,一脸担忧地看着容菀汐,好像很为容菀汐悬心似的。 宸王眸光深沉地盯着她,半晌,却是笑道:“采曦啊,这府里,就属你最懂事儿。多亏你带了秋燕过来,不然本王和王妃还被蒙在鼓里呢。王妃说有人害了她,本王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害了她,但我们却想不到到底是谁。原本是想着挨个儿盘问一下的。有你这一番揭发,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只是底下的奴婢倒霉,无意间看到了,妾身没办法,只得把事情真相告诉给殿下和娘娘。却不是要揭发谁。妾身和薄姐姐的关系向来不错,如今姐姐手下的奴婢犯了错,妾身比谁都心痛。但一想到王妃娘娘竟然被一个奴婢给害了,心里又气不过,很是为娘娘忧心。左右为难,最后也只得选择说出真相。” 宸王满意点头,笑道:“你很好,不争不妒的。本王知道你是怕招惹是非,才拖到现在才说。你放心,这事儿就只有咱们在场的四人知道,本王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揭发的。至于薄妃那边……她如今有孕在身,一切要以她的身子为主,本王先不作处置。待到她生下孩子,本王再将这事儿搬上来说。” “今儿就这样,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宸王关切道。 “是。”卢采曦听话地应了一声儿。 但心里,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呢。 殿下这些话说的,无一不是对她的满意之言,是没什么不妥当的。对薄馨兰的处置虽说太宽宏了,但理由却也在情理之中。 仔细想想,绝无什么蹊跷之处,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自然不能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表露出来,只能规规矩矩地起身,施了一礼,带着秋燕离开。 宸王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更阴沉了些…… 从窗子里看到卢采曦出了昭德院,容菀汐才问道:“怎么了?你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妥么?” “没什么不妥的,恰到好处。可也正因为恰到好处,才让人起疑。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就遇见了呢?” “你是怀疑……她在扯谎,给薄馨兰泼脏水?”容菀汐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又一突破 宸王摇摇头:“我不是在怀疑她扯谎。相反正因为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这才蹊跷。至于让秋燕给我送醒酒汤的说法,我是不相信的。既然如此,秋燕刚好在那边的原因,能是什么?” 容菀汐了然:“你的意思是,采曦原本就派了秋燕盯着薄馨兰,或是她原本拍了秋燕想要做什么,但最后被薄馨兰抢了先。既然如此,她就索性什么也不做,由着冬雪做完,她过来揭发拔功?” “不错,这两者都有可能……采曦是越发不安分了。”宸王靠在椅子上沉吟道。 容菀汐见宸王眼睛微微眯起,就觉得,他的脑子里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因而忙阻止道:“采曦虽然不安分,但是以她的脑子,也弄不出什么大风浪来,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薄馨兰做了这么大一个错事儿,既然都能放过,你就别抓着她这点儿并不确定的错处弄文章了。不是显得的小气么?” 宸王看了她一眼,眼色相当不满:“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破事儿?只是这事儿若无人顶下来,你的名声怎么办?还不真要让人以为,你和二哥……咳咳……虽然这是真的吧,但你不要脸,本王还要呢。” “什么叫这是真的啊?我和翎王怎么了?你说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和翎王就只是站在外头说了几句话而已。” 宸王起身,不乐意搭理她,往寝房去。 但是走到书房门口儿,还是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自从出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其实容菀汐一直都处于自知理亏的状态中。就只是嘴硬而已。 因而宸王招呼她一下,她也不倔着,直接就痛快地跟了过去。 “宽衣。”宸王张开双臂,吩咐道。 容菀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从了他这要求。看在他这么为她着想的份儿上就是给他宽衣也无妨。就当是送给他的一个额外的报答了吧。 “你可千万别真的对采曦做什么处置,不然我这心里,多过意不去呢?这一次就算她有心,但是毕竟没什么错处,我岂能牵连无辜的人?”容菀汐边给宸王宽衣,边低声问道。 宸王不说话,这一刻,像是聋了一般。 “好了啊,脱完了。”容菀汐将宸王的外褂内袍都脱了下来,剩下里面的一身衣裤,是宸王睡觉穿的,自然不用脱。 将脱下来的衣裳搭在架子上,回身,见宸王还直勾勾地站着呢。 容菀汐不知道宸王这架势是要干嘛,问道:“你还有事儿?” “衣服还没脱呢。”宸王指了指自己的身上。 “睡觉要穿的啊,脱什么啊?” “本王今天要换一身儿。这身儿已经穿了两天了,全是汗。”宸王道。 “可真麻烦……” 容菀汐嘀咕一声儿,却还是低头给宸王脱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块布。 看到宸王的结实的胸膛,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平平静静地转身,将衣服挂在了架子上,边说道:“裤子你自己脱啊,别得寸进尺。” “啊……行。”宸王很诧异地看着容菀汐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 难道他这一身好看的肌肉不诱人么?多少女人看到他这一身好看的肌肉都眼睛发直呢?怎么这女人,却是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容菀汐回身,看到宸王那挫败的眼神儿,心内暗喜。心想你还想**我?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你一提出这个要求,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我早就有所准备,压根儿就没看你! 呃……咳咳……这话说的,倒像是如果她看了,就真的会脸红心跳一样。 “你换衣服吧,我出去给你打水。今晚好人做到底,就不叫初夏和知秋了。” “这么好?” “嗯,当然。” “快去快去!”宸王催促着推开了她。 直到容菀汐出了房门,宸王才觉得,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出了房门,容菀汐的嘴角勾起,满眼窃笑。 她哪里是这么好心呢?之所以说要给宸王打水伺候梳洗,只是因为不想被他继续耍流氓而已。如果他接下来非要让她帮忙脱裤子呢?她当然是不能从。只是和他说来说去的,指不定哪一句话就被他给绕进去了。所以还是逃之夭夭为妙。 屋里,宸王悻悻地摇摇头。心想,又被她给逃了。 总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才能有实质性的进展呢? 虽然他要的并不仅仅是她的人,但是有些时候,身体上的交汇,还是有利于心灵的交流的。只是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她弄到手啊…… 真是受不了他自己,一个女人,用了这么多心思还是弄不到手,也好意思么? 以后真是不要在这世道儿上混了。 对他自己颇有不满,换完了衣裳,坐在床边想事儿。 容菀汐端着水盆进来:“擦脸了。” “来了。”宸王闷闷地应了一声儿。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又变了态度? 不是说女人的脸善变如天气么?怎么你这大男人的脸,也善变如天气? 果然,说他善变真不是冤枉他。宸王漱了口擦了脸,又是心情儿大好。看着她,眉毛一挑:“你快点儿收拾。” 还伸出手来,在她的下巴上捏了一下:“我回床上等你。” 而容菀汐想的只是,他是怎么做到只挑起一只眉毛,而另一只眉毛一动不动的? 转身去换水,自己还在脸上试验了两次,怎么都做不到啊…… 这可真是一个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神奇的男人,挺好玩儿的。 容菀汐直接在小厨房里收拾了,回屋,见宸王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内一松,觉得或许他是真困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吸了灯,脱了外衣,掀开被子平躺在床上,整个人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忽然,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身上,随即,便是他的整个人都凑够了过来。 还没等容菀汐有什么反应,就听得耳边有一声命令传来:“不许动,你说的,可以抱,而且不管多长时间。” “嗯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没有推开他的打算。 宸王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还算安分。 但渐渐的,这安分就消失了,换而的是不安的骚动…… “你的手指头敲啊敲的,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这是在哄你睡觉,你没发现?”宸王道。 容菀汐抬头看了眼他放在她胸前凸起下的手。如果没感觉错的话,之前,这只手是放在更往下的位置的。但不知怎的,就一点一点移动到了这里。再往上一点,就是她的胸了。 “我谢谢你了,但是不需要。不用你拍着我,我也能睡得着。” 心想你那也叫哄我睡觉么?五根手指头像是吹笛子似的,在我身上点啊点的。你见过哪个人哄人睡觉是这样儿的? “是吗……那好吧。”宸王倒是挺听话的。听了容菀汐的拒绝之言,便不再继续他善良的哄人入眠。 可是…… “屋子里今天怎么这么冷呢……”宸王说着,将原本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伸到了被子里面来。 “是有点儿凉。”宸王的手伸进来,的确带了凉气,容菀汐也就没多想。 “还是不够暖啊……”宸王的手伸进她的被窝里捂了一会儿,却还是觉得不够温暖。 这一次,容菀汐没搭理他。因为已经能察觉到,这一句话,仅仅是一个开始。 果然,宸王的手一点点试探着向下,然后……从她的衣服下面,伸了进来,一点点往上…… “找死呢?”容菀汐动也不动地淡淡说了这一句。 “贴着身上暖和,我就捂一会儿,捂一会儿我就拿开。” “这是你说的。你要是再敢往上一点儿……我想你该知道后果。”容菀汐的声音有些沉,已经完全是警告之意。 宸王“嗯嗯”地应了一声儿,在心里犹豫着…… 半晌,手指头动了两下,到底也没敢再往上摸。就停在了她腹部稍上一点儿的位置。 得循序渐进的来,谁也不能一口气吃一个胖子不是?至少她现在已经让他碰她的肌肤了,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容菀汐不觉得宸王的手,在今晚会暖和过来。困得要死,也就懒得问他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宸王的手呢,则是从她的身前,伸到了她的后腰。手心儿贴着她的腰,手指头时不时地动一下。 也好吧,这样总好过他这个人都贴过来抱着她。这就是用人帮忙,理亏嘴短。不仅如此,好像连志气也短了。 不知不觉间,也就在他时不时的抚摸下睡着了…… 这一场梦做得,倒是听安稳香甜。 醒来…… “啊……”容菀汐一声低呼!猛然坐起,打开了宸王的手。 举起手来,照着他的脸就要招呼下去…… 但宸王只是顺势把他的手收回到被子里,给他自己拢了拢被子。从始至终,眼睛都没睁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倒霉之人 看到宸王睡得如此不省人事的样子,容菀汐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落不下去了…… 手悬在半空停了半晌……最终,却是帮着他掖了掖背被角。 容菀汐起身,坐在床边儿,掀开衣服看了眼自己的胸前……昨晚真是被陈啊我那个给占了大便宜!这小子,真的胆敢往上摸啊!可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不然昨晚一定会用翎哥哥交给她的招式来对付他。 这人的好色,简直深入骨髓了。就连睡着的时候都不放过。 容菀汐微微摇头,让自己将刚刚看到的情况甩出脑海。不能就这件事情质问他什么,就只能自己吃闷亏。 不然宸王不知道又要色眯眯地说些什么诨话呢。 容菀汐平平静静的起身,脸却很红,很红…… 也没心思叫初夏和知秋了,先坐到梳妆台旁去,平复心绪。 躺在床上的宸王,嘴角微微勾起,难掩心中的得意。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最终的胜利之日可待啊…… …… 容菀汐以为,前天夜里的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不成想,宸王下朝后不久,一道宸王的旨意就已经传遍了后宅。 “卢氏自晋美人之位后,愈发骄纵,不似往日温婉可人。许是被位份所累,失了本性之天真。故本王念其在府中日久,向来甚得本王之心,特降其位份,以助其回归本心。即日起,除卢氏美人之位,降为‘姑娘’。望后宅各院知晓。” 听靳嬷嬷一字儿不落地传了宸王的话,容菀汐心内只有两个字——无语。 对靳嬷嬷笑道:“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让小丫头们来传不就行了?” “其余几个院子,老奴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去传。刚好人手儿不够了,娘娘和卢姑娘这便,就要由老奴来传。等下还要去卢姑娘那里呢。”靳嬷嬷这 一声声儿“卢姑娘”叫得,好不欢快。 容菀汐知道,靳嬷嬷的意思,是亲自给她报喜呢。可是她哪里来的喜呢?宸王看起来是在帮她,实际上,又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以卢采曦的脑子,一定会以为,是她在宸王耳边吹的耳旁风,让宸王降了她的位份。 “有劳嬷嬷。嬷嬷快去香来院吧。由嬷嬷亲自去传,我很放心。”容菀汐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靳嬷嬷刚走到房门口儿,容菀汐换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殿下在哪儿呢?” “回娘娘,问柳斋。”靳嬷嬷道。 容菀汐点点头,略一抬手,示意她退下。 她还纳闷儿呢,怎么已经到了下朝的时辰,宸王却还没回来。原来是去问柳斋吩咐这事儿去了。 薄馨兰的锅,却让卢采曦来背,这事儿处理得实在太不公平。她宁愿自己委屈一些,也不愿让这未行事之人平白背了黑锅。 等会儿卢采曦听了,指不定怎么去宸王那里闹呢。可有热闹看了。 但她是不会露面帮忙的。虽然她相信,宸王这么做,本意的确是为了她好。但是顺带着,也是想要稍微的、给她找那么一点点麻烦吧? 等会儿闹起来,她一露面,局面可是会愈发不好收拾。还是在昭德院里与世隔绝的好。 香来院里,卢采曦听了靳嬷嬷的这一番话,笑道:“嬷嬷,你是在逗我吗?” “卢主子,老奴一大把年纪了,岂会做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事儿呢?”靳嬷嬷施礼道。 卢采曦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除此之外,殿下还说了什么?” “回主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就只是让老奴将这些话传到各院而已。”靳嬷嬷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卢采曦道。 靳嬷嬷走后,卢采曦气得回身一脚踹在了秋燕身上,把秋燕踹得踉跄倒地。 但是秋燕却一声儿不吭的,自己站起来了。 “都是你这贱蹄子给害的!”碍于在院子里,卢采曦不敢大声儿说,但是话却毫不客气,“你这贱蹄子长得不怎么样,却还有一把勾引人的本事哪?说,昨儿晚上在我身后,怎么用眼神儿勾引殿下了?” 听得秋燕已经懵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什么时候勾引殿下了? 但也知道,卢采曦发起脾气来,是一点儿道理也不讲的。在这王府中,除了她之外,也就没人能让她肆无忌惮地欺负了。所以身为奴婢,她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和她理论吗? 只能黄忙跪地,叩头哭道:“主子饶命啊,奴婢连看都不敢看殿下一眼,何来勾引之说啊?主子花容月貌,奴婢这等粗鄙陋质,殿下又岂能看奴婢呢?主子明鉴……” 卢采曦嘟囔了一声儿:“果然一个个儿的都现实得很,连夫人也不叫了。” 秋燕不敢在吭声,只能一下下地叩头。 “行了行了,别在院子里惹人嫌。若是被人听去了,岂不觉得是我在欺负你?你我主仆一场,纵然你做了这般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又岂能和你这么个下贱的奴婢一般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卢采曦愤懑地说着,嘀咕着进屋去了。 秋燕随着起身,脸上,一滴眼泪也无。对卢采曦的打骂欺辱,她早就习惯了。 卢采曦回了屋子里,却是怒气不消。在屋子里面坐立不安的。 殿下这没来由的一道旨意,到底为了什么?昨儿她还立了功,怎么今儿就被降了位份?而且这几日里,殿下根本就没往她的院子里来,她哪里有什么得罪殿下的地方?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想越觉得不服气!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要降她的位份,也一定要给她一个说法儿! 不然把她卢采曦当什么人了?和府里这些从来没有格外受宠过的姬妾们是一样儿的吗? 若是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忍气吞声,由着殿下这么折辱了她,以后府里的这些姬妾们,还不都以为她是软柿子?还不都以为她在殿下面前的分量也不过如是? 至少她要让人知道,即便被降了位份,她也是唯一一个敢去找殿下理论的人!因为殿下平日里待她不薄,因为殿下宠着她惯着她,所以她有这个胆量! 如此想着,“嘭”地推开房门,快步往院外走去。 秋燕也没问她干什么去,只能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别管她去干什么,身为奴婢,她只要跟着就是了。 卢采曦可是个聪明人,总不至于一头扎进芙蕖里自尽去。 卢采曦快步走着,秋燕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第一反应,这时候,殿下一定是在昭德院里……一想到昭德院,就觉得这事儿和容菀汐脱不了干系。 快步往昭德院走,却是越走脚步越慢……如果容菀汐在宸王面前说她的不是,说的一定是什么不端庄稳重之类的。毕竟平日里她想来是以娇媚俘获殿下的心的。可是要比容菀汐和薄馨兰那两个无趣的女人强得多。 如果这时候她态度急切,容菀汐岂不是更有说她不是的由头儿了?指不定在殿下面前怎么借机编排呢。到时候,殿下就会觉得容菀汐说得对,觉得她的确太欠庄重。 想到了这一点,卢采曦的脚步慢慢放缓,就连呼吸都平稳起来。缓缓向找的元走着。到了门口儿,看了秋燕一眼,意思是让她向里面喊人。可是相当规矩。 “殿下在家吗?”秋燕向院子里喊了一句。 初夏出来应道:“殿下不在昭德院。” 听了这话,卢采曦心内一松。殿下不在昭德院,这对她而言,可是有利得多。没有容菀汐在一旁拦着,或许她撒撒娇、哭几声儿,殿下就不忍心了。虽说刚刚放出去的消息不会收回来,但一定会给她一些补偿。 “没什么事儿,就是特来谢恩。既然殿下不在这儿,那就算了吧。”卢采曦笑着说了这一声儿,带着秋燕离了昭德院,连进去请安的意思都没有。 初夏进了屋,低声道:“卢姑娘说是过来谢恩呢,看起来一点儿恼怒的样子都没有,可真是奇了。” 容菀汐笑笑;“她只是对你这么说罢了,你等她到了殿下那儿,有殿下受的。” “小姐不去看看热闹?” “我去干什么?这是宸王自己惹的麻烦,理应他自己受着,和我可没关系。”容菀汐说着,认真地低头绣花儿。 “怎么没关系呢,殿下这么做,是为了小姐呀……小姐,在咱们来之前,这府里头最受宠的,可就是卢姑娘呢。可现在殿下为了维护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贬了她,可见殿下对小姐多用心呢!” 容菀汐抬头看了她一眼:“最近你和知秋是收了宸王格外的好处不成?赶明儿我非查查你们的小金库,看看是不是多出来一些不义之财。” “小姐,你心里也是感动的吧?嘴硬什么呢……” “去去去,别在我这儿碍眼!”容菀汐觉得有一种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的窘迫,忙着赶初夏走。 初夏笑笑,不吭声儿了。 容菀汐也不再说什么,不能让自己的心虚被人看出来,因而仍旧是低头绣花儿,用一针一线的穿梭,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多情无情 最后一针绣完,这幅从在三淮时便绣到现在的牡丹全图,总算绣完了。仔细看了看,虽说不甚满意,但好歹是她亲自完成的第一幅绣品。 “来,初夏,你抻着另一端,我看看抻起来看怎么样。”容菀汐道。 初夏帮容菀汐抻着另一端,容菀汐自己抻着这一端,全图看来,还是可以的。不似每一朵花仔细去看之时的那般瑕疵多多。 “小姐绣得多好看哪,我们去装裱店里裱一下吧?”初夏道。 “好不好看倒是其次……罢了,裱起来,送给宸王吧。” 好不好看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是她亲自完成的第一幅绣作。反正放着也是可惜,不如送给宸王吧。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要感谢他一下。 此时问柳斋里,一定不太平吧…… 问柳斋里,卢采曦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宸王靠着椅子,手捏着自己的额头,一看就是颇为头疼的样子。 卢采曦见宸王有些不耐烦了,虽说有所收敛,降低了哭泣的声音,但却仍旧没有停止。继续道:“若是妾身真有哪里做得让殿下不满意,恳请殿下说出来,妾身也好知道该怎样去改。可是殿下明明和妾身好好儿的,没对妾身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怎么就忽的降低了妾身的位份呢……” “妾身不在意这位份,只是妾身想要一个明白,不想要这样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求殿下给妾身一个明白……妾身到底是错在哪儿了,还是得罪了谁,谁和殿下说了什么,使得殿下不得不贬了妾身的位份……” 宸王揉着额头,沉声道:“贬了你,自然有本王的道理。难道靳嬷嬷和你说得不够清楚么?本王不认为靳嬷嬷是一个连传话都传不明白的人。” “殿下说妾身骄纵了,可是妾身哪里骄纵了呢?每日里就只是在香来院里待着而已,偶有几次出去,也都不是出去张扬的。不过是去给薄姐姐送了一盒点心,听了王妃娘娘的传唤,去昭德院一趟而已。妾身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若有哪件事情做得不妥当,还望殿下能直接指点出来……” 宸王已经头痛至极略,身边儿有这样的蠢女人,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儿。这事儿如果发生在菀汐和馨兰身上,她们准保不会这样闹。但是发生在采曦身上,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出儿。 和她解释什么呢?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她若并非骄纵得找不着北,若非不是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可能过来和他闹这一场儿? 但是说也说不明白,只是白费口舌。 对蠢女人,他向来没什么耐心。 因而只是一摆手,沉声道:“你若不满意,可以。现在直接离开宸王府,去找对你公平的人,不要在本王面前吵闹。若是不想离开,现在乖乖回你的香来院去。以后日子还长,若是你一直安分守己,本王瞧着你可以了,自然给你复位。” 卢采曦的哭声凝固住了,怔怔地看着宸王。但宸王却只是揉着额头,并没看她。 她知道,宸王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已经是最后的言语了。如果她再吵闹下去,非但不会得到什么心软的补偿,反而还会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直接被逐出王府去。 卢采曦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看着看着,便又不敢再看下去了……只能垂着头,低头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因为宸王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彻底平复。或许正在她平复的过程中,他就已经恼了。他会觉得她不满、会觉得她在酝酿情绪、还要再闹呢。所以……会直接大手一挥,下了命令——你出府去吧…… 有这个可能吧? 她真的觉得,有。 可笑的是为什么到现在,她才觉得有这个可能呢……为什么在刚才来找他的时候,她就没想到呢。 重要的是,不是有人在他耳边吹风儿,而是他心底里已经厌倦了她。 不然,他岂是那种能被人轻易怂恿的男人呢…… 她是太糊涂了……太糊涂了…… 太相信他了。 觉得他对她是没什么不满的,都是别人怂恿所致;觉得他对她还是喜欢的,所以只要她哭一场儿、闹一场儿,他就会心软了…… 可是,此时的他,待她已心如玄铁。和那个在纱帐里温柔软语的人,和那个平日里对她百般夸赞的人,完全不同。 这……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还是,他一直就是这个人,而只是她没有看清楚呢…… 卢采曦缓缓起身,垂首施礼道:“妾身知错了,以后一定努力改正,希望殿下能给妾身一个机会,不要逐妾身出府。” 宸王摆摆手,总算抬眼看了她一眼:“退下吧。” “是。”卢采曦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她低着头,感觉到他看了她一眼,但是却不知道这一眼里是什么情绪。他只知道,他的声音,依旧是不耐烦的。依旧是,半点儿心疼也无。 卢采曦缓缓转身,出了问柳斋。但觉这颗心堵得慌,同时,却又空落落的…… 到底,她还是错了。 错在她将这颗心给了他。一旦将这颗心给了出去,便很难保持理智。难免会自作多情地想着,他对她也是有心的。 难道之前的那么多个日夜里,她都会意错了么? 难道……真的是,他一直只是把她当做秦颖月的替身,除此之外,就对她再无别的感情?所以现在,他不爱秦颖月了,她这个替身,自然也就没用了…… 之前她以为,即便是替身也好啊,至少她有这做替身的资本,而别人没有。但现在呢……她忽然觉得,她挺可笑的。 她以为,通过做秦颖月的替身,可以一点点地爬进他的心里去。毕竟是她陪伴他日久,而不是那个远在太子府的正主儿。 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原来,之前的那些宠爱,就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啊…… 卢采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香来院中的。只知道,在进入香来院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死了。 妈妈说的是对的,不要对男人用真心。一旦对男人用了真心,你就离被抛弃不远儿了。 她,早该意识到这一点…… 秋燕垂头在卢采曦身后站着,看到她只是怔怔地在圆桌旁坐着,心内是很诧异的。怎么这一次没摔东西没骂她呢?可真是奇了。 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受到了挫伤。也不知道殿下这一番无情的话,能不能让她就此认清了自己。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作来作去,到底把殿下对她的最后一丝耐心都作没了。 看到卢采曦此时如此哀伤心死的样子,秋燕的心里是高兴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还有更大的乐呵能捡呢…… …… 趁着宸王不在昭德院,容菀汐带着初夏到集市上去。找了一家装裱店,将这幅抻起来足到初夏肩膀的牡丹全图裱了起来。加了银两做了急件,让他们在晌午时就赶制了出来。 主仆二人抬着这一幅大绣品走在集市上,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绣得好,还是百姓们瞅着这绣品太大,或者只是因为认出了她是宸王妃,所以这一路上,收到的赞美倒是不少,使得容菀汐对这礼物更有信心了些。 直接抬着这幅绣作到问柳斋去,容菀汐都想好了这东西该放在哪儿了。就放在问柳斋里头卧房里的墙壁上。刚好能横着挂半面墙。 但宸王不在问柳斋。 也是,正是吃午膳的时辰,或许是到哪个姬妾的院子里用膳去了。 宸王不在,容菀汐自己掂量了一下,觉得和初夏两人很难完成。便让初夏去找卓酒,让卓酒找了府里的小厮来挂。一上午忙活着这事儿,也就忘了饿。只一心想着将这礼物给宸王挂上,让宸王用过午膳回来的时候,能一眼便看见。 卓酒带着几个小厮,将这幅绣作挂好了。为了挂得不偏不倚,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连带着初夏去叫卓酒,算起来总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容菀汐带着初夏回昭德院的时候,晌午已过。一推门儿,着实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屋里是空落落的,再不也是除了知秋之外没旁人儿,可是一开门,却见桌子上趴着一个人!那垂在臂弯里的后脑勺,正对着她。 “怎么睡在这儿了啊?”容菀汐推了宸王一下。 “你怎么才回来啊?干什么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过一会儿,我都要派人出去满城寻人了!”宸王痛快抬起头,原来并没有睡着。 “有事儿呗……”容菀汐说着,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见这些菜都是一口没动,“你……你怎么不吃啊?没胃口啊?” “不是等你呢么……这会儿菜都凉了,都这个时辰了,也甭让他们去热,直接凑活吃吧。”宸王说着,拿起了筷子。 容菀汐看着他,觉得……感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前盟宜休 “看着我干什么?快吃啊……怎么了?不吃凉的?不然,让他们去热一热?我这不是怕你饿么。”宸王询问道。 容菀汐拿起筷子来,觉得这颗心,越发地不对劲儿了。 她是真的……动了心。 就在这样细水长流的温情里,就在这样有意无意的关怀中,她的心,早就被他攻陷了。 只是她不敢断定,他的情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真情,她觉得一定有,但却并非是满满的。一定还有一些忽悠她、让她就范的缘由在。所以,她自然也不能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全然给他。 她料到的他的真情有几分,她便还给他几分。 从现在的情况看,她觉得,他的情,应该有四分真。所以……那便也还给他四分吧。 “对了,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我问知秋,她说不知道你和初夏去哪儿了。” 容菀汐笑笑:“先吃饭,吃晚饭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哦?还和我有关?” “当然。”容菀汐笑得很温柔,眼中,有情。 宸王看着……不免有些痴了。 愣了半晌,见容菀汐只是平平静静吃饭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 容菀汐没问卢采曦去问柳斋闹腾的事儿,反正不管她怎么闹腾,宸王都不会放在心上。 若说是那正主儿秦颖月过来闹腾一番,宸王还有为此而忧愁一阵子的可能,但是这个替身……呵呵……很显然,宸王现在已经有些厌倦这个替身了。 因为容菀汐说了吃完饭后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宸王便以快速为主,胡乱地吃完了午饭。端坐着,安安静静地等着容菀汐,倒是好一副听话的模样。 容菀汐见他吃完了,且一副猴急的样子,也就快些吃,不想让他等得太心急。 “你慢慢吃,别噎着。我不着急。”宸王明明心里很急,可是嘴上却仍旧安抚着她。 容菀汐快咀嚼了几下,将碗里的米饭吃完。和宸王两人用清茶漱了口,潇洒地向宸王一挥手:“跟我来!” 宸王屁颠屁颠儿地跟了上去,很好奇的问道:“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是准备了什么吗?” 容菀汐不吭声。 宸王继续问:“难道是你终于打算接受本王了,但是觉得晾着本王这么久,实在有些对不起本王,所以就弄了一个特别有心意的仪式?” “你的想法儿怎么这么多呢?脑子是聪明,但是用到这些事情上,怎么那么可笑呢?”容菀汐已经哭笑不得。 心想你的期望这么高,等见着了我送你的东西,可得有多失望呢。 原本是一件挺好的事儿,可是现在,容菀汐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送给他的这个礼物,实在太轻了些。 带着宸王到问柳斋,又绕进了寝房,不用说什么,宸王自己就能发现她的意图了。 果然……很失望。 “就是这个啊?这个本王早就看过了……看你绣了快半年了,看都看腻了。”宸王道。 容菀汐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 “哎?你干什么去?” “叫人来摘走,你不稀罕,我送给稀罕它的人去。”容菀汐道。 心想你怎么不想一想,我绣了快半年,结果却把它送给了你,这难道不是一个大礼吗? “你给谁去?”宸王一把拉住了她,“本王就是最稀罕它的人。你打算把它送给个二哥?你要送给二哥,不得送一幅鸳鸯戏水吗?” 这话说得,酸激流的。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容菀汐嘀咕了一句。 宸王抓着容菀汐,生怕她真的去找别人。一边看着这幅不算特别好看的牡丹全图,嘴里颇有感触地嘟囔了几个字:“挺好……挺好……” 容菀汐自己也觉得……挺好的。 …… 晚膳后,容菀汐在房中缓缓地、来回踱步。宸王在书房里坐着,也不问她怎么了,拿着一本儿书,就像没看见她似的。 但是……书却是倒着的。时不时地瞟容菀汐一眼,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二哥一定还和她说了什么,譬如说……私奔之类的。 不然他今天为何送给自己这么大礼?绣了快半年的东西,却送给了他,怎么如此有心意呢?别是抱着诀别之意。 所以今晚,一定要把她给看死了。 容菀汐想的是,翎哥哥说会等到她天亮,就一定会等。 可是今晚,夜空中连一个星星都没有,若是下起雨来…… 原本她也不想让翎王一直在外头等着,再加上这阴沉的天气,更是不能由着他干等下去。但她也不能亲自去和翎王说。 若是她去了……怕是,已经到了那个份儿上,很难回得来。 怎样才能在她不去的情况下,让翎王不等着、却也能因心死而彻底放弃? 容菀汐踱步了半晌,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宸王身上。 宸王的字很好看,这些个皇子中,没人的字能及得上他的字这么有风骨,一眼便能辩识。若是……由宸王出面…… 光是有宸王代写的信还不够,还要有一些能确定是她所授意的信物。 容菀汐的目光,又缓缓地,落在了她的梳妆台上…… 那里,有这些年来,翎王写给他的书信,也有翎王给她的骨哨…… 容菀汐回身看了眼宸王,刚好发现他在偷瞄着她。而且,他的书都拿反了。 觉得好笑,噗地笑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坚定了心里的某些想法,不再犹豫。 宸王还没有察觉到容菀汐笑的是什么呢,继续若无其事地“看书。” “拿反了。”容菀汐提醒道。 宸王“读书”很认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了容菀汐的声音,还煞有介事地翻了一页儿。 “我说你的书,拿倒了。你也是真有本事啊,倒着看书还能看得这么明白呢?” 容菀汐说得这么仔细,宸王这才意识到他的书出了问题,自己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拿反了。 “咳咳……”一本正经地将书正了过来,面不改色。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看书”。 容菀汐看着他,半晌……轻叹了一声儿。 罢了……罢了…… 或许,她不应该想太多,而只随着此时的心意走。 就算是为了翎王,她也应该痛痛快快地表示放弃。 不管她的心里能不能彻底放下,但总要有人先走出这一步。 翎王已经纳了蔡妙容做侧妃,说起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他们之间的牵扯,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 若无人狠心走出这一步,谁也不知道这一份感情,到底能不能放得下。 总要先有人尝试,才能看到结果。如若不然,何时才能走到终点去? 容菀汐到宸王面前去,抽出他手中的书。提出了要求:“你帮我写一封信。” “我帮你写信?”宸王诧异一句,但随即……立刻明白了什么。 殷勤道:“好说好说,你念,我写。” 说着,已经自己铺好了纸,自己研墨。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亲自给研墨。墨研好了,站在宸王身边,看着桌子上的白纸,缓缓道:“谢君牵念意,前盟今宜休。” 宸王知道容菀汐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忍着自己的窃喜,不让它们表露在脸上。 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写完了这一句,还等着容菀汐接下来的话呢。可是…… “没了?”宸王抬头问道。 “没了。”容菀汐淡淡道。 “咳咳……”宸王心内大赞“妙哉”,但面儿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甚至有些愁眉苦脸的,将墨迹吹干,回身去找信封收好。 容菀汐看他这一副明明心里欢喜,却强装理解的样子,胡乱说了一声儿:“行了行了,别装了。想乐你就乐。” 如果不是他这一一副副的小表情,或许她真的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真是看着他就觉得心烦! 快步到梳妆台前去,背对着他,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些。将那个装有翎王书信和骨哨的小匣子拿了出来…… 打开,缓缓拿起骨哨。 仔细看了看,最终,却还是将其放入匣子里,决定一并送回去。 若要放弃,便彻底一些。 容菀汐开门到后院儿去叫了初夏,回身拿了宸王封好的信,和这小匣子一起,一并交给初夏。 并不避及宸王,直接在屋里吩咐道:“你去翎王府的后门儿,将这些亲手交给翎王。” 初夏并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去吧。”容菀汐淡淡说了这两个字,声音里,有轻微的叹息。 初夏心内凄然,但也不好表露什么。她知道,能做出这一决定,小姐的心里,必定经过了一番煎熬。 但是旁观者清,她知道,小姐的决定是正确的。 捧着这个之前被小姐当做宝贝一般的精致小匣子,并着上头儿放着的一封书信,快步地、坚决地出了门儿。是想要用这样的反应告诉小姐,身为一个旁观者,她很支持小姐这样的决定。 初夏出了门儿,容菀汐怔怔看着关闭的房门。半晌……轻轻一声叹息…… 前盟之约,今宜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今夜静好 翎王府后门儿,太阳刚落下,翎王就来到后门口儿等着了。生怕自己来晚了,错过了她的到来。 但实际上,心底里也有所察觉,知道自己这么做,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心底里,隐约清楚,她不会来。 等着等着……一个时辰便已经过去了。 “殿下……”蔡妙容的声音在身后儿响起。 翎王仍旧笔直地站着,看向从宸王府而来的方向。 “夜里风凉,殿下披上些吧。”蔡妙容将一个披风搭在了翎王的肩膀。 翎王并未拒绝,拢了拢披风,自己系好。却也并未说什么。 蔡妙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在翎王身后轻施一礼,欠身告退。 她知道,容菀汐一定不会来。 所以今晚,让他等得越晚越好、越久越好……最好再来一场大雨,将他弄得凄惨无比。 非是她心狠,只是只有让他惨到极点、心碎到极点,他才能彻底清醒。 都是女人,她是不会看错的。那日宫宴上,她就能确定,容菀汐的心,早就不在翎王身上了。 所以容菀汐啊,你若要放弃,就彻底一些。非但今晚不要出现,以后,也再不要和翎王有任何牵连。 你自舒舒服服的做你的宸王妃,而翎王,便交给我。 蔡妙容走后不久,翎王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从街道的另一边,快步走近。 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要快步追出去,可理智,却让他还停留在原地。 真是可笑,心底里,他竟然不相信这快步往这边来的人,就是汐儿。 所以……他最终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等着……等着……随着这个人走近了,他心里的期待,便一点点凉了下去…… 来的人,是初夏,而不是菀汐。 初夏到得近前,向翎王施了一礼。 翎王看到她手中按着的一封书信和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没等初夏开口,便沉重道:“拿来吧。” “是。”有了宸王这话,初夏也无需解释什么,将东西双手递给了翎王。 翎王接了,先是打开盒子来看。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他做给汐儿的骨哨,还有满满的书信。借着后门儿上的灯笼的光亮,翎王能看到,信上是他的字迹。所以这些,应该是这写年里他写给汐儿的全部书信。 至于外头的有信封的这一封,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诀别之言。 “殿下,若无他事,奴婢告退。”初夏欠身道。 翎王点点头,没说什么。 直接坐在门槛儿上,把这装有他们满满回忆的小匣子放在一旁,拆开了她的信。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回给他的唯一一封信,可是,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谢君牵念意,前盟今宜休。 前盟今宜休…… 前盟今宜休…… 所以,汐儿,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么? 而且,还是让老三代你写的? 你们两个,在合计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背地里怎么嘲笑我的呢? 会笑我傻吧?会烦我对你纠缠不休吧…… 汐儿,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抛却了所有还不够,还要用老三的字来羞辱我么…… 如果不是初夏亲自送来,如果不是有这一匣子东西,他真的会以为,这是老三背着汐儿写的。 可是这信是初夏送来的、并着他们的大半回忆一起,他便不能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汐儿让老三来写这两句话,就是为了向他表明她的坚决。 就是要让他清醒,她是宸王妃、宸王的妻。 翎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封信,看着看着,忽地笑了……笑着笑着……忽的笑得眼眶湿润。但是抬头,闭眼,将这湿润空了回去。 “前盟今宜休……好啊……好……”翎王苦笑着呢喃一声儿,“那便自此而休吧……” 看着手中的信,看了眼一旁的小匣子。最终却还是把这封信,收在了小匣子里,一并带回去了。 即便就此而至,这些过往,却也不能抛却。 今朝归今朝,往昔归往昔,不能一句话,便消除了全部。 …… 宸王府里,容菀汐静静地站在门口儿,等着初夏回来。 宸王安静地坐在书房中,继续“看书”。这一次,好在没有倒着看。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所以不想要出言打扰。 能走出这一步,对菀汐而言,的确很不容易。 菀汐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她却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所以此时,最难克服的,不是她心底里对二哥的感情,而是她的愧疚。 而此时,他的存在,无疑会加重她的愧疚。 但是今晚的天阴沉得这么厉害,他不能离开昭德院。既然不能躲到一个让她看不到的地方去、以助她心静,就只能做到安静不语,让她尽量忽视自己的存在。 容菀汐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奇怪的是,心里平静得很。 所有在前尘过往里发生的一切一切,在她的脑海中,都没有浮现。 她就只是这么等着,只是知道,这屋子里,有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她…… 偶尔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儿闪过,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可是,这念头儿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心底里,有一种即便是糊涂之举,她也认了的决然。 即便宸王待她的真心只有四分,但是在做出这个决定之时起,她就知道,自己待宸王的真心,至少有六分。或者绝对不止六分。 但好在并不是全心全意的,所以她还能在两人的相处中保有理智。所以她还可以将这合作平稳地进行下去,而不会让它乱得一团糟。 院子里,随着风声,响起了脚步声。 “小姐。”初夏站在门口儿,低低换了一声儿。 “进来。” “是。” 初夏开门进了屋,垂首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将东西一并交给了翎王殿下。” “可看着他进院儿去了?” 初夏摇摇头:“不曾。奴婢将东西交给了殿下,见殿下没什么吩咐,就回来了。奴婢到府外的时候,见殿下披着披风站在门外,就将东西直接交给了殿下。” 补上后一句,是想让小姐放心。翎王殿下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外头吹冷风。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再过半个时辰,让知秋进来伺候我和殿下梳洗。” “是。”初夏垂首退下,心里很担忧,却是并未抬头看自家小姐。 小姐的心里,总是会不舒服一阵子的。但是想必过了这一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初夏走后,容菀汐怔怔地在门口儿站了一会儿。就没事儿人似的,回身向宸王笑道:“你那一页书,看了快一个时辰了吧?可看出什么要紧的学问来了?” “你不懂,圣人有一本儿书看上一年的呢!是为何意?自然不是他们做学问新不专,而正是因为太专心了,所以每字每句都要体会清楚,反复去看,反复体会。” “如此,你也快成圣人了。”容菀汐笑笑。 回身到寝房的柜子里翻腾东西去了。 “你找什么呢?” “布。” “什么布?” “适合做刺绣净布。” 宸王放下了书,凑到她身后儿来,低声在她耳边问道:“你又要给本王绣什么?” 容菀汐将身子挪开了,低头继续翻腾,没回应他。但脸上的随意笑意,已经明显收敛,直至不见。 宸王悻悻地坐在床边,心里暗暗自责。他怎么就给忘了呢,今晚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不能太黏糊她。 翻腾了半天,容菀汐最终找了一个白帕子出来。 “你……弄了好大的阵仗,结果就要绣个帕子啊?”宸王指着容菀汐手中的帕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是为了练绣工,大小有什么关系?我绣一百张帕子出来,一定能练得技艺超群。比堆积那一朵朵的牡丹更有效果。”容菀汐无视宸王的鄙视,已经到圆桌旁拿针线去了。 宸王也不继续聒噪,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着她。 真好…… …… 翎王出城的那天,宸王和太子、靖王、两位公主一起去送了他。回来是什么也没说。宸王没说,容菀汐便也没问。 日子静好,涓涓流逝。 自从宸王斥了薄馨兰、贬了卢采曦之后,王府里又恢复了宁静。昭德院这边仍旧是专房的恩宠,姬妾们虽说背地里都多有怨言,但是有了卢采曦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卢采曦的事情,不仅在王府里起到了震慑作用,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传到了王府之外。几乎京都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卢夫人被宸王胡乱找了个由头儿给贬了位份。各种说法也而是层出不穷,其中最主要的一个说法就是,卢采曦得罪了王妃,宸王是站在王妃那边的,自然要给她点儿教训。 王府里的一件美人被贬的小事儿,能被传成这样儿,自然少不了宸王的功劳。宸王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是为了让当时在场的太子和靖王以及两位公主,都看明白他的意思,都不敢以不本分的原因而低看了她去。 十一月里,外头寒气很重,屋子里已上了地龙。宸王下朝回来,搓着手进了屋。容菀汐忙迎了上去,帮他解下身上的披风。 宸王将手伸进她的袖子里,无赖道:“还是你身上热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翻身之快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嗔了他一眼:“听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刚刚伸进别人的袖子里去捂手,觉得别人袖子里不如我这里暖和啊。” “哎?你这话怎么说?我可是一下朝就紧赶着回来了。家里有爱妃这样的美人儿等着,我哪有心思去找别人哪?” 说起来,宸王的确有好一阵子没去淑女坊、天香楼这种地方了。 容菀汐抖了抖他的披风,往寝房那边走,忽听得院外有人喊道:“初夏姐姐……” 听着声音,好像是香来院里的秋燕。 容菀汐只觉得是她们这些小丫鬟之间有事儿要说,也没多想。不多时,听到初夏在房门口儿敲门道:“殿下,小姐,秋燕有事儿禀报……喜事儿。” 初夏嘴里说着“喜事儿”,语气却并未见有什么喜悦的感觉。 “让她进来吧。”容菀汐道。 “是。” 秋燕垂首进了屋,虽是过来禀报“喜事儿”的,但面上却是恭谨沉稳,未见有什么格外喜悦的神色。施了一礼,禀报道:“殿下,娘娘,我家主子有喜了。” “哦?”宸王显然有些惊讶。 容菀汐看他那一脸“这不可能啊”的神情,笑问秋燕:“鞠大夫可说有多长时间了?鞠大夫说,快两个月了。” 容菀汐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今儿是十一月初五,若是快有两个月的身孕的话,应该是九月里的事儿。算起来,九月里卢采曦的确侍寝了量次。让她印象最深的,当属宫宴回来的那晚,宸王从昭德院里出去,去了香来院过夜。 若是从那一次开始算,不是刚好快两个月了吗? “算起来,日子倒是和薄妃前后脚儿呢。这样两个孩子年岁差不多、日子差不多,以后一起读书一起玩耍,还能有个伴儿。”容菀汐笑道。 宸王也笑笑,但这笑容里,却颇有些勉强敷衍之意。 秋燕禀报完了,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屈膝垂首等着。 容菀汐看出了她的意思,她应该是等着宸王说去看她家小姐呢。 自从卢采曦被贬了位份之后,倒是做过几次糕饼,让秋燕送了来,以讨好宸王。但自己却并不敢过来。算起来,也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宸王了,心里一定急得很。 所以这一次让秋燕过来,指不定下了什么“务必要把殿下带来”的命令呢。 容菀汐知道秋燕在卢采曦手下向来不好过,而且卢采曦有孕,宸王亲自去看看,乃是应当应分之举。因而没等宸王发话,就代宸王做了决定:“走吧,我和殿下同你一道儿回去,去看看你家主子。” 这一次,卢采曦的翻身之仗打得倒是挺漂亮的。没做什么蠢事儿,却是稳稳地重新拿回了在府里的地位。如今府里有身孕的,只有她和薄馨兰两个。薄馨兰因为怀孕,已经被晋为侧妃,那么她这个刚刚被贬了位份的呢?借着有孕重回美人之位,不是再正常不过? 宸王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容菀汐出了门儿。 容菀汐觉得,宸王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并不是简单对卢采曦有孕这件事情不在意,而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儿,心不在焉。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但这在意却并非是喜悦的那种。 到了香来院,卢采曦正送鞠大夫到门口儿,鞠大夫正说着嘱咐她的话。见宸王来了,忙规规矩矩地施礼,垂着头,不敢看宸王。这一副规矩沉稳的样子,可是和她往日里一见着宸王就娇笑黏腻着的样子很是不同。 “卢姑娘的情况怎么样?”宸王问鞠大夫。 “回殿下,卢主子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胎像略有些不稳,待在下开一些安胎的汤药给卢主子,以助卢主子安胎。”鞠大夫道。 鞠大夫说话的时候,宸王一直仔细看着他。 这情况,可是有些罕见。不过是说了一些讲明情况的话,又不是需要什么察言观色的事儿,宸王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 “所以说,只是有些胎像不稳?” 宸王问出这话,看起来还是很关心的。 卢采曦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却这心里,却已经不似往日的得意。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放心罢了。 自从被他无情贬斥之后,对他的心,她真的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 “殿下放心,是有些胎像不稳,但只要悉心调养,应无大碍。”鞠大夫道。 宸王点点头:“好,本王知道了,你去开药吧。” “是。在下告退。”鞠大夫说着,欠身退走。 宸王看了站在门口儿保持着屈膝施礼姿势的卢采曦一眼,随口说了声“起吧”,便阔步进了屋。 卢采曦提着裙摆,跟着宸王和容菀汐进屋,仍旧规规矩矩地站着。脸上,是一副怯懦的表情,完全不见了往日的娇媚。 容菀汐瞧着,心想她要是真能吃一堑长一智,那敢情儿好。本本分分地不闹什么幺蛾子,安稳地把孩子生下来,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毕竟宸王府里人丁兴旺,会使得宸王在同太子的较量上,更有一个优势。 宸王询问了卢采曦这一阵子的睡眠和吃饭情况,卢采曦都规规矩矩地答了。说只是胃口不好,常有欲呕吐之感,夜里常常很难入眠,且梦多眠浅,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不适。 虽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此外无其他不适”,但只是这胃口不好、再加上睡不安稳,就足以让人忧心了。 可宸王却只是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容菀汐见此,关切道:“可让鞠大夫开了安心宁神的药?夜里睡不好觉,对养身子可是大为不利,还是要留意一些,悉心调养着。” “回娘娘,妾身不想麻烦人,因而并未提起。”卢采曦道。 听得她这么规矩的说话,容菀汐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是鞠大夫的分内之事,没什么麻烦之说。若是过一阵子再有什么不适,可一定要找他过来瞧瞧。本王近来事情忙,许是顾及不到你这边,你可要自己多留意一些。莫要让本王多惦记着。” “是,殿下放心,妾身一定安心养胎。只是……”卢采曦略有为难地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说下去,住了嘴。 “只是什么?”宸王问道。 “没,没什么……”卢采曦摇摇头。 容菀汐笑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出来。如今你有孕在身,只要不是太难办的事情,想必殿下都会准的。”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卢采曦垂头道。 垂头之时,略略向秋燕那边转了一下。 秋燕虽说心内不乐意,但是卢采曦的吩咐,她岂能不做? 因而只好紧接着道:“殿下,娘娘,我家主子近来胃口不好,总想吃一些外头儿的点心、干果儿之类的。可而是如今我们香来院的用度就这些,主子舍不得花。怕是花了这一顿,就吃不了下一顿呢。” “贱蹄子!要你多嘴!”卢采曦低斥了秋燕一声儿。 秋燕没再说什么,立刻低头住嘴。反正卢采曦让她说的话就这么多,她只负责说完,至于演得像还是不像,不在她的负责范围内。而且还是卢采曦自己不让她说的,事后也没由头儿找她的麻烦。 宸王笑笑,道:“我们宸王府给姬妾们的月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连外头的点心果子都买不起。是你家主子太多虑了。” “是,都是妾身的不是。奴婢不懂事儿多了嘴,还望殿下恕罪。”卢采曦道。 宸王起身,道:“本王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不能在这儿多陪你了。以后有什么缺的短的,让秋燕去问靳嬷嬷要,可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是。”卢采曦又是应得规规矩矩。 平日里如果宸王到她的香来院里来,每一次宸王离开的时候,她都要弄得生离死别似的依依不舍。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是她自己没有这个心情儿;二是她知道,这一招对宸王已经不好使了,宸王不受用。 宸王走到门口儿,脚步顿了下,回身笑道:“瞧本王这个记性,光顾着欢喜,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回头儿本王去和靳嬷嬷说,让她知会王府各处,复了你美人的位份。” “妾身多谢殿下关怀……”卢采曦立刻跪地,重重叩首道。 “地上凉,快起吧。秋燕,扶你家夫人起来。”宸王吩咐了一声儿,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出了香来院的院门儿,宸王的脸色却是有些阴沉。 容菀汐歪着头看了看他,笑道:“你怎么了啊?眼见着就要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宸王没说话,好像是在仔细地想着什么事儿。 容菀汐见他这一副奇怪的样子,也就懒得搭理他,安静地随着他回了昭德院。 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宸王才沉声道:“我觉得这事儿很蹊跷,采曦不可能怀孕。” “怎么……怎么偏偏她就不可能怀孕呢?她可是这王府里受你宠幸最多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就没有更有可能怀孕的人了!”容菀汐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孕之蹊跷 宸王懒洋洋地倒在床上,问道:“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本王为什么最宠她?” 容菀汐心想,你何必非要强调在我来之前呢?弄得好像我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似的。 但这问题的答案,可是再明显不过:“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因为她长得像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妃。” 宸王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你再猜。” 容菀汐想想,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说道:“我为什么要猜?我并不感兴趣。如果你非要说呢,我就听着,如果你不说,我还要绣花儿去呢,可不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宸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拉着她的手,故意暧昧地笑道:“一呢,是床上功夫了得……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委屈了她,应该说是床上功夫相当了得。” “看出来了,整个王府里,就没有人能比她更会施展媚术的。”容菀汐道。 “怎么没有?你啊,你可比她会勾人儿。你瞧瞧你把我勾引的,现在除了昭德院之外,就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其他的地方!爱妃,不是本王忽悠你,真的,我觉得你的床上功夫,一定比卢采曦厉害得多。你要是不相信,改日咱们试一试?” 没等容菀汐说话呢,宸王就自己安排起来:“我看也别改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择时不如撞时,就现在吧?” 容菀汐看着半撑起身子,眼见着就要扑来的一只色狼,小手儿一呼,直接招呼在他的脸上。五指扣着他的脸,将他按了回去。 “你快说,下一个原因呢?” “下一个原因……”说到这下一个原因,宸王的脸色有些沉,“因为我知道她不会轻易怀孕……女人么,一旦有了孩子,妒忌心、争权夺利之心,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依托点。本王从小儿在未央宫长大,看得最多的,就是妃嫔们以为了孩子为名,明争暗斗,各种卑鄙的手段都能用上,无所不用其极。王府里啊,也一样儿……” “所以本王一直想着,女人么,多一些无所谓,但若说是生孩子,还是要跟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生。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所以王府里面美人儿虽多,但本王宠幸最多的,就是卢采曦。你说说,要是每次完事儿之后,都让人喝药‘不留’,也是太糟蹋人。但是和卢采曦在一起,之后不用做这么缺德的事儿。” 容菀汐觉得好笑,心想你还知道缺德啊? 但听起来,宸王也并没有做过几次“不留”的事儿,多数都是在碰运气。但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无论宠幸卢采曦多少次,卢采曦都不会怀孕? “在这些魅惑男人的事儿上,采曦很有些门道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香料,焚之,有怡情的作用。” 容菀汐略蹙眉,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些怡情的香料闻得久了,对身体难免有损害。不管是对卢采曦自己,还是对宸王,都是不利的。但听起来,宸王似乎默许了她的这种做法。 “每次本王一去她的屋子里,总有那心神荡漾的香气,你说本王怎么可能不怀疑?于是本王找机会把她支走,让人去偷拿了些。让懂香料的人闻了,说这里面,含有大量麝香。本王闻着是没什么的,只不过兴致高一些。但麝香那种东西,你知道,女人若是长期使用,很难有身孕。这一晃儿,采曦都用了多长时间了?她进府晚,但到现在,也快有两年了。怀孕?哪儿能那么容易的事儿……” 若是长期闻麝香,真的很难怀孕。这一点,她也听将军府里的老嬷嬷们说过。而且卢采曦平日里又没有刻意地做受孕方面的调养,把所有注意力都用在自己的肌肤妆容上去了,不可能发现自己身体上的问题。 所以如此说来,怀孕一事,当真蹊跷。 但会不会,她担心麝香之事被宸王知道了,会责怪她,因而在想要调理身体之后,并未找鞠大夫,而是自己到王府外头找人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吧?他们看不到卢采曦在调养,却并不能表明卢采曦真的没做任何准备。 “采曦自己明显不知道那香料里有什么。估计是从她出身的地方打听来的,只是见着有用,也便下了血本儿去置办。这香料里含有大量麝香,价格可是不便宜。” “她既然自己糊涂,愿意这么做,本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有时候在衣食用度方面,还会格外打赏她一些。但她却还总是缺钱花,这就是一个原因。” “本王可以确定,她的香料从未断过,而且配方也没变。麝香那种东西,是越用体质越寒。若说她刚用的时候,怀上了,那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忽然怀上了……” 宸王皱眉摇摇头,一时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门道儿。 鞠大夫医术高明,不可能断定错。所以他说卢采曦有孕,要么就是采曦真的怀孕了,要么就是他在帮着采曦说谎。 可采曦有什么本事能买通鞠大夫帮忙?她的手里,现钱儿可是少得可怜。 除了她自己的身体之外,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为她做事的筹码。 听宸王这么说,容菀汐也觉得,卢采曦应该不知道那香料里有麝香。她虽然一心想要争宠,但是却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她应该知道,宸王府里的女人这么多,宸王的宠爱再怎么长久,也不可能如有孩子的人一样地位稳固。 再蠢笨的女人,也不可能豁出去不要孩子,而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押在与男人的床笫之事上。越是像卢采曦这样烟柳之地的女子,越是知道男人之心的靠不住。 所以宸王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是站在正妻的立场上,她却不能下什么论断。这一切,就目前为止而言,就只是宸王的一个怀疑而已,她不可能借此而小题大做。 若是宸王要查什么,那是宸王的事儿,她不能搀和进来。 “你啊,也别多想了,等等看呗。反正假怀孕这事儿,是纸里保不住火的。她能撑个一月两月的,难道还能撑到十个月?若真是假怀孕,孩子从哪儿来?等到月份足了,你看看她的肚子是真是假不就行了?”容菀汐笑道。 宸王皱眉,一个打挺儿起身,道:“不行,这事儿必须确定一下,不然免得她闹幺蛾子。这个时候怀孕,她若只是为了复位还好,若是揣着什么坏心思呢?等咱们察觉出来,或许府里已经被她闹翻了天。” “你也收拾收拾,我们回岳父家去一趟。”宸王边脱朝服,边吩咐容菀汐。 “干什么去?” “借个人”,宸王道,“江大夫的医术也很高明,本王要让他过来瞧瞧。” “行吧,只是到时候你可别说是我的意思啊。采曦原本对我的意见就挺大,我可不想惹麻烦。” 宸王回身捏了下她的脸:“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说,还用你操心?一天天的,看把你小心的。惹麻烦怕什么?你是王妃,还怕她一个小小的侍妾?怎么就不能拿点儿魄力出来,和她们争一争、斗一斗?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宸王边换衣服边嘟囔着,颇有些喋喋不休之感。 容菀汐看着他这一副烦人精的模样,一句话就把他的唠叨堵了回去:“我觉得没那必要。我又不想争宠,干嘛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偏要找麻烦?” “哼哼……”宸王哼哼了一声儿,不再说什么。 不用你现在嚣张,总有一天,你会做这种麻烦事儿的。 他可以很确定。 就让你再强撑一阵子。本王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能撑多久! 有宸王时不时地带着她回娘家,容菀汐真心觉得这种日子挺好。父亲习惯了她的常回家,也不似之前那种每次离开都强忍着不舍和感伤。对他们的来来回回,已经习以为常了。 宸王也是真不客气,每次去老丈人家,都要蹭一顿午饭再走。和他老丈人关起门儿来谈一谈朝中局势,有时候弄得哥俩好似的。 容菀汐先前是不愿意听到宸王和父亲说朝堂之事的,但是几次听下来,发现他们说的也只不过是一些正常品评从无什么实际的算计、谋划之类,便也放下心来。 宸王曾说,“岳父刚正,他说这件事情是对的、是好的,那么多半如是。他说这件事情是错的,那么多半的确不利于江山和百姓。听这些耿直的大臣们说上一句话,要比听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说上十句八句还管用。但父皇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机会。可本王又不在位,本王可以自在地去听真话。” 越是和宸王相处下去,容菀汐就越觉得,宸王是一块帝王之料。若真能事成,实乃万民之福。但……却并不是她的福。 在将军府用过午饭,宸王和容菀汐带着江大夫回王府,直奔香来院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王府风起 卢采曦见宸王和容菀汐带了江大夫过来,自然觉得这是容菀汐怂恿的。因而在江大夫给她把脉的时候,趁着宸王不注意,看向容菀汐,露出了一抹有些得意的挑衅神色。但是这神色,也只是转瞬即逝。 容菀汐看到了,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看来这一次的贬位,对卢采曦的触动的确很大,她学得聪明了不少。若是放在平时,指不定就直接出言奚落她了。而不会即便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了了那挑衅的目光。 江大夫一番仔细地把脉后,收回了放在帕子上的手。向宸王揖礼道:“殿下,府上的大夫的确看得没错儿,夫人的胎像,的确有些不稳。但想来仔细调理,应无大碍。” 宸王点点头,很是放心的样子,笑道:“那就好,如此本王便放心了。本王觉着卢美人的身子骨儿一直很强健,还以为是鞠大夫一时糊涂,看错了呢。” “贵府的大夫医术高明,在下岂能与之匹敌?”江大夫谦虚了一句。 宸王嘱咐了卢采曦好生休养,便带着江大夫出了香来院。和江大夫闲聊了几句,吩咐了王府里派马车将江大夫送回去。 如此折腾了一番,回昭德院的路上,却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其实,即便江大夫也说卢采曦怀孕了,容菀汐心里,也和宸王一样,狐疑得很。 但他们显然也不能再找人过来瞧,不然岂不显得太刻意?太折辱了卢采曦。 “好了,你就别瞎想了。原本是一件好事儿,让你这疑神疑鬼给弄的,反而成了一件坏事儿了。”容菀汐压着自己心内的狐疑,安慰宸王道。 “你啊,自己心里也不相信,却来安慰本王。你说本王该夸你贤惠呢,还是该说你虚伪?嗯?” “行行行,我住嘴。这下你总说不了什么了吧?”容菀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宸王捏了下她的脸,笑道:“你以为我愿意疑神疑鬼?还不是担心你么?怕她给你弄出什么麻烦来。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领情呢。” “担心我?你啊,别给我找麻烦就不错儿了。” “不是……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仔细想一想,从你嫁到府里到现在,本王一共给你招过几次麻烦?还都是小打小闹儿的。大事儿,不都是本王护着你吗?就是不知道领情。也不知道你是眼盲啊、还是心瞎。” 容菀汐知道,宸王又要开始他的抱怨模式了,只好求饶:“是我不好,我眼盲心瞎全占了,就这样哈。我内急,先回去了。” 说完,扔下了宸王,一流烟儿往昭德院跑。 …… 香来院里,被确定了已经有孕的卢采曦,此时却是高兴不起来。被确定了怀有身孕,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事儿才不好办呢。 如今只是复了美人的位份,还没有重新获得殿下的宠爱。没了殿下的宠爱,只有这么一个虚假的身孕和一个美人的位份,在王府里,依旧站不住脚儿。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已经不敢奢望宸王的心了,但是他明面儿上的恩宠,她还是要争取的。 她是看出来了,在这王府里,谁能真的得到宸王的心呢?又或者说,这天底下, 谁能真的得到他的心呢?只怕没这个人。 之前宸王喜欢秦颖月,那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可现在呢,瞧他看容菀汐的眼神儿,显然已经移情到容菀汐的身上了。 对他而言,容菀汐是个新鲜的。等过一阵子,要是再有了新鲜的呢?或许容菀汐就不算什么了。 男人……呵呵……都是一个样子。之前她真是太高估了宸王。 所以还是求得地位和安稳更要紧一些。 她的肚子和药性,最多也就能撑上两个月。所以两个月之内,她必须想个法子让自己合理的小产,并且将这小产一事嫁祸给薄馨兰。 容菀汐……呵呵……她虽然也想让她背锅,但容菀汐实在太过聪明,而且宸王又太护着这个宝贝爱妃,所以她不能着急,只能一步步来。 先拼上侧妃的位置再说。 …… 卢采曦怀孕和复位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宸王府。和对薄馨兰的态度不同,听到卢采曦怀孕,没人有过来做表面关切的意思。除了薄馨兰。 “原本我正担心着,孩子出生之后没个伴儿,若是弟弟妹妹的年岁差得太多,也没人能同他一起长大。这下可好了,卢妹妹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算着日子,和我腹中的孩儿,应该是前后脚儿出生呢。”听了靳嬷嬷派来的小丫头说的卢美人复位的消息,薄馨兰问了缘由之后,舒心地笑道。 小丫鬟觉得这位新晋的侧妃娘娘一定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是传了一圈儿才传到这儿的。没想到薄妃娘娘竟然是这么个反应。当下散去了心里的担忧,放心地施礼告退。 小丫鬟退下后,薄馨兰对一旁的吴嬷嬷和敬敏道:“先前卢妹妹听说我没有胃口,特意亲自去买了福宝斋的点心给我。如今听到卢妹妹有身孕,我怎样也该有所表示才行啊……” “只是大家在王府中的都是一样的人儿,我有的东西,卢妹妹也有。所以府里的东西是送不出手儿的。若是也送了外头的点心之类的,也不太妥当。人家送我什么,我便也回人家什么,太草率了,不是要让卢妹妹寒了心么?” “我有个不请之请,想要请嬷嬷和姑娘做一些宫里头样式新颖的点心,给卢妹妹送去尝尝,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儿心。不知道嬷嬷和姑娘方不方便?” 吴嬷嬷笑道:“应该的,是奴婢们疏忽了。除去这次给卢夫人送回礼的事情不说,其实奴婢们早该给娘娘做些宫里的点心尝尝的。奴婢们这就去做。” “有劳嬷嬷了。”薄馨兰笑道。 吴嬷嬷和敬敏欠身退下,去了小厨房。 房门关上,薄馨兰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 这王府里,谁是哪一日侍寝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阵子殿下一直在容菀汐的昭德院里,别的院子是连踏进去一步都不曾。再加上那小丫鬟说,卢采曦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所以一定是九月份怀上的无疑。 九月份里,卢采曦的最后一次侍寝,是宫宴当晚。 可是比她还早了一日呢…… 若是一不小心早产了,岂不是要抢在了她的前头儿? 不用不小心,卢采曦是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自己早产的。而若不想要让卢采曦抢了先,她就也只有早产这一招儿。可是你早,人家或许比你更早,防不胜防。 更何况早产的胎儿大多都有些先天不足之症,她岂能拿她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一旦她生下男孩儿,可是有机会成为储君的。岂能让她腹中的孩子和卢采曦那贱婢的孩子的相提并论,同样作践? 所以,她既不能让卢采曦的孩子抢在她的儿子的前头儿,也不能让腹中的胎儿早产。唯一的法子就是,在最容易滑胎的时候,让卢采曦小产。 无毒不丈夫……如今王府里的局势,可是越发险峻了。若是不狠下心来,真有些阴狠管用的手段,岂能保住她和孩子的地位? 大风已起,若不想要被这大风吹出府去,就只有挤掉别人,让自己抓住那最牢固的柱子。 吴嬷嬷和敬敏自然知道薄馨兰让她们去做点心的意思,是为了避嫌。她们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动手脚害人。就算卢夫人想要借机陷害薄妃,也不敢拿太后的人做文章。一旦她们两个被冤枉了,太后一定会派人来亲自彻查这件事。所以路夫人不敢冒险。 知道了薄馨兰的意思,岂能不帮帮她? 小厨房里,敬敏边搓着糕饼坯子,边低声道:“说起来,薄妃也是挺不容易的。上头儿有王妃娘娘这正当宠的正主儿压着,下头儿又有卢美人这个来势汹汹的劲敌追赶着。一方面要防止被人给害了,一方面又要提防着被人诬陷她害人。前有狼后有虎,这日子过得,简直如履薄冰。” 吴嬷嬷低声道:“好在她是个聪明的,能应付得来。只是瞧着殿下对她的态度,怕是这孩子生下来,即便是一个男孩儿,殿下也未必会有多重视。” “说起来也奇怪,殿下先前还好,自从那次叫了冬雪和薄妃去了趟昭德院之后,人就不过来了。转眼已经半个月了,半步都没踏进昭德院……” 忽的更压低了声音:“或许外头儿传的,翎王喝醉酒认错人的事儿,和薄妃脱不了干系呢。其实能脱得了干系是好,若是真和薄妃有关,岂不是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谋事儿?若是日后事发,咱们少不了要受到太后的责怪。” 吴嬷嬷也低声道:“可不是么?若说这主仆二人,也真是精明得很。我看哪,这宸王府里头,没一个省油的灯儿。一个个都猴精似的,要是真的斗起来,要比宫里的娘娘们还厉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追风躲风 晚膳后,吴嬷嬷和敬敏做的糕点也出锅儿了。薄馨兰见她们倒是懂事儿的,做了不少。便笑道:“既然是嬷嬷和姑娘做的,便劳烦嬷嬷和姑娘跑一趟吧,让卢妹妹那边把咱们的心意全数领了去。若是让冬雪去送,这些点心的分量,难免弱了些。” “是。”吴嬷嬷应道。 薄馨兰压根儿就没碰那些点心,只是看了眼桌上放着好多点心的一个大托盘,笑道:“嬷嬷和姑娘真是有心了,做了这么多呢。瞧着卢妹妹自己也吃不了多少我虽然已经被勾出了馋虫来,但是晚饭吃得有些饱,也吃不了多少。这样吧,劳烦嬷嬷和姑娘将这些点心分成三份儿……” “一份儿给殿下和娘娘送去,一份儿给卢妹妹送去,一份儿留着咱们自己吃。给殿下和娘娘送去的时候,还要劳烦嬷嬷和姑娘提一嘴,说是我为了给卢妹妹送回礼,特意让你们做的。” “不然嬷嬷和姑娘是宫里的人儿,殿下看到我这么劳烦二位,许是会责怪我不知轻重呢!” 吴嬷嬷和敬敏认真地听了薄馨兰的吩咐,同时应了一声儿是。 薄馨兰再次歉然道:“劳烦二位了。” 吴嬷嬷和敬敏自然知道,对这些点心,薄馨兰是不会碰的,甚至于连对看一眼都不会。因而忙说了些应当应分之语,就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谁让她们被派到宸王府来了呢?所以这种程度地参与宸王府中姬妾们的算计,是躲不了的。不能得罪了薄馨兰,便只有按照她的纷纷去做。反正只是一个借助他们身份的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香来院里,秋燕接了吴嬷嬷和敬敏送来的点心。在卢采曦的示意下,要给她们些银钱请她们喝茶,但是被这两人婉拒了。 卢采曦笑道:“既然如此,也便不勉强二位。劳烦二位亲自送过来,我心里感激得很。多谢二位做了这么好吃的点心给我,也代我谢谢薄妃姐姐。” “是。”吴嬷嬷和敬敏应道。 这两人走后,卢采曦看着桌上放着的食盒,叹了一声儿:“同样都是有孕在身,受到的对待可是大不相同呢。人家有宫里特意派来的人伺候着,我呢……什么格外的恩赏也没有。” 秋燕垂首站着,不说话。 卢采曦已经习惯了她这闷葫芦的样子,也不等她说什么。打开食盒看了一眼,便道:“你拿回去吃了吧。记着,都吃了,可别剩下、也别扔了,千万别留人话柄。” 她不觉得这东西里有毒,也不能用吴嬷嬷和敬敏这两人多做文章。但是看到这些糕点,就觉得是薄馨兰在炫耀她的地位,心里憋闷得很。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昭德院里,吴嬷嬷和敬敏来送点心。自然是按照薄馨兰的吩咐说的,只是说得要更为得体更为周到一些。 “薄妃娘娘得知卢夫人有孕,念及卢夫人曾经亲自去买糕点相赠的情意,便让奴婢二人做了宫里的糕点。一心惦记着殿下和娘娘,特意让奴婢二人多做了些出来。”敬敏垂首施礼道。 宸王亲自从她手里接了点心,放在桌子上,笑道:“就你会说话儿。怎么样,在本王的王府里住得可还算习惯?” “回殿下,一切都好。”敬敏道。 “老奴也习惯。”吴嬷嬷道。 “那就好,这一阵子本王太慢,薄妃那边,多亏了你二人照看着。”宸王道。 询问了些薄馨兰的身子状况,又对她二人说了些关切之语,便让她二人退下了。 这二人走后,宸王拎着食盒到书房去,对靠在椅子上闲绣花儿的容菀汐道:“借着馨兰的光儿,咱们两个也有口福了!你瞧瞧,馨兰多聪明一人儿!怕惹上麻烦,又怕留人话柄,借太后宫里的人去办事儿呢。” “是很聪明呢。”容菀汐笑笑。 既还了卢采曦人情儿,而且也要让宸王知道一下,告诉宸王她得知卢采曦有孕,很是欢喜;并且毫无害人之意。也在提醒宸王,许是有人要嫁祸她呢。 幸亏宸王是个同样聪明的,不然还真料不到她这一层意思。 “来,你尝尝。”宸王拿了一块点心喂给容菀汐。 容菀汐腾不出手来,也就由着他喂。点心挺大一块儿,又很干,一口是吃不进去的。容菀汐尝了一口,觉味道还行,也就由着宸王这么举着,又吃了一口,然后……再一口、再一口。直到吃到最后一口,也不好意思剩下咬得这么寒碜的一块儿,即便有舔到宸王手指头的风险,也还是张嘴吃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宸王的手指头往她嘴里送了一下,容菀汐毫不客气地舔着了宸王的手指头。 算了,也就当没这回事儿,不放在心上,咀嚼尽了,继续低头绣花儿。这已经是她绣的第十个鸳鸯帕子了,但是她对自己的绣工还不甚满意,觉得还需要再练。 “啊……”忽然头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只见宸王举着一块儿点心,等着要喂她呢。 “不吃了,忙着呢。” “又不用你动手儿,你就张张嘴就行了。”宸王道。 容菀汐的小嘴儿砸吧了一下,其实……的确很想再吃一个。香甜绵软,真的很好吃。 没有抵挡得住馋虫的诱惑,又吃了一口。 吃了一口,自然是要都吃完的。三两口下去,便又剩下了那尴尬的最后一口。 宸王很自然地往前送了一下儿,容菀汐也就趁机叼进了嘴里。但是,即便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舔到了宸王的手指头。 容菀汐依旧故作没事儿人一般,低头刺绣。没有看到此时宸王的表情。此时的宸王,是一脸得逞了一般的得意的笑。 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又拿了一块儿给容菀汐。 “啊……”提醒她张嘴。 容菀汐抬眼,刚好迎上了宸王眼中残留着的,坏事儿得逞的笑意。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了。为了一探究竟,便再吃了一个。 最后一口,即便已经很小心很小心地躲着了,却仍旧舔到了宸王的手。 这一次,依旧低下头去继续边咀嚼边绣花儿。 但是,片刻后,却忽然抬头,看向宸王。果然,见他笑得一脸得意,正在舔自己的手指头呢。 “流氓。”容菀汐愤怒地给了他这一句。 “我怎么了啊你就这么说我?”宸王却是一脸无辜。 “你自己心里清楚。”容菀汐道。 宸王嘿嘿笑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的舌头这么香呢!” “你起开!挡我亮儿了!”容菀汐嫌弃地别过头去,找了一个烛火光亮更好一些的地方。 宸王心满意足地,提着食盒离开了。好像占到的不是这么小小的便宜,而是得到一个天大的好处似的。 相比之下,容菀汐就心塞得多。这小子占便宜的招数实在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啊! …… 自从卢采曦有孕之后,府里反而安静下来。平时后宅里,连走动的姬妾们都没有。大家伙儿以天气寒冷为故,都把自己闷在房子里,或是在院子里,关上门儿来过起了自己的日子,生怕惹祸上身似的。 宸王为了表示对卢采曦的重视,特意派了靳嬷嬷去香来院里住下,以方便照顾卢采曦。 但是今日,刚刚第六天,靳嬷嬷就被卢采曦赶了出来。还是一大早晨的。 靳嬷嬷倒也不当回事儿,只是过来请示容菀汐。 “夫人嫌奴婢年老气浊,说是一早儿醒来,原本屋子里空气挺清新的,但是奴婢进去忙活了一圈儿,屋子里便有了一股子浊气。怕是会影响到腹中胎儿,因而说是,请奴婢出来,不敢劳动奴婢……娘娘,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容菀汐笑道:“她还能对你用上这个‘请’字,还说不敢劳烦你,看来是早就想要赶走你了,而不是一时生气。所以她的话,嬷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是瞧着嬷嬷还硬朗得很呢,身上又没个病痛,哪儿来的浊气?” “这样吧,瞧着殿下也快下朝了,嬷嬷就在昭德院里待一会儿,等殿下回来,看看殿下做如何安排。”容菀汐道。 这是宸王派过去的人,她自然不能擅自做安排。宸王派了靳嬷嬷过去,明着是照看卢采曦,但实际上,却是为了监视卢采曦。 但如果卢采曦心里头没鬼,为什么怕有靳嬷嬷看着?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且没有什么闹幺蛾子的打算,让靳嬷嬷在香来院中照看着,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靳嬷嬷办事稳重仔细,至少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她的安全。 可她却如此惦记着要将靳嬷嬷给赶出来。如此举动,只能让宸王更防着她。其实还不如留着靳嬷嬷,想别的法子躲避靳嬷嬷的眼睛。 不多时,宸王回了昭德院,仍旧是一路小跑儿进来的。这一阵子里每次下朝回来,好像都回屋有什么事儿似的,猴急地跑进屋里来。可是进来之后,却都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容菀汐上前去给宸王摘披风,宸王见靳嬷嬷在呢,笑道:“嬷嬷来和王妃禀报什么事儿?本王回来得可别不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三国之间 见了宸王,靳嬷嬷这才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低头说道:“老奴该死,有负殿下重托。” “怎么了就要死要活儿的?说说。”其实不用问宸王也知道,一定是卢采曦那边闹了什么幺蛾子。 容菀汐给宸王摘下了披风,挂在了衣架上,又去给他到柜子里拿居家穿的便服。 听得靳嬷嬷把向她禀报的事情,又像宸王禀报了一番。自然也不会冤枉了卢采曦,仍旧是实话实说,卢采曦对她的客气,她还是说得很清楚的。 宸王笑道:“嬷嬷千万别吃心,看来采曦对你很是敬重呢。也怕你心里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请你出来呢。” “夫人抬举老奴了。”靳嬷嬷尴尬笑道。 “她只是一时闹脾气,怀着孕呢么,情绪难免不稳定。等下本王带着嬷嬷回去,好好儿和她说一说,她以后定然不敢再为难嬷嬷。”宸王道。 容菀汐憋着笑,心想靳嬷嬷现在可是一头撞死的心思都有了吧? 就知道宸王是不会对卢采曦掉以轻心的。所以卢采曦的这一番挣扎,全是白搭。 “嬷嬷先去外头候一会儿,待本王换下朝服,这就带你回香来院去。”宸王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恭敬退下了。 就知道殿下是不会开恩放过她的。到了年老了,怎么还要遭这份儿罪呢?还真是时运不济啊! 容菀汐给宸王递了便袍,服侍他换下了朝服。这一阵子,她已经习惯了在宸王下朝之后,对他做如此“服侍”。好像是因为心里愧疚,总想着用点儿什么格外的关怀,来弥补自己不能和他有的夫妻之实。 “你也随本王一道儿过去?” 容菀汐正给宸王系腰带,宸王问道。 “我可不去。”容菀汐道。 宸王笑笑,也并未勉强她。知道她是一遇到什么麻烦事儿,总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给摘出去的。想要让她多管闲事一次,可是不容易呢。 换好了衣服,容菀汐又给宸王拿了一个在家里的、并未沾染凉气的披风,给他披在了肩头。 宸王笑道:“怎么就这么关心我呢,太知道疼人儿了。这才几步路啊,就生怕我冻着。”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儿:“快去吧,一会儿可要冻死靳嬷嬷了!” 宸王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你啊,除了不和本王来实际的之外,哪儿都好。” “快走快走!怎么这么啰嗦呢!”容菀汐已经直接推着他往门口儿去了。 就知道他一逮着机会就要对她旁敲侧击。 幸亏她是一个定力很强的人,不然没准儿真要被他给忽悠去了。 不知道宸王和卢采曦说了什么,反正没一会儿的功夫,宸王就回来了。而且看那一副没事儿人似的小表情,就知道一定已经把靳嬷嬷又留在了香来院。这点儿小插曲,在宸王这儿根本就不算事儿。 “今天下午雷国使队进京,来的是雷国的太子,父皇却让本王去迎接。你说,这是何道理?”宸王斜倚着床头,又在考她。 “父皇做这样的安排,想必并不是为了贬低太子、抬举你,而只是为了降一降雷国太子此番来访的分量。我风国地处中原,地大物博,在父皇眼里,雷国之人可向来都是蛮夷。我风国的太子,岂能和雷国的太子相提并论?所以雷国太子来访,我们则用一个亲王去迎接。怎么样,我的回答可让殿下满意?可过关了?” 宸王笑道:“真是什么事儿也难不住你。” “幸亏这一次大哥还算聪明,没觉得父皇的这一番安排是针对他,不然少不了又要一番抱怨……下午你和本王一块儿去,咱们以家礼迎接他,仪式不隆重,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宸王道。 “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雷千琉这人,风评可不怎么好。据说长得那是人高马大,典型的雷国汉子。今年才十九,小妾生的儿子就有仨。而且脾气相当火爆,伺候他的女人,活不过三年的那是数不胜数。 在雷国和边疆那边,至今还流传着一个关于雷国太子那野蛮性子的一个故事呢。 据说雷千琉十五岁的时候,看上了皇宫里的一个宫女儿,皇后觉得,儿子也到了该找人服侍的年纪了,便将这个宫女儿赐给了他。雷千琉玩儿了三天,整整三天,闭门不出,就在东宫里玩儿这个宫女儿。第四天,东宫里服侍的奴婢,抬着这个宫女儿的尸体出来,是被人一刀割喉而死,而且还被挖去了双眼。 在东宫里,能对雷千琉的女人下手的,也就只有雷千琉自己了。后来雷国皇帝问起,雷千琉给出的解释是,“吾乃皇子贵体,初次生涩之时,却被这女人看了去,留着她活命,难保证她日后不会出去乱说。而她死得冤,我怕她记得我,改日万一化作厉鬼来找我报仇,该当如何?所以毁了她的眼睛,让她想要报仇也看不到路、找不到人。” 雷国皇帝听了他的这一番解释,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哈哈大笑道,“吾儿乃成大事之人,可担重托。” 虽说这一番对话不知是真是假,但但凡是被雷千琉处死、且他认为死得冤枉的,就一定会命人挖去其双眼,以图使其鬼魂报仇无门。 对这样的人,容菀汐是真的提不起半分好感来。去迎接他,自然要少不了一番虚与应对。 而且早一阵子,风国就已经传开了。说是雷国太子此番前来,是为了和风国和亲,想要娶一个风国的公主回去,做太子妃。 雷国和火国因一些历史夙怨,一直是敌对的状态,互相都想要吞并了对方,只是目前为止谁也没有这个能力。 对雷国和火国的争斗,风国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不想搀和进来。所以一直并不怎么与和两个国家往来,以免让另一方抓住话柄。 但在今年八月份之时,在风国与火国的边境上,抓住了一个火国的探子。从这探子身上搜出了一张几乎要绘制完整的风国边境布防图。事后驻守边境荣城的褚将军,派人潜入火国,格外留意了火国的举动。发现其在秘密练兵,且所有的作战战术,都是针对风国边疆这几座城池的情况而做出的。 可见其对风国边境,已有觊觎之意。 但因为那探子迟迟没回去,他们可能料到了那探子被抓,所以练兵便不敢继续下去。且趁着年关,就在两天前,还向风国递来拜帖,说要派他们的二皇子过来走动走动。 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名,也是想要拉拢风国。但实际上,却是一边做着拉拢之举,想要让风国放松警惕,一边正憋着坏对付风国呢。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风国不想要搀和进来,但却无法不让自己被人惦记着。想要长久地持续保持中立,并不容易。 “父皇可有联合雷国之意?”容菀汐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低头绣了一会儿鸳鸯,抬头问道。 “嗯?”宸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好悬没睡着了。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无奈道:“睡吧睡吧,就和觉最亲。” “怎么可能呢?本王和你最亲哪。” 容菀汐懒得接他的油嘴滑舌。 宸王也不闹了,正色道:“父皇的意思是,先接受雷国的示好,表面上和雷国达成同盟,共同对付火国。雷国和火国有宿怨,最近正在谋划着要攻打火国的幽云三州。一旦有了风国在背后作为支撑,他们必定先可这和他们宿仇、且相对来说有好对付的下手。这样一来,风国实际上是利用雷国去攻打火国,这对风国而言,可是相当有利的。” “但是雷国皇帝也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风国利用他们的意图呢,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容菀汐道,“风国想的是,借助雷国去灭火国,在他们打得差不多儿,雷国快要胜利的时候,再从后方抄袭雷国,一举灭了、或是收服这两国。而雷国想的是,先借着风国的势力灭了火国,壮大自己的势力之后,再和风国相对抗。” 宸王笑道:“所以啊,现在的情况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这联合、要比不联合还危险。到时候就看谁下手更稳准狠。但现在,除了表面上联合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其他两国都有战意,风国想避是避不了的。不是联合雷国、就是联合火国。父皇觉得火国皇帝更难对付些,所以不能把他留在后头儿。” “所以说……这次是一定要有一个公主嫁到雷国去了?”如今战事倒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风国到底会不会派出真公主去和亲。 皇上子嗣绵薄,就只五个儿子两个公主,这些年来,宫里新晋的妃嫔怀孕者甚少,偶有怀上的,也皆无生下来的福气。所以若是皇上真有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的意思,那么风北凝和风北怡之中,一定有一个倒霉的人要嫁到雷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雷国太子 “不错,先让一个公主嫁过去,那是一定的。不然如何能让雷国放心?如何能让火国知道风国已经接受了雷国的示好?”宸王也很是担忧,“但到底是哪一个公主,现在还不好说。最终还是要看雷千琉的选择。” 容菀汐知道,宸王定然不愿意让这事儿落在凝儿的头上。先不说这远嫁之苦,就是雷千琉的坏名声,宸王也一定听过。 可在皇家,公主自身的幸福真的那么重要么?一个小小女子的终身幸福,在皇权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如果到了那不得不让凝儿嫁过去的地步,皇上是绝对不会因心疼女儿,而打乱了所有计划的。 但雷千琉还没来,他们现在的担忧,也就只是担忧而已。只希望这厄运不要降临在凝儿的头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雷千琉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父皇只说了让咱们去接他,没说要在未央宫设宴款待之类的?” “父皇说让咱们转达给雷千琉,就说太子近来偶然风寒,身子不适,不方便出来走动。所以这接待他的事儿,也要再缓一缓。估摸着太子的身子后日就应好些了,后日在蓬莱殿设宴为他接风。这两日,就让他在京都城中随意转转,莫要拘束着。” 容菀汐笑笑,心想父皇可是真能挫人面子啊。人家的太子大老远地过来了,却要因他们风国的太子染了风寒这么点小事儿而被晾着。以雷千琉那火爆脾气,还不直接怒而走人么? 皇上特意交代了宸王要如此和雷千琉说,显然是要试一试雷国皇室的深浅。看看雷千琉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么暴戾得一无是处。 一想到向来笑不离脸的宸王,遇上那么一个凶狠暴戾的主儿,容菀汐还是很期待下午的情况的。 午时刚过,容菀汐和宸王便开始准备着了。雷国来的先报说雷国使队于未时到城门口儿,容菀汐他们自然要先等在那儿,总不能让人在城门口儿站着等他们。 因为说了是以家礼迎接,容菀汐就只是换了件稍微华丽一些的淡蓝色金丝绣宫装,由初夏挽了个凌虚髻,并未做太过隆重的打扮。宸王则更是随意,只是穿着这一身家常的青色便袍,翘着二郎腿儿,更显得吊儿郎当。 快到时辰,宸王叫上了卓酒和云裳,并着府里的其他几个家丁丫鬟一起,带着一些王府里的糕饼点心,出门儿去接人家的使队去了。 容菀汐觉得,人家浩浩荡荡地来了,他们却只是带着王府里的这些人出面迎接,皇上连个送点儿关怀之礼的表示都没有,这未免有些有失待客之道。但若非如此,也的确无法试出雷国对与风国达成联盟的需求程度,更无法试出雷千琉的真正城府来。 冯四和卓酒赶着马车,带着这些人儿,到了城门口儿。宸王和容菀汐坐在马车里等着雷国使队,丫鬟和家丁们则是捧着食盒在下了马车,在马车外静候着。 不多时,雷国的使队浩浩荡荡地自护城河畔过来。看着队伍,约有二三百人。 二三百人自然并非都是使臣,而是护送雷国太子而来、以保其周全的精锐兵士。这些人数量虽不算多,但若驻扎在风国京都城外,也不失为一种隐忧。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接到什么“夜行”的命令,刺探风国京都城中、甚至是未央宫中的情况。 “看来咱们要派人暗中盯着他们,若有人有什么非分举动,立刻报与父皇。” “我已飞鸽给雷停他们,让他们埋伏在城外周围,盯着这些人的举动。待到一会儿进宫回禀了父皇,父皇也会派人来好好‘关照’这些精兵,绝对不会让他们在这里散放着。”宸王道。 掀开车帘仔细看着,又回头低声道:“你看没看到,雷国骑兵的军纪十分严明。你看虽然是在长途出使中,他们的队形却丝毫不乱。在这样漫长的途路上,又刚刚过了河,雷千琉哪有心思去管他们的队形儿?可见这完全是出于一种习惯。将士们都是训练有素,规矩于每人心中不差。” 容菀汐也发现了雷国骑兵的规矩严明,略有些担忧:“看来这几年里,雷国的确治军有方,战力已经今非昔比。昔年在边疆的时候,也见过一些雷国的兵士,远没有这般精气神儿。” 如今的雷国兵士,即便只是普通行路,却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远非早些年的那些,只是身体强壮的、一群散漫的乌合之众。 眼见着雷国使队要到城门口儿了,宸王才带着容菀汐站下了马车,到城门口儿的正中去迎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棕红色锦袍、麦色肌肤、身形儿健壮、浓眉剑目的年轻男子,没想到这雷千琉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能是品行太差,以至于所有关于雷千琉的传说中,他的容貌都被人有意掩盖了去。 “哈哈……太子啊,可把你盼来啦!”没等雷千琉勒马站定呢,宸王就笑着迎了上去。 说得并非是官场上接待使臣的言语,而是亲热得不得了的家常之言。这样一来,如果是一个性子较为正常的人,即便是对他们风国的草率迎接颇有不满,却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就看这雷千琉的性子到底如何了。 “哈哈……宸亲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雷千琉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像是兄弟似的,和宸王很亲热地拥抱了下。 容菀汐嘴角含笑,看来雷千琉这人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却并不是一个暴戾的傻子么。 宸王并未报上身份来、也并未解释什么、身上并无什么能证明亲王身份的东西,雷千琉之前也并未见过宸王,但却能一眼便认出来人是宸王,而不是靖王或太子,也可见其城府之深。只是从宸王的言谈举止上,就能确定了他的身份。 容菀汐看着此时雷千琉那健康俊朗的脸上的、一副十分讨喜的和悦神态,心里却反而有些担忧。 这样的人,可是比那传说中暴虐之人难对付得多。心里狠,面儿上笑,又是一只笑面虎。 原以为的笑面虎和怒吼狮对抗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看到两只笑面虎正在玩耍嬉戏呢。 但却也未见得,他就一定是宸王的对手。容菀汐发现,自己的宸王的敬佩和信任,真的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宸王和雷千琉寒暄了几句,容菀汐便含笑上前去,向雷千琉施了一礼。随着宸王,也并未说什么官场上的套话,而是关切道:“太子殿下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劳烦王妃挂心啦,本宫一切顺遂。这风国的大好河山,当真美得很哪。这一路上,本宫可是大饱眼福哪!” 宸王又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回身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引着雷千琉进城。 宸王和容菀汐坐在马车里走在前头儿,雷千琉骑在马上,带着三个随行大臣和五个随从跟在宸王的马车后头儿。弄得他就像是护卫宸王马车的随从似的。对这种情况,他是可挑理可不挑理的。 若是因此儿挑理儿,说风国怠慢折辱了他,风国也没什么狡辩的余地,只能赔赔礼道歉。若是不挑理儿呢,就自己想开一些,人家是坐着马车来的,回城自然也要坐马车,总不能走路在前头儿给他引路,不然岂不成了牵马的? 是否拿这事儿做文章,就是他一个念头的事儿。取决于他想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和风国打这一番交道。 雷千琉跟在宸王的马车后,仔细想了一番,最终决定——大度。都说风国的宸亲王是个酒色之徒,可近两年他的建树却不少。今日一见,这分明是一个城府颇深的笑面虎。此番举动所牵扯到的干系,他又岂能不知道? 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得到了风国皇帝的授意,故意试一试他。 这次来风国,为的是娶一个风国公主回去,让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觉得他是个胸胸无城府、毫无容忍力的草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到了驿馆外,宸王和容菀汐下了马车,身后儿跟着的那些捧着食盒的丫鬟家丁们,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人身后,等着不远处在马上缓慢走近的雷千琉。 雷千琉走近了,非但没有对宸王和容菀汐在马车上的举动有什么不满,反而歉然笑道:“让宸亲王和王妃久等了。街道上百姓太多,本宫怕伤着他们,不敢快走啊。” “太子宅心仁厚,想必今日之行,必得我风国百姓人人称颂……太子请。”宸王向雷千琉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雷千琉让进了驿馆里。 轻描淡写地和他说了皇上交代的话。宸王是轻描淡写地说着,雷千琉也就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好说好说,本宫在风国逗留日久,不拘这一两日。” 给雷千琉和其随行之人安排好了住处,将宸王府的点心留下,又寒暄了半晌,这才告辞。整个接见的过程,看似愉快至极。雷千琉就好像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似的,始终笑呵呵的。 “爱妃觉得雷千琉城府如何?”马车上,宸王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公主情义 “起初看着,还是挺唬人的,看起来的确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可是越交谈下去,却也觉得并不怎么样。如果真是颇有城府的人,在看出了父皇的这一番试探之意之后,反而会故意表现得草包一样吧?”容菀汐道。 宸王笑道:“所以说,这雷千琉倒是不足为惧,只是有点儿小聪明而已,和老谋深算可是不沾边儿。” 和雷千琉见了这一面,容菀汐和宸王都是稍稍放下心来。既然雷千琉不是一个暴虐得不懂事儿的草包、也不是一个聪明得事事看透的人,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那么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可是好办得多。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两种人,一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因为无知无畏,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反而不好对付;还有一种,自然就是宸王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什么事儿都逃不出他的眼耳,什么事儿他都能算计得清清楚楚,永远抢在你的前头,让你防不胜防。 宸王的马车往王府里去,后头儿,两个衣饰华贵的小丫头,正在不远处拉扯着走着。 “哎呀我不去……不是说好了只是出来玩儿的吗?我和你说……”风北凝拽住了风北怡,在她耳边低声道,“若是这事儿传到父皇耳朵里,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别玩儿火上身。”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说?”风北怡警惕起来,“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打算到父皇那儿去告我的状吧?”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出卖你?”风北凝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她这个妹妹向来是不会说话的,不愿意和她一般计较。 只是继续善良地提醒道:“你这叫与男子私相授受,这对女儿家而言可是大忌,更何况你还是公主呢?要是被衙门里有心之人给瞧去了,难保他们不会乱说。” “哎呀放心好了,谁敢去父皇面前说我们的不是?不要命了吗?谁也不是傻子。”风北怡并不放在心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你要是不敢去,你现在就回宫去,谁也不是非要你陪着!”风北怡有些不乐意了,甩开了风北凝,自己往工部衙门走去。 风北凝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过去,许是会出什么乱子,因而只好追了上去。 风北怡最近和今年的八月份新点的新科状元,工部侍郎姬玉麒走得很近。自从上次父皇召见新科三甲入宫,怡儿刚好撞上了,就对这个年方二十的状元郎一见倾心,不知怎么的,悄没声儿的就勾搭上了。 她们这个年纪,若是谈婚论嫁,倒也不算早。情窦初开的女子倾慕于某一个男子,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儿。公主和状元郎,原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但身为公主,多少在面儿上还是要庄重一些,不能太过主动了。 风北凝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但怡儿向来都是不听劝的,所以无法,也只能由着她。跟着她看看这个人,也能为她把把关。若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趁早想法子让他们断了。 工部衙门外,风北怡劳烦一个看门儿小吏去通传。不多时,一个一身官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男子俊眼修眉,身高八尺,风度翩翩,一眼望去,的确是一个能让女子心神荡漾的人物儿。 怡儿的眼光果然不错,选的人,在外貌上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比她三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嘛。她未来的如意郎君,一定要像她三哥那么英俊才行。 姬玉麟出了衙门,向风北怡和风北凝施了一礼,却并未对她们做任何称呼。因为实在衙门外,恐惹来麻烦。 风北凝见他这般谨慎,心内更是满意。 “上次姬大人说,想要看一看《张子战术》的全本手稿,昨日我去太学里向先生借了来。”风北怡将用帕子包裹着的书递给了姬玉麟。 姬玉麟却是并未接过来,只是施礼,低声道:“下官只是仰慕张子为人,这《张子战术》全本,天下仅此一份儿,下官岂敢冒犯?更何况这是太学里的东西,若是公主转借给下官,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难免让公主遭到埋怨。” 姬玉麟在说到“公主”二字的时候,更是压低了声音。 “哎呀没关系的,我已经借来了,在借来的这些日子里,这书就是我的。我想借给你看,自然没什么要紧。” 姬玉麟规规矩矩地再施了一礼,婉拒道:“下官多谢公主美意。但这书,下官若是想看,改日亲自去太学里借吧。下官还有公干在身,恕下官不能在此多做逗留。” “哎……”风北怡还要再说。 风北凝拦住了她,笑道:“姬大人自有自己的一番思量,怡儿你就不要为难大人了。改日若是大人自己去太学里借,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让你出面言说一番,这样岂不甚好?仍旧是大人借的,不会有什么错处。” “下官多谢公主体谅。”姬玉麟向风北凝施了一礼。 “大人不必客气。”风北凝得体地笑道。 姬玉麟抬头之时,刚好看到风北凝这端庄得体的笑容。虽是仪态端庄,但笑着的眼中,却是难掩温柔灵动。那双桃花般的笑眼,恍似能说话一般,让人只看上一眼,就深深跌入进去…… 姬玉麟不免怔住了。 但只是怔了一下儿,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妥当,忙收回了目光来,再次向两个公主施礼,道:“下官告退。” 风北怡的脸色,已经很沉很沉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即便姬玉麟很小心谨慎,但那一眼,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风北凝这个狐媚子,没事儿多什么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吗?还是她也看上了姬大人,故意惹姬大人注意呢? 看着姬玉麟进了工部衙门,风北怡抱着书,没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风北凝也注意到了姬大人的那一瞬痴相,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她的美貌,她自己一直都清楚,所以有男人会在只看她一眼的情况下就被她吸引住,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儿。但是这种被吸引和痴迷,都只是外貌上的,和性情无关,说明不了什么。 就像有时候,她看到他三哥那风度翩然的样子,也会很痴迷一样。只是单纯的欣赏,和倾心与否无关。不然难道还要说,她爱上她三哥了?哪儿能有那么有违纲常的事儿? 姬大人的那一眼,就只是出于人爱美的本能罢了。 但是显然怡儿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的怡儿,怕是把因姬大人拒绝而起的怒气,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吧? 为了不使得气氛太尴尬,也不想让怡儿钻牛角尖儿,走了一会儿,风北凝便笑道:“这《张子战术》,你要自个儿拿回去钻研吗?不如我陪你一起给太学送回去?” “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钻研呢?难道姐姐以为我看不懂吗?”风北怡笑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这些书不适合咱们女孩子家看而已。怡儿要是真有这一番心胸,我怎么可能拦着呢?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怡儿啊,没准儿会成为一个女军师呢!” 风北怡笑道:“姐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和我斗嘴了,这么好脾气地和我说话呢!” “因为你今天叫我姐姐啊”,风北凝笑道,“怡儿好不容易叫我姐姐一回,我岂能不领情哪?看来我们怡儿是真的长大啦。” “你也就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充大什么。”风北怡嘀咕了一声儿。 她自然也只能装作没看到姬玉麟的那个眼神儿,不然该怎么收场呢?难道还能直接质问风北凝?或者直接去质问姬玉麟? 质问风北凝,风北凝一定一脸无辜,质问姬玉麟,姬玉麟一定觉得她无理取闹。 所以这闷气,她就只能自己憋着。 风北凝见她至少在明面儿上好了些,于是见好就收,不再说什么。 心里想着自从她们见到姬大人之后,姬大人的神态和话语,怎么想,怎么觉着姬大人对怡儿并无什么情意。再加上他直接拒绝了怡儿的礼,意思可是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若说之前的几次交往,可能只是朋友之交,觉得平平之交,不必可以避讳着什么。但这一次,怡儿特意到太学里借了这孤本给他送来,怕是他心底里,对怡儿的情意已有察觉,所以这才推辞了的。 怡儿受了这一番拒绝,也不知道能不能因此而清醒一些。 如果没有姬玉麟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儿,她倒还可以劝怡儿一劝。但现在,她也只能装哑巴。只能让怡儿自己想清楚了。 两人并排在集市上走着,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 忽然,风北怡大呼了一声儿:“站住!” 风北凝顺着风北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撒欢儿跑的小偷儿。 “站住!”相比于风北怡的站着喊,风北凝直接冲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公主抓贼 “站住……小偷儿!大家快抓小偷儿,抓住他!”风北凝边拨开人群飞奔着,边追赶着那小偷儿。 这小偷儿跑得很快,眼见着是追不上的。但是风北凝却并未放弃,仍旧一直追赶。 “算了吧姐姐,不过是一些碎银子和一张银票,不要了吧。咱们追不上他的。”风北怡在身后追着风北凝,喊道。 “不行!在皇城根儿下就敢做这样的事儿,当我风国没王法了不成?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跑下去!总有跑到死胡同的时候!”风北凝脚下速度不减,边回头向风北怡喊道。 回头儿喊着,忽然身子撞到了一个人!原本跑得急,身子十分不稳,这时候被人撞上了,哪里还能站得住?直接一个踉跄,向一旁栽了过去! 就在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的跌落。 风北凝定神儿眨了下眼。只见救了她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棕红色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 男女授受不亲,风北凝看了这一眼,并无暇细看,就立刻站了起来。 但却也不扭捏着,只是痛快地向这男子一抱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完,目光急切地向前看去,还在找那个小偷儿。 男子一笑,笑道:“姑娘这么无端扑入我的怀里,也算我们有缘,不如我去帮姑娘抓贼,如何?” 风北凝听他这么说,先前因被救而对他提起的些许感激,已经全数烟消云散了。若他直接说有缘、要帮忙,这也没什么不妥的。但他却说什么“无端扑入我怀里”,这话里可是很明显的有挑逗之意。 因而道:“不劳壮士费心,不过是一些碎银子,丢了便丢了吧。” 但这男子却是打算帮忙帮到底了,回身示意了随从一眼。随从一点头,便忽地一跃而起,到屋顶上去。在各个房子的屋顶上快步走着,看着地面上街道里的情况儿。 不多时,一跃而下。 即便不问,也知道他一定是找到了那小贼。 既然人家已经出手相帮了,若这时候离开,实在不合礼数,因而风北凝只能在原地等着。 此时风北怡也已经跟了上来,看到这个救人的公子正在饶有兴味儿地上下打量着风北凝,一脸色相,心内有些不悦。 她气风北凝在姬玉麟面前多嘴出风头,这是一码事儿,但是有人胆敢对风北凝起了不端的色心,这又是另一码事儿了。看不到的,她是懒得去管,但是看到了,她也不能刻意去做缩头乌龟。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风北怡开口,打断了这男子对风北凝的注视。 “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瞧公子的衣着体魄、以及说话的口音,自然不难分辨得出。”风北怡道。 男子笑笑,没回答她的话。 风北怡自然也不会继续问下去,而是说道:“等下公子的随从将我的钱袋拿回来,钱袋里的东西,尽数归公子所有,算作给公子的报酬。我只拿回我的钱袋就行了。” “呵呵……”男子笑了一声儿,上下打量了风北怡一眼。 虽说都是衣饰不俗的千金小姐,但是相似的打扮,在这两人的身上,效果却是大相径庭。 她姐姐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而这女人,也就是中上姿容罢了。最主要是神情仪态上,实在差了太多。 若是但放在一处,乍一眼看去,也能被称上“漂亮”二字,但是和她姐姐放在一起,则是所有光芒都被掩盖了去。再加上这一副好像全天下人都欠她的无礼神情、空空得无甚内容的一双眼睛,让人觉得讨厌得很。 貌由心生,这话不假。有的女人,虽说衣饰不怎么样、长得也未见得有多出众,但只因内心丰富、头脑聪慧,眼神表现出来的东西、和举止间的仪态,就要比一些长得、打扮得都比她好的人,更招人喜欢。 而此时,他面前的这个漂亮的姐姐呢,则是无论从容貌上、衣着上、举止上还是神态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此时安静静立,一股高华的气度悠然而生,不用说话,却也让人不敢冒犯了去。可是要比她妹妹的这一番充大财主的话更有效果。刚刚追赶小偷儿的时候,却又颇有一番巾帼英雄的倔强霸气,让人见之,则被她的灵动与执着所吸引。 这样的女子,当真世间罕有,让人见一眼,便被勾了魂魄去。 他很相信自己第一眼的感觉,他府里的很多美人儿,都是他一眼看了相中,便带回自己府里去的。回到府中之后,果然都是让他满意的。至少在床笫之事上,从无让他失望的时候。至于性情么?他从不想那么多。喜欢就留着,拿一下做了错事儿,不想留着了,便乱棍打死扔出去,也不碍什么事儿。 “哼……”久久没有得到这男子的回应,发现这男人又去看风北凝了,风北怡冷哼一声,以表示自己对他的轻蔑与嫌弃。 男子像是没听到似的,并不把她的一言一行放在心上。 很快,那黑衣仆从拿了钱袋回来,而且还拎回了小偷儿。 风北凝接了钱袋,将钱袋递给了风北怡。 风北怡果真将钱袋里的一些碎银子和一张银票都倒了出来,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这贵公子的手里。轻蔑道:“给你的工钱,拿好了!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着,拉起了风北凝就要离开。 雷千琉一皱眉,将风北怡塞给他的银子和银票随手扔到了地上。看都没看风北怡一眼。这要不是在风国境内,且瞧着这俩姑娘都是颇有些身份的人,他准保让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不会说话儿的讨厌女人给拖下去,拔去了舌头。 但这是在风国,他自然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还是把正事儿办成了要紧,没必要因为这一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女人,而给自己找麻烦。 “姑娘,这小偷儿怎么办?”上前去问正看着那小偷儿的美人儿。 风北凝见这小偷儿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年轻力壮的,能靠着自己的双手赚钱却不赚,这样的人,自然不能轻饶。 因而看着这小偷儿,说道:“你若是个七老八十的人,我们非但不会对你怎样,反而会送你一些银钱过活。但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右手有脚,却不靠自己的劳动去赚钱,偏要做这可耻的勾当。若是饶了你,我风国的法纪何在?今日我必要抓了你去送官,让官府关你个一年半载的。” 小偷儿已经连连叩头,哭道:“小姐开恩啊,我真是没办法啊……我家老母亲病了,平日里就我和老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如何能眼见着母亲躺在床上等死啊?我是能去做工赚钱,但老母亲的病,却等不了啊……求姑娘行行好,就饶了我吧!如果我真的被官府抓进去了,我母亲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儿了。而且很有可能咽气儿的时候,都没人给收尸啊……” 看到这小偷儿哭得声泪俱下,说得话也是相当凄然,风北怡有些心内不忍,说道:“要不然算了吧。我们别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还是早点儿回去的好。” 风北凝却是一声冷笑,道:“你偷盗还不够,还要拿你的母亲来说事儿,如此咒你的母亲。如今母亲好端端的,健健康康儿的,还能给你洗衣服呢,你却说她要死了,你对得起你身上穿着的这一身干净衣服吗?” 听到风北凝这话,小偷儿愣住了。虽然没敢抬头,但那脸上的表情,明显很是诧异。被风北凝给戳穿了,迅速在脑海中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不对啊,他说得花可是半点儿漏洞也没有,之前用过很多次了,百试百灵。这一次到了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里,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雷千琉也很是诧异,不知道这美人儿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显然,从这小偷儿的反应上就可以看出,被她猜中了。这小偷儿真的在撒谎,而且他的母亲真的还在世,真的还能给他洗衣服呢。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啊……我老母亲如今已经六旬有余,就算没病没痛的,也没有力气给我洗衣服啊。更何况我老母亲现在已经是濒死的人了,你这么说她,不是拿死人开玩笑吗?可是会遭报应的啊……”小偷儿没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就只能死咬住了不改口。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这小偷儿哭得声泪聚下的,一时也都被迷惑住了,更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不免都对这小偷儿提起了同情来。有人甚至直接向风北凝求情:“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不懂我们寻常百姓的苦。我看他真的听不容易的,您就行行好,放他母亲一条生路吧。” “是啊,要不是逼到了绝路上,谁愿意做这种丧天良的勾当呢。” 听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风北凝却是并未慌乱。而是继续看着这小偷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天壤之别 “你伸出手来。”风北凝道。 “啊?什么?”小偷儿不解。 “你伸出手来,让大家伙儿看看,我或许就会放了你了。” 小偷儿也不知道风北凝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现在大家都是站子他这一边的。估计这小姑娘只是觉得下不来台,想要找一个由头儿吧。 因而很痛快地将手伸了出去,继续装可怜博同情:“姑娘,我知道我有手有脚,做这种事情太不应该,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啊……只要让我救活了我的老母亲,我愿意将这双手剁了赎罪。” “哎呦……真可怜哪……” “是啊,这是怎么说呢,年纪轻轻的,也是怪不容易的。” 百姓们的同情之声是更重了。 但风北凝却是不慌不忙的,用帕子垫着,捏着小偷儿的手掌,举起了他的手:“大家看看,他的指甲里是不是满是淤泥?紧黏在指甲缝儿里的淤泥,不可能是今天刚沾染上的。而且大家看看,他的手掌并不算脏,可见今天他还没碰到什么脏东西呢。所以指甲缝儿里的这些淤泥,一定是他平时不注意洗手、不爱干净,日积月累留下的。” “我说小姐啊,你没事儿看我的手干什么啊?我老母亲病在床上,我每天要伺候她拉屎撒尿,哪有时间注意洗手啊?我们这些粗糙的小老百姓,怎么能和您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必哪?我们又没有奴才伺候着,又不能养尊处优的。” “就是啊,小姑娘,这手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哪,就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少见多怪!” 在小偷儿的引导下,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有不少对风北凝颇为不满的了。 但风北凝却只是一笑,道:“大家再看看这小偷儿的衣裳,这一身灰色的布袍子,已经洗得发白了,身上可是一丁点脏处都没有。若是你们站在我这里,不难闻到,他的衣服上还有皂角的香味儿呢!大家想一想,这小偷儿说他和他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显然是没有娘子的。可他是一个连手都没时间洗干净的大忙人儿,那么这衣裳,谁给他洗的?” “我……我自己洗的啊!我已经这么惨了,难道还非要让我穿得像个叫花子似的吗?我可以没有体面的衣服,我可以在十一月份就只穿着这么一个单薄的褂子冻着,但是我总得让我自己穿得干干净净儿,别碍人眼吧?难道在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眼里,我们这些穷人,就只能每天脏兮兮的吗?” 这小偷儿狡辩的功夫倒是一流的。但是这一次,人群中没有多少人应和了。 显然都觉得,这么一个指甲缝里是黑色淤泥的人、配上这么一身干净的袍子,的确不合情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衣裳是你自己洗的了?” “当然是我自己洗的,难道我家里还能有奴婢帮忙吗?” “新洗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皂角味儿呢?”风北凝笑道。 “对,新洗的。怎么着?难道我衣服脏了,就不能洗吗?”小偷儿依旧说得理直气壮。 但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妙,因而一直在找机会逃脱。可是这个控制着他的人力实在太大。这人只是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脚踩着他跪在地上的的小腿,就让他动弹不得。 “大家都知道,皂角很去污,若是洗这么一身袍子,手指头至少也要在皂角水里揉搓上一刻钟吧?再加上手和衣裳的摩擦,难道手上的淤泥,还去不掉吗?就只是让手泡在皂角水里,一刻钟的功夫,淤泥也散得差不多了吧?怎么还会剩下这么多?” “所以,这衣服一定不是你自己洗的。而你说你没有娘子,我也不认为像你这样的人,能找到愿意和你过日子的媳妇儿。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衣裳,是你母亲给你洗的。只有母亲给孩子洗衣服的时候,才会洗得这么用心,一点儿残余的脏东西都没有。” 风北凝说完,沉脸看向这小偷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已经由先前的对这小偷儿的同情,变为了指责。 “怎么能这样儿呢?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出来偷。” “你说你偷东西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咒你母亲,说你娘快死了?亏得你娘对你这么好,这么大年纪了还给你洗衣服。” “这种人,就应该送到官府去,让官老爷好好儿教训一通儿。走走走,咱们一起把他押送到官府去!” 小偷儿一见自己是骗不过去了,但是却也不能进官府。他身上的案子可是太多了,不止这一桩。要是进了官府,少说也得监禁个三五年。 因而看准了时机,忽然全身抽搐,要往地上倒下去。 那个押着他的仆从慌了神儿,下意识地要松开手。 “别松手!就这么拎着他,直接拎到官府去。我敢保证,半路上,他的病就好了!”风北凝道。 随从看了眼自家主子。 雷千琉点点头,示意他照做。 随从便拎着这小偷儿的衣领,另一只手控制着他的手肘,以防他逃跑。在百姓们的引路下,往官府去了。 到了官府,敲了升堂鼓。随从把那真的已经“病好了”的小偷儿扔在大堂上。 岳槐从后堂走出,正要坐在官椅上,问“堂下何人”,还没等屁股挨着椅子呢,便受到了惊吓似的,猛然抬起屁股。然后迅速走下来,走到风北凝和风北怡面前,施礼道:“不知二位公主殿下到来,下官有失远迎,怠慢了两位公主,还望公主莫怪。” “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我们只是来报案的。”风北凝道。 “是是是……”岳槐忙起身,去审问她们带来的犯人。 风北怡和风北凝笑道:“这位岳大人真是好眼力呢,竟然认出了我们两个的身份来。我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呢?” 雷千琉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嫌弃之色。 这时候说这些话,不是有些太不合时宜了么?这可不是摆身份的时候。在这时候,该做的不是弱化她们的身份,让京兆尹以断案为主么? 她这话一说,京兆尹自然还是要围着她们的身份说上几句,弄得大家都尴尬。 “去岁的正月十五花灯节,圣上恩典,邀了百官去未央宫用宴。下官官小位卑,当时只在雨花台外,二位殿下一定没有见过下官。但二位殿下月仪高贵,下官却是有幸见着了,记忆犹新。”岳槐只好先放下了审问犯人,和风北怡客套道。 “远来是去岁的事儿,倒是我们记性不好,忘记了”,风北怡笑道,“大人就只管审案就行,千万不要顾及着我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就当我们不在场就好了。可不要因为他偷的是本公主的东西,就加重了给他的罪责,也不要因为我们在场,怕吓着了我们,就减轻了他该受的责罚。只管自在一些便是。” “是是……”岳槐连声应道,“下官遵旨。” 但这脑子里,可是愈发的糊涂了。如此一来,可是到底该怎么审呢? 听了风北怡这故作明白,但实际却是把事情越说越难办的话,雷千琉对这位公主,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他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不聪明装聪明、自恃身份自以为是的女人。好么,这女人却是把所有他讨厌的点全都占上了。 风北凝也觉得风北怡的这一番话说得相当不妥当,但这时候,她也不能再说什么补救之言。说出来,即便是好心宽慰,听在岳槐耳中,也一定像是命令一般,而且还是胡乱的命令。 反正人已经送过来了,她们也没有必要在公堂上等着出结果。还不如现在离开,能让岳槐自在一些。 “怡儿,我们两个也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许是宫里找得着急了。” “看过审问再走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偷儿还能巧舌如簧地分辨出什么来。”风北怡道。 风北凝低声在她耳边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我们在公堂上和一个小贼的对峙,岂不是要说我们有失体统?” 风北怡点点头,道:“也是,那我们走吧。” “大人,人已经送来了,大人只管自在审问便是。我们二人这就要回宫去,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没什么不妥当的,是下官疏忽了,岂能让公主殿下千金之尊,沾染了公堂上的晦气呢?是下官的不是,请公主殿下赐罪。”岳槐虽说嘴上说着认罪之语,但心里,却是亮堂得很。一听到她们两个要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咱们也别互相客套着了。大人留步吧,审案要紧。”风北凝道。 “是。”岳槐便没再客套什么。要是再客套下去,可是啰嗦至极。 雷千琉带着他的随从,也要随着风北凝离开。 “哎……这位公子,请留步,请问公子是……”岳槐叫住了雷千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章:远嫁危机 岳槐看雷千琉的衣着打扮和容貌身形儿,对他的身份,已经猜到了几分。但齐人家没有明着挑明身份,他自然要只当做一个与这件案子有关的贵公子来对待,只是稍微客气一些罢了。 “哦,这位公子是帮我们抓贼的人。大人就放他们走吧,我们不想牵累了这两位好人。”风北凝道。 风北怡心内不以为然,但却也并未说什么。既然风北凝自己愿意做好人,她又何必多此一句地找麻烦呢?而且知道了她们两个是公主,显然这两个外地人也不敢对她们再有什么冒犯。 看他们的容貌身形儿,多半是边疆那边的人,粗鲁汉子。 雷国? 风北怡想到雷国,不免多打量了这贵公子和他的仆从两眼。雷国使队可是今天未时就进城了。 难道是…… 风北怡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雷千琉,心想这多半是雷国太子无疑。 看来风北凝是要倒霉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他们恰好碰上了呢?这倒也是一段机缘。 如果是旁人,如此对风北凝有冒犯之心,她心底里还是颇为为风北凝叫苦的。但若是雷国太子,那就只能助风北凝自求多福了。毕竟风北凝被雷国太子瞧了去,她身上的危机就解除了。 当然,若是风北凝也不用嫁过去,而是找一个宫女儿或是宗室女代嫁,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和风北凝虽说从小儿就没停过斗嘴,但毕竟是一起相伴着长大的,她也希望风北凝能过得幸福。 但若她们两个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嫁过去的话,她自然希望这个人是风北凝。 岳槐顺势放了这两人,四人一起出了衙门。风北凝和风北怡走在前头儿,雷千琉带着他的随从跟在后头儿。 其实仔细想一想,风北凝心中,也猜出了这位身形异常健硕的、浓眉剑目的贵公子是谁,多半是雷国的太子雷千琉。 就算不是,也一定是雷国里一个颇为有地位的权贵家的公子。 若非是雷国蛮夷之地的风沙苦寒,以及常年的马背生活,养不出这样体态容貌的健壮男子来。 但猜出来了,却也依旧要装作不知道。 出了府衙,出于礼数,还是向这位贵公子施礼道:“今日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我姐妹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能尽地主之谊了。还望公子莫怪。望公子在京都城里的游玩,一切顺利。” 风北凝刻意说了“京都城”,避开了“风国”,故意不把他当做他国来使。 雷千琉却笑道:“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猜到本宫的身份了吧?” 此时,就算风北凝不想“猜到”,却也不得不“猜到”。因为他已经说了“本宫”。 “原本没猜到,但刚刚既然殿下自称本宫,我也便猜到了。”风北凝道。 风北怡早已经自动退出了这场交谈,靠在大石狮子后头儿,让这件事情和自己无关。 风北凝并不想要和雷千琉多说,此时两人衙门口儿的大石狮子旁,门口儿不远处便是围观的百姓们。因为岳槐说出了她们的公主身份,这些百姓们虽说不敢冒犯,但好奇还是有的。一些难忍好奇的百姓,还是会时不时地看向这边。 风北凝便借机道:“今日我和怡儿实在太招摇,弄得京都城里的百姓都认识偶们了。我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可不要在这儿被人当猴儿看。” 说着,并未向雷千琉施女子的屈膝之礼,而只是给了他一个点头儿的平礼,笑道:“今日多谢殿下,告辞。” 雷国虽说从未对风国做过什么朝拜之举、更不可能直接认风国做上国。但风国比雷国国力强盛、地大物博,这是事实。所以父皇一直以上国身份自居,她这个做公主的,自然也不能自降了身份。自然还是要以上国公主的身份来待雷千琉。 而且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想要让雷千琉觉得她傲慢。 身为一国太子,性子自然骄傲得很。而且对这位雷国太子的性情,她也有所耳闻。所以这样粗鲁暴虐的人,应该是不喜欢傲慢的女子的。 可千万不要被他给瞧上了,不然自己的未来,可是苦不堪言。 但似乎……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雷千琉已经对她提起了兴致。 雷千琉见风北凝如此疏远,但却仍旧保持着得体的态度,便也不再纠缠什么。也得体地笑道:“好,公主路上小心。咱们后日未央宫宴再见。” 风北凝点点头,喊了声儿:“怡儿,走了。” 靠在大石狮子后头儿的风北怡,这才出来。 也不看雷千琉,继续保持着她的傲慢。其实她的心里,打得是和风北凝一样陆的算盘。都不想让雷千琉给瞧上。要让雷千琉觉得她傲慢惹人嫌。 不同的只是,她已经惹了雷千琉的嫌。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两人往北宫门走,都是心事重重的,仍旧谁也不说话。 风北依怡觉得,这一次的事儿,的确是她连累了风北凝,所以风北凝不说什么,她便也别再提起今天的事儿了吧。 风北凝则是想着,那雷国太子说的,“未央宫宴见”,明显是有深意的。 忧心忡忡地,只想着宁可让人觉得她太拿她自己当回事儿、太自作多情了,也不能大意冒险。 两人都有心事,脚步自然也就快了些。急匆匆地进了北宫门,往自己的宫里去了。 风北凝原本是想要回自己宫里的,但是半路却改变了主意。觉得这事儿片刻也耽搁不得,一定要尽快找母妃商量,把今天的事情如数告诉给母妃。或许还能赶在未央宫宴前,让母妃到父皇那边周旋一番,可别让她真的嫁给雷千琉。 雷千琉这一次是以娶妻为目的来风国的,而在风国中,她是两个公主里最正统、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个。即便没有今天的事儿,她也是雷千琉此番求亲的不二人选吧? 更何况,再有了今天的相遇呢? 那雷千琉应该是个急性子,若是在未央宫宴上就提起,她该如何是好?难道还能在父皇和皇后都在场的时候,当场拒绝么? 原本皇后就看他们漪澜宫不顺眼,找着了机会,还不往死里害他们么? 一路急匆匆地到了漪澜宫,见了自己的母妃。一字儿不落地和自己的母妃说了今天在集市上的事儿。自然也包括风北怡对姬侍郎的心思。 皇贵妃听了自己女儿的这一番话,已是眉头紧锁…… 原本她就担心,皇上有用女儿去和亲的意思,如今又有了这一番际遇,只怕那雷国太子,是真的看上凝儿了。 皱眉道:“好端端的,和她跑出宫去做什么?那是个不懂事儿的,你却也跟着她胡闹!” 风北凝知道母亲是担心她,因而面对母亲的责怪,就只是垂首听着,不敢解释分毫。 责怪了自己的女儿几句,皇贵妃的心里却也有些不落忍儿。语气更为和缓了些,道:“对这事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去,也绝对不会让你远嫁到雷国那蛮夷之地去的。” “女儿也不想让母亲太过为难,咱们只是防范着罢了。若父皇那边太过坚决……母妃千万不要为了女儿,而惹怒了父皇。” 皇贵妃笑道:“傻孩子,母妃哪有那么傻呢?行事自然是有分寸的。更何况如今母妃在你父皇那里,还是说得上话儿的。放心吧,就算你父皇心有不悦,也绝对不会责怪母妃。” “刚刚李公公来传,说是你父皇今晚要到漪澜宫里用膳。刚刚你三哥进宫禀报了接待雷国太子的事儿,你三哥办事稳妥,一定让你父皇很满意。等下你父皇过来,想必心情儿也不错。母妃就趁着今晚和她说,你先回宫去,若是你父皇今晚留宿在漪澜宫,母妃便明天给你回话儿。若是你父皇今晚不留在这儿,你父皇一走,母妃就派人去传你。” 皇贵妃平平稳稳地安排着,尽量掩饰着自己眼中的、对女儿的担忧。 母亲就是自己的主心骨,什么事情和母亲说一说、有了母亲的承诺,风北凝的心里,就安定了大半。 瞧着时辰,父皇也快过来了,她若留在这里,难免会影响到母妃和父皇的谈话,因而起身告辞。 也是压下了自己眼中的担忧,不愿意让母妃看到。她担忧的,是怕母妃因为此事而惹着了父皇。 如今母妃虽然恩宠不衰,但这后宫中的美人儿,一茬接着一茬儿的,母妃到底是上了些年岁的,这恩宠,到底能维持多久呢,谁也说不准。 一入皇家,这一世,注定是与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安稳无缘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远嫁到雷国皇室去。 惟愿父皇还能些许念及着和母妃多年来的情意吧…… 至于父皇对儿女的亲情,她是不奢望的。 平日里父皇虽也宠她,但却并不代表她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她听话的时候,父皇当做一个可人疼的小猫小狗儿罢了。若是不听话,随时可以丢弃。 这高高沉沉的未央宫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未央宫里所有的一切,都高不过、重不过这未央宫本身所代表的,巍峨的皇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伴君之慧 风北凝走后不多时,皇上便到了。皇贵妃面有愁容,听到皇上驾到,却也并未收敛,反而让脸上的这一番愁容更加重了几许。 垂首快步迎到漪澜宫院子里的正中,迎上了皇上,施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声音也是相当失落。 “爱妃,怎么身体不舒服么?”皇上低头问她。 皇上年过四十,却是体魄健朗,并未因常年养尊处优而现出贵族中年男子的肥胖富态来,也并不是那只瞧上一眼就能让人看出纵欲之相的昏君。而是眉清目明,王者之气被这一身的明黄色烘托着,刻在了骨子里、印在了面容上。 常年身处高位带来的这股子融入血脉里的威严,映在眼中的神态上,使人望而生畏。但若稍稍细细看去,他的眼神,也并非全然是沉冷威严,在这沉冷威严之下,有着仿若能看透一切的通透清明。 皇贵妃伴驾多年,对皇上的脾气自然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若是委婉了来说,找什么了大义的由头儿,未免显得有些虚假。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后宫之人的虚与委蛇。 她之所以能在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恩宠不衰,就是因为在皇上面前,她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当然,这也只不过是让皇上看起来如此罢了。 在这后宫里,人人都敬着他、怕着他、盼着他,但却也人人都算计着他。愚蠢的女人,一旦做了什么算计,一眼便能让人看出来,有时候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便自此失了恩宠。而有的女人呢,自己想要的,最终都得到了,但却能落得一个“坦荡”的好名声。 在这后宫里,她虽说算不得最聪明的,但却从未因为什么事情惹恼过皇上。 皇上圣明,从不因一个女人行事太过稳妥而诟病她有城府。他是一个圣明的君王,所以并不排斥有城府的女人。他要的,只是这女人的城府别用来算计他。 所以但凡是自己想要提出什么要求,多数情况下,她都是直接说。 皇上这么问,沈瑶敏只是摇头笑笑,笑得相当苦涩勉强。 皇上便没再问什么,阔步进了屋,李忠贵自门口儿而止,在门口儿侍立着。沈瑶敏随着皇上进了漪澜宫正屋,遣退了宫里服侍的宫女儿。屋子里只剩下皇上和她自己的时候,沈瑶敏扑通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妾斗胆,想要求陛下一件事儿。” 她特意遣散了服侍的人,皇上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并未有什么意外,只是随意往里屋走,边说道:“你进来说话。” 沈瑶敏听命起身,跟着皇上到里屋寝房去。皇上在靠窗的摇椅上坐下,问道:“你要求朕什么事儿?” 皇贵妃再次跪地,叩首道:“臣妾不懂事,想求陛下体谅下臣妾的私心。臣妾也知道,求陛下体谅臣妾,便是臣妾自己不懂得体谅陛下。但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凝儿便如臣妾的心头之肉一般,臣妾真的不忍心让她嫁到那蛮荒之地去。” 皇上了然:“原来是和亲的事儿。朕还未亲眼见到雷国太子,这和亲一事,并没有最终定下来。你是急得太早了。快起来,别因这未到的事儿而瞎操心。” 果然,听到皇贵妃这么直截了当的说,皇上非但没有什么恼怒之意,反而很有耐心。 皇贵妃并未执意跪着,而是应声起身,缓步到皇上面前去。蹲下来,给皇上揉腿,边平复了心绪似的,和缓道:“可是……今儿发生了一件事儿,让臣妾不得不担忧。” 乏累了一天,到了漪澜宫里,原本就想着要好好儿歇一歇。瑶敏按揉的手法独特,很能解乏儿。皇上有意让身子放松下来,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声音缓慢:“什么事儿?” 皇贵妃的手法儿愈发地轻柔了,缓缓揉捏了一阵儿,方道:“凝儿刚走。” “嗯。”皇上应了一声儿,以示听到了。 “这丫头也是太顽劣了些,是臣妾平日里疏于管教……”皇贵妃缓缓道,“下午怡儿拉着她到集市上去转,两人正在集市上好端端地走着,却被一个小贼给盯上了。怡儿走在外头儿,那小贼好下手,拽了怡儿的钱袋去。” “说起来,怡儿的钱袋里,也不过是一些碎银子和一张银票,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被那小贼给吓着了,这才喊了一声儿,让那小贼站住。原本也就是喝他一声儿罢了,可凝儿却非要追上去抓那小贼。” 皇贵妃故意仔细地讲着在集市上发生的事儿,以让皇上忽略了她们两个到集市上去转的这不合公主仪态的举动,而只是注意这件事情本身,让皇上当个故事听。 随着她缓缓的按揉和温柔的语调儿,皇上果然听了进去。听她的话停了一下,说道:“凝儿向来胆子大。” 皇贵妃有些担心、有带着些许觉着好玩儿地笑意,继续道:“怡儿说啊,姐姐你别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追也追不上。但凝儿那丫头认死理儿,说这是在皇城根儿上,天子脚下,哪能让这小贼如此嚣张?必要抓了他去报官。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跑下去,总有跑到死胡同儿的时候。” “这丫头,很有一番倔强劲儿。可追上了?”皇上的声音越发舒坦了,全然像是听故事似的。并不太在意皇贵妃之前提出的那个要求。 “若是照这么追下去,原本应是能追上的。可是凝儿这么边跑边说话儿,不小心撞上了人。这人身旁带着一个颇有些身手的随从,刚好撞上了,便起了侠义值心,让手底下的随从帮忙把人抓了来。凝儿见这小偷儿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右手有脚的却不去劳作,反而做这些害人的勾当,哪里能放过他?执意要送他去官府。这小偷儿油嘴滑舌的,好易通儿狡辩,说什么……” 风北凝和皇贵妃说这事儿的时候,皇贵妃便留了个心眼儿,问得很是仔细。因而那小贼怎么狡辩的,凝儿怎么分辨的,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如今便是尽量如说书一般,柔柔地,将这故事给皇上讲了出来。 皇上闲靠在椅子上听完,低低如睡的话语中带着笑音:“凝儿这丫头,可真聪明,不愧是朕的女儿。” “原本公主亲自抓贼,且又这么聪明地做出了分辨,这本应是一件要被把百姓们传为佳话的好事儿。百姓们口口相传地称颂起来,臣妾也觉得脸上有光。可偏偏这好事儿,却又牵连出一件坏事儿来……” 皇贵妃话语轻柔地,将这一当街吵嚷抓贼的事儿,就这么轻易地变成了一件让皇家面上有光的大好事儿。皇上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仍旧是耐心地听她说着。 他很愿意听瑶敏的温柔软语,听着她舒软的声音,原本就是一种让人心神放松的好享受,更何况她讲的还是一个有趣儿的故事。 虽说这当街抓贼一事有失公主仪态,但只是偶尔一次,无伤大雅。孩子们的事儿,只要不闹出大麻烦就行,他不愿意干涉太多。 “陛下您猜猜,那帮了凝儿的人是谁?” “朕可猜不出来,你只管说。”皇上心神舒缓,哪有心思费心神儿去猜这事儿? “那人,正是雷国的太子。”皇贵妃道。 “哦?”这下皇上可总算精神了些。 微微欠起身子,抬眼看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却仍旧温柔沉静地给皇上捏腿,柔声继续道:“陛下您说,一个原本就抱着娶妻之意而来的男子,见着了这样既貌美、有聪慧、又有胆色的女子,岂有不倾心的?岳槐认出了凝儿,雷国太子自然也知道了凝儿的身份,只怕自此,是吧凝儿放在心上了。” “左右他是来娶咱们的公主的,如今刚好有一个他自己见过的、且也喜欢的,他自然要求娶这个,而不会冒险去娶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可是,凝儿对他的印象儿不怎么样,又很怕嫁到雷国去。吓得回来和臣妾哭了一场儿,臣妾看在心里,着实不落忍儿。” 皇上仔细听着,半晌,道:“若是真有这一番机缘,你这番担心,倒也不算早。后日未央宫宴上,那雷国太子许是会直接向朕求娶凝儿。” “是啊”,皇贵妃道,“臣妾一想到,若是陛下事先不知道凝儿的意思、不知道臣妾的私心,万一那雷国太子当场求娶凝儿,陛下觉得这恰好是美事一桩,便就此应了下来……凝儿和臣妾,是必然不敢抗旨的。那时候,臣妾只怕会自己在这漪澜宫里,哭瞎了眼睛。” 皇贵妃的这一番话,直接将皇上拉到了她们母女的阵营中。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她提前和皇上说了,皇上是必定会顾及她们的意思的。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诚惶诚恐地、以死明智之类的逼迫皇上做出承诺,不如引着皇上自己做出承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皇者柔情 这便是她行事的分寸。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提出来,而且心底里,不把皇上推远了,心底里便认为皇上能给。 “即便你不说,朕也不会认为这是好事儿一桩”,皇上道,“但这是朝堂上的干系,你不懂,你也不必懂。” “是。”皇贵妃垂首应了一声儿,并不多说。 她不是不懂,而只是表现出不懂而已。 这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其实就和战乱之时送到别国的质子无异,只是让对方心里有个底儿,让本国发兵的时候能顾及着些。但古往今来,但凡是送出去的质子,生死便没有人会放在心上。一旦本国要向这押着他的国家开战,他的命,就如同那开战之时用来祭旗的猪马牛羊是一样的。都是理应为国家而牺牲。 但她身处后宫之中,皇上又并未和她说起过最终要灭雷国的意图,所以她不能表现出她的洞察来。 “但身为风国的公主,享有这一份尊荣,便也要担得起身上使命。若是雷国太子前来,整个交涉过程中都没有什么错处,朕便不好用宗室女去折辱他了。更何况用真公主去和亲,更能让雷国对咱们放松警惕。” “可是……”皇贵妃有些怯怯地说道,“未央宫里的公主,并不只凝儿一个。可臣妾的女儿,却只有这一个。陛下,臣妾懂事儿了一辈子,这一次,臣妾真的想要徇私一回。就这一回……” 显然皇上的心底里,是没有将凝儿刨除出去的意思。这一点,皇贵妃是早就料到了的。对皇上而言,如果要用未央宫里的正经公主去和亲,到底是他的六女儿去、还是他的七女儿去,是毫无分别的。既然雷千琉相中的是六公主,那么他何不暂且成人之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多做计较、非要扭着雷千琉的意思来。 可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不能让皇上如此随意地将她的心肝儿推到火坑里去。 “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可知,若想要顾及你的这一番私心,朝堂上的事儿,要顺带着出多少麻烦?” 但听了皇上的这一问话,皇贵妃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住了给皇上按揉的手,变蹲为跪,垂着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坚决。 她伴随皇上多年,皇上对她的性子,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她知道,此时她不用说什么,却胜过诸多言语。 看了她这样的反应,皇上微微坐起了些,道:“若是朕有意和雷国和亲,且雷千琉刚好看上了凝儿,朕却偏要让他娶一个歌姬出身、且又早逝的位份低下的美人所出之公主,岂不等于是没有和亲的诚意?和让他娶一个宗室女,并无分别。” “所以若想要借此让雷国放松警惕,便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最好的法子,就是和和气气地让他娶了想要娶的人走。” 皇贵妃垂着头,眼泪无声地滴落。 皇上也不再说什么,有些烦了,重新靠在椅子上。 皇贵妃仍旧安静地跪着,不言不语。 她在给皇上考虑的时间。她这一番坚决的态度,定然让皇上有些烦。但皇上并非是一个脾气急躁的人,所以烦上那么一会儿,不用什么劝说,过一会儿也就自己好了。离了这一瞬的恼意,安静下来,自然会好好儿想想这件事儿。 过了好半天,皇贵妃才轻声道:“臣妾自十六岁入宫时起,到如今已有二十二载。陛下待臣妾恩重,臣妾如今已年老色衰,然圣恩未弛。臣妾心里敬着陛下、爱着陛下,也感激着陛下。因而从未求过陛下什么让陛下格外为难的事儿。可这一次……” 皇贵妃重重叩首于地,哽咽道:“臣妾知道,这番不懂事儿的举动,实在有负圣恩,辜负了陛下对臣妾多年的恩宠。可……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妾如今已经三十八岁了,不可能再有身孕。宫里的美人儿一茬儿接着一茬儿,被这些十几岁的姑娘们催得,臣妾越发地显老。臣妾只怕,再过个三五年,陛下连来臣妾这里说说话儿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深宫寂寥,纵然臣妾是一个能安静得住的性子,可心底里,也总希望有人能到这空荡荡的漪澜宫里,陪臣妾说会话儿。若是凝儿嫁得近,逢年过节,总能来瞧瞧臣妾。臣妾每日里盼着这年节,日子也能有个盼头儿。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儿,臣妾只想着,暮年深宫苦寒之时,能有这小棉袄儿来暖暖身子……” “陛下,臣妾老了,臣妾也会怕……” 皇贵妃的声音虽说很是平静,只是稍微带着些许哽咽,柔柔地说着,但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这一世至此,在所有妃嫔之中,的确算得上美满。纵然是坤宁宫皇后,却也和她比不得。皇后空有后位,可她却有皇上的恩宠。 但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三十年之后呢…… 若皇后最终成为太后,她呢,她和宸儿的归宿,该当如何? 她和宸儿的性命都是悬着的,可凝儿却是不同。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夫家的人,即便哪一日祸起,太子也没有什么理由将凝儿也牵扯进那罪责里。她的生死并不要紧,但儿媳那边,若是真到了祸起之时,至少还能有一个躲藏之所以作周旋。 她老了,她在这未央宫里战战兢兢的一辈子,末了,她不能不为她的儿孙做打算。她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管是为了他们母女之间、兄妹之间的相互照应,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女儿的婚姻幸福,她都不可能让女儿作为一颗被皇室抛弃的棋子,远嫁到那蛮夷之地去,最终落得一个以血祭旗的结局。 说完了这一番,皇贵妃仍旧只是静静垂着头,甚至连哽咽之声都不敢发出,但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其实她心里是没底儿的。她只能确定,听了她的这一哭诉,皇上绝对不会恼,皇上会有些心疼她。但这心疼,到底能不能到为了她而自找一个麻烦的程度,她是不确定的。 她在赌。 若这一次赌输了,今日便就此而止。 但她不会放弃,还会继续图谋此事。 此时,皇上已经起身。双脚踩在地上,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跪在地上默默垂泪的人儿…… 她已经陪伴他二十二年之久。若是她今日没有说起,他几乎不记得,已经有这么久了。 她长久地在他身旁陪伴着,反而让他忽略了年岁…… 一转眼,她已经三十八岁了。 初进宫的时候,她是那么清秀灵动的少女。如今,她的面容虽说仍旧留有当年的模样,甚至于比那初进宫之时,更娇艳了些。可她的双眸里,再不见初见之时的懵懂。 这些年来,他竟从未注意过她的这些变化。没有留心过,她已经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步步小心、时时忧心着的深宫妇人。她不说,他便始终觉得,她在这宫里过得安安稳稳的。不争不抢不妒,人又聪慧,便不至于有什么担忧、不至于有什么烦恼。 可在她的温柔服侍里,她的轻缓软语里,竟然也压着这么多担忧。 她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她把这些都压在心里自己排解,他来了,她带给他的,便只有安稳舒适之感。他来的时候,她用她的温柔聪慧,让他在这里放松心神;他走了,她便一人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直到他再来…… 当然,宫里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的。 但是于他而言,瑶敏到底有些不同。 她是第一个唤起他男儿柔情的人。他犹记得在她刚入宫的那一阵子里,他一下朝,便急匆匆地往她宫里跑,只想早一些见到她。 日子久了,那些年少荒唐自然不负存在,但由始至终,她在他心里,始终是不同的。宫里其余的女人,只是用来用的;而她……即便不再有肌肤之亲,他也依旧惦记着她,依旧会过来瞧她、陪她。 她引起了他最初的情动,始终占有着他心底里那虽然不重,但却仅有的一份、对女人的爱。 这么多年了,仔细想想,她也的确只提出了这么一个能让他为难的要求。 但细细想来,这要求,真的过分么? 细细想来,若他答应了她,那些相关的朝堂之事,真的会有多难么? 也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麻烦罢了。 但即便是只是这么一点点麻烦,起初,下意识地,他也不愿去做。 不知什么时候,这颗心已经这么冰冷如玄铁。就连对这个唯一深爱着的女人,竟也这么没有耐心。 皇上沉沉地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声儿,伸手扶起了她。 轻轻揉捏着她的手,声音里,有久违的年少温柔:“你放心,朕不会让凝儿嫁到雷国去……” 顿了顿,还是做出了承诺:“也不会让你在漪澜宫里孤独着。只要朕还活着,就会常来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发誓娶到 听到皇上的这一句承诺,沈瑶敏笑了,哭着笑了…… 她从没有想过,在她入宫已经二十二载、已经人老珠黄的时候,竟然还会得到他的这一句,甚至于比赐予她后位还要重的承诺。 她知道这句话对皇上这样的、向来于各种情感上都很冷淡凉薄的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虽然说得并非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并非是那些赌咒发誓的郑重誓言。只是这么一句淡淡的话,却有着如惊雷般的力量,重重地叩击着她的心房。 因为她了解他,她便更能清楚地知道,对这句话的分量,她并未估量太过。甚至于,她所体会到的情意、皇上自己所意识到的情意,要比他心底里实际存在的那一份柔情,更少一些。 有他的这句话,她在这未央宫里半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挣扎,都值得。甚至于即将到来的那一场生死厮杀,无论胜败,也都值得。 有他的这一句话,一切都值得。 皇上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笑道:“别哭了,朕看着怪心疼的。” “嗯。”沈瑶敏点点头,痴痴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仿似永远也再无法回去的年少时光。 皇上起身,将皇贵妃抱在怀里,轻叹了一声儿。 怪得了谁呢……只怪这未央宫深,压得人的心不得不厚重坚硬起来。一点点轻薄的柔软,在这样的心里,不常能被容下。 …… 驿馆里,雷千琉正在和随他一道而来的宋太傅相谈。 “本宫若要娶,必定得娶他们风国的未央宫公主,而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地拿一个宗室女来糊弄。正如老师所说,现如今风国这边,卯足了劲儿地打压咱们,想要在两国的来往中,占据上国的位置。” “像今天的这些事儿,不过是小打小闹,本宫不会放在心上。本宫大度,陪着他们玩儿。但若到了真招儿上,本宫是半分不能让的。在这些小事上,他们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但是到真招儿上,必须得给本宫办实事儿才行。不然若是弄一个宗室女来糊弄,一旦风国打算对咱们不利,咱们连杀了祭战旗的体面东西都没有。” 宋太傅笑道:“殿下英明,在这事上,我们是半分不能让的。娶一个真公主回去,一旦风国这边有什么歹意,咱们直接把他们风国公主的头颅送来,还能杀一杀他们的士气。若是弄一个宗室女回去,且不说身份上配不上太子殿下您,就是哪一日杀了,也不够分量。” 得了宋太傅的赞同,雷千琉心内得意。心想本宫就是引着你表态呢。只要你老人家和本宫的意思相同,本宫就不愁能将那妙人儿给娶回去。 宋太傅在雷国皇帝面前相当得脸,做过雷国皇帝的老师、如今又是雷国太子的老师。此番虽然是随着雷千琉前来,但实际上,却是雷国皇帝派来约束雷千琉的。若是雷千琉非未央宫公主不娶,而宋太傅却觉得,即便娶一个宗室女回去也无妨。那么雷千琉就只能乖乖地娶一个宗室女回去。 因为宋太傅的意思,便是他父皇的意思。 对于此行,父皇将一些要达成的目的及底线,直接告诉给了宋太傅,却没有告诉他。为的,是想要试一试他的能力。宋太傅与其说是随从,莫不如说是考官。此番出行,他的一应表现,都会由宋太傅在心里打个分数之后,告诉给父皇。 所以探一探这只老狐狸的心思、且把这只老狐狸拉到和自己同一阵营上来,相当重要。探这只老狐狸的心思,也就等于探父皇的意思。先将父皇的意思弄清楚了,他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而至于把宋太傅拉到他自己的阵营上呢,是更利于自己行事。 遇到了一些难以做决断的事儿,如果这老头儿足够聪明,直接提醒他一句,他便能从中猜出父皇的意思,依此而做出决断。 这老头儿不傻,所以站在他这一边,是一定的。倒不用刻意拉拢,只需稍稍尊敬些就行了。 刚刚他要问的,就是父皇对求娶风国公主一事的态度。既然已经确定了父皇的意思,也是要娶风国的未央宫公主,半步不能让,接下来的事儿,他就可以大胆地去做。 有父皇的意思、再有他自己的觉悟,这老头儿只有帮忙的份儿。 “如今风国的未央宫公主,只有两个。就是刚刚本宫和太傅说的那两个公主。太傅觉得,从本宫所说的话里听来,这两个公主,哪一个更讨喜一些?” “听起来,自然是六公主更好一些。” “不错,而且六公主风北凝,乃是当朝皇贵妃所出,身份尊贵;而七公主风北怡,却只是一个早逝的美人所出,而且那美人的出身相当不好,服侍风国皇帝之前,乃是一个歌姬。”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雷千琉笑道:“我们可不能让风国皇帝拿一个身份如此卑贱的公主来折辱我们。本宫要娶,就娶这风国身份最尊贵的、皇贵妃所出的六公主。这样这一场联姻才有分量。” 宋太傅哪儿能看不出太子的心思?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看上了这位六公主。 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以免回头儿他在皇上面前乱说话。也是在告诉他,“识相的,就别给本宫添乱。” “殿下所言极是。殿下身份尊贵,原本理应由他们的嫡出公主来嫁。只可惜,风国皇后并不得宠,只有一个儿子。所以这最尊贵的,自然就是六公主了。如此,未央宫宴上,殿下可以直接求娶六公主。聘礼尽管下,若是求娶这么尊贵的公主,我们这边的诚意,也是要表现得足够些。” 雷千琉听了这话,更是放心,笑道:“哎,聘礼是一方面,但有了足够的聘礼,却也不能确定,咱们就一定能娶到六公主……这事儿急不得,不能在未央宫宴上急着提出。本宫倒有一个主意,可以风国皇帝即便舍不得嫁这个女儿,却也不得不嫁。” “哦?殿下请讲。”宋太傅虽说是如此平静地说着,但心底里,却已经暗暗叫苦。 若是殿下想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儿主意,他是阻拦,还是不阻拦? 阻拦呢,得罪了未来当皇帝;不阻拦呢,可能会见罪于现在的皇帝。 但显然,殿下找他过来做了这一番看似是废话的言谈,为的,就是让他不阻拦。还是先处理眼前的麻烦要紧,他自然不能现在就得罪了太子。所以不管太子说什么不成体统的法子,他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由着他去做,不能干涉什么。 如今太子探出了皇上的意思,更能撒开欢儿地放手去做了。 雷千琉的嘴角含着一抹得意地坏笑,和宋太傅说了一个法子。罢了,问道:“老是以为,这注意如何?” “殿下巧计,妙哉,妙哉。” “既然如此,本宫可就这么去做了。若是回宫后父皇责怪本宫胡闹,老师可要多为本宫说几句话儿。毕竟这事儿,老师可是知道的,并不是本宫背着你做的。” “是,是……”宋太傅应了一声儿。 心里已经在想着回头儿应对皇上的说辞了。 好在皇上的意思摆在那儿,太子使点儿计策,娶一个有用的人回去,皇上也未必一定会责怪什么。 知道了父皇的意思,又搞定了自己这边可能给他拖后腿的人,雷千琉是更胆大了。对付一个小姑娘,呵呵……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他也不是做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就只是弄一个郎有情妾有意来。只要他自己这边没人拖后腿,这事儿一出,准保能将风北凝给娶回去。 娶这么一个漂亮又聪明的,不是比娶那个一开口就讨人嫌的平庸之质要好得多么? 想到就做,打发了宋太傅,便忙着去行动了。 既然风国太子病了,他这个远来之客,是不是得去拜会一下? 带了一个贴身随从,带上从雷国带来的一份相当有分量的礼物——一尊纯紫金的菩萨摆件儿,足有他自己的小手臂那么高,往太子府去了。紫金只有雷之国才有,而且即便在他们雷之国,也并不常见。听说在风国京都城中的琳琅阁,一块巴掌大小的紫金摆件儿,就能要上上千两银子。可见这东西在风国有多珍贵。 如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风国这个并不一定能保得住太子之位的临危太子,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但既然宋太傅并未对他的提议有任何意见,就说明,父皇那边,也有拉拢风国太子,以共同对抗风国皇帝之意。如今他这一番拜访,虽说起因是为了女人,但却并非是真的胡闹。只是在原本应有的拜访上,多加了那么一层意思而已。 想来父皇若是责怪起来,也就说他为了个女人特意花这一番心思,太丢人了些。到时候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能把话给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太子相见 算着时辰,太子府那边应该刚好用过了晚膳。这时候去拜会,府里没什么闲杂人等,安安静静的,刚好利于说话儿。 到了太子府门外,亮明了身份,等着太子府门口儿的小厮去通传。 同样都是太子,风国的太子,就能自己在外头儿开宅建府,过着自在的日子。而他却要住在东宫里,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这点比较,还真让人心里不舒坦。 但实际上,即便是在外头儿,这位风国太子的日子,也未必能有他好过。 太子在秦颖月的雏凤院里用过了晚膳,奴婢刚扯了饭下去,就听到了这一番通传。 笑道:“这雷国太子还真是‘有心’哪,特意过来瞧瞧本宫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 “殿下是见还是不见呢?”秦颖月问道。 太子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将雷国太子请进来吧。” 回身伸了个懒腰,对秦颖月道:“本宫若是不见,传到父皇耳朵里,未免觉得本宫没个应变。所以还是见一见的好。老三去接了雷千琉,借此又有了一个到父皇那边卖乖的机会。等下雷千琉走了,明儿本宫也去禀报一番,说一说对雷千琉的看法儿,也卖个乖。不能什么事情都让老三占去了,该搀和的,本宫绝不能落下。” 秦颖月笑着向太子施了一礼:“殿下英明。” “戏要做足了,那才是真英明呢。若是玩儿砸了,可是自找麻烦”,太子说着,往一旁的主位上的高大宽阔的椅子上走去,吩咐秦颖月,“给本宫的披风拿来,咱们得捂得严严实实的。” “是。”秦颖月乐呵呵的去拿了。 太子有心思玩一玩儿,她自然有心思陪着。 先前她还担心,在雷国使队过来的这一阵子,皇上可别借着打压雷国、而顺带着把太子给架起来,让太子在雷国人眼中,变成一个摆设。好在太子并不愚蠢,知道给自己找参与的机会呢。 秦颖月很快拿了披风过来,给太子披在身上。太子斜倚着在椅子上,用披风把子捂得严严实实地,装模作样儿地咳嗽了几声。笑问道:“爱妃瞧着怎样?本宫的病态可足?” “光有咳嗽可不够,神情上最好再憔悴一些。”秦颖月道。 太子笑笑,已经开始在练习疲累的神色了。 其实他只要不生龙活虎的就行了,至于这戏做得到底是真是假,并不要紧。 如果他生龙活虎地见雷千琉,对雷千琉的折辱未免太过明显,那简直是挑衅。雷千琉原本就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没准儿会大闹起来。 但实际上,雷千琉定然也知道,他根本就没什么病。所谓过来看望呢,也只是尽到礼数罢了。 大家都心明镜儿似的,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儿,面儿上都不戳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和气。 不多时,雷千琉带着一个随从小厮,在太子府家丁的引路下,来到了雏凤院。 秦颖月此时坐在太子一旁、矮一些的一个小凳儿上,正在给太子揉腿。 家丁引着雷千琉进了屋,这屋子里身为主人的两个人,谁都没动弹。 虽然同为太子,身份相同,但到底风国要以上国自居,所以秦颖月也跟着太子一样,端着架子。 雷千琉从小厮手中接了礼,吩咐道:“你退下,到门外等着去吧。” “是。”小厮将手中谨慎捧着的东西双手奉给雷千琉,应了一声儿退下。 雷千琉捧着这红布遮盖着的东西,直接上前来,笑道:“北麟兄,我这儿有一个好东西,你看看,可还能入得眼?” 这一番反应,用的是他们风国的宸亲王下午刚刚用过的招式。大家亲近起来,也就不需要计较那拜来拜去的礼数了。 这是他们这两国太子的初次见面,但雷千琉直接称兄道弟,好像他们已经很熟悉了思的。 风北麟见雷千琉成功化解了、到底要不要给他施礼的尴尬,心下不免提起了些许警惕,知道这也是一个有些城府的人。而且一见面,他便忽然意识到,雷千琉前来,或许并非只是为了尽到关怀的礼数,而是还有其他的意图。 风北麟咳嗽了几声儿,一抬手,示意秦颖月把东西接过来。 这一反应,可是相当傲慢。雷千琉是十分亲热地亲自捧了东西上前来,但他却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 这一番示意过后,太子依旧斜倚着,目光倦怠地看了看雷千琉。只见雷千琉的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仍旧是刚才那一副很热络的样子。 心下便更确定了,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坊间传言不可不信,却也不可不全信。看来雷千琉暴戾归暴戾,却和“糊涂”、“愚蠢”二字无关。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拿捏好自己的脾气的。 秦颖月从雷千琉的手中接了东西,并未给雷千琉施以答谢之礼,好像这东西并非是个“礼物”,而是个底下人进献上来的贡品。 将这“贡品”放在椅子一旁的小方几上。方几不大,这东西底盘不小,放上去,便占据了小几案的一半儿。 看起来是一个蠢大蠢大的摆件儿,秦颖月心想,雷国那蛮荒之地,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当做宝贝送过来的东西,或许连他们太子府里一个普通的摆件儿都不如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缓缓地掀开了盖在其上红布。红布被掀开,里面露出来的东西,不免让秦颖月傻了眼。险些怔住了。 但好在思量尚在,不会蠢到让自己丢脸。只是很自然地笑了声儿:“这菩萨刻得栩栩如生呢!” 完全忽略了这个摆件儿的材质。 看到这么大一块、而且雕刻得如此精美的的紫金,太子的心内自然也震颤了一下。但同秦颖月一样,也只是淡淡笑道:“果然,看来雷国多巧匠。” 雷千琉也并未强调这东西是极其贵重的紫金。风北麟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的一国太子,自然之道这个礼物的分量。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淡然,自然也是因为是一国太子,即便心里对这礼物感到很震惊,却也必须端着架子。 “只是我们府里已经有一尊菩萨了,菩萨不请二尊,太子这礼,本宫可不能收下。”风北麟道。 雷千琉歉然道:“原是弟弟冒失了。只是这送出去的菩萨,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北麟兄若是将这送到手里的菩萨推出去了,怕是……有些不吉利吧?” 风北麟其实是很忌讳这些的。一想到已经到了自己府里的菩萨,若是送出去了,没准儿会引来什么不好的祸事。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举步维艰。原本局面已经不妙,可是不能冒险。 反正即便收了他这礼,也没什么,只需和父皇说明,送来的是一尊菩萨,父皇自然也能理解。 “好吧,难得太子有此心,本宫便收下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兄长喜欢便好。”雷千琉笑道。 这一口一个“兄长”地叫得,分外亲近。 风北麟也不好太为难他,笑道:“本宫身子不舒坦,恕招待不周。太子就随便找地方坐吧。反正这里也没旁人,咱们都自在些。” 雷千琉也不客气,在风北麟左手边的位置上坐下。笑道:“听宸亲王说,兄长偶然风寒,弟弟心里好生惦记,刚整顿好,便过来探望。”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近日天冷风大,恐再加重了病情。父皇担忧着,本宫也不能自己不注意,便只有在家里养着。”太子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说得都是没用的话。听起来很是客套热络,但是谁也不过心。觉得差不多了,雷千琉自然没有再多费唾沫星子的耐心,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第一个来意。 “兄长也知道,这一次弟弟到风国来,其实是为了娶一个太子妃回去。以使我雷国和风国,永结秦晋之好。” “太子的来意,本宫是有所耳闻。”太子笑道。 “只是……兄长也知道,咱们这个年岁的,对女人还是很挑剔的。更何况还是娶正妃呢?总希望能找到一个合乎自己心意的人。可如今我对风国的两个公主,并不熟悉,甚至于都没有任何听闻,难免觉得有些心里发慌啊。” 太子道:“本宫的两个妹妹都是貌美如花,不管娶到了哪一个,都是太子的福气。” “这是自然,只是毕竟是娶妻,总还是想要自己先认识一下。若说在未央宫宴上,也会见到,但那样的场合,难免看不到真性情。所以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兄长成全。” “哦?太子请说。” “弟弟希望北麟兄能在府里设一场宴饮,将两位公主叫过来,并着风国的几个王爷一起,咱们把酒言欢。只是咱们同龄人之间的畅饮欢谈,不涉及其他。雷国与风国欲要交好,咱们多聚在一起熟悉熟悉,不也是妙事一桩?” 风北麟听得倒是仔细,听完了,笑容未减,但却也并未痛快地给他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拙劣拉拢 雷千琉这提议,听起来倒也没什么。雷千琉在京都城中一定逗留日久,就算雷千琉不提起,身为东道主国的太子,他也应该在未央宫宴之后,哪日闲来无事的时候,叫了雷千琉到府里来聚一聚,总不能将其长久地晾着。 但聚归聚,叫上两位妹妹,这一番相聚的意义可就大不相同。若是传到了父皇耳中,未免觉得他在做那拉皮条的下作勾当,一定会对他好一番训斥。 而且他怎么总觉得,雷千琉让他叫两位公主出来,绝非仅仅看看这两位公主的性情这么简单呢?虽说没有什么实际的依据,但是雷千琉这人,给他的印象相当不好。总觉得若是如此,雷千琉不可能下这么大的厚礼。 紫金这种东西,虽说是雷国特有,但即便是在雷国,却也不多。如今雷千琉直接给他这么一尊紫金菩萨,可谓大方至极。 太子等了好一会儿,才很为难地说道:“两位妹妹可是父皇的心头之肉,平日里管教甚严。我们风国民风不如雷国开放,公主之尊,却出来见外使,未免有些不妥当……” 没等太子直接明白地说出不能帮忙,雷千琉便打断了太子的话,笑道:“我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让兄长为难。不瞒兄长,其实这两位公主,我已经见过了。” “哦?”太子有些不悦,“既然已经见过了,太子还……” “弟弟瞧上了六公主风北凝。”雷千琉说得相当痛快。 太子笑笑不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又恐怕凝公主对弟弟不甚满意,毕竟是要娶回家里做正妻的嘛,还是希望有些机会多了解一下,郎情妾意的,岂不更好?说起来,我与两位公主颇有缘分,今日两位公主在集市上闲逛,有小贼偷了怡公主的钱袋,凝公主生性勇敢,当街追那小偷儿,不小心撞了我。我呢,见我二人之间如此有缘,自然要帮个忙,因而帮着凝公主捉住了那小偷儿。” “呵呵……”太子尴尬笑笑。 雷千琉的这一番话,虽说只是在说他和两位公主的相遇之事,可却也是在打他的脸。他自己都能听到响声了。 他刚说完父皇对两位公主管教严,雷千琉就说在集市上见到了两位公主,而且凝儿那丫头,不知体统的,竟然还当街抓贼。 如此说来,就是叫了两位公主一起到他的太子府来相聚,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更何况他们早就认识了呢? “弟弟瞧着,凝公主对弟弟即便没有到一见钟情的地步,好感多少也有一些。若有机会进一步多多了解,想来必定是一段佳话。弟弟是真心倾慕六公主,见之不忘,若兄长能促成此事,也是为令妹成全了一段好姻缘,岂不妙哉?” 太子笑笑,却仍旧没说答应雷千琉的话。 对他自己的妹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雷千琉这样长相的男子,不是凝儿喜欢的类型儿。凝儿喜欢老三那样的,看起来风流倜傥、容貌俊美干净的。可雷千琉这样外表粗狂的汉子……呵呵,没戏。 雷千琉见风北麟没有答应的意思,看了秦颖月一眼,又看向太子:“不知兄长可否遣退左右,弟弟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兄长说。” 太子看了秦颖月一眼,略一犹豫,便笑道:“这里哪有左右?只有本宫和本宫的爱妃,太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对太子此举,秦颖月心内相当满意。 太子是觉得,秦颖月这女人很聪明,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要比不让她知道更好一些。既然已经封了她做太子妃,就要用人不疑。至少要让秦颖月自己觉得,她是被信任的。 所以在这样不是特别要紧的他国来使面前,还是要给足了她面子,以做拉拢之用。 雷千琉笑道:“兄长与嫂子伉俪情深,真让人羡慕啊。” 太子也不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等着雷千琉接下来的话。 这一路上,雷千琉对一些有关风国皇室的传闻相当留意,再加上之前派人所做的一番了解,风国这些皇子们的容貌性情、风流韵事,他都了解得**不离十。 知道宸亲王和太子妃的一些为人所津津乐道的牵扯,对秦颖月颇有忌惮。 但既然风北麟自己都不防着她,他便也没有必要多做防备。风北麟不是个草包,既然不防着,心里必定有数儿。 “连日来,宸亲王在风国朝堂上的分量,可不要太重了些啊……哈哈……”雷千琉笑道。 “老三辅佐本宫得力,本宫常向父皇夸赞他,他所受到的褒奖自然多一些。”太子道。 “兄长对自己的亲弟弟有提携之意,这是好事,但只怕……兄长的一番好意,反而成了枉为他人做嫁衣啊。” 风北麟笑笑,不说什么。 雷千琉才没有心思无端地言语挑拨一番呢,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在说这一番话之前,雷千琉对风国的情况,一定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再说什么,在雷千琉看来,可是如同笑话一般。 不如就看看,雷千琉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或者说,雷国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与兄长身份相同,深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苦楚。我愿与兄长坦诚相交,所以也就不绕弯子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贵国的局面,对兄长可是大为不利的。兄长也知道,我雷国皇宫里,有一根‘通天塔’,以作祭祀之用。为了确保这通天塔的稳固,周围有诸多柱子与其以玄铁链相连……” “但近日来我总在想,如果哪一日,没等通天塔先倒下,那些支撑它的柱子就先倒下了呢?而它们紧紧相连,若是哪一日,那些柱子倒了,会不会也将通天塔牵累得瞬间倾颓?如此一来,这通天塔,如何还能通天?只怕瞬间被人碾做污泥,再难翻身了。” 风北麟笑道:“太子想说的是,如今本宫的处境,就是你雷国的这个通天塔。早晚有一天会被周围的这些柱子,拖累得大厦倾颓。” 雷千琉见风北麟也是痛快,大赞道:“兄长果然好魄力!小弟今日与兄长一见,当真觉得相见恨晚。恨不得就此不走了,咱们促膝长谈个三天三夜啊!” “本宫现在的处境可是不妙,若是与太子长叹三天三夜,只怕先倒下的,不是那通天塔周围的主子,而是本宫这座通天塔。” 雷千琉叹了一声儿,道:“是啊,我们这些个做太子的,看似一人之下,风风光光,实际上哪一日不是都在过着走在薄冰上的日子?一旦摔下去,不是受伤那么简单,而是只有死路一条。” 风北麟是没工夫听他瞎感慨的,反正他的这一番感慨,也不过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罢了。因而痛快道:“所以太子的意思是……想要解救本宫出这困局?太子有什么法子,可以使得本宫这座通天塔,能稳稳地屹立着,直到真的能通天的那一日?” 雷千琉见风北麟如此不避讳地和他谈论着这些,还以为风北麟原也有要和雷国合作的意思呢。心内大喜,面儿上却是忧愁万分:“既然兄长是个痛快人,我也就不绕来绕去的了,直说为妙。” “若兄长能与雷国交好,雷国可以给兄长做出一个承诺。他日风国京都城中一旦风云巨变,我雷国愿出兵支撑兄长,以扶住兄长这座通天塔,直通九天。” “交好?怎么个交好法儿?难道咱们风雷两国,现在的关系不好吗?”太子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兄长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个交好法儿……” 雷千琉本是觉得点到这里就可以了,没必要进一步再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不说清楚了,没准儿他日风北麟会做什么阴险狡辩。 因而继续道:“若是我雷国在前线与火国激战,而关键时刻,风国迟迟不应援,这是否是卑鄙之举?若是风国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盘,以我雷国对风国的坦荡相交之意,自然防不胜防。倘若在这些情况下,风国之中有深明大义的人,能事先与我雷国说一说,至少让我雷国对这些事情有个准备。这无论是对风国、还是雷国,都是件大好事儿。” 风北麟笑道;“可是若我这座通天塔,没有倒下的那一天呢?本宫的‘深明大义’,岂不真成了不求回报的施舍了?本宫并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啊。” “到底需不需要,兄长自己心里,是相当清楚的。”雷千琉笑道。 对他这一番很肯定的言语,风北麟很不满。但却也没说什么。 需不需要,他自己心里清楚?清楚么……他并不这么觉得。 一切还未到即将见分晓的时候,他就先为自己准备好了败局之后的退路,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么? 但倘若真的有要被牵连得倾塌的那一天……有雷国的支撑,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太子之智 只是那样一来,他风国泱泱上国,其不要沦为雷国的附属?雷国能那么好心无条件地出兵扶持他上位?不可能的事儿。 更何况,若真到了那一天,他真的让雷国出兵扶持他坐到皇位上去,他又该如何面对风国的百姓呢?在所有风国人的眼中,他这个做皇帝的,就是雷国的一条走狗。 呵呵……这样的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他如何对得起风国的列祖列宗? 他是想要赢,他是绝对不能让自己败,但是他也绝对不能要这种没底线的胜利。 与其这样,还不如输得体面潇洒一些。 见风北麟不说话,雷千琉觉得,可能是对他开出的条件并不满意。 因而笑道:“如今风国正值多事之秋,太子谋事,想必所需银钱甚多。纵然太子府里家大业大,但却也难免会有一些周转不开的时候……” 看了那尊紫金菩萨一眼,笑道:“这只尊紫金菩萨,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我雷国人都是最讲求礼尚往来的,若是太子日后给了我们什么好礼,我们给的回礼,只有更大、更多的份儿。” 风北麟眸光一动…… “弟弟敬重兄长的为人,很想要帮兄长一把。而且帮了兄长,其实也是等于在帮我自己。兄长你看,你我二人如此能谈得来,若是有朝一日都成功即位,我兄雷国和风国,岂不是成了兄弟之邦?你我两国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平分这蓝天下的大好山河,岂不痛快?” “小弟是真心想要帮兄长,所以这帮忙的方式,自然是可着兄长的方便来。方式有很多种,任凭兄长选择。” 方式有很多种……雷千琉所提出的,肯出钱扶持这事儿,的确让风北麟相当动心。 他不愿意让雷国的帮忙闹到明面儿上来,但若背地里、无人知晓的这种,是没关系的。 悄没声儿的有一笔银钱收入,的确是件好事儿。 但拿人家的手短,不管怎样,他身为风国的太子,却要那蛮夷之国的扶持,即便没人清楚,自己的脸上也是无光。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没有必要立刻回绝了雷千琉。暂时拖着他,万一情况有变,他还能用得上;即便最终不和雷千琉合作,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吊着雷国这边,能比老三那边,更方便掌握雷国的动静。 “呵呵……”风北麟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笑道,“染上了风寒,脑子也愈发地不够用了。迷迷糊糊地,竟然睁着眼睛打了盹儿。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是说到……说太子想要让本宫帮你和凝儿牵成良缘,是吧?” 风北麟这一句话,可是把刚刚的那一番谈论全部抹掉了。一句“睁着眼睛打盹儿”,就把他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变成了梦话。 雷千琉心想,好么,果然是个谨慎的主儿。 但心里却反而更加满意了几许。以风北麟的身份,不可能明着和他们图谋什么。所以对他的这一番提议,可能给出的回应,只有两个。一个是直接正色拒绝;另一个,就是默认。 现在风北麟没有正色拒绝他,而是将这话饶了回去,很显然,他选择的是后者。 接下来,风北麟给出的答复,应该体现在对他那小要求的回应之中。若是风北麟不同意帮他牵线,则是等于婉拒了雷国的合作之意;若是风北麟应下了这牵线的事儿,则是等于,同意了和雷国合作。 “不知道兄长方不方便?”雷千琉道。 风北麟为难道:“这事儿自然是不方便的。若是让父皇察觉出这场宴饮的意图来,本宫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既然太子已经开了口,本宫总不好意思驳了你的面子……便为太子图谋一番,做了这个牵线人吧。只是本宫只负责给太子创造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博得美人芳心,还要靠太子自己啊。本宫呢……做本宫答应你的、该做的事儿,但若你们这边烂泥扶不上墙,可怪不到本宫的头上。” 风北麟用手指碰了那放在一旁的紫金菩萨一眼,玩笑道:“要是太子失败了,承诺给本宫的东西,可也要照给不误。这紫金菩萨,本宫可不能还回去啊。” “这是自然,也不好太过麻烦兄长。”雷千琉道。 风北麟这一番话里有话,不但等于答应了他的提议,反而还说出了日后来往的方式。是在告诉他,消息我给你们,凭这消息图谋到什么程度,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但给本宫的好处,绝对不能少。 呵呵……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贪财的主儿。 得到了风北麟的这一番肯定的回答,雷千琉也不多留,起身笑道:“兄长身子不适,我就不多做叨扰了。这就告辞,兄长好些休息。” “本宫也不方便起来……爱妃,你让小桃送太子出府去。”风北麟道。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先于雷千琉而出,开门吩咐等在门口儿的小桃:“小桃,送了雷国来客出府去。” 对于风国待他的种种傲慢,这一日里,雷千琉已经习惯了,根本不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诟病秦颖月的这番无视他的举动。 带着自己的随从,在这个小丫鬟的引路下,乐呵呵地出了雏凤院。 关上房门,秦颖月低声道:“殿下难道……真的打算和雷国合作?” 太子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缓缓地搓着手指,仔细地想事儿,并未回答秦颖月。 秦颖月见此,自然不敢多问,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侧,等着他把事情想清楚。 太子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 不知道太子会想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秦颖月心里,颇有担忧。若太子真的决定了和雷国合作,可是说明,她押错了人。 这和太子的品性无关,品性与否,她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只是这人是否足够聪明、是否有成大事的谋略。 和雷国合作,对太子而言,看起来是有利的,但实际上,却是弊处多多。先不考虑事成之后的一些麻烦,单只是合作的过程中,不确定的事情就太多。太子与雷国合作,雷国是无所惧怕的,但太子却要小心谨慎一些,以确保自己和雷国合作的事儿,不被风国发现。 若是雷国在哪一次利用之后,不想给他好处了,直接给他捅到皇上那里去呢?太子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不是只有窝窝囊囊地被人耍的份儿? 不知道太子到底能不能想清楚这一点…… 秦颖月静静地等着,心里,却已经下了一个定论——若是风北麟真的蠢到为了一些看似的好处而和雷国合作,她也别劝说什么了,彻底放弃了太子这一颗棋子,趁早转投宸王。一切趁早儿,还来得及。 但若太子决定不和雷国合作,且反而对雷千琉的这一番拜访有一番极为妥当的利用……至此之后,她便踏实地跟着他,一心帮助他谋事。宸王那边,稍微带着就行了,不必太过分心。 一切,只看太子如何选择…… 其实她自己心底里清楚,此时之所以会有这番担忧,是因为,在她心底里,她不认为太子比宸王聪明。 心底里对他的本事不信任,才会有这诸多不确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宸王的本事有这么肯定的。之前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幼稚得只懂得风花雪月的人。她虽然也知道他很聪明、并非池中之物,但因为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他的深沉心机来,她便也渐渐忽略掉了。直到他娶了容菀汐,直到她渐渐发现,他不再属于她……直到近来,意识到快要失去他的痴迷的时候,她才发现了他身上的诸多好。 她是爱宸哥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从没有看到他身上有这百般好。她觉得,爱一个人,就只因他的某一点而着迷就足够了,就算他身上有一些缺点也没有关系。但是她自以为的他的这些缺点,最终还是成为了她放弃他、转投太子的决定原因。 可已经投向了太子之后,她却发现,原来她一直看错了。 宸哥的缺点——没有太子之位、痴缠儿女情长、不够稳重成熟……渐渐的,都不是缺点;而太子的这些优点——现成儿的太子之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渐渐的,都变成了缺点。 宸哥是一只笑面虎,而太子呢,则是一只充虎的猫。 但她已经选择了,便只有坚持下去。 更何况,这只猫,总比老虎更好控制一些,不是么? 太子沉沉地想了半晌,最终,说出了一个让秦颖月很满意的结论:“本宫可不能真的和雷国合作。一旦本宫真的把父皇的什么打算告诉给雷国,且不说会不会因此而使得风国大受损伤,就说他们若事后不认账,本宫到哪里去说理去?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和雷国合作,就等于本宫自己把一个把柄送到了雷国手里去,让他们牵制着本宫……不是蠢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君心难测 “雷千琉现在是糊弄着本宫呢,呵呵……想着先稳住了本宫,让本宫帮他们做一些事,之后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便可以依据情况而做出选择。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都由着他们……也好啊,就让雷千琉以为,本宫已经答应了他的提议。” “表面上是双方要合作,但背地里,就看谁玩儿得深。如果本宫能玩儿得好,或许还能从他们那里白弄来一大笔银钱,耍他们一耍。如果本宫玩儿得不好,倒也不要紧,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什么也没捞到,白玩儿了一场。总之是不会让他们把本宫给算计了去。” 听得太子这么说,秦颖月总算放下心来。 还好,太子还是聪明的。 “事不宜迟,本宫这就进宫去。要尽快将雷千琉和本宫说的话告诉给父皇,可不能让父皇认为,本宫是考虑了一晚上,才向他坦白的。”太子道。 “妾身服侍殿下更衣。” “还服侍什么,直接披上披风就走。难道还需要细致打扮一番不成?”太子道。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 太子笑道:“本宫把这些话如实告诉给父皇,父皇反而会让本宫拉拢着他。雷千琉要私下见两位公主的事儿,父皇一定会准许本宫促成。如此一来,里外做好人的,可都是本宫。” 秦颖月奉承道:“殿下英明。” 太子笑笑,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眼角眉梢儿上隐约流露出的得意,都表明了,他对自己的这一番应对,也是相当满意的。 之前答应雷千琉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要如实将雷千琉的请求告诉给父皇的打算。所以才会对雷千琉说了接近于保证的话。只是当时,他并未决定到底要不要把雷千琉的拉拢告诉给父皇。 如今做出了这个决定,瞬间觉得一身轻松。 他到底是风国的太子,别说是有这么多危险在,就是没有这些危险,而得到的只是利益,他也不能和雷国合作。 内斗是内斗,风国的上国傲骨,不能丢。 “把那紫金菩萨也给本宫带上。”太子自己系好披风,吩咐道。 秦颖月将那红布盖上了,原封不动地递给了太子。 太子自己捧了这尊紫金菩萨,出去将东西递给了张福海,嘱咐他好生捧着,带着张福海进宫去了。 先是到了皇上所居的乾清宫,听小太监说,皇上今晚留宿在漪澜宫。 太子皱眉,皇贵妃那个老妇人,一大把年纪了,却依旧是一身狐媚子劲儿。听说每个月里,父皇总有那么五六日是在漪澜宫的。可他母后呢,空有皇后之尊,除了每月十五之外,根本见不着父皇。 因着为了表现自己的着急惶恐,太子即便听说了皇上在漪澜宫,却也仍旧带着张福海去往漪澜宫求见。 身为太子,晚间去父皇妃嫔的宫里求见,是不合宜的。但事急从权,想来也没什么要紧。 到了漪澜宫外,让在院子里洒扫的小宫女儿去通传了。不多时,被皇上叫到了书房去。 进了漪澜宫,寝房门前放着一个大屏风,隔着寝房内的情况,瞧不见皇贵妃。太子自然也是目不斜视,直接进了书房。给他父皇施了礼,将手中端着的那尊资紫金菩萨放在了书桌上。 “这是什么?”皇上问道。 “回父皇,是雷国太子送给儿臣的礼物。儿臣不敢妄收,但因是一尊菩萨,却也不能拒绝送回,所以只好拿到公里来,请父皇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皇上扯下了紫金菩萨上的红布,看了这菩萨,笑道:“这一块紫金,即便在雷之国,也是价值连城。雷千琉倒也下了血本。” 即便不用等太子接下来的话,对雷千琉的意图,也能猜到几分。 不然不会单独给太子送这么大的礼,太子也不可能大晚上的不顾礼数,急匆匆地到漪澜宫来。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太子扑通跪地,重重叩首。 “哦?吾儿何罪之有?” “儿臣糊涂,起初不知雷千琉拜访之意,让他进了太子府,且听他说了一番大逆不道之言。儿臣惶恐,特来向父皇请罪。” “他说什么了?”皇上问道。 其实心底里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如果太子没有过来向他认罪,那便是大事。但太子过来向他认罪,这事儿便没什么要紧。 他早就在太子府和宸王府以及朝中几位要员的府宅外,安插了净尘司眼线,以掌握这一阵子里他们和雷国的往来情况。 太子来报的很是及时,净尘司的人还没来呢,他就先到了。可见是雷千琉走之后,片刻不敢耽搁。他的这一番谨慎,让人甚是欣慰。 太子将雷千琉和他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和皇上说了一遍。自然不能和皇上说他的那一番应对,以免皇上会多想。 而是道:“儿臣当即严词拒绝了他。但是这雷千琉却是个厚脸皮的,被儿臣拒绝了,却还好意思说,让儿臣不要这么快下定论。说什么,他的这一番话来得太突然,儿臣没有考虑的时间,他愿意给儿臣一些日子考虑,就当拒绝之言,儿臣没有说过。儿臣当下便下了逐客令,可他却依旧厚脸皮地说,让儿臣帮他促成和两位公主的见面。最终儿臣直接让府里的家丁‘请’了他出雏凤院。” 皇上听了,笑道:“吾儿心正,这番反应的确不差。但的确有些心急。其实不若给他打个迷障,没必要这么严词拒绝。” 太子垂首,像是在思考皇上这一番话似的,并未马上回答。 过了片刻,才恍然道:“儿臣鲁钝。说起来,还真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吓着了。一时忙着摘清至极,失了分寸。如今仔细想来,若是儿臣和他虚与一番,对我们风国,反而更为有利。那样,便是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如今却是全到明处上来了。儿臣当真鲁钝至极,也狭隘至极!只想着维护自己的清白。还望父皇莫怪。” 太子的语气颇为自责,垂着头懊悔不已。 皇上却笑道:“无妨,想来他也不会将你的反应放在心上。他既然敢去和你说这些,自然是料定了你会答应。” “儿臣岂会答应他这么荒唐的提议?若是他不说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且儿臣又知道了,凝儿的确对他有意,出于为两国来往和凝儿的终身幸福考虑,儿臣倒是会帮他促成这次见面。但有了这样的提议,儿臣万万不和能再和他往来!” 皇上点点头,神情中有满意的神色。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回头儿你派人告诉他,就说你愿意为他促成这次见面。” 太子十分惊讶:“父皇?这样一来,他难免会认为,儿臣愿意和他们合作啊。” “让他们这么认为也无妨。他不是说会给你一大笔银钱作为报酬么,以后有机会,赚他们一笔。至于给他们的消息属不属实,他们无法下断定。要是没有这个敲他们一笔的机会,就当糊弄他们玩儿了,于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太子又仔细想了一会儿,才了然道:“是,父皇。儿臣明白了。” “只是……”太子担忧道,“儿臣担心,他会不会不仅仅是想要见凝儿那么简单,会不会做什么胆大妄为的举动?” “在太子府里,他没这个胆子”,皇上道,“你且告诉他,你为他促成了此事,之后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是,儿臣遵旨。”太子道。 皇上将那尊紫金菩萨上的红布又盖上了,笑道:“这尊紫金菩萨可是个好东西,你拿回去好好儿摆着,要给你的太子府多添一些祥瑞之气。” “是,儿臣些父皇恩赏。”太子也不拒绝,痛快儿地谢了恩,上前去端起了这尊紫金菩萨。并不多做逗留,请了告退。 出了房门,将菩萨递给了张福海,但觉身上更轻松了些。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如实向皇上说自己的那一番应对的,只是加上一些解释罢了。但转念一想,宁可让父皇觉得他蠢笨无急变之才,也绝对不能让父皇对他有丝毫怀疑。 如果他和父皇如实说,父皇心里会不会觉得,他原本就举棋不定,所以才暂且应了雷千琉? 很有可能。 所以在入漪澜宫之后,他便改变了主意。果然,押对了。父皇非但没有责怪他 蠢,反而相当满意。在这种事情上,父皇想要看到的,还是他十分恐慌、十分坚决的态度。 太子走后,皇贵妃担忧道:“想不到这雷国之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打我风国太子的主意。” “还是风国这边的局势使然。就连雷国都看得出,我风国的太子之位并不安稳,更何况是风国的这些百官?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儿,并不是什么好事。朕是打算解决掉镇国公府,但是对太子……” 对太子,他并无废黜之意。 一听皇上说起了这敏感的话,皇贵妃便不敢接下来了。 皇上道:“太子之位,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能动。看来是朕这一阵子对太子打压太过。得好好安抚他一下,表个态度。” 听得皇上这么说,皇贵妃的心,已经沉了又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婆婆登门 皇上说太子之位不能动,但却在扶持宸儿压制太子,这是明显在给宸儿树敌呢。这样一来,若皇上最终并没有废掉太子,而只是解决了镇国公府之后就了事,那么,他们母子的生死,置于何处呢? 但她却也不敢多说。总不能直接说让皇上废黜太子吧?也不可能指责皇上这么做,是不顾及宸儿的生死。 她是做母亲的,朝堂之事、江山之事,她管不了,她在意的,就只是自己子女的安危。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宸儿不扳倒太子取而代之,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死。所以她只能支持她的儿子去争、去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皇贵妃没有再接皇上的话,而是问道:“陛下真的要让凝儿和怡儿私下再见雷国太子一面?” 皇上道:“促成这次见面,对凝儿来说不是坏事。朕自有一番安排,说给你听,你只管按照朕说的去办。借此机会把凝儿摘出来,让怡儿顶上,也是省事儿。” “陛下有何妙计?”皇贵妃问道。 皇上笑道:“不急,朕先卖个关子,更衣躺下,朕慢慢儿和你说。” …… 睡前,容菀汐和宸王刚躺下,就听有人轻敲院门。 “这么晚了,什么人还来。”容菀汐打算自己起身去开门。 宸王按住了她:“应该是卓酒,我去开门。” 宸王披上了披风,刚走到门口儿,见卓酒已经一路小跑儿进来了。原来是初夏听到了敲门声,跑出去给卓酒开了门。 “殿下。”卓酒在门口儿喊了一声。 宸王给他开门,卓酒进了屋儿。凑到宸王耳边去,低声耳语了一番,一脸的凝重之色。 可宸王听了,却只是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弄得好像本王背着王妃,让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似的。” “啊?我……奴才是太着急了。”卓酒尴尬道。 垂着头,自然不敢往里屋看。心想殿下也真会难为人,为了在娘娘面前卖乖,非要编排他的不是。 “你让蒹葭回去,不必继续盯着了。千万不要让净尘司的人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宸王吩咐道。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 又抬眼看了宸王一眼:“殿下,没别的吩咐了?” “没了,走吧。”宸王一摆手。 “是,奴才告退。” 卓酒走后,容菀汐也没问宸王到底是什么事儿。宸王自己便主动解释道:“父皇在咱们王府外头安插了净尘司的人。” “是怕雷千琉和咱们有什么往来吧”,容菀汐道,“估计不光咱们王府外头有,太子府外头也有吧。” “父皇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宸王叹了一声儿。从容菀汐的身上爬过去,到里头躺下,手枕着头,睁着眼睛静了会儿,又叹了一声儿:“我是真不愿意得到这种结果。” “我看你都多余让蒹葭去查。不管外头有没有人看着,咱们只管自己自在过日子就是了,根本不必在意,又不做亏心事。”容菀汐道。 “是啊,多余去查”,宸王道,“反正本王行得正坐得直,净尘司那帮阉人,能查出什么名堂来?呵呵……只是现在这世道,你没坏心,却不代表别人不给你强加上一些坏心来。防不胜防。” 容菀汐听得出,宸王对皇上派了净尘司的人过来,是颇为不满的。但却也无法劝说什么。在这件事儿上,她无法做宸王的贤内助,因为她自己心里,对皇上此举,也是相当不满。 不知道有朝一日宸王成为了皇帝,会不会也这般多疑。 好在雷千琉对他们宸王府不感兴趣,没有特意过来拜访一番。雷千琉没来,次日晚膳后,王府里却来了一个稀客儿。 这人的到来,可是让容菀汐捏了把汗。 “母妃怎么亲自来了?若是想我们了,召见我们到宫里去,不是更方便吗?”容菀汐迎着皇贵妃进了昭德院。 “本宫有事儿想要和你们说。原本是想要召见你们到宫里去的,但是想到近来报上来的,说你们王府里有两个侍妾怀有身孕,本宫心里欢喜,很想要瞧瞧她们。陛下开恩,让李公公送了本宫出宫。”皇贵妃笑道。 容菀汐看到皇贵妃提起皇上准允之时,脸上的那一抹难掩的柔情,心里却是有些酸楚。 皇上对皇贵妃,当真体谅得很。可是在皇家,哪怕是有诸多体谅,最终却也未必能保她得以善终。最终的善局,还是要靠她自己、靠她的儿子为她挣。 从皇贵妃的身上,容菀汐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明日…… 不管宸王待她怎样好,只要身在那未央宫里,这些好,就永远不够淋漓尽致。 近日京都城里新开了一个小妓官,叫红袖坊,宸王今日下了朝,就带着靖王去那玩儿了,玩了一日,晚上回来的时候,疲累得很。吃过晚膳就到里屋床上小憩去了。 原本容菀汐正看着他那倒头就着的样子心内有气呢,听到小厮禀报,说是宫里来了一位贵人,便也没叫他。 谁知道他在那红袖坊里做了什么呢……准保没干什么好事儿,不然岂会把自己弄得这么乏累? 引着皇贵妃进了屋,低声道:“殿下睡着呢,儿媳这就去叫他。” “这是什么时辰呢,怎么这么早就歇下了……”皇贵妃心情儿不错,仔细打量着她的屋子,到小书房去转了转。 笑道:“你这屋子布置得倒是雅致。还是宸儿开宅子建府之时,本宫随着太后一道儿过来瞧过,这都有多少年没来了。” 容菀汐已经到了寝房床边,回身笑道:“等下母妃若是还有精神头儿,儿媳带着母妃在王府里转转?儿媳私心觉着,宸王府的景色,可是美如画呢……” 宸王听到了头顶有说话的声音,很是不满意,一皱眉,整个人更往床里缩了缩。 容菀汐看他那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就算出去消遣,也不能没个节制吧? “殿下,起来了……”但没办法,婆婆在场,她怎样也要装一装,“殿下,母妃来了,快起来。” “嗯……”宸王翻了个身,挣扎了一下,微微睁开一只眼睛…… 没听清楚容菀汐说得是什么,只是看到她一脸温柔地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爱妃……”宸王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声儿,长手一捞,就把容菀汐捞到了怀里,用浓浓的睡音嘀咕道,“你也脱了,咱们一起睡,也不早了……” “咳咳……”皇贵妃虽说没看向寝房里,但听到这声音,也还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以提醒她儿子。 “殿下,母妃来了……”容菀汐挣扎着。 “谁来也不好使……本王今天就要睡……” 容菀汐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低斥道:“睡睡睡!怎么就和猪一样呢?吃饱了就睡?我说,母妃来了,母妃来了,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说着,直接拎着他的衣襟摇晃。 没办法了,与其让他把那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当着皇贵妃的面儿“不成体统”。 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因为刚刚,她已经听到宸王那个“睡”字之后,有一个“了”。再加上想到宸王这一阵子总在叨咕的一句话,不难猜到,宸王要说的是,本王今天一定要睡了你…… 宸王原本是想说,一定要睡了容菀汐,但其实也就是逗逗她罢了。他是喝了不少酒,但却没到酒后乱性的程度。如今被容菀汐这么一摇晃,脑子瞬间清醒了。 “什……什么?母妃来了?”宸王总算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彻底睁开了。 容菀汐点点头,眼中带着嗔怪。 看到容菀汐的这一肯定回应,宸王着实捏了一把汗哪…… 幸亏菀汐反应机敏,不然可要露馅儿了。 母妃是什么人?聪明得不逊于他媳妇儿。要是让母妃听到了那句话,还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们到现在还没圆房儿呢! 看到容菀汐一脸嗔怪地看着他,宸王心有不服,也嗔了容菀汐一眼。心想本王堂堂正正地娶个媳妇儿,结果却要在所有人面前逗弄的像是做贼一样,千防万防的。本王容易么! 也不知道他们小两口儿在寝房里怎么腻歪呢,皇贵妃只是背对着他们,看着小书房的墙上挂着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好像在看一副引人入胜的山水名画儿似的,完全置身其中,不闻世外之事。 “母妃怎么来了?要是想我们,叫我们到宫里去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这都晚膳后了,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你擅自出宫,传出去可怎么分辨得清?”宸王边整理着衣袍,边絮叨着出了寝房。 皇贵妃这才回身,笑道:“是你父皇让我来的。听说王府里有两个侍妾有了身孕,你父皇也惦记着,让我过来瞧瞧,看看是否一切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世道人心 “呦呵……”宸王一脸坏笑地看着皇贵妃,“母妃圣宠正隆哪!” “殿下……”容菀汐轻声提醒了他一句。 皇贵妃也责备道:“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儿。” “这不是在我自己的王府里嘛!看到母妃过来,儿臣心内欢喜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得出,宸王是真的很开心。 没想到只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时,就看到母妃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应该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吧。 宸王看似吊儿郎当、万事不过心的,但实际上,内心深处,是很柔软的。也很渴望被关怀。 皇贵妃自然也是欢喜,也不忍心多责怪宸王什么。闻到了宸王身上有酒气,略蹙眉,道:“这又是到哪里去喝酒了?” “殿下下午和老四出去玩儿了一会儿。”容菀汐替宸王答道。 “就是京都城里新开了一个酒馆儿,人都说那里的酒好喝,我就和老四去尝了尝。果然如此,就多喝了几杯。”宸王道。 皇贵妃却是十分了然:“是酒馆儿吗?是妓馆吧?” “都一样都一样”,宸王一摆手,道,“反正那里的酒的确很好喝,据说是用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法酿制的。” “难怪呢”,容菀汐笑道,“妾身还纳闷儿呢,殿下不常喝醉,怎么今儿回来的时候,身上却有了些许酒气呢。原来是遇到了难得一尝的佳酿。弄得妾身也好奇了。” 皇贵妃摇头无奈道:“你啊……你就护着他吧。” 容菀汐垂首,一脸的不好意思。 宸王顺着容菀汐的话逃了出来,问皇贵妃:“母妃除了来看看那两个有身孕的侍妾,还有别的事儿吗?” “是有一件事,主要是为这件事而来的。”皇贵妃道。 “哦?母妃快说说。”宸王让着皇贵妃在圆桌旁坐下。 自己则是很随意地坐在了母妃对面儿。 容菀汐略一思量,便也随着宸王随意坐下,并未计较那些繁缛礼节。 如今是在他们自己家里,皇贵妃当然也不想要太生分了。难得出了那压人的未央宫,到了自己儿子儿媳的家里来,自然还是想要享受一番自在的天伦之乐。 “你父皇已经答应我,说是绝对不会将凝儿嫁到雷国去。”皇贵妃道。 容菀汐和宸王相视了一眼,原本的担忧,瞬间都落下了。 “今天在集市上听到百姓们在传,说昨日两位公主当街抓贼,还有一个不似本地人的贵公子相帮。儿臣原本还担忧着,会不会凑巧儿,那贵公子就是雷千琉。正想着明儿去探一探风声呢。母妃倒是比儿臣先行一步,竟是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一番远嫁之忧。” “的确是雷千琉,而且听凝儿的意思,他是看上了凝儿。所幸昨儿你父皇心情儿不错,母妃趁机和他提起了这事儿,说了舍不得凝儿,他虽有些为难,但最终也开恩,准了母妃的请求。不仅如此,还给母妃支了一个妙招儿。这事说来话长……” 皇贵妃和宸王说了昨儿晚上太子去漪澜宫的事儿,把雷千琉的拉拢、和太子的应对、皇上的态度,都告诉给宸王。 宸王听了,并未因皇上的态度而有什么忧虑,只是笑道:“大哥的这一番应对可真聪明。没有被雷千琉给绕进去。” 皇贵妃也不说什么,只是大家心里对皇上的态度有个数就行了。拿出来谈,说了也是无益,只是平白加重宸儿对他父皇的心寒罢了。 “你父皇就说,让太子答应雷千琉,给他牵个线儿。但自然不是应了雷千琉的意,而是要趁着这事儿,把凝儿摘出来。只是这事儿,需要你们二人的帮忙,你父皇的意思是……” 皇贵妃说了皇上的打算,容菀汐和宸王听了,都觉得的确可行。皇上能自己想出这个法子来,也可见对凝儿的确用了心。但是……却也等于,把他的另一个女儿推进了火坑里。 救了一个女儿的同时,却害了另一个女儿。可从这一计的缜密中可见,对另一个女儿,皇上一点儿也不在意,而只是把她成了弃卒保车中的,那个可怜的卒。 “这是造孽呢……”容菀汐在心里暗叹了这一句。 自然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是不能说出来的。 皇家就是如此,位高者尚有周旋以图周全的余地,而位低者呢,只能任人宰割。 再善良的人,在自己的利益和他人利益面前,都会选择维护自己的利益。纵然平时皇贵妃对怡儿这个幼年丧母的可怜公主多有关怀,但终究是不可能做到与自己的女儿一碗水端平。 为了解救自己的女儿,而把这无依无靠的可怜公主推到火坑里,这在未央宫里,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儿。 而她,要做这一番丑恶算计的帮凶。 宸王虽说有些不忍,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只是一瞬犹豫之后,便痛快答应下来:“母妃放心,这事儿,儿臣和菀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绝对不会让凝儿远嫁。” 皇贵妃点点头,儿子和儿媳都是稳妥的人,他们办事,她是放心的。 但一想到在儿媳面前说了这番算计,到底有些面上无光。还是叹了一声儿,无愁苦道:“说起来,实在有些对不住怡儿。但未央宫里的公主就这么两个,不是怡儿,就只能是凝儿。倘若怡儿的母妃还在世,也定然为她诸多谋划……罢了,只怪生在皇家,万事不由人吧。” 容菀汐知道,皇贵妃这一番感叹,是叹给她听的。怕她对这一番算计多有诟病,因而也说一下自己的不忍和无奈,还有,让她知道,这么做,其实是理所应当的。 容菀汐便也随之叹了一声儿:“其实不瞒母妃,儿媳心里,也是觉得很对不住怡儿。但凝儿才是儿媳的亲小姑子,但凡遇到不能两全之事时,便只能以亲疏远近来做论断。若是怡儿有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在,他们自然也会选择保全自己的亲妹子。” 没办法,这就是世道人心。 皇贵妃听容菀汐这么说,显然是满意的。菀汐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会做那些不合时宜的矫情。这一番话,完全是顺着她的意思来的。她以怡儿的生母还在世来做比,菀汐便以怡儿若有亲兄嫂来做比,完全是和她站在同一立场上。听起来相当一心。 至于菀汐心里到底怎么想,便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在面儿上分得清轻重、知道该怎么去做就行了。心里的想法,她阻碍不了。毕竟即便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么做实在太不地道。 “怡儿那孩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其实说起来,若是能嫁到雷国去做太子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有朝一日雷国太子登基,她便是皇后,可要比凝儿的身份尊贵得多。若是留在京都城中,多说也就配一个世家公子罢了,日子过得未必舒坦。”皇贵妃笑道。 “是啊,这世间的祸福啊,是说不准的。怡儿吉人自有天相,母妃千万不要过于自责。”容菀汐劝道。 皇贵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容菀汐给皇贵妃斟了茶,笑道:“母妃喝口茶歇一歇,等下儿媳带您去薄妃和卢美人那里坐坐,在带您在王府中走一走。母妃难得来一次,既然是父皇准允的,可要多待一会儿才行啊!” 皇贵妃笑道:“是啊,本宫要把你们王府里的好景致,好好看一看。” 容菀汐斟好了茶,一时三人都静静喝茶。 其实容菀汐说那一番迎合皇贵妃的话,倒并非完全是为了讨婆婆欢心,而是她心底里,真的这么认为。 若能两全,哪怕是给她和宸王带来什么麻烦、牺牲一下她们宸王府的利益,她也甘愿。但显然,这事儿并不是只要他们愿意做出牺牲,就能妥善解决的。这和亲一事,到底和他们宸王府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毕竟他们宸王府里没有公主,总不能宸王代嫁吧? 皇上不想弄得那么麻烦,想要用一个未央宫公主来让风国放松警惕,那么,就只能在这两个公主里头二选一。皇上没有去找宗室女代嫁的意思,他们便也做不了其他的谋划。更何况,就算有能去做谋划,以把怡儿也摘出来的机会,他们也不能去做。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万一弄砸了,最终还是落在凝儿的头上呢? 所以他们不能冒险,为了凝儿,就只能采取这缺德的坑人之法。 怡儿很可怜,但是没法子。 身为凝儿的亲兄嫂,他们不可能让凝儿变成这个可怜的人。 这就是人心,善、恶、很多时候都不是那么明晰。 在她决定要应了皇贵妃的吩咐、去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就是恶的。 一杯茶饮尽,皇贵妃起身,笑道:“走吧,咱们也别耽搁太久了。先带母妃去薄妃院子里吧。说起来,那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章:婆母体谅 容菀汐引着皇贵妃出门儿,笑道:“薄妃姐姐性子安静、行事稳妥,儿媳总是以薄姐姐为榜样。” “旁的倒是无妨,细较起来,她未必如你。但是有一点,你还真要以为她为榜样才行……你啊,早点儿给本宫生一个大胖孙子出来。”皇贵妃笑道。 一旁的宸王趁机搂住了容菀汐的肩膀,吃她的豆腐,在容菀汐耳边道:“你听到没有?连母妃都这么说,你说你自己是不是也该用心一下了?本王每天在你这儿这么努力,你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推开了他。 他这是挑事儿不嫌事儿大是吧?皇贵妃提起这话题,他不说帮她岔开,好歹也安安静静地装没听到吧?做什么推波助澜的事儿? 果然,皇贵妃听了便上了心。担忧道:“菀汐的身子可是有什么不易受孕的病症?可找大夫瞧过了?” “鞠大夫瞧过了,说是没什么毛病。想来这儿女的缘分是急不得的。更何况,薄姐姐伺候殿下这许多年,如今才刚儿有了身孕。儿媳来府里才多长时间呢。” 容菀汐忙道。 但皇贵妃却是并不放过,郑重道:“这事儿可是大意不得,回头儿本宫找了宫里的周太医,让他过来瞧瞧。周太医给本宫照看身子多年,是极为稳妥的。 “其实府里的鞠大夫医术相当高明,母妃真的不必为儿媳担心。若是叫周太医来瞧,传出去了,没病也要被人诟病出个病来。儿媳也不想弄得太矫情了。原本太后和母妃都待儿媳很好,已经很惹人眼红了,若是没病没灾的就兴师动众,恐遭人口舌呢。”容菀汐道。 说了这两个理由,便等于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皇贵妃的好意。皇贵妃说要让周太医来瞧,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关怀。可是她却弄出了这么多担忧来,未免让皇贵妃心里不舒坦,觉得她不识好歹。 但也没办法了,就算不识好歹,也比被人发现了端倪要强得多。宫里的太医常年给后宫的诸多女眷把脉,万一高明到……能从脉象上看出她还是处子之身,那可怎么办呢? 对脉象一事,她并不懂得所以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也好……” 皇贵妃的话还未说完,宸王就来拆台了:“不必有那么多顾忌,不过是让宫里的太医过来帮忙照看下身体而已,谁敢诟病什么?更何况你是本王的王妃,太后和母妃疼你是应该的,我看谁敢多嘴!母妃,明儿你就让周太医过来吧!我可着急呢。” 天知道此时容菀汐有多想要封住他的嘴巴。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还是尽快解决危机要紧。 “不只是这两点顾忌”,容菀汐道,“如今府里刚有两位姐妹有孕,我就猴急地找了宫里的太医来瞧,这让人看着,觉得我是安着什么心呢?殿下可千万别给妾身找麻烦。妾身也知殿下着急,妾身心里自然也想着要尽早帮着咱们王府兴旺人丁。可这着急,若是表现在明面儿上,妾身少不了要受人一番冤枉。” 即便此时皇贵妃也在场,容菀汐觉得,说出这一番顾及,也是不要紧的。这反而证明了她不把她的婆婆当外人,能将心里的这些听起来不太光彩的算计,毫不避讳地当着她婆婆的面儿说出来。 皇贵妃听了,并没有斥责容菀汐的这一番算计,反而颇有感叹。帮着容菀汐劝宸王:“女人心里的计较,你不明白。你媳妇儿每日战战兢兢的,不容易。这事儿是母妃一时短了思量,就此作罢吧。” “母妃都是为儿媳好,是儿媳思虑得太多了,辜负了母妃的一番心意。”容菀汐歉然道。 皇贵妃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声轻叹,没再说什么。 宸王“哼哼”了一声儿,心想他媳妇儿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不管是什么不利的局面,她都能扭转过来。 但母妃说菀汐每日战战兢兢……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看她一天天过得逍遥得很,完全不把府里的情况放在心上、自得其乐似的。 心里如此想着,眼睛却是偷看了容菀汐几眼,眼中满是心疼。 带着皇贵妃到宜兰院,薄馨兰显然么想到皇贵妃会过来,自是有些惊讶。但却一应应对相当得体合宜。容菀汐看得出来,皇贵妃对薄馨兰是相当满意的。 但是到了香来院,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卢采曦虽说也是极力表现得端庄稳重,但是一些多年来养成的言谈习惯、说话语调,多少还是有些显露,并不是想要隐藏,就能隐藏得一丝不露的。皇贵妃而是何等精明的眼睛?她是真的稳重持重,还是一个狐媚子性格,皇贵妃一眼便能看出来。 因而即便卢采曦言谈颇为不错,皇贵妃也并未作什么满意的表示,只是疏远且客套地关怀了几句,还顺带着捎上了几句警告。 让容菀汐觉得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是,不管是对比较满意的薄馨兰,还是对不满意的卢采曦,皇贵妃都没有给什么赏赐。只是关怀了几句,就算了事。 按理说来,母妃既然在出宫之前,就已经打算过来看她这两位儿媳了,怎样也该准备些礼物才是。毕竟是两个怀孕的儿媳,不同寻常侍妾。以皇贵妃的性子,不可能是忘记了,而只能是她压根儿就没想带礼物过来。 至于为何不对薄馨兰和卢采曦有所赏赐,原因只怕是在她这儿。皇贵妃是做给她看的,让她知道,不管是哪个侍妾怀有身孕,在做婆婆的眼里,始终都是最看重她这个正妻。 不管这一番领悟对不对,皇贵妃没有给薄馨兰和卢采曦赏赐,都等于是帮着她稳固了地位。所以不论无心还是有意,容菀汐对皇贵妃的这一番举动,还是颇为感激的。 婆媳之间就是这样,彼此之间隔着什么,不可能如同真正的母女一般,相互掏心掏肺地关怀;但有时候却也有些许惺惺相惜的相互体谅之处,因为她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 从卢采曦的院子里出来,容菀汐和宸王陪着皇贵妃在王府里转了转,瞧着天色不早了,不能真的让皇贵妃在这里耽搁太久,便直接送她出了王府。由李忠贵亲自赶车,此时正带着两个徒弟在门口儿候着呢。宸王和容菀汐倒也放心,恭送着皇贵妃上了车,一直等着马车驶过街角,这才起身。 宸王看着这条街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收回目光。而容菀汐也就一直这么静静地陪着他,不多言语聒噪,就安静地在他身旁,正好。 回到昭德院,宸王才道:“父皇这一生,仅有的一些柔情,只怕都用到母妃身上了。”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此说来,父皇对母妃,倒是颇为在意的。可以说母妃是父皇最爱的女人了?” “可以这么说吧。正因为这一点,本王和凝儿,的确比父皇的其他子嗣幸运不少。” “只是帝王真的有爱么?我看是你想多了吧”,容菀汐似叹非叹,“父皇的确对母妃不错,但君意难测,帝王之心最是凉薄。我看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可不能因为母妃得宠,而烦事缺了警惕啊。” “你这是点拨本王呢?”宸王笑道。 “随你怎么想。”容菀汐懒得搭理他。 她原本是没有点拨宸王的意思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但是宸王这么说,她自己也忽然意识到,这话用在宸王身上,同样妥当。 现在看来,宸王对她是好得没话说,可是以后呢? 皇上对皇贵妃再好,却也没有为了她日后的安稳,而立宸王做太子;皇上对皇贵妃再有情,却也没有顺带着相信他们两人共同的儿子,不还是百般提防利用? 皇上再喜欢皇贵妃,却还是三宫六院数不胜数。若是哪一日皇贵妃稍有不慎,皇上对皇贵妃的处罚,也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在皇家啊,说爱与不爱,是最无用的。 君上对你好,你便接着,但千万不要将这份好,上升到什么真正的情感高度。 有时候她的确能想得很清楚,但一和宸王相处起来,却又难免糊涂。毕竟在感情里,每个人都是想象力十足的浪漫诗人,总爱在潜意识里,把一切想成它该有的,最好的模样。 就寝时,宸王的酒劲儿早就过了。沐浴过后,身上的酒气也无,只剩下那股很好闻的,淡淡的清香。 但即便如此,容菀汐也不能容忍他现在的举动。 “手,拿开。”容菀汐闭着眼睛命令道。 宸王真是越发的过分了,竟然直接把手伸进了她的肚兜里,放在了她胸前的丰满上。 “呼……呼……”宸王开始装死猪,偏得却装得一点儿也不像。这呼噜打得,假得不能再假了。 容菀汐直接伸手拿开了他的爪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这人却像是软体虫一样,又黏了过来:“爱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一章:蓬莱夜宴 容菀汐彻底无语,就这么抱着吧,只要他不乱动就行。 不多时,宸王睡着了。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容菀汐听得出他睡着的呼吸声。以及,一句梦话:“早晚睡了你……” 听得容菀汐真想把他叫起来胖揍一顿…… …… 未央宫蓬莱殿宫宴之时,太子的病果然如期好了。带着他的爱妃,神采奕奕地从马车上下来。 刚好宸王的马车停在太子府马车的身后,太子便停下来等了宸王一下。 一见太子,宸王便笑道:“大哥病着这两日,可是错过了一件大好事儿哪!” “哦?什么好事儿?” “昨儿我做东,请老四去红袖坊了!别看那地方小,但那里的姑娘啊,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老三,你这可不厚道啊,好歹等本宫好了,咱们一起去啊!你只请老四不请本宫,不是厚此薄彼?”太子笑道。 “那不是等不了了嘛!大不了改日特意请大哥去一趟,给大哥赔罪。”宸王道。 兄弟两人说笑着,好不亲热地进了未央宫。 容菀汐和秦颖月跟在后头儿,只是淡淡相视一点头,都没说什么。 容菀汐知道,宸王一定又在算计太子呢。那舞姬琳琅已经被卓酒带了回来,但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眼瞧着要到年关,容菀汐觉得,宸王一定会有动作,这不,就已经开始了。 原本宸王府里歌姬舞姬被逐的小事儿,大家伙儿传一阵子也就罢了。但已经这么久过去,京都城里还有人在传,说宸王瞧上了王府里的一个舞姬,爱而不得,怒而遣散了所有。虽说传得人不如最初事情发生之时多,但零星这么传着,太子定然已经知道了。 若是至今为止仍有许多人在传,那才是有问题呢。只是这么零星地传着,偶尔有人提起,太子自然不会多想。 如果没猜错的话,琳琅一定已经被宸王弄到红袖坊去了。不然也没有更好的机会把人送给太子啊。 蓬莱殿在御花园东南,因为不是家宴,今日来赴宴的,不仅是皇家的几位皇子公主,还有朝中的诸多大臣。 因着已近冬日,再加上蓬莱殿殿内要比雨花阁宽敞很多,所以所有坐席都是设在蓬莱殿内。也是设得单独小几、坐蒲,自中间主位起,左右依次排开。中间留着很大的空地以供歌舞。 朝中要员和皇子公主、以及受邀前来的妃嫔、雷国使者们,坐在左右前排,其余大臣们随着官位依次向殿内两侧排开。与宴的共有五六十人,好在蓬莱殿很大,看起来并无拥挤之感,甚至于望之,仍旧让人觉得空旷。 此次与宴除了伴着皇上坐在中间上首主位上的皇后之外,还有皇贵妃、惠妃、以及新晋的赵昭仪。 翎王不在京都城,翎王府里自然是不方便来人的。来的便只有太子府、宸王府和靖王府的人,依旧没有看到豫王。 这个风国的五皇子,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皇家里,仿佛都是一个隐形的存在,所有场合所有言谈中,都被人刻意忽略掉了。 皇上和皇后所坐的主位之下,左首一位是皇贵妃、右首一位才是太子、太子身侧才是雷国太子雷千琉,宸王坐在皇贵妃之下,其次右三是靖王、左三是惠妃、右四是两位公主、左四是镇国公、右五才是新晋的赵昭仪。 镇国公之下依次是雷国太傅宋声和一位使臣、风国丞相秦羽、太师赵鸿儒。 给雷国太子设在右二的位置,实是不妥当。这种场合,惯例是以客为尊。但皇上对此也有一番解释,不至于使得雷国太子面上挂不去,也让雷千琉无话可说。 众人落座之时,菜就已经上齐了。皇上和皇后自后殿进来,甫一落座,便对雷千琉笑道:“宫人引着太子坐在这个位置,实是委屈了太子。但因朕的爱妃也在场,总不好让太子与朕的爱妃对向而坐、也不好让太子与朕的爱妃挨着,而且念及太子与朕的两个儿子年纪相仿,坐在一处必能聊得畅快。皇后做如此安排,朕便也准允啦。还望太子莫要多心哪。” “岂敢?小王正好想要和风国的几位兄弟们熟悉一下呢。”雷千琉笑道。 话很恭敬,但并未向皇上见礼,也是傲慢十足。 皇上自然不能和他计较什么,举杯,笑道:“如此,雷国远客和诸臣,都莫要拘束啦……” 众人也随着皇上举杯,待皇上饮了一口,才仰头将杯中酒饮尽,算是开宴。 酒杯放下,雷国的宋太傅上前来,向风国皇帝行了一个拜礼、并不是跪礼,说了些献礼之言。得到了皇上的准允,便让等在蓬莱殿外的两个随从小吏,将给风国的见面礼送了来。 东西不多,但勉强也还能上得了台面儿。是雷国邙山上的一株千年人参、以及一个飞龙的紫金摆件儿。 太子一见,这紫金摆件儿虽是看起来不小,要比他的那尊紫金菩萨占地儿两倍但因为是一条飞龙,乃是细长的雕塑,算起紫金重量来,还未必及得上他那尊紫金菩萨重。 幸亏他事先将那紫金菩萨送到了父皇面前,不然若是擅自放在家里,哪一日被人发现了,报到父皇那里,可是大罪一桩。 但即便如此,家里的那尊紫金菩萨,也只能收到库房里去了,绝对不能摆在明面儿上。 皇上笑纳了雷国的礼,并未细看,便让李忠贵派了两个小太监,将这份礼拿下去入库了。 不随不过是一番客套寒暄,雷千琉依旧表现得中规中矩,传说中的脾气粗鲁暴躁,在今天是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 而且因为心里揣着一个坏主意呢,也就没有在这场宫宴上直接向皇上求亲,甚至于并未对两个公主献殷勤,连多看两眼都不曾。 夜宴上,雷千琉和太子的话也不多,反而是和身旁的靖王交谈得多一些,没费色舞的,好像颇为谈得来的样子。和太子呢,就只是正常交谈,客套得体。因和宸王隔着中间的歌舞,不方便过来,倒也举杯敬了宸王几次。 热热闹闹但却无聊至极的一晚夜宴,散场之时容菀汐已觉得有些困了。后来和宸王说起雨花台宫宴的事儿,容菀汐着实捏了把汗。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可是不敢再带初夏入宫来,而是带了云裳和知秋。 宫宴散了,应了大臣们的一番寒暄之后,走在永巷里,靖王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直接忽略了他三哥,隔着他三哥,低声向容菀汐问道:“三嫂,初夏怎么没来?是生病了吗?” 说完,自己还嘀咕了一句:“近日天气可不太好,忽冷忽热的。” “不是病了,只是知秋还没见识过宫宴呢,带她来见识一下。”容菀汐淡淡道。 “哦……我就是关心一下,毕竟大家都是朋友么。”靖王解释了一句。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并没看到靖王往宸王府跑。这都快半个月了,容菀汐还以为,靖王对初夏的心思淡了呢。但看今天的情况,却并非如此。估计靖王这一阵子不来,只是因为近来他们宸王府事多,秉着远离麻烦的心思而已。 如今看来,靖王待初夏,倒是真心的可能更多一些。 …… 几日无话,王府里还算消停,不管是卢采曦那边、还是薄馨兰那边,都没有闹什么幺蛾子。雷千琉递上了帖子,邀宸王、靖王和太子一起去淑女坊,说是他做东请客。既然是同邀请在京的几位皇子,宸王自然没有必要避讳着,和他出去玩儿了半日。雷千琉那边,再就没什么动静了。 自未央宫宴之后,等了六日,才等来太子府里的帖子,说是邀请宸王、靖王和两位公主,后日到太子府里去,给秦颖月做生日。 容菀汐低头看了宸王手里的帖子,笑道:“太子可真会找由头儿呢。” “这可不是找由头儿,而是太子妃的生日,就是后日。冬月十三。” 看到宸王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容菀汐笑道:“怎么啦?心里不舒服啦?不然……你私下给你的月儿备上一份薄礼,我帮你送过去?得是那种太子妃一见便知道是你送的,但太子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的东西。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和我说,我一定帮忙。” 宸王用手中的帖子轻打了下容菀汐的嘴:“不奚落本王,能死么?” “能憋疯呢。”容菀汐笑道。 心想这也怪不得我啊,谁让你弄出那一副情深意重的表情呢?我好心要帮你,敢情还捞不着好儿啊? 宸王手中掂量着帖子,颇有感悟地叹了一声儿:“如今也有人给她做生日了。” 容菀汐有些好奇,问道:“之前你和她好的时候,都是怎么给她做生日的?” “什么叫我和她好的时候?”说到这儿,宸王还有些气闷,“就没到手儿过。那时候傻啊,就只是朋友似的。她没说过她的生日,本王也就忘了问,没给她过过。” “哦……”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脸上不自觉地漾起笑意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二章:鼓中之人 “你笑什么?”宸王很惊喜地问道。 “啊?我哪里笑了?”容菀汐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的笑容。 “还没笑?你自己去照镜子看一看去,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净瞎说,我的嘴哪有那么大……”容菀汐觉得,笑没笑她自己是不清楚,但此时,脸上烧得慌,却是能感觉得真真切切。 未免被宸王看出来,还是远离他比较好。 这一次,宸王并没有继续“为难”容菀汐,而是由着她逃了。只是掂量着手中的帖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太子邀请了弟弟妹妹过来,给他的太子妃做生日,这对太子妃而言,可是莫大的恩宠。人人都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恩爱,羡煞旁人,传到民间,必然又是一段佳话。 “也是一物降一物啊,太子殿下那样花心好色的人,偏有太子妃能降得住他。” “可不嘛,都说太子府里一早儿就准备着了,好不热闹。” 马车缓缓走在集市上,听着路过百姓的议论,容菀汐却没有趁机奚落宸王的心思。此时,她的心思全在两个小姑子身上。 今日这事一过,她和宸王,可是罪孽深重了。 和皇贵妃说的什么怡儿吉人自有天相的话,其实不过是场面之言。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以怡儿那样不会说话、不会行事儿的性子,一旦嫁到雷国去,有得受了。 若是能嫁给京都城中的一个年轻小官吏,就算她再讨人嫌,谁也不敢对她怎样。就算不疼爱她,敬着她、让着她总是可以的。 可最终,她偏偏没有这样的福气。 在雷千琉那样性子之人身边,即便是一个相当有思量的女人,都未必能有善终。怡儿的结局,从他们决定做这件事之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似乎只有一条路——死。 容菀汐觉得,她是在杀人。 看了宸王一眼,宸王似乎也在想两个妹妹的事儿。闭着眼睛,眉峰有些微蹙。 感觉到容菀汐在看他,宸王刚好拿定了主意:“母妃交给你的事情,我来做。这事儿你还是别搀和进来了。” “算了吧,你做我做不都是一样的吗?女人之间的事儿,你怎么去说?若是你去做,找的借口太差了,还不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容菀汐知道宸王是为她好,并不是怕她办砸了,而是觉得,不应该让她去害人。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拦着你和母妃,就等于和你们同流合污,摘清不得。你别多想了啊,我没那么脆弱。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并非菩萨心肠。” 容菀汐说着,几乎是在自己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拍了拍宸王的手。 原本容菀汐对他有了一个主动的触碰,宸王应该觉得受宠若惊才是。但此时,他哪里还有玩笑的心思?虽说注意到了她的主动触碰,但也没有趁机调戏,而是道:“两个都是本王的妹妹,如今却要把一个人送到死路上去。怡儿那性子,嫁过去一定被人玩儿死。” “怡儿怎么了啊?不是挺好的吗?模样长得讨喜,人也活泼,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容菀汐继续安慰宸王。 觉得自己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宸王却像是信了她这一番瞎话似的,竟然点点头。 宸王当然不是信了她的一听就有些假的忽悠,而只是觉得即便再多的不忍,说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 说起来也是奇怪,平时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儿,是绝对不愿意和外人说的。但自从菀汐到他身边之后,原本那些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说出来有些矫情的感受,却都愿意和她说一说。好像和她之间,本就毫无界限。几乎能感觉到,两人的心之间,有一道桥梁在连着。 菀汐不会承认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她的做法,却能说明一切。 到了太子府,靖王和两位公主已经到了,雷千琉还没来。估计皇上那边,对太子也有授意,告诉了他,让他让雷千琉晚一些过来。这样即便怡儿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想要躲闪也来不及。 凝儿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今日之事,就只有雷千琉和怡儿两人被蒙在鼓里。 “三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呢?你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我们都要不等你了。”靖王道。 “要去干什么啊?就不等我了。有什么好事儿?”宸王笑道。 说着,边向太子和秦颖月见了礼。并非郑重之礼,只是兄弟间随意见了一下。 太子笑道:“今儿可是真有好事儿,准保三弟喜欢。” “一听大哥你这么说,就准不是什么好事儿!”风北怡笑道。 容菀汐看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心内愈发地不忍了。 “等下你们几个女人去玩儿,本宫和老三老四一起去沁芳阁。现在时辰还早呢,等午膳的时候,我们再回到仪来院里来。”太子道。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操办了什么好事儿!”风北凝笑道。 秦颖月道:“六妹可千万别去,许是害得自己臊得慌呢。” 她这么一说,风北凝可是更好奇了,撒娇道:“大哥你要是不告诉我,等会儿我一定偷偷去沁芳阁看,你要是告诉我,或许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呵呵笑道:“好好好,怕了你了。本宫找了跳荤舞的,不适合你们女人家瞧。” 说着,却是看了秦颖月一眼,低声笑道:“不然爱妃也随我们一起去?学几招真本事来服侍本宫?” “殿下……”秦颖月嗔了他一声,“等下妾身还要去忙活操办午膳的事儿呢,可没有时间陪殿下。殿下若是想找人陪着一起看,妾身去后宅里给叫几个美人儿来?” “好啦,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若还有事儿要忙,就先去忙。这边不用你陪着。今儿你是寿星,让你操持午膳的事儿,已经很对不住你了。” “不急,等下大家伙儿都散了到各出去,妾身再去也来得及。”秦颖月道。 转而向两位公主和容菀汐道:“殿下也惦记着咱们呢。他们几个自找乐呵,咱们也不能干晾着不是?殿下请了花鼓巷子里有名的田老先生来给咱们说书。在后花园儿的清风亭里。等会儿咱们也去听一听这传说中的‘田妙嘴儿’是怎么说故事的。” “前些日子还听我家殿下说起这汇莘茶楼里的田先生呢,正遗憾着咱们这样的身份太过招摇,无缘去那花鼓巷子中听一听,不想今日竟有这样的耳福。”容菀汐笑道。 “三嫂,这位田老先生,真的很厉害吗?我怎么完全没听过呢。”风北怡道。 “花鼓巷子里的事儿,你们怎么能听得到?净乱问”,宸王道,“但是这位田老先生说书之绝,可绝对是真的。听他说书啊,只要你静下心来听,便能如同置身在那场景中一般。什么沙场厮杀、荒山鬼嚎,他都能给你说得如正在发生一样。” 说话间,院儿内响起了一声颇有些粗犷之感的朗笑:“对不住对不住……本宫来迟啦!” 是雷千琉的声音。 倒是个热情的性子,自从和他们兄弟三个去淑女坊玩儿了一回之后,就和他们好得像是兄弟一般。 “太子可算来了,不然我们真打算先去沁芳阁玩儿,不等你了。”风北麟笑道。 “哦?有什么好玩儿的,弄得你们这么猴急?” 容菀汐没心思听他们的寒暄,只是不懂声色地略往风北怡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风北怡悠然地剥着面前果盘儿里的花生,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对雷千琉 的到来,并不介意。 看来她是丝没有把这番危机联系到她自己的身上。估计是因为集市上的事,便认定了雷千琉看上了风北凝,倒霉的是风北凝。 若非真的觉得事不关己,怎么会对雷千琉这个危险人物毫不在意? 她越是不在意,他们这一计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可容菀汐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次,可真是当了**还想树贞洁牌坊呢。既要把怡儿推进火坑里,却又为她担心。想着她是否能通过自救,从这火坑里跳上来,巴望着她跳上来。 雷千琉来了,人便到齐了。太子带着两个弟弟和雷千琉一起,往沁芳阁去。秦颖月带着他们三个女人,往后花园去。 未免风北怡怀疑,路上,风北凝是眉头紧锁,一脸担忧。 风北怡见此,想了想,便将已经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下去了。 风北凝是担心,雷千琉会借着这次的相聚,继续和她套近乎吧? 这种事情,她能劝什么?反正不是风北凝倒霉,就是她自己个儿倒霉。现在所幸倒霉的是风北凝,她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要是不知轻重地再去劝风北凝,在风北凝听来,那不是在说风凉话么? 捡了个大便宜,便自己放在心里偷着乐吧!可别拿到台面儿上来炫耀,最后弄得惹祸上身可就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三章:伏机不知 太子府的后花园要比宸王府大得多,但容菀汐觉得,其中的景致却不如宸王府雅致。但相比于一般的深宅大府,自是美妙许多。尤其是不远处的明湖,即便到了十一月份,却仍旧在明媚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竟是并未有冰冻之相。 而且不仅仅是明湖,在她们即将要去往的清风亭周围,竟还有姹紫嫣红的花朵在绽放着,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之相。若非是紧披着披风,还能在脸颊上感到寒冷,简直要让人觉着,是如在春日里呢。 风北怡道:“这大冷的天儿,却要我们到外头的亭子里来,大哥也实在太欺负人了。” “七妹别急,等到了清风亭你再瞧瞧。”秦颖月道。 待到走近了,容菀汐才发现,原来这清风亭外开得绚烂的花儿,并非是真的,而是用各色丝绢做成的假花儿。若非在近处仔细看去,远远望着,与真花儿无异。 风北凝瞧着新鲜,摘了一朵花儿,要给风北怡往头上戴。风北怡嫌弃地打开了:“放在外头儿风吹日晒的,上面一定脏得很!你怎么不往你自己头上戴?来来来,我帮你戴!” “哎呀我不爱戴花儿……” “你没戴过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戴?来来来,我给你戴上试试!” 风北凝快步往清风亭跑,风北怡拿着一朵假花儿追着她。 容菀汐和秦颖月跟在两位公主身后,虽是随她们笑着,但却颇有深意地看了容菀汐一眼。显然秦颖月也知道了他们的算计。太子倒是不瞒着她。容菀汐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平静淡然,没有给她这个眼神儿以丝毫回应。 这一次,她就是要竖贞洁牌坊,就是即便是和他们一同算计着,也不想要过多的表现出和他们同流合污之意。 秦颖月笑笑,眼中有一抹轻蔑之色,转过身去悠然地走着。她是想要用这事儿奚落容菀汐一下,免得她总是装得一副多清高的样子。就是要点拨容菀汐一下,让她知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但这容菀汐的脸皮,可是相当厚呢,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看来在比斗脸皮上,她完全不是容菀汐的对手呢。只是你在这一处胜了我,算什么光彩的? 但其实,容菀汐的心里此时平静得很,完全没什么和她较量的意思。之所以那么淡然地回应她,就真的只是,不愿意把他们要做的不光彩之事,太拿到明面上来。和秦颖月本身,毫无关系。 清风亭距离她们所走的这条后花园中的小路不远,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若是站在路边儿,可以清楚地看到清风亭内的情况。 周围都是松柏,大有将这小亭子掩映保护在其中之感。长青的松柏围成的半圆里,是开得烂漫的绢花,一丛大片的绢花之中,是清风亭。这一处景致,自成一个整体。可以说,松柏围成的这一处,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园中之园。 景致美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清风亭里十分温暖。走近了清风亭,才发现原来清风亭只是看起来是一个亭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四围透明的房间。周围的四面墙,都是用云之国的“清水琉璃”制成,透明且坚固。屋内的炭炉里,烧着上好的红箩炭。 使人推开琉璃门进入其中,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温暖。坐在其中,看着周围长青的松柏、烂漫的花草,偶有从门缝儿里吹进来的些许微风,当真如同坐在春日花园中的小亭子里,感受着偶尔吹来的清风。难怪要叫“清风亭”了。 “这真是一处匠心独运的奇景。”容菀汐赞叹道。 先前觉得太子府后花园的布置不及宸王府,倒是她太自大了些。宸王府的后花园,美在整体的布局构造;而太子府的后花园,美在对单个奇景的追求。 “方才我看不远处的明湖里,水似乎还是流动着的,不知是何缘故?”容菀汐问道。 “明湖底下有一处小地龙,但实际上,却也不常用”,秦颖月道,“若是大冬天的,而已烧不起那么多煤炭去暖它。只是现下刚好初初入冬,还不算太冷,原也是水面上有些结冰而已。再加上这两日要请弟妹们到府里来,就接连让人烧炭暖了几日,这才不会结冰。” “也是,若是冬日里也连日让他暖着,那么大的一个明湖,的确太废煤炭。更何况冬日里人少走动,若只是做自己府中观赏之用,是有些浪费。”容菀汐道。 “听说殿下原本是想要弄成一处温泉的,但是因为建成之后,觉得若是在明湖之外都围上假山,整个后花园的布景就不甚美妙了,便也就此作罢。”秦颖月进一步解释道。 “大哥在享受方面的主意啊,可多了”,风北凝笑道,“就是有时候,没想清楚就急着去做,结果做不成,浪费了大把的时间。” 清风亭里暖和,两位公主和容菀汐都已经脱了披风围坐在小圆桌旁,自在地吃着点心。 秦颖月穿的是一件玫瑰色的锦缎薄棉上衫,配着稍淡一些的同色厚纱罗裙,衬得身段儿曼妙。若是走在外头,或是在温度如常的屋子里,既不冷,又毫无臃肿之感,让人望之,便如在春夏无异。但在这被炭炉烘了一早晨的,暖暖的清风亭里,便觉有些热了。 秦颖月笑道:“小桃怎么还不带着人来呢,在这里坐着,可是要热坏我了。而且午膳那边还得张罗着呢。让她去带个人,这么慢。这奴才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容菀汐知道秦颖月是在为等一下的离开做铺垫呢,使得她的离开不会让人起疑。 因而帮着她道:“大嫂若是着急去忙,就不用陪着我们了。反正我们已经到了这清风亭里,难道还会迷路不成?” “是啊大嫂,都是自家人,我们自己在这儿等着田先生过来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难道我们还能挑大嫂的待客之礼不成?我们又算不上客人。”风北怡笑道。 得了风北怡的话,秦颖月便趁机起身,笑道:“七妹妹说得有理,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在这儿拘谨什么呢。等下小桃带了人来,两位妹妹和三弟妹自在听故事就是。咱们在自己府里,又不会出什么错处。” 又仔细嘱咐道:“一旁的小筐里有红箩炭,等下小桃会过来服侍妹妹们。但若是妹妹们瞧着这丫头不习惯,打发了她,自己添炭也是一样儿的。咱们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用小桃服侍着了,不过是加个炭而已,难道这点事儿我们还做不了?大嫂放心去忙吧,两个小姑子就交给我,准保不会让她们劳累着。”容菀汐自然不能让多的人留在这里。其实秦颖月也是这意思,如此说,就是等着她帮忙圆回来呢。 “也好,那我就不罗嗦了。”秦颖月笑道。 秦颖月走后不多时,小桃便带着一位身形瘦小、花白须发,但从走路的姿势和神态上看,还是相当有精神头儿的老人家过来了。 小桃带着田先生,隔着清水琉璃门在外头施了一礼,见容菀汐点点头,便带着田先生进了屋。 这屋子虽说不如正常房屋那么大,但也绝对宽敞。除了容菀汐她们围坐着的挨着一面琉璃墙壁的圆桌外,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才到门口儿。 田先生进屋后,直接在门口儿站定,又像她们三人施了一礼。 “小桃,赐坐。”容菀汐笑道。 “小的谢娘娘赏。”田先生虽说是一副典型的市井小民的长相和衣着,但却并不怯场,言谈举止相当得宜。 “先生今天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风北怡也看出了田先生是真有几把刷子的,兴冲冲地问道。 “因着今儿听故事的是娘娘和两位公主殿下,小的特意挑了一个姑娘们都能爱听的故事。小的今儿想给娘娘和两位公主讲的故事是《宣威太后入宫记》,不知道娘娘和两位殿下可愿意听?” “宣威太后可是个传奇人物哪,当然爱听了”,风北怡笑道,“只是你这故事靠谱吗?有几分可信?” 小桃给田先生拿了一个小圆凳儿,放在门口儿的琉璃墙旁。田先生谢过了小桃,斜牵着身子坐下,方笑道:“这说书里的故事啊,没有全是真的。都是根据民间传说改编过来的。而且谁也不能保证,那最开始传出这些事儿的人,说的就是真的。再加上传了一百多年,又被很多人改编过,到了咱们这儿啊,只怕是连三分真都没有了。只不过故事是好故事呀,娘娘和殿下们就听个乐呵?” “都不是真的,那不是听你扒瞎呢吗?”风北怡有些失了兴致。 “这……”田先生很是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说书,不就是扒瞎吗?要是他说的故事一件件的都是真的,他也不用做说书这营生了,直接去做史官不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四章:都在算计 “公主是说着玩儿呢,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只管自在说故事就是,我们要听的,就是好玩儿的故事。”容菀汐笑道。 “是。”田先生应了一声儿,坐直了身子,开始做准备了。 容菀汐说这里没什么事儿了,让小桃去找她家夫人,帮着她家夫人忙活去。 小桃应了一声儿退下,琉璃门关上之后,田老先生开始了说书:“咱们今儿要说的这宣威太后啊……” 田老先生声音沙哑,话语缓慢而清晰,该重音的时候重,该轻音的时候轻,让人听着,很自然地就被吸引到了他营造的意境中去。 容菀汐听得认真,但两个公主却是不然。 自从见着了雷千琉之后,风北凝始终愁眉不展、像是心里有事儿似的。刚刚和风北怡玩闹了那么一会儿,便又沉默起来,一言不发。 风北怡自然发现了她的反常,但却也只是装作没发现。正因为风北凝如此心事重重地沉默着,她才多说了一些话。不然都安静着,她却没发现风北凝的忧心忡忡,不是太假了么? 风北凝是在为雷千琉的事而忧心,搞不好,还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现在她能做的最好举措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雷千琉看上的是你,那么你心里有多愁、有多苦,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会在你愁苦的时候,向你炫耀什么,但我也实在帮不上忙。 因为能帮你解决困境的唯一方式,就是我牺牲我自己,我去和亲。 可我为什么要为你做如此牺牲呢?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什么好事儿都落在你的头上。说起来,就连这次雷千琉看上了你,还不也是因为你比我身份尊贵、比我漂亮? 你因这些,享受了十几年的好处,如今也该付出点儿什么了吧?总不能这世上的所有好事儿都落在你的头上不是? 她们是最亲的姐妹,从小相伴着长大。但同时,却也是最重要的敌人。 可她位卑言轻,注定了不管什么事情,只要风北凝想斗,她就一定赢不了。所以这一次,她能期盼的,也就只是,雷千琉尽快去和父皇求亲,说非风北凝不娶。 若是由父皇指婚,那么嫁给雷千琉的人,就只能是她。因为皇贵妃一定会在父皇面前为她自己的女儿求情,而她呢,生母位份低、且又早逝,在宫里,除了这个公主的身份之外,她没有任何仰仗。 可是这个公主的身份能带给她的,也只不过是一些衣食用度、奴婢服侍罢了。实际上,她这个公主的身份,除了和亲之外,也就只对宫里的奴婢们有用。 其余的,呵呵…… 在未央宫里,她卑贱得就如同一粒尘埃一般。 所以她拼了命的想要逃离,想要利用自己这唯一能拿得出手儿的东西——公主的身份,为自己谋一个好郎君。离了这未央宫,去做当家做主的日子。 可是偏偏时运不济,还没让姬侍郎那边对她有求娶之意呢,雷国的使队就来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自然得越发小心谨慎着,不能让人抓着了什么把柄,直接借着这个由头儿把她打发到雷国去。 可若万一雷千琉求娶风北怡的意思不是那么坚决呢?再加上皇贵妃从中作梗,父皇随便找一个什么由头儿,说是风北凝不能嫁,雷千琉也便直接转而向父皇求娶她了吧? 一旦父皇决定了让她嫁、而雷千琉也决定了要娶,那么,她可就真的只有去和亲这一条路了。 她能去求谁呢?父皇么?就是父皇决定了要牺牲她而保风北凝。太后么?皇贵妃可是太后的外甥女,而她呢,不过是一个歌姬所出的女儿,太后会保谁?自然要保风北凝了。 所以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救她。 而这自救之举,她想了好些天,却是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姬侍郎在朝堂上直接向皇上求亲。父皇总不好驳了这状元郎的面子,公主配状元,古已有之,最般配不过。可问题是,她感觉得出来,姬侍郎不愿意这么做。 上次拒绝她的书,意思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一阵子,她还没找到好的由头儿去探他的意思呢。 怪只怪,这一阵子她只把心思都押在了姬侍郎的身上,并未接触过其他的朝中大臣或是贵公子们。原接近姬侍郎,就只是因为心悦他,并没想着要利用他来救自己。以至于现在,她需要有人来救她一命的时候,却找不着这个人。 所以,只能把宝继续押在姬侍郎身上……可怎么押呢…… 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风北怡根本就没在听,只是在心里头儿细细盘算着。 原本她还没怎么太着急,只想着等雷千琉那边对风北凝的表示,所以只要盯住了风北凝的动静就行了。可今天,一见风北凝这么愁眉苦脸的,就知道她对雷千琉绝对没有好感。既然如此,她可就不得不急了。 风北凝对雷千琉没有好感,必定在心中想着如何能不嫁给他。以风北凝那鬼主意多多的脑子,只怕很快就会想到主意了。 所以仔细想来,这一次雷千琉的出现,并非是一件对风北凝不利、而对他有利的好事儿。而是一件加重了她和风北凝之间的暗战的坏事。 风北怡越想越通透,却也越想越害怕。 越担忧害怕,就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何才能抢在风北凝害她之前,先把自己从这和亲的人选中摘出去…… “这宣威太后就想啊,如何能从一个媵侍陪嫁,变成一个主子呢?靠我的主子,可是靠不住。人家对你再好、再器重你,在她眼里,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奴才,一辈子的奴才命。所以啊,我得靠我自己。” “少女葳蕤照着镜子,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我这脸蛋儿生得这么漂亮,身段儿又这么婀娜,不是比这大兴宫里的好多主子美人儿强多了?要是能让皇上注意到我,宠幸了我,我不就能成为一个主子了?” “所以啊,我得先把我自己送到皇上的龙床上去。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我主子她再想拦着我的路,也没那个机会了不是?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就凭着我的脸蛋儿,只要我稍稍用些手腕儿,让皇上不讨厌我,皇上怎样也得给我一个位份哪……” 风北怡心里乱糟糟的,也就听着说书先生说了一会儿。忽听得他说到“生米煮成熟饭”,恍若醍醐灌顶。 不必姬侍郎真有夫妻之实那么严重,只消让他看到了我的身子,他那样耿直的人,自然觉得对不住我,一定会主动提出要求娶我。 所以,只要想到一个能让姬侍郎看到我身子的法子,不就行了? 就给他看一看,用这一点点牺牲,赌后半辈子的安稳,难道不值得?当然值得…… …… 沁芳阁里,太子觉着时候差不多了,向雷千琉使了一个眼色。原本雷千琉正看那美姬做出种种惹人浮想联翩的舞蹈动作而入神呢,被太子轻轻拉了一下,使了个眼色,便也立刻会意。 不免在心中暗叹自己的糊涂。心想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呢。要是再等一会儿,万一两位公主没有听说书的兴致,到别处去了,他到哪里抓人、到哪里找机会去? 因而欠身离席。 太子早就安排好了张福海,在沁芳阁外的拐角处等着他,给他引路到后花园。 原本雷千琉是打算自己寻路的,看到有太子的贴身小厮因着他,心下更是满意。 这风北麟傲慢归傲慢,但是事儿,倒办得不差。 张福海隐着雷千琉到了后花园入口的假山处,便止步。说道:“我们太子府中,有一处即便在冬日里也开着花儿的所在,殿下宜去欣赏一下。一直往前走,看到开花之处找过去便是了。我家殿下说,送殿下到此,是否能赏到美景,全看殿下自己的造化。殿下福泽深厚,应能得偿所愿。” “多谢你给本宫引路。”雷千琉满意点头,给了张福海一辆银子的打赏。 张福海也不推辞,千恩万谢的接了,欠身离去。 雷千琉阔步过了假山,往到了后花园。一直阔步往前走,心里想着他的计划。 原本是想着,要找到一个和风北凝独处的机会,想办法骗了她的帕子、或是偷了她的帕子来。然后拿着风北凝的帕子,到风国皇帝面前去求亲,就说是定情信物,看风国皇帝还能说什么?就算不愿意,也只有答应的份儿。 女人家在吃点心喝茶的时候,都是帕子不离手的。只要他装作不小心把茶弄到自己身上,问风北凝借了帕子来擦拭,再说事后归还,不就行了?或者一直在亭子中等着,看风北凝什么时候将帕子收起来、收到了哪里,悄悄儿偷过来,也是简单方便。 所以等下,若是能支开风北怡自然是好,可以很容易得手。但若支不开其实倒也不难。那就不用骗的,直接用偷的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五章:无良之计 其实这件事情,只要风北麟愿意给他提供这个机会,他就已经有了九成成功。至于那一成的不确定,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清风亭里,容菀汐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绿色裙子,腰间却系着姿色腰带的婢女,提着食盒走过去。 这婢女不是从远处过来的,而是从树林后绕过来的。但除了容菀汐之外,没有人格外注意她的来处。 这是太子准备好的人,躲在松柏后,看到雷千琉往这边来,就快步过来,给容菀汐提醒儿。这是太子事先和宸王通过气儿的,绿裙子、紫色绸带的婢女走过,她就可以带着凝儿离开了。 “咝……”容菀汐捂住腹部,轻咝了一声儿。 “三嫂怎么了?”风北凝关切道。 容菀汐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正说书说得起劲儿的田先生一眼,吩咐道:“先生先退下吧,说了这好一会儿也累了。到沁芳阁去休息休息,喝了一杯茶再回来。刚好我们也细细品味一下先生说的故事。” “是,小的多谢娘娘关怀。”田先生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脸诧异地起身。却也还是恭恭敬敬地应道。 风北怡嗑着瓜子,眼中也满是诧异。 容菀汐略捂着肚子,等田先生退下了,有些避讳地看了风北怡一眼,才很难为情地贴着风北凝的耳边,在风北凝耳边耳语了一句。 随即便低声道:“你先随我出去一下……” 说着,仍旧很为难地略捂着肚子,又是有些避讳地略看了风北怡一眼。 风北凝低头点点头,低声关切道:“可别真是呢。” “走吧,去瞧瞧再说……若是真的,可有的丢人。”容菀汐也是更压低了声音。 风北怡觉得,这是她们姑嫂两人亲近,说这些难为情的话,特意避着她。三嫂也真是够矫情的了,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好像谁不来月事似的。干嘛鬼鬼祟祟逼着人儿? 了然地看了容菀汐的肚子一眼,因着她们姑嫂二人的这般把她当外人的举动,心里很不舒服,故意让容菀汐臊得慌,笑道:“三嫂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不计算着日子呢?要是一会儿让血染红了衣衫,可怎生是好?我看你也没带个丫头过来,连个伺候你换衣裳的人儿都没有呢。” “怡儿!”风北凝不悦地斥责了她一声儿。 容菀汐故作更加窘迫的样子,拉着风北凝的手,很有些羞赧地嘱咐了风北怡:“怡儿你先在这里等会儿,嫂子很快就回来。你……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就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可……可别让人见着你,问了我的事儿。回头儿嫂子给你个宝贝作为答谢。” “知道了知道了”,风北怡随意一摆手,笑道,“嫂子还真以为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哪?还需要你的宝贝呀?” “对对对……”容菀汐胡乱应了一声儿,轻轻捂着肚子,拉着风北凝就往外跑。 刚跑到松柏林子里,雷千琉就从另一侧的松柏林中走了过来,走在小路上,正往花间清风阁这边走来。 风北怡往容菀汐和风北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正走过来的雷千琉。眉头紧锁…… 心想我可别被这姑嫂二人给算计了去。 但看三嫂那一副窘迫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听闻三嫂是个行事颇为有底线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害人的勾当? 她又是和三嫂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三嫂何必要自找麻烦来害她?好歹她也是一个公主,若是把她们姑嫂二人联合起来害她的事儿,给捅到太后那里、捅到三哥那里呢? 所以以三嫂的聪明,就算风北凝有求于她,她也不会帮忙。 可……如果不是风北凝的意思,而是太后的意思、皇贵妃的意思、甚至……直接是皇上和三哥的意思呢? 风北怡心内一凛,猛然起身! 推开琉璃门就往外走,想着可不能和雷千琉单独相处。 然而此时,就在雷千琉身后,已经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 其实皇贵妃带着李忠贵早就到了,先前是等在假山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里。在屋子里看到张福海引着雷千琉过来,见雷千琉进了假山,便跟了出来。一直等雷千琉过了假山,再往前走了好一段路,这才跟进了假山里。 张福海原本是做势要折返回去的,但等雷千琉进了假山之后,却也没忘回走,而是在假山外等着皇贵妃和李忠贵。引着皇贵妃和李忠贵进了假山,做出刚接了皇贵妃和李忠贵进府的样子。 看到从前方亭子里出来一个人,正往这边走来。这人低着头,雷千琉也没看清楚是谁。但从打扮上看来,的确是两位公主之一。 今日风北凝特意和风北怡穿了一样的颜色,都是淡粉色的衣裙,外披着红色的披风。 雷千琉分辨不出是谁,但是见张福海所说的,有花之处的亭子里已经没人了,哪能不着急? 快跑了两步迎了上来,笑道:“公主这是要到哪儿去?” 风北怡见雷千琉已经跑到面前来,抬头不悦道:“自然是回沁芳阁暖和去。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了拦路的怪癖?” 说完,很不悦地瞥了雷千琉一眼,要绕过他往回走。 心想现在光天化日的,又是幕天席地的在这后花园里,你敢对我做什么? 而且风北怡知道,雷千琉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的兴趣。 之所以这么快离开清风亭,是担心那清风亭子里面有人动了什么手脚。等到雷千琉为找风北凝而过来,却发现只有她一人在亭子里,自然要问她风北凝的下落。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她自然会如实告知。 如此一来,雷千琉自然要在亭子里等着。万一那亭子里有什么手脚,让雷千琉忘乎所以,真的对她做出了什么龌龊的举动来,她可到哪里去说了理去? 到时候三嫂和风北凝“刚好”回来,“刚好”看到了什么,岂不是就此便把她和雷千琉的事儿给定下来了? 历朝历代的皇宫里,这种栽赃捉奸的事情多了去了。光是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讲的故事,她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怪她“多想”。 宁可提防一万,不可错过万一。 可刚绕过雷千琉,雷千琉却迅速后退了两步,又挡在了她身前。 在风北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雷千琉却又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以表示他的疏远,让她别多想。风北怡这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对这个惹人烦的女人,雷千琉是一点儿兴致也没有。所以觉得,让她误会自己对她有意思,那简直是对他的莫大的侮辱。所以即便风北怡还没来得及表现出什么来呢,他就先迅速地表明了自己嫌弃的态度。 之所以拦住她,只是为了问:“凝公主呢?怎么只见怡公主一个人儿呢?二位公主不是在一处的吗?” 虽然很讨厌风北怡,但问的话却还算客气。 “她陪着三嫂去茅房了,可能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殿下不妨去清风亭里等着。”风北怡回答得也算耐心。 既然是问风北凝,她自然愿意促成此事了。 最好等一会儿三嫂不回来,只雷千琉和风北凝两个人在清风亭里才好。以传说中雷千琉的性子,指不定就真的猴急地要办实事儿呢。一旦他等不及了、只要他有胆,风北凝就一定是他的。 “殿下可要把握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风北怡很有深意地提醒了雷千琉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笑着的。 说完,刚好很客气地给雷千琉施礼,算是给他“壮行”,可这身子还没屈下去呢,手刚放到身侧,就见张福海引着两个人往这边来。 之前被松柏挡着,她并没看到。如今这三人绕过松柏,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不是皇贵妃和李忠贵吗? 风北怡心内暗道不好,隐约已经察觉到,自己真的中计了。哪里还有什么提点雷千琉的心思?直接提步要往前走。 “怡丫头,你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呢?”可是皇贵妃并未给她这个先远离雷千琉的机会,隔着十几步远呢,就向她扬声道。 风北怡只好继续快步往前走,将雷千琉扔在原地。到了皇贵妃面前,向皇贵妃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回娘娘,女儿正要回沁芳阁去找哥哥们呢。刚好碰到太子来找……” 风北怡犹豫了一瞬,便收回了到嘴边儿的话,转而道:“刚好遇见了太子,太子向女儿问路。” 她到底也不敢当着皇贵妃的面儿,直接说出“太子来找六姐”这样的话来。 若是这么说,一定更惹怒了皇贵妃,只怕皇贵妃会更加卯足了劲儿地算计她。以报这折辱女儿之仇。 原本她就斗不过皇贵妃,若是皇贵妃真的放出什么狠招来,她可更是毫无招架之力了。 皇贵妃听了,却是一脸了然地看了她和雷千琉一眼,笑道:“倒是你们二人有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六章:迷局不清 “娘娘!”风北怡一听皇贵妃居然直接这么说,哪里还能软弱着?直接正色道:“女儿乃是未央宫里的公主,殿下是雷国的太子,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何来有缘之说?若说女儿和太子如此见着了就是有缘,那么娘娘和太子不也见着了?” “公主……”李忠贵带着些许斥责之意地提醒了风北怡一声儿。 风北怡这话说得,听得张福海都是一皱眉。 即便是在气头儿上,这话说得也太不成体统了。皇贵妃是长辈,是她父皇的妃子,她岂能这般放肆调笑的话来? 但风北怡却并未收敛,反而继续道:“若娘娘非要说有缘,那也是雷国太子和六姐之间有缘。雷国太子可是来找六姐的。” 皇贵妃的脸已经沉了下来,看了雷千琉一眼,又看了一眼风北怡,仍旧是一脸了然。虽是脸色有些沉,但那表情好像是在说,“狡辩什么”。 只是给了他们二人一个这样的表情,并未再说什么,也没给他们二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回身叫李忠贵:“走吧,别耽搁了咱们的事儿。” 随即便是端然地往前走去,目不斜视,给人一种不敢冒犯的威严之感。 其实这不满之相,也是故意做出来的。 为的就是不给雷国太子以说话的机会。 怡儿说雷千琉是来找凝儿的,若是雷千琉忙应了下来,她该做如何应对?若是如此,他们的这一番谋划,可就全都白费了。 但是她已经冷了脸色,这一番变故来得太突然,雷千琉定然有些发懵,想不到立刻承认下来。 毕竟在雷千琉的角度看来,也没有这个立刻承认的必要不是? 目前为止,他定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呢。 而且皇贵妃走过这两人身旁之后,又对李忠贵道:“这一次太后让本宫过来代为给太子妃送赏赐,陛下不放心,却要让公公同本宫一起过来,本是劳烦了公公。偏得本宫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非要迁就着小寿星,亲自给她送了赏赐去,又劳烦公公随着本宫绕了这么远的路。”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李忠贵道。 皇贵妃笑道:“公公是个明白人,不用本宫多吩咐,回头儿什么该和皇上说、什么不该说,公公也能知道。在花园儿里看到的,公公就当没发生过吧。本宫不愿咱们两人中,有谁做了那传话儿之人。” “是,奴才全听娘娘的吩咐。”李忠贵应和道。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番话,不过是说出来迷惑雷千琉和怡公主的场面话罢了。皇上让他们过来的意思,可就是要见证了这一场儿。就是让他们回去“多嘴嚼舌”。 听到皇贵妃这么吩咐,风北怡眉头紧锁,心里有些糊涂。 仔细想了想,便觉得,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这并非是一个计谋,而是她太小心谨慎了,以至于自己吓唬了自个儿。 皇贵妃和李公公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在底下人和她的面前装宽宏大度。心里头想的应该是,反正她已经和雷千琉私下勾搭上了,那么她就静观其变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皇上面前去做一个告状的小人呢? 要知道,在父皇心里,皇贵妃可是从来不会嚼舌根的本分的人。在她可以不用冒被皇上责怪的风险,只要静等着就能成功的情况下,谁愿意多此一举呢? 风北怡如此想着,继续往沁芳阁走回,并未再这件事情上多做思量。心里想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件事儿了。觉得一定要尽快搞定了姬侍郎那边,最迟不超过三日。不然等皇贵妃回过神儿来,她的危机可就更重了一些,不是那么容易能解除的。 雷千琉哪有心思想皇贵妃这一番话的真假?听过了也就罢了。只是着急践行他自己的计划。 好在皇贵妃是去别处的,而且也觉得他和风北怡有关系,这样他继续自己的计划,是不会受到什么阻碍的。 只要拿到了“信物”,直接到风国皇帝面前去求亲,也能杀皇贵妃一个措手不及。让皇贵妃以为他和风北怡暗通款曲,这对他反而是有好处的。 如此想着,闲步到清风亭里去,等着风北凝回来。 皇贵妃则是带着李忠贵亲自去厨院里见秦颖月去了。送了一样宫里的东西给秦颖月,便说是太后给的赏赐。秦颖月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她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不管真是太后赏给她的这个手炉,还是皇贵妃随意给她的,实际上都和她本身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由头儿让皇贵妃过来罢了。 倒也是千恩万谢地谢了恩,即便皇贵妃不是她的亲婆婆,却也如同亲婆婆一样敬重着。 即便不用进一步试探,秦颖月也知道,皇贵妃心里不喜欢她。 宸王对她的心思,弄得人尽皆知的,皇贵妃这个做母妃的,又岂能不知晓?宸王对她这么用心,她最后却没有跟了宸王,弄得宸王好一番没脸。有哪一个母亲,会待见一个把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又让自己的儿子丢了颜面的女人? 更何况和容菀汐比起来,她可是欠缺着一个嫡出的好出身呢。 但不管皇贵妃心底里对她是什么态度,如今她是太子妃,皇贵妃管不着她,怎样也要和她客客气气的。而且这次的事情细究起来,还是皇贵妃有求于她呢,岂能不敬她几分? 她就要趁着这一次私下见面,趁着皇贵妃和她客客气气的时候,好好儿地和皇贵妃说会话。不说让皇贵妃因此而对她有多喜欢吧,但多少也要让皇贵妃对她的看法扭转一下。 她是决定了此后踏踏实实地帮太子,但却没有决定彻底放弃宸王。宸王那边,始终是要吊着的。不用心做格外的图谋,不代表在有机会的时候,她会不抓住这现成儿的、以给她未来做铺路的好时机。 但秦颖月并未说什么谄媚的话,反而学着容菀汐的样子,说一些中规中矩的话,时而说一些有文采、有道理的通透言语,以显示她的学问和胸襟。 皇贵妃出身诗书之家,自然喜欢这样的儿媳。 一路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地伴着皇贵妃回到沁芳阁。对风北凝和风北怡的事情是只字不提,就好像她并不知道这一番算计似的。 要的,就是让皇贵妃觉得她进退有度,会看眼色、会行事儿。 到了沁芳阁,因着皇贵妃的到来,太子他们看着的荤舞自然早就停了。 虽然皇贵妃是先于两位公主到的,但在太子这边,一定要做出皇贵妃刚到的样子。而且做戏做全套,就在张福海引着皇贵妃进假山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小厮来报。 说是:“贵妃娘娘带着李公公来了,原本奴才是要进来通传的,但是贵妃娘娘却说,‘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带着本宫过去就行了,不要惊动了孩子们玩乐。因而奴才也不敢违抗’。路上遇着了正往沁芳阁走的小海哥,贵妃娘娘问了咱们娘娘在哪儿呢,小海哥说,这会儿应该在厨院呢。贵妃娘娘就直接让小海哥引路到厨院去了。” 小厮仔仔细细地说了这一番通传,除了靖王听得认真之外,没有人真的听进去。因为在那时候,寝房阁里就只有他们兄弟三人而已。宸王和太子两人,都是心明镜儿似的。这一番话都是太子教给这小厮说的,有什么必要仔细听? 但因这戏一直做得很全,太子的后续发挥也相当不错。 见秦颖月引着皇贵妃到了沁芳阁,太子忙迎到了门口儿。施礼道:“不知贵妃娘娘前来,本宫怠慢了,有失远迎。” “无妨,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呢?”皇贵妃笑着,故作诧异地看了这空旷屋屋子一眼,“怎么,你们就这么干坐着,没弄些好玩儿的?” “这个……”太子有些尴尬地笑道,“原本正看着歌舞呢,听了府里的小厮来传,说是贵妃娘娘来了,我们哪敢继续放肆着?便让那些歌舞散了。” 皇贵妃了然笑道:“多亏了本宫没有先进沁芳阁来吧?你们瞧的,一定不是什么正经歌舞吧?” “母妃,歌舞哪有正经的?不都是扭来扭去的搔首弄姿,咿咿呀呀地诱惑人心吗?” “净胡说!那么乐府是干嘛的?合着以你的意思,我风国的乐府,也成了不正经的地方了?” “母妃,哪有你这样儿的?生怕我说话不出错似的,紧赶着挑我的毛病。”宸王笑道。 母子俩无伤大雅地玩笑一番,把气氛热了起来。太子虽说心中对皇贵妃向来没什么敬重之意,但李公公在这儿呢,他也必须尊敬着。因而借着这不错的气氛,笑道:“贵妃娘娘请上座。难得来一次,躲在府里留一会儿,等会儿和孩儿们一起用了午膳再走吧?” 皇贵妃笑着在宸王的坐着的小几旁坐下了,笑道:“不了,本宫不能扰了你们的兴致。本宫在这儿喝杯茶歇一歇,就要回宫去了。还要向太后复命呢。告诉她老人家,本宫已经把东西完好无损地送给她的宝贝孙媳妇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七章:计成不知 皇贵妃在沁芳阁里留了一会儿,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雷千琉和风北凝都没回来,问道:“怎么不见凝儿呢?她可是一早儿就和怡儿过来了。” “可能回到清风亭里听说书去了吧?怡儿说凝儿和三嫂如厕去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清风亭中无趣儿,就先回来了。估计这会儿凝儿和三嫂早就回到了清风亭。”靖王道。 “这丫头,多长时间之前,就嚷嚷着说要听说书,这下终于有机会听到了”,皇贵妃笑着起身,“好了,本宫不打扰你们,你们自在玩儿吧。” 刚起身,就见一个穿着绿衣裳、腰间系着紫色绸带的小丫鬟过来禀报。在门口儿向主子们施了礼,到秦颖月身前去,屈膝垂首道:“娘娘,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让凝公主陪她回王府去了。说若是方便,会再赶回来的,但不一定是在午膳之前。所以让娘娘别等她们了。” “可是说了哪里不太舒服?要紧吗?”秦颖月关切道。 “这……”小丫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是……说是肚子不舒服。” 看到小丫鬟这副模样,秦颖月自然了然。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其实即便没有小丫鬟这样的装腔作势,秦颖月自然也不会多想,不会以为容菀汐先离开是故意让她没脸。 在场之人听到小丫鬟这么说,自然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靖王只是遗憾道:“真无趣,原本就没有几个人儿,现在又走了两个。” “怎么能说无趣儿呢?她们走了,咱们才能更痛快的玩儿啊!”宸王坏笑道。 风北怡一听风北凝已经走了,自然也不想自己留在这儿。起身道:“我也和娘娘一起回去吧。可别在这儿碍了哥哥们尽兴。” “那可不行啊”,宸王笑道,“我就是说着玩儿的,哪能真嫌你们碍事儿啊?你就乖乖在这儿坐着,好歹给我们增一个人气儿。要是你也走了,就剩我们哥几个了,多没劲?” “是啊”,秦颖月也忙笑道,“说是给我做生日呢。要是你也走了,岂不是他们哥几个的聚会了?可是和给我做生日没有半点儿关系。七妹你就留下来,陪陪我,等过一会儿,六妹她们就回来了。” 宸王刚说完,秦颖月就开口,倒是有一唱一和的感觉。 秦颖月自己是意识到了的,而且就是因为意识到了,才要紧接着说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自然不会多想,但却是一个现成儿的引起宸王心内情愫的好机会。时不时地撩拨他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六妹,你可千万别走。不然岂不成了我们哥几个欺负你们俩,为了胡闹,把你们俩给赶走了?传到父皇和皇祖母那里,指不定怎么责备我们呢!”靖王也出言阻拦。 他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正常挽留一番而已。 风北怡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要是真的还有什么猫腻儿,风北凝是已经把自己给摘除出去了,完全不用担心,可她呢?要是再留在这里,不是等于主动送上门来吗? 可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给太子妃面子了?而且三哥刚刚那话,明显是玩笑之言。如果她要借机非离开不可,岂不是让三哥为难?弄得好像三哥要赶她走似的。 仔细想了片刻,便道:“好了好了,不回就不回吧!这可是你们非要留下我的啊,而不是我非要赖在这儿碍你们的眼。” “是是是,是我们非要留下你的。你可是最不可少的人,谁赶赶你走啊?小祖宗,你快老老实实地坐着吧,别闹幺蛾子了。以后我可不敢再这么开玩笑了。”宸王笑道。 “坐什么啊?娘娘要走了,我们不得送娘娘嘛!”风北怡道。 心想,接下来只能自己小心一些,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给算计去了。现在她真的吃不准,三哥、四哥,是不是也在心里头憋着坏,想要用害她的方式来救出风北凝呢!毕竟三哥可是与风北凝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而四哥向来和漪澜宫关系好。 但在午宴上,大家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应该也没有什么算计的机会。只注意着眼前的吃食和酒就是了,别让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满腹心事地送了皇贵妃出沁芳阁,仍旧是非常亲切非常敬重的态度,好像刚刚在后花园里的事情没发生过似的。 皇贵妃让大家伙送到这儿就行了,不必跟出去。众人将皇贵妃送到沁芳阁外而止,等皇贵妃走远了,这才回到沁芳阁中。 秦颖月道:“既然歌舞已歇,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仪来院?” 几位王爷自然没有异议。太子和宸王都是自动忽略了雷千琉,谁也没提起。靖王见太子都没提,原本到嘴边儿的话,便咽了下去。太子是东道主,对客人们自然会照顾周到,不需要他的提醒。 雷千琉的身份相当敏感,最好还是不要让人觉得,他很注意雷千琉。 风北怡见没人问起雷千琉,心内更加起疑。更觉得,怎么好像是在场的所有人,合起伙儿来耍她呢? 难道……雷千琉真的是奔着她去的,只是因为皇贵妃忽然出现,有些事情才没有得手? 但又一想,却觉得也并非如此。明摆着雷千琉对她毫无兴致,就算她的哥哥们想要帮着风北凝算计她,也得先搞定了雷千琉这边不是? 越想越觉得奇怪,脑子里很混乱,但先提醒他们一句,总没什么错处。因而笑道:“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雷国太子正要去清风亭找六姐呢。这会儿六姐没回清风亭,太子也没回来,我估计他是在清风亭里等着呢吧?一会儿大哥可别忘了派人去叫他,别弄得咱们失了礼数。” 提醒太子是假,想要点明,雷千琉是去找风北凝的,这才是真。 “爱妃,你这就派人出去找太子,四下找找,等找到了他,咱们再开宴。再怎样,也不能等到客人还没到齐就开席啊。”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立刻回身去吩咐一个沁芳阁内侍从的奴婢。 太子这话说的,是完全忽略了风北怡的真正意思。反而像是没听到她所说的、雷国太子去清风亭找风北凝的事儿,还让人四下去找雷千琉。 但风北怡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找不到切入之处。 一行人往仪来院走回,到了仪来院之后不多时,雷千琉也便进了正殿。 雷千琉带着满心的狐疑落座,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见了他这探寻的眼神儿,并未漠视着,而是回给了他一个同样不解的眼神儿。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在清风亭中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风北凝回来,雷千琉自然会问去叫他来仪来院的小丫鬟。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风北凝不会出现在午宴上,她逃了。 但这事儿,也怪不得他这个牵线人不是? 当初同意要帮雷千琉的时候,他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了。他帮忙牵线,但事情到底能不能成,要看雷千琉的本事。 所以啊,现如今是你自己没本事,你怪得了谁? 雷千琉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看到风北麟的反应,自然也不能怪罪到风北麟的头上。而是把目标定准了宸王。 听风北麟府里的奴婢说,是宸王妃身子不舒服,让风北凝陪着她回去了。所以这事儿,一定是宸王和宸王妃合计好的,要将她的小姑子给摘出来。 渐渐酒菜上齐了,歌舞起,自都是一派其乐融融之相。在座之人举杯为秦颖月祝寿,秦颖月虽说嘴里连连说着“不敢当”,但却也都接了下来。 每人心里头的算计都已经完成,此时自在宴饮,却反而都没什么兴致。雷千琉几次向宸王举杯,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宸王呢,仍旧是悠然自若。你举杯给我敬酒,我就笑脸受着,十分友善。至于你的那颇有深意的表情,恕我愚钝,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容菀汐说会尽量带着风北凝赶回来,自然是客话儿。好不容易将风北凝拉了出去,怎么可能再将她推回来? 除了靖王之外,这里也没人能认为容菀汐真的会回来。 到了未时,在座之人都是酒足饭饱,歌舞也看得腻了,自然没有心思多留。太子也说了宴尽的话,如此平平静静地结束了这场午宴。风北怡原本是应该松了口气的,但散场之时,却还是轻松不起来。 一切太平静、太顺利了,反而奇怪。 今天的事儿,一定有哪一处是非同寻常的,但到底是哪一处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是怎么想也想不清楚。 “三哥,我随你回府,看看三嫂去。”风北怡忽然叫住了走在前头儿几步远的宸王。 虽然她暂且还没想清楚猫腻儿在哪儿,但是心里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若真有什么问题,三哥三嫂一定托脱不了干系。 “好啊,快跟上!”宸王回身,乐呵呵地向风北怡招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八章:此心已冷 看到她三哥笑得亲切如常,风北怡不禁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觉得她怎么这么多疑呢? 她一直很敬重三哥,所有的哥哥之中,她也最愿意和三哥玩儿。可能是因为三哥从小儿就长得漂亮吧。但却也是因为,三哥很照顾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他看到风北凝在皇贵妃的身边儿撒娇,她心里不舒服,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了,只能自己憋着忍着。可三哥却注意到了她的失落。三哥会在没人儿的时候,偷偷给她塞蜜饯果子,告诉她,“这是凝儿没有的。” 三哥从小儿就待她好,可是长大后……长大后,三哥也还是待她好,只是因为长大了,懂得多了,心底里,她便和三哥远了些。 在皇家十几年,她渐渐懂得了,原来亲兄弟姐妹之间,也还是会有进一步的亲属区别。这种亲属区别,不是由我和谁玩儿得好、我和谁玩儿得不好而决定的,而是由血脉决定的。一母同胞的兄妹,在那未央宫中、在这皇城之中,便是最亲最亲的两个人儿,别人是比不得的。 而她,只是一个位份卑贱的美人所生的女儿,和三哥并非同母所出。就算心底里再喜欢三哥,她在三哥心底里的位置,永远也不如风北凝重。风北凝才是三哥真正的妹妹。 既然注定自己是比不过风北凝的,那么干嘛还要往人家身边儿凑活呢?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所以渐渐的,小时候的那种亲近,越来越远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兄妹间的亲密热络,多半都变成了表面功夫。 “你三嫂到底是怎么了?刚刚我见那小丫鬟说得含羞带臊的,就没好意思问。”宸王低头,轻声问道。 “哎呀,就是肚子痛呗,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反正是小事儿,回府你自己就知道了。”风北怡道。 宸王了然地“哦”了一声儿,便没再说什么。 其实原本这一句话,他都不愿意说。总觉得这样的事后掩饰不太光彩。算计了便算计了,事后却还要装无辜,不是太没有担当了吗? 不知道怡儿的心里,现在有没有察觉。估计不出今天下午,父皇就会叫了雷千琉进宫,直接为雷千琉和怡儿赐婚了。怡儿是一丁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而雷千琉那边,父皇自然有办法用三言两语便搞定。 雷千琉是看上了凝儿不假,但他此行的最主要目的,还是和风国联姻。在看出了自己绝对娶不到凝儿的情况下,未免惹恼了父皇,自然会见好就收,娶到一个未央宫公主回去就罢了。 “三哥……”风北怡在想了一会儿之后,神秘兮兮地开口,“我和你说啊,雷国太子看上了柳姐。今天如果不是六姐和三嫂回府去了,不知道他要怎么缠着六姐呢!六姐可是成功躲过了一劫。这还要多亏了三嫂呢!” 说完,仔细看着她三哥的表情。 风北宸只是皱着眉,道:“原来他看上了凝儿。难怪在未央宫宴上,对联姻之事只字不提呢。看来他是知道凝儿不好娶,想要私下里先搞定了再说。” 看到三哥如此正常的反应,风北怡心内一松。觉得,她可能真的多虑了。 察觉到风北怡松了口气,宸王不愿意太过欺骗她。脚步略停了一下,便继续道:“但雷千琉是什么意思,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想让谁嫁。” 此时,风北怡已经对宸王完全失去了警惕,听到宸王这么说,忧心道:“我担心的是,父皇想要让我嫁。” 但放心归放心,毕竟三哥是六姐的亲哥哥,所以她从不奢望三哥能帮忙。苦笑道:“三哥也希望我嫁过去吧?在咱们家啊,谁都希望牺牲了我,换得六姐的安稳,没有人能在意我的死活……” 宸王轻叹了一声,道:“也不全对。并非是没人在意你的死活……” 宸王停住脚步,看向风北怡…… “你毕竟是公主么,即便父皇想要让你嫁到雷国去,只要你自己聪明一些,是绝对不会死的。嫁过去的公主,可是我风国的颜面。若是雷国敢动你一根毫毛,父皇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其实宸王原本想要说的是——不是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而是明明知道你会死,却还要将你推到火坑里去。没法子,谁让你生在皇家。 但因为还有几个时辰,宸王也担心,话说得太明显,会让风北怡有所察觉,或许真的能在绝处,想出什么扭转之法来。 所以,他是把这坏人做到底了。 即便是在最后这可能救她的时刻,他也依旧选择了害她。 风北怡果然没有察觉到问题,而是道:“可是雷千琉喜欢的并不是我,你们却硬要把我塞给他,他心里一定气得很,回头儿一定把所有怒气都撒到我的身上来。就算我再聪明,也未必能应付得了他的暴怒啊。我听说那雷千琉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尤其是对女人,一点儿都不手软。在他身边儿服侍的女人,就没有活过三年的。” “就算我是风国的公主,又能怎样呢?一年两年,他或许还忌惮着这些,可三年四年呢……到时候风国忘了我,他自然也就早把我的身份跑到脑后儿去了,还不是一样说杀就杀?可如果六姐嫁过去,却是不同。雷千琉喜欢六姐,且六姐人又比我聪明,或许还能因此而收获一段良缘呢。” “可是你们……却是舍不得让六姐受一丁点儿委屈。为了让她不受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远嫁之苦,缺要搭上我的性命去。这公平么?这对得起你们的良心么……” 风北怡跟着宸王一路说着,说着说着,也顾不得这是在太子府里了。越说越伤心,一时控制不住,眼泪已经到了眼眶,随即便噼里啪啦地无声流下来。 “就是因为,我的生母出身低贱,所以我的命也不值钱了……是吗……可我也是父皇的女儿啊……我身上的另一半儿血,和你们是一样儿的。怎么就这么不把我当人看呢……” 风北怡的哽咽,听得宸王心内酸楚。他很想要说点儿什么来宽慰她,但是他去不能说。因为此时,无论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是在骗她。怡儿自己说的,就已经是造成这一切的、最直接的、也是最无从更改的原因。 最残忍的真相,她自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至今仍旧不愿意坦然接受而已。 到了太子府门外,马车下,宸王不愿意让这个可怜的妹妹再到菀汐面前去转悠。在他面前,他这个自诩已经能把皇家的一切冰冷都看透的人,心里还是会不舒服,更何况是菀汐呢? “怡儿,我看你还是回宫去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子,跟我去王府里转一圈儿,看着了凝儿,心情反而更不好。” 宸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回宫去好好歇个午觉,一切自有定数,急是急不来的。” “三哥……”风北怡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却还在很委屈地哽咽,“在你眼里,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对吗?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贱婢生的女儿,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是吗?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妹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没人管的贱婢,施舍给我同情,是不是……” “怎么会呢,你是父皇的女儿,是我们的亲妹妹。怎么忽然这么说?”宸王很心疼,但他却不愿意把这心疼表现出来。 他宁愿在怡儿心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乖,别瞎想了,快回去吧。”宸王指了下风北怡的马车。 风北怡看出了宸王是在敷衍她,瞬间心凉……心里很悲痛,很不愿意相信,这竟然就是她三哥的态度,很想要再问问她三哥,看看是不是她会意错了。可是最终,抽泣了几下之后,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心底里,她知道,再问下去,所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在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子贵胄眼里,她就是一个贱奴所出的小奴婢…… 风北怡没再说什么,擦了擦眼泪,像是和自己较劲儿似的,转身就走。 宸王看着她上车,看到车帘放下了、却又马上被撩开。听到风北怡冰冰冷冷地说道:“三哥,你真让我失望。” 随后,车帘放下了。 马车从他身旁走过,缓缓行远。留下宸王一人在原地,眉头紧锁。 但最终,却也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 失望……身在皇家,这两个字并不值钱。 在很早之前,他也对周遭的很多事情感到失望。然而他的这种失望,改变不了任何。 最终,只能在这样的失望中,把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再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失望,也再不在意任何失望。 皇家,自有皇家所特有的一套冰冷的规矩。 只要遵循着这规矩来,就绝对不会使得自己陷入失败的境地。只有赢了,才能有能力改变这规矩。 所以在赢之前,空谈什么都是无用的。 胜者主宰全局,败者失落失望、任人宰割…… 他不能成为那个失败者,所以在胜利之前,他只能好好儿地遵循这冰冷的规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九章:绝处寻路 风北凝在宸王府和容菀汐闲聊了一会儿,但因为对风北怡的算计,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舒坦。气氛说不出的尴尬,怎么调节也调节不好,所以便不多留,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宸王回来的时候,见容菀汐正坐在小书房里平静地看书。屋子里一个人儿也没有。看到她如此安静的样子,这颗原本有些混乱的心,瞬间便安静下来。 缓步上前去,笑道:“看得什么书?” “《张子战术》。” “哦?你要做女诸葛啊?”宸王笑道,“对了,太学里头有全套的《张子战术》原稿,可是张子的笔迹,回头儿我给你借来。” “是不是原稿有什么关系?只要看着舒服就行了呗。我看这手抄本就很不错。纸张色白、字迹清晰……”说到原稿,容菀汐不免又想起了风北怡来。 怡儿对姬侍郎的这份儿心,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但以姬侍郎对怡儿的态度,就算怡儿不和亲去雷国,最终也未必会得到姬侍郎的心,还是会落得个心伤收场。 怡儿的命,可真够苦的。 但仔细算起来,是要怪她的出身,但又不能全然怪她的出身。 宸王知道容菀汐是想到了怡儿的事儿,便也不再说什么。对于这件事情,事过既忘是最好的。纵然谁也无法真正做到事过既忘,但自此之后不提起,总要比天天挂在嘴边儿念叨着要好得多。 …… 未央宫里,风北怡坐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吹着冷风,看着这花园里凋谢的花草…… 它们也是生活在这未央宫里的啊,可秋风一来,说死就死了。 所以啊,并非是所有生活在未央宫里的,除了奴才之外,就都是高贵的。在这未央宫里头,几乎人人都是命如草芥。只是有的草,背靠着大树,不容易被风吹倒罢了。 她呢,没有大树可以依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未央宫里来。只是马车停到了北宫门,她就进来了。但是却又不想回自己的宫里去,走到这御花园里,便停了下来。 如今,冷风把脸上的泪和眼中的湿润都吹干了,她才忽然想到,她不应该回到这里来,她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呢。 缓缓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了这满目枯萎的花草一眼,决然地又向北宫门走去。 到了集市上,找了间上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方。让小二备好了笔墨纸砚,在圆桌上写了一封信。 “劳烦大人到‘萍缘客栈’,三楼天字一号一聚,有要事相商。”风北怡写完了这一句,便将书信叠好了。 她特意改变了一下字迹,将这些字写得有些歪扭,不像她原本的字。不然万一姬侍郎认出了她的字……根本不会过来吧? 问小二要来了一个信封,将这一封简短的小信装在里面,递给了小二:“小二,你去工部衙门,让门口儿的小吏将这封信递给姬侍郎。” “喏,这是给你的打赏,这是让你用作打点的。”风北怡将两个银元宝递给了小二。 小二见了这么大的打赏,兴冲冲地接了。连问仔细的心思都没有,拿着书信就要往外跑。 风北怡叫住了他,道:“记着,信给了门口儿衙役便回来,不要让姬大人看到了你。而且记着,即便姬大人来了,你也千万不能告诉他,给他这封信的人是谁。就只管引着他到楼上就是了。事情办成了,离开之时,我另有打赏。” “是。”小二应了一声儿,痛快地去办了。 房门关闭,风北怡看着紧闭的房门,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不知道这封信是谁给的,他应该会来的。 只要他开门进了屋儿,他就跑不了。她,就这么脱了衣服,在屋子里等着他。 等他来了,不管他怎么叫开门,她都不能开口。不然他一旦听到了是她在屋子里,定然是不敢进来的。与一个女子同处一室,这对姬玉麟这样耿直刚正的人来说,是大忌。 等他看到了她的身子,她就只管慌慌张张地说,“刚刚喝茶的时候弄脏了衣服,正要脱下来在小炉子上烘一烘呢,不想大人这么快就来了。” 纵然姬侍郎意识到了她的算计,却也不一定会明着说出来。更何况,就算明着说出来,又有何妨呢?现在她要的,已经不是他的心了,而是,她要让他救命。所以只要他真的看了她的身子,逃脱不得,他就必须要向父皇去求亲。 她也想要用一个稳妥的方式,想要让自己不仅仅能成功嫁给姬玉麟,还能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敬重。可是……来不及了。 今天的事情,她是越想越不对劲儿。虽然想不出来到底蹊跷在何处,却也不能冒险,不能再拖着了。 风北怡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脱下…… 她觉得很讽刺,这居然是一国公主做的事,居然是风国的未央宫公主做的事。 哪怕仅仅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境地吧……可她一个堂堂的未央宫宫主,竟然要做这么令人不齿、令自己不齿的事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是公主啊,本应高高在上,被万人尊之,不是么…… 可是,她的父皇、她的哥哥姐姐们,她引以为傲的公主身份,却把她逼到了这不境地。 她不服气、她不甘心,可是她没有办法。 风北怡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上身,是一丝遮盖也无,还穿着绸裤。她知道,即便只是这样,也足以吓到姬玉麟了。 工部衙门,姬玉麟看着这一封信,觉得很奇怪。这些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清楚到底从哪里见过这些字。 问来传信儿的衙役:“谁送来的?” “回大人,小的刚好认识那送信儿的人,是萍缘客栈的小二。” 姬玉麟点点头,将这封信塞在怀里,随着衙役出了门儿。 点名要将这封信送给他,的确很奇怪。不管是谁,还是去萍缘客栈看一看为妙。反正他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应该不是有人要找他寻仇吧?若是真有人有什么歹意,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京都城有名的客栈里,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吧? 萍缘客栈的名号他听过,老板是京都城里口碑很好的生意人,所以可以排除这家客栈本身有问题。进客栈是没什么的,但若要上楼,还是要问清楚一些。不知道楼上之人是谁,他绝对不会进去。 连姓名都不敢通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快步往萍缘客栈走,到了客栈里,上柜台前直接问掌柜的:“掌柜的,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的客人是……” “大人,您来啦?”没等姬玉麟说完,小二忙迎了上来,“大人跟我来吧,您要见的客官在楼上等您呢!” 姬玉麟来得急,并未换下官服。掌柜的见着是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年轻官爷,哪敢疏忽了?忙拉住了小二,把小二拽进了柜台里,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二想要独吞楼上那位阔小姐的打赏,所以刚刚去送信儿的时候,是借口去茅房,偷偷跑出去的。这会儿原本想着直接拉了人上楼,蒙混过关,却不想这位官爷是直接穿着官服来的。 心里暗道不好,只能如实低声道:“是一位女客,要见这位大人。让小的去传信儿了,说是事成了才有打赏。小的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能不能成,所以便没有先告诉掌柜的。” 更加低声地说道:“掌柜的,这位姬大人,可是新科状元呢,正是京都城里炙手可热的公子哥儿。指不定是哪一个相好儿的呢,约见在这里。咱们可别多管闲事儿,万一坏了官爷的良缘,咱们哪能担当得起?” 掌柜的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低声吩咐道:“你带他上去,咱们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如今回想起来,刚刚定了天字一号房间的,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客。衣着不俗,一看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朝中的年轻大人,和富贵人家的小姐,两人郎情妾意的,在此幽会,他们瞎掺和什么? 姬玉麟看到他们在一番窃窃私语之后,掌柜的笑容有些奇怪,好像了然了什么、却又要弄出一副故意让他放心的模样来。 心里的提防更是重了一些。皱眉问刚转身的小二:“楼上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见我?” “这……”小二一脸为难,“大人,人家不让我说啊。小的也只是一个跑腿儿的,只管听吩咐办事儿,大人可别为难小的了。” “若是连姓名都不敢通报,可见也不是什么行得正坐得直的人。本官向来不和小人之流往来,劳烦你去告诉楼上的客人,就说本官不能见他。”说完,转身就走。 小二忙了拦住了他,笑道:“大人,您别急啊……您就听小的的,这人您一定认识,而且还非常想见呢……” 小二说得十分暧昧,是想要让姬侍郎自己意识到这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章:事情败露 估计是那位阔小姐要搞点儿情调,想要给姬侍郎一个惊喜吧?所以才吩咐了他,一定不能说出来。 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让姬侍郎意识到这人是谁,他也不上去啊。 反正是大人聪明,自己意识到的,他可没说啊。等一会儿他们两人幽会得圆圆满满的,那位阔小姐自然也不会在她的爱郎面前太过斤斤计较,只要他要赏钱,那位阔小姐就一定能给。 见小二是这样一副神情,姬玉麟是更恼了。沉声道:“你不要将话说得这样糊涂,到底是谁,你直接告诉给本官,不然恕本官不能上楼去见这人。只能害得你完不成客人的交代。” 姬玉麟说完,似乎是没想要等小二的回答,而是直接提步离开。 小二见他竟然是这么轴的一个主儿,只能再次将他拦下来。直接道:“哎呀,大人,是好事儿啊!大人怎么这么糊涂呢?约了和谁见面,难道都忘了吗?人家估计现在正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呢。你要是上去晚了,小心情妹妹生气啊。” 心想,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了啊! 但是…… 姬玉麟一脸不解:“什么情妹妹?” 得,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你是说,找我的是一位姑娘?”姬玉麟问道。 小二连连点头,心想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要把姬玉麟往楼上引。而且还想要和他商量,让他别和那位小姐说,他已经“出卖”了她。 可却听姬侍郎很诧异地问道:“什么样的姑娘?可否给本官描绘一番?” 没法子了,小二也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来,先把那姑娘的样子给他描绘了。先搞定了姬侍郎之后再说吧。至于那阔小姐的赏钱,要不要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别被那阔小姐给责骂一番就好。和气生财么。 将那穿着红色披风的阔小姐的样子给姬侍郎描绘完了,一脸期待地说道:“请吧大人,您还不猴急地上楼去啊?” 其实小二描绘得并不如何详细,长成什么样子,这小二说不太清楚。但是仅仅从小二的这一番并不太明白的描绘中,姬玉麟也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他在京都城里向来恪守本分,并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小二说这位姑娘衣饰华贵,而且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他便知道了,这人一定是怡公主。 怡公主约他在客栈里私下见面,不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他都不能去见。和公主在客栈私会,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僭越的事情。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怡公主对他很有些情意。 堂堂一个未央宫宫主,且又是年纪轻轻,堪堪勉强可谈婚论嫁的年纪,却是这般胆大地、几次三番地主动向他献殷勤,可见怡公主的行事,向来不尊什么礼法。而且还是个视女儿家的矜持于无物的糊涂女子。若是今天,她真胆大到要做那出格之事,只要一踏进那房门,他就说不清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上去。 “劳烦你去告诉那位姑娘,君子之交止于此,望姑娘自重。”说完,几乎是一路小跑儿地出了客栈。 小二是想要再追,但哪里能追得上呢? 摇摇头,只好自认倒霉。 垂着头灰溜溜地上楼去了。 “咚咚咚……” 房门响了。 风北怡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不吱声儿,缓缓起身…… 刚下床,忽听得门口儿响起了小二的声音:“姑娘……那位大人死活儿不上来。小的拉也拉不住啊……” 风北怡的心,猛然一沉…… 呼吸一瞬间凝滞,头脑也是“嗡”的一声儿。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回床上。 “姑娘,真的不是小的办事儿不得力。大人已经到了楼下了,但是……但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坚决不上楼了。说了让小的传一句话儿给姑娘,人,人就跑了。” 自然不能说,他已经告诉了姬侍郎,楼上之人是谁。 风北怡听着,只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怔怔地问了一句:“什么话儿?” 但因为声音太轻,这声音,并未能传出去。 小二听得里面半天没有响动,心想这正好儿,不用挨骂了。反正该说的情况他都已经说了,既然姑娘没有问是什么话,他也没必要多嘴。 “小姐您好生歇息,没什么事儿,小的先退下了。”小二说完,拔腿就走。 “我问你什么话儿!”忽然,屋里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喊。 这忽然而来的声音,吓得小二脚下一软。 “是是是……”忙回到门口儿,如实说道:“大人说,君子之交止于此,望……望……望姑娘自重。” 说完,并未马上离开。 其实这话,他不说也行。但觉得这姑娘并非是个省油的灯,万一跑过去和姬大人闹,而吵嚷起来,姬大人知道他并未转达这句话,由此而把事情怪罪在他的头上,他可是摘清不得。 他们这些小人物,哪里敢得罪做官的呢?少不了要小心谨慎,仔细周旋着。因而便还是决定,宁可惹恼了这姑娘,也冒这个不报的风险。 等了一会儿,里头一直很安静。 还好,看来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大家小姐,不会因此儿做那泼妇骂街的事儿,更不会开罪于他。 这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松地往楼下走…… “哇……” 却忽然听得身后房门内,传来了一声儿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吓得小二一个踉跄,好悬没从楼梯上摔下去!忙把住了楼梯,一路小跑儿下楼去了。 楼上,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哭得人听之,都觉得心内凄然,也有一种欲要哭泣的感觉。 但……却也有些烦。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要脸面?又不是死爹死娘了,只是被男人抛弃了而已,至于这么狼哭鬼嚎的么?”掌柜的边打着算盘,边低声嫌弃道。 小二也道:“可不么,看样子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可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就连我们小家小户的女人也不会做啊。” “呵呵……这世道……”掌柜的摇摇头,一脸讽刺地冷笑。 一楼大堂里打尖儿的客人们,听着这从楼上传来的一阵阵悲哭,也是纷纷皱眉。都由先前的同情,变为了反感。 风北怡光着身子趴在床上,放声地嚎啕大哭,她已经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自己心里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十几年的不甘,再也承受不住…… 这些,恍似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她,让她逃脱不掉、挣扎不开,就只有这样拼命地宣泄……似乎只有这样拼命地宣泄,才能向这不公的命运,说出她最后的抵抗…… 她不服、她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就连她最后的希望,都要被剥夺,就连她最后的尊严,都要被人这样无情地践踏?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错,她真的没有任何错。 唯一错的就是这可恨的出身,那逃脱不了的,卑贱的生母…… 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地不公…… 风北怡昏天暗地地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渐渐的,没有力气了,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室内的某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妨,甚至于,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只是这样,空落落地,在这空茫的天地间,一下下的呼吸着。 …… 未央宫,御书房中。 “陛下,雷国太子到了。”李忠贵在门外道。 “传进来。” 雷千琉进了御书房,向皇上行了个简单的揖礼:“陛下。” 皇上点点头,眼中有些许不悦的神色,但话还算客气:“太子坐吧。” “谢陛下。”雷千琉应了一声儿,在书桌一旁的第一张椅子上正身坐下。 皇上靠在宽阔地椅子上打量着他,半晌缓缓问道:“太子今儿在麟儿的府里,玩儿得可还痛快?” “小王和几位殿下都很谈得来。”雷千琉道。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在想,风国皇帝忽然叫他到御书房里来,是为何事。 仔细想着了一路,在进未央宫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种最为可能的情况。那就是,皇贵妃回宫之后,向风国皇帝嚼舌根了。污蔑他和风北怡在太子府的后花园里私会。 不然这一阵子,他的行事毫无偏差,实在找不到什么漏洞来。风国皇帝对他,也不至于上心到,特意叫他过来嘘寒问暖一番的程度。 但既然是风国皇帝传了他来,别管是什么事儿,他都不能不来。把他扣在未央宫里、或是直接杀了他,这种事儿风国皇帝是不敢做的,所以他也不能弄得多没胆量。连简单带着一两个随从进未央宫都不敢,他雷国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上又是沉默,仍旧是微眯着眼睛看着雷千琉,好像是要用目光把雷千琉看怕了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宁吃闷亏 雷千琉只是端坐如常,完全不惧怕风国皇帝的打量。看起来,是一副行得正坐得直的模样。 半晌,皇上直接说道:“既然太子对朕的怡公主有意,朕自然愿意成人之美。皇子公主,自古以来便是天造地设。太子仪表堂堂、为人谦恭谨慎,朕对太子甚是赏识,早有招为良婿之意。太子瞧上了朕的怡公主,这是好事,为何要偷偷摸摸地私下相见?岂不是太有失礼数?” 雷千琉刚要开口解释,皇上便继续道:“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朕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你二人促成了此事,以息事宁人。这事儿耽搁不得,若是时日久了,你二人再给朕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朕的颜面可挂不住。” “这样,朕今日为你二人赐婚,让钦天监趁早选定了吉日良辰,你迎娶怡公主回雷国去。了却了你心中所图,乐呵呵地来,乐呵呵地回去。” 皇上虽是做着安排,但语气和神态都是颇为不悦。依旧没有给雷千琉说话的机会,便继续道:“朕希望太子能明白,既然朕做出了这一番表态,全然是出于要与雷国交好之意,而不是冲着太子的举动。若是冲着太子这还没求亲就背地里和怡公主私会之举,朕一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你。所以从朕下旨、到迎娶怡公主的这一阵子里,朕希望,太子能本分一些,不要再与怡公主相见。” 皇上说完,靠在椅子上,等着雷千琉的回答。依旧是面色阴沉,颇有不悦的样子。 刚才雷千琉几次要开口,都被皇上给打断了。现在皇上等着他开口,他反而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国皇帝说得这一番话,其中所涉及到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一时有些抓不过来,不知道该从哪一处入手。 风国皇帝这般直接下了定论,连后续的事情都想好了,反而让他辩驳不得。看这老头儿一副满脸不悦的样子,心底里,显然已经认定了他要吃风北怡的豆腐。 真是好笑,你那女儿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不知道么?本宫身边多得是美貌佳人,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风国皇帝认定了,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如果他要解释,说并非看上了风北怡,只是恰好路过遇见了,那老头儿一定会问,好端端的,不和风北麟他们在沁芳阁,自己跑到后花园去干什么?而且后花园那么大,怎么就恰好在清风亭那边遇见了? 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他就是故意找过去的。 但如果说,他其实是瞧上了风北凝,故意去找风北凝的呢? 那不是擎等着惹恼了风国皇帝? 这老头儿就会以为,你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朕为你和怡公主赐婚,你不要,还想要凝公主?难道我们风国皇室的女儿,要由着你挑选不成? 所以即便他解释了,风国皇帝也不会把凝公主嫁给他。一时恼怒,一定会给他放下狠话。告诉他,若要娶,便娶风北怡,如若不然便别娶。 到时候闹翻了呢,老头子直接修书一封给他父皇,就说他在风国都城行事不端。先是勾搭了怡公主、后又想娶凝公主,实在视风国皇室之颜面于无物,让人忍无可忍,只得拒绝了这联姻的请求。 那时他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纵然父皇能猜到,这或许是风国皇帝不想嫁女儿的推辞,但父皇也一定会责怪他,为什么会让风国皇帝抓着了把柄、为什么让他能找到这一番推辞来。 没等到雷千琉的立刻回答,皇上已经传了李忠贵进来,为他研墨。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提笔开始亲自写赐婚的圣旨了。 自然是要写,是雷千琉向他求娶七公主风北怡,他便就此促成了此番姻缘。 写完,放下手中之笔,看向雷千琉:“圣旨一下,朕希望太子能以礼来做正式的求娶。这道圣旨,朕先让忠贵念给你听,回头儿再传到怡公主的宫里去,算是给你们两个一颗定心丸。但真正昭告天下,还是要在太子的聘礼下到未央宫之后。太子不要以为,你先和朕的怡公主暗通款曲,于礼数上便可怠慢我风国。朕这么说,太子应该明白吧?” 雷千琉脑海中的念头千回百转,几次想要冲动拒绝,但最终还是由理智给压了下来。 也不知道皇贵妃联合着这阉人一起,和风国皇帝做了什么添油加醋的描述,但即便风国皇帝此时这不算友好的态度,都是强压着怒火之后的和缓之举,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若是自己不识相,在风国皇帝自以为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自以为已经退让到极限的时候,他再说什么拒绝之举,接下来的合作也就不要继续了。出使风国一事,定然被他给搞砸了。 见雷千琉不说话,皇上故意以为他不明白,略有些笑脸地、强撑着耐心地解释道:“朕也听说了,太子向来爱美人儿。于美人儿方面从无自制之意。瞧上了怡公主,自然是先可着心意来。估计是想着,最好让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才能将此次和亲之事彻底落实。” “但朕不能让你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所以在今日,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下一道圣旨,让你知道,最终一定能娶得美人归,只是时日早晚而已……这样吧,朕再给你一个保证,尽量在一个月之内让你带着怡公主出城,趁早了却了你的‘心事’。” 皇上故意加重了“心事”二字,很有深意。这“心事”二字,指的是,雷千琉对怡公主的占有之意。雷千琉自然也能听得明白。 雷千琉听着,心里暗骂风国皇帝是个老糊涂。 心想再好色,我也是一国太子,眼光可是高得很。对你那七女儿,我怎么可能有什么猴急的心思? 我是猴急不假,但那是为了你的六女儿,和你的七女儿可毫无关系。 可他瞧不上风北怡,却不代表她老子就瞧不上她。毕竟都是自己的女儿,而且风国皇帝一定和父皇一样,不怎么关心自己这些子嗣的情况,所以对风北怡的性子不甚了解,觉得自己的女儿模样性情都好得很、人见人爱呢! 抛却了风国皇帝这点错鸳鸯谱的糊涂不说,只说风国皇帝的这一番安排,的确是仁至义尽、颇为退让。 皇贵妃一定将他和风北怡的“私会”说得十分恶劣,风国皇帝听了,在明知道有人暗地里,胆敢对他女儿图谋不轨的情况下,却还能为了息事宁人,而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不是抓着了他的把柄便好一番质问,可见风国真的挺在意这一次和亲。 他到风国的这一阵子里,风国皇室上下,之所以对他百般怠慢,其原因,反而是想要和雷国进一步合作。平日里怠慢归怠慢,到了真招儿上,还是想要和和气气地促成此事。 不然风国皇帝也不会强压着不满,变了态度地给他这一番解释。 这事儿闹得,皆因误会而起,但他却偏偏解释不了。 要么,就是不顾后果地说出真相,直接向风国皇帝求娶风北凝;要么,就是也别解释什么真相了,直接拒绝了风国皇帝在今日所说的所有提议,说过一阵子再说,于日后再图解释之机;再者,就是按照风国皇帝所预料的、该有的结果,领了他的情,对他的安排尽数应承下来。 不管选择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憋屈得很呢。 怎么选、怎么走都是错的。 既然怎样都解释不清楚,那么,就只有去追求一个好结果。 好结果就是——和和气气地完成这一次和亲。 “殿下?殿下?”李公公见雷千琉愣神儿了好一会儿,特意轻声提醒。 “陛下恕罪,小王是在想着下聘礼的事儿呢。一时想入了神儿,竟是怠慢了陛下的话。”雷千琉忙回过神儿来,说得相当诚恳。 皇上便也顺着雷千琉的态度下了台阶儿,略带着些满意地说道:“太子肯用心,这是最好不过。如此,朕也就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准备了聘礼来,朕即刻让未央宫这边做准备。” 说完,还不忘笑着提醒道:“这几日,可切莫错了规矩啊。” “陛下放心,小王心里是有分寸的。”雷千琉随意敷衍了一句。 “忠贵,送太子出去,随即将圣旨颁到清宜宫去,让怡儿也放下心来。” “是。”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引着雷千琉往御书房外走。 雷千琉向皇上施了礼,随着李忠贵出了御书房。 看了那圣旨一眼,心下很不是滋味儿。 如此一来,可就算答应了要求娶风北怡,也等于在风国皇帝面前,承认了他对风北怡有意思,而且还不顾礼数地约她私下见面。这哑巴亏吃的,真是憋屈得很。 “公公倒腾闲话的本事倒是不小啊……”雷千琉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嘿嘿……奴才只是对陛下尽忠,不愿做欺瞒陛下之事而已。”李忠贵含笑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悲剧已定 “呵呵……你是对你风国陛下尽忠,还是对哪一个后宫妇人尽忠,本宫可就受不准了”,雷千琉冷笑道,“但本宫为人宽宏,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儿……像李公公你这样的人,在我雷国皇宫里,可活不过三天。呵呵……” “多谢殿下提醒,奴才日后一定更为小心一些,让自己在未央宫里再多活几年。”李忠贵继续含笑应和。 雷千琉只是冷哼一声儿,阔步往前走,不再搭理他。 这个阉人很有些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来。虽然他嘴上说,这样的人在雷国活不过三天,但实际上,他雷国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父皇身边儿的魏阉,平日里也没少做这种勾搭后宫妇人、在父皇面前嚼舌根的脏事儿。 这些个阉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雷千琉心里气闷,但却又没出去撒。毕竟是他自己亲口答应了风国皇帝,是他自己甘愿吃这个闷亏。所以也就只能把诸多埋怨都放在这两个害他之人的身上了。 没想到一着不慎,竟然被皇贵妃那深宫妇人给摆了一道。 看来今日之事,是皇贵妃和宸王这母子二人算计好了的,就是为了把风北凝给摘除出去。就算今天没有让皇贵妃看着他和风北怡在一处说话,他们随后也一定会有别的招式。 总之,今天是不能让他如愿和风北凝见着面儿、不能让他得手便是了。 只是他当时糊涂了,不想那深宫贱妇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早听说这半老徐娘很是受宠,不承想,风国皇帝竟是这么听她的话。 又或者说,风国皇帝或许也并不是十分相信皇贵妃的污蔑,但因更宠爱风北凝一些,舍不得让她嫁去雷国,所以也便顺水推舟,咬死了这事儿。 反正啊,不管怎样,他是辩解不得了。有皇贵妃和李忠贵、还有张福海这三个人证在,再加上风国皇帝心底里的故意认定。这窝囊事儿,他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回到驿馆中,天色已经黑,宋太师正在院儿内焦急地等着。见雷千琉一脸不悦的神色,宋太师紧张起来:“殿下,可是风国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也算不得不好,但也算不得好……”雷千琉向他一招手,示意他跟进屋里来。 宋太师跟进屋里来,雷千琉给他赐了座,说道:“风国皇帝要将风北怡嫁给我,而且要准了我的一个莫须有的罪作为把柄,让我不得不娶。太师你看,若是娶风北怡,可好?” 虽然问得算是客气,但也知道,宋太师自然不会说什么“不好”之言。虽然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娶到的人越尊贵越好,但若娶不到那尊贵之人,只要是个未央宫公主就行了,也没必要非要较这个真儿。 “啊……这……这当然好了。反正都是风国的未央宫公主么,只要他们不弄个宗室女来糊弄咱们,也算是他们有心。”宋太师道。 根本没有问雷千琉,到底被人抓着了什么把柄。不用问也知道,雷千琉那想要娶风北凝的谋划失败了。从他从风北麟的府里回来之时的那一副阴沉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这风北怡的身份,到底太低了些……都是皇贵妃那个贱妇,在风国皇帝面前好一番卖弄口舌……” 觉得或许这心思灵敏的老家伙,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或许这能帮他化解了也不一定。因而还是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罢了,问道:“老师以为,可有破解的余地?” 宋太师听了雷千琉的话,已是眉头紧锁。听雷千琉这么问,沉吟道:“这事儿……当真不好办哪。我们又不是风国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儿?他到底是为了和我雷国完成联姻而一再退让,还是为了自己宠爱的女儿而故意乱点鸳鸯……不好说啊……” “所以老师的意思是,这事儿无法化解?” 宋太师不想让这次的出使出什么乱子,雷千琉能娶到身份尊贵的,是好;但若娶不到,娶一个差不多的回去也就行了。总比弄出什么大麻烦,或是直接办不成这和亲一事要好得多吧? 所以出于稳妥起见,他觉得,就算能想出什么化解的法子来,他也没必要去想。既然雷千琉已经答应了风国皇帝,那么这事儿就算敲定下来了,何必要弄那些节外生枝的事儿? 因而皱眉了半晌后,起身,跪地请罪:“殿下恕罪,老臣实在想不出法子来。” 雷千琉有些心烦地一抬手:“行了行了,起来吧。” 真是高估了这老东西,白费了一番口舌。 宋太师一直想要尽早解决了这和亲一事,尽早离开风国回雷国去,以免夜长梦多。如今既然风国皇帝提出了要让他们趁早下聘礼,他不妨尽快促成此事,带着雷千琉回国去。以免事后出了什么乱子,怪到他的头上来。 “殿下,那您看……需不需要老臣去准备聘礼?”宋太师问道。 雷千琉心里头烦得很,一摆手:“你先去准备着,到时候再说。” 或许他还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不至于吃这个哑巴亏。 一想到要娶风北怡那个讨人嫌的人回去,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且他什么时候被女人给耍过?这一次,却是被风北凝给耍了。 …… “陛下,七公主没在宫里头儿,这圣旨,奴才只能又拿了回来。”李忠贵回来禀报道。 皇上也没问风北怡去哪儿了,而是道:“这道圣旨先放下,朕再拟两道旨意,你先带着人传遍三宫六院,回头儿再来领了旨,传到驿站去。”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在这一道圣旨之后,皇上还会下一道圣旨,来彻底坐实了此事。只是在雷千琉在场的时候,不方便下这进一步的旨意而已。虽说不知道皇上的旨意中,内容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一个能让雷千琉毫无反悔余地的消息。 这一次,皇上为了留住六公主,可真是用了心。 但这一番用心,多半却并不是因为六公主本身,而是因为她的生母。皇上对未央宫里的这些公主皇子们,从来都没有太过用心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便是叛父上位,对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反而不甚在意。 他跟着皇上很多年,自打皇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先皇派到了皇上身边。他深知皇上的冰冷无情、却也知他的脆弱有情。他知道,这未央宫里,有一人能勾起皇上的情。 那人,就是即便已失年轻貌美,却仍旧能让皇上听她“魅惑”的,漪澜宫的主子。 所以啊,这风国的天,终究是要变的。 因为宸王是皇贵妃的儿子。 皇上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储君之位,但却不代表这女人和她的儿子,不会利用皇上的心而去谋划什么。再加上周家势力过大、但终究大不过皇权,一日大厦倾颓,太子必定受牵累。所以在这新一轮的皇位角逐中,最终十有**,还是三皇子获胜。 皇上曾说过,宸王最像他,如今看来,倒像是命定的事儿。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否面临和先皇一样的结局。 李忠贵垂着头,用余光看到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忙上前去,更加弯下了身子,等着皇上将圣旨递给他。 “拿去办。”片刻后,皇上晾干了明黄色圣旨上的墨迹,将圣旨递给李忠贵。 “是。”李忠贵双手接了圣旨、连带着他手中的那道给清宜宫的圣旨一起,端拿着,退出了御书房。 叫了手底下两个得力的徒弟一起,亲自去将这道圣旨传遍三宫六院。 未央宫深,如此轮了一圈儿,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晚膳时分已过,已至戌时,天色漆黑。如今只剩下清宜宫一处还没传。 李忠贵想起今日上午在太子府的事儿,又知道怡公主向来说话没分寸,因而并不自己去传,而是让手底下的两个徒弟去传。 两个徒弟在门口儿喊了声:“皇上有旨……” 却见里头慌忙跑出两个小宫女儿来,叩首道:“陛下恕罪,公主没在宫里。” 李忠贵站在宫院外,听到里头的声音,正自纳罕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儿冷笑:“李公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到了宫外却不敢进去,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见本宫主不是?” 其实风北怡并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而且至今为止,也没有想到上午之事的蹊跷所在。只是一见着李忠贵,忽然想到了上午在太子府,她奚落皇贵妃之时,这阉人胆敢用斥责的语气来警告她,便觉得怒从中来,厌恶得很。 “殿下。”李忠贵只是忽听得这话,惊讶了一下,便完全忽略了风北怡的言语。只是回身向她施了礼,并未做其他回应。 “本公主问你话呢,难道你是个聋子不成?”风北怡不悦道。 李忠贵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红肿得像是个桃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婚事定下 不免心想着,自己怎么能和这可怜之人多做计较? 因而愈发恭谨地说道:“陛下派奴才前来传旨。因着奴才走得慢,怕耽搁了给公主传旨,便让两个腿脚麻利的徒弟先过来了。奴才刚到院外,这还没来得及进去呢。” 风北怡见他这般恭谨惧怕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很瞧不上地冷哼了一声儿,拢了拢披风,往自己宫院里走回。边问那两个小太监:“父皇有什么旨意给我?” “皇上有旨……”两个小太监见风北怡回来了,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扬声喊了一声儿,规规矩矩地传旨。 风北怡心内正难受着呢,自然没什么接旨的心思。而且已经隐约料到,这圣旨里头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没办法,父皇的圣旨,不是她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的。 只能跪在地上,以表示听旨。 跪下之时,这才见到,这两个小太监竟然是一人手里捧着一道圣旨,共有两道。问道:“都是给本宫主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公主北怡,聪慧恭孝……”然而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开始宣旨了,并未把她的问话放在眼里。 这两人都是跟着李忠贵传了一圈儿过来的,岂能不知道这圣旨上的内容? 其中一道,是封七公主做“凰宜公主”的旨意,另一道,便是给七公主赐婚,让她远嫁的旨意。 他们传了一圈儿,只是将皇上写在圣旨上的意思知会给各宫各院,让大家伙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行了。这两道圣旨,最终还是要交到“凰宜公主”的手中。 可是谁也不会把这凰宜公主当回事儿,虽然加了一个尊贵无比的“凰”字,但谁的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这不过是一个皇家弃卒罢了。 所以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太过尊敬着她。和她啰嗦干什么?趁早完成自己的差事了事儿。 听着两个小太监将这两道圣旨传完,风北怡已经便跪为坐,呆愣愣地跌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这黄天厚土,怎么就如此无情呢……她也是这天地的女儿,为何偏偏将她视若刍狗……即便此刻,地面的冰冷,仍旧寒入骨血,冻得她透心地冰冷。身上没有发抖,但心里,却是冷得一阵阵战栗…… 凰宜公主?呵呵…… 这是多大的荣宠呢…… 在风国,只有中宫皇后所出的女儿,才会被以“凰”字为称号做册封。可是她啊,不过是一个歌姬所出的公主,如今,却也有福气担得起这个“凰”字了吗? 听起来,好像父皇对她还不错的样子呢…… 所以她如果不嫁,便是不知道感激父皇的恩宠、便是抗旨不尊的大逆不道之举,是吗?所以如果不嫁,她是没有活路的吧? 父皇一恼,或许她就直接从天尊地贵的凰宜公主,变成了一介平民,或者,直接是“长生岗”上的一堆白骨。 “殿下?还不接旨谢恩哪?”一个小太监提醒道。 风北怡听了这话,就好像是一个听话行事的木偶似的。怔怔地叩首,木讷地说了一句:“儿臣领旨谢恩……” 但说完,却好像整个人都丢了魂儿似的,只是跪在地上、额头叩着土地,没起来。好像根本不知道下面该要做什么,好像这一具身体里,没有灵魂的支撑似的。 “殿下,抬手接旨啊?”小太监只得又提醒道。 风北怡怔怔地抬手,小太监将两道圣旨同时放在了风北怡的手中。 然而风北怡的手,却愣愣地垂了下来,两道明黄色的圣旨,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两个小太监可是吓坏了,忙要跪地向圣旨叩首。 但还没等跪下呢,就听到门口儿响起了一声儿咳嗽。向门口儿他们的师父看去,只见师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这两人这才惊魂未定地跑出了院子。 出了院门儿,忙顺着胸口给自己压惊。 李忠贵一脸沉重,这两人自然也都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李忠贵往御书房走回。 走出了一段路,李忠贵这才回身道:“今日在清宜宫里,凰宜公主掉了圣旨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就当没看见,知道吗?” “是。”两个小太监同时应道。 就是借他们两个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出去啊。这圣旨是他们传的,结果却掉在了地上,岂不是他们传旨不利? 好在师父还是向着他们的,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他们,并未给他们责罚。 回到御书房里,李忠贵领了皇上的另一道旨意。但却犹豫着,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事?”皇上问道。 “陛下……奴才……奴才有罪!”李忠贵扑通跪在地上,惶恐道。 “怎么回事儿?”皇上略皱眉问道。 李忠贵道:“奴才去凰宜公主宫里传旨的时候,想着因着今天上午之事,公主许是对奴才不满呢,奴才还是不要去公主面前惹公主的烦。因而便只让两个徒弟去传旨。可是这圣旨已经送到凰宜公主手里了,许是两个徒弟没分寸,不知怎的,这已经在公主手里的圣旨,又掉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都是奴才教导不善,才让两个不懂事儿的徒弟犯下了这样的大罪,求皇上责罚!” 皇上哪能听不出李忠贵的意思?他只不过是要说,怡儿手滑,圣旨掉在了地上。 掉就掉了吧,不过是一件东西而已,没必要追究什么。李忠贵这么说,而已只是告诉他一下而已,知道他不会计较才敢说,以免日后担上欺瞒之罪。 “行了,别吵吵了,快去办事儿去。”皇上一抬手,示意李忠贵起来。 “是!奴才多谢陛下恩典。”李忠贵磕了个头,麻利儿地起身,躬身退下了。 出了御书房的门儿,便换了一副坦然的态度,没有丝毫惧怕。 他跟了皇上快三十年了,皇上什么时候严苛、什么时候宽宏,他多少还是能摸清楚一些。像是这种掉了圣旨的事情,放在有些皇帝的眼里,是大事儿,但是凡在皇上眼里,实则不然。 这些细微的东西皇上从不在意。皇上年少之时,便有气吞山河的心胸,他在意的,是江山天下。除此之外,一切皆是小事,皆可宽宏待之。这点,是当时那些和皇上一起争夺的鼠辈们无法企及的。 …… 驿馆里,宋太师清点好了他们带来的聘礼,足足十个大箱子,且里面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珠宝、奇珍之物。是为了让风国知道,他们对联姻一事,很有诚意。反正这些聘礼,他们雷国还是出得起的。而且风国也不好寒酸着嫁女儿,也会配送相应分量的东西,他们吃亏不着。 刚在雷千琉的门外敲了房门,就听到院门口儿有人喊道:“吾皇有旨……” 雷千琉的随从小厮给宋太师开了门,雷千琉听到这一声儿喊,冷笑了一下。心想风国皇帝的旨意,他可怎么接呢?说起来,风国皇帝没什么给他传旨的资格,他也没有这个接旨的必要。 除了门儿,李忠贵已经带着两个徒弟进到驿馆的院子里。 雷千琉只是揖了一礼,以示要接旨。 但只是这个礼,李忠贵怎么可能宣读旨意? 继续说了一声儿:“吾皇有旨,请雷国使臣接旨。”李忠贵故意加重了那个“臣”字。 宋太师刚好在场,原本在雷国也就是个臣下,跪下接旨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但雷千琉没有表态,他也不敢动弹,免得过后遭到雷千琉的埋怨。 雷千琉见李忠贵是铁了心的要等他跪下再宣读,觉得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毕竟他只是个太子,不是皇帝,风国皇帝好歹是和父皇平辈的人,再加上他又是以使臣的身份出使风国……其实风国皇帝有旨,跪下接旨也不要紧。 因而屈膝落地,但却并非是双膝跪地,而是单膝跪地。话语倒是恭谨:“小王接旨。” 李忠贵见此,便也没继续端着,缓缓张开了明黄色的圣旨,开始宣读…… 宣读完毕,见雷千琉是垂首抬起双手来接,便也稳稳妥妥地将圣旨放入了雷千琉的手中。 “小王多谢风国皇帝陛下美意成全。”雷千琉接了圣旨,说得倒也客气。 “殿下快准备着吧,奴才这就回宫里给陛下复命去,不在这儿叨扰殿下。”李忠贵笑道。 雷千琉“呵呵”笑笑,并不如何待见,但却也没像在未央宫里那样阴阳怪气儿地给脸色。示意身旁随从小厮:“送公公。” “哎呦,可担不起”,李忠贵笑道,“奴才这就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可不敢麻烦。” 但雷千琉没说不送的话,那小厮便也还是跟了出来。依着惯例,自然要给李公公打赏。 李忠贵哪能要他们雷国的打赏?因而拒了这小厮递过来的一个金元宝,带着两个徒弟急匆匆往宫里去了。 雷千琉摇了下手中的圣旨,和宋太师笑道:“这风国皇帝可真是有心了,封了个嫡出公主才配有的封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皇家弃卒 “殿下您看……”宋太师只是不轻不重地做了这样的一个请示,等着雷千琉自己的意思。 雷千琉看了眼手中的圣旨,笑道:“罢了,娶就娶吧!这下好歹是个身份尊贵的。呵呵……还说是本宫去向他求娶的呢!可真是死要面子。这可是下给本宫的圣旨,本宫自己做没做那求娶之事,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么说,不是明白这让本宫捡笑话儿么!” “是啊”,宋太师陪笑道,“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太子求娶他的女儿,思来想去,觉得这的确是一桩良缘,便成全了这段姻缘,封七公主为凰宜公主,和亲雷国。老臣听着都觉得好笑得很。这不是当着咱们这明白人,故意说糊涂话么?” “呵呵……风国皇帝的这一道圣旨下来,是怕夜长有变。只是到底是为了……”雷千琉进了屋,继续道,“只是到底是为了让本宫别去猴急地冒犯他的女儿,还是怕本宫反悔不娶,这可是很值得推敲一番的。” 他们刚刚在院子里说话,根本没有避着门口儿的那些风国守卫的意思。一来是那些人官职小位份低,根本就没有到风国皇帝面前嚼舌根的机会,也未见得会把这些话传到风国的百姓们之中去。二来是,就算他们传了,他也不怕。这是事实么,风国皇帝自己臊得慌还来不及呢,哪好意思因此而对他们做什么追究? “老师觉得,是哪一种?” 宋太师仔细思量了半晌,这一次,倒是给了雷千琉一个肯定的回答:“老臣觉得,应该是后者。” 雷千琉冷笑了一声儿:“本宫也这么觉得。” “呵呵……看来他是知道本宫不愿意娶他的七女儿,而想要娶他的六女儿,所以借着皇贵妃的这件事儿,顺水而行,算计了本宫一道。但想来也无妨,他用了这般算计,反而证明,他还是颇为忌惮咱们雷国的。不然若是不愿意嫁六女儿,只等着本宫求娶的时候直接拒绝了,不就结了?却是弄了这么一番劳什子的功夫,非要卖一个人情给本宫。这么想来,他也是窝囊得很呢,并不敢明着得罪本宫。” 宋太师嘿嘿笑笑,没说什么。 风国皇帝的城府,可是要比他这个自大的学生深得多。如今太子这么想,正是风国皇帝所希望看到的情况。 风国皇帝这一局,是既不想要嫁心爱的女儿,还想要麻痹他们,消一消他们的警惕性,这一招儿可是妙得很。 用在他们这个修行欠佳的太子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到时候太子已经娶了这个凰宜公主回去,皇上也不会计较这过程中的事儿。这次和亲,便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风国皇帝果然是凭真本事争得皇位的人,和那些以太子之位直接登基的人,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件小小的算计上,就可见一斑。平心而论,的确比他的君上更有城府有谋略一些。 次日一早儿,雷千琉便带着雷国的几位使臣,以及他们雷国给凰宜公主下的聘礼,浩浩荡荡地往未央宫去了。趁着风国大臣们正在早朝上的时候,直接到议政殿去求见,当场下了聘礼。并且也给了风国皇帝一个痛快的,说了想要带凰宜公主出城的吉日,问风国皇帝是否准允。 皇上听他们说了要于腊月初六带凰宜公主回雷国,笑道:“女嫁从夫,既然是太子这边选好的黄道吉日,朕这个做岳父的,自然没什么异议。这样,朕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操办着凰宜公主的出嫁事宜,腊月初六,真亲自送公主出城。” 如此,这和亲一事,便和和气气地解决了。看起来,是出奇的顺利。在旁人看来,不过是雷国太子会行事儿,在正式下聘礼求亲之前,特意去私下问了皇上。而皇上也是个好说话的,不仅成全了雷千琉和七公主的婚事,还好事做到底,抬举了七公主的身份。于是先下了允婚之旨,雷千琉便即刻来下聘礼。 可见风雷两国联盟之意甚浓,彼此都做了相当有诚意的努力。 …… 皇上和雷千琉刚在早朝上敲定了这件事儿,下朝后没多久,宫里便热闹了起来。公主出嫁,这在未央宫里可是一件大事儿。凰宜公主是本朝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再加上皇上说了,要亲自送出城去,这等殊荣,让人气岂能忽视了? 未至晌午,皇后就亲自带着尚衣局的赵司衣、宋掌衣,以及几个负责量尺寸的小宫女儿到了清宜宫。 “殿下,皇后娘娘带了尚衣局的两位大人来,给殿下筹备嫁衣。”宫女采萍禀报道。 此时的风北怡,只穿着一身内衫坐在屋子里。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这么愣愣地坐在梳妆台旁。并没有照镜子,而是背对着铜镜坐着。 自从昨儿晚上到现在,公主一直一言不发,倒也是吃睡如常,只是整个人的样子让人瞧着,总觉得有些奇怪。采萍很是担忧,但也不敢劝解什么。 虽说公主平日里脾气不怎么样,但毕竟也服侍她这么久了,倒也没给她什么太大的委屈受。如今看到公主这副模样,心里愈发不忍。低声道:“不然……奴婢去和皇后娘娘说,就说殿下今儿不舒服,让她们改日再来?” “有什么不舒服的,让她们进来吧。刚好儿,我这还没穿外头的衣裳呢,量得仔细一些。”风北怡总算回了神儿,开口了。 “公主……还是……奴婢还是服侍殿下穿好衣裙吧?是皇后娘娘亲自带着人过来的呢,公主若是这样儿接驾,怕是会被……会被娘娘训斥。”采萍道。 原本皇后就不待见这个出身低微的公主,这会儿公主又是这么不要体面,不是让人更有嫌弃的由头儿了吗? 风北怡却是笑了,笑得颇为自在得意。伸着懒腰起身:“你只管去,她们绝对不敢说我什么。现在啊,我就是这未央宫里的祖宗,谁都得供着我……” 直到我被丢出去的那一天。 呵呵……日子可不长了呢。所以还不趁着这一阵子,好好儿地在未央宫里逍遥一番? 她在这未央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受人重视过。好像是个没人管没人要的野孩子似的。现在多好,就连给她做一件儿衣裳,都是皇后亲自带人过来的呢! 采萍犹豫了一瞬,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还是按照风北怡的吩咐去做了。 不多时,皇后带着尚衣局的人进了屋。 风北怡却是悠然地在床上躺着呢,见皇后进来了,懒洋洋地起身,笑道:“母后来啦?” 皇后见她只穿着一身杏色的内衫绸衣,头发随意盘起,又是这般放肆地和她说话,连个见礼都没有,自然颇为不满。一双丹凤眼之间,眉心怒蹙,刚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念头儿闪过,便止住了训斥她的心思,话自然也没有说出口。 一个可怜的弃子,和她计较什么?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呢,知道自己要被扔掉了,所以在被扔掉之前,也要变着法儿地恶心恶心那些扔掉她的人。 和这样一个不懂事儿的、已走到穷途末路的人计较什么?不是浪费口舌么? “怡儿,来,快过来,让尚衣局的人给你量一量尺寸。再选一个漂亮的嫁衣样式。”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向风北怡很慈爱地招手儿。 风北怡也是痛快,几步就走到了那两个宫女儿身前,双手张开:“量吧。” 皇后给这两个宫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量。 显然这两个宫女儿,也被公主这不穿外衣就见客的举动给吓着了。因而量尺寸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生怕量错了。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没能逃过…… “你这贱婢!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让你量你就痛痛快快儿的量,怎么着啊?还想把本公主的身上摸个遍儿不是?”风北怡一脚踹在了其中一个宫女儿的肚子上,踹得宫女儿摔倒在地,后背重重砸在了身后的圆凳上。 皇后脸色一沉,但最终……还是话到嘴边儿,便咽了下去。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毛手毛脚的!”皇后斥责了这宫女儿一声,随即又吩咐另一个吓得垂着头,动也不敢动的宫女儿:“你也退下。” “是。”两个宫女儿如蒙大赦一般退下了。 “赵司衣,你办事稳妥,亲自去给公主量。” 赵司衣应了一声儿,接了尺子,到风北怡身前去。规规矩矩地施礼:“奴婢冒犯了。” “嗯。”风北怡应了一声儿,再次张开双臂。 这一次,风北怡并未挑剔什么。发泄一通就算了,这嫁衣,该做还是得做。而且不光要做,还要好好儿地做。 赵司衣手脚麻利,很快便量完了,由宋掌衣记了下来。 量完之后,弯腰垂首,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去。 皇后略一示意,宋掌衣便双手拿着几张画着嫁衣样式的纸,屈膝递给风北怡:“请殿下过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最后时光 风北怡坐在圆桌旁,仔细翻看了宋掌衣递上来的嫁衣样式手稿。一番翻看下来,却是眉头微蹙、一脸嫌弃。 直接将这些手稿扔在了地上,冷笑道:“宋掌衣,这些嫁衣样式,都是你选好的?” “是。给凰宜公主的嫁衣,卑职不敢让底下人去做,恐怕她们选的不好。这些样式,是卑职亲自选定了,报给司衣大人过目,才最终定下来的。”宋掌衣料到风北怡是要挑毛病了,所以说得十分仔细,尽量让她挑不出错处来。 “呵呵……”风北怡一声冷笑,道,“如此,可真是奇了……本公主和掌衣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掌衣大人为何要拿这些上不得台面儿的样式来羞辱本公主?这些个东西,怕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都不会穿。掌衣大人在司衣局供职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款式能入得了人的眼,什么样的款式入不了?” “所以既然是掌衣大人亲自选的,可见掌衣大人是故意和本宫主过不去呢。大人,你说,身为臣下,故意羞辱本公主,该当如何责罚?嗯?” 风北怡说着,竟是带着一抹笑意。 宋掌衣也不敢看她,只觉得她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言语,让人摸不出个深浅来。只得故作慌张地跪地,叩首道:“殿下息怒,卑职绝对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啊。这些样式都是卑职让人用心提呈、用心挑选上来的,都是最时新的款式,和外头的那些寻常之物,绝对不是一样的啊!” “所以宋掌衣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没见过世面,不识货了?”风北怡笑道。 宋掌衣立刻住嘴,不敢说什么。 心里是想着,对,我就是觉得你不识货。但是嘴上绝对不能说出来,点到即止罢了。看得出来,这位久不受待见的七公主一朝得势,紧忙着要在未央宫里张狂一阵子呢。 可是之后呢?还不是要滚出未央宫去? 和这么一个要被扔掉的人,计较些什么呢?就让她嚣张着,反正已经是最后的时光了。 皇后给赵司衣使了个眼色,赵司衣立刻会意。躬身上前去,捡起了被风北怡扔在地上的那些手稿,躬身垂首道:“殿下息怒,若是殿下不喜欢这些样式,卑职们这就去改。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样式,尽管和卑职们说,卑职们照着殿下想要的样式去筹办。” “什么叫让本公主说?如果本公主自己会做衣服,还用你们司衣局做什么?本公主直接在宫里亲自开一个司衣局好了,何故养你们这些闲人!” “是,公主说的是。是卑职的不是,卑职不会说话儿,公主可千万不要和卑职一般计较。” “哼……”风北怡冷哼了一声儿,道,“你们再拿回去做。记着,本公主的嫁衣,一定要是所有人都没有穿过的新样式。而且一定要是最华贵的。绣线全部用纯金的金丝线,至少要镶嵌十颗南珠、十几颗红玛瑙,若有用到蓝色的地方,一定要用蓝冰玉。可别用什么普通的蓝色珠子给本公主做镶嵌。” “最主要的是凤冠,本公主要最少南珠三十颗、玛瑙三十颗、羊脂玉若干……纯金为底这自是不必说,而且一定要有蓝冰玉和血玉。本公主倒也不为难你们,知道蓝冰玉和血玉不好寻,不要求有多少,只要有一些做为颜色上的点缀就是了。” “还有耳环和手镯手串等一应配饰,都不能给本公主找那普通货色,最次的,也要有雷国紫金的那般份量。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不管是凤冠还是配饰还是嫁衣,都绝对不能太重了。若是太重了,本公主可不穿戴。” 听她这么说着,皇后的闷气已经憋到了心口里,就堵在那最临近爆发的位置。如果不是用多年来练就的冷静沉稳给压着,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赵司衣也有些绷不住了,原本谦恭的脸上,此时却是一脸为难。金丝线倒是无所谓、纯金为底的凤冠倒也应该,只是这样算下来,统共需要的南珠、红玛瑙就要上百颗,再加上她点名要了那并不好寻见的蓝冰玉和血玉,这些都到哪里去找? 每年未央宫里,南珠、红玛瑙、羊脂玉这三样儿统共的用度,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颗,如今她这一下子就几乎全要去了,而且宫里的存货还未见得足够。反正他们司衣局是没有这些东西。现如今分给她们作为装饰的,不过是五颗南珠、五颗红玛瑙、两块羊脂玉而已。 所以她只能不说话,等着皇后娘娘示下。这事儿可需要和司珍局商量,哪是她一个司衣能说了算的? 风北怡只管这么自在地说完,完全不管这屋子里弥漫着的,满屋子的尴尬。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悠然地饮着。 此时,就连在她身后侍立着的两个宫女儿,都觉得她这要求有些太过分了些,一脸臊得慌地低着头。 皇后看了她半晌,笑道:“司珍局里可能没有这么多东西,回头儿本宫去问问,看看他们能拿出多少。今天就先这样,等她们改好了嫁衣样式,拢好了司珍局里珍宝的数量,再让她们过来向你回禀。” 皇后这态度,可是相当宽宏,给足了风北怡面子。这种嚣张地无理取闹,别说是一个公主,就是皇贵妃在她面前如此,她也不可能容忍。可如今哪,这位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公主,而是要和亲的凰宜公主。从现在一直到腊月初六,整个未央宫里、乃至整个京都城里,就属她最大。 瞧她现在像个疯子似的,要是真把她给惹急了,真的做出什么自残自杀的糊涂事儿来,到时候宫里平添了晦气不说,皇上和雷国也没办法交代。 到时候,是只能让风北凝去代替风北怡去和亲,能给沈瑶敏找一个不痛快。可她自己,在皇上的心里,不也要落得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么?到时候沈瑶敏向皇上吹一吹耳旁风,皇上或许会以为她是有意为之,故意和他作对呢。 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所以现在别管风北怡有多嚣张,她都得忍着。消消停停地把她送走,妥妥当当地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皇后已经做了这一番退让,说得已经相当客气了,风北怡却还是不依不饶。慢慢儿地喝了几口茶之后,笑道:“母后可千万别诓女儿啊。要是母后回去转了一圈儿,就派人随意过来回禀女儿,说是司珍局里没有这些东西,女儿可不依。” “女儿不管,反正女儿这次出嫁,可是代表着我风国的颜面呢!不管司珍局里有没有这些东西,女儿都要。有呢,更好,可以让母后少些麻烦。说实话,女儿也心疼母后,不忍心让母后劳累着。但是如果没有呢……那没办法了,反正要没有这些,女儿绝对不嫁。所以呢,即便没有,母后可也得给女儿张罗来啊。” 皇后忍着耐心,但脸上已经有了不悦的神色,笑道:“好,本宫和你父皇商量一下。你先歇着,莫要担心这些,回头儿给你回话。” 风北怡却是得寸进尺,撒娇道:“母后……您怎么还没明白呢?可不是商量呢,而是必须、一定。” 皇后笑笑,这次没说什么,看了赵司衣一眼,带着司衣局的人离开了。 看着皇后脚步很快,明显是有怒气地出了清宜宫的宫门,风北怡一声冷笑。 这下儿,你怎么不耀武扬威了呢?呵呵……如今你们整个未央宫都求着我,你能如何? 别说本公主只是要这些东西,就是要得更多一些,你们也得给我找了来! 大不了就撕个鱼死网破,反正我这个光着脚的人,还怕你们这些穿着鞋子的么? 我是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无需忌惮着什么。恼啊,你们最好和我大恼一番,不然本公主还没有大作一场儿的由头呢! 采莲很是担忧,担却也不敢说什么。 不仅仅是为风北怡的嚣张儿提心吊胆,而是在想着,还有一份儿担忧是——等过两日清点陪嫁的时候,会不会把她们两个也算上? 她和采薇可是风北怡的贴身侍婢,自打在皇子监的时候就跟着服侍七公主了,算起来,也有五个年头儿了。若要给七公主挑选陪嫁丫鬟,她们两个自然是最首要的人选,逃脱不得。 七公主的这一番远嫁,苦得可不仅仅是她自个儿,也连累了她们俩。 没办法,这就是没福气跟到一个有地位的主子的下场儿。 可是,主子有怒气还有地方撒,她们这些人,有再多的怨气、再多的怒气,却也只能自己忍着。 司衣局的人走后忘了关门儿,寒风瑟瑟地吹袭进来,很冷……一阵阵的冷风,仿佛将这本就不大的清宜宫,完全冰封住了。宫里的所有人都冻死了,再无回生的可能。 忽然采莲反应过来,忙一路小跑儿去关上了房门。跪地叩首道:“奴婢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王府生意 风北怡笑道:“是啊,是该死,跟着我,你们早晚都得死。但这也怪不得我,被分到我身边儿来,只能算你们命不好……” 是觉得有些冻着了,风北怡起身,回床上去躺着。 采莲跪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出。采薇只是恭敬地侍立在原地,没有风北怡的吩咐,不敢跟上去服侍。 整个清宜宫里,死寂一般…… 但风北怡知道,不多时,这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父皇的这些妃嫔们,怎样也得表示表示,派人给她送点儿东西,算作心意。一群虚情假意的东西…… 这未央宫啊,真让人恶心。 想想也好,不管怎样,终于是要离开这恶心人的牢笼了。 …… “怡儿嫁到雷国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早朝上,父皇已经正式下旨,且说了,会亲自送怡儿出城去。”午膳之时,宸王回到昭德院,一进屋便忙着对容菀汐道。 容菀汐为他接过披风,随口道:“等你回来说这事儿,什么都晚了。刚刚宫里已经来人知会过了。” “呦?”宸王原本正要到床上去躺着,听容菀汐这么说,忽然回身看向她。 “看着我干什么?”容菀汐被他看发懵。 “怎么着?听你这个意思,怎么是对本王颇有不满呢?”宸王凑近了她,在她脸颊边笑道,“本王没有在下朝之后马上回来,爱妃不高兴了?” 容菀汐推开了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想得倒是挺美……” “你就是不高兴了,狡辩什么。我和你说,我是去红袖坊不假,但却是有要紧事在身。”宸王又凑到她身旁来解释。 “我知道,不就是把琳琅送给太子的事儿么。”宸王不说,她也知道。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本王有要紧事情嘛。还计较什么?” “我都说了我没计较!”容菀汐真是觉得,这个跟在她身后的人,实在太讨人嫌。快走了几步,甩开了他。 宸王把要把琳琅送给太子,为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宸王自己心里最清楚。好端端的,非要送一个美人儿给太子做什么?或许能让她帮忙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但最主要的,还不是为了转移太子对秦颖月的注意力么?宸王是看着太子和秦颖月夫妻和睦、成日里你侬我侬的,心里头不舒服呢。 心里头那点儿猫腻,还以为谁不清楚呢? 宸王看着容菀汐那嘴上说没事儿,心里却很在意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爱妃,送给怡儿的陪嫁,你用心准备着。”宸王抢过了容菀汐手里的书,手撑在书桌上看着她。是强迫着容菀汐和他说话儿呢。 “知道了。”容菀汐却只是应了这么一声儿,抽出了宸王手里的书,并没有和他多做交流的意思。 “打算给怡儿陪送些什么?”宸王绕过书桌,靠在她的椅子上,誓要将她纠缠到底。 “回头儿我问问靳嬷嬷,看看府里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挑选你一两样儿吧。反正未央宫里的陪送一定不少,其实我们送的东西,也就只是尽到一点心意而已。事情已经做了,再用心也不能弥补什么,反而可笑得很。” 既然已经做了这个恶人,那便恶到底吧。若是送了什么太抢眼地的东西,怡儿看了,反而更生气。还不如就送一些大概能看得过去的,心意尽到了,却也别让怡儿太注意。 “你啊……有时候通透得,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无情。”宸王用食指戳了下容菀汐的头。 也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如果有一天,菀汐决定在他这里做一个恶人,只怕是要一恶到底了,一丁点儿恻隐都不会表现出来吧! 这女人,总是能给人惊喜、却也总是能给人惊吓,总是让人悬着心,不断地探究。 “对了,晚膳本王不陪你吃了,说了在红袖坊做东儿,请大哥和老四,还有雷千琉。” “嗯,祝你成功。”容菀汐淡淡地应了一句。 宸王讪讪地起身,心里暗骂自己:“又自讨什么没趣儿……” 在容菀汐心里头,看书啊、做刺绣啊、甚至于逗雪绒,都比他重要。 又或者是,这次怡儿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总之他也不想去深究。夫妻是长远的陪伴,时而好了、时而恼了,这是常有的事儿。时日还长着呢,总有他们能真正的、完完全全地了解对方的时候。 其实容菀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不愿意和宸王多说多谈,总觉得这颗心里,有什么防备的东西又升了起来。但却并非是针对宸王,而是针对……皇家。 怡儿这事儿,她虽然也是作恶者之一,而且也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作恶,但却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皇家的无情。 而宸王,就是这冰冷皇家中的一员。似乎,只是想要让自己离他们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宸王说是晚上请客,下午就鲜衣华服地准备出门儿了,样子好不风骚。容菀汐睨了他那一身紫色的华服、黑色带着狼毛领子的大氅一眼,心想,知道的你是要送美人儿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勾搭美人儿呢!逛青楼还逛得这么嚣张! “爱妃与本王同去不?”宸王出门前,回身儿和她客套道。 “不去。”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本王不带着你!”宸王坏笑一声儿,乐呵呵地出去了。 站在窗前,看着宸王那挺拔的身姿,走在万物萧条的冬日里,容菀汐觉得,心内悲凉得很。 但实际上,这悲凉却并不是因宸王而起,而是想着,没有人真的把怡儿要远嫁雷国的事儿放在心上,包括她自己。 对宸王而言,也只不过是当时的为难罢了。为难一番,事情解决了,便也不放在心上。紧跟着,还要去做自己的图谋呢。 每个人都有关于自己的情感、前程、生死的事情要忙,哪有心思去管旁人呢? 这天地间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是这两个字,在皇家,尤甚。 …… 花鼓巷子里,一个新开的雅致小青楼。院门口儿是别致的木质匾额,上头写着“红袖坊”三个很有气韵的大字。很是好看,像出自于名家之手似的。 但据说,这匾额并非是名家所写,而是红袖坊的老板素菊所写。 素菊今年三十出头儿,风韵犹存。凭着那保养得宜的容貌,就是放在哪个大青楼里挂牌接客,都有人点。 但是放在这红袖坊的姑娘堆儿里,还是显得逊色了些。红袖坊的姑娘不多,一共才有十三个。但是唱趣儿的、舞蹈的、抚琴的、下棋的,却是样样儿齐全,难怪才开了没一阵子,在京都城里已经是声名大噪, 据说素菊原是在庐州开青楼的,但人往高处走么,便想着趁着还能折腾得动,便到京城里闯一闯。初来乍到,不敢大干,也不敢和淑女坊、天香楼去强风头。只能悄悄在这花鼓巷子里买下一个院子,暂做小本儿经营。 没想到这小本儿生意,却在短短不到半个月里,就火了起来。京都城里达官贵人都有猎奇之心,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红袖坊里,有一个容貌美极了的头牌花魁——琳琅。 据见过琳琅姑娘的人说啊,这位美人儿,那是天上少有地上无,能得一见,便是散尽万金也值得。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仅美,而且非常有性格。从不做那谄媚客人之事,高贵冷傲得就好像是落魄的前朝公主一般。 红袖坊开了没几天,但每一日早儿,这琳琅姑娘的局就已经被人定下了。她每日只出一局,这规矩是铁打的一般,绝对不能变。别管你是多么有身份的人,如果错过了今日这一局,都得等着。 而像宸王这般有身份的人呢,自然也不愿意做那强迫人的事儿,所以这规矩守得倒也好,至今未变。 “菊姨,本王可是昨儿一早就派人来交了定局子的钱,你可别说,今天见不着琳琅姑娘啊。本王可把客人都约来了。” 一进院门儿,素菊就亲自迎了出来,宸王跟在太子身后半步远的距离,对素菊笑道。刚好在门口儿遇见了太子,更方便他做戏做全。 “错不了,这回绝对错不了!要是再不让殿下见着,殿下只管抓了奴家去杀头!”素菊笑道,“靖王殿下已经来了,说是殿下的客人,奴家已经将他送到琳琅姑娘的房间里去了。” “哎,你这可不厚道啊!本王约好的人,本王还没先见着呢,却是让老四抢了先!”宸王说着,引着太子往院内的一个三层花楼里走,说了声:“大哥请。” 听了宸王这话,素菊立刻停住引路的脚步,回身施礼道:“奴家没认出太子殿下来,怠慢了殿下,给殿下请安。” 太子一抬手,笑道:“起吧,别太拘束着。本宫和三弟可是京都城这些歌舞馆子里的常客,大家伙儿常来常往的,也都没人在意本宫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好戏蒙蔽 “是。殿下这样体恤奴家们,能见着殿下,真是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素菊笑道。 “菊姨,难道本王就不知道体恤你们?你这话说得可有失偏颇啊。”宸王笑道。 “哎呦……瞧奴家这张嘴啊!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儿呢!”素菊说着,轻轻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个耳光。 宸王笑得开怀。自然只是随口逗逗她而已,难道还能真的计较这一言半语的偏差? 随着素菊进了花楼里,三层小楼儿,没有淑女坊、天香楼那样的一楼歌舞大堂,而都是一个个的大房间。统共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以一种花命名,就是一个姑娘的闺房。 琳琅是头牌,住在三楼左侧最宽敞的“芙蓉阁”里。 随着素菊上楼,宸王笑道:“琳琅姑娘这花名儿取得可不太好。京都城里头有一个琳琅阁,可是专门卖奇珍异宝的地方。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琳琅姑娘和这琳琅阁有什么关系呢。” “本宫听着倒是不错”,太子笑道,“听大家伙儿的传言,这琳琅姑娘,可真如奇珍异宝一般。或许这琳琅阁里头最珍贵的宝贝,都未必及得上呢。” 宸王嘀咕了声儿:“这只是其一……偏得先前我府里头,有一个舞姬也叫琳琅。这让人听着,心里哪能舒服得了?” 太子笑道:“怎么?三弟府里的那舞姬,容貌丑陋得很?” 宸王摇摇头,有些尴尬地笑道:“不说这个了,不说了。反正只要是个美人儿,大哥看得开心就好,管她叫什么名儿呢!” 听得这两位殿下说完了,刚好上了三楼,素菊笑道:“这琳琅姑娘的名字啊,可不是奴家给取的,而是姑娘本身就叫这个名字。不是花名儿,而是本名呢。” “呦,这可奇了!本名便是这样不俗,本宫可一定要好好儿瞧瞧!” “啊?”宸王惊讶了一声儿。 说话间,已经到了“芙蓉阁”的房门口儿。 两扇房门都比别的房间大一些,可见这琳琅姑娘在红袖坊里的地位。 素菊敲了敲门:“殿下,宸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来了。” “哎……就来……”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很好听的小姑娘声音。 “这是琳琅姑娘的声音?”太子惊喜道。 “这是她的侍婢小敏的声音。”素菊道。 太子满意点头,心想这红袖坊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服侍姑娘的小丫鬟,声音都是这么诱人。不知道这琳琅姑娘卖相如何。若是卖相真不错,能把这主仆二人都带回家里去,享受一番主仆二人的同时服侍,可是妙极。 话音刚落,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衣小丫头来开了门儿。圆脸蛋儿,小巧的鼻子,圆溜溜的眼睛,整个人又白又嫩。看着,好像她的身上能滴出水儿来似的。 “奴婢给宸王殿下、太子殿下请安。”声音也是嫩得很。 “嗯。”太子点点头,直接给了她一两银子的打赏。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开门儿开得及时,赏你的。” “奴婢多谢殿下。”小敏道。 宸王进门儿之前,回身吩咐道:“本王还有个客人没到呢,等下菊姨将他引上来。可以吩咐人备酒菜了,让其余的歌舞也准备着。” “是。殿下放心,奴家一定给殿下置办得妥妥当当的。”菊姨笑道。 屋里,琳琅正坐在靖王身侧,给靖王斟酒。看来两人就只是坐着聊天儿而已。 见太子和宸王到了,琳琅放下酒壶起身,先是向太子施了一礼:“奴家给殿下请安。” “嗯……身段儿真不错”,太子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脸蛋儿,看看是不是他们说得太夸张了。” 琳琅并没有应“是”,而只是应声直起了身子,眼睛看着地面,平平静静地站着。 这一身红色的薄薄纱裙穿在身上,隐约可见里头儿那绣着并蒂莲花的裹胸,衬着她那高贵的天鹅颈项,诱惑十足。 太子看了一眼,便觉有惊艳之感。 倒并非是因为她的容貌真的有传说中的那般倾国倾城,只是这通身高贵冷艳、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很是独特。 在女人中,能这样有性格的人,可是不多。 容菀汐之所以特别,长得美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就是她脸上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此时,这位琳琅姑娘在他面前,仍旧如此冷漠沉静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容菀汐的风范。 太子看得痴迷,但宸王的脸上,却露出了分外尴尬的神色。 太子站在宸王身侧,没见到宸王这样的神情。靖王正坐在他们面前吃橘子呢,见到宸王这忽然而起的尴尬神情,诧异道:“三哥,你怎么了啊?” 太子立刻转头看向宸王,宸王忙收回了脸上的尴尬,故意正色道:“没什么,没什么……” “给殿下请安。”琳琅这才向宸王施了一礼。 听着声音,颇有些敷衍和不待见之意。 “这个……呵呵……这个……呵……”宸王的尴尬是止都止不住,“怎么回事儿?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你怎么就……就到这儿来了?” “呦,三弟,你和琳琅姑娘认识?”太子问道。 “呵呵……”宸王尴尬笑道,“之前在弟弟府里做舞姬来着。给二哥饯行之前,菀汐说府里养着这些闲人没用,就给打发了。不曾想,竟害她到这步田地。” “奴家觉得挺好的”,琳琅直言直语地、面色平静地说道,“奴家在红袖坊里,只是陪着客人喝酒聊天儿,给他们歌舞助兴,不用出卖自己的身子,凭才艺吃饭,有何不可?比在宸王府里日日提心吊胆地保护着自己,要好得多了。” 听得琳琅这话,靖王和太子自然都联想起了京都城里的传言。说是宸王瞧上了他们府里养着的一个舞姬,想要占据了人家的身子。但是这女人刚烈,卖艺不卖身,宁死不从,弄得宸王好一番没脸,怒而将所有歌姬舞姬都打发了。 如今听琳琅这么说,看来这传言并非是那些,爱胡说的百姓们往宸王身上泼脏水,而是真的呢。 靖王忙笑着给他三哥解围:“三哥,不想你府里还有这样漂亮的美人儿哪!平时也没怎么见你用她们歌舞,人家在你府里,空有一身的本事,都给埋没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啊!现在好歹歌舞有所,不是比在你府里好多啦?” “呵呵……是啊,本王平时就爱出来玩儿,在家里也没注意过她们,都把她们能给冷落了。” “哼……” 宸王说道“没注意过她们”的时候,琳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冷哼之声。虽然很轻微,但却仍旧能让人听得到。毕竟屋子里,就只有他们几人么。 看着宸王那一脸臊得慌、下不来台的样子,太子心内畅快。心想没想到出来玩儿这么一趟,竟然捡着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老三是怎么也没想到,乐乐呵呵地请客看美人儿,结果美人竟然是故人。而且还是一个瞧不上他的故人。 说话间,门口儿又响起了敲门声,是素菊引着雷千琉到了门口儿。 “殿下,您的客人来了。” “快请进来!”听到了素菊的敲门,宸王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 雷千琉进了屋,宸王可是比往日里对他要热情得多。一见他便笑道:“太子来晚啦,一会儿可要自罚三杯啊!来来来,快坐快坐,就等你了!” 见宸王对雷千琉这一副殷勤的样子,太子憋着笑。心想你这是忙着转移大伙儿对你那丢脸之事的注意力呢。 瞧他这一番张罗也挺不容易的,就别让他继续没脸了。因而也便由着宸王,将这话头儿转移了。 宸王让着雷千琉和太子坐下,吩咐小敏:“你去叫菊姨,让她立刻带了歌舞的美人儿上来。本王的客人都到齐了,这么干坐着吃果子,多没劲。” “哎,三弟,这不是有一个现成儿的舞姬呢吗?还传什么歌舞?直接叫来一个抚琴长曲儿的就得了。今儿咱们哥几个在这儿雅聚一番,也不用什么伺候酒水的,就只看着琳琅姑娘舞蹈,清净。” “那怎么行呢,好歹是弟弟做东,却只叫了这么一个美人儿来,显得多没诚意啊。” “怕什么,咱们兄弟之间,哪会挑拣这些?”太子说着,直接吩咐小敏,“你去,让菊姨叫了你们楼里既会抚琴又会唱曲儿的姑娘来。不要叫旁人,人多了看着眼花。” 小敏知道太子是这里身份最尊贵的,因而太子这么吩咐了,便根本就没有看那做东儿的宸王,直接应了一声儿:“是。” “哎你……”小敏应了一声儿便出门去了,宸王只能冲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声。 摇摇头,道:“得,本王这个做东儿的,在这儿说话也不好使。看来还是淑女坊的姑娘识相。只管谁是花钱的大爷,可不管身份高低。” “三弟,吃心了不是?”太子笑道,“本宫这不是想为你省点儿银钱么。眼见着要到年关了,且怡儿出嫁,咱们做兄长的也要表示一下不是?本宫是怕你府上的银钱周转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一个还礼 宸王看了琳琅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大哥关怀。” 是想让太子觉得,他的意思是在说“大哥你在坑我啊”。 宸王是这个用意,太子果然不负期望,真的领会到了宸王的意思。 看到老三这一副勉强的笑意,太子心想,老三啊,这也怪不得我啊,事儿摆在这儿呢,我要是不让你别扭一番,也对不起这个机会不是? 反正平时你也没少找本宫的麻烦,本宫就只是让你别扭一下子,也算对得起你了。 不多时,小敏带着一个抱着琴的姑娘过来。姑娘长得倒是干净,只是五官不怎么出挑,让人看着,未免有清汤寡水儿之感。 但既然只是个唱曲儿的,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看来这姑娘技艺相当不错。”太子笑道。 在座三人都领会了太子的意思,都是笑而不语,等着听这姑娘等会儿所能抚出和唱出的天籁之音。 见歌姬已经来了,站在靖王和太子身后的琳琅起身,向他们三人施了一礼,没见一丝笑容地痛快道:“奴给三位殿下献舞。” “呦……这姑娘可真爽快!”雷千琉很有些惊喜地笑道,“本宫还以为,风国女子都是文文弱弱扭扭捏捏的呢,不想竟有这样爽利的女子,本宫喜欢!” 靖王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太子,如今当着你的三个大舅子,却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我风国公主放在眼里了。” “呵呵……”雷千琉看了宸王一眼,饶有深意道,“哪儿能呢。别管是娶到哪一个,本宫都喜欢。难得有人为本宫做了一番筹谋,省去了本宫好些麻烦。” 宸王像是没领会到雷千琉的意思似的,甚至于是不知道他在针对自己说话,只是剥了一半儿橘子送到自己嘴里。 今日叫了雷千琉也过来,就是为了更确保能促成此事。雷国女子大都很爽快,雷千琉喜欢的,也应该是这样爽快的性子。所以雷千琉见了琳琅,一定喜欢。 男人么,对大家伙儿都喜欢的女人,自然会更有兴趣一些。弄到手了也有面子不是?老四和雷千琉的赞许,再加上他的爱而不得,一定能使太子对琳琅更提起了兴致。等下他再有想要占有之意,太子就算原本没有想要领回家里的念头儿,被他这么一激,也有了。 琳琅的舞技,宸王是见识过的。更何况此时他的心里眼里,是除了容菀汐之外,什么女人也放不下。所以对琳琅的这一支舞,其实是不感兴趣的。但却仍旧要装作十分痴迷的样子,而且得让自己看起来是打心眼儿里痴迷,看得目不转睛的。 好像除了这个舞动着的红衣女子之外,眼里心里,都已经放不下别人儿了。 当然了,这戏也不能演得太过,分寸还是要拿捏好的。 这么痴迷地看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似的,忙收回了目光。故作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宸王的这些举动,自然是被太子看在眼里的。太子看着宸王这些举动,心想,老三啊,你可真是一个多情种啊。你说,本宫抢了你的一个秦颖月,你心里头不舒服,若是本宫再抢了你喜欢的这个美人儿呢?你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最好是对本宫之举颇为气恼,想着什么法子要报复本宫。但是人在着急生气的时候呢,所想出的法子,向来都是不靠谱的,行事难免出错。 太子也饮了一杯茶,悠然地欣赏着歌舞,心里头却是在盘算着一件事儿。 本宫抢了秦颖月,你就用把容菀汐弄到手这法子来报复本宫。可是三弟啊,本宫可不如你多情,除了容菀汐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能让本宫爱而不得的人了。如今本宫若是抢了琳琅去,你改抢了谁来作为还礼? 在女人一事上,还不是只能吃闷亏? 对宸王抢走容菀汐一事,太子一直耿耿于怀。他总觉得自己亏得慌。用容菀汐来换秦颖月,实在太不值当。说起来,这一场较量可是他输了。所以正想着有机会要扳回一局呢,这不,机会来了。 “好!好……”在女人方面,雷千琉可是个直接的性子。觉得好,那就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 “啧啧……这身段儿,真妙……” 因而这一段舞下来,雷千琉可是赞不绝口。 听着雷千琉对琳琅的赞美,宸王和太子都是很高兴的,这证明他们两人眼光不差不是?只有靖王,脸已经黑成一个煤炭了。 一曲罢了,雷千琉连连鼓掌,赞叹道:“妙极,妙极啊!即便是放在我雷国,以姑娘的姿色和舞技,也一定是花魁之角啊。” “怎么听太子这话的意思,倒像我风国不如你雷国呢?”靖王本就不悦,又听雷千琉这么说,哪里能有什么好脾气? “哎……靖王殿下……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一直说话阴阳怪气儿的?”雷千里倒也直接,直接这么问靖王。 弄得靖王一时蒙住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宸王趁着这两人说话的间歇,忙急着向琳琅招手:“琳琅,来,到本王身边儿来。” 琳琅施了一礼,仍旧是连一个回应的字儿都没有,就垂首往宸王身边儿去了。虽是垂着首,看起来是很恭敬的样子,但是身板儿却是笔直。这小身段儿走起路来,腰肢纤纤,恍若一缕流动的红光。 看得宸王也不禁在心内赞叹,心想只不过让她训练了这么短一阵儿,怎么瞧着,竟比从前好看了不少呢。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容貌神态,都较从前更胜一筹。女人么,长相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韵。 这样的美人儿,何愁太子不动心呢? “殿下有何吩咐?”琳琅到了宸王面前,距离他还有两步远呢,就十分疏远地问道。 “琳琅,你是怎么回事儿?本王明明瞧着,你和老四聊得挺开心。怎么到了本王这里,就这般疏远?你的意思是,本王花银子买了你的局子,还非要有什么事儿,才能把你叫到身旁来不成?”宸王的声音中,似有不悦。 琳琅垂首,不答话。 太子忙笑着解围,道:“老三,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瞧瞧,你是吓着琳琅姑娘了!” “来,美人儿,到本宫身边儿来,咱们不理他。” “是。”琳琅居然给了太子一个回应。 太子听了,自是心下满意。 趁着喝茶的功夫,略抬眼看了宸王一眼,见宸王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但却权装作没看到。既然宸王说的是,因着没什么用处,所以才把这美人儿给逐出府去了,那么他就当做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琳琅在太子身侧坐下,太子搂着琳琅的腰,问宸王道:“三弟,你说说,你也忒糊涂了!清理这些美人儿之前,怎么就不好好瞧瞧呢?你啊,自从娶了王妃之后,太惧内。” 宸王摇摇头,强撑着嘴硬地笑道:“瞧了也没用,反正都是没什么用处要逐出府的人,看不看有什么区别?” 太子深意笑道:“怎么可能没区别?当时若瞧见了,不是省去了好多麻烦。你说说,现在若是再想要把她赎回去,得多花多少银子。” “赎回去干吗?弟弟可没有这个心思。”宸王笑道。 太子道:“哦?三弟此言,当真?” 宸王故作犹豫地顿了一瞬,最后才很勉强地说了一句:“自然当真。” 太子就像没注意到宸王的勉强似的,笑道:“如此,既然三弟不要,做哥哥的可就考虑一下啦?” 宸王的嘴巴动了动,显然是一副很后悔的样子。 太子看在眼里,心内得意。心想本宫让你强撑着面子,这次就给你一个教训。 “大哥,这女人也不怎么样,不过是舞跳得好些而已,性情方面……”宸王摇摇头,一脸嫌弃。 “殿下恕奴家多言。殿下是真觉得奴家不怎么样么?若是真觉得奴家不怎么样,奴家现在只怕还在宸王府里好好儿的呢。” 宸王“呵呵”笑道:“怎么啦?瞧姑娘这意思是……还是觉得我宸王府的生活更为安稳一些,有些后悔了?” 琳琅神色一暗:“奴的确是在来之后,才知道想要不挨饿不受冻地活着不容易,但却并不觉得在宸王府里有多安稳。” “哎,美人儿……你这是干嘛呢?怎么说话这么不识体统?怎么和宸王说话呢?来来……老四,把酒壶拿来,罚美人儿一杯。” 琳琅适可而止,不再说什么。 宸王和琳琅这一唱一和的,已经使太子完全入了套儿。以为只是一个颇为有性格的美人儿,是连老三都搞不定的人。心里头更是起了兴致,想要挑战一番。 若是以后这美人儿在他的太子府里,对他服服贴贴的,老三看着了,心里头得多不是滋味儿呢? 雷千琉原本瞧上了琳琅的美色,想要买回来带回雷国去,心想这样好歹也不算白来了一趟。但从这一会儿功夫的话里,看出了些许门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欣然接礼 看出了门道儿,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儿。 这是他们两兄弟在较量呢,他就只管看乐呵吧,可别掺合进来…… 席间,宸王多次向琳琅表露了有接她回宸王府之意。但却也都说得很隐晦,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表达。琳琅显然是很不愿意,但宸王没直接说,她便也不好直接回应,只是很不待见宸王,顾左右而言他。太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老三对琳琅,的确很不甘心呢。 但却也要当做没看出来。要是说看出来了,再想要将琳琅弄回去,不就显得太不厚道了? 其实他刚开始想着要是能将琳琅弄回去,也就只是一个玩笑的念头而已,自己都没当真。但是后来看到老三这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便也把这个玩笑的念头儿仔细想了想,觉得甚是可行。 算起来,从老三设宴的那天,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算老三想要在琳琅身上动什么手脚,也不具备充足的时间。如果说老三想要借助琳琅做什么,故意给他下套呢,可能性也不太大。因为老三不会冒险到把一个没经过训练的女人就这么送过来。又没有什么紧急的情况,没这个必要。 若说琳琅是老三早就培养出来的暗士,就等着算计他呢……这倒是有可能。 但若真是如此,倒还是将她带回去的好。仔细观察一番,或许还能反而利用她来对付老三。 如若是他想多了,这并不是一个局,而真的只是一个巧合的话,就等于捡了个便宜。得了个美人儿,又气着了老三。 因而如此想着,反而有了一定要将这美人儿弄回去的念头儿。 红袖坊的酒菜味道相当不错,吃得雷千琉都是赞不绝口。自从发现宸王和太子之间的较量之后,雷千琉就转移了对美人儿的注意力,而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品味酒菜上。 靖王也看出来了,他大哥和三哥,都想把这美人儿给弄到手,因而倒是转而到了雷千琉的阵营中,和他一起品菜饮酒去了,完全不把琳琅放在眼里。即便是琳琅再献舞的时候,他们也没怎么看。好像这里不是青楼,而只是个酒馆儿似的。 四人喝酒看歌舞,这才离开。宸王是颇有些恋恋不舍之感,借着酒劲儿,“哎”、“哎”地叹气感叹着,一步三回头儿地出了房门。 下楼之时,太子试探着问道:“三弟,不然哥哥想个法子,将这美人儿给你弄回去?” 宸王借着酒劲儿,吐真言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女人可是个烈性子。我忽然发现她长得挺好看的,要收了她做妾,你说说,这多大的好事儿啊?可是这女人不识相,要死要活的,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还回去和她那些小姐妹说,说本王是个衣冠禽兽,把府里弄得鸡犬不宁。你说,我如何能留她?” “哎……想想也是可惜。这一阵子一直没有瞧得上眼儿的女人,好不容易瞧上了这一个吧,还给我弄了这么一出出来。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弄回去了?”太子问道。 宸王强撑着脸面,装不在乎,一挥手,道:“大哥,你这话问的,多多余?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么,识相的,咱们就弄到手里玩一玩儿,不识相的,就让她滚到一边儿去,和她浪费时间做什么?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别说我没有把这不懂事儿的女人弄回去的意思,就是以后到红袖坊来,我都不会点她。” “呵呵……”太子笑道,“三弟好魄力啊!” “那是自然,女人么,如衣服。”宸王笑道。 “其实本宫对这琳琅姑娘倒也很有兴趣。若是三弟以后真的不再点她了,本宫还觉得有些遗憾哪。怕是以后很难再见到这样有性格的美人儿了。” 宸王笑道:“大哥若是喜欢,自己来点不就行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青楼里头的小奴家,难道弟弟还能和大哥计较?就是大哥直接弄到府里头去,也无妨啊!呵呵……只是……” 宸王向楼上看了一眼道:“别说是弄到府里去了,就是弄到手里头好好尝一尝,都不太容易。” 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像是鼓励,也像是同情似的。 “哈哈……这个……各有各的法子嘛”,太子笑道,“三弟的法子或许不中用,但本宫的法子未必没用啊。也不是法子高明与否的问题,只是看能不能恰好碰对了。” 宸王笑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得激着太子,但是却又不能激得太明显。所以太子的话说到这里之后,他就不能再接下去了。只能至此而止,但却要表现出很不相信的样子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子觉得,如果老三真的想要算计他,故意让他把琳琅收回身边儿去的话,一定趁机激他。顺着他的话头儿,说和他打赌之类的话,以便顺理成章地让他把琳琅收回去,自以为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但是老三并未这么说,只是一脸不相信地笑笑。倒像是只等着看他碰壁的好戏呢。也是对他自己极为自信,觉得我都弄不到手,你就能行了? 除了太过自信之外,就没什么别的参杂。不像是揣着阴谋的样子。 下了楼,出了红袖坊。自下楼之时的那一番交谈之后,宸王再未提起琳琅一事,看起来颇为豁达。 太子也没说什么,那美人儿的婀娜舞蹈的样子,却是在脑海里印得深。的确,他也好久没有遇到能看得上的美人儿了。几个月的功夫总有了。 天香楼里新来的霓裳姑娘虽然也美,但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格外特别之处,未能给人格外被吸引之感。 但这位琳琅姑娘却是不同,行为举止间,和容菀汐颇有相似。难怪老三会瞧上了她。 这美人儿好是好,若弄到府里去,也的确有些用处,但却要观察一阵子再说。还是要仔细着些,看看老三到底有没有放什么猫腻儿在她身上。有,是一种对待方式,没有,则又是一种对待方式。这两者的用处也是大不相同。 各自上了马车离去,再无他话。 对付太子,拿捏好一个度很重要。大哥也是个多疑的人,要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大哥一眼便能看出来。所以对他大哥的“指引”,到先前的那一笑而止,刚刚好。 如此过了三五天,宸王从红袖坊那边得来的消息是,太子自个儿又接连去了两次,带着宋绪去了一次,每一次点的,都是琳琅。 可见太子对这美人儿,的确很上心。 腊月初一,宸王带着靖王再去红袖坊,发现琳琅已经不再了。说是前日刚被太子殿下买走了,到太子府里做侍奉,从良去了。 宸王心内欢喜,但靖王却很担忧他三哥,好一番安慰。 倏忽间便已经到了腊月初六,一早儿,京都城里便飘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一朵朵惨白的雪花被寒风吹卷着,在天地间恣意飞舞。 醒来的时候大雪方落,早膳过后,院内便已经被雪花覆盖得满目皆白。看到下雪了,雪绒乐颠颠儿地在院子里玩儿。雪白的身子和洁白的雪花融合在一起,若非是它那圆溜溜的黑眼睛,还真让人难以分辨出它在哪儿。 厚厚的一身绒毛,也止不住这冰天雪地里的寒冷。但这小家伙即便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旧玩儿得乐呵。时而用爪子扬雪、时而在雪地里打滚儿…… 容菀汐站在窗前看着,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 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即便没什么事儿,人的心,也不免被这一地的惨白败弄得不舒服。但这自打入冬以来就蔫儿了的小家伙儿,却像忽然活过来一样,很享受这雪白的美景。 “初夏,天冷了,回头儿给雪绒的小房子外面在加上一层棉被,别让他冻着了。”容菀汐回身对正在收拾饭桌的初夏道。 “我也冷,怎么不见你关怀关怀我?”宸王在里屋铜镜前系着大氅,嘀咕着抱怨了一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条狗。” “你不是有手有脚嘛,天冷了不会自己穿?” 时候不早了,容菀汐也不再耽搁。到里屋架子上拿了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迅速系好。 “昨儿给怡儿的陪嫁送到宫里头,宫里头都清点过了?入了账了?”宸王穿好了衣裳,又在正头上的束发冠,磨磨蹭蹭的。 “应该是入账了。我看着他们检查完,这才回来的。只要别让有心之人回头儿诬陷咱们送到东西有问题就行了,至于入账与否,就与咱们无干。不过是几副真迹字画,又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银珠宝。”容菀汐道。 “看着他们查看完了就行,可别让人算计了去。”宸王那束发,好像怎么弄也弄不明白似的。 容菀汐继续在他身后等着。心想我看你能磨蹭到什么时候去。即便不好意思见她,但早晚都要见。皇上都去送了,难道你还能不到场?婆婆妈妈的啰嗦什么,痛快儿的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章:离兮不归 宸王磨蹭了一会儿,见容菀汐并没有帮他的意思。碍于时辰,只好叹了一声,就此作罢。 心里头下了一个结论——果然活得不如狗。 “走吧,快一些。既然是躲不开的必须去,就做得好好儿的,妥当一点儿。别去晚了让人诟病。”容菀汐并没有领会到宸王这一番磨蹭的真正意图,见宸王的磨蹭总算停了,忙快步往外走,边十分嫌弃地说道。 宸王摇摇头,这心里啊,愈发地憋屈了。 以至于在院子里看到了雪绒,便有一种要拎着它把它丢弃的冲动。 …… 清宜宫里,惨白的雪花,覆盖了这阖宫大红。 风北怡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嬷嬷给她盖上了红色的盖头。将那满目的血红与惨白,全都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如此,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红色的绸布,隐约泛着冰冷的光泽。 采萍和采薇都穿着粉色的衣裙,以示陪嫁的身份。 这是她们此生穿过的最华丽的衣裳,但她们却笑不出来。 给凰宜公主陪嫁的差事,最终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她们两人的头上。自此要远离自己的故土故国,到那遥远的雷国去,继续伺候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主子。 到了雷国之后,公主因思念故土,心情气闷不舒,脾气一定愈发的差。她们在那雷国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犯了错,想要找个帮忙开脱的人都没有。 听闻那雷国太子是个相当好色且脾气暴躁的人,而她们两人,又是凰宜公主的随侍陪嫁,原本就和那十几车嫁妆是一样的,都是婆家的东西。如果雷国太子真的想要连她们两个也霸占了,公主是绝对不会帮她们说话儿的。 想想前路,愈发觉得悲凉。 但除了踏上去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除此之外的另一个选择就是——死。 不去,宫里头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她们两个。 红盖头落在头上,风北怡仍旧怔怔地坐着。身后嬷嬷提醒了一声儿:“殿下,该启程了。” “不是应该说吉时已到吗?嬷嬷这么说,也是因为心里清楚,我是要上刑场了,是吧?”风北怡嘲讽地说了这么一句。不是嘲笑别人,而是嘲笑她自己。 “奴婢该死,说错了话……”魏嬷嬷忙跪地叩首,惶恐道。 她在皇后身边侍奉多年,说话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刚刚的话,可不是她说错了,而是原本就应该那么说。和亲的公主,喜车出城的那一刻才是吉时。现在啊的确不是吉时,而只是要公主自己的寝宫宫门而已。出她自己的家,这是不重要的,出了故土故国,那才是最重要的。 可七公主故意挑她的毛病,她也没办法。 好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一些小丫鬟在照看着。太后不管这事儿,便没有旁的“帮衬”。所以就算她真的说错了,也是不要紧的。 这一阵子里,凰宜公主在宫里嚣张得过了头,到了这最后一刻,谁都不愿意搭理她。这最后一刻,她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难道还敢再闹什么幺蛾子?所以啊,就算再挑剔,也挑剔不了几句话的功夫了。 风北怡在宫里嚣张了半个多月,今日倒是宽和起来。苦笑一声儿,吩咐道:“起吧,实际就是如此,本不是你的错。” “是。”魏嬷嬷起身,示意两个小丫鬟给公主抬着裙角。 赵官媒等在清宜宫宫门外,见风北怡的双脚踏出了宫门,扬声喊了一声儿:“公主出宫……” 但是她的这一声喊,并没有听众。 出了清宜宫,风北怡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身…… 她很想要看一看她的宫室,这似乎是除了“公主”儿字之外,在这未央宫里,唯一一个能彰显她身份的地方。 自十岁离开皇子监之时起,她就住在这里。只有两个小丫鬟服侍着刻,孤孤单单的。但这里,却也是这整个皇宫里,她最喜欢的地方。 偌大的未央宫,似乎只有这一处小小的宫苑,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可从现在开始,这宫院也不属于她了。她走后,这里会被分给别人。某一个位份低的宫嫔,或者是父皇的哪一个女人又生下了公主,长大后,也住进了这里。 原来,这个她以为的、未央宫中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也从来都不属于她。 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 “公主……”魏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提醒她该走了。 但是风北怡却没动。 片刻之后,掀开了自己头上盖着的盖头。 “哎呦……”吓得魏嬷嬷和赵官媒扑通跪地。 赵官媒慌张提醒道:“公主,还未出城门呢,公主不能掀开这盖头啊。” 风北怡看了下清宜宫四周……清清冷冷的。 除了这几个侍奉她出嫁的奴婢之外,还有旁人么? 所以啊,别说只是掀开了这个盖头,就是直接把这红盖头拽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回首,看向身后的清宜宫。 阖宫的炫目的大红,此时,却全被大雪覆盖住了。那些挣扎着露出来的红绸,恍似在将死的凄惨中,为了维护面子,而强撑出的一抹,虚假的欢乐。 没有人来送她,除了这一座永远坐落在这里的清宜宫之外,这未央宫里,没有任何人见证她的离去。 这些奴婢,在未央宫里,从来算不得人。她们甚至于还不如这未央宫里的一块砖瓦值钱。 而她,和这些跪了一地的奴婢,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对……若说区别,还是有的吧。 她们即便是跪着,却能得生;而她,虽然是站着的,却要去赴死。 卑贱者跪着生,而所谓高贵者,不过是站着去死。 这清宜宫啊,她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她舍不得这里。可这里,终究会忘了她。 它会有它的新主子,一波接着一波儿的,没有哪一个主子,能真正在它的身体中扎根。 其实,它就如同这未央宫的其他砖瓦一样,都是如此冰冷无情。并无什么不同。 魏嬷嬷和赵官媒低头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催促。但都有些着急。只是互相使艳色,示意对方出言提醒。 最终,还是魏嬷嬷撑不住了。毕竟她是负责跟着这事儿的,要是误了出城的时辰,她可担待不起。 “殿下……”魏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 免得出错,并没有说什么“该启程了”等语。 风北怡回过神儿来,叹了一声儿,缓缓转身。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整个儿未央宫,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她,一身刺目的大红,在这苍茫的天地间,格外刺眼…… 恍似,天地不容。 重华宫里,风北凝带着侍婢,也出了宫门儿。 皇上说了要亲自去送风北怡,这些在京都城里的皇子公主们,自然也是要跟着的。为了避免和风北怡遇上了,风北凝特意等着,等宫女儿来报,说风北怡已经出宫了,这才带着贴身侍婢出了门儿。 和亲的公主,是从未央宫里嫁出去的女儿,要从皇宫的正宫门未央门走。而风北凝可以从北宫门走,直接往京都城的城门口儿去。所以即便是晚于风北怡出门儿,也还是能比她先到城门口儿,错不了时辰。 小吉时一到,未央宫宫门大开。 风北怡进了喜轿,喜乐大奏,有司仪内监高声喊了声儿:“凰宜公主起驾出宫……” 好大的阵仗。 然而她可以肯定,若是掀开盖头看去,外头除了那些奏乐的、司仪的奴才之外,绝无旁人。 在这未央宫里,她本就没有一个亲人。 她和父皇的那些女人们都不亲,那些女人们自然也都不待见她,彼此各不相干。但却并非是相安无事。 若是相安无事,她今日也就不会有这一番遭遇。 可是算起来,在这未央宫里,她唯一亲近的后妃,也就是皇贵妃。因着平日里总和风北凝一起玩儿,便常往漪澜宫去。年幼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一度贪恋于皇贵妃给予她的,那些许类似于母亲一样的关怀。某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时刻,她也想过,以后一定要好好儿孝顺皇贵妃,要像孝顺自己的母亲一样孝顺她。 可是再长大一些,她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弄明白了亲疏远近,便收起了这许多荒唐的贪恋、傻傻的孝顺。 对皇贵妃而言,给她的那些关怀,不过是和施舍给那些宫女儿的好脸色是一样的,都是不过心的。人家随随便便的一个好脸色,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可年少之时的她,却是当了真。 最终,是她在未央宫里最近亲近的两个人害了她。 喜轿缓缓出了未央门。 风北怡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这未央宫的冲动,因为她厌恶这未央宫。 可即便她不想看,这未央宫的样子,却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个她恨透了的地方,如今终于要离开。她将去往雷国。再也不回来。 京都城的十里长街,此时,一片雪白。 红红的花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队长长的乐队、侍卫、陪嫁的车马。缓缓走在其中,恍似一具苍白死尸上的蜿蜒流淌着的一流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悲响乐起 因为皇上要亲自到城楼上送凰宜公主出城,所以整个京都城,在今日上午,都是戒严的。商户们不许开门做生意,百姓们不许出来走动。违者,斩。 没有人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即便对公主出嫁的仪仗再感兴趣,也不敢上街道上来看。别说是出门儿上街来看了,就是探头在门口儿、或是趴在窗子上看,都没人敢冒险为之。 雪落无声,原本喧闹的京都城十里长街,此时却是寂静。 喜乐吹打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风北怡听着,觉得格外刺耳。 喜乐一路吹吹打打,弄出十分喜庆的样子来。然而再怎样,却也掩盖不住这漫天大雪所带来的悲凉。 花轿停在城门口儿,在等吉时。 她知道,此时,城楼上,站着她的父亲、她的兄长。他们的周围,一定诸多盾牌铁甲保护着。因着皇上亲自送她出城,所以雷国太子带来的那些随行兵士们,必须在十里开外等着。只能让雷国太子带着两个贴身随从,在门外迎接她。 呵呵……父皇此举,真的是为了送她吗? 难道不是为了压制雷千琉?为了让这个雷国太子,孤零零地站在她风国的都城下,以彰显她风国的威严? 父皇啊,直到最后一刻,你也不肯给我一丝丝真意的温暖。 在准备出嫁的这半个多月里,她一直期望着,希望父皇能来看看她。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女那般,在女儿出嫁之前,父亲来找女儿好好聊聊。将他的担心、不舍,全都放在嘱托的言语里。 但是直到昨天晚上、直到今天早晨,她也没有等到她父皇。 如今,她的父皇、她的兄长都在,可没有一人是真正关心她的。她也不想要再和他们说什么。 想了这么多天,她终于想清楚了那日的蹊跷在哪儿。 就在她三哥三嫂。 这一局,是她的父皇、皇贵妃,还有她的大哥、三哥、三嫂,和起伙儿来设下的。 是她的亲人们,一起将她推上了绝路。 可是当日,乐呵呵地去大哥府上赴宴的时候,她一丝丝防备也没有。 身在皇家,她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些。所以才落得今日的结局。 “吉时已到,起轿……” 司仪内监扬声一喊,轿子抬起,稳稳地出了城门。 “落轿……请公主下轿,换马……”司仪内监又喊了声儿。 风北怡在两个陪嫁丫头的搀扶下下了花轿,往雷国的马车那边走去。 雷千琉下马,两个陪嫁丫头扶着她,在雷千琉身旁站定。 雷千琉向重兵把守的城楼上一抱拳:“小婿拜别岳父……” 风北怡犹豫了一瞬,还是迈出一步上前去,跪了下来,头重重叩了三下。 她不是拜别她的父亲、不是拜别她的兄长,她是拜别这一片生养她的故土。 纵然这一片故土对她从来无情。 拜别起身,转身便往马蹄子的方向而去。 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知道,她的父皇和兄长们就在身后,可是,她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细想来,其实她已经记不清楚她父皇的模样了。每一次看父皇,都是在宫宴时,隔着距离远远地看着。灯光下,他的轮廓如此模糊。 进入马车之前,她还是停住了。凭着自己的感觉,看向城楼的方向。她……还是想要看看她的父皇。还是想要把她的父皇看清楚,记住他的面容。 可她知道,即便是此刻,父皇离她,仍旧很远、很远…… 车帘放下,听到雷国这边有人喊了一声:“归国……” 马车缓缓掉头、前行…… 故土在她身后,可那里,已经没有她眷恋的人了。 她还记得,御花园中,他站在一丛绚烂的花丛里,谈笑风生的样子,好看过那御花园中的万紫千红。 她还记得,他发现了她的注视,向她谦谦一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是她也记得,他看到风北凝的时候,竟是失了礼数,痴痴地出了神儿。 所以啊,他也只不过是这天地间所有肮脏龌龊的男人中,再平凡无奇的那一个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来路,她已经抛却,她的前路,她并无期待。 所以此时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一丝情感也无…… 繁花烂漫转瞬空,一叶飘零故城东。 风冷,雪大,前路凄凉…… …… 容菀汐看着那远行的长长的送亲队伍,身上,越发地冷了。 不禁向身侧的宸王看去,风雪太大,飞扬的雪花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身在皇家、身在这满是争斗的皇城中,若她,真的愿意把心全部交给他,他能许她一个圆圆满满的结局么…… …… 下了城楼,宸王给容菀汐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笑道:“这一场大雪过后,天儿一定愈发的冷。我看今儿回家之后,你就窝在昭德院里再别出来了吧?可别被冻坏了。” “怎么冻坏啊?还能少胳膊少腿的不成?”容菀汐低声嗔了他一眼。 皇上上了停在城门口儿的明黄色的銮驾,几位皇子们恭送着皇上的銮驾缓缓行远,便也各自往各自的马车处去。 宸王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说了带你去喝红袖坊的酒,今儿正好,不然咱们去暖暖身子?” 听得宸王如此提议,容菀汐来了兴致。跺着脚,搓着手哈气,笑道:“好啊,真是冷得很呢,要是有一壶好酒暖暖身子,也是美哉呀!” 刚要踏上马车的靖王,听得他们的谈话,立刻停了脚,三两步便跑到他们身旁来,笑道:“带我一个!” 风北凝也是刚要上马车,听了这边儿的话,哪能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乐颠颠儿地跑过来:“也算我一个!” 太子已经上了马车了,看到这边的热闹,直接跳了下来,笑道:“好好好!今儿老三做东,咱们一起去乐呵乐呵!” 太子过来了,秦颖月也只得凑了过来。 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宸王笑得别提有多难看了。 原本他只是想到,之前说过要带菀汐去尝尝红袖坊的美酒,觉得今日正好,刚好两人去乐呵一番。可没想到要带这么多人。 “这……不太好吧?我做东儿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一起,就算了吧?我给你们单独点一个房间,你们自在乐呵去?”宸王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哎呀三哥,你怎么能这样儿呢?你和三嫂都老夫老妻了,还腻歪什么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一起有了兴致,你可别扫兴啊!我还没去过红袖坊呢,光是听你们说。听说那里有一个叫琳琅的美人儿,生得很是好看,而且性子也很独特,我很想要见一见。”风北凝推着她三哥往前走。 听到风北凝说“琳琅”,秦颖月的眼神儿暗淡了一下。 太子“呵呵”干笑了两声,好像有些尴尬似的,也没说什么。 宸王听到了太子的这两声干笑,嘴角微微勾起。心想七妹啊,你若想要见琳琅,只能到你大哥的府里去见。 但不用宸王说,靖王就已经开口了,语气里颇有些不满:“今儿去红袖坊,你是见不着琳琅的。琳琅已经被你大哥给买走了。要是想要看看这美人儿,咱们就只能去太子府饮酒去了。” “啊?”风北凝回身看向她大哥,“大哥,你动作够迅速的啊!” 太子笑道:“只是刚好她有这个要从良的心思,求了本宫。美人儿相求,本宫也不好不答应啊。于是就让爱妃出面,向素菊买下了她。虽然是买回了家,但也没什么用处,至今还晾着呢……对了三弟,不然本宫把她送给你吧?回头儿让人给你送回府里去?” 宸王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算了吧,美人儿是求大哥帮她从良,又不是求我,我去凑什么热闹。回头再弄出个命案来,不值当。大哥自个儿留着玩儿吧。” 太子笑笑,不再说什么,心下却在掂量着宸王的话。 听起来,老三倒像是紧着要把琳琅推给他似的。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爱面子。所以送到门前的东西都不要。 这几日和琳琅相处下来,的确没发现这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对他爱答不理的,一日下来也没几个笑脸儿。 至于和老三说的,琳琅求他帮忙赎身,纯属瞎掰。他是自己和素菊花了大价钱买的。而且还得事先和琳琅商量好,说是不会冒犯她的身体,这才让琳琅同意了,没有弄出什么大闹之举来。身为太子,这么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说出来可得有多丢人呢? “之前在三淮那边,大哥已经忍痛割爱,送了我家殿下一个美人儿了。我家殿下怎好再收一个呢?这是我家殿下对大哥的敬重。”容菀汐忙帮宸王打圆场儿。 太子呵呵笑笑,一句话到了嘴边儿,却又咽了下去。 原本想说是,身边儿佳人三千,不及失去的那一个啊。 但万一老三真的在气头儿上,这话一说出来,或许会直接和他翻脸。 还是和和气气的吧,今日怡儿出城,大家伙儿心里,其实都不太好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大雪浓情 有了太子和靖王他们的掺和,宸王原本想的夫妻二人对雪独酌的情况并未发生。而是一大伙儿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炉吃果子、看歌舞、吃菜饮酒、打牌,如此折腾到了将近亥时,见容菀汐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这才由长嫂秦颖月提议,说大家散了吧。 鹅毛大雪下了一日,到晚上才停。天也晴朗了起来,一弯白月挂在高空,和着雪光,映着这整片天地,亮堂堂的。 屋内温暖,他们玩儿得乐呵,似乎,都忘了那远在路上的人…… 不知这一日的大雪,有没有冻僵她的身子。不知此时,她有没有共看这一弯白月。 屋内的人各自穿好了大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宸王到窗前来,将大氅搭在容菀汐身上。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笑道:“想什么呢?” 容菀汐看得出来,宸王今天仍旧刻意控制着,没有喝多少酒。但这忽然而来的酒气,还是弄得她一皱眉。但随即,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些。今日她也喝了不少酒,身上酒气一定比宸王还重,也好意思嫌弃宸王吗? 因而凑到宸王身边儿去,笑道:“不告诉你。” 只是为了表示她并不嫌弃宸王,却没想到,这一动作居然做得这么大,居然翘着脚,嘴都要贴到了他的脸颊。 宸王只觉得,一股带着酒香的香甜气息吹拂在他面颊上,瞬间,整个人都酥麻了……没喝多少酒,但却已经醉了。 “哎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喝多了?以为这是你们家寝房呢?走了走了,别磨蹭了!”靖王不识相地打断了他的沉迷,恨得宸王拔腿就去追他。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找死!” “娘啊……救命啊……”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一流烟儿地出门去了。 太子摇摇头,看着这两个玩闹正酣的弟弟,眼中满是宠溺…… 秦颖月看着追着靖王下楼的宸王,若有所思…… 有多久没看到他这样开怀的样子了? 好像,很久,很久了…… 可实际上,她从被太子纳入府中、到晋升为太子妃、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罢了。 容菀汐和风北凝跟在太子和秦颖月身后下了楼,安静地走着,一直到了院子里。看着满目的白雪,被一轮弯月映雪弄得明晃晃的天地,风北凝拢了拢大氅,抬头看向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低声道了一句:“三嫂,我想怡儿了。” 容菀汐愣了一瞬,轻轻拍了拍她,淡淡笑道:“走吧,天冷了。要向前走,才能暖和起来。” 凝儿说想怡儿了,容菀汐相信,这是真的。她们两个从小一起相伴着长大,大吵吵闹闹的,却已经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伴儿了。 可即便如此,到底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会为了对方,而豁出自己的一生去。想念是真的,算计却也是真的。 亲情是算计,爱情是演戏,这就是皇家里,一切最真实的样子。 太子和秦颖月、靖王、风北凝都上了马车,宸王作为做东儿的,自然要尽到祖东的礼数,看着他们上了车,这才要离去。但却并不是往马车那边去,而是拉着容菀汐的手往前走。 “马车在后头儿呢。”容菀汐提醒道。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情调呢?如此大好美景,坐什么马车啊?我们走着回去。” “嗯嗯……”容菀汐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很勉强地说道,“行吧。” 宸王捏了下她的脸:“装什么装?” 明明自己心里也想,却要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以菀汐的性子,如果心里头不想,根本不会回答他,一定直接转身就走。一言不发地走到马车那边去,以表明她不远和他一起胡玩儿的态度。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别捏我脸,讨厌。” “我就捏了,怎么着?不给我捏你给谁捏?”宸王说着,又捏了容菀汐两下。 容菀汐攥着拳头,酝酿了半天情绪,但最后却是…… 一摆手,埋头儿往前走:“懒得搭理你!” “你回来!说好了牵手走的呢!”宸王在身后叫她。 “什么时候说要牵手走了?有毛病吧?我看你是耳朵出了问题!”容菀汐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啊……不给本王牵是不是……”宸王嘟囔了一声儿,目光落在满地的雪花上。 弯下腰来,迅速抓了一捧雪,团成了一个雪球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人还未到,雪球儿就已经砸在了容菀汐的后背上。 白色的雪球,在红色大氅上,绽开了一朵好看的花儿。 觉得很好看,宸王得寸进尺,继续弯腰团雪球儿。 容菀汐被偷袭了这一下,哪能善罢甘休?因而也低头团雪球,打算直接招呼到宸王的脸上去。但是她的雪球儿还没到宸王的脸上呢,宸王的雪球就已经招呼到她的肩膀上了。 宸王的雪球落在容菀汐的肩膀上,容菀汐趁着宸王得手高兴之时,将手中的雪球迅速飞出……啪!白白的雪球儿,整个儿呼在了宸王的脸上! “好啊你……”宸王指了下容菀汐,弯腰抓起一把雪。 容菀汐拔腿就跑,哪能让他给追上了? 但显然,以她的速度,和宸王比快是比不过的。所以不让他追上,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我让你跑!”宸王一个雪球儿砸到了她的后背上,随即人就已经冲到了她身后,从她背后抱住了她。 容菀汐蹬着腿儿挣扎,但是没有用。宸王的力气很大,她哪里能正拖得了? “哎呀!” 但是,接下来,痛呼的却不是容菀汐,而是宸王! “你属小狗儿的啊?”宸王追着成功逃跑的容菀汐! 容菀汐挣脱心切,一口咬在了宸王的手上。 其实宸王倒也没觉得疼,只是容菀汐咬得太突然,他下意识地松了手而已。 “还想跑!”宸王三五步便追上了容菀汐,又从身后紧抱住了她。 “我说你要干嘛啊?回不回家了?就这么站着啊?” “啊,就这么站着。”宸王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 容菀汐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是因为被他抱着不自在,反而是因为,心底里太享受这个拥抱,所以意识到的时候,才会觉得很不自在。 “别闹了,大冷的天儿。咱们还是快走吧。”容菀汐推了下宸王,声音很是温柔。 听到容菀汐这么温柔的声音,宸王果然很受用。松开了手,颠颠儿地到容菀汐身前来,蹲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上来。” “干嘛啊?”容菀汐有些发懵。 “不是不让拉着手吗?那我背着你走。” “干嘛要背着我啊?我的双腿好好儿的,又没受伤。”容菀汐完全不理解。 “让你上来你就上来,怎么这么啰嗦呢!磨叽什么……”宸王直接回身拉容菀汐的手。 容菀汐被他弄得迷迷糊糊的,看他如此坚持的样子,也只好跳上了他的背。宸王将她往身上颠了颠儿,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哎,你非要背着我干嘛啊?”容菀汐还是有些不解。 “没什么,就是想背着你,亲近。”宸王道。 “德性……”容菀汐嫌弃了一句。 宸王背着容菀汐,一步一个脚印儿地在这条长街上走着。走出了长长的花鼓巷子,在巷子口儿,宸王停住脚步,回身,看着这条他们走过的路。说道:“菀汐,你看,我们两个人,却只留下了一串脚印,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什么?”容菀汐没明白他的意思。 谁知道这小子又瞎感叹什么呢。 “我要你永远在我背上,所有的路,都由我来走。你就只需要挂在我身上就行了,什么都不用管。我希望在以后路上,我们两个人,能合二为一。”宸王颇有感触地说道。 容菀汐想了想,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 拉起了他的手,转身往前走。 宸王不解,自然也跟了上来。容菀汐故意跟着宸王的步子。好在他的步子不算大,走得也不算快,想要和他的步伐保持一致并不难。这样走着,走了一短路,容菀汐停住脚步,回身,指着雪地里的两排很一致的脚印道:“我喜欢这样。” 宸王看着那两个并排的脚印,怔怔出了神儿,半晌,温柔道:“的确,这样更好一些。” 以菀汐的性子,她是绝对不愿意让自己什么也不做的,只依赖着一个男人。她要的,是能始终走在他身侧,和他并肩作战,和他等位而居。 所以……她是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是吗? “菀汐,你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啊?”容菀汐很是诧异地看着宸王。 看到容菀汐那全然是下意识地诧异目光,宸王好悬没被憋得背过气去! “答应和我一起走下去啊!”宸王有些着急,就差跺脚耍驴了。 “我不和你一起走下去,怎么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这街道上就咱们两个人,我不和你走和谁走啊?莫名其妙……”容菀汐嘀咕了一声儿,拉起宸王的手,继续往前走。 PS:亲们,五一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肚子惹祸 宸王紧跟着容菀汐,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 “哎呀你啰嗦什么,走路就走路,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我……” “你闭嘴!” “哦。” …… 下雪时很冷,如今雪停了,静夜无风,天气反而好了些。卢采曦站在香来院里,怔怔地看着雪景儿。 秋燕站在门口儿,依旧不言不语的。 自从有身孕之后,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殿下却依旧没有来看她。府里头风平浪静的,根本没有她施展的机会。这药性,多说也就能再支撑十几天吧,到时候就算她不用那“堕胎”的猛药,鞠大夫把脉也会把出来的。若是拖延上十几日不让鞠大夫请平安脉,倒是能拖到除夕的时候。 所以最迟最迟,除夕的时候一定要动手。 可现在,还没到临近动手的时候呢,她便有些犹豫了。 原本想着,有了孩子之后,殿下对她的关心会多一些,她会重新得宠。可也不知道是她赶的时候不好还是怎么着,眼瞧着这孩子对殿下而言,是不重要的。她是真的有些退缩了。 如果能借助这个孩子扳倒薄馨兰,得利的,到底是她,还是容菀汐呢? 现在有孩子的时候,殿下都如此冷落她,一旦没了孩子,殿下对她不是更不在意了? 如此,一番努力下来,其实她得到的是小利,而容菀汐得到的,才是大利。值不值得呢? 自己一番努力筹谋,到头儿来,却成了枉为他人做嫁衣。 卢采曦长叹了一声儿,觉得,这一次,她真的错了。错就错在,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他的无情。 已经见识到了他的无情,也告诉了自己,千万不要奢望他的情。可到了真正算计的时候,却总不能做得那么彻底。心底里,还是会有幻想在,所以最终还是害了自己。 外头都说殿下好美人儿,果然不错。不然怎么可能,放着府里头两个孩子都不关心,而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好像不会生养的木头上? 容菀汐和殿下腻在一起,日日承宠,肚子却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也真是够不争气的了。如此情形,和之前的她倒是有得拼。 卢采曦出门儿赏雪景儿,披着大氅,穿得厚厚的。可秋燕却是只穿了一件薄棉衣,站了这一会儿,已是冻得有些受不住了。只得出言提醒道:“夫人,天冷了,可别着了凉,还是快回屋吧。” 卢采曦这才回过神儿来,笑笑,转身回屋去了。本是想着出来看雪景,可是出了门儿,这心思却全然不在赏雪上。 靳嬷嬷虽说有监视的使命在身,但对卢采曦的照顾的确是无微不至,丝毫不敢怠慢。见卢采曦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立刻去小厨房烧水。给卢采曦兑了一盆温度刚刚好的泡脚水,端到屋子里来。 卢采曦对她是颇为防备的,总是以人多看着烦为由头儿,让靳嬷嬷到她自己的房中歇着去,不让她近前伺候。 这一次依旧如此,笑了声儿,“嬷嬷有心了”,便让靳嬷嬷退下。 靳嬷嬷也不好强撑着留下,只得规矩施礼,退下。施礼之时,眼睛趁机向她的肚子处看了一眼。 算起来,卢美人的肚子也还不到三个月,应该还不怎么显怀呢。可是昨日她看到卢采曦的肚子,凸起得很明显,但今日一看,却是又小了些、又不太能看得清楚了。难道真的是她老了,眼花了? 原本是想要借着伺候卢采曦洗脚的时候,蹲在她身旁仔细看一看的。但是卢采曦不给她这个机会,也不能强求,今日只能就此作罢。 但这个中蹊跷,还是得留意一下。 靳嬷嬷退下之后,自己在房间里还是纳闷儿得很。真的是她老眼昏花了? 怎么可能呢,她还没老到看东西都看不清楚的程度吧?昨天服侍着卢采曦吃午饭的时候,看了第一眼,她就觉很奇怪,紧接着再看了好几眼,确定那肚子的真的是凸起得太过。 卢采曦那么坐着,略弯腰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那凸起的形状儿呢。 可今日午饭的时候,再看到卢采曦的肚子,明显小了一圈儿。而且她也是看了好几次才确定的,也不会有错。 越想越觉得蹊跷,想着明日再看看。 次日一早儿,用早膳的时候,靳嬷嬷就早早儿地在门口儿等着了。待到厨院送早饭的奴婢们过来了,靳嬷嬷亲自领着这些奴婢们进去摆早饭。这也不是什么刻意之举,而是这一阵子里她每天必做的事儿。 平时卢美人虽说不让她在身边儿服侍着,但是在一日三餐的时候,并不会阻拦她近前。可能也是怕这饭菜里有蹊跷吧,也觉得自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带着摆饭的奴婢们摆好了饭菜,用银针一一试过了,确定无毒,这才退到一边儿去。 站在卢采曦身后,看着她的肚子,今日这肚子,仍旧和昨日一样,即便是仔细看去,也是仅仅有一些穿多了一般的臃肿而已,并不十分明显。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在一旁给卢采曦夹菜的秋燕,看到了靳嬷嬷打量,但却也只当做没有看到。说来也是奇怪,最近穿衣脱衣的时候,卢采曦从不让她在身旁服侍着。这对卢采曦这样的好像不显摆主子身份就能死的人来说,简直太过稀奇。 从前的卢采曦,可是能指使她做两件事,绝对不会少了一件的那种麻烦主子。而且她也不认为卢采曦会忽然转变了性子,变得宽容温和起来。 昨儿午膳的时候,她就看到靳嬷嬷在打量卢采曦的肚子,今儿一早仍旧在打量,难道是……靳嬷嬷觉得卢采曦的肚子有什么问题? 其实对卢采曦有孕这件事儿,她一直都觉得有些蹊跷。怎么就赶得这么巧呢?在王妃来之前,卢采曦有一段时间完全是专房的恩宠,也没见她有怀孕的迹象,可失宠之后,只是恰好被殿下宠幸了那么一次,居然就怀上了?而且还是在被降了位份之后、在发现薄馨兰怀孕之后,才忽然说身子不舒服,要找了鞠大夫来瞧。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邪门儿。倒像是她忽然想要一个孩子,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马上就有了似的。 侍奉卢采曦用过了早膳,靳嬷嬷和秋燕两人将桌子上的东西撤了下去。靳嬷嬷依旧很识相地不去近前打扰,回到自己的房中去。 坐在床上仔细想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再做什么进一步的观察,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将这事儿去告诉给殿下知道。 既然殿下让她过来服侍卢美人的用意,本就是让她看着卢美人,那么不管发现了什么蹊跷,自然是禀报要比不禀报强得多。 禀报上去,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被殿下责怪一通疑神疑鬼。而不禀报上去呢,要是真有了什么问题,可就是她看管不利。更何况,把这事儿报上去,殿下也不可能责怪她。 但却并未马上去昭德院,因为王妃娘娘是不愿意管这些事儿的。是殿下吩咐了她看着卢美人,所以她要直接向殿下去禀报才有用。 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殿下已经下了早朝,这才出了香来院。但却并未马上去昭德院,而是去各处拢了拢昨日的账儿,安排了一下今日的事儿,这才往昭德院去。 虽说殿下让她盯紧了香来院这边,但并非是府里的其他事务都完全不让她管,只是剪去了一些琐事而已。有一些事情,还是要她亲自去做的,所以从香来院里出来,完全不会引起卢采曦的怀疑。 其实即便卢采曦怀疑,却也是拿她没办法。管不着她,无能为力。 宸王下朝之后,见雪绒在院子的雪地里打滚儿,忽然对这个“宿敌”起了友善之意,抱了他的宿敌进屋。此时,正把他的宿敌放在桌子上,用手给它都抖落着身上的雪呢。 听得门口儿响起靳嬷嬷的敲门声儿:“娘娘,殿下在吗?” “进来。”宸王道。 靳嬷嬷进了屋,向宸王施了一礼,也不罗嗦,直接说明了来意:“奴婢发现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儿。也不知道到底是奴婢老眼昏花了,还是怎么着。觉得不能疏忽了,想着,还是应该报给殿下知晓。” “你说。”宸王随意吩咐了一声儿,继续给雪绒抖落身上的雪。 “嬷嬷坐下说吧。”一旁的容菀汐道。 容菀汐正在地上的小火盆儿旁,给宸王热着一会儿洗手要用的水。别看宸王现在是一副很善良、一点儿也不嫌弃这个不同物种的样子,但等一会儿,准保吵嚷着手脏。 “多谢娘娘赐坐,只是就几句话的事儿,奴婢便不坐了吧。”靳嬷嬷度量了一下这圆桌旁的位次,觉得自己坐在哪里都是不妥当的,便不敢妄坐。 “也好,嬷嬷自在一些就是。”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施礼谢恩,罢了,继续对宸王道:“前日奴婢服侍夫人吃午膳的时候,看到夫人的肚子很显怀。可想来,夫人的身孕还不到三个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聪明奴婢 “于是奴婢就留了个心眼儿,昨日特意又看了看。可却发现,夫人的肚子又不是那么明显了。奴婢更觉得很奇怪,今日又看了看,发现仍旧不明显。想着,许是奴婢前日看错了吧。但……还是觉得这事儿马虎不得,须得报予殿下知晓。” 宸王听了,笑道:“你做得很好,这事儿的确是要让本王知道。你回去继续留心着,给本王注意一下,她那肚子到底是真是假。”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如若她并未老眼昏花,看到的的确是真的。那么卢美人那肚子忽大忽小的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她的肚子是假的。 这可是诈孕,要是在宫里,一尺白绫赐死都不为过。若是真让她诈成了,最后到了临产之时,随便从外头弄了一个婴儿过来,岂不是混了皇家血脉?这事儿,绝对疏忽不得。 但她只是个奴婢而已,总不能直接去查卢美人的身子吧?而光是用眼睛看的,未必能将事情看明白。 因而道:“殿下……恕老奴直言。奴婢毕竟是为奴者,纵然有这个仔细留意之心,却也多有不便。恐最终情况并不能合殿下的意啊。” 宸王道:“本王知道了,你就只管仔细照看着就是,本王这边另有定夺。” “是。”靳嬷嬷这才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靳嬷嬷走后,容菀汐并不对她所禀报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儿,而只是叫宸王过来洗手:“别和雪绒玩儿了,快来洗手。最近雪绒有点儿掉毛。” 宸王很是听话,撸起袖子,到水盆儿那边去,边问道:“我的生辰,你打算怎么给我过?” “啊?”他要是不提起,容菀汐险些要忘了这事儿。 真没见过这样儿的,还有快半个月的功夫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了。难道这种事儿,不都应该自己不说,等着人家主动表示的吗? “正在想……正在想……”容菀汐只得敷衍了一句。 “你都忘了吧?”宸王问道。 “没,没有。怎么可能忘呢,我是那样儿的人么!”容菀汐睁着眼睛说瞎话。 宸王回头,看向她的眼睛…… 看得容菀汐一阵心虚,只能把目光挪开,不敢看他的眼睛。 “还说没有呢。你要是真不心虚,一定特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宸王肯定道。 心虚就心虚,反正这是事实,容菀汐也不想狡辩,只是递了帕子给他擦手。 “原本想着,今年生辰咱们两个过。我觉得你虽然不至于特别用心,但好歹准备一个什么……晚餐啊、礼物啊、小惊喜什么的,还是有的。但看来今年是不行啦。”宸王擦完了手,将帕子甩给容菀汐。是自己嘴里说的不行,还颇为遗憾的样子,好像谁不给他过似的。 “你去把初夏和知秋叫来,我吩咐她们点事儿。” 容菀汐连应一声儿多余字儿都不想给他,直接开门去喊初夏和知秋:“知秋……们两个过来下……” “你披上件儿衣服啊!”宸王心疼地喊道。 容菀汐一路小跑儿回了屋儿,立刻到火盆儿边儿上去暖着,嘟囔了一句:“假惺惺的。心疼我你怎么不自己去……” 初夏和知秋很快过来听吩咐。宸王让她们去把后宅里所有姬妾的奴婢们都叫过来。 容菀汐不知道宸王这是玩儿得哪一出儿,只能察觉到,这举动和卢采曦有关。 若靳嬷嬷并非老眼昏花,那么卢采曦的肚子,一定有问题。 宸王原本就不相信卢采曦有孕的事儿,今日这情况一出,一定更加怀疑。眼见着要到年关了,估计宸王也不想要把一堆烂摊子事儿留到明年,是想着要尽快弄清楚呢。 不多时,各房的大丫鬟们陆续到了,都等在门口儿。 宸王先挑那些无关紧要的几人的丫鬟问话,问得无非是一些—— “你们院子里可有什么缺的短的?” “主子身子可还好?” “饮食怎么样?” 都是些关切之言,没什么要紧的。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丫鬟们也都一个接一个的进,没什么害怕的。冬雪是第四个进来的,而秋燕呢,则是留到了最后。她们自己想进就进、不想进就等着,宸王并没刻意点名让谁进来、让谁留下,即便秋燕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到了秋燕这里,宸王仍旧是例行关切了一番,但当秋燕回答完了这些中规中矩的问题,宸王去并未让她退下。而且,自打秋燕进屋时起,宸王就一直让她拘着礼呢,没让她起身。 这一会儿,宸王只是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不说话,秋燕垂首屈膝施礼,心里头儿哪能不发慌? 自打发现靳嬷嬷在观察卢采曦的肚子,她就有些担心。害怕哪一下卢采曦遭祸了,再前累到她的头上来。 她还想要在宸王府踏踏实实的做工呢,可不想落得个被赶出去、或是直接被杖毙的下场儿。 而卢采曦如果真的蠢到做了那诈孕一事的话,她这个身为奴婢的,想要摘清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安静地吓唬她半晌,宸王开口了:“你家主子自从有身孕之后,可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地方?” 秋燕仔细想了想,说道:“夫人自有身孕之后,除了胃口差一些、倦怠懒动一些,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除此之外呢?”宸王又问道。 没等秋燕开口,便提醒道:“可要想得仔细一些。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却被你遗漏下来,一旦出了问题,本王一定先处置你。” 秋燕垂着头……心想她可没有必要为卢采曦做到守口如瓶。卢采曦平日里待她又不好,何来尽忠报恩之说?其实殿下今天在私下里问她,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这是给了她一个现成儿的,把自己摘清出去的机会呢。如果不妥善利用,以后再想要摘清自己,可是不容易。 但却也并未马上回答宸王,而是做出相当犹豫的样子。 支吾了半晌,才说道:“是……是还有一处与平时不同的地方。但想来,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自从鞠大夫查出夫人有身孕之后,夫人就不怎么让奴婢留下来服侍她更衣了。” “前一阵子倒并不经常,只是有时候闲着奴婢烦,会打发了奴婢。但这一阵子,无论是睡前还是晨起,都不让奴婢近前服侍,每每穿好了衣裳才叫奴婢。想来,可能是夫人不想让奴婢的粗鄙陋质冲撞了小公子吧。” 一直坐在圆桌边儿,事不关己地和桌子上的小白球儿玩儿的容菀汐,这才抬头看了秋燕一眼。这丫鬟拘着礼垂着头,一副胆小怯懦的恭谨样子,但实际上,却是比卢采曦精明得多呢。 这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她自己心里一定明白。 这岂不是再说,卢采曦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隐藏着,不能被人发现么?想来秋燕的心里,对卢采曦有孕一事,也是有所怀疑的。担心一旦出事儿,会波及到她,还是先把自己领悟到的蹊跷,都如数说出来。这样便能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了。 宸王并没有什么格外的表示,只是淡淡点点头,笑道:“可能是有了身子之后,性子也温和起来,觉得这种小事儿无需麻烦你吧……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什么其他不同之处?” 秋燕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 除此之外,是真的没有了。就是一些平日里吃喝拉撒之事,能有什么要紧的? 若是另一件事儿说出来的话……可是等于敲定了卢采曦的罪。 那就是,在鞠大夫查出卢采曦有孕的前十几日,卢采曦还来月事了! 只是很奇怪,卢采曦让她洗的血布只有一天,之后便再没有了。因为只有一天的,之前她便并未注意,糊里糊涂地也就过去了。 先前是因为犯糊涂,没想到这一点。如今被宸王叫了过来,仔细问了这么一会儿,这件事儿,就忽然涌入到了脑海中! 想到了这一点,不免吓得自己心里一个激灵。呼吸都急促了一下儿。 宸王并未仔细观察她,觉得她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了。因而温和道:“如此,不王就放心了,你好生照看着你家夫人。”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再次施礼,转身退下。 容菀汐从身后儿看着她,看到刚刚她忽然身子一怔,就知道她是有什么话没说完。但宸王不继续问下去,她便也不说什么。 从秋燕对宸王说换衣服那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个聪明的丫鬟。所以即便今天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或许过一阵子,她自己绷不住了,就又送上门儿来主动告诉了。 秋燕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继续垂着头往门口儿走。走到门口儿,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原本脚步就不快,停了下来,自然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宸王已经在桌子旁边儿翻书了。容菀汐继续逗雪绒,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看来这小丫鬟反应的,要比她认为得还要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失败危机 秋燕停住脚步,犹豫了一瞬,手缓缓放在了房门上,像是要推门而出似的。 然后,房门缓缓推开,皱着眉,缓缓迈出了一脚。但最终还是停住了。 忽然折返回来,快步到宸王面前去,扑通跪下:“殿下恕罪,奴婢有罪!” “哦?何罪之有?”宸王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如今这么忽然折返回来,扑通跪在地上,的确让宸王有些惊讶。 容菀汐起身,轻轻关上了房门。继续事不关己地和雪绒玩儿。 秋燕垂首道:“奴婢刚刚想到了一件事儿,但是这事儿,其实奴婢早该意识到、早该和殿下说的。只是奴婢糊涂,一直没太注意,方才才想到。” “不打紧,什么事儿,你起来说话。”宸王道。 秋燕不敢起来,可能也是因为太急着说出这些话来,并没有分心起来的心思。直接道:“奴婢……奴婢……奴婢想到,就在十月里,夫人……夫人还来月事了呢。” 宸王眸光一沉,却并未有什么惊讶之举。 “但……但是……但是奴婢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月事。奴婢看到夫人换下了一日的血帕,之后就没有了。而且夫人月事向来不多,所以那血布上面,倒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月事。只是……只是若非是月事,那是哪里来的血呢?又为什么要用到血帕?” 说起月信这样的事儿,秋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但要说的话却不能差,继续道:“奴婢忽然想到了这一处蹊跷,自己不能断定,但觉得,也应该告诉给殿下。奴婢糊涂,其实早该过来求见殿下的。只是夫人每日的吩咐太多,奴婢真的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可不能让宸王觉得她是刻意帮卢采曦隐瞒着。 卢采曦说她怀孕了,可是她却发现在本应不来月信的月份里,卢采曦在用血布,但她却没有将这如此严重的事情禀报上来,那不就是同流合污吗? 如今殿下问了她才说,或许会让殿下觉得,她并无坦白的诚意。 要做好人,那便做到底。至少还能让自己日后能留在宸王府中。要是做坏人呢,那便要和卢采曦上一条贼船,绝对不能出卖她。可她刚刚已经出卖了容菀汐,也就是说,她选择要站在殿下这边,做一个本分的好人。 所以便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还必须要让宸王觉得,她是一心效忠,从无欺骗之意。 宸王听出了她是在忙着摘清自己呢,但是他并不会把一个小丫鬟的心思放在身上。不管秋燕之前是否和卢采曦同流合污,他都懒得管。其实他只要听到卢采曦背着秋燕换衣服的情况,就已经足够他做出判断的了。 “之后呢?这个月有没有来?” 秋燕摇了摇头:“没有,反正奴婢是没有发现。” 这也正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若说卢采曦真的没有怀孕,那么为什么,这个月也没有来月信?这事儿可真是奇了。 但即便卢采曦是真的怀孕了,殿下也不可能因近日之事而怪罪她吧?显然殿下叫她过来,为的并不是简单关怀他们香来院中的情况,而就是想要问,这一阵子卢采曦那边有什么蹊跷。她只是如实把蹊跷的情况说出来而已,这并不为过了。殿下没问的时候,她也并未主动栽赃自己的主子,不是么? “知道了,你退下吧。记着,回去之后别把在昭德院说过的话告诉给你主子。我想你也没有这么愚蠢。”宸王道。 秋燕紧忙说道;“殿下放心,奴婢绝对不会乱说的。若是夫人问起,奴婢就只说,殿下是询问奴婢香来院的情况,关心咱们香来院一下。” 宸王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丫头。” 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秋燕也不再说什么,向宸王施了一礼,恭敬退下。 相比于先前的脚步缓慢犹犹豫豫,这一次可是迅速得很,快步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但觉这颗连日来一直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 别管卢采曦到底有没有怀孕,只要能把自己摘出去就行。免得被卢采曦给拖累死。 长舒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回昭德院去了。 这一次,还得多谢靳嬷嬷。一定是靳嬷嬷将在香来院里发现低于些蹊跷,告诉给了殿下,殿下这才问的。若是没有殿下的这一番询问,她还不好将自己轻松摘出去呢。 “采曦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宸王嘟囔了一句。 容菀汐随意笑道:“也不能听这丫头的一面之词吧,还是不要这么妄下定论。” “你啊……就只管说体面话吧”,宸王摇摇头,“就只有咱们两人在房中,爱妃,你还担心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和本王说呗,何必要避嫌?” 听得宸王说得颇有抱怨之感,容菀汐觉得委屈:“我若说采曦什么不好的话呢,岂不是显得我善妒?现如今,我只是尽到本分,适当劝你一劝,你却又觉得我待你不真?我可真是无法了,不知道在这王府里,在你面前,到底该怎么做人才好。” 我若如实说出对府里这些姬妾的看法,一次两次的,你可能不会觉得怎么着,但是长此以往下去,未免会觉得我有些挑剔、长舌。这些事情我本来就不关心,何必非要顺着你的意思说什么呢?到头儿来反而害了我自己。 容菀汐本就不是一个爱嚼舌根的人,就算不是为了避嫌,只是让她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随意说说,她也不愿意开口。 但宸王的注意力,却并未放在她这一番关于进退两难的抱怨上,而是对两个字分外纠结。 “待我不真?”宸王笑道,“所以爱妃的意思是说,其实爱妃原本待本王很真喽?” 看到宸王的眼角眉梢上,满是暧昧之意。那样子,就差要凑到她面前来,托着她的下巴等着她不知所措的回答了。 “我待你当然真”,容菀汐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我同处一个屋檐下,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虽说并未有什么结拜之交,但交情其实已经堪比结拜兄弟了吧?君子之交,自然以诚相待、以真相待。” 宸王原本那一张暧昧的脸,此时别提有多难看了…… “咳咳……”宸王尴尬地咳了咳,下意识的,自然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但只是这么缓和的一瞬,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是他自作多情么?明明是容菀汐在那儿狡辩!可是,他却被菀汐那平静淡然的样子给震慑住了,自己先乱了阵脚。 可真是窝囊,窝囊至极啊! 也是怪菀汐那沉稳的样子,实在太有威慑力。 “不说这个了”,心里有事儿要安排,自然也没有太多心思玩笑,更何况还是刚刚败下阵来呢?因而转移了话头儿,“爱妃觉得,采曦这一次假孕,目的为何?” 既然宸王已经自己在心里断定了卢采曦假孕,容菀汐也就没有必要避讳什么了。 适当的避讳是懂分寸,避讳得太过,便显得太刻意、太矫情。 容菀汐笑道:“争宠吧。但却也未必只是争宠而已。” 卢采曦被宸王给降掉了美人的位份,而且在卢采曦看来,很可能是因为她揭发了薄馨兰、惹得宸王不悦,这才被降位份的。所以急着要和薄馨兰较量一番。觉得薄馨兰因为有孕在身,所以才如此受宠,她便也弄出一个有身孕的假象来。 只是她这假象做得,竟然能连鞠大夫和江大夫都瞒住了,可见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若只是为了恢复美人的位份,实在不至于。 卢采曦虽说不甚聪明,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脑子,不会做这种只想到开头儿,没想到结尾的事儿。 可是对这件事情而言,她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真的弄一个孩子过来稳固地位?不太可能。这可是混乱皇室血脉,她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卢采曦打的算盘,应该不是把孩子生下来,而是想要中途“弄掉”这个孩子,赖上谁,让谁过来背黑锅。 宸王见容菀汐还有话要说,便安静地等着。 听得容菀汐道:“或许她现在已经在找‘小产’的机会了吧?而这个在她小产中,最有可能倒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薄妃。” 宸王笑道:“所以本王才说啊,今年的生辰,不能你我二人过了……” 说起来,真的颇为遗憾,叹道:“都是被这个不懂事儿的给闹的。本王最讨厌事儿多的女人,她却偏偏要往本王的忌讳上撞。” 其实对府里的这些女人,他始终保有仁慈之心,如果不是有谁反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他都愿意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女人计较个什么劲儿呢?小打小闹的,就让她们做去,只消保持府里整体上的风平浪静就行了。 可以采曦这么个作法儿,只怕早晚,这表面的风平浪静都要被她给弄没了。 所以这个害群之马,不能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主仆算计 “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宸王道,“采曦有点儿小聪明,但是绝对没有聪明到可以谋划一个瞒天过海的大迷局的程度,她也不具备这个胆量。所以她打的算盘,应该不是抱一个孩子过来为她固宠,而是……将这‘孩子’弄掉。借着小产一事,扳倒这府里正受宠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或是一起都扳倒。” “但是现如今,府里头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大家聚在一起的由头,你和薄妃也都不和她往来,她找不到机会动手。所以不如就趁着这次本王的生辰,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快点儿了却了这个心愿,咱们也好了结了她,消停儿地过年。” 宸王伸了个懒腰起身,懒懒道:“不然啊,除夕那一阵子里,本王的事儿可多着呢,没功夫搭理她。” 容菀汐听得宸王说“了结”了她,心内一紧,提醒道:“她这做法虽然糊涂,但到底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而且算起来,也不过是为了挽回你的心而已。我看,将个位份、罚个一年半载的月钱也就算了吧?” 宸王是不可能将这样的人逐出王府去的。卢采曦不像那些没有侍奉过他的歌姬舞姬们,也不像那刘美人那样没侍寝过的姬妾,而是随着他出巡过三淮,在府里头相当有地位的一个宠姬。若是把这样的人逐出去了,难免有人会因此而大做文章。 就算没有人想要利用卢采曦做什么,就卢采曦的那一张嘴,宸王也不可能放心。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在床笫间的一些嗜好,让旁人来做饭后谈资。 所以卢采曦的下场,就只有两种——小惩大诫,和,死。 “本王的心可从不在她身上,何来挽回之说?” 宸王听出了容菀汐要劝她,便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事儿,只是吩咐道:“生辰宴就别找旁人了,就咱们王府里的这些人,聚在一起乐呵乐呵,你去操办吧。” 容菀汐看得出,宸王这一次,是真的恼了卢采曦。估计是只想要尽快解决了这个王府里的害群之马,一点儿多余的心思也不愿意在她身上花。因而只得作罢,应了声儿:“下午我就去找靳嬷嬷商量。” 宸王点点头,到床上躺着去了。 容菀汐原处坐着,看着宸王…… 他的狠心,有时候的确让人心寒。 不知道这份狠心,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认为自己会像卢采曦一样蠢,但也绝对不认为自己能聪明过宸王。 …… 香来院。 卢采曦缓缓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盅,手搭在圆桌上,浅笑着开口:“殿下叫你过去,问什么了?” 低头站在卢采曦面前的秋**平静静地回答:“回夫人,殿下叫了奴婢们过去,就是关怀一下各院的情况。说是担心夫人们都脸皮儿薄,有什么缺的短的,不好意思向他开口,因而特意找奴婢们过去问问。” “你怎么说的?”卢采曦问道。 “奴婢觉得……咱们香来院里的确一切都好,不缺什么啊,便如实和的殿下说了院子里的情况,说是一应用度都够,多谢殿下关心。”秋燕道。 卢采曦笑道:“殿下可问起我了?” “问起了”,秋燕规规矩矩地说道,“殿下问奴婢,夫人自打怀孕之后,身子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鞠大夫把脉,每次都是平安,殿下想知道是不是因此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了,还是即便脉象平安,身子上的不舒服却还是会有。殿下好一番关切,可见殿下对夫人的用心。别的院子里的夫人,可受不到这关怀呢。” 秋燕故意把宸王的问话添润了一番,让卢采曦听起来,好像宸王对她颇为关心似的。 果然,卢采曦听了,态度明显松懈下来,只是随口问道:“你怎么说?” “奴婢说,夫人除了胃口不好、倦怠懒动之外,倒是没什么其他不舒服的,请殿下不要挂心。”秋燕道。 对秋燕的回答,卢采曦很是满意。笑道:“这次倒是聪明,说得不错。既告诉了殿下,我这边的确有些不舒服,又显得咱们不是多事儿的。” “以后都学机灵一些,留你在身边儿,我也放心不是?”卢采曦笑得很是和善。 但秋燕即便看到了她的这一番和善的面容,心里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卢采曦这人,就是情绪反复非常快。这一会儿和她笑眯眯的,一副主仆情意重的模样儿,下一会儿,可能就一个巴掌甩过来了。 服侍卢采曦这么久,她早就对这主子死心了。 现在忽然又对她这么和悦,估计是有事儿要求到她呢。 卢采曦起身,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如今我有孕在身,你的活计不比从前,自然更重了一些。对你的尽心侍奉,我都看在眼里,感念在心里。只是咱们主仆二人朝夕相伴,若是总把一些感念的话放在嘴边儿,也太别扭了些。” 说着,将手上的一只翡翠镯子摘了下来,塞入到秋燕的手中:“如今我只是一个美人,身边儿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心想要重重打赏你,却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的好东西。瞧着也就是这只镯子还行,便送与你吧。” 秋燕刚要推辞,就被卢采曦按得合住了手。听得卢采曦笑道:“你别嫌这赏赐不够贵重,且先收下。只要你我主仆二人一心,日后有我的一份儿,便也有你的。往后咱们两个的路还长着呢,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一时秋燕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自然不是信了她的这一番话,只是觉得,如果不接的话,显得她对卢采曦颇有怨言,故意不领她的赏赐。 但若是接了,说实话,她真不稀罕卢采曦的东西。接了她的东西,自己实在觉得看不上眼儿。 最终却也只好接了下来,拿回去放在一旁丢着呗。 而且还很感念地跪在地上,乖巧道:“奴婢是夫人的奴婢,侍奉夫人,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奴婢只是尽好自己的本分,如今夫人却对奴婢这样恩重,让奴婢直觉得无地姿容。奴婢平日里笨手笨脚的,总是惹夫人生气,夫人还这样对奴婢好……” 说着,低着头哽咽了起来。 因着是深深低着头,容菀汐也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样子。听得她这么说,心里头一声瞧不上的冷笑。但却非常和善地将她扶了起来,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心给你赏赐,难道还要听你哭一场儿不成?好了好了,别瞎感动了。只要你对我忠心,往后你能得到的赏赐还多着呢,若是每次都弄得惊天动地的,咱们香来院里,岂不是要成河了?” 秋燕低着头,点了点。 做戏做全,此时她的眼睛里,是真的有泪光的所以也不怕卢采曦发现什么。 “好了,你去传午膳吧。”卢采曦笑道。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 看到秋燕退下了,卢采曦的目光缓缓冷了下来。 有些颓然地跌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和秋燕说了这一会儿,这些冷汗已经干了,只是觉得脊背阵阵发凉而已。 真是好险…… 殿下叫了各院的奴婢都过去,她们这边,自然也没有什么例外的。她不可能拉着秋燕不让秋燕去,也不可能跟着秋燕一起去。所以秋燕到了昭德院之后,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实在无从知晓。 自从服下那药剂之后,就没再来过月事,这一两个月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在服药之前的那一个月,她却是来了月事的。而且第一天的时候,因为并未定下这档子事儿呢,所以也没避讳着秋燕。 之前一直没有和秋燕特意提起这件事儿,是觉得或许这丫头糊涂,未必会记得那一日的血布。之后的血布,她都自己偷偷处理了,没有漏出什么破绽。 觉得如果秋燕根本就没在意,她却和她特意提起这件事儿,岂不是等于,自己送了一个把柄到这贱婢的手里? 所以便一直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安静地做她的有孕之人。 但宸王忽然叫了初夏单独过去,她还是难免会有些心慌。想着,万一秋燕到殿下那边卖弄什么去呢?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儿,也让她忧心。那就是,前日垫肚子的时候,因着没掌握好肚子的大小,鞠大夫在把脉的时候,抬眼瞟了她的肚子一眼。但毕竟是府里的郎中,岂敢对她目光冒犯?因而也并未再看,并未说什么。但是只这一眼,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鞠大夫走后,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因为肚子小,鞠大夫才那么诧异的话,不太可能。因为肚子小,鞠大夫根本注意不到。所以只能是因为,她垫得有些太大了。于是下午得到了功夫,忙将肚子里塞着的东西拿出了一些。也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让秋燕和那个靳嬷嬷注意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也用真心 若是被她们给看到了,到殿下那里去说她肚子忽大忽小,以殿下的精明,岂能不留心起来?那样她日后的生活,可是更加举步维艰了。 但好在,宸王只是问了一下香来院和她的情况而已。估计是快到年关了,觉得这一年里,对府里各院的姬妾实在算不得好,都没怎么关心。但现在正被容菀汐缠着呢,也不好讲这些姬妾都叫到面前去,便只好叫了这些奴婢们去问话,以体现他的关怀,抚慰人心。 她之所以能做出如此断定,自然不是因为她相信秋燕的话,而是接下来的试探告诉给她的。如果秋燕已经当着宸王的面儿出卖了她,在她给秋燕这个礼物的时候,秋燕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不敢收。因为她很少给秋燕赏赐,细细算来,都不超过三次,而且每次的赏赐也没有这么大。所以秋燕见了那贵重的翡翠镯子,一定会担心,这是她弄得一个柔情蜜意的算计,一旦她伸手接了,就会被人一脚踹在身上,大发怒火。 但当时秋燕的反应,却是一点儿下意识的害怕之感都没有,反而很是贪心地看着那放在她手中的镯子。最后那推辞之意,多半也就是意思意思,一点儿也不坚决。 可见她心里头没鬼,这才只看到了这个镯子,没什么惧怕之感。 想想也是,秋燕毕竟只看到了那一张血布,再加上她向来月信量少,估计秋燕现在并不敢断定那是不是月信吧?不敢确定的事情,怎么敢到殿下面前去卖弄? 她好歹也是个美人,是这王府里的主子。秋燕一个小小奴婢,若是诬告了主子,一旦被人查出来,下场可是相当的悲惨。 所以秋燕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看来,是她多虑了。 卢采曦怔怔地对着房门口坐着,一只手缓缓地覆盖在了自己那稍微有些凸起的腹部。她多希望,这里面,真的能住着一个小宝宝。都希望她能把这孩子生下来。若真的能有一个孩子,从此,她在府里的地位也有了、依靠也有了…… 如此想着,忽然,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儿! 孩子…… 生孩子…… 如果真的能把这孩子给“生”出来,而不是让他“流掉”呢? 估计也没有人会怀疑吧?毕竟鞠大夫和容家府里的大夫都过来给瞧一过了,都说她是真的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将孩子生下来,难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越是这么想着,卢采曦心里的期待就越大,也越是紧张。甚至于紧张到,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这个念头儿到底有多可怕。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混乱皇室血脉的罪名。若是那时孩子还没“生”下来,那还轻一些,估计只是入慎行司责罚一遍就够了。但如果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而且还和宸王相伴过一段时间,那罪责,可就不仅仅是入慎行司惩罚一段时间那么简单了。而是会直接将她赐死,包括那个她抱来的孩子。 想要这么做,她是绝对不能输的。因为只要是输,就意味着——死。 而她不想死。 不想死,不敢去冒这个险,但是她又特别想硬…… 卢采曦陷入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一种,是在过一阵子就找机会弄掉这个孩子,嫁祸给薄馨兰,连带着容菀汐也一起受益。另一种,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就算有机会弄掉它,她也不能将其弄掉,而是要留着它,直到出生。 前一个念头儿很稳妥,但却实在不够过瘾。后一个念头儿很冒险,但若真的成了,她将有享不尽的容华富贵。 所以,到底是哪一种……她真的很难抉择。 只是,一想到能有一个孩子,能在王府里重新过上有地位的生活。甚至于,能因此而仰仗后半生,她就觉得,整个都在沸腾…… 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 午膳过后,容菀汐叫来了靳嬷嬷,想要问一问每年宸王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宸王就在屋子,见靳嬷嬷来了,听得容菀汐这么毫不避讳地开口问了靳嬷嬷,还没等靳嬷嬷回答呢,就制住了靳嬷嬷的话。 对容菀汐说道:“你也太不用心了,哪有当着本王的面儿商量如何给本王过生日的道理?好歹你也得背着本王,默默的操办啊。” 容菀汐觉得……似乎有道理。 也是她平时太不把宸王当外人儿了。 因而对靳嬷嬷道:“嬷嬷,我们去小厨房说?” “算了,还是本王躲出去吧!瞧你那可怜样儿,还去小厨房说?弄得像是本王给你气受似的。”自己嘀咕着,到架子上拿了大氅,披上就往出走。 “想出去玩儿你就直说,谁也不拦着你,何必麻烦地弄了这么一出儿?”容菀汐笑道。 宸王阔步出了房门,没搭理她。 他一走,容菀汐是乐得清静。管他到哪里胡玩儿去呢,只要别在她面前讨人嫌就行了。 容菀汐到小书房去,靳嬷嬷也跟了进来。 “嬷嬷坐吧。”容菀汐笑道。 靳嬷嬷在末位的椅子上斜牵着坐了,笑道:“每年殿下的生辰,若是殿下在府里过,都是薄妃操办的,也无非就是叫了太子殿下和靖王、两位公主过来,大家乐呵乐呵。殿下在太学的时候,还有一些太学里的同窗啊什么的。” “但其实老奴觉得,殿下似乎不太喜欢薄妃娘娘的安排。更愿意和靖王殿下他们出去玩儿。若是和靖王殿下他们出玩儿,老奴就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过的了。反正殿下回来的时候都醉醺醺的、而且很乐呵,应该是出去喝酒了吧。”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说靳嬷嬷是个会说话办事儿的,可真不是抬举她,而是她着实担得起。怕她觉得自己是捡薄馨兰的剩儿,在如实禀报了一番之后,还要加上一句,说殿下并不甚喜欢。 但宸王是否喜欢,其实容菀汐并不在意。之前她还没到府里呢,府里自然是以薄馨兰为尊。更何况,就连宸王心里喜欢着秦颖月,她都能忍,其他的,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 准确说来,却也不是在忍,而是她给宸王的心,并非全部。既然自己给他的并非全部,便也不要求他给自己全部。她向来是一个很公平的人。 “今年的生辰,殿下的意思是,不叫靖王和太子了,只是咱们府里自己乐呵乐呵,叫上府里的姬妾们一起”,容菀汐笑道,“殿下让我和嬷嬷一起操办,可是我能知道些什么呢?还是要仰仗嬷嬷给出出主意。嬷嬷觉得,除了寻常的歌舞宴饮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乐呵的法子?” 容菀汐觉得,虽然是和府里的这些姬妾们一起给宸王过,但是也不能太随意了吧?好歹她过生日的时候,宸王是弄得挺用心的。 靳嬷嬷听出来了,王妃是想要尽心给殿下做生日呢,因而哪能多插嘴呢? 只是笑道:“老奴愚笨得很,能想到的,也就是歌舞宴饮了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啊?” 容菀汐也不为难她,毕竟自己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更何况原本就没主准备的靳嬷嬷呢。 “这样吧,嬷嬷回头儿帮我做一件事儿。把殿下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样儿的景致、什么样儿的把玩东西……但凡是这些年跟着殿下,知道的殿下的喜好,都给我写出来,我自己好好儿看一看。” 这半年多,虽然和宸王朝夕相伴,但宸王到底格外喜欢什么,她是真的不清楚。每日厨院里送来的菜都是便着法儿的,宸王也从不挑食,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皇贵妃和靳嬷嬷虽说曾经都和她说过一些,但那也只是说一些大致的口味罢了,并未准确到哪一道具体的菜名儿上。 这一次,特意嘱咐了靳嬷嬷,要具体到菜名上。这才让靳嬷嬷退下了。 叫了靳嬷嬷过来一番,并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该想的,还是要靠她自己的脑子想。 卢采曦的事情暂且抛开不谈,既然是她给宸王做生辰,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总之这场生辰宴的开场,一定要做得好些。可不能让宸王找到了抱怨她的由头啊。 美人、美食、美酒、美景……除了这些之外,于宸王而言,似乎只有秦颖月和天下大权,最诱惑此心了吧? 可她也不能把秦颖月给叫过来,和他一夜**吧?也不可能将皇位送给他,这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儿。 思来想去,觉得头都要别自己那一团乱麻似的念头儿给撑破了,却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点着雪绒的鼻子,问道:“雪绒啊雪绒,你说,我到底该怎么给他过这个生日呢……” “哼唔……”雪绒哼哼了一声儿,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来,舔容菀汐的手指头。 容菀汐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指头来,敲了下雪绒的头,指着它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越陷越深 “哼唔……”雪绒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容菀汐。估计是在想,主人你在干什么呢?我也没做什么啊……就只是舔舔你的手指头而已,这是和你亲近的表现啊…… 容菀汐继续指着雪绒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人家要求你要用心给他做这个生日了吗?没有吧?人家自己就只是想利用这生辰来个算计而已,你瞎操心什么?” “要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你用心给他过还行。这可是人家自己说的,说今年不能两个人过,得找了他的那些女人们一起过。你还紧赶着往上贴什么?丢不丢人?要不要脸?好不好意思?” “嗯?你说啊……真丢脸……”容菀汐拍了下雪绒的头。 “唔唔……”雪绒的一张圆圆的狗脸,天真的看了容菀汐半晌,被容菀汐打了这么一下儿,还以为容菀汐是要和它玩儿呢!伸出两只前爪子来,抱容菀汐的手。 “哎呀我没心思和你玩儿……”容菀汐闪开了自己的手。 话音还没落下呢,就见房门吱呀一下开了。随着一阵吹来的凉风,站在门口儿的人,是宸王。 宸王就这么站在门口儿,背着手儿、低着头,含笑看着她…… 看得容菀汐一阵心虚……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呢?又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儿的? 她就坐在距离门口儿不远处的圆桌旁,而且刚刚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和小狗儿说话呢嘛,你太小声了,它怎么能听得明白啊…… 所以说,如果宸王早就站在门口儿了,不是已经听到了她的话? 顿时觉得窘迫不已,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直接埋到桌子底下去! 但既然她不知道宸王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儿的,所以也不能确定宸王一定听到了,不是么?所以啊……自己还是要能沉得住气一些,不能先乱了阵脚。 “你站在门口儿干嘛?屋子里好不容易圈了点儿热气,都被你放出去了。”容菀汐道。 话音落下,见宸王仍旧是一脸含笑地看着她,但却也应声儿进了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看到关闭的雕花房门,容菀汐心里暗暗想道:“赶明儿一定要把这房门换成透明的,就像太子府里的清风亭一样。这样只要宸王站在外面,她就一定能看得到。如今这密不透风的四下都是木头,能看到什么?” 宸王进了屋,却仍旧没放弃盯着她看。站在桌边,低头看着她,温柔道:“你若真有心,本王给你支个招儿?” “什么啊……不懂你在说什么。”容菀汐起身往寝房走,觉得自己的脸、耳朵,都烧得通红。 宸王哪里能放过她?但也并未让她太过窘迫,并不提起刚才听到的话。而只是也随着她往里屋走,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笑道:“咱们和她们不玩儿得太晚,不用太花心思,就只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一顿晚饭,看看一两支歌舞就罢了。早些回来,我们两个单独过。” “呵呵……”容菀汐又躲开了他,往书房去。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这张,如同火烧云一般的脸。 但宸王又跟了过来,继续说着……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若真有诚意,咱们早些回来,你只管给我这一样儿,就足够了。” 容菀汐是背对着宸王的,但奇怪的是,此时,即便不用眼睛看,脑海里,竟然也有宸王说这句话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深情,以至于,容菀汐脑海中的他的样子,便是一种深情得,恍若能融化人的一整颗心的凝望。 原本脸就红得厉害,听了他这样的声音,更是加深了几许…… 这颗心,不是没有慌乱之感…… 但……给予他的回应却是…… 走到书桌旁,抄起一张纸,呼在了他的脸上:“做梦!” 宸王一把扯下了呼在他脸上的纸,相当速度。指着她的脸笑道:“哈哈……红苹果!” 容菀汐被他嘲笑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抓起桌子上的一把纸,一起呼在他的脸上:“滚滚滚……” “哎呀……浪费啊,浪费啊……这些都是银子啊……你当我们府里的银票都是大风刮来的啊……”宸王被这些纸呼在了脸上,却是舍不得扯下来了,用双手护住了,生怕它们掉在地上变脏了。 容菀汐趁机逃脱,又跑到里屋去了。 …… 晚膳之后,趁着靳嬷嬷不在香来院,卢采曦换了一身比较暗色的衣服出了门儿,一路往花鼓巷子而去。 在花鼓巷子最尽头,拐进去的一个小院落里,停住了脚步,叩响了房门。 这里,是她出身的地方。 这地方不大,是个没有名的小暗馆。 一共有只有五个姑娘,两个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她便是其中之一。其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幸亏她在这里的日子不算太长,不过半年多而已。那时候她正是新鲜面容呢,所以妈妈为了抬身价,便是她自己有心思做那卖身之举,妈妈也不可能让她轻易去做。得图谋着将她卖个大价钱呢。 等一年过后,她不再是新人儿了,又有姑娘离开、有新姑娘进来,她就只得去做那卖身的营生。 可能是因为她命好吧,只是在集市上走路,就被宸王给瞧上了。 当时他的马车驶过去,他忽然掀开车帘,叫停了马车。随即回身看向她,招呼她到他面前去。 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哪家馆子里的姑娘?” 也是啊,她们这样的人,一看打扮,便能看出不是良家小姐。 当时,他掀开车帘,看着她,一脸笑意…… 这真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面容。 直到今天,再想起来,她仍旧能够清楚地记得,他那掀着车帘,回头一笑的模样。 那日午后,阳光正好。可即便是这样的目光,却也及不上他容颜的十之一二。 见到这样好看的人,又是坐在这样华贵马车中的贵公子,她哪里有招架的余地?自然不可能故作矜持。 而是盈盈施礼,回道:“回公子的话,奴家的院子,没有名字。” 他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直接问道:“做这行多长时间了?服侍过几个人?” 那一刻,她很庆幸,她自己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彼时她觉得,她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有这样的福报。 原本她对卖身与否,是并不在意的,只是怎么赚钱怎么来就是了。可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就算不能跟这位公子走,她也坚决不会做那卖身之举。不然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她可是想抓都抓不住。 “回公子,奴家是清倌人。”她说得有些自豪。 他又打量了他一番,吩咐了马车旁的随行小厮一句,便放下了车帘。 当时,她没听清楚他和卓酒说的是什么,但心底里,却已经对他有了期待。隐约觉得,他一定会来接她。 等待时候,是漫长的,却也是甜蜜的。 回到馆子里,把自己闷在房间中。收拾着自己的金银细软,想着他的笑容,那一刻的心境,就像是待嫁的闺中少女一般。 那一晚,她推说病了,没有服侍客人,就那么在房中等着他。他会亲自过来,或者,会派人来接她。一天等不到、她就等两天,两天等不到、她就等三天,三天等不到、她就等四天……她给了自己五天做梦的时间,五天他若还不来,她就放弃。 可是是夜,他就派了人过来。 是白日里受到他吩咐的小厮亲自过来的,直接向妈妈花重金买了她走。事后回到这里,她才知道,那一晚,卓酒送来的,是五十两黄金。 就是淑女坊、天香楼那些名馆里的头牌,也不过就是这个价儿吧? 她一直知道自己美貌,可也从没有幻想过,这美貌,竟然能值这么多钱。那一刻,她以为,他一定是爱极了她。 小雷子给她开了门,引着她进了院儿。 如今她再回来,可是这里的贵客,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宸王府里的美人?之前还听姐妹们议论,说是若有朝一日宸王做上了皇帝,她可就是未央宫里的娘娘了!大家都羡慕她命好,她自己也觉得她的确命好。 可有了这好命,她也得守得住不是? 半路杀出了一个容菀汐不说,就连那原本不受待见的薄馨兰也上位了。她如果不及时警惕着,这好命,还能保持多久呢…… “妈妈,夫人来了。” 院子里,前院后院儿加起来,一共十间房,每个姑娘各一间。其余的是杂物间、厨房、仆役们住的地方。小雷站在前院儿左边的第一间房房门口儿,敲门道。 “哎呦……”很快,里头儿传来了一个十分热情的声音,是冯妈妈。 “我的好夫人哪……可想死妈妈了……怎么好长时间不来了?妈妈想要找人说会儿话,都找不着人儿。这些闺女们啊,见识太短,和她们说不到一处去呢……可要憋死妈妈咯……”冯妈妈很热情地挽着她的胳膊进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走上死路 小雷识相地退下了,冯妈妈回身关上房门,扶着卢采曦坐到桌旁椅子上,便给她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笑道:“小的拜见娘娘。” 卢采曦苦笑道:“妈妈可别打趣我了,每次我一回来,妈妈准保这样打趣我一回,吓得我都不敢来了。” “哎呦……可别!是妈妈的不是,以后可千万不做这没轻重的事儿了,夫人可千万别生气。你若不来,谁陪我说话儿呢。”冯妈妈笑着,亲自给卢采曦斟茶。 人啊,都是如此,拜高踩低的。之前她在这院子里的时候,冯妈妈待她虽也不错,但哪里会有这一番敬重?待她不错,是因为她长得美,是头牌,得靠着她赚钱呢。对那长得不美的小玲,可是一天三顿打骂,比派饭还及时。 如今冯妈妈敬着她待她好,是因为她身份尊贵、也因为她是个大财主。每次她过来拿东西,不都能让冯妈妈大赚一笔么? 卢采曦接了茶,缓缓饮了一口。放下了茶盅,方说道:“妈妈可知,你给我的那药,若是一直用下去,用到十月临盆,会有什么后果儿?” 冯妈妈听了,原本堆笑的一张脂粉脸,瞬间吓得惨白。 “哎呦……这……这可玩笑不得啊……”冯妈妈在她身旁坐下,低声提醒道,“夫人,这药,用上一剂两剂是无什么大碍,日后总能调理过来的,可若坚持到十月临盆……夫人,且不说咱这肚子里没货,生不出来,就是真能想办法生出个孩子来,夫人这身子,也毁了啊。一剂药,最多最多,也就能将脉象支撑两个月,这是最多的。十月临盆,这五剂药下去……” 她不是不想赚钱,但是卢采曦能从这里走出去,实在不容易,她也不想就此儿毁了她。所以这个中要害,还是要和卢采曦说清楚。 再者还有,这临盆……哪里来的孩子可生?卢采曦少不了要阴取他人之子,这事儿可了不得啊,这可是混乱皇家血脉的大罪。若是被宸王发现了,顺着线索追究下来,她的小命还有吗? 她是用含有麝香的东西害了卢采曦不假,但问题是,她之前也并不知道那里头有麝香啊。只是因为有一个做香料生意的恩客,每次来,都会给她一些有利于生意的东西。之前她只是觉得这些香料真的管用,便给了一些看起来有前途的闺女,让她们用着攀高枝儿去,她也能从中多赚一笔。 她没什么背景,开不起大庙,这小庙留不住人。就是再漂亮的姑娘在他们这里,想要拼京都城的花魁,那也是不可能的。没有达官贵人捧着,没有名气,那什么去拼?所以她也想开了,遇到漂亮的呢,你在这里帮我赚几年钱,只要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你,我绝对不拦着。如此倒腾着,钱来得反而如灌水之多、之快。 还是在前一阵子,那恩客游商到此,过来住了几日,闲聊起这香料的配方儿来,她才知道,原来人家给她的,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而是真的含有名贵麝香的香料。让她卖大价钱,并不是忽悠她,而是这东西它就值这个价儿。 当时她顿时觉得自己卖亏了。但一想到反正也是白来的钱,也就想开了。倒是看出了吴老爷的百般好,尽心尽意地服侍他。 也因此,才知道吴老爷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管用的。这可以让人有假孕脉象的药,也是由香料制成,数十种可内服的香料放在一起,虽说没有太名贵的,但是药效极强。所以吴老爷说这东西不能多用,多用则终生不能有孕,这边一定是真的。 她这小本儿生意,安稳赚钱,可不想要惹上什么大麻烦啊,而且也不想太过丧尽天良地害人。 卢采曦仔细想了半晌,沉声问道:“所以妈妈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一直用下去,以后,是再不可能有身孕了,这副身子就毁了,是吗?” “是……是啊……”冯妈妈怯懦地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咬咬牙……再咬咬牙…… 身为女人,谁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奇怪的是,她之前承宠那么多次,怎么就怀不上呢? 她是继续赌自己的身子,还是放手一搏,直接来一招儿快的。想要儿子就能弄来一个儿子,无需做赌身子这看起来太不靠谱的事儿? 一年了,她都没有怀上个一男半女,若是赌身子,再等一年、两年……她能怀上吗?若是等了一年、两年、三年……她都怀不上呢? 到时候,殿下对她的宠幸越来越少,她就是想要假孕,都找不到机会了吧? 但若是自己害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怀孕,她也实在不甘心。 仔细想着,半晌…… 咬牙道:“妈妈再给我来四份儿药,我先准备着。” 出来一次不容易,既然已经出来了,而且是为此事而来,便先准备着吧。至于这考虑一事,还是回家去做,不急着在现在下定论。 “夫人……”冯妈妈有些犹豫。 “拿来吧,银子少不了你的。”卢采曦道。 说着,直接将三十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她剩下的所有积蓄。 若是买了这药,用不上呢,可是等于搭上了她所有的积蓄。但是也不要紧,只要她还在宸王府里面,还愁没有钱花吗?只要她能重新得到殿下的宠爱,殿下随便儿赏给她点儿什么东西,她拿出去卖了,腰包里装得鼓鼓的。 所以最主要的,不是这些银钱,还是她在府里的地位、殿下的宠爱。 她可以不爱殿下、殿下也可以不爱她,但是她必须成为这府里,他宠幸最多的人。不然以她的出身,该仰仗着什么而在宸王府里立足呢? 冯妈妈见了这三十两银子,再看卢采曦这么坚决,自然也不能再劝说什么了。没有人能抗拒这银子摆在面前的诱惑。 反正路是她自己选的,要是到时候她真的把自己给毁了,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而且细细想来,宸王怎么可能和一个开暗馆的一般计较?若是卢采曦的事情不成功,没有给宸王府造成什么损失,宸王是不会多做牵扯的。若是事情成功了,卢采曦真的“生下”个儿子来,宸王宠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查出什么事儿来? 如此安慰着自己,又给卢采曦拿了一包药。这次是四份儿一起的,自然是一大包。 “这可是妈妈这里最后的东西了,都给你了”,冯妈妈道,“只是夫人可千万要三思啊……妈妈不是心疼我这点儿东西,而是心疼夫人的身子啊。” 卢采曦觉得她有些烦,心想你心疼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我让你赚银子,你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不是心疼东西,说得好像我不给你银子、你这东西是白给我的似的。 但一想到之后还要继续问她拿香料呢,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拎了这一包药,笑道:“我还有急事儿在身,今日不方便,改日再来和妈妈说话。” 冯妈妈送卢采曦出了门儿,也不知怎的,看着她的背影儿,还是轻叹了一声儿。但是想到桌子上放着的三十两银子,又紧忙乐颠颠儿地跑回去了。这世上,只有银子才是最有用的东西啊! 卢采曦用大氅裹着药,脚步匆匆地往花鼓巷子里走。冬天日子短,这时候,花鼓巷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她贴着路边埋头走着,出了花鼓巷子,仍旧到福宝斋去,买了些点心,这才回到王府。 靳嬷嬷一定已经回来了,所以不能让靳嬷嬷看到她拿着的药。在福宝斋的时候,多要了一份儿包装,将这些药放在福宝斋的袋子里包好了,看起来就像是两份儿点心似的。 回到香来院,一进院门儿,靳嬷嬷就迎了上来。笑道:“夫人这是去哪儿了?让奴婢好生担心。若是夫人有什么吩咐,让奴婢们去做就行了,何以劳动夫人亲自出去呢?” “怎么,秋燕没和你说吗?近日来我在家里待着闷得慌,看到今晚静夜无风,便想要出去走动走动……对了,我买了福宝斋的点心,嬷嬷快进来尝一尝。” 靳嬷嬷对点心自然不感兴趣,但是对跟她进屋,倒是很感兴趣的。 因而也不推辞,笑道:“哎呦……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只是奴婢还真的有点儿嘴馋了。不然夫人赏给奴婢一块儿?” “什么赏不赏的?嬷嬷别见外,咱们坐在一块儿吃吧。嬷嬷想吃多少吃多少。”卢采曦笑道。 心里头,却是对靳嬷嬷十足厌恶。心想你别看本夫人现在给你好脸色,若是让本夫人重新得宠,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这个老贱人! 心里也在想着,等一会儿可不能让靳嬷嬷发现了那袋子里的蹊跷。靳嬷嬷老奸巨猾的,可不是让她看着那福宝斋点心的袋子,就能让她放下心来的,她得亲眼看到里头的东西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章:惹得众怨 不免有些暗暗懊悔,心想她不应该只是装了袋子就回来的,而是应该把点心拿出一些,放在那个装药的袋子里。然后直接从这袋子里拿出一分儿点心来,这样靳嬷嬷就不会怀疑了。 “对了”,门口儿,卢采曦忽然回身,对靳嬷嬷道,“小厨房里还有些牛乳,劳烦嬷嬷去热了三份儿来。这福宝斋的点心啊,配上热腾腾的牛乳,那是最美味的。” 靳嬷嬷不愿意去,笑着向刚迎出来的秋燕道:“秋燕姑娘,你看……我有些老糊涂了,夫人说牛乳,我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牛乳到底放在哪儿了,可否劳烦秋燕姑娘去热了来?” 紧接着向卢采曦施礼道:“多谢夫人关怀,只是奴婢哪有那个福气呢?只跟着夫人进去,讨一块点心尝尝罢了,可不敢喝夫人的牛乳。” 对靳嬷嬷的这一番客套,卢采曦却是完全不领情,沉下脸来,冷声道:“怎么,我还指使不动嬷嬷你了吗?” “夫人恕罪,老奴只是……” 卢采曦根本不给靳嬷嬷说话的机会,而是冷笑道:“靳嬷嬷,我知道你惯常是服侍昭德院的,服侍的是咱们王府里的正经女主子,瞧不上我这个位份低下的美人。但我念着,现如今咱们毕竟一个院子里住着,闹得太生分了总是不好。因而身为主子,我却百般的讨好你。为了和你拉近些关系,特意亲自到福宝斋买了点心给你尝,可是谁承想,只不过是让你去热一下牛乳而已,你竟然这般推脱……” “靳嬷嬷,你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卢采曦的这一番话,让靳嬷嬷根本没有辩白的机会。 刚要出言赔罪,卢采曦的下一句话就已经接上来了,好像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靳嬷嬷只得等她说完了,这才惶恐地跪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说错了话儿,惹得夫人生气了……夫人莫要和奴婢一般计较,奴婢这就去给夫人热牛乳,奴婢这就去找……都是奴婢的不是……” 靳嬷嬷说着,还连连叩头。 做得是十分恭顺的,但心里,自然不舒服。 在这宸王府里,她其实就等于半个主子。就连王爷和王妃娘娘和她说话,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先前许是因为忌惮着她是太后的人,但现在,更多的还是敬重她在府里资历、看中她做事的本事。 可如今到了香来院里,遇上了这么一个不懂事儿的,却只得陪着她做一些荒唐的举动。 对卢采曦这样不懂事儿的人,一般的认错都是不管用的,必须要表现得相当低贱、相当诚惶诚恐才行。你要让她觉得你怕了她、要让她觉得她很高贵,这样,她的心里头才能舒坦。 “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碍眼!”但这一次,却是不管用,卢采曦依旧恼怒得很。 直接将那一包点心甩在了她的头上! “自己拿回去吃,别在我面前碍眼!” 这一下儿,砸得靳嬷嬷顿时眼毛金星儿……眼前一迷糊,险些晕倒过去。 但好在,定了定神儿,稳住了自己。 心里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 虽说她在宫里侍奉多年,这一辈子都在伺候人的日子里度过,什么样儿的委屈没受过?但是这些年来,随着年纪渐长和资历的提高,已经很少有人对她这么不尊重了。如今这一个小小的美人,竟然敢用点心砸她的头,而且还是在她已经十分低下身段儿的跪地认错的情况下。 但却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主子再不懂事儿、位份再低,也是主子。她不可能和主子当面计较什么。 原本是想要拒绝这一份儿点心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吧。 “夫人息怒,奴婢多谢夫人的赏。”靳嬷嬷只好叩首道。 秋燕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眼!”卢采曦说着,回身摔上了房门。 卢采曦一进屋,秋燕忙俯身扶起了靳嬷嬷,却也没说什么。 原本是想要趁机讨好一下靳嬷嬷,说声儿“嬷嬷别和她一般见识”的,但话到嘴边儿却咽了下去。 其实只要有这么一个动作,靳嬷嬷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便已经讨好了靳嬷嬷。说多了,反而让靳嬷嬷觉得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守本分,竟然在背地里说主子的不是。 秋燕扶起了靳嬷嬷,又将掉在地上的点心递给靳嬷嬷,反而是一副对主子十分忠心的样子。低声道:“夫人有身孕,近来脾气总是很奇怪,嬷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夫人的心其实是好的,嬷嬷千万不要嫌弃这点心。若是觉得能吃,还是赏脸吃一点儿吧。” 既表现了她是一个忠心的、安守本分的奴才,又抬举了靳嬷嬷。 靳嬷嬷接了她的点心,笑道:“多谢秋燕姑娘。” “嬷嬷言重了。”秋燕施了一礼,恭敬道。 靳嬷嬷在府里的地位再高,却也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平日里,只有听候靳嬷嬷吩咐的小奴婢,才需要向她施礼。 而秋燕则是伺候美人夫人的大丫鬟,本不需要向靳嬷嬷施礼,在府里的地位,其实就只比靳嬷嬷矮了那么半截儿而已。若是论起来,和云裳、初夏、知秋这些正经主子的大丫鬟比起来,也就矮了那么一小截儿。 见了秋燕这个礼,靳嬷嬷更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个懂事儿的。 秋燕是觉得卢采曦靠不住了,在向她示好,以为自己日后铺路呢。 但也并未表现什么,只是笑道:“有劳姑娘自己照顾夫人了,我不到夫人面前去惹夫人心烦,这就回房去。” 卢采曦正在房间里忙着藏着她的药,自然不会关心到外面的情况。心里头还在窃喜着,心想幸亏自己反应机智,成功避免了让靳嬷嬷跟进来。至于靳嬷嬷那边,她根本不用担心。 靳嬷嬷若是因此而恼了,闹到殿下那里去,更好,这样她就能直接将这个碍眼的苍蝇给赶走了。 但那老贱人,没脸没皮的,是绝对不回去和殿下说的。指不定这一会儿,真的在吃她给的糕点呢。 靳嬷嬷回到房中,将这糕点随手仍在了屋子一脚的垃圾筐里。 其实对刚刚遭受的那一番羞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不满之极,也就只是一瞬的反应而已,过后便忘。一大把年纪了,没有必要和一个不懂事儿的一般计较。她现在担忧的只是,卢采曦这一次出去,到底是干什么去? 卢采曦抬手落手之时,她看到,卢采曦的大氅里头,拎着的是两个福宝斋的点心袋子,那一个点心袋子里面,真的是点心么…… 卢采曦给她的那一个,不用去看也知道,一定是点心无疑。砸在她头上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而且卢采曦的气恼也未必是真的,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支走她呢?很有可能。所以卢采曦应该不会糊涂到扔错了东西。 但还是到垃圾筐里去看了下,确定了里面都是点心,这才放心。 如今卢采曦恼了,想要再凑到她跟前儿去查看,自然是不可行的。而明天呢,卢采曦整日都在房间里,她未必会找到机会。若卢采曦真的是以福宝斋点心的名义带回来什么东西,这事儿可疏忽不得。 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还是采取之前的处理办法,告诉给殿下,让殿下去留心着。 次日一早儿,仍旧是宸王下早朝的时候,靳嬷嬷便借着拢账的功夫过来了。向宸王禀报了昨儿晚上的事儿,却并未说卢采曦用点心砸了她。只说,“夫人恼了,奴婢便也不敢上前去。但细细想来,或许昨儿的两份点心里,真的有什么蹊跷,不然瞧着夫人的样子,倒像是故意恼火而不让奴婢进去似的。若非故意,以夫人的思量,也不可能那样对待奴婢。” 在一旁听着的容菀汐,听出了靳嬷嬷的话里私有不好明着发出来的怨言。但却并未问靳嬷嬷。靳嬷嬷把话说出来,一定是对卢采曦不利的,这种引出对她人不利之言的事儿,她并不愿意做。 宸王自然也听出了,问道:“卢美人怎样待嬷嬷?可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 “多谢殿下记挂,无妨。老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嬷嬷尽管说,不必避讳。”宸王道。 并不是说有多向着靳嬷嬷,也没什么要为她做主的意思,而只是想要看看,采曦到底做了什么事儿。 自从她不安分起来,宸王对她,倒是有了几分好奇。很想要看看,这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到底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到底能蠢到什么程度。 “奴婢见夫人恼了,便跪地认错,夫人便用一袋子福宝斋的点心,重重砸了奴婢的头。不过不碍事的,奴婢只是眼前晕了一下儿,后来自己稳住了,并未进而惹得夫人心烦。”靳嬷嬷道。 其实她真的不愿意说着告状的话,只是言谈之时,为了证明卢采曦带回来的东西的确有问题,话到底还是说错了些,一些埋怨之感也由此儿带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胆大走险 “嬷嬷受委屈了”,容菀汐笑道,“回头儿可一定要去找鞠大夫瞧一瞧,让他给你开一些去淤消肿的药膏涂抹一下,可别这么硬撑着。” “不碍事的,真的不碍事儿。”靳嬷嬷连声道。 宸王沉吟道:“采曦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但是只因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对你如此大发雷霆,的确有些蹊跷……本王知道了,这一阵子里你盯紧了她,最好连香来院都不让她出。一旦她出了香来院,你必要跟着她,弄清楚她去了哪儿。” “但要拿捏好分寸,绝对不能让她发现了。府里的一些事情你照办,又要看紧了她,这事儿的确不好做。但嬷嬷向来办事稳妥,尽力就行了。” “是。奴婢多谢殿下体谅。”靳嬷嬷十分感念地施礼。 “对了,回头儿你让人交代下去,就说十二月二十咱们升平院设宴,让大家伙儿都准备着,悉数到场,咱们乐呵呵。”宸王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恭敬退下。 宸王却是眉头紧锁,对容菀汐道:“若是以后卢采曦来求见,不管她有什么事儿,你都一概不见。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让初夏出去来回通传,总之不能给她和你见面的机会。” “哪有那么邪乎?再说你天天在昭德院,她要是真想做什么,反而不敢过来。”容菀汐道。 宸王深深地看着容菀汐,眉心紧蹙:“本王是怕万一……菀汐,本王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原本将她强行留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委屈了她。若是她在这王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即便没什么大的差池,就只是让她陷入到一些无端的是非之中,他都觉得不忍心。 “哎呀……行了行了,我会注意的。”容菀汐胡乱应了一声儿。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儿。因为这目光中,有太多的深情。 而这些深情,都是她承受不住,也不敢承受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是一个勇敢的人,心里的顾忌实在太多。但以往的日子里,她一直顾忌的,不过是她们容家世代忠良的名声、父亲的性命而已。可现在呢,她顾忌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觉得,现在的顾忌,才是真正的懦弱。 她是不敢爱。 怕了这巍巍皇权,怕了这满城算计,最怕的……还是他的心。 …… 按着宸王的“吩咐”,腊月二十,容菀汐就真的只是在升平院设了一场家宴而已,依旧叫了霓裳和莺莺燕燕过来歌舞,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府里的姬妾们平日里都是自己关门儿过自己的日子,而且很多人都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宸王了。这一次有机会到宸王面前来,自是极尽所能地争奇斗艳,除了柳美人和刘美人之外,包括赵姑娘和冯美人在内,都是好一番精心打扮。就连薄馨兰,今日都穿得光彩照人的。 薄馨兰很少穿这样抢眼的颜色,平日里的衣裳都是青色那类的老气颜色,今日却穿了一身金丝绣的紫色衣裙,配着她孕期的好气色,端的是光彩照人。 如今她是这王府里的侧妃,身后儿又有两个未央宫的奴婢服侍着,自是和其他姬妾不可相提并论。 卢采曦特意早早儿地过来了,又抢了原本应该属于冯雅意的,右首第一位的位子。如今她也是有孕在身,虽然有贬位之事在前,但抢了冯雅意的位子,依旧没有人敢诟病什么。 歌舞、欢宴,一切都如常进行着。宸王所预料的,卢采曦会在这次夜宴上弄点动静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持续了一个小时的晚宴里,卢采曦的屁股就离席,一直稳稳地坐在她的位子上。 宸王心不在焉的,似乎对她是否动手并不在意。只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吩咐了大家伙儿退下,做了一些例行的关切。笑意晏晏,却是对嘴不对心。 宸王的关切之语说完,刚起身,就见卢采曦也随之起身。向宸王和容菀汐施了一礼之后,又向薄馨兰施了一礼,歉然道:“妾身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请殿下和两位娘娘恕罪,容妾身这就离席?” “哪里不舒服?等下让靳嬷嬷去找鞠大夫给你瞧瞧。”宸王道。 “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怕是……怕是吃得有些反冲了……”卢采曦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意思是,她内急。 宸王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道:“那你快些回去吧!可别耽搁了。” “是。”卢采曦说完,带着秋燕和靳嬷嬷,先于所有人离了席,出了升平院。 这样子,非但不像是有什么图谋,反而是故意避嫌呢。 宸王的目光并未在卢采曦身上停留,就好像原本今晚的夜宴,也并非是为卢采曦而设的,悠然地下了高位,慢悠悠儿地在卢采曦身后离开了。 看到宸王和容菀汐离开,其他几位姬妾,碍于有未央宫的人在场,便不敢先离开,而是等着薄馨兰先走。 薄馨兰随着宸王出了正殿之后,她们才跟了上来。 一场生日宴无甚新意,可以说是无趣至极。回到昭德院,宸王摆弄着他的几位爱姬送给他的寿礼,面容平静,不似有什么欣赏之意。 容菀汐看着圆桌上放着的一双靴子、一个钱袋、一个剑穗、一幅字画、一块冠玉、还有一壶好酒、一盒儿点心,心想,这些东西的确入不了宸王的眼,难怪他看着这许多心意,却是一点儿感动的反应都没有呢。 “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就算瞧不上,也偶尔用一两次,别辜负了人家。”容菀汐笑道,递了一杯解酒茶给他。 宸王随手接了茶,说道:“我不是在看这些东西,而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采曦。”宸王说了两个字。 容菀汐见他不再看这些“心意”,便帮他将这些东西收起来,能用到的就摆到宸王方便看到的地方去。 其实对于卢采曦今天的安静,容菀汐也很是不解。若卢采曦的肚子真是假的,她自然急着要将肚子里的东西卸掉,近日里,再没有什么机会能比今日更合适。 等过几个月,就是她想要卸货,戏也不是那么好演的。三个月的时候小产,和四五个月、七八个月的时候小产,动静岂能一样? 到时候她若是不没个半条命,戏是演不真的。 可这有命没命,却又不是她自己说了算,而是鞠大夫说了算。所以卢采曦若想要让自己小产,绝对不敢让自己撑到过年以后。 见容菀汐不答话,宸王笑道:“你啊,真是谨慎得过了头。就算你说了一些看法,我又怎么可能怪你呢……一遇到府里这些女人们的事儿,你总是避讳着,让我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其实这一次,容菀汐并非是有意避讳着,而只是也觉得好奇,在想事情罢了。这事儿已经进行到这个份儿上,宸王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卢采曦没有怀孕,正变着法儿地要将真相给揪出来呢。她若是一丁点儿看法都不说,实在刻意太过。 “我看是你想得多”,容菀汐笑道,“我并不是避讳着不搭理你,而是也觉得蹊跷,一时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宸王眸光一冷,声音也有些沉,“我看,她是想要将这孩子给生下来呢。” 所以才不急着要将肚子里的东西弄出去,不急着嫁祸别人,反而担心别人来害她,处处防备着。 这一次,采曦可是真是玩儿了火。 “她应该没有这个胆子,估计只是没找到机会下手吧。如今仔细想来,其实夜宴上服侍之人众多,她就算想要摔个跟斗都不可能,早有人扶住她了。不得已,这才放弃了吧。”容菀汐道。 若事情真的像宸王所说,那么卢采曦,一定没有活路。 宸王想了半晌,道:“不说她了。” 忽然一脸暧昧地向容菀汐一挑眉:“爱妃,你给本王准备的礼物……” 说着,人已经起身,向容菀汐凑了过来。 容菀汐慌忙从他的手臂下逃脱,笑道:“你不是说,你只想要一样东西吗?而且我还知道。所以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什么啊……”宸王反而被容菀汐给弄迷糊了。 上下打量着容菀汐……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了?怎么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要献身的意思啊。 “快快快,穿好衣服随我来。”容菀汐将大氅递给了宸王。 “出去?”宸王更加迷糊。 容菀汐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点儿。” “我……”宸王看了下里屋的床,恋恋不舍。 “快点儿啊……”容菀汐已经亲自为宸王穿衣服了。 “爱妃……我们在房间里就行了啊,这大冷的天儿,到了外面怎么办事儿啊?还不冻得着凉啊?”宸王道。 容菀汐抬头,看着宸王,很温柔地笑道:“怎么不能办事儿啊?我都准备好了,你就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送礼成拙 看着容菀汐笑得如此温柔,那双盈眸里,仿似泛着情动之时的波光似的。又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脖颈旁为他系大氅,柔软的小手儿,时而会碰到他脖颈上的皮肤,肌肤相接,她的柔软瞬间传遍了全身……宸王的呼吸都沉重了些。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觉得菀汐一定是弄了什么其他的礼物,或者直接是个惊吓呢。但,却是并没有做什么挣扎,很听话地由着她拉着自己出了房门。 反正夜还长,他们能做的事情多着呢。先忍一忍,陪着她玩一会儿,回头儿不是更方便下手吗?难得她有这一番为他准备的心思。 容菀汐把宸王拉出了房门,心内庆幸。出了房门,冷风一吹,这才想到,自己还只穿着一身薄棉衣呢。忙冲回了房间,把大氅给自己披上了,迅速系好,出了房门。宸王看她捂得这么严实,又把他也给捂得这么严实,问道:“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也不算太远啦”,容菀汐拉起宸王的手,卖关子,“反正你别问就是了,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 “爱妃啊,**苦短啊……”宸王在她身后提醒道。 容菀汐忽略了宸王的这话,就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感受着容菀汐柔软的手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掌心贴在一起,自她手中的温热,传遍了他的周身,好像他自己也暖了起来,身体丝毫感受不到这冬夜里的冷风。 宸王是愈发地听话了,果然不再问什么,就是乖乖地跟着容菀汐往王府后门那边走。 后门口儿,冯四已经备好了马车,在门外等着他们呢。 “还要乘车啊……”宸王算计着时辰,心想,我是不怕困不怕累,多晚我都有力气,可是你呢? 要是折腾了一圈儿回来,菀汐已经睡着了,他一定不忍心将她叫醒了折腾她。 “哎呀你就别啰嗦了,快上车,很快就到。”容菀汐推着宸王。 宸王顺着她的手跳上了马车,回身拉容菀汐。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京都城的西边而去。 容菀汐继续卖关子,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宸王怕她睡着了,时不时地和她说几句话,容菀汐都很清晰地给予了回应。 夜里街道空旷,马车可以尽情行驶,果真没有多长时间,估摸着也就两刻钟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宸王这才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竟然到了京都城西郊边上的太学门口儿。 然而马车并未就此彻底停下,而是转了个弯儿,往太学堂的大院子后面而去。 “我们来这边干嘛?”宸王问道。 “我都说过了,到了你就知道。问什么问。”容菀汐继续卖管子,不卖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冯四赶着马车又走了一段,才又停了下来。跳下车,回身道:“殿下,娘娘,到了。” 容菀汐拿起了马车上冯四准备好的灯笼,先跳下了马车。宸王随后也跟了下来,这里,是太学堂的后山。之前他们在太学里读书的时候,下了学,总会来这后山里玩儿。练一练武师讲的招式,背一下当日所学的文章。 这后山隔绝了京都城西郊和山后的福宝村,虽不算什么高山,但连绵起来倒也占了不少土地,不似一处孤山那么荒凉。 那时候,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到后山上来,因为都不在一处,所以各自所处的没一处林间、草地上,都很安静。就好像这座山上,原本就只有他们这一伙儿、几个人似的。 有时候他会和老四一起来切磋武艺,有时候会和月儿一起来温书,有时候是同窗们一起过来,大家带了美食美酒来,坐在一起划拳说笑,好不惬意。 但这些事情里,他记得最深的还是和月儿在一起的那些场景。那些日子里,仿佛这天地间,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人。 和月儿在一起谈天的时候,不似和菀汐在一起这么势均力敌地投契,他说的一些事情,月儿不太感兴趣、也不太能听懂,但她会安静的听。而月儿说的事情,更多的,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她在家里受的委屈,她不认命、不苟且的傲骨。 但那时候,和月儿在后山上独处,的确是一段让他相当难忘的时光。如今偶尔回想起来,依旧记得那时初初情动的美好。 他身边儿从不缺女人,但真正的情动,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实在那最初情动的日子里,他也不过如同所有那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对自己心爱的姑娘,有着如清水一般的赤诚、和烈焰一般的热情。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站在山下,宸王并不上去,也不想要走上去。 菀汐带他来这里,一定和月儿有关。不用问,也无需怎么细想,便能清楚,菀汐要给他的生辰礼,便是带他到这里怀念往昔。 她是以为,他还对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呢。 “上山不就知道了?跟我来吧,快点儿,都准备好了!”容菀汐拉着宸王,要拖着他往山上走。 “准备了什么?”转念一想,觉得她这么做,其实并未挑衅之意,而是真的出于对他的体谅。 她以为他对月儿很是牵念,所以觉得既然见不到,能来到有他们回忆的地方也好。 因而不想让她失望,还是随着她往山上走去。 “大冷的天儿,不在家里暖和着,非要到这寒风刺骨的山上来,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边跟着容菀汐往山上走,边很轻松地抱怨道。 其实他的心里并不轻松。对月儿,多少还是有些情意在的。他只是不再爱她了,却不代表心里已经没有她。那毕竟是他第一个真心爱过的姑娘,心底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些牵念。 只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的牵念,即便是自己意识到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在明面儿上,而是会自己将其压抑下去、忽略掉。 “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呢……别啰嗦了,也没有多远”,容菀汐有些不高兴了,“我又不傻,自然不能让我们在大冷天儿的爬山。”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宸王倒是很配合。 她最聪明了,自然知道那一天他所指的,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这么想来,又觉得她的确是在挑衅他,找茬儿呢。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因此而责怪她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和女人计较个什么劲儿? 走了不多远,便看到了一片松柏林中,有一个……帐篷。 “呦……爱妃这是……真有情调啊……”看到那帐篷,宸王自然浮想联翩。 容菀汐给了他一拳:“警告你啊,别往歪处想!” “走!跟我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又拉起了他的手。 宸王也就瞬间没了脾气,乖乖地跟着她。 进了帐篷里,好家伙,简直温暖如春啊!不仅仅是能感受到的温暖,还有目光所及的景色,也如春。 这厚厚的棉帐篷很大,地面上铺满了各色花朵。一张小桌,一壶好酒,一个正烧着红箩炭的火炉,火炉旁,跪着两个加炭的美人儿。两个美人儿穿得一模一样,都是薄薄的红纱罗裙,雪白肌肤隐约可见。 这一处小天地,与外头那荒山悲凉全然不同。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竟然让人在脑海中闪过了“春意盎然”来。 “这大冬天的,你在哪里弄得这些花?”宸王蹲下来仔细看着,发现竟不是假花,而是真的。 “你不知道吧?南郊那边有一户养花的人家,即便是冬日里,也有新鲜的花可卖。” “哦,你说的是老陈家。难怪你这里都是些玫瑰啊、牡丹啊之类的。人家冬日里买花儿,是为了做新鲜糕饼,你倒好,放到地上来了,多浪费啊。”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心想我这也是有样学样儿啊,不过是把你的招式搬过来罢了,你倒教训起我来。 宸王四下看了看……虽是心内满意,但嘴上却问道:“就这些?” “是啊,就这些”,容菀汐道,“没办法啊,大冬天的,我能做的也就这样儿了。你要是让我去包船、弄整个码头的灯笼,你也要给我找一个有活水的地儿才行啊。” 宸王摇摇头,叹了一声儿:“你啊……就是对本王不上心。” 这一次的叹息,可是打心底里发出的。 哦,合着她是来还礼的是吧?完全不是为了他而特意费了这一番心思。难怪呢,原本他还纳闷儿呢,他一个大男人,她给他弄来这些花干什么?原来是打着一样还一样的心思呢,不想欠他人情。 “我怎么不伤心了啊?”容菀汐看了那两个美人儿一眼,给宸王使眼色,低声道,“我让人寻了好几日才寻见的,京都城里可见不着,肃州寻见的。” 那意思显然是——送你玩儿。 领会到了容菀汐的意思,宸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恨不得直接掀翻了那摆有美酒佳肴的小方桌儿,然后把她按在地上,狠狠蹂躏一番。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整幺蛾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愤怒暴走 “我看你没怎么吃饱,你是想要我陪着你好好儿吃一顿晚饭之后再说,还是……我现在就回避?”容菀汐笑得更有深意了。但实际上,也是有些逗宸王的意思呢。 只是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出去!”宸王回身,沉声对这两个美人儿道。 两个美人显然都愣住了,不太明白宸王这句话的意思。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不明白宸王这话到底是不是对她们说的。 容菀汐见宸王忽然变了脸色,也是有些诧异。而且心底里,已经隐约料到,宸王的反应,可能和她的玩笑脱不了干系。 因而忙笑道:“逗你玩儿呢,我又没说不陪你。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一番,怎么可能连一杯酒都不敬你就走人啊?” 说着,轻轻挽住了宸王的胳膊,将他往小方桌那边带。 但这一次,肢体上的触碰似乎不管用了。宸王的脸色依旧很沉。对那两个美人儿重复了下:“滚出去!” 两个美人儿吓得不敢抬头,只得抬眼去看容菀汐。 容菀汐知道自己玩儿脱了,便也不敢继续下去。只得吩咐道:“出去吧。山下有马车,你们自己去和赶车的冯四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送你们回天香楼。” 这两个美人儿的确是让人从肃城买来的,但却是以天香楼的名义。这两个美人儿都是清倌人,身子干净,原本想的是,如果宸王有兴致玩儿,等宸王用过之后,便送到天香楼去,让霓裳带着她们学舞,也总比在那暗窑里做一两年清倌人后,又被人逼着卖身子强得多。 更何况,宸王也未必有宠幸她们的兴致。但却没想到,宸王居然连让她们斟酒陪侍的兴致都没有,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挺漂亮的两个美人儿,即便和王府里的姬妾们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宸王久看王府里的那些姬妾们,而且近来京都城里又没有来什么新的美姬,冷不丁看到这样两个新面孔,怎么可能不感兴趣?这完全不是宸王的性子啊。 但既然宸王已经发话了,她就不能留着她们讨人嫌,只能吩咐了退下。 两个美人儿披上垫在身下的大氅,向容菀汐和宸王施了一礼,忙不迭地退下了。 帐篷的棉帘被放下,容菀汐平稳地解释道:“我是以天香楼的名义买下的这两个美人儿,并且也和天香楼那边谈好了,回头儿就给他们送回去。放心吧,绝对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容菀汐是以为,宸王在怪罪她乱找麻烦。所以才详细解释了这一番,让宸王知道,她已经安排得十分妥当,不会出什么乱子,也不会惹来什么诟病。 宸王好色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并不管这些,甚至于有些时候,还乐得听宸王的一些风流韵事。所以就算宸王在这里要了这两个美人儿一夜,就算很不幸地、这事儿被传了进去,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也都不会惹来任何麻烦。 但这样的解释并不管用,甚至于,宸王听了这解释,反而更恼怒了些。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限于和那两个无关紧要的美人儿撒气了。而是回身,指着她,咬牙切齿的…… 看到容菀汐眼中的不解和无辜,宸王是有火儿也发不出。但这心里头的火气,却并未因发不出而消减,反而更大了些。指着容菀汐,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好重重收回了指着她的手,转身拂袖离去。 “哎……你……”容菀汐想要叫住他,但话没说完,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便只是跟着他出了帐篷。 宸王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容菀汐这才想到,他们只有一辆马车。冯四这时候,估计是刚带了那两个美人走。宸王要么就是用轻功追上冯四,要么,就只能走着回去了。 从这里走回宸王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啊。 看宸王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还有喊住冯四的理智。 “等一下再走吧”,容菀汐在身后儿一路小跑追着宸王,说道,“等冯四回来再说。” 宸王就像没听到容菀汐这话似的,继续快步往山下走。 容菀汐自然不会蠢笨到不知道宸王因何而恼怒,但是她今天做这样的安排,真的是出于好意……至少,有多半是如此。 她不否认,心底里,的确是想要考验宸王一下,看看宸王是否会笑纳这两个美人儿。但这只是心底里微妙的想法而已,却并非是做这番安排的全部用意。之所以做这一番安排,主要还是想着,既然无法将他把那最想要见的人给找来,还是要在其他方面补偿一下。更何况,这一阵子宸王天天在昭德院,的确做了快两个月的和尚。这对惯常好色的宸王来说,实是煎熬太过。 现在她和宸王并非是真正的夫妻,她并非将自己的一整颗心都交给宸王,所以她自然也没什么理由要求宸王为她守身如玉。宸王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她岂能无知到不懂得男人的七情六欲?还没怎么样呢,就想着让他为她一人守着,那不是为难人么? 她虽然有些私心,但出发点的确是好的。可却没想到,会引得他恼怒至此。 宸王这样总是挂着笑意的人,如今因这点小事而这般恼怒,还真是挺稀奇的。 容菀汐继续跟着宸王,往城内的方向走去。一路紧跟着,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宸王好好儿的一个生辰,却弄得一肚子怒气,实在不应该。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委屈的。白费了她的这一番细心安排。 她知道宸王要的是什么,但因为她给不了,所以便想着,退而求其次,给他一个能与那件事情相媲美的礼物。 在宸王这里,她是新欢,宸王是个重情义的人,能与新欢相提并论的,自然就是他的旧爱。想着,带着宸王来重温一下他和秦颖月最欢乐的那段时光,也算能给他的失落聊以慰藉。不至于将这生日过得干巴巴的,总算有滋味儿一些。 如今弄巧成拙,因着怪自己短了思量,所以倒也怨不得宸王。但这心里的委屈,的确是实实在在的。 “殿下……”容菀汐快跑了几步,叫住了他。 宸王怔了下,心想,菀汐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疏远的叫过他了。他们两人私下相处之时,都是你啊我啊的叫得欢乐。如今听到她这么疏远的一声儿唤,心更是辆了半截。 她到底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才肯善罢甘休? 回身,看向她,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容菀汐站稳了,向宸王垂首施了一礼。平缓解释道:“妾身的确是出于好意……妾身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妾身给不了。所以便想着,总要用心给殿下做个生日,才对得起殿下的悉心关怀。” “殿下对她的情意,妾身明白。想着带殿下回到这曾经最欢乐的地方,就算见不到那人,好歹也能有些慰藉。总比自己在王府中空缅怀,要好得多。至于那两个美人……妾身是想着,殿下这一阵子一直在昭德院,实是委屈了。所以……” 容菀汐没再说下去,所以要怎样,宸王自然懂得。 说完,安静站着,微微垂着头,等着宸王的反应。其实自己的心里更乱,因为觉得没有把话说清楚。 可除了这些之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该说的该解释的,不就是这些吗?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到底是哪里不清楚…… 宸王看着容菀汐,月光清冷,但是他的身上更冷。仿佛她的这一番好言解释,有冰冻三尺之能似的。 容菀汐的心里头原本就乱,如今被他这么看着,可是更乱了些。但宸王不发话,她这一礼既然已经施了出来,总不好擅自收回去。这一阵子和宸王之间,没个拘束礼数的自在惯了,冷不丁在他面前这么施礼拘谨着,身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容菀汐的心里可谓潮起潮涌,身上也极不舒坦,可看在宸王眼中,她仍旧是平平静静的,一丝一毫的波澜也无。 宸王就这么沉沉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觉得一阵寒风刺骨,吹得他一个激灵。这才想到,他们是在外头呢。这冰天雪地的,看着她的面颊被寒冷冻得通红,看到寒风吹卷着她的发丝凌乱,一时,却是不忍心了。 轻叹了一声儿,道:“走吧。” 一时片刻也分辩不清楚。因为菀汐不是不懂,而是故意装作不懂。最难的,就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现在的菀汐,就是一个装睡的人。她不光骗他、也骗她自己。她沉浸在自以为该做的梦里不愿醒来,就算他是个大罗神仙,却也无能为力。 聪明人糊涂起来,要比糊涂人的糊涂更可气。 原本可以好好儿的日子,却被她的糊涂给弄得乱七八糟。 可偏偏,他却舍不得责怪她。 宸王先于容菀汐走了两步,却又回过身来。扯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给容菀汐披在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总是心软 原本冻得已经有些发抖的身上,瞬间温暖起来。但是看到宸王里头只穿了一件单衣,如此单薄,哪里还能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忙脱下来,要给宸王披上。但是宸王已经阔步往前走,根本不搭理她了。 “哎……”容菀汐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心里头儿不免暗自嘀咕了一句:“有烘着火炉的棉帐篷不待,非要出来吹冷风,这是为哪般呢……” 又走了一会儿,冯四赶着马车回来,看到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忙停了下来,问道:“殿下,娘娘,是有什么急事儿要回去吗?怎么不等奴才回来呢!多冷啊!” 宸王依旧一言不发,直接用轻功跳上了马车。但是这一次,上车之后却没有回身过来拉容菀汐。冯四看出了有些不对劲儿,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容菀汐自己爬上了马车,进入马车中,看到宸王端坐着闭目养神,原本想要说的,感谢他借大氅的话,也就只好咽进去了。 怕宸王冷,只是安静地把他的大氅脱了下来,重新给他披在身上。宸王倒也不拒绝,顺势自己将领口的带子系好。 此时的容菀汐,就像是一个犯错误的小奴婢似的,大气儿不敢出。宸王一伸手自己系,她就立刻把手收了回来,生怕惹人烦。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怯懦到底从何而来,有什么底气不足的?是她错了吗?不是吧?明明就是宸王不领情。 可虽是这么痛快地想着,心底里,却又一个隐隐的声音把她给否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番说辞。 咳咳……但是她也不愿意细想,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反正这样正好,今晚还能早一些休息。 冯四看出了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不快,因而回去的路上,并未很快地赶马车,想要让殿下和娘娘多一些独处的时间,缓和一下心绪。 宸王察觉出了这马车赶得慢吞吞的,忽然起身,掀开车帘向冯四道:“宸王府没给你吃饱饭吗?马车赶得还不如走路快,看本王早晚那不把你给赶出府去!快点儿!” “是是是,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快点儿赶!”冯四连声应道。 但实际上,并未把宸王的恐吓当真。殿下这是和娘娘生气,随便找个人撒气呢,可不会回头儿真的打发他出府去。殿下不是这样在小事上计较的人。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不停地到了王府后门儿。宸王看也不看容菀汐,直接下车。容菀汐跟在他身后,掀开车帘,见宸王径直往后门儿内走,根本没有回头儿等她的意思。 “奴才服侍娘娘下车。”冯四很识相,蹲在了马车下,把后背给容菀汐踩。 容菀汐和缓笑道:“老冯,你快起来吧。我没那么矫情,就这么高儿,跳下去又摔不坏。” “娘娘下车吧,地上雪滑。”冯四却是没起来。而且这话说的,音调儿可不低,还故意抻着脖子往前头儿传呢。 果然,那个一脚刚迈进后门儿的人停了一下。然后转身,阔步折返回来。直接扛起了容菀汐,又阔步往回走。 走了几步儿,回身,指了指冯四:“早晚赶了你!” “殿下饶命啊……”冯四像是哄孩子似的,跪在地上,配合着说了这一句。 听起来,真是要多假有多假。 宸王扛着容菀汐进了院儿,容菀汐被宸王这么倒空着,却是没有挣扎,一言不发的。 宸王正在气头儿上呢,而且这股怒气的源头在她,她自然不能上杆子送上前去。还是离得远远儿的,等他自己想通了再说,可别点着了这火药。 虽是如此如此想着,却觉得有些于心难安。 觉得明明是她自己犯的错,事后却这样不管不问的,是不是有些太没担当了? 可是……为什么要觉得是她犯了错? 用心为他准备了这一番,何错之有?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狠狠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嘴硬,死不认错儿。 其实,就是她没想清楚,故意低估了宸王对她的情意,才做了这么愚蠢的事儿。 好端端的,自己闲来无事儿却要去作死,以至于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因为她不值得怜悯。 宸王感觉到容菀汐在摇头,还以为她头晕了呢。停住脚步,将她放了下来。 但因为心内怒火还在,对待她自然不温柔,几乎是没有一点儿预兆的,就把她给甩在了地上。容菀汐原本还好,不算太晕,但是被他这么一甩,可是晕得厉害。在雪地上转悠了几下儿,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字儿,直接向覆盖着白雪的土地扑去。 “哎……”宸王一声无奈地微微叹息,在容菀汐的脸着地之前,拉住了她。 手一用力,就将她拽了起来。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刚刚那么粗鲁了。 容菀汐站稳了,用袖子擦了下自己鼻尖儿上沾染着的雪,嘿嘿笑道:“谢谢你啊!” 看到她这用袖子擦鼻子的模样,宸王觉得好笑不已。因为他好像听到了,在她的袖子擦过鼻子的时候,还有一声吸溜鼻涕的声音呢!看到她萧埋汰孩儿似的,宸王险些没喷笑出来! 好在自己反应迅速,及时控制住了。憋住了笑意,继续板着脸往前走,仍及无视她的存在。 倒不是说他有多小气,非要和一个女人计较。而是他实在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这一次要是不让她长记性,以菀汐那“宽宏大量”的性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美人儿呢。 他呢,自然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夫,不可能除了自家娘子之外谁都不碰。可是他自己出去找,和菀汐给他把女人送到面前来,那怎么能一样呢? 就算他自己出去找,回头儿菀汐也应该对他表示一下愤怒吧?不带这样儿毫不在乎的。其实宽宏大度,细究起来,就是毫不在乎。 说来也是可笑,旁的男人都希望能娶到一个宽宏大度的娘子,他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呢,却犯贱地想要让他娘子变成一个醋坛子。最好天天吃醋、时时吃醋、事事吃醋,那才好呢! 容菀汐继续跟着宸王。宸王步子大,走得也很快,容菀汐就一路小跑跟着,看起来屁颠儿屁颠儿的。 宸王用余光看着她,这一路下来,到了昭德院,早就没什么脾气了。 但容菀汐依旧悄声悄气儿的,不敢惹着了他。 宸王忽然挺享受她的惧怕顺从的,便继续板着脸,不给她好脸色看。 “阿嚏……”正装得起劲儿呢,奈何身子不争气,刚脱下大氅,就打了个喷嚏。 容菀汐很是殷勤,快步出了房门,向后院儿喊道:“知秋,你出来下……” “小姐和殿下怎么这快就回来啦?奴婢还以为你们要在外头玩儿到好晚呢!”不多时,知秋急匆匆跑过来。开口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啰嗦了,快去烧点热姜水,给殿下泡脚。再烧一壶清水,我们梳洗用。”容菀汐吩咐道。 晚上不能喝姜汤,用热姜泡泡脚,多少能起到一些驱寒的作用。要是宸王明儿头晕脑沉的,她身上的罪孽可就更重了。 现在,对自己犯下的错,她已经不想狡辩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弄巧成拙,原本那个“巧”字儿,和这件事就没关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就不应该把秦颖月也算在这件事情中来。她是好心没错,但这番成全,由她来做,味道就变了。 宸王自己个儿偷偷到太学堂的后山上缅怀,那才叫有气氛有情致,她搀和进来干什么呢?新人和旧人混在一起,宸王自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心是好的,但是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其根源,就在于她的自欺。不想让自己认清楚宸王对她的情,还想把一切都压回到之前和气合作之时的样子。 但是一切已经变了,回不去了。 “阿嚏……”容菀汐转身回屋,这一次,喷嚏却不是宸王打出来的,而是她自己打出来的。 宸王看了她一眼,皱眉。 然后却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容菀汐揉了揉鼻子,语塞。好好好,你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你说的的确是对的。 “你过来。”看到容菀汐如此乖觉的样子,宸王更是心软,向她招了招手,拍了下自己身侧的床沿。 “哦。”容菀汐应了一声儿,乖乖往里屋走。边脱了大氅,挂在了里屋的架子上。垂着头,安静地坐在宸王身侧。活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宸王靠在床头的雕花紫檀木柱子上,歪着头看着容菀汐,不说话。 容菀汐耳观鼻鼻观心地安静坐着,搓在一起的两个食指,却是完全表露了她的心虚。 “一个大男人,和女人生这种闷气,实在不光彩。但是你也别怪我小气,是你自己做了糊涂事儿在先。我这种反应都是轻的,若依着我的性子来,今晚直接办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整这些幺蛾子!”看了容菀汐半晌后,宸王总算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夜深不静 一听到宸王说要“办了”她,容菀汐可是淡然不了,抬头,先前那一脸乖觉,早就变成了满眼的警告。 “看什么看?你是觉得本王不敢啊还是怎么着?”宸王一见她那警告的眼神儿,就来了斗志。说话间,身子已经直了起来。 容菀汐立刻低头,又变成了十分乖觉的样子,慌忙地摇着头。 “噗……”宸王笑笑,揉了揉她的头,身子又歪了过去。看来还是挺君子的,没有对她再次用强的意思。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宸王问道。这话问得虽说不太讨喜,让人很有一种想要揍他的冲动,但语气却相当温柔。 容菀汐摇摇头,随即,又很快地点点头。 看到她这般敷衍的样子,宸王一声轻叹,道:“你以为本王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说了心已在你身上,便是放下了她。心里的牵念在所难免,但却绝对没有到能把她与你等重地、放在心里的程度。当然,这也不能怪你蠢,你只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自己将二哥在心里放得很重,便也以为,本王也是如此。” 容菀汐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说什么。原本几乎是要脱口而出“我哪有”。可是,她急着向宸王解释什么呢?有这个必要吗? “选在那处所也就罢了,本王也知道你是一番好心,没有故意和本王过不去的意思。但你弄了那两个美人儿来,却是为何?难道本王真的和她们在帐中**,你的心里就好受了?嗯?” 容菀汐抿抿嘴,心想,我有什么不好受的?之前你去府里侍妾的院子,我不是也没怎样么?这有什么的呢? “问你话呢,我若真的和她们在帐中**,你心里是否还能像把人送给本王之时的那般坦然?”看到容菀汐没回答,宸王追问了一句。 “当然能!”容菀汐赌气一般,痛快说道。 听了容菀汐这话,这一次,宸王却没恼。只是静了半晌之后,叹了一声儿:“是啊……所以本王气的,就是你这‘当然能’。本王对你千般好、万般疼,却也换不来你的半点儿在意。你说这事儿换在哪个男人的身上,他能不恼?” “原本想得好好儿的,觉得就算你不给,也能两个人欢欢乐乐地过一晚。满怀期待地去了,却被你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你是怕本王非要对你做什么,所以才找了两个垫背的吧?哼哼……原来本王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不给强要的龌龊之人……” 宸王说得委委屈屈的,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吓人的感觉了,只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很想要捏捏他的脸。 容菀汐如此想着,便真的这么做了。 笑道:“行啦,别委屈了,我向你认错儿还不行吗?我错啦,我真的错啦。” 说着,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宸王被踩着尾巴似的,猛然打开了她的手,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大胆!” 容菀汐略撇撇小嘴儿,知道宸王已经不恼不气了,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讨好他?扔下他,到衣柜那边翻腾晚上要换的衣服去。 但一想到……今天很危险。所以便改变了念头儿,算了,忍一日吧,等明日宸王上朝了再说。所以只是随便翻出了一个练绣工的白帕子。 今晚的宸王相当感性,看着容菀汐在烛光里的背影,感叹道:“爱妃……你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容菀汐知道他的意思,便更不能接话。 …… 夜已深,但却并非世人皆静。 宜兰院里,薄馨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想到卢采曦今日那谨慎的样子,她就觉得堵得慌。卢采曦对她的肚子很是谨慎呢,看来是想要用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争一个长短。而且也可以确定,卢采曦的肚子,的确是有货的。 先前她并不能确定卢采曦的肚子里真的有东西,觉得卢采曦那肚子,就不像是个能生养的。不然殿下之前有一阵子,几乎天天去香来院,而且她也打听过,殿下并没有说“不留”,可卢采曦的肚子却是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那时候都没有动静,怎么现在好长时间才被宠幸一次,反而有了呢? 所以在知道卢采曦有孕之后,她只是慌乱了一阵子而已,随后便告诉自己,要稳住了,不能慌。或许等过一阵子,卢采曦自己绷不住了,就露了馅儿呢!她就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可这一次家宴上,看到卢采曦的反应,她是不能再这么骗自己了。 卢采曦的脑子不太够用,要是真的没怀孕,她可撑不了太长时间。这次家宴之后就是新年,殿下是一定会带着容菀汐到未央宫去过年的,他们宸王府里,也没有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机会,卢采曦若是默默地将肚子里的东西卸掉,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所以只要卢采曦的肚子里没货,今晚,一定是最好的时机。但她非但没有做“卸货”之举,反而如此护着她的肚子。 看来,她是不能再侥幸了。 必须要对卢采曦的肚子重视起来,可不能让卢采曦踩到她头上去。 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得滴水不漏,不让别人联想到她身上? 只要卢采曦出事儿,即便不是她做的,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凶手,也一定是她,其次才是容菀汐。因为如果是容菀汐做的,容菀汐最先对付的人,一定不是卢采曦,而是她。毕竟现在在王府里,她才是树大招风的那个。 所以,把自己摘清的方式,不是让别人想不到她,而是要让别人即便想到了她,仔细想来,却又觉得,这事儿不是她做的。 想要让人觉得这事儿不是她做的,最有用的方式,就是嫁祸给容菀汐。 但到底要怎样做,实在是件需要从长计议的事儿…… 夜很深,却深不过人心。 薄馨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仔细想着嫁祸给容菀汐的方式。一个想不通,就想两个,想三个……主意不断地想出来,却又不断地被自己给否定掉。不断地完善,却又仍旧不断地发现露洞。 世间最难的,便是害人之事,可有些时候,却又只能去做,没有其他的选择。不去害人,就会被人给害死。 容菀汐会让她的孩子顺利出生么?即便会让她的孩子顺利出生,会让她的孩子顺利长大么?所以只要她想要生下、并且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就只能想办法解决掉容菀汐。晚一时不如早一时,在有机会能一举两得的时候,自然应该好好图谋一番…… …… 香来院里,纱帐内的那个人,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天,她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她是再清楚不过。她,是在拿她自己的命赌。 过了今天,她便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想要一直装怀孕的脉象,有这些药就足够了,这是不用担心的。只要别让人发现她的肚子是假的,再能避开所有人,找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想要不让人发现肚子是假的,倒是并不难,只要仔细一些就行了。而想要找到一个刚好可以代替的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即便是比登天还难,即便最终会摔得粉身碎骨,她也一定要试一试,要尽全力去做。 只要能将这“孩子”顺利生下来,她的后半辈子便有了仰仗。即便没有殿下的恩宠,也不至于最终被逐出府去。 姐妹们常玩笑,说她以后会做未央宫里的娘娘,其实她是从未当真的。殿下又不是太子,而且平日里,也没见殿下有什么政权夺位之举,就只是缠着容菀汐、混迹在女人堆儿里罢了。 做未央宫里的娘娘,她是想都不敢想。她所求的,只是想要让自己在这王府中站稳脚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罢了。 只是想要守住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福气。 看起来日子还长,还有六七个月呢,但她每日里被人看着,行动并不方便,所以只能早早儿准备着,慢慢儿找。六七个月的时间,怎样也能找到了。 先找到了这个可以替代的孩子,临盆的时候,最好能把自己弄出王府。那时候,即便靳嬷嬷依旧跟着,甚至是殿下和容菀汐也在,情况却也比在王府中要好得多。 这事儿倒先不急着想,等还有两三个月的时候,再看时机而定,就来得及。 夜很深很沉,却及不过这快要把她压垮的心事…… …… 宸王这生日过得无趣至极,容菀汐心内很是愧疚。因而次日一早儿,给宸王梳头的时候,便更加细心了些。宸王却是并未注意到容菀汐的细心,并未调侃什么,只是静静地在想事情。 容菀汐不觉得他是在想昨晚的事儿,既然已经把一腔的怒气都说了出来,自然没有必要念念不忘,宸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估计是朝堂上的事儿,便也并未打扰他,安静地给他梳好了冠发,又亲自服侍他穿衣服,简直是个再贴心不过的贤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搜府引贼 宸王总算有所触动,察觉到了她的体贴,拉长了声音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煞风景……”容菀汐嘀咕了一句。 宸王低头,看着她笑道:“总算理解本王的苦了?” 容菀汐推了他一下,剩下几个扣子还没系呢,便说道:“你自己来。” 就不应该给他献殷勤,这小子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不值得体贴。 吃过早饭,宸王去上朝。容菀汐则是趁着早晨头脑清醒,坐在小书房里看了会儿书。等到宸王下朝了,怕宸王吵到她,便收了书,打算去做刺绣。可宸王却并未吵她,进屋连话都没和她说,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就去叫初夏了。让初夏去叫了靳嬷嬷过来。 和靳嬷嬷吩咐了一番,便让靳嬷嬷去办。 等靳嬷嬷退下了,容菀汐才开始质疑宸王的吩咐:“你这是干什么?我何曾丢了什么祖传的玉佩?我家里也没那东西啊。” “本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给她继续筹谋的机会。其实根本不用她给本王真的弄一个‘孩子’出来,只消她有这个念头儿,就足以赐她三尺白绫了。若再留着她,恐她会搅得府里鸡犬不宁。”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怕卢采曦会趁着有孕的机会,而对菀汐做什么。眼见着要到年关,还有大哥那边的事情要忙,万一顾及不暇,一旦让采曦得了手,他岂不是追悔莫及? 而且即便最终采曦反悔了,并不打算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却也是件麻烦事儿。她好不容易装了这么久,如今岂能让这“孩子”安安静静的走?还是会让它的死轰烈一些,拉上两个垫背的。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回头儿嫁祸给菀汐,即便是假的,却也难免有人会借此而大做文章。 若是闹到宫里去了,菀汐贤良的名声未必能保得住。 这一次,即便宸王没说,容菀汐也能感觉得到,宸王之所以急着要处理卢采曦,一定有些许怕她受到伤害的原因在内。 “采曦的确不安分,但毕竟是一时糊涂。给她一些时间,等她想通了,便不敢继续下去了。还是在等等吧。”容菀汐劝道。 混乱皇室血脉……从前她不认为卢采曦有这个胆子,但从昨儿家宴之后,她便改变了看法,觉得卢采曦真的有这个胆量。 越是无知的人,才越是不懂得什么是不可触碰之事,分不明白轻重。 宸王没说什么只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外头,王府里,已经闹哄哄地乱起来了。是靳嬷嬷带着宫女儿去搜各个姬妾的院子。 宸王在心里头掐算着时辰,悠然地等着。 “殿下,我看,不然还是算了吧……”容菀汐并不想要闹得府里乱哄哄的。 “若是殿下真想要让她现出原形儿,我再想其他的法子。采曦不是什么聪明人,想要安安静静地解决了此事,并不难。” 宸王摇摇头:“你就是心软。本王要的,就是杀鸡儆猴。不把动静闹大,如何能吓唬到其他人?正月里的事情一过,朝堂上的局势就要紧张起来了,我是没有这个多余的时间来看管府里,还是给她们一个警告,让她们都消停一些为妙。” “你怕什么?她们闹起来,是后宅的事情,自有我这个王妃来处理。你何故来趟后宅这滩浑水?”容菀汐道。 心里,自然知道为什么。 宸王已经好久没故意给她找麻烦了。现在的宸王,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对她万般体贴千般关怀。如今宸王这么做,就是怕他的那些女人会惹得她心烦,在为她解决后患呢。 她心里领情,但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宸王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悠然地喝茶。 靳嬷嬷带着云裳,以及府里头几个平日里为她办事的有分量的丫鬟,从刘美人的院子里搜起,然后是赵姑娘的院子,柳美人的院子……不同的人,自然是不同的对待。到她们的院子里,自然不会太仔细地搜,只是草草搜了一番了事。但即便如此,却依旧少不了一些吵闹。 主子们尊重着身份,自然是不会闹的,可是奴婢们却不一样儿了。正是因为知道主子们不好吵闹,便要代她们的主子们,把不满给讲出来。 但这三个院子倒还好,只是小吵小闹的,不妨大碍。到了闵姑娘和齐姑娘的院子,主子们都阴阳怪气儿地说着不满,奴婢们自然不能消停,拦着要搜屋子的丫鬟们不让进,好悬没打起来。 但靳嬷嬷到底是个能镇得住场儿的,还是将她们两人的院子也都搜了一番。丫鬟房、主子房,都搜过了,但实际上,却也只是个表面而已。 其后,便是冯美人、卢美人和薄侧妃了。到了冯美人的院子里,主子也没吵闹,奴婢也没吵闹,冯雅意主动要求靳嬷嬷亲自搜了她的身,又让靳嬷嬷亲自搜了她贴身丫鬟的身,然后带着丫鬟,好不悠然地出去遛弯儿去了,由着这些人在她的院子里闹。 做了这一番戏,最重要的那一场总算来了。 如今后宅里已经乱了起来,怨声不歇的,卢采曦这边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奴婢听说,就连美人主子的身子也搜了呢!”秋燕将看到的,添油加醋地给卢采曦禀报了一番,故意吓唬卢采曦。 自然也是故意才回来禀报,担心禀报得早了,卢采曦有所防备,再把一些靳嬷嬷真正要查的东西给藏起来了。 秋燕觉得,这一次的搜府,很有可能就是奔着卢采曦来的。 果不其然,卢采曦听了,的确脸色惨白。但却强撑着沉稳劲儿,笑道:“不就是一个玉佩么?至于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吗?那玉佩到底是不是丢了,谁能说得准呢?指不定是她就想要嚣张一回,故意让人看看殿下对她的重视呢。” “是啊,现在弄得人人心内都是不满。”秋燕道。 总觉得,卢采曦是要走到末路了。就像是在可怜一个即将上断头台的人似的,给予她最后的附和。 “别人的院子,她自然是想搜就搜。那些人要么是有名份没有宠爱,要么是名分和宠爱都没有,那们那久无恩泽的陋室,岂能和咱们香来院相提并论?咱们香来院里,可到处都是好东西,弄坏了一样儿,她们赔得起吗?” 听了卢采曦这话,秋燕继续垂首不语。因为很显然,卢采曦是又要让她做事了。 “等会儿你激灵着点儿,绝对不能让她们搜。若是实在挡不住,最不济,也要在她们刚开始搜的时候,就弄坏一样东西,随后把过错推给她们,明白吗?” 秋燕应了一声儿:“是。” 心底里自然很不情愿,暗暗叫苦。她是巴不得这些人进来搜呢。而且最好一定要搜到卢采曦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卢采曦倒了,她就可以不必在香来院里服侍了。哪怕是下去做杂工,也不想在受这样的苦。 说话间,靳嬷嬷带着人已经到了。 “嬷嬷,忙完了,回家来了?”秋燕给靳嬷嬷开了门,卢采曦端坐在桌旁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殿下交给奴婢的差事,奴婢还没办完呢。还剩下夫人的香来院和薄妃娘娘的宜兰院没搜呢。”靳嬷嬷恭敬回道。 “嬷嬷搜了这一圈儿,可搜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卢采曦问道。 “王妃娘娘只丢了一块儿玉佩,所以其他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其实王妃娘娘的意思,并不是怀疑有人偷了那玉佩,只是觉得,昨日人多,若是玉佩掉在哪一处,指不定被谁不小心给带回来了,或许那人自己也不知道呢,所以才让奴婢过来搜一搜。希望夫人莫要多思怪罪。” 卢采曦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我这边就不用搜了。一来我是个识货的,王妃娘娘的玉佩一定金贵得很,若是我看见了,知道这并非俗物,定然不敢捡;二来,昨儿我最先离席,席间也是一直在吃菜看歌舞,根本连弯腰都不曾。秋燕可以作证,而且殿下和府里的姐妹们,眼睛也不瞎,自然也可以作证。” 靳嬷嬷自然早就料到了卢采曦不会让她痛快地搜,早就有准备,自然更不可能慌乱为难。但却故意十分为难的说道:“夫人,这是殿下意思。好歹奴婢现在是在咱们院子里服侍的,还请夫人看在奴婢是咱们院子里的人的份儿上,别为难奴婢了吧?奴婢是咱们院子里的人,自然不会对夫人大搜,只是简单搜一搜就罢了。” “嬷嬷抬举我了,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嬷嬷。不如嬷嬷去薄妃姐姐的院子里转一转,她那宜兰院,可够大的。”卢采曦依旧端坐着不动。 在进香来院前,靳嬷嬷已经派了一个小丫鬟去禀报宸王了。所以即便此时卢采曦如此难缠,却也并未有要下令强搜的打算,而是继续赔笑,等着宸王过来。 “夫人,那奴婢先去宜兰院子里搜,等回来了,再最后搜咱们的院子?”靳嬷嬷笑道。意思是,你躲不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垂死挣扎 “行啊,嬷嬷去吧。”卢采曦悠然道。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等靳嬷嬷从薄馨兰那里回来,有些东西,已经藏到了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地步。 靳嬷嬷自然不可能给她这个应对的时间。其实从其他地方闹了一番到这里,都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安排,先让她从别的地方开始搜,倒像是要给卢美人提醒儿似的。估计是殿下根本没把卢美人放在心上,觉得即便她有本事应对,却也未见得管用。 殿下能如此沉得住气,可是身为底下办事儿的奴婢,她却不行啊。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她办事不利。 “夫人您看,奴婢早晚都是要搜的,夫人这边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么早一刻搜还是晚一刻搜,又有什么要紧呢?奴婢若是真去宜兰院转了一圈儿回来,反而对夫人不利。知道的,是说夫人倦怠懒动,一时不愿意搭理奴婢,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是夫人利用这一会儿工夫藏什么了?不是反而给夫人引诟病吗?” 靳嬷嬷恭恭敬敬地说着,却是听得卢采曦的脸上阵红阵白。靳嬷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她非要让靳嬷嬷去宜兰院,就说明她心里头有鬼。如果这事儿传出去了,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多加利用。 可若是不让靳嬷嬷过去……她藏在被子和枕头里的那些药粉,一旦被发现了…… 卢采曦端坐着,心念迅速转动着,却是越转越混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嬷嬷的意思是,今儿这搜房的荒唐之举,非做不可了?”半晌,卢采曦沉声问道。 “夫人莫要为难奴婢,奴婢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说起来……”靳嬷嬷故作吞吞吐吐地说道,“说起来,夫人岂会……岂会不小心捡了那一块玉佩回来?所以便是搜一搜,也无妨吧?奴婢实在不明白,夫人这般阻拦,所为何意……” 卢采曦的嘴皮子,只是平日里在说无关紧要的话之时利索一点儿。一到了真招儿上,脑子的应对根本不上,这嘴皮子也就连带着笨了起来。哪里能是靳嬷嬷的对手?靳嬷嬷的这一番话说完,卢采曦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而只好看了秋燕一眼,意思是,让她机灵着点儿。可秋燕只是耳观鼻闭观心地在她身旁垂首站着,根本就不看她。 卢采曦心内暗恨,心想这贱蹄子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给她添麻烦? “夫人?”靳嬷嬷低声儿提醒了一下。 卢采曦已经猜到,今儿的事,就是冲着她来的。指不定是靳嬷嬷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向殿下禀报了,请得了殿下的这一番示下。若是不让靳嬷嬷搜,闹到殿下那里去,殿下也一定会站在靳嬷嬷这边。非但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让殿下以为,她是做贼心虚。 因而这事儿,逃脱不得。想来那已经缝进枕头和被子里头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不如尽量降低靳嬷嬷的警惕,使得她去搜的时候不那么仔细。 “嬷嬷也知道,如今因着我有身孕,在这王府里,多少人是嫉妒着我的?”卢采曦说着,上下打量了靳嬷嬷一眼,曼然道,“嬷嬷说,自己是受了殿下的指派,可我并不知道,除了殿下的意思之外,嬷嬷是不是还领了别人的什么吩咐……若是嬷嬷手底下的哪一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不小心掉落了什么东西在我屋子里,回头儿却反而说,是我屋里本来就有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呢,一直以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所以就想着,别给人引误会的机会。但既然嬷嬷非要搜,我自然也不会过多阻拦。我怕什么呢?白的总不能被人说成黑的去……” 话音未落,就见宸王自院门口儿进来了。 见着了他,卢采曦心内原本的肯定、原本的告诉自己该有的理智,又不见了。一见着他的面容,便将希望又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心底里有一个念头儿,觉得只要向他娇滴滴地叫苦一番,他就会免了香来院的搜查。 这念头儿起得很快,她根本无暇去细想。只是由于往日里和他娇滴惯了,便自然而然地起了这个念头儿。心惊胆战之时见着他,便将这一阵子以来意识到的他的所有冰冷、察觉到的他的所有态度,都抛到了脑后儿去。 委委屈屈地快步迎了出去,在院子中间迎上了宸王,施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爱姬何须多礼?”宸王扶住了她,将她扶了起来。 感觉到他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手,卢采曦的心里,更觉得安定了些。 “搜完了?”宸王见靳嬷嬷在院子列站着,问道。 “回殿下,还没搜呢。夫人正要让奴婢进去搜,殿下就来了。”靳嬷嬷道。 并未向宸王告卢采曦的状,因为这样反而要引得多费一番口舌。说了卢采曦让搜,只要殿下一点头,她就可以带着人进去了。 听了靳嬷嬷的话,卢采曦忙撒娇道:“殿下……王妃娘娘丢了个玉佩,和妾身的香来院又有什么关系呢?妾身岂能去做那偷盗之举?想必殿下的意思,也只是让嬷嬷去搜奴婢们的房间吧?岂会让这样的事儿来折辱了妾身们?可是靳嬷嬷却非要连妾身的房间也一起搜。妾身是主子,房间岂能让她们这些奴婢们一乌央地去冒犯呢?” 卢采曦挽着宸王的手,娇声说着。眼中湿漉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流下剔透的眼泪来。 身子又向宸王的手臂上贴了贴,胸前的丰满蹭着宸王的手臂,声音更黏腻了:“可是嬷嬷非要进去搜,妾身也不想弄得府里乱起来,所以只能说了同意让嬷嬷进去搜。可这心底里,实在不舒服得紧。这是把妾身当什么了呢?当小贼了吗?往后这王府里,还有没有主子和奴才的分别呢?” 宸王含笑听着她的话,自动忽略了她的许多啰嗦,只注意到了其中有用的几句。笑道:“爱姬识大体,知道不让府里混乱起来,宁愿委屈了自个儿。本王看着着实欣慰啊……” 说着,揽着卢采曦的腰肢儿,把她往屋里带。更是万分关切:“外头多冷的天儿,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快随本王进去暖和暖和。” 言罢,却是向靳嬷嬷道:“你快带着人进来搜,赶紧搜完了好到别处去,别在这里惹美人心烦。”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卢采曦原本已经轻松的脚步,忽而顿住了。 迅速一思量,还是咬牙继续挣扎。抬头看向宸王,扭着身子、跺脚撒娇道:“殿下……” “爱姬……”宸王很是没办法的样子,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边温柔说道,“本王也是没办法啊。别的院子里,主子的屋子都搜了,若是到了你这里,本王偏不让搜,传出去,有心之人还不以为,是本王在偏袒你?爱姬你有孕在身,一切还是舒舒坦坦的好,本王可不想给你招嫉恨。” 他的声音这么温柔,他的眼神也满是关心。他的大氅就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可是……卢采曦却觉得,很冷,很冷…… 宸王的反应,和靳嬷嬷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以为她好为幌子,推着她接受搜查,让她拒绝不得。 卢采曦的心沉了又沉、冷了又冷……但却依旧想着,没到绝路呢。 他不过是让人过来搜她的屋子而已,又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都是靳嬷嬷那老贱婢嚼舌根,引得了他的怀疑。只要靳嬷嬷什么也搜不到,她反而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她已经知道了他在此时出现在香来院,用意为何,但她却不想怪他什么。因为责怪,是毫无用处的。更何况,以她的身份、以她现如今在他心里的地位,她还有什么责怪的资格呢? 非但如此,甚至于连再一次的撒娇阻拦都不敢。为了避免他的进一步怀疑,她只能跟着他往屋里走。 边给屈膝站在门口儿的秋燕使眼色……可是,这个贱蹄子,依旧垂着头,只看着脚下的土地,连抬一眼都不曾。 卢采曦气得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给这贱蹄子一个耳光。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只能迅速收回目光,以免让宸王怀疑。 随着宸王进了屋,非但没有什么不满的反应,反而关切道:“搜了这几个院子都没搜到,香来院里是一定不可能有的,若是宜兰院里也没有,这玉佩该到哪里去找呢?听奴婢们说,这玉佩可是王妃娘娘家祖传的呢!” “是啊,这玉佩对王妃而言,可要紧着呢。”宸王随意笑笑,亲自扶着卢采曦坐在了凳子上。 卢采曦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极力稳着,继续做出对这搜屋之举好不在意的样子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呀!殿下您说……会不会是王妃娘娘忘记带出去了呢?昭德院里可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最后威风 “找过啦,没有”,宸王撩起袍子在卢采曦对面儿的圆凳上坐下,笑道,“平日里这东西天天带在身上,也不觉得怎么样。但冷不丁不见了,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本王瞧着王妃那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说派人阖府上下搜一搜吧。不管找不找得到,总算尽了人事。” 卢采曦扯着嘴角笑笑:“殿下对娘娘可真好。” 宸王侧头看着她,语气有些变化,不似先前那般轻松:“本王对你不好?” “殿下待妾身很好。只是自从王妃娘娘入府之后,殿下的魂儿,就被娘娘给勾去了……”卢采曦娇声埋怨道。 “呵呵……”宸王笑笑,“看来你还是觉得,本王对你不够好……爱姬啊,你太不懂得知足。” 宸王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已经很冷很沉了。 卢采曦吓得手心儿里都冒出了冷汗,但却仍旧端坐着,只能装作没听出来宸王这忽然冷下来的语气。若是立刻跪地告罪,反而显得她心虚。 宸王不再说什么,而是等着靳嬷嬷搜房的结果。 即便搜房的结果并不好,没能搜出什么蹊跷来,他也有其他的办法来揪出真相。索性今晚就留宿在香来院不走了,倒要亲自看一看,她的肚子里面,是孩子呢,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采曦的脑子虽然不太够用,但总有一些,自然知道不能让靳嬷嬷和鞠大夫看出端倪来。现在虽然未到明显显怀的时候,可她还是会以现在的月份,而将自己的肚子,弄成该有的大小。只要入夜之后,看看她躺在床上只着寝衣的肚子,是否和白日里的肚子大小相同,一切不就再明显不过? 先前一直没有用这法子,一来是因为懒得麻烦,既然已经认定了她没有身孕,何故浪费时间过来确认这一遭?二来,主要还是想要看一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想要给她一个施展的机会,让她在生辰宴上演一场好戏,看看她能作到什么程度,以定她是否该死。 但既然这机会她没有利用,便是等于,由明处到了暗处去。敌人躲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刀的滋味儿,可不太好受。 一旦事情发展到了,他无法预知危险的地步,他就不能再继续听之任之了。而是要主动将一切可能的危险扼杀。他不能拿菀汐的安危和名声去胡玩儿。 靳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卢采曦的房中仔细地搜着,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都不会放过。卢采曦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心想这哪里是来搜玉佩的呢?倒像是在搜她的屋子里有没有老鼠洞似的。 可是这一番冷笑,嘲讽的到底是谁呢?真的是靳嬷嬷吗?不是吧,好像是在嘲讽她自己呢。 嘲讽她居然傻到,直到刚才,她居然还在妄想着,只要求求他,她就可以不用被这些贱婢搜屋子了。可实际上,这就是他的授意。是他,吩咐了靳嬷嬷,一定要仔细搜她的屋子,一个小地方都不能放过。可是她却在求这个始作俑者,不是可笑么? 若没有他的吩咐,靳嬷嬷敢搜得这么仔细? 看到这些奴婢们搜得如此仔细,就连她的梳妆台,都要敲打一下,看看有没有夹层,卢采曦心里的侥幸,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宸王依旧只是在她身旁坐着,不说话。不看她,也不看靳嬷嬷。目光闲闲地落在空气中,好像已经神游到九霄云外去了。 终于,靳嬷嬷搜到了床上。 卢采曦看到,靳嬷嬷拿起了枕头,去搜枕头下,又抖一抖被子,看看被子里有没有藏东西。然后又把手伸到床里缝隙中去,看看有没有隐藏。这一番下来,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卢采曦心内一松。 但…… 靳嬷嬷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她这张床,好像是想要看一看,是否还有其他蹊跷之处。 见此,卢采曦哪能坐得住?笑道:“嬷嬷这是干什么呢?难道觉得我的床很好看么?这好歹是主子安寝的地方,殿下也没少躺在上面。嬷嬷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盯着我的床看,是不是有些太过冒犯了?” 靳嬷嬷忙欠身施礼道:“夫人息怒,是奴婢的不是。” “光是一声儿息怒就完了吗?”卢采曦冷笑道,“都说靳嬷嬷是个懂规矩的,可今日为何这般不知轻重?犯下了了如此大错,竟然只是说了一句冒犯,不痛不痒的,就打算这么敷衍过去了?” “夫人的意思是……”靳嬷嬷虽是问卢采曦的意思,但是却是略略抬头看向宸王。 宸王给靳嬷嬷向床那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让她继续搜。 其实靳嬷嬷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这张床,到别处去搜了。毕竟翻了这一通,也没翻出什么东西来。可是看了宸王的示意,便也瞬间明白过来……这床,有问题。 不然她在其他地方,搜得也是够仔细的,为什么卢采曦没言语呢?可是到了床这里,卢采曦却来了这一番阴阳怪气儿的话。 虽然卢采曦说得也的确不无道理,这是主子家的床,做奴婢的的确不该冒犯。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卢采曦自己自然也清楚,其实是没有什么该不该冒犯的,只有能不能冒犯。宸王让她来搜,显然说明,她能做这个冒犯。 若是这床上没什么蹊跷,已经让她们进来搜了,卢采曦何苦来多嘴说这一番?若是没蹊跷,她是乐得装大度吧? 卢采曦见宸王并不责怪靳嬷嬷,心里是有些犯怵,不敢太过责罚了她。可一想到,若是不责罚得严重一些,让靳嬷嬷忘了搜床的事儿,东西暴露出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嬷嬷,你可千万别怪我多事”,卢采曦推心置腹地说道,“我呢,是不愿意与你为难的。毕竟我们现下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可是,你冒犯我在先,若我不罚你,岂不让人觉得我香来院好欺负?嬷嬷是个懂事儿的人,该知道我的不得已。” “是。”靳嬷嬷规规矩矩地应道。 卢采曦笑道:“你那般盯着我与殿下的床榻看,便是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若是在宫里,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有宸王在身后撑腰,靳嬷嬷是没什么可怕的,直接痛快道:“回夫人的话,该当剜去双眼。” 借卢采曦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要剜去她的双眼。 果然,卢采曦只是笑道:“这惩罚虽是应该,但毕竟这是在咱们王府里,不是在皇宫里。咱们关起门儿来都是自家人,凡事好商量。嬷嬷的眼睛离着还有用,我自然也不可能做这样狠心的惩罚。我看,不如咱们大事化小,嬷嬷就跪在地上,给自己掌嘴十下儿吧?嬷嬷以为,如何?” 卢采曦说完,根本不敢看宸王。只是看着床榻那边,竟是连余光的交汇都不敢给他。 靳嬷嬷略抬头,寻求宸王的指示。 宸王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受下。 靳嬷嬷便痛快跪地,向卢采曦谢恩道:“奴婢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卢采曦笑笑,不再言语,而是含笑等着靳嬷嬷开始。 靳嬷嬷知道卢采曦是个不好打发的,因而这耳光,她是得结结实实地打下去,一下见一个响儿。十个耳光,一个都不能偷懒。 “啪!”重重地一个耳光,右脸已经红了。 “啪……啪……啪……”靳嬷嬷也是个狠角色,觉得反正早晚都是她自己要受的,自然是长痛不如短痛。因而一下下儿的掌掴着自己,不但狠,而且还很快。 看得一旁的几个婢女们,人人都是眉头紧锁。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疼啊。 在靳嬷嬷打到第六个的时候,她左右脸颊,已经都肿了起来,可见她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身后儿一个小婢女紧忙跪了下来,向卢采曦求饶道:“求夫人开恩……” 有了这一个求饶,其他人自然也都跪在了地上,一起求饶道:“求夫人开恩。” 卢采曦也不想在宸王面前表现得太刻薄。因而只是故意拖延了片刻,在靳嬷嬷又打了两个耳光,打了八个的时候,一抬手,笑道:“好了好了,嬷嬷快停手吧。” 说着,亲自起身去扶起靳嬷嬷。拍着靳嬷嬷的手,半是关切半是嗔怪地说道:“嬷嬷也是太实在了。我不过是让你意思意思罢了,怎么就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呢?这让我看着,多心疼呢。”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是奴婢做错事情在先。”靳嬷嬷垂首道。 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却依旧谦恭拘谨,不见任何不悦之色,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下嬷嬷办完了殿下吩咐的差事,回家里来,我让秋燕去鞠大夫那里拿药,亲自给嬷嬷擦上。” 卢采曦边关怀着靳嬷嬷,边把靳嬷嬷往一旁小书房里拉,说道:“嬷嬷仔细搜着,可还是要忍一会儿疼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罪证暴漏 靳嬷嬷也不说什么,真的顺着卢采曦的意思,到了小书房里去。 卢采曦回身到宸王身旁坐下,靳嬷嬷却又折返回来,再去到床边去搜。 卢采曦见靳嬷嬷又回到床边,原本和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沉声道:“怎么?嬷嬷是要对我和殿下的睡床冒犯到底了是吗?” “夫人恕罪,奴婢还没搜完呢。这一次奴婢不看,只管搜。只需片刻的功夫,奴婢搜完了,自然就离开了,绝不会继续冒犯。”靳嬷嬷道。 宸王依旧不说什么,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但是他不说话,却是胜过了许多言语。卢采曦能看得出来,宸王的意思,是让靳嬷嬷搜。而且靳嬷嬷的态度也十分坚决,如果她再阻拦下去,估计换来的,也就是宸王的一句,“爱姬,你就让她搜,不打紧”。除了这句话之外的另一个后果,也就是,宸王和靳嬷嬷都觉得她做贼心虚,靳嬷嬷反而会搜得更仔细。 因而迅速思量一番之后,咬咬牙,只好由着靳嬷嬷去搜。 但却也并非就此认命,而是看向侍立在门口儿的秋燕,想要让秋燕冲上去阻拦靳嬷嬷。 可秋燕却依旧垂着头,耳观鼻鼻观心,即便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并不看她。 卢采曦心内焦急,也顾不得恨骂秋燕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干咳了两声儿,以提醒秋燕。 但……秋燕却仍旧低着头,好像聋了一般。 卢采曦的目光露出狠意来,心想回头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但却也只能立刻收了回来,又干咳了两声儿。这一次,自然还是没有得到秋燕的回应。卢采曦直接叫了秋燕过来:“秋燕,你过来给我和殿下斟茶。” “是。”秋燕垂着头,应了一声儿。 却是并未直接到卢采曦身旁去,而是慢吞吞地稳稳走着,先到了宸王身侧。 拿起了茶壶、翻过茶盅,缓缓地,将一缕清茶倒入茶盅里。 卢采曦看着秋燕,几次给她使眼色,但秋燕就是不抬头看她。 此时,靳嬷嬷已经捏到了枕头里的东西。用眼神儿示意身旁的一个小丫鬟,让她去梳妆台上的针线篮里拿剪子。 卢采曦看了靳嬷嬷那边一眼,见已经有人去拿剪子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是一喘气儿,就要跳出来一般。 “秋燕,你干什么呢这么磨蹭?”卢采曦斥责道。 秋燕仍旧是稳稳地走着,到了卢采曦身边儿。在她面前放了一个茶盅,提起茶壶…… 卢采曦拽了拽秋燕的衣角。 可秋燕仍旧不为所动,目光,只是在她手中的茶壶上。 一缕清茶,从茶壶流入茶盅里。 “咝啦……”枕头已经被剪刀冲开。 两小包药粉掉了出来。 听得药粉掉落在床上发出的一声闷响,卢采曦双眸一闭,心,重重地跌落下去…… 攥着秋燕衣角的手,也缓缓垂落下来。 秋燕双手端起茶盅,恭恭敬敬地,将这一杯清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夫人,请用茶。” 卢采曦狠狠咬牙,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打在秋燕脸上的冲动。 不,还没到绝路呢,还没…… 只是药粉露出来了而已,谁知道这是什么药粉呢?那药粉都是由香料制成,她只要说,是用来熏枕头、熏被子用的,谁会怀疑什么呢?女人的屋子里,有香包香囊之类的,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就只说近来有孕在身,不敢做针线活儿劳累着,便没有做香包香囊,就这么直接放在了纸包里而已。难道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如此安慰着自己,一再告诉自己,不能慌,要沉得住气。 秋燕端着茶盅,卢采曦不接过去,她也不松手。但却也并不再出言提醒,仍旧像是一个没嘴儿的葫芦似的,不说话。 既然没到末路,自然不能对秋燕表露出什么来。目光落在低着头的秋燕身上,心里恨得恨不得一刀杀了她,但嘴上却只能说:“忽然不想喝了,放那儿吧。” “是。”秋燕应了一声儿,将茶盅放在了卢采曦身旁的桌子上。 然后,垂着头,躬身后退。看起来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此时,被子里的东西也被人发现了。 又是一声儿“咝啦”的声响,被子里的药粉也掉落出来。 但卢采曦却是不慌不忙……当然,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慌不忙而已。端起了一旁的茶盅,缓缓地,将一口清茶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靳嬷嬷拿着四包药粉过来,直接忽略了容菀汐,双手呈给宸王,道:“殿下,虽然没有搜出玉佩,但是在夫人的被子和枕头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有人要害夫人?弄了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东西,藏在了夫人的被子和枕头里?”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 但卢采曦却不敢顺着靳嬷嬷的话来做解释。如果她说,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么殿下一定会对带着些药粉提起重视,会叫了鞠大夫过来查看这些药粉。万一鞠大夫看出了这东西的蹊跷呢?那不是等于自掘坟墓吗? 所以她能做的应对,也就只是咬死了,这些药粉就只是熏香而已。 “我说嬷嬷又拆枕头又剪被子的做什么呢,把我都弄糊涂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嬷嬷多虑了,这不是谁要害我,而只是我放在枕头和被子里的熏香而已。可不要因此而怪罪旁人,我可不想惹事儿呢。”卢采曦笑道。 说着,吩咐秋燕:“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接过来,将被子和枕头给缝好了?难道还要劳烦嬷嬷亲自去缝吗?” 秋燕应了一声儿“是”,缓缓上前来。 宸王先于秋燕,从靳嬷嬷手中接过了药粉,拿出一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嗯……的确很香。本王还纳闷儿呢,怎么爱姬的床褥上,总是有一股很吸引人的味道,原来都是这东西的功劳。”宸王笑道。 “是啊,都是这些香料的缘故呢。殿下还一直说是妾身的体香,妾身为了让殿下更喜欢妾身一些,便瞒着殿下,没有将这缘故说出来。殿下……您不会怪罪妾身吧?”卢采曦强撑着心绪,向宸王撒娇道。 “怎么会呢……”宸王打开了一包药粉,很喜欢似的,又仔细闻了闻。抬头,随意指了一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去将鞠大夫叫来,本王要让他瞧瞧,这里头都是什么配方。好让他调配出来,日后分到王府的各个院子里去。” “殿下……”卢采曦忙娇然撒娇道,“这是妾身好不容易弄来的秘方,想着,要让殿下只能在妾身的屋子里闻到呢,殿下却要把它送给旁人。若是所有姐妹的屋子里都有这味道,殿下可就更不喜欢妾身了……殿下你欺负人,妾身不依。” 宸王笑嗔道:“哎,爱姬,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你们这些姐妹们,难道不应该互相照应吗?你是我宸王府的人,如今有了好东西,本王让你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你却舍不得,这可是和本王见外了啊。” 卢采曦自然知道,宸王根本不是要将这些香料调配出来送人,而只是想要让鞠大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而已。 宸王的态度很坚决,她劝说,是劝不得的。 而且那小丫头也很机灵,根本不管她的话,得了命令,就快步出了门儿。 “殿下……”但卢采曦却依旧死不放弃,没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能自己先投降。又凑到宸王身边儿去,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妾身不依,妾身不依嘛……这东西是妾身好不容易弄来的秘方儿,为的就是要让殿下喜欢。这独特的味道,只能是妾身一个人的。” “殿下,您就开开恩,体谅一下妾身的小小私心,好不好嘛……” 宸王笑笑,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很有深意地说道:“爱姬,不要慌,你且坐下。鞠大夫也未必能看得出来,不是么?” 卢采曦一愣,几乎有一种跪地求饶的冲动。 可是,正如宸王所说,鞠大夫也未必能验得出来。所以,她岂能不打自招呢? 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娇嗔了句,“殿下真讨厌”,便又回到宸王对面,规规矩矩地坐着去了。 查出了这东西,靳嬷嬷便没有再去书房里搜,宸王也没吩咐靳嬷嬷继续搜。倒好像他们一开始打的旗号,就是要找这东西似的。 卢采曦觉得,少一个人在这里,总比多一个人要好。也是要和宸王赌气,故意提醒宸王。因而提醒道:“嬷嬷不是要去为娘娘找玉佩呢吗?怎么,宜兰院不用查了吗?” 靳嬷嬷微微抬头看向宸王,寻求示下。 宸王指了下其他几个婢女,道:“你们几个别在这儿偷懒了,快去宜兰院查。” “嬷嬷就留在这里,等下本王还有吩咐。鞠大夫查了配方出来,本王还要你报一下统共需要的数量呢。”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章:送子观音 昭德院里,初夏进了屋,低声禀报道:“小姐,还真的查出了东西呢。殿下已经派人去请鞠大夫了,这一次卢美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容菀汐嗔了她一眼,道:“打听这事儿作什么?既然殿下已经做了决定,便由着殿下做去,和咱们没有干系。” “哦。”初夏垂下头来,立刻住嘴。 容菀汐觉得,可能是自己说得重了些。因而说了些话来和缓:“若是真查出了东西,以鞠大夫的医术,多半能验得出来。殿下是铁了心要收拾她,只怕这一次……逐出府去的惩罚,都是轻的。” 初夏并未把容菀汐的嗔怪放在心上,有些害怕地低声问道:“小姐,你说……殿下会赐死卢美人吗?” 容菀汐静默半晌,道:“会吧。” “哦……”初夏垂下头来,安静地站在容菀汐身侧。 半晌,嘀咕道:“卢美人若是真敢以皇家子嗣之事开玩笑,的确胆大包天。可一想到她要死了,奴婢又觉得,罪……罪不至死吧……毕竟只是自家府宅里的事儿,宽和一点儿处置,也没什么吧……” 容菀汐摇摇头,叹道:“殿下自有他的决断,咱们是左右不了的。” 但话音落下,却又觉得……不管怎样,也不能坐视不理。 卢采曦是蠢,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宸王要从严处置卢采曦,一是因为卢采曦胆大到敢欺骗他,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再者,主要还是想要正一正府里的风气,杀鸡儆猴。 但也并非是只有赐死卢采曦,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吧?贬斥、禁足一世,都可以吧?虽然以卢采曦的性子,即便是这样,最终的结果也是死,但至少,他们曾给了她生的机会。 容菀汐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做法,有些妇人之仁,也有些假仁义。是在为了成全自己的宽宏良善,而给宸王添麻烦呢。但若不去为卢采曦求情,她真的觉得,她有些太冷血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就算自己骗自己也好,就算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矫情,她也依旧要努力一下。只为了,能最大程度地保持自己的本心。 皇家冰冷,一点点吞噬着人性的良善,一点点侵蚀着人本该有的,对生命、对是非的在意。如若最终逃脱不得,她只希望,自己能沉沦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尽自己全部的所能,去守住自己原本该有的样子。 容菀汐起身,到小书房去,写了一张字条。吹干了墨迹,递给了初夏:“你去给殿下送去。” “是。”初夏接了字条退下。 卢美人的心里,一直有想要害小姐的念头儿,小姐也一直都知道,但到了生死关头,小姐却还是会选择救她。并不是针对她这个人,而只是因为小姐本性里的善良。如果这人不是罪大恶极,小姐都希望,他能活着。 初夏拿着字条儿快步到了香来院,求见了宸王。并未避着卢采曦,而是直接双手将字条呈给宸王卤,也没向宸王解释什么。宸王只要看着了这字条,便知道是小姐给他的。至于避着卢美人呢,更是没必要。屋子就这么大,再怎么避着,她也还是能看得到,何必弄得鬼鬼祟祟的呢? 反正即便不避着卢采曦,小姐给殿下的字条,卢采曦也是不敢看的。再怎样,她也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吧? 可是还没等宸王打开来看呢,就听卢采曦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初夏姑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呢?非要用书信来传?这事儿若是让你家小姐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呢?” 初夏笑笑,恭敬退到靳嬷嬷身侧去,没搭理卢采曦。 卢采曦自然知道,这字条一定是容菀汐送来的。但是一看到初夏这贱蹄子和宸王不避旁人的那亲近样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好歹提点下宸王,也让靳嬷嬷看出事儿来。回头儿没准儿靳嬷嬷会告诉给容菀汐呢。 宸王见初夏都不出言反驳什么,自然不愿意接这无趣的话。打开字条来看。 见菀汐只写了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愿君手下留情。” 这女人……这时候倒是给了他一个亲近的称呼。 可是做的,偏偏是这么愚蠢的一件事。 手下留情?等麻烦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想后悔都来不及。 揉了揉这字条,随手递到了一旁。 宸王的手伸过来,刚好是初夏面前,初夏便也接了过来。卢采曦看了,便觉得他们之间的举动相当默契,更是见着初夏便觉心烦。说道:“初夏姑娘,这里还有你什么事儿吗?” 既然殿下已经看到了小姐的字条,初夏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卤欠身向宸王施礼退下。 回到昭德院,没说卢采曦那一番阴阳怪气,免得惹小姐担忧,只说把字条给殿下看了。 “你瞧着,殿下意思如何?”容菀汐问道。 初夏摇摇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动容。但可能殿下也要想一会儿吧,哪能见了小姐的字条,立刻就改变了注意呢?” 容菀汐道:“怕是再想一会儿,主意也不会改变呢……” 只是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当众去阻止宸王吧?这样做会搅乱府里人心不说,最主要的是,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越是如此,宸王就越会反着来,卢采曦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初夏走后不多时,小丫鬟便带着鞠大夫进来了。 向宸王和卢采曦施了礼,接了宸王递过来的药粉。 宸王只说:“你给本王仔细瞧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法儿,已经和先前说的完全不同了。 卢采曦觉得,这颗已经因紧张害怕而有些麻木的心里,忽然猛地一阵抽痛。 他对她,从开始到现在,可有那一刻是真的呢? 冷静着,细细回想过去,发现……竟然没有。 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所有温情所有喜爱,都只不过是随口说说、随意做做罢了,就和他对那些府外馆子里的美人儿们是一样的。图个当场乐呵而已,从来都不过心。 可是她,真的对他交出过真心。 即便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真的收回了。 鞠大夫捻了一点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卢采曦仔细瞧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样子有些困惑,看来并未闻出是什么来。 鞠大夫是个于医理上很较真儿的人,没闻出来,便直接倒了一小口儿在嘴里。 卢采曦冷眼看着,心想你也真不怕被药死啊。至于把命都豁出去么? 其实鞠大夫刚刚闻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没闻出来。而是闻出了五六种香料的味道。 而且既然这些香料最终都是起到了药效的,就说明它本身也可以用作药材,并非只是熏香之用。而且并不名贵,即便不常见,却也并非十分罕见。鞠大夫只是放进嘴里仔细尝了尝,又捻了一撮儿来仔细闻了闻,便能判断个**不离十了。 将这里面的东西判断清楚了,便更是诧异…… 看了看卢采曦,又看了看这些药粉…… 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所了解的所有关于这些香料的内容,不免一阵脊背发凉。身上,已经冒了冷汗。 若真如此,他先前说,卢美人是喜脉,可是诊错了。若真如此……卢美人她,便是根本没有身孕! “夫人,可否让在下再为夫人把个平安脉?”鞠大夫请示道。 “看吧。”宸王吩咐道。 鞠大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秋燕递上了帕子,鞠大夫将手指按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收了回来。这脉象,的确是喜脉无疑。但仔细分辨一番,却是与他第一次给卢美人诊脉之时有所不同。 当然,随着腹中婴孩的长大,这脉象有些许不同是常见的事儿。可卢美人此时的脉象,却又和她这个月份本身该有的脉象,有些许不符之处。若非是有了这些药粉作为佐证,只是单用把脉之法,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但如今结合了这些药粉,一切,便了然了。 鞠大夫额头上的冷汗,愈发地细密。 宸王见此,声音更沉了些。说道:“你别害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且仔细说来,便是有什么差池,本王也绝对不会怪罪于你。” “在下有罪!求殿下责罚……”鞠大夫跪在地上,叩首道。 “你且说这是什么东西。”宸王道。 “是……是一种民间高手制出的假孕之药。这药,在民间虽不多见,但总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妾们为了一些不太光彩的图谋,用之。由十五种香料制成,名唤‘送子观音’。妇人服之,可成喜脉。” 鞠大夫再次叩首:“在下有罪,先前给夫人把脉,的确是喜脉。可今日再见到这药,便想到,会否是这药粉所致?殿下,在下斗胆,恳请殿下问一问夫人,是否服用了此药?” 鞠大夫有意为宸王和卢采曦都留着面子,并未下定论。但实际上,结合卢采曦脉象中的蹊跷,他心里的定论,已经有九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华梦成空 “这话本王怎么问呢?本王又不是大夫。她若说没有服用过,本王也分辨不出来。不知道鞠大夫可有什么下定论的法子?”宸王问道。 采曦嘴硬得很,问下去,也不过是多费口舌罢了。 鞠大夫看了卢采曦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一眼,又立刻收了回来。肯定道:“法子有两个,其一,在下调配出解药来,让夫人服下,若是喜脉没有变化,则是在下冒犯了夫人;其二,直接找人验一验夫人的身。” 卢采曦见他先前似乎不太肯定,便撑足了胆子,一声冷笑,道:“鞠大夫,你这话说得好生轻巧。说是冒犯了本夫人,单只是冒犯了,就完了?你是府里的大夫,不是奴才,这点不假,但本夫人的身子,却也不是你说冒犯就能冒犯的。你说,若真是你信口雌黄,该当何罪?” 卢采曦这一番话说得,相当有底气。 鞠大夫想到,之前有一日给卢夫人请平安脉的时候,抬头起身之时,无意间看到她的肚子有些过大了些,看起来有些奇怪。可下一次再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她的肚子,却又只是微微隆起,不怎么能看得出来了。 再配合上这药粉,还有殿下的态度……这些,难道还不足以使得他下定论么? 医者,但凡精于术业之人,身上总是有一股子倔劲儿在。如今被卢采曦这么一激,再加上原本便有的几分把握,一时意气上涌,痛快道:“若是在下妄论,在下愿以死谢罪!” 卢采曦沉沉地看着鞠大夫,心里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这么说,便是对她假孕一事十分肯定了?可刚才为什么还表现出那番不确认的样子? 这老东西,也是个让人一眼望不透的人呢。 事已至此,这一番毫不畏惧的气势若是立刻收回来,也不太可能。只能顺着自己先前的气焰,继续把这气势给撑足了。冷笑道:“鞠大夫,你的命可真不值钱呢!想你一直孤身一人,连个媳妇儿都没有,也无子嗣,就这么死了,我这心里,也颇为不忍呢。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可没人儿逼迫于你。等下你可要说到做到才行。” 放慢了语调,缓缓道:“鞠大夫……你敢么?” “在下既然敢说,便一定敢做。”鞠大夫道。 卢采曦咬咬牙,见明显是激不住鞠大夫,心里头未免有些泄气,忧心更是多了几重。但却仍旧不死心,仍旧想着,她不能慌,一定要稳住了,一定要冷静下来,稳稳地找到应对之法…… 宸王回身,看向靳嬷嬷:“嬷嬷,你带夫人到里间去,让她脱光了衣服,好好儿地搜一搜。” 卢采曦哪能让宸王采取这个法子?一听宸王这么说,忙说道:“殿下,妾身的身子,岂是一个奴婢能冒犯的?鞠大夫不是说了嘛,还有第二个法子呢。那就让他调配解药去。等鞠大夫调配出来,不管是多难喝的药,妾身一定喝下就是了。” 宸王沉声道:“可是本王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爱姬,若是你觉得靳嬷嬷冒犯不得,不如,本王随你进去?” 卢采曦愣住了…… 她看着宸王,可是宸王却没有看着她。宸王只是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虽然是在和她说话,但却是……连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在他身侧,看不清他的眸光。就仿似他们一直以来的那般,她想要捕捉他的真心,却永远也看不到、抓不着。 此时,她盯着他的侧脸,仔细看了半晌,却只从这张棱角分明的太过英俊到了脸上,看到了冷漠。 他的神情,甚至连愤怒都不是。 “殿下……”卢采曦怔怔开口,唤了这么一声儿,却不知道这一声之后,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听得她这丢了魂儿一般的一声唤,宸王依旧没有回头去看她,面上,也没有丝毫动容。等了一会儿,听得她没有继续说什么,便吩咐靳嬷嬷:“带夫人进去搜。”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到卢采曦身旁去,恭敬道:“夫人,请吧。” 卢采曦仍旧端坐在凳子上,看着宸王的侧脸,没有动。 过了半晌,靳嬷嬷又说了一声儿:“夫人,请。” 这一声提醒之后,只是过了片刻,卢采曦便缓缓起身…… 但却不是随着靳嬷嬷而去,而就只是起身而已。 起身,依旧看着宸王。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侧脸上,恍似要将他的侧脸看穿似的。 宸王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好像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好像他不是那个下命令的人似的。 言过,便是冷漠。对这个他曾经一度专宠的女人,除了漠然之外,没有开恩施舍任何情绪。 卢采曦看着他,他的面容,依旧如同那日掀开车帘之时的那般惊尘。可是,却又如此陌生。仿佛此时在她面前的,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个陌生男子,来自九天之上,从不识这人间的一切,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的眸光,落在浮尘众生里,每一个人的脸上,却不会把任何一个人记在心里。 可那些被他看过的平凡人们,却都天真的以为,自己得到了天神的眷顾…… 她啊……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浮生蝼蚁中的,再寻常不过的一个…… 她曾以为,她得到了他的眷顾;她曾以为,她走进了他的心里。 可这些,都只是她以为,仅此而已。 她以为的,甚至是她曾看到的、曾感受到的,都不是真的…… 她真的,很可笑。 自以为做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华梦,却不曾想,其实这个梦本身,就只是她梦里的缥缈一梦。最最无形无状,看不到抓不着。 如今,梦醒了,这个梦中之梦,转瞬便无影踪…… “殿下,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此时,卢采曦的声音,反而很平静。 她知道,她躲不掉了。 如果她不让靳嬷嬷搜,殿下也会亲自去搜的。何必呢?到时候东西掉落出来,还不是当场没脸? 既然结果是注定的,挣扎不得,那么……不如给自己留一个最后的体面。 宸王听她这么问,便知道,搜身的事儿也不用做了。 给靳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鞠大夫和秋燕退下。 屋子里的旁人都退下了,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卢采曦的心底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但却又立刻被她压了下去。 她知道,这希望,终究会落空。所以不能让自己再傻下去了。 “让你做个明白鬼”,宸王起身,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她,“你一直用的熏香里头,含有麝香。你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可能有身孕。所以本王从没有信过你怀孕这件事儿。” 卢采曦听着,眼中的震惊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只剩下绝望…… “殿下早就知道我用的熏香里含有麝香,却没有告诉我。非但如此,还故意让我日日用……为的,就是不想让我有身孕。”她说的,是肯定的话。 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可与他鱼水之欢的替身罢了,他从不想让这个替身,真的走进他的生命里。所以啊,怎么可能留孩子给她? 在他眼里,她甚至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就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宸王点点头:“不错。” “殿下叫住我、买了我、宠幸我……就只是因为,我的眉眼儿生得有些像太子妃,是吗?” 宸王依旧点头,面无表情。 “可是现在,殿下不爱太子妃了,所以便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看着我就觉得烦,想要早早儿地打发了我。” 这一次,宸王没有点头,而是平稳道:“看来你也有通透的时候,本王是不再需要你这个替身。但留你在府里倒也无关痛痒。可你自己不安分,本王就不能饶。” 宸王说完,转身要走。 “殿下……”卢采曦还是叫住了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冲口而出。 宸王的脚步停了下,回身,没有任何感情地看着她,问道:“还有事?” “殿下……”卢采曦看着宸王,她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是哭着的,她觉得她的眼中应该有泪,可是她的眼中干干涩涩的,什么也没有。 “放我出府去……”卢采曦咬咬牙,“殿下可以割了我的舌头,我绝不会出去乱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机会。她必须要活着…… 她还年轻,她还有美貌、还有手段,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宸王没说什么,转身推开房门。 卢采曦害怕了,快步追了上来,跪下抱住了他腿,哀求道:“殿下……” 可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来作为求情的筹码。 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吗?宸王对她,何曾有情分呢? 往日的情分,都只是对秦颖月的。 被卢采曦抱住了小腿,宸王眉心微蹙,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她的手,阔步而出。房门“吱呀”地关上,静静地,没有很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只为能活 卢采曦瘫坐在地上,看着这缓缓观关上的房门…… 她宁愿,这房门是嘭地一声儿重重合上。这至少能表明,他的心里是愤怒的。可是不曾。 这房门静静地关上,平静得,就好像是某一个香来院里安静的晌午,秋燕推开房门出去了。 静日安好,她等着他来,盼着他来…… 可是,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把她看住了。叫后宅各院的主子奴婢们都到香来院里来。”宸王往院门外走,边吩咐靳嬷嬷。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但眼下人手不够用,她得看着卢采曦,别让她跑了。又要去通传个各个院子,实在分身乏术。目光落在秋燕的身上,说道:“秋燕,你去知会后宅各院儿。对了,先去宜兰院,将那些搜院的丫头们都叫回来。” “是。”秋燕应得相当痛快。 听到这一声应,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儿的宸王,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看了秋燕一眼。 秋燕埋头儿往前走,并未察觉到宸王的目光。 宸王也没有多看,打量了一眼,便阔步往前宅走去。 自打宸王常在昭德院之后,云裳就一直自己住在昭贤院里。卓酒虽然也是昭贤院的奴才,但是为了避嫌,主子不常在这边,便不方便和云裳一起住在昭贤院后院儿的奴才房,搬去家丁房那边和大家同住去了。 宸王要去找他们两人,也是麻烦。刚好路上遇到一个打杂的小奴婢,叫住了她,让她叫了卓酒和云裳,尽快到昭德院里来。 鞠大夫不知道宸王要吩咐什么,但想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只是府里的大夫,留在这里自然不方便。趁着后宅夫人们都没来的时候,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靳嬷嬷自己一人儿站在香来院的房门前,心里头暗暗叫苦。心想殿下这吩咐做得也太糊涂了吧?好歹也要等人多一些的时候再走啊。卢美人若是跑出去了,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追得上呢? 站在门口儿,心里直打鼓。时刻警惕着自己的后背,生怕有人猛地冲出来。只有盼着那些小丫头们早些回来。 殿下这么草草一番吩咐,却是为何呢…… 倒像是巴不得要出乱子似的。 宸王这边,不是巴不得要出乱子,而只是顺其自然而已。若采曦要逃,便让她逃,反正她也逃不出这王府去。一旦闹起来,王府里的家丁们快跑几步就追上她了。只要她逃跑,身后一定好多追赶,最不济,后门儿的冯四见着了这架势,也一定会关上后门,不让她逃走。 闹一番也好,事情闹得大大的,给这些女人们一个警醒。 所以他不怕闹。但却也不盼着闹,采曦若能安安静静地上路,也算全了她自己的体面。 卢采曦怔怔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察觉到院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却觉得,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她觉得,她已经挣扎不动了。 现在院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在看着呢?刚刚隐约听到了殿下的吩咐,听到了靳嬷嬷的吩咐,所以现在院子里,应该就只剩下靳嬷嬷一个人了吧。 这个老婆子,能看得住什么?她若是想要跑,轻而易举的事儿。 先摔断了那老婆子的腿,让她追赶不上,再从后门儿跑出去……可是,这里到后门儿,还要路过几个院子呢,那些个巴不得她快点儿下地狱的女人,一定会冲出来拦住她。 可是,她们也未必来得及吧?只要她悄悄儿地跑,这些人现在或许还没得到消息呢,自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也不会冲上来拦着她。 跑……这么想着,又忽然觉得,有了活路。又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些力气了。 能活着,谁愿意乖乖去死呢…… 卢采曦缓缓起身,缓缓地、环顾着这个华丽精致的房间。 锦缎床上,恍似有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次,他都很快活,不是么? 可为什么,到了今日,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呢。难道她在他的心里,就一丁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吗?他为什么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呢,为什么呢…… 她不愿意离开这里,真的不愿意。 这里,是她这辈子住过的最好的房间。她在这里,享受了人生中最好的日子。 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如何。或许会好,但再怎样,也及不上在这里的半分快活。 她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衣食无忧,她的男人这么英俊,京都城里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到他身边来……如今想来,这可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如此想着,忽然又不想走了。觉得即便逃了出去,即便活着,却也是了无意趣。不若真的死在这里,人死之后,魂魄还在吧,她的魂魄,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靳嬷嬷听得屋子里分外安静,反而有些不放心。转过身子,趴在门缝儿上向屋里看。 手上的力气大了一点儿,不小心碰到了房门,发出了一声儿闷响。 听得这一声儿闷响,原本恍惚的卢采曦,忽然一个激灵。恍似被人当头敲了依棒,瞬间清醒过来! 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整个人都变得非常紧张,好像她在逃,身后已经有人在追赶她似的。 可是她依旧拼命地跑,对,要拼命地跑,要拼命的跑……她一定要跑。她要活着,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只有活着,她才有翻身的机会。她还有机会,她还有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机会…… 卢采曦慌忙地四下看着,迅速冲到梳妆台旁,抱起了她的两个首饰盒。刚要转身就走,又折返回来,到了衣柜旁,混乱拿了两件儿衣服,拽了块布,将它们包裹在其中,挎在肩上,冲出了寝房。 看到圆桌上放着的他的大氅,脚步停住了…… 冲上前来,抓起了他的大氅,胡乱地披在肩上,盖住了背上背着的那个包裹。边往门口儿跑,边将带子系好。 靳嬷嬷趴在门缝儿上看着,见了卢采曦这一番举动,又见她正脚步匆匆地跑到门口儿来。念头儿一转,忙快步躲开了门口儿,躲到一旁墙角处去了。 “嘭!”房门被人踢开了。 卢采曦冲出了房门,慌乱地四下看了看,见院子里竟然没有人。也无暇多想,急匆匆往院门儿处跑去。 靳嬷嬷不出声儿,却是跟着卢采曦跑了出来。心想,要是卢采曦和她撕扯起来,她可不是卢采曦的对手,要是被卢采曦给伤着了,受伤是小,坏事儿事大。因而为求稳妥,打算先让卢采曦跑。等卢采曦出了院子,她在路上一嚷嚷,自然有人冲出来拦住卢采曦。 卢采曦跑出了院子,往后门儿方向去。还没跑几步呢,就听到身后响起了秋燕的声音:“夫人,您干什么去啊?” 听得这声音,卢采曦暗骂一声,更是跑得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拼命地往后门儿那边跑。 靳嬷嬷听得这声音,忙回身看去,见是秋燕带了几个丫头刚拐过来。忙吩咐道:“快!拦住她!殿下有交代,千万不能让她逃了!快!” 听得靳嬷嬷如此惶急地吩咐,几个小丫头哪里敢怠慢?忙冲上前去追卢采曦。 “夫人快站住……”有小丫鬟喊道。 其他人也跟着喊道:“夫人你快站住啊……别跑啊……” 后宅里顿时闹腾起来,根本不用靳嬷嬷跟着追了,自然有人出来凑热闹。平日里看不惯卢采曦的,还不趁着这功夫拦上来? 秋燕慢悠悠地走到靳嬷嬷身前去,向靳嬷嬷施了一礼,道:“已经知会了薄妃和冯夫人,正要去知会其他人呢。” “劳烦姑娘了,快去吧。”靳嬷嬷指了指前面儿,笑道。 这两人都是平平稳稳的,看起来又有些悠然,完全不像是遇到什么急事儿的样子。可是另一边,却是生与死的边缘,仓皇逃命一刻不停。 卢采曦拼命地跑着,身后的奴婢们也是拼命地追。卢采曦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宸王府的后宅,竟是这么深这么大,无边无际似的…… 忽然脚下一软,踩着了一个石子儿,整个人合身向前扑去! 右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 “夫人,您小心着些,可别摔着了……”身后儿,有小丫鬟假惺惺地说着。 卢采曦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只有一个念头儿支撑着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呦,这是怎么了呢?妹妹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儿了?”头顶,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卢采曦没有抬头,狠狠咬牙,撑着双手要站起来。 齐月灵笑道:“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可用姐姐扶你一把?” 听得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卢采曦狠狠地看向她,骂道:“有你哭的那天!” “呵呵……”齐月灵笑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懒得再理她,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体谅无度 不过是这一会儿挣扎的功夫,身后的的小丫鬟们已经追了上来。嘴里好一番关切,都说着,“夫人可伤着了”,“夫人可要紧吗”…… 卢采曦爬在地上,听着她们的声音…… “呵呵……呵呵……”吃吃地笑了。 真有趣儿啊,这宸王府里,什么都是假的…… 果然是有什么样儿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儿的奴才。就连这几个平日里不得近前的小奴婢,都沾染上了她们大主子那假惺惺的做派。 “夫人可是摔坏了哪儿?让奴婢扶夫人起来吧?”一个敢说话的小奴婢到得她身旁来。听得语气,简直是掏心掏肺的关心啊。 “呵呵……呵呵……”卢采曦知道逃不了了,反而有了一种解脱感…… 索性直接翻过身来,平躺在地上,看着这些围着她的奴婢们痴笑。 吓得那个胆儿大的小丫鬟也不敢说话了。五六个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做进一步的举动了。 齐月灵原本已经走到院门口儿了,听得卢采曦这瘆人的笑声,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她。 看到卢采曦像是个得了失心疯的人似的,就这么平躺子地上傻笑,眉心一簇。有些不忍心,出言提醒道:“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扶夫人起来!” “是。”仍旧是那个在最前头儿的圆脸小奴婢先应了。 看了下身旁的两个人,意思是,咱们动手吧? 其他人一想,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便也随着她更到了近前来,试着下手去扶容菀汐。 胆儿大的那个把心一横,先下了手。弯腰扶住了卢采曦的一只胳膊,说道:“奴婢这就扶夫人起身,冒犯夫人了。” “呵呵……呵呵……”卢采曦却只是笑着,不用力躺着、也不随着这奴婢的手主动起身。就好像这身子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似的,任人怎样做都行。 其他几个奴婢见此情况,原本悬着的手都伸了过来。几人一齐用力,毫不费力地扶起了卢采曦。 可是,卢采曦虽然站了起来,却没有自己走路的意思,就这么愣愣地站着,嘴角带着笑。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人人都怀疑,卢采曦是不是疯了的时候,卢采曦总算有了一个稍微正常一些的反应。 只见卢采曦抽出了被她们搀扶着的手,头也随着动了,不像是之前那样定住了似的。 她的目光向前、向左、向右……环顾着周遭,好像是要把王府的样子给记住似的。 卢采曦这样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圈儿,却忽然想到,即便看得再清楚,这里,也只不过是王府的一小处罢了。整个宸王府,这么深、这么大,她怎么可能都看得清楚呢……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靳嬷嬷已经慢悠悠儿地走了过来,秋燕也传话到了齐姑娘这里。 走在靳嬷嬷身后,看着自己的主子……想要找到她的目光,给她一抹冷笑。但是她的主子好像傻掉了,整个人呆愣愣的,眼眸空洞,没有看到她。 秋燕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随即,又瞬间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规规矩矩地进了齐月灵的追月院。 没有多看她这个落难的主子一眼。 “带回去。”靳嬷嬷到了近前,吩咐这几个小丫鬟。 有了靳嬷嬷的吩咐,这几人也不敢犹豫着了,只能都上前去扶卢采曦,半扶半推的让她往回走…… 昭德院里,卓酒和云裳都来听吩咐。 宸王简单吩咐了他们两句,便让他们下去办事儿了。这两人跟着宸王日久,知道宸王的脾气。所以即便宸王做了如此吩咐,他们也是一句多余的疑问和劝说都没有,只是规规矩矩地说了声“是”,便痛快去办。 宸王吩咐的是——绞杀卢美人及其侍婢秋燕。 云裳和卓酒听吩咐听得淡然,去办也是麻利,但容菀汐却不能也做到这般。这两人走后,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书,不再装聋作哑,问道:“为什么要算上秋燕?” “这奴婢很有些心计,留着是个祸害。今日她能害她的这个主子,明日她就能害她下一任主子。” “可以把她逐出府去。”容菀汐道。 “你来府里没有多久,不懂府里的规矩。府里的奴婢,但凡是做了一年以上的,只要犯了错,没有逐出府这一说,路,只有一条可走——黄泉路。” “那是一条人命!她才十七岁!”容菀汐的音调不高,但却很沉。 话语里,有着明显的恼。 宸王要赐死卢采曦,细算来,其实也不算过分。毕竟卢采曦犯下的错误太大。可秋燕就算有错,也只是迫于主子淫威,不得已为之而已。更何况秋燕那丫头挺聪明的,也未见得真的帮卢采曦什么。宸王何故非要连她也一块儿杀了? 宸王不再说话,而是揉了揉额头,往里屋床榻上去了。 折腾了一上午,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午膳也没来得及吃,却不觉得饿,只是觉得有些头疼。 头疼的不是香来院那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是菀汐这边。 心底里,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头脑却在告诉他,你就是这样的人,何故要骗她?你应该让她清楚一些她必须要弄清楚的事儿,不然后患无穷。 他从来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在往后的日子里,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总不能每一次都听她这样的劝说。她的劝说,其实劝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的心。 他想要让她陪伴他一生,所以他不希望她有所负累。他希望在有些时候,她能够做到和他一样狠。不问青红皂白、不问该不该、只问安稳与否。 杀了一两个人,能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菀汐说他心系天下苍生,这点不假。但是这苍生里,从不包括他身旁的、有危险的一些人。 大臣们有危险的,可以择机利用、感化,因为但凡是有危险的大臣,多半很有些真本事。有真本事的人,因为脑子够清楚,反而不敢做糊涂事儿。 但是府里的这些小奴婢,若有奸邪之心,暗地里动一些糊涂的手脚,可是防不胜防。府里头奸邪的奴婢自然不少,他不可能一一杀掉,那样不是谨慎,而是暴虐。奸邪之心人人有之,只看敢不敢用、有没有机会用。 秋燕这样的丫头,有这个胆量,也有脑子给自己找机会的能力,不巧的,刚好被他撞见了,便留不得。 弃主之奴,杀之,不为过。 容菀汐见宸王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并没有听她劝说的耐心。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做法太武断了些。并未问宸王,到底为什么要杀秋燕。 宸王不是不问青红皂白草菅人命的人,或许秋燕这丫头,有什么不得不杀的理由。 因而缓缓上前去,坐在床边,和缓地、轻柔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带上秋燕?可是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吗?” 听得容菀汐这样的语气,宸王很是惊讶。睁眼看着她,心里的惊讶,也就都写在脸上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不是和他急不是和他恼,而只是耐心来问他原因。 这女人……再次给了他一个惊喜。 她很善良,但却不似那些善良的女人一样固执到蠢笨。她懂得拿捏好一个度,懂得体谅。 这样一来,就不会让人觉得累。 宸王发现,和她的相处,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能感到舒服惬意,心里头很是平和。任何人,都渴望被理解、被体谅,他自然也不例外。而菀汐,总能给他一种被宽容以待的踏实感。 因而也便耐心解释道:“可能是采曦之前吩咐了她什么,靳嬷嬷搜房的时候,紧要关头,让她去做,但她却纹丝不动,摆了采曦一道。明显是把采曦往死路上推。你说,这样的奴婢,怎么能留?今日她敢把采曦推向死路,明日,自然也敢害其他主子。王府里留不得这样狠毒之人。外来猛兽可防,家里的小蚂蚁,最难防。还是发现了,便踩死了,干净一些。” 容菀汐想了想,虽然心底里还是想要让宸王直接将秋燕逐出府去了事,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宸王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要给卢采曦一个补偿吧。秋燕摆了卢采曦一道,卢采曦心里一定恨得很。如今拉了秋燕一起赴黄泉,倒也能痛快一些。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底线,竟是一点点地、心甘情愿地被宸王给磨灭没了。 总是设身处地地站在宸王那边想事儿,总是觉得,他这样做是情有可原、那样做是应该的。 总是觉得,他的心里也是苦的,愿意体谅着他。 怡儿的事情是如此,卢采曦和秋燕的事情,也是如此。 可对翎哥哥,她便没有这样包容。 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区别? 难道……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儿,让容菀汐把自己给吓着了。 难道是爱深爱浅之故? 而孰深孰浅,在冒出这念头儿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定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一同上路 卢采曦被几个小丫鬟半是搀扶半是推搡地带回了香来院,将她关在了房间里。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在卢采曦进了房间之后,王府后宅里的女人们很快便都到了香来院。 若说先前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番吵嚷之后,自然人人心里头都有所察觉。这一会儿聚到一起,反而都不说话。也没有人要到屋子里来,这大冷的天儿,就只是站在院子里等着而已。 冬日里寒风呼啸,吹得前一阵子还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香来院,此时如此肃冷萧条。 门口儿,正屋的门口儿,站着靳嬷嬷并着六个小丫鬟。正屋里头,没有任何声音。靳嬷嬷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生怕卢采曦从后窗逃跑了。 院儿里,站着披着大氅抱着手炉的七个主子,并着各自身旁穿着厚棉衣的随侍丫鬟,仍旧是一点声音也无。整个香来院,此时安静得只剩下冷硬的风声。 秋燕随这些后宅里其他的主子、丫鬟们站在一起,倒好像并不是香来院的人似的。与卢采曦划清了界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众人这样静候着,不多时,门口儿,传来了一声儿扬声之言:“殿下有谕……” 说话的人是卓酒,身旁站着云裳,以及十几个护院家丁。云裳的手里,端着一个银托盘,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一块白布。看起来,应该是三尺白绫。 话音落下,卓酒便带着身后一干奴才从一旁绕过了人群,到得香来院正屋门前。 垂手在身前,颇有派头儿地向屋里扬声道:“殿下有谕……卢氏胆大包天,假孕欺主,枉顾本王恩眷,赐死……着其贴身侍婢秋燕随行。由靳嬷嬷主事,即刻送香来院主仆二人上路,不得有误。” “老奴听命。”靳嬷嬷躬身施礼。 卓酒略一扬脸,云裳便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了靳嬷嬷。 “开门,行刑……”靳嬷嬷接了银托盘,卓酒扬声喊了一声儿。 及至此刻,正屋里,仍旧没有一丝声音,分外安静。 但是卓酒的话音落下,院子里,却有了一声儿低低的:“不,不会的……” 这声音混合在呼啸的寒风里,更显得虚弱无力。 “不会的……不会的……”秋燕目光呆滞地怔怔重复了几句,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 卓酒循着声音看来,道了声儿:“秋燕姑娘,进屋去吧。” 之前殿下最宠爱卢美人的时候,他虽和秋燕有些往来,但却并不熟悉。即便如此,却也觉得,要绞杀了她,实是于心不忍。 可这是殿下的命令,殿下这么吩咐,自然有殿下的道理。凡是殿下的决定,总不会有错就是了。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狠下心来,好好儿完成殿下交给的差事。 秋燕这才回过神儿来,完全不相信似的,笑道:“卓酒哥哥,你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你是和我开玩笑呢……” 笑容却有些僵硬。 “秋燕姑娘,进屋去吧。”卓酒没看她,向已经开了的正屋房门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敞开的房门里,卢采曦颓然地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像是失了灵魂似的。只剩下一副躯壳,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任何反应。 秋燕看着正屋里,看着她的主子,狠狠咬牙,心有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给卢采曦陪葬?明明她已经很聪明地避免了和卢采曦有任何牵扯,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卢采曦待她从无半点恩,她可不会傻到要给这样的主子殉葬!一定是殿下搞错了,一定是的…… 她没有和卢采曦一起做这些事儿,都是卢采曦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一个人去做的,和她没有干系。让她陪着卢采曦一起上路?呵呵……笑话!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秋燕!你干什么去?”看到秋燕拔腿便跑,卓酒喊了一声儿。 但是秋燕没有回答他,已经飞快地跑出了院门儿。 卓酒一扬脸,示意一旁的家丁将人给抓回来。 此时,十几个家丁分为左右两排,立在正屋房门的左右两边,即便连卢采曦都知道她自己逃脱不得,不做无谓的挣扎了,秋燕却是这么糊涂。 如此挣扎一番,除了让自己连半点儿体面都没有,又能落得什么呢? 秋燕拼命地往昭德院跑,想要给自己讨一个说法儿。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为什么要陪着卢采曦一起去死?她不服! 身后,两个护院家丁已经越追越近。 能在王府里长久做工的奴才,都是有些脑子的,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不会吵嚷。只是安静地追赶,不多时也便追上了秋燕。 一个家丁直接扑上前来,直接从身后控制住了秋燕,勒着她的脖子,就把她往回拖。 秋燕大喊着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问问殿下……一定是搞错了,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有犯错,殿下不会杀我……” 秋燕的喊声很大,随着风声,传入院子里每人的耳中。丫鬟们都是面色凄然,但是一些夫人们,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冷笑。 殿下不会杀她?想得倒是挺美。 “呵呵……”一直接仿似神游一般的卢采曦,此时也出了一声儿冷笑。 两个家丁一人抓着秋燕的一只手臂,将她凌空拎了起来,不管她的挣扎,快步将她带回了院子。 秋燕拼命的挣扎,但却无济于事。只能大喊道:“我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杀了我?凭什么……你们放开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你们为什么要为难我……” “殿下不会杀我的,我没有做错事,殿下不会杀我的!你们快放开我,不要杀错了人……” 挣扎间,人已经被带到了正屋门前。 卓酒见她挣扎的厉害,担心出乱子,便吩咐道:“看紧了她,别松手。” 然后对靳嬷嬷道:“嬷嬷,动手吧。” 靳嬷嬷点点头,端着银托盘进了屋。 卓酒和云裳退到房门两侧去,将敞开的房门口让了出来。 这样一来,屋子里的情况,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在院子里每位夫人的面前。 殿下的用意是杀鸡儆猴,所以一定要让她们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一点,卓酒和云裳怎么可能不明白? 屋子里,两个家丁按着秋燕跪在地上,靳嬷嬷正端着那放有两条白绫的银托盘站在卢采曦面前,请示道:“夫人,是奴婢送您上路,还是您自己走?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将这白绫拴在房梁上,夫人自己走,更体面一些。” 卢采曦抬眼扫了靳嬷嬷一眼,满眼鄙视:“你这老奴婢,活了大半辈子,不还是个奴婢么……狗都不如。” 靳嬷嬷嘴角含笑,完全不理会她的话,而只是等着她的回答。 卢采曦抬头,看着房梁,眼中,空洞洞的…… 见卢采曦抬头看房梁,靳嬷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或者是,帮卢采曦做出了选择。 回身指了下门口儿站着的,一个高个子的家丁:“你过来,将东西系到房梁上去。” “是。”这高个子的家丁应了一声儿,痛快地进了屋。 从靳嬷嬷的手中拿了一条白绫,跳到桌子上去,稳稳地站着,将这三尺白绫系在了房梁的最高处。 白绫悠荡荡的,在这满目都是馨暖颜色的房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桌子挪走,将凳子放在下面,以便夫人上路。”靳嬷嬷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就好像不是在杀人,而真的只是帮卢采曦收拾东西,送她出门儿似的。 家丁将桌子折了起来,毫不费力地立在一旁,又将桌旁的一个圆凳儿,放在了系着一环的白绫之下。便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夫人,请。”靳嬷嬷向卢采曦做了个“请”的手势。 卢采曦抬头,看着那荡悠悠的白绫……看了半晌,迟迟没有动作。 “夫人,请吧。”靳嬷嬷再次提醒了一声儿。 秋燕挣扎得厉害,即便已经没有力气,却依旧不停地挣扎。 靳嬷嬷见此,也不用问她要做何种选择了,直接吩咐那个家丁道:“你来送秋燕姑娘上路。” “是。”家丁应了一声儿,上前来接了靳嬷嬷手中的另一条白绫。 卓酒叫了他们过来帮忙,自然也包括了这动手杀人一事。只看谁倒霉,不小心被指上了。既然今日他倒霉,那也没处推辞去,只能痛痛快快儿地办完了差事,回头诚心地拜拜菩萨吧。 家丁拿着白绫走到秋燕身后,对另外两人道:“哥俩可按住了。” “放心。”其中一人应了一声儿。 看到他手中的白绫,秋燕吓得腿都软了。浑身哆嗦,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家丁做事儿很是利落,在秋燕身后站定,白领就已经迅速绕到了秋燕的脖子上。 “求求你,别杀我……不……不要杀我……”秋燕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有靳嬷嬷在场这家丁也不好说什么“对不住了”之类的话,只能无视了秋燕的言语。一用力,勒紧了手中的白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人去人来 家丁手中的白绫越来越紧……起先,秋燕的双手还是死死的攥着白绫,用尽全力地想要把这白绫给拽开。但是渐渐的,她的脸被累得紫红,手上的力气更加无济于事,双腿不断地扑腾着…… 这不幸被点了行刑的家丁很是卖力,用力得自己的脸的都已经涨红了。 院子里的人,看着秋燕那扑腾着的双腿,渐渐安静下来……无不是眉心紧锁。 尤其是那些随侍丫鬟们,恍似能从秋燕身上,看到她们自己的下场似的。 一朝不慎,这便也是她们的下场儿。 站在薄馨兰身后的冬雪,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寒风呼啸,却有一流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不光是额头,手心脚心还有后背,都是冷汗。 如果最终薄馨兰输了,那么她,也是这个下场。 她不想死。所以她只能尽全力地帮着薄馨兰,日日求菩萨拜佛,乞求薄馨兰能赢。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如果她背叛薄馨兰去投靠王妃呢?那便等于也投靠了殿下。殿下那样精明的人,一定容不下不忠心的奴才。到时候薄馨兰倒了,殿下还是会让她给薄馨兰陪葬。 所以,从跟着薄馨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要怪,只能怪她命运不济。 可人的命啊,由天,却也不全由着天。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必须拼命走好眼前的路。 眼前,并不是无路可走,不是么…… 卢采曦看着秋燕咽了气儿,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冷笑。这个贱婢,到头儿来不还是走在了她的前头儿?呵呵……一辈子做乌鸦的命,到死也成不了凤凰。 “夫人,请吧。”靳嬷嬷再次提醒道。 看出了卢采曦是想要亲眼看着秋燕死,所以刚才给秋燕行刑的时候,并未催促卢采曦。这一会儿秋燕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把卢采曦给忘了。 卢采曦扫了靳嬷嬷一眼,那高傲的神色,仍旧像她正受宠之时一般。 这些个贱婢,活一辈子,也只不过是匍匐在众人脚下的奴婢罢了。这样后一辈子,也是白活。 好歹她这一生,也算享过福。 抬头,看着她荡悠悠的白绫…… 腿,却还是不由得软了…… 她没胆量把头伸进去。 能活着,谁想死呢? 她总觉得,她不应该死,她还能活。 或许等一等,再等一等,他会反悔的。他会来救下她的,会的…… 只这一日里,她已经不知道她希望、失望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觉得,不要再妄想了,她该醒了。可每一次到了最后时刻,她却总是还觉得,不会的,他不会真的杀了她…… “夫人,再不上路,可要误了时辰。奴婢在殿下那边,不好交代。”靳嬷嬷见她磨磨蹭蹭的,提醒的声音已经相当不悦了。 卢采曦却仍旧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白绫,一动不动的。 不,她不能将头伸进去,她不能……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必须要活着,她还有机会,她必须要活着。 再想想,再想想,她还是可以跑的,还是能跑得了的……冷静,一定要冷静,在想想,再想想…… 她要活着,她必须活着…… 见卢采曦站着不动,靳嬷嬷恐怕事情有变,哪里还能有耐心等着她自己上路? 看了站在秋燕尸体身后没走的那两个家丁一眼,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个家丁也是懂眼色的,立刻明白了靳嬷嬷的意思。 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在卢采曦的肩膀上一用力,脚在她的膝盖后踹了一下,便轻松地将猝不及防地卢采曦按在了地上。 卢采曦双膝砸在地面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儿闷响。疼得卢采曦大叫一声儿,挣扎着想要推开这两个家丁:“滚开……你们这些贱奴,好大的胆子!” 她若不骂这一声或许还好,但骂了这一声,这两个家丁不约而同的,按着她肩膀的手更用力了些。其中一人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只听得“嘎嘣”一声儿,卢采曦的手臂便被他给拽脱臼了。 靳嬷嬷就当做没听到,吩咐那个高个子家丁:“送夫人上路。” “是。”这家丁心里头暗暗叫苦,心想这下回去后,可要多念几百遍经了。 动作上却是相当麻利,直接捡起了先前勒死秋燕的白绫,快步上前来。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可是熟练得多。让卢采曦连一句废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将白绫狠狠勒在了她的脖子上。 卢采曦拼命得挣扎,用干哑的声音尽全力地骂着:“狗奴才……放开……放开……” 但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及至只剩下“呃”、“呃”的挣扎。 渐渐的,这“呃”、“呃”的挣扎也没有了,腿最后无力地蹬了两下儿,紧抓着脖间白绫的手一松……没了气息。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门外,看着院门口儿的方向…… 可是那里,没有人来。 冷风猎猎,吹卷得房门吱呀作响,一声声儿、一声声儿…… 这是几乎人满为患的香来院里,此时唯一的声响。 半晌,靳嬷嬷见卢采曦的确是没气儿了,才吩咐那两个按着她的家丁:“松开吧。” 两个家丁各自后退一步,松开了卢采曦。 卢采曦的尸身,随之瘫软地倒在地上。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院门的方向。 靳嬷嬷看了一眼,原本是想要上前去将她的眼睛给合上的,但到底没有那个胆量。便直接吩咐那两个奴才:“拖下去吧。” 卓酒到门前来,回身招手又叫了两个家丁进来,吩咐道:“带上夫人跟我走。殿下的意思,寻一处山头儿将她主仆二人好好埋葬,好歹在咱们王府里走了一遭,可不能让她们没个安息之所。” “是。”几个家丁应了一声儿,抬着卢采曦和秋燕的尸身出了香来院的正屋。 卓酒带着同来的一应家丁,随着卢采曦和秋燕的尸身出了院子。靳嬷嬷吩咐小丫鬟们取下了挂在房梁上的和扔在地上的白绫,摆好了桌椅,带着小丫鬟们出了香来院正屋。 回身,缓缓关上了香来院的院门…… 房门关闭,将那一室的荣宠,永永远远地隔绝在其中。 它们会随着时间,渐渐消磨得无影无踪…… 薄馨兰看着那雕花窗子,一瞬恍惚。 恍似那雕花窗子里,正站着一个娇娆的美人儿,对窗抚云鬓,媚眼如丝地看着院子里正走来的人…… 这香来院里,也曾因它的主子,四季如春。然而此时,却只剩下一阵阵无情地寒风,恣意吹卷着这院中原本萧条的一切,使得站在其中的人,亦觉冰冷刺骨…… 靳嬷嬷见这些个夫人们都还在院子里头站着,看着那正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也不出言打扰。只是带着随行的小丫鬟们向她们施了一礼,便躬身退下。 站在最边儿上的柳美人最先转身,带着自己的侍婢,先于靳嬷嬷出了院门。一路往她自己的院子去了。 柳美人走后,冯雅意也带着侍婢离开。其他人便也随在其后。除了刘美人和赵姑娘是结伴的之外,其余人都是各走各的。 薄馨兰反而走在最后头儿,步履缓慢。冬雪跟在薄馨兰身后,因着心内有事,也是走得慢悠悠儿的。 众人散去,一阵寒风吹卷着香来院的院门,“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恍似一声夹杂着愤怒和不甘的呐喊。 没有人敢回头,都只是忍着心里的恐惧,平平稳稳地,各自往各自的归途上走着。 香来院的院门关闭了,香来院的院里安静了,多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愚蠢地挣扎过,真诚地企盼过…… 然而人去人来,新人换旧人,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这香来院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小姐,她们说,昨儿晚上,香来院里来了个新主子呢。听说是位极其漂亮的大美人儿……难怪殿下昨儿晚上没回来呢。把人安排在香来院,他也不怕晦气嘛!在那床上,怎么下得去手嘛!”初夏从厨院领了蜜桔回来,果盘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忙着和容菀汐禀报听来的消息。 对初夏的禀报,容菀汐在意的却只有一句。笑道:“你啊,这一阵子总在殿下身边转悠,别的没学会,他的流里流气,你倒是学会了几分。女孩子家,说什么床啊,下不去手啊,好意思吗?” “奴婢说得是实情嘛,它就是这么个情况儿嘛……”初夏撅着小嘴儿嘟囔道。 对宸王有了新欢就抛下自家小姐这件事儿,初夏心里头是一百个不舒服。原本她和知秋都已经在私下里决定了,要帮着宸王追求小姐。可无奈这个正主自己不争气啊!估计经过昨儿一晚上,小姐对宸王的动心,一定又压下了几分。 男人怎么都这样儿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都想要。怎么都这么贪心呢…… 那个风北靖也是。都多长时间没来宸王府了? 小两个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王府新贵 “我看……”容菀汐缓缓道,“也并非是什么新美人儿,这人你或许还见过呢。说是个极美的,倒是不甚贴切,只是身姿妖娆一些罢了。” 宸王应该不是弄了一个新人进来,而只是把之前一直放在外头的那个人接回来而已。因为到了用到她的时候了。 初夏听得迷糊:“奴婢也见过?” 容菀汐笑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青萝。” “青萝?”初夏惊讶了一声儿,仔细想了想,“呀!可不就是嘛!我听人说啊,新夫人还自己带了两个丫头进来呢。还说这位新夫人姓吴。” “是吧?”容菀汐笑道,“青萝的本姓不就是‘吴’吗?” 初夏了然,收起了对宸王的不满。凑到容菀汐身旁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姐,你不是说,殿下留着青萝有大用处吗?可是这忽然弄回了咱们府里,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就是要弄回府里后才能施展”,但容菀汐也是有些诧异,“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弄回来,又是为何……” 青萝这事儿,涉及到宸王和太子的朝堂争斗,所以在回到京都城后,宸王未将青萝接回来,容菀汐便也没提。知道宸王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如今宸王忽然将青萝给接回来,想必也不是冒失之举。若是细细想一想,也能想到宸王这番前后作为的用意。但是容菀汐觉得,宸王应该会主动和她说的,所以没必要细想这一番,等着他说就是了。 “反正只要殿下不是又找了一个新美人儿就好。既然是因为有用处,所以才把她带回来的,小姐也就不用担心了。”初夏给容菀汐剥了一个橘子递过来。 容菀汐接了,诧异道:“我担心什么?” 这诧异可是真真儿的,完全没明白初夏话里的意思。 “啊……没,没什么。小姐你继续看书啊,奴婢不打扰你。”初夏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容菀汐笑笑,掰了一半儿橘子给她:“你去玩儿吧,别在这儿陪着我干耗了。没你在身旁,我看书也清净。” “是。”初夏得了自由,乐颠颠儿地应了一声儿。 直接把这一半儿橘子都塞到自己嘴里,蹦跳着出去了。 初夏走后不多时,容菀汐的一页书还没看完呢,宸王就回来了。 外头下了雪,宸王一进屋儿,就抖落着身上的雪花儿,笑道:“外头的雪下得挺好看的,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容菀汐抬眼扫了他一眼:“懒得动弹,何不找你的新美人儿赏雪去?” “呦!”听了容菀汐这话,宸王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忙凑到了她面前来。挑起了她的下巴,惊喜道:“你吃醋啦?” 容菀汐用手中的书打开了宸王的手,嗔道:“凉……” 宸王搓了搓手,又向自己的食指处吹了几口哈气。然后……又伸到容菀汐面前来,挑起了她的下巴,重复道:“你吃醋啦?” “噗……”容菀汐被他的滑稽举动给逗笑了,打开了他的手,随意一应了一声儿:“嗯。” 就当哄孩子玩儿了呗。 可是宸王却当了真。 更加惊喜:“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容菀汐用书挡住了他的脸,嫌弃道,“快去换衣服!一身的凉气真讨人嫌!” 宸王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又歪着头看了她半晌,然后,心满意足地点头道:“嗯……不错不错,看来是真的。都不帮本王宽衣了。” 容菀汐懒得搭理他,继续看书。 但是宸王一回来,想要安静看书,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想到早晚要被他打扰,索性直接放下了手中的书,悠然地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宸王在寝房的衣柜前换衣服。 这家伙……至于脱得这么彻底吗?连内衫都换了。难道是昨儿晚上在青萝那里玩儿得太欢畅,衣衫都弄脏了? 想到这里,容菀汐的心里头,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宸王脱掉了上身的内衫,才在衣柜里翻腾要换的衣服,以至于他那好看的结实脊背,长久地展露在容菀汐面前。 和宸王相处久了,看到宸王这副模样,容菀汐是一点儿害羞的感觉也没有了。非但如此,直接抱着欣赏的态度,环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仔细地打量着她。那玩味的眼神儿,就像宸王平时看她似的。 直到宸王开始换绸裤的时候,容菀汐才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听得宸王穿上了新的,便又转过头来欣赏他好看的背影。 宸王不知道容菀汐在看他,找到了衣裳,就麻利儿地换好了。回身,看到容菀汐正肆无忌惮地含笑打量着他呢,一瞬惊讶之后,便是深深的懊悔。心想早知道她在看,说什么也要磨蹭一会儿。最好再故意撩拨她一下,让她把持不住,主动投怀送抱。 这一念头儿落下,不免又笑自己,“真是想多了。以这女人的定力,就是真的喜欢至极,也不可能到把持不住的程度。” “怎么着?被本王的风姿给迷住了?”宸王笑道。 其实容菀汐“吃醋”的事儿,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菀汐并不是真的吃醋。若真如此,她反而不会主动拿那新美人儿的事做调侃。 “说吧,你打算让我怎么安排青萝?”容菀汐问道。 可没心思和他说这些没有用的,还是谈谈正事儿要紧。 宸王笑道:“就知道骗不过你……只是你也太扫兴了吧?好歹再装一会儿啊。就当本王是又从外头找了个美人儿回来,你好歹也该仔细盘问一番,再说一些酸激流的话。本王听着,心里也舒坦啊不是?” “既然你早知道骗不过我,又何来扫兴之说?既然知道我若那么做,也是在逗你玩儿,你又舒坦什么?自相矛盾。”容菀汐笑道。 宸王笑笑,只好投降:“说不过你。” “说罢,打算怎么安排青萝?” 宸王把青萝接回府里来,自然不会让青萝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在府中,应该会让青萝做个有分量的姬妾,这样才能引起人的重视不是? “你帮本王这么办……”宸王倒是痛快,连个客套都没有,就直接安排起来…… 容菀汐听了,比宸王更加痛快,点头道:“好说。一定给你办明白了。” “你办事,本王放心。”宸王摸摸她的头,忽悠道。 “起开起开,别跟我在这儿卖乖。”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很是嫌弃。 宸王没说为什么才把青萝弄回来,容菀汐也便没问。既然没有得到现成儿的答案,自己仔细想一想就是了。仔细想来,估计是宸王担心把青萝接到府里来,王府里头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太子发现了,心里头有了应对,到了皇上面前,便没法儿将住太子了。 而现在才将青萝给接回来,虽然能避免了让太子早有准备,却也有一个很明显的害处,那就是——事情做得太刻意了。这样一来,或许会让皇上看出宸王是在故意算计太子。 但是宸王并不是短思量的人,既然选择了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在御前应对的准备,自然有办法让皇上相信。有办法一下就将住太子,让太子辩驳不得。 这些事情宸王都有分寸,不用她操心。所以她要做的,只是宸王吩咐的那些事儿而已,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倒也省心。 用过午膳,过了姬妾们午睡的时辰,宸王的午睡也醒了,容菀汐便吩咐初夏和知秋去后宅叫人。把后宅里的姬妾们都叫过来,有事儿要吩咐。 这一番吩咐下来,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人的愁怨。 不多时,后宅的姬妾们就到齐了。屋子里早就撤下了圆桌,放上了左右各四的八把椅子,左右各二的两个小几。 宸王在小书房里作画儿,也不避嫌,但也没打算掺合。人还没来的时候,便是一副沉浸于山水画卷之中,不问人间事的模样。这一会儿人到齐了,更是一言不发。姬妾们向他施礼,他是连点头都不曾,完全不搭理。还是容菀汐句,“殿下忙着呢,莫要扰着他”,姬妾们这才不出言打扰宸王。但于礼数上却也不差,后面的几个,是自己向宸王安静地施了礼,自行平身。 薄馨兰依旧是左首位坐着,这是毫无争议的。如今卢采曦已死,那右首位自然该冯雅意来坐。但冯雅意却很嫌弃,仗着走在前头儿的优势,直接在左首第二位坐了。不仅如此,还笑道:“吴妹妹刚到府里头,也算是半个客呢,不若尊位而坐。” 直接将那被晦气之人坐过的位置给让了出去。 容菀汐笑笑,知道冯雅意不是爱挑事儿的人,这次是真的大为厌烦,才会如此。便不和她计较,而是顺势吩咐青萝:“青萝,你坐吧。” “是。”有了容菀汐的吩咐,青萝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儿,并不推辞扭捏。 其他人都是按着位份坐了,没什么计较的。注意的,都是容菀汐叫了这位新夫人的闺名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七章:风气之前 齐月灵笑道:“原来新妹妹的闺名儿叫青萝,好美的名字呢!娘娘这般细心,早就知道了。让我们这些同在王府里的姐妹们好生惭愧呢!同样都在王府里头住着,若不是今早儿听奴婢们闲聊说起,还不知道来了一位新妹妹呢。不然怎样也该一早儿去关怀一番的。” 每每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的时候,齐月灵说话儿都是很向着容菀汐的。容菀汐也知她卖乖求安稳的心思,平日里很领她的情。但凡是王府里的女人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言语上,对她也总是颇为照顾。 女人们之间的相处,其实和朝堂中的大人们如出一辙,都讲求个礼尚往来,你敬着我,我自然也不好折辱你。 如今青萝刚入府,大家伙儿对她的脾气,以及宸王是否极喜爱她,都不甚确定。因而一开始的时候,也不好和青萝树敌,自然要客客气气的。 容菀汐知道齐月灵是怕宸王担心她们善妒,便忙把自己摘了出去,表明自己不是那善妒之人。便笑道:“这事儿啊,要怪就怪殿下。悄没声儿地把人给接来了,弄得我们都没个准备。不过说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青萝虽说是刚刚入府的,但却并非是殿下身边儿的新人儿,而是陪伴殿下日久呢。” “哦?妹妹是……” 听了容菀汐的话,在场之人都很是诧异。齐月灵嘴快,已经先说了出来。 “青萝是在三淮的时候,太子殿下送给殿下的。因着殿下觉得府里头服侍的人已经够了,更何况都放在府里头,也没什么新意,便一直放在外头做外室养着。如今采曦出了事儿,又恰好青萝有了身孕,殿下便和我商量,说把青萝接回来。府里头多了个姐妹陪伴,我自是欢喜的。” 容菀汐向宸王那边看了一眼,带着嗔怪地笑道:“正想着怎样去操办呢,不想殿下竟然这样快,昨儿晚上就一乘小轿接回来了。” 闵红媚笑道:“想来殿下是不想让娘娘劳累着呢。想着既然青萝已经服侍日久,便与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了,不必拘泥这些虚礼儿。” “是这个理儿呢”,容菀汐笑道,“只是如今这府里头空着的院子,多半都无什布置,一时竟也没有合适青萝住的地方,殿下便将青萝放在了香来院。好在香来院是极华丽的,虽然不是为青萝特意赐名赏赐的新院子,倒也不至于委屈了她。” 听得容菀汐这话,众人自然明白,这香来院的晦气,以后可是再不能提了。 这个华丽的院子,如今又有了新主人。而且这新主人可不似一般新人那么没有地位,而是个颇有地位颇有福气的。能让殿下放在外头养了这么久,过了小半年主母的日子,如今有了身孕,这才跟着殿下回到王府里来做妾的。而且来头儿也不小,是太子殿下送的呢。 原以为,不过是另一个卢采曦罢了,殿下图意一个一时新鲜,多说也就一年半载的,就要冷落下来,或是直接扔出去了。不想,竟是这样一个有分量的人。 刚入王府,这分量,便直逼薄馨兰啊。 容菀汐继续道:“青萝在外头一直侍奉殿下尽心,殿下很是喜欢。如今青萝又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委屈了她。从今儿起,青萝就是咱们宸王府里的美人。殿下特意赐了青萝一个封号‘福’。殿下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希望她的福气,能给咱们宸王府的新年,开个好兆头儿。大家伙儿都清楚了?” 容菀汐的声音和悦,缓缓说完,在座的每个人的脸上,可都是色彩纷呈,好看得很。 如今宸王封青萝做“福美人”,使得青萝后来者居上,一下子就盖过了府里原有的几位美人,俨然是半个侧妃。 冯雅意几次看向宸王,眼中显然很有些不服,但却也不敢说什么。那一贯温贤却又带着几许清高的脸上,因为心中的不满和一贯的矜持,纠结得不免颤动了几下,和着她眼中的压抑隐忍,让人看着颇有些心疼。 几位还没有熬上位份的侍妾,听了这刚来之人,竟然有这样的位份,自然也是不服气。除了刘美人和柳美人对这事儿不太在意之外,其余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应对。薄馨兰一直嘴角含着一抹微笑,恭谨地听着。直到听到容菀汐说完,她的脸上,仍旧是谦恭平和的神色。只是眼中,不免有些许异样的波动。 还是齐月灵先开口,笑道:“殿下可真会选字儿呢,妾身觉得,这‘福’字好得很,光是念起来,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可是给咱们王府添了喜气。” “是啊,听着多吉利呢。有了这个字的庇佑,夫人定能顺利生出个小公子来。”闵红媚也笑道。 赵姑娘也随着应和了几句,冯雅意和薄馨兰也都随着齐月灵的话头儿做了赞许。自然都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说给宸王听的。 宸王给容菀汐的吩咐就这些,容菀汐和大家伙儿交代完了青萝的来历,抬举了青萝的位份,今天的差事也就算完成了。自然没有心思和她们多聊,只是又闲说了几句,便说乏了,打发了一屋子的女人们出去。 在这昭德院里,大家都是喜滋滋乐呵呵的,回到各自的院子里,还是好不了要哀伤一番。 王府里来了这样一个有分量的新人,怎么可能不引起一些旧人的感伤?只是她们自己也清楚,再感伤也是无济于事的。宸王喜欢谁不喜欢谁,宠幸谁不宠幸谁,并不是她们能说了算的。 其实,只要能意识到这一点,她们就是聪明的。 卢采曦就是因为,她能操控宸王的喜好,只要她努力,宸王就会继续喜欢她宠幸她,才至于最后酿成了悲剧。 一屋子的女人退下了,容菀汐瞬间觉得世界清净了。 屋子清净了,宸王反而放下了他手中的画笔,很没架子的帮着初夏和知秋收拾了屋里。到寝房里,凑到容菀汐身边儿去。 容菀汐打发了一屋子的女人,便觉得自己需要静静躺一会儿,好好儿享受一下此刻的安静。 正在安静里享受得舒坦呢,宸王就坐到了床边儿来。说道:“年三十儿未央宫宴,我们带着青萝一起去。” 容菀汐伸了个懒腰:“好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回避。你只带着青萝去就是了。” “这怎么能行?每年的未央宫年宴可是大日子,本王早就想着要带你去见见世面了。”宸王说得一本正经的。 容菀汐打量了他一眼,用能看穿他的眼神儿看着他,说道:“说吧,还想要我帮你说什么?” “你看你……怎么这么多心呢!我只是和你说说情况而已,弄得好像我没企图就不和你说话儿似的。” 容菀汐撇撇嘴,并不觉得宸王的话有什么可听的。 宸王笑道:“等到了宫宴上,你就和皇祖母说,原本是想要带着薄妃来,让皇祖母看看她大孙子安好的。但薄妃身子不舒坦,你便带了青萝来,都是有身孕的姬妾,也算能让皇祖母聊以慰藉。” “记着,要提到青萝的名字,再提到青萝在咱们王府这‘福美人’的位份,还有她有身孕的事儿。只要提到这三点就行了,其他的话,你觉得怎么好听就怎么说。反正你说话总是好听的。” 容菀汐嗔着宸王:“用到我的时候,就开始讨好我了。平时怎么没听你说,我说话总是好听的?你也做得太明显了。” “平时不是没有机会说嘛。平时本王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这么认为啊。” “你就忽悠我吧……”容菀汐翻过身去,懒得搭理他。 青萝怀孕的事儿,要是从宸王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可就不一样了,未免让人觉得宸王是刻意提点什么。但若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是再正常不过。家宴上,孙媳妇儿和祖母说一些家里的情况,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就是她不主动说起,皇祖母也会问的。 而且这个谎并不难撒,青萝到底怀没怀孕,还不是她和宸王说了算?难道在除夕家宴上,还能叫了太医来把脉确认不成?也太煞风景了些。 所以自然还是要好人做到底,将宸王的这个交代,也给妥妥当当地完成了。 “你可悠着些啊”,容菀汐忽然想到些什么,回身提醒道,“毕竟她不是真怀孕。过后的小产之事,一定要做得仔细一些,不能露出破绽来。现如今咱们王府里,可是住着两个宫里的人呢。你知道她们就一定是太后的人?人皆有软肋,看起来再忠心的人,也不得不防。靳嬷嬷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宸王点头,认真道:“爱妃提醒的是,过后的小产,一定不能弄出差池来。” 除夕宫宴,大风起兮。 此后,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更稳更准,半点闪失不得。不然,就会被这狂风吹卷出局,摔在某一个永不见光明的角落里,粉身碎骨。 而菀汐就注定要陪着他,一起走这条凶险万分的王者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缜密准备 青萝的出现,王府里是几人欢喜几人忧。喜的是那些静下来之后,乐得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这下可好,走了个假孕的卢采曦,又来了个真有孕的青萝,薄馨兰有的愁苦了。忧的,自然是这宜兰院里刚过上安稳日子的侧妃娘娘。 但在敬敏和吴嬷嬷面前,也不好有所表露。只和冬雪说了好一番赞许的话,说这位福美人身段儿婀娜,长相讨喜,见着就让人觉着喜欢。说原本还为卢采曦的事情觉得遗憾,觉得原本以为的伴儿一下子就没了,这下又来了一个陪伴,不必担心孩子出生后会孤单。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吴嬷嬷和敬敏面前做足了表面功夫,两人的担忧,是心照不宣的。 仍旧是利用吴嬷嬷和敬敏去做文章。薄馨兰笑道:“新妹妹来府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好歹也要关怀一番才是。可是无奈冬日寒冷,出去走了这一番,便不想出去了。更何况那香来院里,到底是……呵呵……如今虽说有福美人的福气罩着,我们大人是不怕什么的。但怕肚子里的小孩子受到冲撞,我是不好亲自过去的。” “如今新妹妹刚到府里,正得殿下宠爱,自是什么东西都不缺。想来,不若给妹妹一些最实在的东西。银钱之物,多些总是好的。冬雪,你带着嬷嬷和姑娘去小库房里,拿了我的五两体己银子过来……劳烦嬷嬷和姑娘帮我送到香来院里去?” 吴嬷嬷和敬敏同时应了声“是”,自是只好帮忙。这一次,薄馨兰避嫌避得更加谨慎,连吃食都不送了,直接送了最不容易出错儿的银子。而且还让冬雪带着她们一起去库房,以便让她们作证,她没有在这些银子上动手脚。 这一日里,香来院又热闹了起来,先是薄馨兰让吴嬷嬷和敬敏送了五两银子过来,后是冯雅意亲自过来陪青萝说了会儿话,聊表一番关怀,什么也没送。随后又是齐月灵和闵红媚结伴而来,仍旧只是说了会儿话,什么也没送。 然后是刘美人和赵姑娘,依旧是空手来空手回。除了柳美人,都各自对这位后宅新贵表示了关怀,方式却是同样儿的。都避免惹上麻烦,宁可留给人一个不周到的话柄,也绝对不会给人一个栽赃陷害的机会。 宸王也对这位新贵也很是用心,接连两日,都去香来院里留宿。一夕之间,香来院便因为她的新主子,而恢复了它往日的荣光。 人去人来,岁月里果然不会留下半分蹉跎。 可能是树大招风,青萝来府的第三日,香来院里就遭了刺客。而且这刺客似乎不是奔着宸王来的,而是奔着新夫人而来。 据说是在宸王沐浴的时候,直接冲进了小书房,匕首直奔那正在做女工的青萝。 好在宸王眼疾手快,飞了浴桶里的水瓢过去,打在了这刺客的手腕上。再加上青萝是舞姬出身,身手灵活,迅速躲闪开来。宸王抓了件衣服披上了,便冲上前去,和那刺客缠斗。那刺客目的不在宸王身上,见宸王出手,似乎颇为忌惮,交手几招,还未有不敌之势,便放了个障目弹跑了。 随即,自香来院里传来的“抓刺客”的喊声惊动府宅,护院家丁和王府侍卫们齐齐追赶。但这刺客似乎对王府里的情况很是了解,专门挑那些犄角旮旯处跑,三绕两绕的,就把追赶的家丁和侍卫们给甩掉了。 宸王很是恼怒,觉得这是王府后宅里的女人们嫉妒青萝受宠,找了刺客来杀她。因而连夜把府里所有女人都叫到了香来院,好一番审问,包括王妃在内。 但却一无所获。 王府里头进了刺客,这事儿可了不得。翌日一早儿,宸王没去上朝,紧赶着去京兆尹府报了官。宸王府里,即便是大白天的,依旧是各处府门紧闭,三个府们门口儿,都加强了把守。若是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京都城里要有什么大动荡了呢。 事情闹了一日,岳槐满城搜寻刺客,却是并未找见这个人。唯一的一个线索,便是在安平巷外的几滴血迹。打斗之时,宸王捡起了那刺客掉在地上的匕首,刺了他的手腕一下。但顺着这线索,找遍了安平巷和附近巷弄里的人家,却并未发现手腕受伤的人。 安平巷是宸王府通往太子府最近的一条小路,但总不能去太子府里搜刺客啊!因而只好作罢。 很快,不过一日的功夫,事情便在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对京兆府办事儿的本事很有些诟病,都说岳槐办事不力。已经找着了线索,却还是没找到人。 但也有为岳槐抱不平的,说那刺客诡计多端,有本事能去宸王府里行刺,一定并非常人。岳大人也是尽了力,搜查得不能再仔细了,那一带,除了太子府之外,几乎每户人家都搜了两遍,总不能让岳大人去太子府里搜人吧? 宸王两日没去上朝,整日陪着他那受了惊吓的美人儿。再加上京都城里的热闹议论,宸王府遭了刺客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宫里。第二日下午,皇上特意叫了岳槐进宫,仔细询问了一番。 事后,又给宸王下了一道训斥,命宸王翌日务必上朝,莫要在那女人身上多做耽搁。虽是责令严苛,但却派了御林军百余人,在宸王府外把守,连院墙处都有人守着。而且翌日宸王上朝,还有御林军左右随行,以防被刺客袭击。 宸王在二十多个御林军的护卫下上了朝、下了朝,也是很给他父皇面子,回到宸王府后,并未再去青萝的院子里守着,而是到了昭德院来。 自打那晚随着一众姬妾被宸王叫到香来院里盘问之后,容菀汐这几日里就一直未见着宸王。如今见宸王推门儿进屋,眼眸从书本儿上抬起,扫了宸王一眼,没搭理他。 “爱妃在看什么?呦!看剑谱哪?这大冬天的,看它做什么?等开春儿了,本王教你练。”宸王连大氅都来不及脱,带着一身凉气,就凑到了容菀汐身前来。 “我不用你教。”容菀汐随口拒绝道。 “嗯?真的?”宸王很是不相信地问道,还带着些许恐吓的意味儿。意思是,如果你说是真的,我可真不教你了。 容菀汐哪敢答应下来?她还指望着宸王的指点呢。她从没有什么武学根基,无人指点岂能自通?还不至于自大到这种程度。 “怎么啦?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啦?”宸王看出了容菀汐犯了怯,故意逗她。 “懒得理你……”末了,补充了一句,“让你指点是给你面子。” 宸王摇头笑笑,很喜欢她这一副嘴硬的样子。用带着凉气的手揉了揉容菀汐的头。 容菀汐打开了他的手:“凉……” “呵呵……”宸王温柔地笑了两声儿,觉得她很好玩儿。 但是她又没吃醋、又没问他这几天到底在弄什么名堂,这让他很是受挫。 以菀汐的聪明,自然知道他在布局对付太子,不问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那晚他连菀汐一起叫过去审问了,而且这几日里,连个解释都没给她,天天腻在香来院,菀汐居然一点儿都不恼。见着了他,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这让他心里头如何能舒坦?敢情儿对他的不信任,菀汐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啊…… 叫了她同那些女人们一起过去,这几日里又故意晾着她,就是为了让她恼。不恼,哪儿来的好?女人嘛,就是这样儿,她为你恼了,才证明她在乎你。你哄哄她,她开心了,两人的心便更近了些。 哎……可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白费了他这一番狠心谋划。 “今儿可二十九了啊,你让青萝那边准备着些,回头儿可别再出了什么岔子。”容菀汐提醒道。 “放心,青萝很聪明,不会乱说。”听到容菀汐提起青萝,宸王故意夸青萝的好。 容菀汐却没听出宸王的刻意,也说道:“也是。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她还不至于说不明白。我看她也是个有脑子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听到容菀汐也随着他一起夸赞青萝,宸王可是更不乐意了。 没再说什么,自己倒在床上躺着去了。心里想着,这女人到底是太大度,还是因为丝毫不在意他…… 若想着她对他丝毫不在意,他不甘心,而且也的确觉得不太可能;但若说大度,以菀汐那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他那番盘问折辱丝毫不介意? 哎……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从前从没有细猜过女人的心思,也不觉得女人的事儿有多烦。现在开始用心猜了,忽然觉得,但凡是沾上了女人的事儿,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压根儿就不应该细想。管她在不在意呢,只要她跑不了,注定了一辈子拴在他身边,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说了要她的心,只不过是当大话说说得了,难道还自个儿当了真不成? “哎……真烦!”宸王枕着枕头躺着,手随意敲打着床沿儿,说了这么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热锅蚂蚁 时光它始终静静地在那儿,不会因浮尘众生的来来往往而有丝毫改变。缓缓滴淌,倏忽便已是一个新年。 这是容菀汐在宸王府里过的第一个新年。 往年在边疆、在将军府,虽说家里只有她和父亲两人,但却总是热热闹闹的。在边疆之时,有将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划拳;在将军府的时候,府里上下张灯结彩,一到守岁之时,府里不分尊卑上下,大家伙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分外温馨。 但是今年她不在府里,将军府里再热闹,父亲心里也是不欢喜的吧? 三十儿一早,宸王去上了今年最后一个早朝。容菀汐亲自和靳嬷嬷一起,带着小丫鬟们布置王府里。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挂在各房各院,窗花儿贴在各房窗子上,该分的爆竹烟花,也都分配到了各房手里。还有每年的新年打赏,容菀汐都亲自送到了各房,说了一些关怀之言。 如此忙活了一番,回到昭德院之时,已是晌午,宸王早就回来了。 见宸王悠然地坐在小火炉边儿彭烹制热茶,容菀汐笑道:“怎么不去你的新美人儿那里?给父皇一个面子,昨儿不去也就罢了,何苦来今天也忍着?” 宸王惊喜地抬头看向容菀汐…… 此时,真的很有一种冲上前去抱住她,在她脸上乱啃一番的冲动! 等了一天,她总算有点儿反映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容菀汐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要是真去了青萝那里,你这年能过好吗?”宸王笑道。 “有什么过不好的啊?”容菀汐诧异,“晚上就要带着青萝一起去未央宫了,难道你不应该去提醒她一下吗?” 宸王摇摇头:“路上再说就来得及。父皇下了斥令,让我别整日围着一个小美人儿转,我是顺势乐得清闲。你以为前几天是我想去?那不也是为了大局么。如果不常到青萝那里去,怎么能证明我的确宠爱她?但坐实了我宠爱青萝,却又有其他的麻烦。也不知道大哥那边到底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新美人儿的来历。” “若是没打听清楚,倒也好,说明我们王府里的奴才们都很稳妥。但若是打听清楚了,万一他忽然变聪明了,想到了我的意图,晚上再出什么乱子,可怎生是好?我正愁着呢。” 宸王好一番愁苦的解释。容菀汐笑道;“忙着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的姬妾,愿意去陪着就去陪着,有我什么事儿呢。” 你要是真愁着,还能这么坐得住?早就出去应对起来了。 宸王可怜兮兮地说完这一番,也有些后悔。心想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菀汐刚刚表露出一点儿吃醋的意思,他就着急解释。其实没必要这样,而是应该多等一阵子,等她的醋意到顶点的时候再说! 悔之、悔之啊…… 白谋划了这一番,全被自己的沉不住气给坑了。 也是奇怪,对她,总是狠不下心来。见着她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就心疼得忙着解释。可真没用。 这般沉不住气,可是毛病,得治。 容菀汐打量了宸王一眼,问道:“早朝的时候,可有什么喜事儿?” 虽然宸王现在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她刚进屋的时候,宸王可是怡然自得,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如果只用青萝这一件事儿,是不能让太子栽个大跟头的。而且这事儿单独拿出来,一个言语不慎,还很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宸王不会这么蠢,这事儿和朝堂上的事儿,一定会结合在一起。 但是这一阵子,并未听到朝堂上有什么动静。估计宸王是想着在今年的最后一朝上,送给太子一个突然而来的“大礼”。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没有吧……”宸王摸了下自己的脸,嘀咕道,“你说你这眼睛,怎么就这么尖呢。” “我不是眼尖,我是脑子清楚。”容菀汐指了下自己的头,颇为自恋。 宸王笑道:“今儿啊,大哥是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了。此时应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府里头团团转呢。” “你怎么将他了?” 宸王笑笑,一脸神秘得意。 此时,太子府里的情况,当真如同宸王所说。 雏凤院里,太子正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可不就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吗? 秦颖月站在一旁,仔细想着太子的话,以便给他一个好的建议。 可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这事情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七日休朝,他们就是想要做什么弥补,也没有什么好机会。皇上勤于政务,一年才有这么一个能歇一歇的时候,难道太子这个做儿子的,还能如此不懂事儿的凑上去说朝政吗?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惹人心烦的朝政? 更何况,这事儿一出,太子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曲福城敛财的事儿,那是证据确凿的。皇上最厌恶的就是贪官,如今太子的人,却刚好触到了皇上的逆鳞。这还不算,最要紧的是,曲福城卖官的人,竟然是通过太子安排的。即便弹劾之人并未提到太子,但是听了这事儿,人人心里是明镜儿似的。 皇上自然也不难联想到,是不是太子利用曲福城敛财?是不是太子和曲福城沆瀣一气,有买官卖官混乱朝政的意图? 而且,这事儿还有一个牵扯,那就是,买官之人是大盐商张甲之的儿子。而这张甲之,乃是当时租给太子施工队的那个富贾。拓宽河道的工人们,都是张家的长工。 若说没有今日之事的牵扯,只是一个用张家长工拓宽河道一事,皇上是不会在意的。毕竟找这些现成儿的懂规矩的工人,要比在外头招散工要好得多。一定意义上说来,还是太子办老道周全。可一旦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情况便不那么妙了。 怎么凡事都和张甲之有关?皇上不难想到,太子在施工一事上,也大捞了一笔。 今日正值年三十儿,皇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了,今日不谈这些烦心的事儿,等七日休朝之后再谈。 可是皇上对这事的处置,真的能等到七日休朝之后吗?等不到吧?只怕在这七日里,皇上会派人暗中彻查,将太子在三淮的事儿查得清清楚楚的。 敛财只是其中之一,这事儿倒是可得过且过的。但太子可还有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那就是——陷害蔡升。 一旦陷害蔡升的事情暴露,太子操持朝政扶持党羽的野心可就暴露无遗了。这大罪,当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秦颖月自己想着,越想越严重,哪里还能对太子有什么劝解? 太子在屋里踱步了一番,也不知是累了还是烦了,总算坐在了椅子上,但却仍旧是眉头紧锁。 太子也是越想越觉得严重,也知道,只怕今日朝堂上的事儿,仅仅是一个开始呢。更严重的,还在后头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自然也联想到了那陷害蔡升一事。 若是这事儿被查出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曲福城刚被言官弹劾,这时候不便有什么举动,不可能出手去除掉那些人。所以想要让那些人不开口,就只有他去动手。 可……一旦那些人死了,他岂不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父皇一定认为这喜人是他派人除掉的。 所以,现在不能让那些人死,而是要让他们活。可是,活着,也不能让他们白活,更不能让他们成为祸害,得让他们派上用场才行。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秦颖月用很低的声音柔柔开口,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妾身想到一件事儿。” “说。” “那些个工人,才是关键。如果他们能咬准了,让他们陷害蔡大人的人,另有其人,这事儿,不就整个逆转过来了吗?”秦颖月和缓的、轻声的说道。 太子点点头,道:“不错。” 他也刚好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到底如何能让他们咬准了老三呢? 这事儿,完全是张甲之吩咐他们去做的,他本身并没有直接和这些工人们有什么来往,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抓不住他们的软肋。手里头没有把柄,自然无法控制住这些原本也并非是听命于他的人。 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心中的担忧,便更深重了些……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里,老三有没有仔细调查过那些人的底细! 自从让曲福城把那些人转移了之后,他就没太在意,回京之后就忙着别的事情了,几乎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儿去。可是从这次的事情可知,老三应该一直在筹备三淮那边的事,打算拿那边的事情大做文章。 在他以为三淮之事已经是过去之事的时候,老三这边,却是一直在缜密筹谋之,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使得他防不胜防。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呢! 而以老三的缜密,工人那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估计老三的这个“惊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章:宫宴之前 老三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准备,自是准备得当。而他这时候才派人去查,显然晚了些。虽然张甲之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因为他儿子已经和他绑在一起了,他想要抽身也抽不出去。只要一封书信过去,张甲之就能将那些人的底细都报上来,未必需要他自己去查。但……光是在去三淮的路上,就要花费多长时间? 或许他的人刚到三淮那边,老三的人就已经押着那些个工人进京了。 如今他已经处于劣势,若是再冒险比拼时间…… 太子简直不敢想这输了的后果。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定不能输。 “问题是,老三不会给我这个反咬他一口的机会。他一定是各处都准备充分了,这才动手的。他能确定,那些人一定会咬准了我。指不定,现在正在上京的途中呢。”太子皱眉道。 听到秦颖月也是心内一沉。她刚刚想出了一个可能的破解之法,却没想到,又成了无稽之谈。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宸哥的心思这么缜密呢。而如今太子一说起,她又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根本不需要再有什么验证,只是这在年三十儿早朝上,给太子的忽然一击,就能说明一切。 中正官杜丰生是上届科举状元,为人刚正不阿,少与朝中人往来。但不知怎的,竟然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宸王的阵营中去。这一弹劾,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自己明着是在弹劾曲福城,实际上却是在弹劾太子。杜丰生能在二十六岁就高中状元,其人绝对不是一个傻子,自然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可见宸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时候,背地里做了多大的谋划。 想不到,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一心醉卧温柔乡,不问天下风云几何”的样子,背地里,反而是谋划最深最重的那一个。 这才是真正有心机,真正狠毒的人呢。她之前怎么就那么蠢呢,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静默了半晌,忽而一个念头儿一闪! “殿下,妾身倒是觉得,那些人一定不在上京的途中……”秦颖月缓缓道。声音仍旧是很轻柔。 在这种时候,太子需要的,不是一个一惊一乍给他添乱的人,而是一个能够让他的心绪平缓下来,和他好好说会儿话、给他出主意的人。所以即便她的心里也很愁苦,却也不能表露什么,依旧要温柔一些。 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她只能咬牙走下去。 “哦?”一想到老三可能还给他准备了许多“惊喜”呢,太子的脑子未免有些混乱,没想到这些。 “殿下您想,如果三殿下真的是一个办事十分谨慎的人,会把自己也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吗?这件事情,明面儿上就只是中正官弹劾曲大人而已,和老三他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在父皇还没查到那边的时候,就有人主动押着那些工匠上京来,即便这些工匠们所言都是确有其事,父皇的注意力,到底是放在殿下您的身上呢,还是放在那把这些工匠们送进京城之人的身上?顺藤摸瓜,必定不难摸出三点多下来。如此一来,他岂不是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颖月缓缓说完,施礼娇笑道:“妾身卖弄了。班门弄斧,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无妨,爱妃无需多礼”,太子扶起了秦颖月,声音里满是赞许之意,“此时本宫乱得很,的确没想到这一点。爱妃有心了。多亏了爱妃聪慧。” 太子的表现虽说很平静,但听了秦颖月这一番话之后,心里头的确很惊喜。可以说,是绝处逢生! 只要这些人现在没在上京的途中,他就还有筹谋的机会。 秦颖月说得的确有道理,老三办事谨慎,怎么可能把他自己搀和进来呢?只要这事儿一和老三沾上边儿,父皇的注意点,可就不在他身上了,而是会转移到老三身上。 父皇向来多疑。即便老三没有搀和进来,父皇或许还会想一想,这事儿会不会有人幕后操控。更何况还有了老三掺合进来的苗头呢?定然会想到老三故意加害他这一种可能,一定彻查。 所以啊,老三现在,其实是比他更怕,比他更不敢做任何行动。 这样一来,便给了他一个足够的应对时间。 “老三应该是在等着父皇去查呢,咱们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做一个扭转,不就行了?”秦颖月柔声道。 但这一次,太子却并因她的温柔而有什么舒缓的心虚。皱眉道:“即便如此,想要在这一段时间里做应对,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啊。” 惊喜之后,却发现仍旧不容易,心思未免更沉重了几分。 “想要让他们反咬老三一口,这可能性不太大。他们不咬老三,就只能咬本宫。所以本宫只要能让他们没有张口咬人的机会,就心满意足啦……” 说来轻松,可是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呢? 如何能让几条时刻准备着为他们的新主人咬人的狗,没有机会张嘴……只怕,除了杀死他们之外,别无他法。只有死了的狗,才绝对不会咬人。 如此一来,问题却又回来了。杀了他们,岂不是等于他不打自招? 太子觉得头很痛,绞尽脑汁地想了很多个主意,却没有一个是管用的,反而越想越乱。 秦颖月看到太子眉头紧锁,一脸头痛的样子,也知道一时片刻,他是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的。因而便为他轻揉着肩膀,柔声道;“殿下,今儿好歹是大年三十儿,咱们不想这些了吧?晚上还要去未央宫过年呢,殿下还不好好儿去歇一歇?妾身服侍着殿下小憩一会儿,可好?” “哎……”太子叹了一声儿,道,“不必了,传午膳吧。这事儿闹的,都过了午膳的时辰。若是你不提歇息,本宫都忘了饿,也是糊涂。” “殿下是做事专注,可不是糊涂。”秦颖月娇笑道。 言罢,便到门口儿去吩咐小桃,让她去厨院传饭。 小桃是个很机灵的丫头,一旦看到太子进屋之时有些不悦、或是格外欢喜,便不会留下来打扰,而是自请出去,倒是让她连吩咐的口舌都剩下了。 不多时,太子府里传了午膳,秦颖月服侍着太子安安静静地用过了午膳,不再提朝堂上的事儿。 说来有何用呢,大家都没有主意,说出来,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 到了申时,京都城里的各个王府里头,都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出了门儿。与此同时,一辆虽上了些级别,但却有些略显寒酸的马车,从城外,缓缓进入了京都城。马车很大,看似是王爷们专有的用度,但从陈旧的车身上看来,又不像是哪个王爷的。有哪个王爷能穷到,即便是大过年的,都没有钱重新修饰一下马车? 可是这辆有些寒酸的马车,却是直奔北宫门而去。 马车里的男子,面色很白,身量清秀,五官生得很是干净,眉眼儿之间,有一抹沉静忧郁。这眉眼儿,细看来,有些像是太子,又有些像宸王,还有些像靖王。 这是在皇陵守陵的风国五王爷——风北豫。 这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却在今年除夕宫宴的时候,被人想了起来,被召回宫。据说是太后想他了。 “皇祖母老了,愈发惦记起这些儿孙来。”风北豫心念了一声儿,不免有些唏嘘。 记忆里,小时候他和皇祖母还是很亲的。他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和几个哥哥们的关系都算不上好。一到了可出皇子监的时候,他却愿意到慈宁宫里去玩儿。 只因皇祖母也是话少,同皇祖母坐在一起,总觉得心里分外踏实。皇祖母看书,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也那本儿书在看,虽说不怎么看得懂,但却是很有劲头儿,就是这样过上整整一下午,也不觉得无趣。 从打小的记忆里,母妃就不怎么疼爱他。在皇子监里的时候,母亲虽说也于每月可探望的日子里去看他,但却说不上几句话,倒像是在完成什么差事似的。过年过节回到景阳宫之后,母亲也并不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是自己静静地看天、看地,或是对着铜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很少看到母亲笑,唯有的几次,要么就是在父皇面前,要么就是在岳太医来给把脉的时候。这两者的笑,又有很大的差别。对父皇的笑,让人瞧着很讨厌,假惺惺的。但是对岳太医的笑,却让人觉得,只要看上一眼,就浑身都暖洋洋的。 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不是耻辱,那是爱。 母亲与岳太医私通,曾让他觉得无比难堪。他也因此而恨上了这个并未给他多少温暖的母亲。 因为他的母亲,他从小儿便像个孤魂野鬼,因为他的母亲,长大之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被扔在皇家之外。但是在守陵的那么多漫长的岁月里,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回想中,他终于释然了。 实际上,原本也没什么可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一章:除夕家宴 这世上的种种人、种种情感,其实都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他刚好到了这一处,刚好和这些人有关联,刚好又离开了这些纷扰。 每一个人,在这天地间,其实都只不过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其实不必太在意自己的存在,也不必太在意别人的存在。随着世事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什么事情,都不必太过心,反正到头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此时,他对这皇家没有怨恨也没有留恋。他们让他走,他就走,他们让他回,他就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五辆马车几乎同时停在北宫门外。 太子府的、翎王府的、宸王府的、靖王府的,以及那辆寒酸的。 翎王没回来,但这是家宴,翎王侧妃理应到场。蔡妙容在丫鬟采莲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回头,刚好看到正在宸王搀扶下下车的容菀汐,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但转瞬即逝。 为什么容菀汐就这么好命呢?翎王惦记着她,宸王疼爱着她。可是她呢,有家、有丈夫,却是整日独守空房,还不敌在娘家的时候呢。纵然整个翎王府都以她为尊,即便为侧妃,享受的却是正妃的一切,但却依旧不得快活。她要的,并不是这些,而只是她丈夫的宠爱啊…… 不过还好,所幸的是,情况不太糟。 蔡妙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这里放着的,是她的希望。 这一年,她且不想太多,只需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行了。有了孩子,即便翎王不愿意,太后也会做主册封她为正妃。而且到那时,为了稳固翎王在皇家的地位,惠妃娘娘也会帮她说话的。毕竟于王爷们而言,有没有嫡出长子,这是十分重要的。 “蔡妃嫂嫂。”距离这么近,不打声招呼也不太好。容菀汐很亲热恭敬地叫了一声儿。 蔡妃这才回身,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笑道:“娘娘近来可安好?” 她不是翎王的正妃,所以在容菀汐面前,还是低了一头的,自然不能以嫂子自居。但其实这个礼,她是可施可不施的,即便只是和容菀汐见一个平礼,也没有人敢诟病她什么。 但是只是个礼节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宁可自己委屈一些,也不能让人挑出她的错处来。 更何况,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容菀汐呢。 蔡虽是向容菀汐施了一礼,但却并未一直拘泥着,而是施了一礼便起身。 容菀汐也并未刻意这一礼,只是笑道:“嫂嫂折煞我了。近来天气寒冷,少出屋子,没被冻着,身子倒还好。瞧着蔡妃嫂嫂气色不错,想来是抓住了冬日的好时节,保养得宜。” “也不过是闲养的罢了。”蔡妙容笑道。 说话间,容菀汐走到了蔡妙容面前,刚好秦颖月在小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容菀汐和蔡妙容便同时施礼了一礼。 “呦……”秦颖月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她们二人身上,而是越过容菀汐,看向她身后的,宸王的身旁。 那人……不是青萝吗? “这位是……好生面熟呢……”秦颖月扶着她二人起身,笑问道。 刚一看到青萝的时候,自是惊讶的,因而忙用了一句平稳的话圆了回来。 “是我们王府里的福美人。”容菀汐道。 “怎么好生面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太子妃故意装傻笑道。 容菀汐道:“这可是大哥送给我家殿下的啊,大嫂真是好忘性哪!” 秦颖月笑笑,已经是满脑子的疑问。一时自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未免出乱子,还是不说话为妙。 太子看了青萝一眼,没说什么,先进了北宫门。 容菀汐故意让了一步,让蔡妙容随着长兄长嫂身后走。 蔡妙容也让了一步,以示谦让。但见容菀汐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推辞,跟了上来。 因着是带了青萝一起过来,容菀汐害怕出乱子,必定要带两个稳妥的丫鬟进宫才行。青萝自己的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今日之事又太过重大,未免她说错话,自然不能带她来。便是依旧带了云裳和初夏进宫来。 容菀汐和宸王走在前头儿,青萝错开了半步,走在容菀汐的略后头儿。初夏和云裳则是跟在三位主子之后。 靖王就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初夏,若有所思…… 这一阵子,他有意不去宸王府,不去见初夏,想着或许就能把她给忘了。毕竟只是一个漂亮的小丫头而已。这世上漂亮姑娘这么多,找谁不行呢?可不要招惹上麻烦,也给人家小姑娘带来不幸。 可是即便故意苛刻了自己这一阵子,却依旧没有忘记初夏。有时候,看着府里的飘雪,就会想到,下雪的天儿,也不知道她要不要扫雪,累不累;有时候,看到自己王府里的婢女在做事,就会想着,怎么一个个笨手笨脚的,看着就蠢,就是不如那丫头机灵。 有时候,即便没有什么触动,没来由的就回想起,也不知道她这一阵子过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把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知道心里头还别扭不…… 想想,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好歹也该多陪她一阵子,等她把那委屈彻底忘了再说。 但却依旧忍着,不来看她。直到今天早晨,一想到晚上会有未央宫宴,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总觉得这样重要的场合,三嫂一定会带着初夏一起来。 果然如此,此时,这心心念念的小丫头正走在他面前呢。头也不回的。 这小丫头也真是没良心,好些日子没见了,就一点儿也不想他吗? 靖王想了想,还是干咳了几声,以提醒初夏,他就在身后儿呢。 但是这小丫头,仍旧头也不回的。脾气和她的主子还真是很像哪! 可是现在人多眼杂的,他也不好凑上前去。 怡儿的下场,给了他很大的警醒。在皇家,没有地位的女子,就只能任人摆布,没有自己做主的可能。一个庶出公主都如此,更何况只是一个小丫鬟呢? 他若想要娶初夏,一定比登天还难。其实难一点儿,他倒不怕,他只怕,会给初夏惹来杀身之祸。 而这小丫头颇有几分傲骨,如果他想要让她做妾,只怕她是万不能同意的。如此,便想着,既然不能给她正妻的身份,便不要耽搁她了吧? 可是感情的事情,真是很难控制。 先前他还嘲笑他三哥呢,说天下女人这么多,何必非要抓着秦颖月一个不放?现在看来,那时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看见到了,此时他自己心中的欣喜、那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入怀中好好暖一暖的冲动,他自己心里是清清楚楚的。 所以晾着她这一段日子,非但没有让他彻底放下这段不该开始的感情,反而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对这小丫头,他真的不只是图意一时新鲜。 他还从没对哪个女人这样牵肠挂肚过,还从没见着哪个女人之后,这样欣喜冲动过。 一路跟在初夏身后,只顾着看她了,什么都忘了。 靖王身后的王府贴身侍婢萍儿,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所在之处,眸光不免有些暗淡。 豫王远远的跟着几位哥哥走在永巷里,就好像和他们完全不是一样的人似的,不想要融入他们,几位哥哥也没有注意到他。 容菀汐却是回身看了一眼,低声对宸王道:“瞧着老五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 宸王道:“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反而觉得这样挺好。他从小儿就这样孤僻,不愿意和我们来往,不必管他,让他自己自在一些。” 容菀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自然也不好再回身去看豫王。 回想起来,自下马车到现在,豫王的确是没有和他的几位哥哥主动打个招呼陆,或是有什么眼神儿往来,而是事不关己地在他自己的马车旁站着。倒是守着规矩,等着几位哥哥进了宫门,这才随着他们身后进来。 看来传闻中的豫王孤僻,的确不是大家伙儿的偏见,而是当真如此。 一路到了雨花台,进了宽敞的雨花阁,里头儿,已经设好了各自的座位。冬日里天凉,设的是小桌子,小椅子。各府早就报上了要入宫参加宫宴之人的人数,因而这座位设得是不多不少,很是规整。 宫里头儿也早就给各府里传了话儿,说了参加除夕宫宴的后妃,以便让各王爷落座的时候,能度量好位次。 这是家宴,所以只要是出席的后妃,便都是长辈,不以品级而论。前头儿的几张桌椅,都是给几位后妃留着的,即便是太子,也并未坐在左首位上。 太后和皇上自然是坐在上首主位的,如此一来,左第一位便是皇后、右一便是皇贵妃,随后是左二位的惠妃、右二位的良妃、左三位的丽嫔,右三位是前几日刚刚因有孕儿被晋封为嫔的赵嫔娘娘——赵太师的女儿赵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大风起兮 赵娥也算是因祸得福,没嫁成太子,却直接成了太子的庶母。入宫不满半年便已经成为未央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并且很有可能产下一皇子,彻底改变宫中格局。 皇上有意扶持镇国公以外的朝中砥柱势力。沈太傅因两个女儿都在宫中,知道皇上忌惮外戚势力,便已称病罢朝避嫌,实际上与辞官归隐无异;父亲这边呢,皇上忌惮父亲在军中的影响力,即便父亲已经回到京都,却也不可能加以重用,那无异于养虎为患;秦羽的庶出女儿现在成了太子妃,秦羽的阵营未明。 而所以自然要将恩泽都加在赵太师这样明显帝党的老臣之上。这些老臣以赵太师官位为首,皇上抬举了赵太师,便也等于给朝中树了一个风向,让大家懂得现如今的朝堂上,这股圣眷之风往哪边吹。 再加上皇上到底上了些年岁,愈发地喜欢这些性子爽直的年轻女子。如赵娥之流,从小儿在家里被一家子的上下主仆呵护着,捧着怕摔着含着怕化了,刚到了宫里,还不懂得行事要收敛,与宫里这些几经沉浮的拘谨的老人儿有很大的不同。但凡是男人,无论是什么年岁的,对新鲜的东西都是喜欢的。 今日见她穿着一身艳丽华贵的玫色锦裙,神采奕奕,并不算漂亮的一张脸,竟是把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 各自见了该见的礼落座,不多时,皇后搀扶着太后,随同皇上一起,从后阁绕到了主位上。众人又起身向皇上和皇后、太后见礼,这才重新落座。皇上和太后、皇后落座后,不多时,宫女儿便将一应菜品上齐全了。 皇上有意让太后和孙儿们多说会儿话,便并未马上吩咐歌舞。而是有皇后起了句话头儿,闲聊了一会儿。 不过是太后按着序位一番关怀,问到宸王和容菀汐这里的时候,向坐在容菀汐身旁的青萝看了好一会儿,诧异道;“可是哀家眼花了?怎么瞧着,那丫头不像兰丫头啊?唤云,你瞧瞧,那是不是你侄孙女儿?” 一旁侍立的薄嬷嬷笑道:“不是太后眼花,那位夫人不是薄妃娘娘。” “老三,你不是说,要带了薄妃进宫,给哀家看孙子吗?哀家都盼了一天了,你该罚!”太后笑道。 容菀汐不干了,忙着维护自家王爷,撒娇道:“皇祖母,您还没问清楚呢,就要罚我家殿下,儿臣可不依。” “哦?问清什么?”太后诧异。 “原是要带着薄妃姐姐一道儿过来的,可是薄妃姐姐今儿晨起后有些头疼,许是夜里着了凉,鞠大夫让姐姐在家里静养着呢。我们哪敢带姐姐出来吹冷风啊?可是殿下惦记着皇祖母,说是已经说好了要给皇祖母看孙子的。好在府里头的福美人也怀有身孕,便带着福美人过来了。” “原本青萝刚被殿下从外宅接回王府里来,一番安置,也折腾了几日了,殿下不忍心劳累她。但是为了答应皇祖母的事儿,也还是把人带了来。皇祖母,不是儿臣为自家夫君说话,只是论理儿说来,您也应该奖赏我家殿下一番,而不是责罚呀。” 容菀汐一番伶牙俐齿的笑呵呵地说完,把宸王让她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今晚的差事也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宸王自己的事儿了。但容菀汐好人做到底,自然不可能自此便全然置之不理,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一帮的。 太后知道容菀汐不是爱讨巧卖乖的人,今日却还是小嘴儿不停地说了这么多,定是有其他的缘故在。听得容菀汐说出“青萝”二字,便瞬间明白了容菀汐的真正意图。 “青萝”这个名字她听过,还是老三和太子巡视三淮时的事儿。据说太子送给了老三一个美人儿,但是老三却是不领情,将这美人儿给杀了。当时这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很有一番不满,觉得老三对他大哥未免太不尊敬了些。但为了要借助老三打压镇国公府那边,所以也不可能把这么点儿小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如今老三却是又带了一个叫“青萝”的美人儿进宫,这是为何?此青萝于与比青萝,到底有何干系?还是说,此青萝就是彼青萝? “哦?原来老三真的给哀家带孙子来啦?好丫头,快上前来,让哀家细细瞧瞧。”太后道。 青萝应了一声儿,规规矩矩的上前去,按照路上宸王和容菀汐教给她的,叩拜了太后,给太后问了安。到底是常年周旋在各色人之间的,此时即便是在太后面前,也并未显得有多紧张,而是一举一动十分得体。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很是和悦。 青萝抬起头来,目光却仍旧是放在地面上,并不敢向主位上看。 太后很认真地打量了半晌,笑道:“的确是个美人儿胚子。哀家听得你声音软糯,甚是好听。听着,像是江南口音,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是怎么到了宸王身边儿的?” “回太后,妾身是淮滨人士,是太子殿下送给宸王殿下的礼物。家里头,还有一个妹妹,现下与妾身一起在王府里,做丫鬟之用。只是妾身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事,也不怎么吩咐家妹和带来的丫鬟春香。”青萝按照容菀汐和宸王教给她的话,避重就轻地说着。对太子将她送给宸王一事,只是一嘴带过。 太后又打量了青萝片刻,点头道:“是个伶俐的丫头,举止颇为过得去。” “老三,听你媳妇儿的意思,说是才接回府里的,之前一直做外室养着,却是为何?哀家见你这福美人,是个行事懂分寸的,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你这又是弄得哪一出儿?”太后声音略有不悦,似在责怪宸王胡闹。 “这个……”宸王有些为难地看了太子一眼,一语带过,“放到外头儿,安全。” 说完便闭了嘴,不像有再说的意思。 但随即,却又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忙随意笑道:“原本孙儿觉得,放在外头挺好的,可谁知道她怀孕了啊!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总不能让她一直没名没分地在外头,没办法,只有弄回府里来了。” 太后听出宸王话里有隐意,但一时却也的确没听出宸王话里的隐意到底是什么。便更加装起糊涂来,嗔怪道:“什么叫没办法才弄回府里来?净说些什么糊涂话?难道是有人不让你弄回府里不成?” “哀家瞧着,你媳妇儿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再说那安不安全之说,则更是胡闹了。难道外头那小巷子、小院落里,还能有宸王府安全?胡闹!你啊……你心里头那点儿小算盘,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还不是想着,家花儿不如野花香?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宸王一脸不情愿地承认下来,“是是是,皇祖母说得是。” 容菀汐也是一脸难色,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压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雨花阁里头灯光明亮恍若白昼,容菀汐和宸王的反应,自然能让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和太后尽收眼底。 他们两人就是故意做出十分委屈的反应来。 皇上虽说一直没说话,但容菀汐知道,皇上也一定了在想这其中的蹊跷。 传闻中已经死了的人,此时却忽然出现在未央宫的家宴上,再加上宸王这十分隐晦的话,皇上岂能看不出端倪来?只是还没到进一步点破的时候,皇上的心中虽说有诸多疑问,但一时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宸王是不着急让皇上尽快知道“真相”的,事情做得太赶了,显得太过刻意。还是要让皇上心中的诧异再多一会儿,等他差不多已经抛到脑后儿的时候,再将“真相”揭晓出来。 接下来,只看青萝的表现了。 从她现在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接下来她的表现也未必会差。只是让她看太子几眼而已,应是绝无差池。 “怎么,哀家冤枉了你不成?”太后诧异道。 宸王笑笑,仍旧是十分有担当:“皇祖母说的是,都是孙儿的不是。” “哼……看你认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后笑道,“都把哀家给弄糊涂了。老三媳妇儿,你说,哀家可还是冤枉了你家王爷?” 太后的话音刚落,青萝向太子看了一眼,想要抢着说什么似的。但也是一脸男色,最终没有说出来。 容菀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头,不免对青萝又高看了几分。 嘱咐了她要随机应变,没想到她能如此把握好时机,做得这么恰到好处。一来是能说明,她其实是有些脑子的,只是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恰当的施展机会罢了;再者倒也可以看出,她对今日之事,着实花了一番心思,是有在宸王府中长久站稳脚跟的意思。 容菀汐故作难色地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皇祖母说的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再吃闷亏 太后此时问不出什么来,也知道他们是没有在此刻说破的意思,便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了。许是哀家老了,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不了解你们这其中的用意。不管宸儿是真的贪玩儿,还是别有苦心,总之啊,现在人是回到府中了,免得宸儿日后总牵挂着外头,也好……” “青萝……”太后看向青萝,半是关怀半是吩咐地说道,“往后在王府里,一切不比外头,你有主母在,一切便要规矩些,以你主母为尊。想来你是太子送的人,行事儿自然很稳妥、有分寸,不必哀家格外嘱咐什么。” 太后提到“太子”的时候,青萝略一撇嘴,脸上稍微现出了嘲讽之色。但却也只是稍微而已,随即便立刻收敛回来。 太后此时正在对她训话,目光自然落在她的身上,皇上的目光也是如此。对她的反应,岂能看不到? 但太后也不好在一个人身上加诸过多注意,再加上今日家宴,一切还是要以和乐为主,并未接着询问什么。只是笑道:“老三有心啦……哀家见了这有身孕的丫头,就好像,看到一个大胖孙子正在朝哀家笑似的,心里头格外舒坦……好了,你且退下吧,可要好好儿地护着哀家的大胖孙子才是。” “是。”青萝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起身之时,眼睛还往太子那边看了一下,眼底满是愤恨。 宸王这边关怀完,太后又关怀了靖王几句。说的无非是一些他在自己王府里头的饮食起居,问了靖王,又细细问了萍儿,见无什么差池,便放下心来。 问道豫王的时候,虽说仍旧是应着这除夕之景儿,笑容和悦,但言起言落之时,仔细听来,还是夹杂着些许叹息。 “哀家上了年岁,越发地想念起你们这些孙儿来……”太后笑着,言语是并不沉重的,“这几个孩子里,可就数你最清闲了。以后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回宫里走动走动,陪哀家说说话儿。” 避重就轻,并不提及豫王身份的尴尬。倒好像是,豫王这守皇陵的差事,是个什么美差似的。 但容菀汐看得出,太后对豫王,是真的挺惦念。 自打目光落在豫王身上,便是细细打量着,仔细地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似的。眼中,即便掩饰着,却也还是流露出了几许惦念。 人皆有情感,完完全全的掩饰是不存在的。更何况,这世上最难掩饰的,便是慈母对子女的关怀。太后顾及着皇上,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将这关切都放在眼中,多看上几眼罢了。 豫王应了声“是”,但却又道:“守皇陵乃是孙儿的职责所在,看似清闲,但也是半分疏忽不得。若得闲,孙儿一定来看皇祖母。但只怕孙儿有此心,却无此机……孙儿,尽力便是。” 言外之意是,我没时间。 太后笑道:“好,好……哀家知道,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忙得很。哀家久在深宫中,不懂得你们这些孩子的忙活。就只知道要求你们做这做那,实是为难了你们。你有这个心,哀家就已经很知足。只要你们能妥善地照看着自己,哀家便放心。都身体健朗些,可是胜过来陪哀家说十回话儿。” “皇祖母,我看哪,其实还是我最闲。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多进宫来陪您!”靖王笑道。 “哼……你……”太后笑道,“还好意思说呢。怎么哥哥弟弟们一个个都忙着为朝廷效力,就你,整日里游山玩水地做闲云野鹤?哀家可不用你陪着说话儿,回头儿让你父皇派些差事给你。” 靖王这闲人,可不是个没用的闲人,总是能及时地缓和尴尬。不拘什么时候,只要有他出言,气氛总能轻松下来。闲聊了几句,太后说了些一家人聚在一起乐呵,不必太拘谨之类的话,便也不再关怀什么。 皇上见太后和孙儿们说完话了,便示意李忠贵吩咐歌舞。不多时,乐府的歌姬舞姬们进来献艺,主子们各自品尝着美酒佳肴,时而互相举杯示意,时而敬皇上和太后,渐渐酒宴酣畅。 青萝按照宸王的吩咐,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太子那边,一脸愤恨。当然,每一次看向太子,都是在太子没看着她的时候。但却也并没有太过刻意避讳的必要,秦颖月是能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的。 太子见了青萝来,心内便已觉今晚没什么好事儿。因而一直忧心忡忡,安安静静地想着破解之法。可毕竟老三也没说什么,他就算想要辩解什么,也没有机会。更何况,这事儿从目前为止看来,他岂有一丁点儿错处? 没有。反而显出了他的诸多好处来。譬如说挑人得当,挑了这么一个稳妥的。譬如说对弟弟关怀,送了美人儿给他。 可老三的意思,绝对不是彰显他是个仁兄,老三才没有这么好心呢。 原本传闻中已经死了的人,此时却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父皇会怎么想?自然觉得,那传闻是假的,有人故意散步这谣言。 可是老三如此坦荡荡地把人带了来,父皇并不会想到是老三所为。第一个念头儿,一定是他污蔑老三。可只要父皇细细想一想,自然不难想到,若他真的有心污蔑老三,岂能还留着青萝这个活口?直接杀了她,把事情坐实了不就成了? 所以如此一来,老三这一番布局,简直是漏洞百出。他若图的真是这个,得到的结果非但不会如他所愿,反而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老三并不是这样蠢笨之人哪……接下来他到底还有什么阴招儿? “殿下,那美人儿总是看向殿下这边,一脸愤恨的样子。”秦颖月提醒道。 太子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低声道:“明摆着,她现在是为老三所用。老三能放心地将她放在身边儿,定然和她说了本宫的诸多不是,说了本宫原本要让她丧命的意思。呵呵……也是个没城府的,这般喜怒行于颜色。” 秦颖月皱眉……太子说得倒也有道理。换位处之,如果她是青萝的话,对这个以她妹妹作为要挟,让她做事还不够,还想要杀了她的人,一定恨得牙痒痒。但问题是,她会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来么?若非有人授意,她岂敢做得这么明显?不怕惹来什么盘问,给宸王惹来麻烦吗? 秦颖月觉得很是蹊跷,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留心着些。 容菀汐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趁着青萝再一脸愤恨地看向太子之时,也看向青萝。眉心一皱,叫了青萝和她离席。 看到容菀汐和青萝离席,皇上略一转头,李忠贵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根本没用皇上叫他近前来,便已经欠身绕到了后阁去,从后门儿跟了上去。 这位美人的蹊跷,他岂能没注意到?跟在皇上身边儿这么久,这点眼色总是有的。 秦颖月原本也想让小桃跟上去,但是见李忠贵已经退出了雨花阁,觉得这未免赶得太巧了些,李忠贵多半也是奔着容菀汐和青萝去的。若是她派人跟上去了,不巧被李忠贵看见了,许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也只好作罢。 可是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今天的事儿,只怕最关键的一刻,就是这时候呢…… 太子看到容菀汐叫了青萝离席,起先只以为,容菀汐是察觉到了青萝这表露得有些明显的情绪,想要叫她出去好好提醒一番,便并未往心里去。可是过了一会儿,心里头猛然一个念头儿闪过,不免暗叫一声,“不好!” 一心想着老三的用意到底为何,竟是忽略了眼前之事。老三的用意,其实都已经摆在他面前了!只是他只顾着暗想,只顾着琢磨如何能更把自己摘清,竟然忽略了这眼前之事! 容菀汐叫了青萝出去,若是两人说些什么,又“恰好”被李忠贵给听去了……那么李忠贵听到的,便成了真相。父皇根本就不用去求证什么。因为是她二人背地里说的,李忠贵“偷偷儿”听到的。 她二人说的,定然是一些对他不利的话!譬如说,他最初把青萝派到老三身边儿的用意……这样一来,可就不是他想摘,就能摘清的了。这散布人死谣言之举,老三根本就不用解释,因为即便谣言是他散步的,也是他为了救美人的性命,事出有因…… 太子如此想着,手心儿里、后背上,已经全是冷汗。但此时,却也只能稳住了自己,稳稳地端了一杯酒送到自己嘴里,掩饰着自己的担忧。 可不能自乱了阵脚,若是这时候他有了什么慌乱的举动,可是等于不打自招。 但实际上,只要这一番猜测是真的,他就已经没有辩解的机会了。父皇是不会叫他过来询问的,只会在心里下了一番定论之后便作罢。就像他最初想要以青萝来陷害老三之时一样,就是吃准了父皇不会问,老三没有辩解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林中密谈 老三哪,你真是够狠哪!哥哥的招式你旁的不学,偏学这些阴狠邪道儿,你说,你这般以你大哥为榜样,本宫是该喜啊,还是该忧啊? 秦颖月也很是心急,生怕容菀汐和青萝出去,故意说些什么,被李忠贵给听去了,回头儿到皇上面前去卖弄。可……即便真的如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种时候,是多做多错。 不怕皇上气恼训斥,怕的是,皇上根本不给太子被训斥的机会。但宸王这一局设的精妙之处就在于,让太子只能吃闷亏。 皇上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就一个小小的王府美人而问太子什么,这未免有失帝王身份。别说是皇上了,就是这事儿放在一个王爷或是太子身上,他们都不可能因而出言问儿子什么。 如此一来,听到了什么,便是心里的定论,不会更改。 容菀汐叫了青萝出了雨花阁,看似十分谨慎的样子,一直出了雨花台,到得已经萧条的御花园一处树林中。拉着青萝在一株覆盖着白雪的大树后站定,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李忠贵从雨花阁后墙转角处,已经看到容菀汐带着青萝出了雨花台,便从后门而出,仍旧站在一处墙角,看着容菀汐和青萝的去向。这一会儿,看到她们二人在不远处的树林中站定,便沿着一边儿,悄悄儿地到一株大树后头儿去。 冬日里虽说树叶凋零,但却有枝干上的积雪作为遮挡,再加上他所站的这一处,树木较为密集,自以为是不会被发现的。 容菀汐故作谨慎地四下看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是要用眼神儿把太子殿下给杀死了不成?说了让你进宫来别惹事,你怎么还这么糊涂呢?” 其实容菀汐四下查看是假,仔细听着林中的动静是真。她不可能真的查看得有多仔细,万一一不小心,目光真的落在了跟来之人的身上,又该做如何应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因而这一番仔细查看,便只是看起来很仔细而已。 好在今夜静夜无风,只要用心仔细听去,就不难听出林中的响动。知道已经有人跟来了,却还是说得相当低声。为的,就是让这跟来之人想听却又听不仔细。越是这样,他就越相信她们所说的话是真的。 此时之事,是宸王的整个布局中最为关键的一处,却也是最为冒险的一处。因为她们无法断定,先跟来的人是谁的人。 但有了刚刚在宴席上的一番铺垫,此时她叫了青萝出来,太后和皇上之中,一定有一人是会派人跟来的。就算除了他们派来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跟着——比如说秦颖月的人、太子的人,那其实也无关紧要。只要确定,她们想要让人听到的话,能都被太后或是皇上派来的人给听去,就算大功告成。 所以青萝也并未直接说什么,而是按照宸王之前的吩咐,故意拖延时间。支吾了半晌之后,才说道:“妾身再不敢了就是……可是妾身一见着太子,心里头就恨得厉害,就会想到太子他逼迫妾身的事儿。” “看你说的口服心不服的,难道是对我和殿下的决定颇有怨言么?”容菀汐像是被青萝的话给气着了似的,这才放高了些音调,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因为有些怒意,这声音传出来,自然又比正常的声音高出了一些。 这个声音,跟来的人应该能听得清楚了。 “妾身不敢。妾身知道,殿下和娘娘已经很为妾身着想了。是殿下和娘娘救了妾身性命,殿下和娘娘对妾身的恩情,妾身粉身碎骨难以报答。”青萝郑重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无奈道:“我知你心里头不服气,一心想着要让殿下和皇上言说此事,将太子的恶行昭著出来。可是这对殿下而言,实在太过为难。太子终究是殿下的兄长,就是他做得再不对,这件事情由殿下揭露出来,殿下便也是有不是的,你总不想让殿下也在皇上那儿落一个心胸狭窄之罪吧?” “妾身不敢!”青萝忙惶恐地跪在地上。 容菀汐并未叫青萝起身,而是趁机略略提高了音调,训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刚刚那般不顾场合地冒犯太子,就是在把殿下往火坑里推!原本好不容易搪塞过太后那一关,难道你还要引得皇上亲自发问不成?” 青萝垂首,不敢言语。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耐心道:“你也知道,殿下本就不愿意拿这事儿做文章,本想着吃一个闷亏,能救了你的性命,也算划算。要不是那晚太子派了刺客来杀你,殿下也不可能冒着被盘问的危险,把你带进宫里来。你该看得出来,殿下为了保你性命,尽了多大的力。” “如今带你到皇上和太后面前露个脸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死,太子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杀你了。算起来,你也是因祸得福,若非有太子的逼迫,你如今还到不了殿下身边,还未必能有怀上皇家血脉的福气。既然能保住性命在,何苦来还计较这些?” “可是娘娘……”青萝的情绪有些激动,恨声道,“难道我们小老百姓的性命,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眼里,就真的不值钱吗?” “太子殿下若是单只吓唬妾身一人儿也就罢了,偏偏他要卑鄙到拿妾身的妹妹作为要挟。若非宸王殿下愿意用自己的名声来救妾身一命,只怕就算妾身真的用自己一死来陷害殿下,回头儿太子也还是会杀了妾身妹妹的!一想到这些,妾身心中就恨意难平!” 容菀汐也急了,压抑着声音怒斥道:“恨意难平也要平!难道你想害死殿下不成?你是个糊涂人,不懂得这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如今殿下的日子本就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边儿皇上要借着殿下打压镇国公府,殿下难免要遭到太子记恨,可偏偏一遇到和太子的纷争,皇上又不可能站在殿下这边儿。” “殿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有苦往自己肚子里咽,每日里小心翼翼地避着太子。你倒好,不说帮殿下排忧解难也就罢了,殿下为了救你性命才把你带进宫里来,你却紧着要给殿下找麻烦,生怕殿下的日子过得安生呢!” 一番训斥下来,青萝更是低了头,不敢言语。半晌,容菀汐叹道:“说到底,不管殿下对太子殿下的挑衅有多不满,人家到底是亲兄弟两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话你不是没听过吧?若是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殿下会对你动了杀心。倒时候,你只怕是有命将孩子生出来,却没命看着他长大。若你做得太过,我也保不了你。” 青萝有些糊涂:“殿下为何要杀妾身?” “你想想,你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宸王府里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美人,位份仅次于薄侧妃。若是你哪一日忽然犯了糊涂,真的伤着了太子殿下,我们宸王府可脱得了干系?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殿下绝对不会让一个外人害到他的兄长。” “青萝……”容菀汐一声长叹,说得语重心长,“他们兄弟之间再怎么算计,却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殿下和咱们再怎么亲,咱们到底也只是说扔就能扔掉的衣服罢了……” “青萝,你信我,若非能确定殿下对兄弟情义的看重,我岂敢和你说这些?我和你说这些,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回头儿你若到殿下面前去卖弄,还不是害了我?但你这命,好歹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我若看出了殿下的心思,却故意不告诉你,那便是与设套害你无异,我不愿意做这样卑鄙的事。” 青萝听着容菀汐说完,头更沉了些,半晌,一头叩在地上,说道:“娘娘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感激娘娘、报答娘娘还来不及,岂能去害娘娘呢?” 容菀汐觉得,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便叹了一声儿,扶起了青萝。拍着她的手道:“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一条,是生的富贵路;另一条是黄泉路,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多用心思去想事儿,别再于此宴上做那无用的仇视,这点,能做到吗?” 青萝垂下头来,默默点了点头。 容菀汐稍稍放心,轻叹一声儿,带着青萝往雨花阁走回。 其实与青萝的这一番话,说得并不算很明了,并未直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只要那躲在暗处听话的人不是个傻子,能将她们的对话如实转达给主子就行了。 听了她们的话,只要稍稍一思量,不难想出整件事情的因果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有这个自己想出整件事情的本事。让他们自己悟到,要比她太过刻意地重复一下来龙去脉,要好得多。 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很多疑,只要听出了她有故意说给人听的嫌疑,她和宸王,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玉殒香消 按着宸王最初的料想,自然希望跟来的人是皇上的人,这样会省去了很多麻烦。如果跟来的人是太后的人,回头儿皇上问起来,听到的就不是最直接的回应,因而产生的对太子的不满,也会较弱一些。 而以宸王这一番布局,她和宸王都觉得,皇上派人跟来的可能更大一些。 容菀汐带着青萝快步走回雨花阁,落座后不多时,见李忠贵从后阁绕了回来,安静地站在皇上身后。而除此之外,席间并没有其他人的走动。可见跟出去的人,就只有李忠贵。听到她们谈话的,自然也是李忠贵。容菀汐觉得,这事儿至此,便是成了。接下来,自己就只管自在宴饮便是。 被这么一闹腾,太子未免有些慌了神儿。这一次,不是青萝不断看向太子那边了,而是太子时而看向青萝这边。但却也不是很明显,只是在想事情的时候,不经意间会将目光落在这里罢了。 宸王时而向太子和靖王举杯示意,这两人也是回敬,兄友弟恭,气氛看起来相当融洽。渐渐酒酣,宸王和太子这一番隐藏在这和乐酒宴之下的算计,看起来实在无关痛痒。就好像在这除夕家宴里,一切的和乐都是真真切切的似的。 已近宴散之时,李忠贵的一个徒弟,悄悄儿从后阁绕了过来,在李忠贵耳边耳语了一番。 听得李忠贵刹时脸色大变! 容菀汐看得李忠贵这个反应,不免心下纳罕。心想李公公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话能让他这般不顾场合地变了脸色? 皇上察觉到李忠贵和他徒弟的举动,回身看了一眼。李忠贵一脸难色,忙打发了他的徒弟。但这小太监一步三回头儿地走着,看着他师父,十分着急的样子。 李忠贵在皇上身后儿站了半晌,思量一番之后,才踏了一步到皇上身旁来,低声在皇上耳边,平稳地说了句什么。 皇上听了,静默半晌,看了太后一眼……原本已经要吩咐李忠贵了,刚要张嘴,却是忽然停住了,目光略在几个儿子身上扫了一圈儿,方继续吩咐李忠贵。 这一次吩咐,其实已经与先前所要做的吩咐大不相同了。 先前他是想着,碍于太后在此,且又是除夕家宴,说这件事情实在不吉利。因而原本是打算让李忠贵将人叫到坤宁宫外等着,等家宴过后再说。但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便改变了主意。 他想要看一看,这些后妃、子女们的反应如何。 再者,这事儿想要瞒着太后,是不太可能的。雷国那边弄出了这样的乱子来,风国这边不可能轻易姑息。既然这事儿早晚要传到太后耳中,不如先告诉她。因而吩咐了李忠贵去传,传雷国使臣觐见。 “母后……”皇上低声叫了太后一声儿。 太后正看歌舞看得起劲儿,但却也不是没注意到皇上和李忠贵的举动,这会儿听皇上问起,却是诧异地“嗯”了一声儿,像是刚回过神儿似的。 “雷国来了使臣,说是有要紧事情要禀报。许是怡儿在和亲途中出了什么事儿。” 太后蹙眉,声音已经有些沉:“什么事儿?” 瞧着皇上一脸为难之色,太后的心更沉了些。问道:“难道怡儿她……” “且看雷国来使怎么说吧。”皇上叹了一声儿。 太后一个恍惚,忙自按捺住了心神。却是嘴角一个抽搐,眉心紧锁。缓缓回过头来,闭目平静了一会儿。 容菀汐看着太后的反应,更觉心下诧异。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太后都这般控制不住情绪。 不多时,只见李忠贵从正门儿进来,站在门口儿拍了拍手。乐府优伶们听到这声音,便都停了下来,低头欠身退出去了。 李忠贵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一件虎皮上衣,一脸风霜的雷国人。这人容菀汐见过,是雷千琉身旁的一个中年护卫。 李忠贵带着这护卫进了雨花阁,这护卫噗通一声儿跪在地上,重重叩头道:“罪臣拜见风国皇帝陛下。” 容菀汐暗道,前一阵子随着雷千琉出使风国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般恭敬过。再想起李忠贵的反应、太后的神情,不免心内一沉,难道是——怡儿出事儿了? “你说你有要紧事情要禀报,是什么事儿?”皇上沉声问道。 “皇帝陛下恕罪……公主,公主殿下她……我们在带着公主殿下归程途中,遇到了火国的刺客……公主殿下她……遇刺了。” “可有性命之忧?”宸王惶急的声音冲口而出,人,几乎也要冲出去,恨不得马上拎住这使臣的衣领子似的。 但自然还是端得住身份的。在身子稍稍离席之后,复又端坐如斯。 容菀汐看得出,宸王的着急,完全是出于本能。是听到这噩耗之时,一瞬间的,最真切的反应。 “公主殿下她……”使臣吞吞吐吐的,隐晦地说道,“太子殿下悲痛万分,已经扶公主灵柩回雷国,以太子妃之礼厚葬。我太子殿下铁骨铮铮的汉子,刀入皮肉尚且不痛呼一声儿,却是在公主殿下身前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并且发誓,三年之内绝不续弦。以报公主千里追随之恩。” 雷国使臣语带哭音儿,却是挤了半晌也不见眼泪儿。只是在座之人,已经没有心思注意他的反应了。反正也没有人把他这一番为雷千琉开脱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在意的,只是这使臣说的结果。 一时,雨花阁中,一片静默。 皇上皱着龙眉,眼中也是悲痛,目光,却是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每个人的脸上,自然都是悲痛的神色,只是这悲痛有真有假罢了。后宫的女人们,他倒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的三儿一女都作何反应。 此时老三的神情是不用看的,因为他刚刚的反应已经很让人满意。所以目光最多还是落在太子和靖王身上。这两个儿子,都没发现他的目光。而是兀自眉头紧锁,沉浸在悲痛之中,不似作假。 皇上稍感欣慰,收回了放在儿女身上的目光,沉目看向雷国使臣:“你们的护卫呢?既然你雷国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百余名近身侍卫,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住?” “皇帝陛下息怒……”雷国使臣重重叩首于地,“火国歹人为坏我风雷两国的姻亲之好,卑鄙无比。先是躲在暗处给我们下了蒙汗药,后才趁我们不备进行偷袭,我雷国侍卫死伤惨重,便是太子殿下,也为保护公主而身负重伤啊……” “太子殿下未免火国还有其他歹意,恐他们会趁风国不备,对风国不利,特意吩咐罪臣日夜兼程地赶来,给风国皇帝陛下报信儿!” 皇上沉沉地看了这使臣半晌,笑道:“你这信儿报得倒也及时。刚好赶上除夕之夜,便别急着回去复命了。过了今夜再走吧,也不差这一两日。忠贵,你带着贵使下去好好安置。”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便上前来邀请雷国使臣回去。 雷国使臣很是惊讶,没想到风国皇帝这么痛快地就吩咐他下去,还以为要好一番盘问,而且……很有掉脑袋的风险呢。但现在,却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下去。并未仔细盘问当时的情况,应该也不至于在将他带下去之后,暗中做掉他吧? 怀着一丝忐忑和狐疑,愣了愣神儿,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跟着李忠贵退下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除夕家宴,因为这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失了气氛。皇上和太后也没心思继续下去,人人都是一副哀戚之色。 皇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今年的事儿了,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这消息来得,倒也不算晚。哎……怡儿那孩子……”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眼中的确有未落下来的泪光点点,便不再说下去。 其实皇上之所以宣了雷国使臣进来,也是出于这个缘由。觉得这噩耗,还是让雷国使臣在子时之前传来为好。若是到了明儿在说,可是给新年开了个不好的兆头。 愿这噩耗,是今年的最后一桩吧。明儿开年,便是运转。 皇后这话倒是说到了皇上心里去,皇上也叹了一声,道:“罢了,今儿就到此,各自回府去吧。” 太后点点头,面容哀戚,却是一直都没说什么。越是如此,容菀汐反而越能确定,太后真是悲痛得紧了。 其实抛却了这些个身份,不顾这压人的巍巍宫城,太后也只不过就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心系着自己的子女儿孙罢了。 太后起身,却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幸而薄嬷嬷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太后。有了个支撑,太后便也回过神儿来。站定了,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声,拍了拍薄嬷嬷的手:“走吧……” 众人也随着皇上和太后起身,恭送着皇上和太后从后阁出去。皇后紧随其后,随即,便是皇贵妃和惠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六章:姐妹兄弟 子女们等着后妃们都走了,一室无话。太子叹了一声儿,提步往外走,走到宸王面前,停住了脚步…… 但却只是脚步停了一下,便继续阔步往前走。 这时候大家也都没什么遵着规矩的心思,没按着位份,胡乱走了出去。 走到雨花台外,风北凝叫住了容菀汐。刚一开口,声音便已是哽咽:“三嫂……” 话音落下,眼泪儿就已经掉了下来。 容菀汐拉住了她的手,叹道:“事已至此,想开一些吧。” 想到今晚除夕之夜,按着规矩,皇上是要去皇后的坤宁宫里留宿的。便打消了想要叫凝儿回去一起守岁的念头儿。劝道:“今儿父皇一定陪着皇后在坤宁宫,恐母妃自己在宫里……” 说到这儿,忽然看向宸王…… 原本是想着,让凝儿去陪陪皇贵妃。出了这样的事儿,皇贵妃的心里头也一定不好受。但忽然想到,今儿是除夕夜,就算她和宸王一起留在宫里,陪着皇贵妃守岁,也没人能诟病什么。便叫住了宸王:“殿下,不如我们也别回去了,去母妃宫里叨扰一番,和凝儿一起,陪着母妃守岁,如何?” 宸王停住脚步,想了片刻,摇摇头,声音略带叹息:“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转身向永巷里走去。 宸王说他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容菀汐却是不能放心扔下他一个人。只好歉然对风北凝道:“看来今晚上,只能让你一人儿陪着母妃守岁了。” “三嫂,我想和你回家去……”风北凝哽咽道。 容菀汐猛然想到,其实这时候她们母女二人坐在一起,各自心里头的难受,反而会加重几分。就好像两个罪人在一起忏悔似的,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如今她们母女俩还能相依在一处,而那个远嫁的人,却已是荒魂无归。岂能不让她们更觉得自己是罪人呢? 便点头道:“也好,你随嫂子回府去吧。王府里人多,咱们聚在一起说会儿话,总好过长夜漫漫难熬。” 风北凝点点头,随着容菀汐跟上了宸王。 青萝很是规矩,并未随着云裳跟上宸王,而是随着初夏一起,在容菀汐身后恭恭敬敬地等着。容菀汐回身,见她竟然在身后侍立着,而宸王却已经走出了好远,自然明白了她的着意避嫌之意。给了青萝一个很和悦的笑容,并未多说什么。 除夕夜的永巷里,宫灯摇曳,照得这长长深深的永巷,恍若白昼一般。只是这黑漆漆的天幕,就如这高高的宫墙一样,太过压人的眼。让人即便是行走在这的喜庆通明中,心,却仍旧快活不起来…… 前头儿,太子阔步走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回身,目光直接越过了身后不远处的靖王,落在了宸王身上。 看了宸王一会儿,忽然咬咬牙,阔步折返回来,直奔宸王而去。 青萝虽说是一直跟在容菀汐身后,但却是第一个发现宸王那边情况的人,忙低声提醒了容菀汐一声儿:“娘娘,殿下和太子殿下……” 容菀汐正和风北凝说话,听到这声音,自然抬头看去。只见太子忽然揪住了宸王的衣领,猛地将宸王按在了永巷的墙壁上!宸王猝不及防,被太子弄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了永巷冰冷的墙壁!吓得青萝一声低呼。 容菀汐回头看了她一眼,青萝立刻低头闭嘴。 容菀汐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只见太子用手指狠狠指着宸王,沉声道:“老三,你记着,是你非要和我玩儿。若有一日生死相搏,别怪做哥哥的心狠。你听着,你要玩儿,就回不了头……” 太子指了下议政殿方向,声音很低、很沉、也很狠:“那未央宫里的皇座,要用命来博。你最好想清楚,你能不能拼得起!你有没有必要去拼这一场儿!” 宸王一笑,许是此时本就很不痛快,竟也没有和太子嬉笑周旋的意思。而是目光深邃地看向议政殿的方向,半晌,回身看向太子,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狠狠地看了宸王半晌,咬咬牙,松开了宸王。指着宸王,狠狠道:“好,很好……” 可是说着说着,目光,却渐渐缓和下来…… “老三,我记得,从小儿你就胆大……”太子忽然一声冷笑,“你记不记得,皇子监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上有个鸟窝,那时候大家都想要抓住那里头的的小鸟儿,可是谁也不敢上去。只有你,你爬上去了,但你还没等抓到那小鸟儿,便脚下一滑,掉了下来……” 宸王的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 这事儿,若是太子不提起,他险些要忘了。只是太子今日一提起,这事儿又在他的脑海中如此清晰。 “是本宫接住了你,本宫摔断了手臂、你摔断了腿……可这一次,你再跌下来,本宫绝对不会去接你,因为,你一定是本宫用弹弓射下来的。”太子盯着宸王的眼中,声音很沉,却已经没了狠意,而是有些沉痛之感。 宸王也看着太子……半晌,又转过头,看向议政殿的方向…… 回头之时,方道:“大哥,如果让你选择,摔死,和被人踩死,你选哪一种?” 没等太子的回答,宸王便兀自道:“大哥,我宁愿摔死。至少我曾登高过。” 说完,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转身,阔步走在这长长的,恍似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永巷中。 太子站在原地,愣了愣,回身,看向那议政殿的方向…… 容菀汐向太子施了一礼,快步追上了宸王。 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走在宸王身后。 太子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宸王不和他斗,日后他登基,他一定会放过宸王。可是,这言外之意,他自己相信么? 今日,许是因为怡儿之事的触动,他一时感伤,才会忽然无比珍视这兄弟间的情意,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呢?坐到那高高的皇座上之后呢?还能有这个念头儿吗?不能。 就算到那时,他并无杀掉宸王的心思,镇国公府那边呢?他的亲信呢?一个个儿的,一定整日挑唆着他。那帝王之位啊,一旦坐上去,所有事情便都由不得自己。最终,他一定也会如同此时坐在皇位上的,他的父皇那般多疑。 并不是因先前的那些纠葛而冤枉了他,而是因为,即便在现在,在他还仅仅是一个太子的时候,他的阴险狭隘,便已经表露得如此明显。 这世上,并无绝对的好人,也无绝对的坏人。小人,也有他善良柔软之处。但一朝小人得志,这些善良,终将被那最终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在旁人眼里,宸王也是一个小人。可是此时的她,已经不能用君子和小人的标准,来衡量谁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她只知道,她不想让他被人踩死。 对也好,错也罢,哪怕会随着他遗臭万年,她也认了。她是他的妻,是宠是辱,她都会陪着他。 直到……他坐到那高高的皇座之上,坐稳了,不会摔死,也不会被人踩死的那一天。 出了未央宫,一路无话地回到王府。青萝很是识相,并未多言,下马车,便向容菀汐和宸王施礼告辞。 “初夏,天黑了,福美人对王府还不熟悉,你送她回去。”容菀汐吩咐道。 初夏引着青萝往香来院那边走,宸王和容菀汐反倒跟在后头儿。但因为是在自己的王府里头,且青萝也知道,殿下有心事,不会计较这些,便并未刻意等着,而是快步前行。 容菀汐带着凝儿往昭德院那边走,宸王说他要自己静一静,容菀汐还以为,他要回到昭贤院或问柳斋去呢,但却也随着她往昭德院走,完全是出于习惯。 他不是真的自己憋闷去,容菀汐自然是乐于看到的。 怡儿这事儿传来,人人心里头都不好受。可每人心里的这番难受,细细算来,却未免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之感。 在他们送怡儿出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能料到了这下场,不是吗? 只是事情还未发生,人人心里头都存有些许侥幸。总觉得,怡儿有可能会好好儿的。甚至于有可能得到雷千琉的宠爱,有可能坐上雷国的皇后。 以一些对她未来的美妙期许,盖住他们内心的罪恶感。渐渐的,也就自己骗过了自己,真的忘记了怡儿可能会死在雷国。以至于,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突然。 像是从没有想过她会死似的,一时竟有些不能接受。 这噩耗传来得,如此之快。没想到,还没到雷国呢,她就已经离开了这人世…… 不知道她的最后一眼,看向的,到底是何方。是她的前路,还是她的来处。 前路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而她的来路上,所有人的都已经抛弃了了她,没有任何可留恋之处。 从离开京都城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变成了这茫茫尘世中的一漂浮萍,飘飘荡荡无所依傍,直到最后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姑嫂同眠 “三嫂,我想给怡儿烧点儿纸钱。”进昭德院之时,风北凝低声道。有些怯怯的,是怕她三哥不同意。毕竟这除夕之夜烧纸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儿。 容菀汐也明白了凝儿要随她回府的用意,宫里头是不让烧纸钱的,更何况还是除夕之夜? 只是有些讲究却也疏忽不得,除夕之夜在宸王府里头烧纸钱,万一真的给宸王带来什么不吉利的呢。如今她对宸王,可真是紧张得很呢。 因而低声道:“等下我帮你问问你三哥,他若同意,咱们到库房里去画些纸钱,拿到西郊那边去烧。怡儿若在归途,自能看得到。要比在这王府的高墙中烧,更管用一些。” “等下一起去,吩咐知秋去准备下。”宸王就走在她们前头儿,怎么会听不到她们的私语? “哦,好。”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宸王平时总是嘻嘻笑笑的,忽然沉默起来,很有威慑力。容菀汐和风北凝在他面前,都是有些怯怯的,乖觉得很。 让知秋去吩咐人准备了纸钱来,又让冯四套了车,容菀汐和宸王、风北凝一起去了西郊,除了冯四之外,并未带其他的随从。 西郊是乱葬岗和太学,中间隔着很空旷的一片原野。将太学堂建在这里,也有以学子们的阳刚之气震慑这边的阴邪之气的用意。就在这一处空旷的小原野上找了个位置,由风北凝亲自点燃了火盆儿,将纸钱一叠叠扔进去。 谁都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算起来,怡儿去世也该有一段日子了。可是皇上并未问出事儿的日子,他们便也都忘记了问。大家伙儿都沉浸在悲痛中,一时竟是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事儿。想来皇上事后也是会问的。 皇上让雷国使臣留下来,显然不是为了招待。皇上没有这个心思。怡儿之事啥很是蹊跷,到底是不是火国之人为之,谁也说不准。毕竟他们送去陪嫁和送亲队,一个人也没回来。 皇上是一定会弄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的,绝对不会姑息。不仅仅是一个女儿的性命,还是关系到风国的国威。一国公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和亲的路上,仅听了他雷国的一面之词,这事儿便就此过去了?自此风国岂不是要成了这片大陆上的笑话? 更何况,就算真的是火国之人为之,雷千琉与怡儿的死,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多半是故意促成了此事。 渐渐的,带来的纸钱都已经烧完了。几个小火苗儿,在火盆儿里挣扎跳跃着,恍似那可怜的女人,不甘心地挣扎…… “怡儿,我对不起你。”最后一个小火苗儿熄灭了,风北凝低声说了这一句。 容菀汐也在心里头重复了这一句,怔怔地看着那已经变为黑暗的火盆儿,忽然间很恨她自己。 “走吧。”宸王淡淡地说了一声儿。 听起来,像是淡然得毫无感情似的。但是容菀汐却听出了他这简短两个字里的叹息。 上了马车,容菀汐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身后那茫茫雪地里,有一袭皇衫的女子,蹦蹦跳跳地向她跑来。 彼时,她刚嫁到宸王府不久;彼时,是太子的生辰,他们兄弟姐妹们还能聚在一起;彼时,她还没有背叛翎哥哥,没有爱上宸王。彼时,一切还不似这般剑拔弩张之态。只是彼时,却不知彼时的好。 容菀汐轻叹一声,放下了车帘。眼中,有些湿润。但却闭上眼睛,将心中那浓浓的愧疚咽了进去。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是谁,却也都没有难受的资格。 因为,他们都是罪人。 这一个除夕夜,过得沉闷无比。凝儿留宿在昭德院,静静地守岁之后,宸王便去了香来院。 宸王走后,容菀汐和风北凝便歇下了。躺在床上,凝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头想着和怡儿一起长大的那些趣事儿,却也不敢和容菀汐说出来。好像,把这些回忆说出来,怡儿就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 但是还想和容菀汐说会儿话,就觉得在此时,只要听到三嫂的声音,心里头就踏实。不知道为什么,三嫂总是很让人信任。她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却又并不冷漠的气质,很独特,很吸引人。 她的淡然,总是能感染到旁人,让人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会莫名的安定,仿佛所有的纷扰都能平息。却也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善解人意、很懂得体谅的人,并非淡然得真的不问任何事。 她的淡然,反而是知晓一切之后的包容与宽和。 三嫂身上的气度,无法用言语来准确描绘,十分独特。在这世界上绝无仅有,很难遇到第二个。 难怪大哥、二哥、三哥,都被她迷了去。 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想到了香来院,总算找到了话头儿。翻过身撑着手臂问道:“三嫂,听说我三哥前一阵子赐死了府里头一个美人,就是那个……那个随着你们去三淮的,叫……叫什么来着?卢美人吧?” “嗯,卢美人犯了错儿。”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赐死卢采曦的事情,并未刻意封锁消息。这本也没什么可封锁的。好歹是个有位份的美人,而且还是曾经被传为怀有身孕的。赐死了,对宫里头和宗人府那边,都要有所交代。王府里头有位份的美人,可都是在宗人府里头记册的。 “三嫂,他们说,卢美人假孕哪!是真的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当然是真的,若非如此,你三哥怎么可能下如此重手?若非如此,那可是个有身孕的,你三哥可不能随便杀了。” 风北凝看着容菀汐直笑,笑得容菀汐有些发毛。诧异道:“笑什么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三嫂,你有没有发现,你特别维护我三哥,特别相信我三哥。” “维护什么?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想到卢采曦的死,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采曦的确做了错事。这事儿,可饶,可不饶。你三哥也是为了府里日后的安稳,没办法的事儿……但愿她不要怨上你三哥才是。” 若人死后真有鬼魂,不知道采曦的魂魄会否还记得宸王,会否还有愤恨和不甘。 风北凝却是全然没听容菀汐的话,双手撑着身子趴着,翘着腿儿问道:“三嫂,你说说,我大哥、二哥、三哥、哪一个更好一些。哎……你别怕啊,我和你是站在一边儿的,绝对不会告诉给我三哥。” 容菀汐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啊,姑娘家家的,没个正经!都被你三哥给带坏了。快睡快睡!都后半夜儿了。” 风北凝却是不放过容菀汐,摇着她的胳膊:“三嫂,你说嘛,你就说说嘛……我特别想听!我长这么大,真的不知道对一个男人喜欢啊、动心啊是什么样儿的。到现在也没有遇到能让我喜欢的男子。所以我对这些事情特别好奇。你就和我说说嘛,也好让我以后少走弯路啊……” 风北凝摇着容菀汐的胳膊撒娇,说得又是如此有道理,弄得容菀汐完全没法儿拒绝。只好笑道:“好好好,我和你说说……” “你快说!”风北凝又老老实实地趴着,一脸期待地准备听故事了。 可是容菀汐没有什么故事可讲,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罢了。 “你大哥呢……我和他本就没什么往来,所以不好做什么评论。” “咦……三嫂,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嘛,大哥对你的心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只是他没福气,没能抱得美人归!”风北凝道。 容菀汐笑笑,这小丫头,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想敷衍过去都不行。 “所以啊,一直是你大哥一厢情愿,我可正眼儿都没瞧他一下。”容菀汐有些骄傲地说道。 “呦……三嫂,你好大的口气哪!我大哥可是太子哪,要是跟她,你可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嘿嘿……不过我相信你!我也觉得我大哥配不上你,他太花心了。” 容菀汐更是觉得好笑了,心想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三哥不花心似的。小丫头果然还是和她三哥最亲。 但随即,风北凝便给出了解释:“我三哥呢,只是看起来花心而已,心底里很专情。我大哥呢,那是真的花心,从里到外都花心透了。” “所以我真不好给你大哥什么评价,反正我不是他瞧上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对我也没有多执着。”容菀汐笑道。 “那就说说二哥,说说我二哥这人怎么样!”风北凝兴致很高,继续缠着容菀汐问。 容菀汐打了个哈欠,呢喃道:“你二哥……” 她的面前,恍似又出现了那个在边疆原野上,勒马回身的身影。他的笑容,比日光还要明朗…… 容菀汐笑笑:“你二哥很好啊,蔡妃是个有福气的。你二哥心系家国天下,一身正气,文能定乾坤、武能保家园,是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初一不静 他灿然一笑,便胜过这灿漫山河千里万里……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见面之时,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以后,他笑容,属于他的妻子了吧…… 可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有多可惜,反而很是欣慰。 看到容菀汐有些忆起往事来,风北凝不敢再问下去,忙转移道:“三嫂,那我三哥呢,你快说说,我三哥怎么样?” “你三哥啊……”容菀汐的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明明,他与她,就在同一个府宅之中,触手可及。 “你三哥他……我还是摸不准他。有时候我觉得他很正,有时候呢,我又觉得他很邪。所以啊,我总是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总是为他悬着心……有时候很怕他,有时候又很心疼他……”容菀汐缓缓呢喃道。 风北凝的兴致更高了:“所以三嫂,在你心里头,我二哥是大英雄,三哥不是吗?” 容菀汐仔细想想,笑道:“若非要下个定论……你三哥一定是枭雄。” “三嫂,那你喜欢英雄,还是喜欢枭雄?” 是啊,她是喜欢英雄,还是喜欢枭雄呢…… 容菀汐仔细想想,但其实,这答案,早就已经在她心里头了,没什么可想的。 “英雄天下人都爱,但枭雄呢……真正留在他身边的人并不多吧,和喜不喜欢无关,我不想抛下他。敬重,和入心的疼,大抵是不相同的……” “所以说,你爱枭雄咯?”风北凝倒是很善于总结。 “也不能这么说吧”,容菀汐笑道,“若最终是你大哥赢了,你大哥便也是个枭雄。我对他……呵呵……这天底下,枭雄也不少,我哪能都疼得过来?只是在一个人身边日久,陪着他伴着他,便舍不得了。只是舍不得他这一个人而已,英雄也好,枭雄也罢,得是他,这番坚持,才会心甘情愿。” 风北凝仔细地听着,想了想,感叹了一声儿:“感情的事情可真麻烦……三嫂,所以你说啊,如果哪天我觉得很心疼一个人,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世间,总想伴他左右,是不是就爱上他了?” “是吧……应该是这样的。”容菀汐道。 就像她对宸王这般。 她舍不得看他一个人在这尘世间、在这皇城的诡谲里挣扎,她想要陪着他。对也好,错也罢,只要是他这个人,她就心甘情愿。若换做别人,这般不问善恶对错的陪伴,她怕是做不出来的。 起初的时候,她以为她懂他。但越是相处,却越发地觉得不懂了。可即便如此,她却反而陷得更深。 因为不懂,所以更担心,更舍不得。 似乎,和了解与否无关,只要是他这个人,就能把她栓得死死的。他在哪儿,她的心,就系在哪儿…… “三嫂……” “呵……”容菀汐打了个哈欠,止住了风北凝的继续聒噪,“快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哎……”风北凝叹了一声儿,“十天之后,我就十六岁了……可是我很怕嫁人……” 容菀汐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嫁人有什么可怕的?父皇母妃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绝对委屈不着你。” “可是我心里头儿还没有喜欢的人呢……哎……”风北凝也打了个哈欠,“算啦,或许我的如意郎君,在今年就能出现呢!反正最晚我是可以拖到十八岁呢嘛,还有时间呢……呵……” 听得风北凝哈欠连连的,容菀汐轻拍了她两下,不再说什么。 是啊,凝儿还有大把的时间,但怡儿的一生,已经结束。 同为皇家的女儿,只因身份贵重与否,命运便如此不同。这皇家,一切只以位份而论,最是不讲情意的。 如今薄馨兰的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儿,便是宸王府里的长子。这等贵重,非同寻常。以后她再有身孕,若是男孩儿,便只是宸王次子。如果没有这嫡出的仰仗,没有母妃的庇佑,如何能安然成长? 在这皇家里,并非是人想要争、想要斗。而是只要你身在其中,便凡事都由不得自己。 所以她厌恶这皇家,无时无刻不想着,最终一定要逃离。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未央宫里千万个心怀怨愤的女人之一,她不想要自己变成一个阴险算计之人。 前半夜里爆竹声声,后半夜里,却是静夜无声。此时,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昨儿睡得晚,大年初一的上午,对昭德院而言是不存在的。容菀汐和风北凝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开门儿叫了初夏和知秋进来伺候洗漱,吩咐了午膳一定要清淡一些,不然没有胃口,吃不下。 容菀汐让初夏先给风北凝梳头,初夏边给风北凝梳着头,便回身笑道:“这一上午,殿下已经过来两趟了。见小姐和公主还没醒,气得说道,爆竹声儿这么响,都叫不醒这两头猪,怕是要成精了呢!” “他才要成精呢!”容菀汐觉得又好气有好笑。 新年一大早儿,就要听他这般污蔑。她哪里像猪了? 初夏笑道:“殿下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奴婢提议,说是咱们昭德院还没放大年初一的爆竹呢,不如这就在院儿里头放了,肯定能把娘娘给崩醒。可殿下却舍不得,着实警告了奴婢一番呢!” “呦……”话音刚落,就见宸王推门而入,“俩猪妖醒了?总算舍得离开被窝了。”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心想这可怨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的好妹妹,拉着我聊天儿,让我想合眼都不行。 原本应是大年初一一早儿便进宫去向长辈们请安的,但是皇上体谅,知道年轻人贪玩儿,一早儿怕是起不来,因而早在太子和宸王各自开宅建府之后,就改成了初二进宫请安,大年初一由着他们自己在家里玩儿。 风北凝见宸王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便赖着不走了,非要留下来。宸王看着她碍眼,几次说了逐客之言,把小丫头惹急了,直接道:“你急什么?晚上该回避的时候,我自然就走了,又不会耽搁你们夫妻亲热!” “你这小丫头,大姑娘家的,瞎说什么呢?你给我站住……我今儿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成!什么都说,没个体统!你给我站住……”宸王追着风北凝在屋里跑。 容菀汐看着觉得好笑,这俩人儿好像在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 宸王府里是欢欢乐乐的,太子府里和未央宫里,可并非如此。 太子于青萝之事上吃了哑巴亏,几乎是彻夜未免,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这闷亏,也只能就此咽下了,不能再于这件事情上花费心神。已是无法扭转的事儿,若被牵绊住了,反而耽搁大事。 太子一早儿便去了织星那边,吩咐她带着几个暗卫去办事,回到府里已是中午。吩咐了这一番,却仍旧愁眉不展。因为,这是他想了一夜之后的下下之计。但却总比没有应对要强得多。 秦颖月见太子愁眉不展的,便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服侍着太子用午膳。还是太子先开口,吩咐了小桃退下。说道:“本宫吩咐了人去做事,杀掉那些工匠,让他们闭嘴。” 秦颖月正在给太子盛汤问的手顿了一下,但随即便稳稳地盛了一碗汤给太子。太子主动和她说这些,自然不是向她汇报情况,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心里头,对这一应对也是心有狐疑,便已经吩咐下去,却仍旧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错是对。 但太子已经这么吩咐下去了,她总不能说他这么做是错的,是莽撞的糊涂之举。更何况她自己也清楚,除了此法之外,似乎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昨儿晚上她想了一夜,觉得在初七前闭朝的这几天里,皇上可不能真的闲着什么都不管,而是会趁闲下来的这几日,着重处理太子的事儿。一旦皇上找到了那些工匠,那些工匠亲口招供了,太子陷害朝中大臣的罪名可就落实了。 是,宸王出于谨慎,或许不会让那些工匠直接从嘴里说出“太子”二字来,但是只要那些工匠言语之中透漏一些,皇上不难联想到太子这边。毕竟曲福城再怎么想做三淮盐道的位子,在没得到太子准许的情况下,也不敢在太子的眼皮子地下弄幺蛾子。 所以只要那些工匠承认了给蔡升前后图纸的不同,承认了明知是错的而故意罗错凿子,就等于供出了太子。 这是活的对证。死了,说不出话来,一方面的确会让人觉得,这一定是太子在杀人灭口,但是从另一方面去想呢……既然人人都会因此而想到是太子做的,太子又怎么真的会去做?傻么? 太子这么做,其实是想要把杀这些工匠的罪,推给宸王。 “这事儿,细细算来,唯一的应对也就是如此了”,秦颖月轻轻吹了一勺汤,给太子喂到嘴里去,笑道,“若是咱们能让人故意留下些以证身份的把柄,则是更妥当些。太明显了,父皇那边,反而会以为是有人嫁祸给咱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御膳九道 太子听秦颖月这么说,心下稍安。点头道:“不错,本宫也正是此意。既然逃脱不得,把父皇给弄糊涂了,这也是一个逃脱之法。” 只是不知道老三那边会有什么应对。但愿织星他们不要失手,一个活口都别留下。如若不然,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未央宫里,午膳后,皇上便离了坤宁宫,回到御书房看书去了。叫了李忠贵进来仔细询问了昨儿晚上的事儿。 李忠贵将昨儿晚上在树林中听到的对话,但凡是能听清的,都一字儿不落地说给皇上听。而且听不清的那几句,意思也能猜个大概,说道:“应该是娘娘因福美人的失态,而责备了福美人几句,福美人不服气,娘娘有些恼了。幸而如此,如若不然,以两位主子最初那般谨慎的低语,奴才是听不出什么来的。” 主子们的用意,他是不好去揣测的,所以只能将听到的看到的如实告诉给皇上,让皇上自己去分辨。也以免自己落下些什么,误扰了皇上的分辨,回头儿再摊上什么不是。 皇上听了,细想了一会儿,问道:“你觉着,她们是否察觉到了你?” “这……”李忠贵道,“应该没有吧。奴才是从后门儿出去的,和两位主子并不同路。” 皇上也觉得这并不太可能。所以李忠贵偷偷儿听到的这些,应是实情无疑。 青萝的意思是,太子用她的妹妹作为威胁,让她到宸王身边去做什么,还想要事成之后杀了她,嫁祸给宸王。后来宸王豁出去落得一个不敬兄长的名声,救了她一命,让她诈死以活。随后为防太子继续加害,便一直放在外头养着。 而太子那边呢,在知道了她的存在之后,为了坐实宸王不敬兄长之名,也怕她走漏出什么风声来,便派了人去除掉她。 老三这才害怕了,为保这怀有身孕的女人的性命,只得把她带进宫里来。以求在圣驾前露个脸儿,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活着。 老三这一番所为,虽说多半是因好美色之故,但也着实委屈着了。老三媳妇儿说得倒是不差,老三现在的处境,的确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他对老三,的确是太苛刻了些。 若想要扶持老三打压镇国公府,又岂能在两个儿子的较量中,对老三不管不问?甚至于,偶尔还会因兄长之故,而站在太子那边…… 算起来,是他的用意害得老三得罪人,即便不是父子,只是同僚之间、朋友之间,这般惹完事后撒手不管之举,的确有些不厚道。 “朕这个太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啦……”皇上靠在椅子上,叹了这么一声儿。 李忠贵不敢说什么,低头不语。 “吩咐下去,今晚的赐菜,给宸王府多加一道,也赐九道。”皇上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因着时候不早了,请示了皇上,见无其他吩咐,便立刻去交代御膳房。 出了门儿,见原本还是清冷朗日的空中,此时多了些阴云,怕是要降雪了。 但却也并不觉得有多惊讶。这皇城里的天,早就变了。 李忠贵退下后,宸王随意传了个御书房外侍立的小太监,让他去叫了杜丰生到御书房来,且特意吩咐了,让杜丰生不必着官服,只随意些,悄悄儿地来。 太子这边,是得好好查查了。 他先前以为,太子虽说和他外祖父家里走得近一些,却也没什么。毕竟和母后感情深厚,同样也敬着母后母家的人,这是无可厚非之举。想着他心思纯良,敬君父怕君父,不敢做一些出格的举动。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啊…… 这般加害老三,可见他心思不纯;利用曲福城敛财,可见其野心之大。 太子早就察觉出了朝堂上风变,这是一定的。但看来,他并不打算踏踏实实的,只听从君父的安排,而是打算自己拼个出路,守住他的位子。也就是说,他这个大儿子,有与他对抗之心哪! 如若太子踏踏实实的,即便是除掉了镇国公府,他也不会废黜太子。可是太子太着急了,太看重这太子之位。太想要守住,反而会适得其反。 皇上的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想着他的两个儿子…… 晚膳时分,宫里头赐菜的内监到了。自是阖府的主子们出去接皇上的赏。 听得内监扬声道:“陛下赐宸亲王御膳,九道……第一道,金玉满堂……第二道,春风十里……第三道……第四道……第九道……步步高升……” 宸王故作一愣,问道:“公公,这……是否有错?宸王府的初一赐菜,向来只有七道。就算本王受封为亲王,却也应只是八道而已。” 李忠贵的徒弟小张公公笑道:“殿下,不会有错儿的。是陛下亲自传的旨意,今年赐殿下九道菜。” “这……”宸王故作犹豫,不太想收的样子。 但却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难道还真能不收吗? “殿下,这是莫大的恩典哪!”小张公公低声提醒道。 宸王皱了皱眉,带着阖府上下,跪在地上叩首道:“儿臣,多谢父皇恩赏……” 底下的小太监将九道御膳交给了宸王府的奴才们,小张公公便告了退。卓酒跟了出去,给了他些请茶的赏钱。 得了皇上的这番恩赏,就连府里头这些不太在意朝局的女人们,也都知道今日之赏,非同寻常。一个个的大气儿不敢出,规规矩矩地侍立着。 宸王吩咐了接了赐菜的奴才:“送到昭德院去吧。仍旧把里头的汤盛出八碗来,给各位夫人送去尝尝,共沐皇恩。” “妾身谢殿下的赏。” “谢殿下恩赏。” 女人们的声音一起,宸王更觉得头疼了。 阔步往昭德院走回,容菀汐便跟了上去。身后儿跟着的,是安安静静的风北凝,和同样安静的,带着赐菜的奴才。不远处,就是那些同往后宅走的女人们。 但是这些女人们,今儿好像格外懂事儿,故意拉远了许多距离不说,都成了闷葫芦似的,连低头私语之声儿都没有。 看来,要变天了,人人都懂得,该小心些了。 刚到昭德院,飘扬的雪花儿就落了下来。大年初一就下雪,是瑞雪兆丰年呢,还是预示着这一年的冰寒呢…… 在本朝,向来只有东宫太子,才能得九道赐菜。 而且那最后一道……步步高升,意思未免有些太明了了。 回到昭德院,风北凝可不敢聒噪了,看着奴才摆到饭桌上的九道赐菜,直皱眉。 宸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为难似的,很轻松地向容菀汐和风北凝招了招手:“愣着干嘛哪?趁热吃吧。” 还不忘对风北凝道:“蹭完这顿饭,让冯四送你回宫去。别耽搁我和你三嫂亲热。”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 风北凝这次可是听话得很,乖乖点头。 抬起筷子,还是有些憋不住,低声问道:“三哥,我们若是吃了,不妥当吧?只有太子府里才有九道赐菜啊。” “不吃,难道还能给父皇送回去?那不是找抽呢吗?许是今年事儿多,父皇弄糊涂了吧。不管那么多,快吃快吃,别故意拖延时间赖着。”宸王很是随意。 风北凝只好也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去了。 看来今年,注定消停不了。 父皇这一出弄的,到底是恩赏她三哥呢,还是在给她三哥找麻烦呢! 容菀汐心里,嘀咕的也是这事儿。皇上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赏还是罚?难道是昨晚的事情出了叉子?皇上看出了是他们故意设局加害太子? 可细细想来,昨晚无论是在夜宴上,还是在林中,都无什么错处。她的话,说得并不明显,就算皇上心有怀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却也未必能肯定下来吧。 皇上可从不是一个行事贸然的人,不确定就给了如此重罚,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所以,倒是恩赏的可能更大一些。 只是这恩赏给的,也太坑人了。难道皇上就没想到,这是在明着给宸王招恨么? 不知道太子府那边,听到了这信儿之后,作何反应。 “什么?”听得张福海的禀报,太子眉头紧锁,低低诧异了一声儿。 原是让张福海去打听打听,今年父皇赐给宸王的都是什么菜,没想到,却听到了御赐九道,且最后的那一道,还是——步步高升。这意思,是不是太明显是了些? 以至于,太子发而不太确信这事儿是否真切。 “奴才躲在墙角那儿,听得真真儿的。张公公就站在院门口儿,扬声传的旨。”张福海道。 太子皱眉,点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忙离了这是非之地。很怕殿下忽然发了怒火,波及到他呢。 张福海退下后,太子看着饭桌上摆着的这九道菜,可是没了胃口。 皇上赐给宸王府的其余八道菜,都和赐给他的相同,唯有这第九道—— 他太子府的是,龙腾虎跃;宸王府的,是步步高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章:试探之后 龙腾虎跃,步步高升,父皇的意思是,他们龙虎相斗,最终高升的,一定是老三? 有了父皇的这一番用意,他还斗什么呢?不如直接自请退位算了吧? 父皇这是给他警告呢,告诉他若是再这样下去,就只有退位让贤这一个下场了。可是这事儿由得他么?是他想要不斗,就能不斗的吗? 若斗,下场儿是老三步步高升,他退位让贤;若不斗,也依旧是老三做太子,他灰溜溜地退场。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为何不斗? 父皇啊,你这一番警告的用处,并不太大。除了能给我一个提醒,告诉我日后更改谨慎一些之外,别无其他作用。 听得皇上给宸王的赐菜,秦颖月也着实好一番担忧。但这时候,却也不能说什么。越说,太子越是心烦。而心烦,从来都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皇上的菜已经赐了,风声已经放出去了,难道他们还能去找皇上理论不成?难道他们还能拦下那赐菜的内监不成? 因而值得安慰道:“想必父皇也只是稍作警告试探罢了。父皇绝对是因青萝的事儿生殿下的气了,这才故意让殿下没脸。但若父皇心里头真的有什么定论,反而不会多做这般警告。不然,做了这番警告,其实无异于给殿下提醒儿啊。” 太子点点头,只得暂时收起了一番忧心。秦颖月的说得有几分道理,若是父皇心中,真的有了废黜太子的定论,何苦来要先提醒他这一下,让他有所准备?以父皇的脾气,毫无预兆的,直接就废了他了。所以如今父皇此举,的确只是吓他一吓,给他个警告罢了。越是如此,反而越能说明,父皇并不想要废黜他,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如此细细想了一番,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提箸,往那“龙腾虎跃”上夹了过去…… 龙腾虎跃,龙腾于天,虎跃在地,两者如何能同日而语? 未央宫里,御书房中,杜丰生刚得了皇上的吩咐退下,皇上便吩咐了张百金进来问话。 张公公如实回禀了宸王的反应,说了宸王殿下着实惊讶,面露难色等语。皇上听了,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张百金退下后,皇上的脸上,方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至少就现在而言,老三对太子之位的觊觎,并不多,甚至于没有想过要和太子相提并论。就只是被他推到了这个和太子对立的位置上。 他自己是着实经过了一番筹谋才登上皇位的,所以对这对皇位诸多算计之事,十分忌讳。老三自然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这太子之位,但凡是身在皇家之人,任何一个皇子,都不可能对那议政殿的皇坐毫无向往。只是向往归向往,争夺归争夺,二者有很大不同。 如今君父还在,太子还未被废黜,若老三有想要和太子一较高下、取而代之之意,则是藐视君父、则是与谋国篡位无异。身为皇子,不尊君父,妄自图谋,这是万万不可饶恕的。 但从目前所能出的种种迹象上来看,老三并无此意。 若是拼命争抢,他绝不会给;但若是不争不抢,只是听从君父安排,他反而愿意恩赏。 且看杜丰生调查的结果如何。若太子真敢陷害蔡升以为曲福城谋官,这事儿,绝不能轻饶。 吃过晚膳,风北凝觉得自己若是再赖着不走,他三哥的烦,可就不光是嘴上说说而已了。因而没等宸王说逐客之语呢,便自己道:“三哥,我不打扰你和三嫂了,我要回宫去了。” “别啊,你再玩会儿呗?”宸王假惺惺地留客儿呢。 风北凝撇撇嘴,嫌弃道:“假的不能再假了。我走了,你让你家马夫给我套好马车去!” 没等风北凝出门儿,宸王便开门儿扯着嗓子喊初夏:“初夏……六公主要走了,你送她出府去,稳稳当当地给她送上马车,可别有什么闪失,听到没有?” “知道了……”初夏嘀咕一声儿,“走路而已,能有什么闪失啊……” 风北凝推开了他三哥:“让开,看你这副紧着赶人的态度吧,以后我可再不来你府里了!” “真的?你可要说到做到啊,不然可对不起你这尊贵的姓氏。”宸王笑道。 风北凝哪里敢应下?她以后还想来府里找她三嫂玩儿呢!忙摆摆手,胡乱道:“什么真的假的?我说话了吗?你可真奇怪……走了走了,不和你胡扯了!”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初夏在身后跟着风北凝,急道:“公主,您可别跑啊……要是摔着了,可是奴婢照看不周,会被殿下怪罪的……” 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了院子,宸王摇头笑笑,关上了房门,轻松道:“总算走了……” 不多时,厨院的人过来收了晚膳。那道颇为刺眼的“步步高升”,总算离开了这屋子。 见容菀汐看着奴婢端走的那道菜,忧心忡忡的样子,宸王道:“放心,昨晚的事情绝对没有差错,父皇这番赐菜,不是警告,反而是……要给我机会呢。” 容菀汐笑道:“怎么就那么确定呢?你是父皇肚子里的蛔虫吗?” 对宸王能猜到她的担忧,容菀汐一点儿也不意外。宸王未必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但却一定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之前,无论父皇怎么抬举我,可都没有把我和太子相提并论的意思,也并未表露出半点儿废太子,提拔我的心思,但这一次却是不同,如此明白地表露出来,是为何?” 容菀汐摇摇头,虽然心里头已经想到了原因,但却不愿意说出来。就想让宸王以为她不知道,给她耐心讲一讲。总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弄得十分了然的样子,时日久了,宸王会觉得无趣儿吧? 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念头儿时,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她为什么要担心宸王会觉得她无趣儿?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觉得我好,你常过来看我,我便陪你说会儿话;忽然哪天你觉得我不好了,不来了,我便乐得清闲。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菀汐……哎,菀汐?”宸王伸出手在容菀汐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容菀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儿了,“你说,我听着呢……” 宸王叹了一声儿,一摆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不需要听这些,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我是真不知道。”容菀汐故作十分不解的样子,看起来一脸无辜。 宸王笑道:“你有这份儿忽悠我的心,我就知足了。” 容菀汐略一耸肩,便也不再说什么。就说宸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嘛,绝对不是高估了宸王。 皇上今日此举,正是说明了,皇上心中,真的起了要废太子以立宸王的念头儿。但皇上有很多疑。就算他自己心里起了这个念头儿,却也不想让宸王心里起这个念头儿。所以要借着这次赐菜的机会,看一看宸王的反应。看一看,将宸王真的和太子相提并论之后,宸王会意外、还是欣喜。 所幸宸王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当时那一番既意外又为难的样子绝无半分虚假。想必皇上听了小张公公的禀报,心里头一定是满意的。 还有就是,今日此举,也是要看看太子的反应、看看朝中大臣的反应。若是得了这个风声之后,朝中大臣们一窝蜂地倒向宸王,这对宸王来说,反而是一件坏事。因为皇上可以从这些支持宸王的大臣中看出,宸王暗地里也在笼络大臣,其实和太子无异。那么宸王的多嫡之路,也就就此而止了。 容菀汐将关于大臣们的这一番担忧说给宸王,宸王倒是并不在意,笑道:“朝中支持本王的大臣自然不少。谁心向着本王、谁可用,本王都记在心里,只是并没有着意将他们拉拢在一起而已。他们呢,也在看着父皇的心思。如今父皇的心思一表露,他们是一定会站在本王这一边的,明里暗里,都要向本王表一番忠心。” 看宸王说得这么悠然,容菀汐就知道,他是一定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 但是这应对之法,绝对不可能是将这些有意投靠他的大臣都通知一遍,要是通知错了,自作多情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会酿成大祸啊!宸王的应对之法,一定相当稳妥。 “明儿不是去未央宫吗?从未央宫里回来,本王就称病不出,并且拒不见客。说起来,还要麻烦一下岳父。让岳父最先来看望本王,但本王拒不见他。很快,这消息就会传出去,说本王连自己的岳父都不见。本王瞧上的那些大臣,都是有些头脑的,一定能明白本王这避风头的意思,便都不敢过来拜访了,在朝堂上,自然也不敢表露什么。” 容菀汐不愿意让宸王把父亲算计在其中,但想来,这个法子的确不错。而且宸王说得坦荡荡的,如果她不同意,反而显得有些小人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一章:漏网之鱼 “那我们可要早点儿去告诉父亲”,容菀汐道,“明儿一早就要去未央宫了,从未央宫回来,你称病之后我再回将军府,传出去可不大好。未免也将我们的用意表露得太明显了些。” 宸王看了下天色,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趁着这时候岳父也刚用完晚膳,还没歇息呢。” 容菀汐觉得,大年初一的,宸王还没去宫里给皇贵妃请安呢,就先去了他岳父家里,这可不大合乎礼数。因而道:“还是我自己去吧,若是传到宫里头,岂不要诟病你对岳丈太孝顺了?” “孝顺点儿还不好吗?”宸王笑道。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行了,别闹了。我这就收拾收拾进宫去。” 宸王知道这其中的干系,未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也就没再坚持。容菀汐简单收拾一番,等冯四送风北凝回来了,让冯四送她回将军府去。 心里头,对父亲是颇为惦念的。有这个由头儿能在大年初一回家看父亲一眼,也是件好事儿。 听说宸王大过年的病了,父亲身为宸王的岳父,特意去探望一下,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很是合乎情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让父亲搀和进来,并不算为难。容菀汐担心的是,以后还会有第二件事儿、第三件事儿,而一件要比一件牵扯得更深一些。 但愿宸王无有此心……若是宸王真的把父亲也算计在内,她是不能容忍的。父亲,是她的底线。 原本容卿正在感叹府中孤单无人,忽听得家丁来报,说是小姐回来了,还有些不大相信呢。待到出院子去看,果见是女儿正往这边走来,自是喜不胜收。 容菀汐向父亲见了礼,大年初一能得以相见,一时竟是眼眶湿润起来。但却不敢让父亲看出来,忙趁着夜色,咽进了眼内的湿润。 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容卿便也并未太刻意地讲求什么规矩,而是走在容菀汐的前头儿回屋。背对着容菀汐,也是在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正在想女儿的时候,忽然就见到了,一时竟是老泪上涌。他也真是太不中用了,果然是人越老,越容易感伤。 回到屋里,容菀汐先向父亲说明了来意,让父亲定夺。 容卿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为难,注意点并非是宸王的这个请求,而是那御赐九道。他不似太子,自然不可能在刚发生之时就打探到这事儿。如今听女儿说起,未免觉得心内一紧,皱眉沉吟了半晌…… 这“步步高升”之意太过明显,太子若是知道了,对宸王该当如何愤恨?对皇上的心思该当如何警惕? 有了这一番新年赐菜,这一年的京都城,注定平静不了。就算宸王没有行动,太子那边,也一定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到时候宸王府深陷于漩涡之中,自是清净不了。 “哎……”但最终,容卿却也只是叹了一声而已,没说什么。 宸王和太子的相斗已成定局,细算来,其实这对峙,从女儿嫁给宸王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并非是皇上不下这道“明旨”,就能避免得了的。 多说无益,只是平添女儿的担忧罢了。因而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便是没有宸王的特意吩咐,大过年的,女婿病了,为父这做岳父的,也该去看看。” 容菀汐知道父亲的真正担心,但却也实在无法对父亲做出什么安慰。因而只好又闲说了些其他,将这最敏感的事情避讳过去了。 在府中逗留了半个时辰,未免打扰父亲歇息,便也早早儿回了宸王府。 京都城中,大年初一的夜晚,除了爆竹声声之外,倒是安静得很。夹杂在这一阵阵起伏在爆竹之声中的安静,更能显出几许盛世安稳来。 然而千里之外,归途往雷国的途中的一个小镇子上。客栈里,雷千琉听着那窗外的爆竹声,眉头紧锁。他的面前,跪着几个黑衣人。 “一群废物!”半晌,雷千琉低声怒斥。 几人都垂着头,谁也不敢说什么,甚至于连认错儿的话都不敢出口。 心里头只是庆幸,幸亏是在风国的客栈里,不然太子殿下一怒,他们岂还有命在? 这一会儿太子殿下也不好发作什么,他们的小命儿能得以保留。待回到了雷国太子殿下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气儿也消得差不多了,未必会把他们叫过来责罚一番。 但其实,出了这样的事儿,哪怕是让他们以死谢罪,也并不为过。 风国之人果然狡诈,那原本都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忽然就活了?怎么已经没气儿的尸体,就这么自己逃走了? “继续找!”雷千琉道,“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回来!” 几人都低着头,半晌,有个胆儿大的说了一声儿:“殿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咱们的使臣都到了风国帝都了吧?怕是……怕是那逃走之人,此时早已回家了。” 原本他们是将那些杀死的风国之人胡乱葬在了一处荒山上,因着那山上刚好有一个天然大坑,便也并未仔细着,只是将这些风北凝带来的护卫陪嫁等,一应扔在了这大坑里。草草填了土,立上了一个墓碑。 离了这荒山,他们便一直往回雷国的方向走,并未在意这些不重要的小喽啰之死。可是前几日,太子忽然想到了那些风国人身上的东西。觉得他们随行出来,身上一定会带着一些利于防身之物,或许有一些奇药之类的,拿回去会有钻研之用,便让派了他们回去翻找一番。 他们回去翻找之时,却发现,那些个随行侍卫的尸体,少了一个。怎么查,怎么是少了一个。而且细细回想一番,他们刨开这新坟的土之时,有一处,的确不太费力。 顿时大惊,在这些人身上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发现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都是一些贴身玉佩腰牌之类的。有一具尸体的内衫和外衫之间,还有一堆粉末儿。像是有谁急着从他的怀里掏出些什么,而那东西不小心洒了出来似的。 如此情况,自然可以断定,是这些人里有了活口。而且不仅有活口,还是一个颇有些脑子的活口,将那身上带有有用东西的人,给“洗劫”得干干净净。 这人也是走运,刚好他们扔这些尸体的时候,那身上带有有用东西之人,就在这人的身旁。 可是害苦了他们自己,殿下交代的事情没完成不说,居然还发现了这样一个纰漏。但是事情已经发生,若是不禀报给殿下,回头儿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岂不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风国侍卫,竟然能从死人坑里爬出来,而且在“死”的时候,能够如此避人耳目,让人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可见其本事之大。若是真的回去搅弄出什么来,他们雷国这边,事先又没个准备,岂不是要遭大祸了? 到时候他们几个,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因而谁也不敢藏着掖着,一番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冒死将这事儿禀报给雷千琉。 其实雷千琉也知道,就算他的人脚程再快,就算骑着汗血宝马,用上最厉害的轻功也未必能追得上。 可原以为这事儿是万无一失的,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差池,让他如何能不恼? 一旦这逃走之人真的回到风国京都城,真的见到了风国皇帝,他之前的好一番筹谋全都白费了…… 几个黑衣人也不敢吱声儿,有人说了这一句之后,便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吩咐。 雷千琉真是恨不得把那些当时办事儿的人给挫骨扬灰!但此时正在归途,要是杀了这些个办事儿的,若是再有什么危险,他自己别再因保护势力不足而遭殃。 沉默了半晌之后,指了其中两个人:“你们两个快马加鞭去追。就算追不到人,也要给我弄清楚情况!” 如果路上能找到那人的尸体,是最好不过了。 当时他站在不远处瞧着,见他手下那些办事儿的人,的确将那些风国是为身上都刺了好几刀。所以就算这人当时没死,也一定身受重伤,或许根本支撑不到跑回京都城,半路自己就死了呢。 可若这人没死……又该如何。 雷千琉打发了这些办事儿之人退下,仔细想着应对之法。可是想了半晌,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旦这事败露,风国那边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其一;最让他担心的是,父皇能扒了他的皮! 风北怡这个贱婢,可真是个扫把星!怎么就让他给摊上了呢!回头儿避过了这风头,一定将风北怡从陵寝里给挖出去!绝对不能让这扫把星,占这那太子妃的位份,坏他东宫的风水。 如此恨恨地想着,越是愤恨,头脑越是混乱…… 两个雷国侍卫领了雷千琉的令,一路快马飞奔,往风国京都城的方向折返回去。 风国,京都城附近的肃城中,一辆马车正在向京都城方向疾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真相传来 马车上坐卧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胸前和腹部都包扎着,黝黑的皮肤上,有苍白之色。手中紧握着腰牌,生怕这腰牌忽然被人夺走了似的。 想起死里逃生之事,至今仍心有余悸。 没想到那雷千琉竟然敢在路上就对他们下如此毒手,亏待下手之人手中的刀偏颇了些,也亏得他反应机灵,忍着痛装死,才免于真的被人取了性命。 “车夫,劳烦你在快一些……”姜护卫又扬声吩咐了一句。 时日越久,变故就越大,只有到了京都城中,见了太子、见了皇上,他才能放下心来。 “爷,这已经是最快了啊……您身上还有伤呢!再快一些,我怕爷您的身子骨受不住啊!”马夫喊道。 姜水生也不再说什么。这马车的确已经够快了,别说是再快一些,就是在现在,他的伤口都被晃悠得撕裂一般,额头冷汗淋淋。但这点儿疼和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性命更重要。一旦让雷国之人追上了他,他是必死无疑。而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雷国人一定让他死得透透儿了的。 但细想来,雷国之人也未必会追过来。毕竟没人知道他还活着,已经死了、埋了的人,谁还会有心思回去祭拜一番?而且还是挖坟祭拜?没那个必要。 如此想着,总算心内了稍安。 做御林军十余年,从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是那么窝囊的死法儿……雷千琉,别以为我们这些小官小吏的命就不值钱。我就算不能亲手要了你的命,也绝对不能让你逍遥着。 …… 大年初二一早儿,宸王带着容菀汐入宫给皇上太后请安。进了北宫门,便有小太监迎了上来,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慈宁宫呢,殿下和娘娘直接随奴才去慈宁宫便是。” 宸王笑道:“这倒方便了,免得我们再跑一趟。你回去吧,本王又是不认得路。”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也不在旁叨扰着。 不多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太子和秦颖月。他们的马车就在太子马车的前头儿,但宸王却并未等太子,而是顾自进了北宫门。 太子就在宸王身后,也没叫住宸王。看起来,这两人像是连面儿上功夫都不做了似的。 但容菀汐却觉得,宸王并不会如此。 正想着,就见宸王回身看了一眼,见是他大哥,忙停住脚步,躬身施礼道:“不知道大哥在身后儿呢,还望大哥莫要怪罪。” 对太子的恭敬,比先前可是更盛了几筹。 容菀汐也随着宸王恭敬施礼:“给大哥大嫂请安。” 太子原本正跟在宸王身后儿暗恨着呢,如今见宸王和容菀汐忽地回头,这般恭敬请安,一时尴尬。僵了一瞬才笑道:“三弟和弟妹无需多礼,快快起身吧。” 宸王应声直起身子,让到一旁去,让太子先走。 “呵呵……”太子笑笑,阔步从宸王身旁走过去。但却是皮笑肉不笑。老三这又是玩儿得哪一出?给他下迷障呢? 还是被父皇那“步步高升”给吓着了? 呵呵……怕是后者更可能些。父皇的初一赐菜,细想来,是抬举了老三,却也是警告了老三。是同时给他们两人一个提醒儿吧? 能“步步高升”自然是好,若不能,这龙虎相斗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仍旧是那句话,龙腾于天,虎跃在地,岂可同日而语? 圣心难测啊……父皇昨儿之举的用意到底为何,是只有父皇自己才能知道了。 太子和宸王前后脚儿到了慈宁宫,不多时,靖王和翎王侧妃、六公主也到了。儿孙们请了安,各自领了赐坐,陪着太后和皇上、皇后一番闲谈。 皇上只字不提昨儿赐菜的事儿,对太子和宸王的态度,也和寻常无半分不同。太子自打踏入北宫门时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些。看来父皇真的就只是警告他一番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用意。 给皇上和太后、皇后请了安,出了慈宁宫后,宸王又带着容菀汐和风北凝一起,去漪澜宫里头给皇贵妃请安,靖王不顾太子和皇后还在慈宁宫门口儿,也追了上来,要一道儿去漪澜宫。 皇后瞧着靖王那乐颠颠儿的身影,低声和太子冷笑道:“巴巴儿地认沈瑶敏去做母妃,人家把不把他当儿子呢。” 太子笑道:“他不是和皇贵妃好,他是和他三哥好。就是做给咱们看的呢。告诉咱们,别看平日里和咱们还行,但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 准确说来,老四这么做,不是给母后看的,而只是给他看的。老四也看出了,今年非同寻常,注定有一番较量。这是明着告诉他,别想着要拉拢他,他可是站在他三哥那边儿的。 呵呵……老四,你好生仗义呢,就不怕给自己招祸吗?若是本宫真有心思收拾你,这一年里你还能消停得了? 皇后看着宸王他们的背影,带着太子和秦颖月回坤宁宫去说话儿。 翎王侧妃走在最后头儿,带着侍婢采莲,往惠妃宫里去了。 靖王跟着宸王到了漪澜宫,却只是向皇贵妃请了安,说了几句问安关怀之语,便说府里还有事儿,请了告退,并未在漪澜宫多留。宸王知道,他是避嫌呢。 老四到漪澜宫里来,是他的尽心,说几句话就走,则是他的分寸。 皇贵妃笑道:“大过年的,什么着急的事儿都应该放一放。就留下来再陪着本宫说会儿话,随你三哥三嫂一道儿走吧。” 皇贵妃这话说的,自是出于真心。靖王每年都随着宸王来她宫里问安,自幼便在漪澜宫里玩儿,对漪澜宫有感情儿,这是一方面缘由;但最主要的,还是因着和他三哥亲近。 难得他兄弟二人有这般感情,也难得靖王能不顾诸多不便,毫不避讳地向着他三哥。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感念于心。 但靖王却并未多留,仍旧如同往年那般,留着他母子二人细细说话儿。 宸王和皇贵妃说了赐菜一事,说了让皇贵妃放心等语。但也知道,母妃不可能真的放心。唯一能有的放心,也就是知道他接下来不是真病,而是装病罢了。 出了未央宫,可巧不巧的,在永巷里又遇上了太子,仍旧是让太子先行,随着太子后头儿出了未央宫。 两辆马车仍旧前后脚儿地,往各自的府宅扬长而去。 北宫门的守卫,看着这两辆华丽的马车,也品出了风云已起的意味儿…… 太子到了府门前,见府门前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问迎上来的张福海道:“什么人?” 这马车不可能只是路过而已,什么路过的人,能有胆量将马车停在太子府?更何况他太子府的守卫也不是吃白饭的。 张福海低声道:“殿下,他这几个儿说,是御林军的人,姓姜,护送凰宜公主去雷国的。身上还有御林军的腰牌,又负着伤,奴才觉得不似作假,便留了下来。” 说话间,马车里的人已经踉跄下车,匍匐在地,重重一叩首:“太子殿下……” 太子自然不能因此而确信什么,不可能只身伤上前去。而是示意了张福海一下。 张福海立刻会意,带着两个门口儿的侍卫上前去,客客气气地搜了他的身,取出了一把匕首。 太子见此,这才笑道:“姜侍卫,快进屋说话吧。” “是。”姜水生应了这一声儿,这颗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下了。 太子带着姜水生到书房去,张福海一直谨慎着,跟在太子身后儿。几个太子府里的侍卫,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太子带着姜水生和张福海进了书房后,这些侍卫们便在门口儿等着。 太子也不吩咐什么,由着这些侍卫们这般谨慎。这让姜水生的心里很不舒服。 先前的搜身之举,没什么可诟病的,实属应该。侍卫们的脑袋,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他自然明白。太子不吩咐他们免了,也是应该。谁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忽然找上门来的人。 但是你既然已经搜过身了,知道我的身上什么也没有,为何还要这般谨慎? 更何况一路走来,我就在你身后,若想要做什么,早就得手了,何故还要等到进了书房之后?难道进了书房之后,我就以为得手后能逃不成? 一路奔波逃命,一颗赤胆忠心,到了太子府,竟然受到这样不信任的对待,心里头未免有些寒。 但人已经到了太子府,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而把该说的话赌气不说。便在向太子施了一礼之后,痛快言说起来。 “求太子殿下为凰宜公主和我随行之人做主……”咬牙忍着伤口的疼痛,又跪地叩首道。 太子还算客气,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便吩咐道:“快起身,赐坐……小海,你扶着姜护卫坐。”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扶着姜水生在靠墙边儿上的第三张椅子上坐了,和坐在书桌后的太子,隔着两张椅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胆小如鼠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雷国的使臣来报,说是火国之人突袭,以致凰宜公主丧命。可真如此?”太子问道。 姜水生道:“路上是有一些乔装成山匪的火国人,事先埋伏拦路不假,但那些雷国兵士们真不是什么省油的货色。一共遇到两拨儿,都让他们给轻松化解了。” “火国得到风雷两国联姻的消息,急着赶来,能做的埋伏,也就是在必经之路上。可是咱们风国道路通畅,到哪一处,所走之路都甚多,必经之路也就是那么几处而已,火国的埋伏,也就仅限于此了!后头的事情,都是那雷千琉自己做的!” 姜水生声音愤恨:“路上公主殿下不知怎的惹到了雷千琉,那雷千琉便因此而动了杀心。让自己的侍卫暗中给我们的吃食中下蒙汗药,给我们弄晕了,便轻而易举地将我们给杀了……幸而当时微臣正值水土不服,闹肚子呢,几乎没吃几口。可是他们下手是真狠哪,接连好几刀刺在微臣身上!没办法,为了活命,微臣也只好咬牙挺住,用装死来骗他们。” 太子点头,道:“御林军里的训练不是白费的。我风国的御林军将士,各个儿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凰宜公主是怎么去的?可也是被雷千琉手底下的人给乱刀杀死的?” 姜水生摇摇头:“当时微臣们这些随行侍卫和陪送的奴才们,都被拉到了一处荒山上,并未和公主殿下在一处。微臣还是在那些是雷国走狗埋葬我们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话,知道了殿下已经去了……” “微臣听他们说,我们这些人,可以随意埋葬在荒山上,可是公主和两个陪嫁的婢子,他们却要一路带着,说什么一路带着三个死人,真是晦气。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招来霉运,毕竟火国那边还虎视眈眈呢。” “如此听着,倒像是,在做掉我们之前,公主殿下就已经……就已经被他们给害了。” 太子眉头紧锁,问道:“公主到底因为什么事儿而得罪了雷千琉?雷千琉是过了多久下手的?” “我们也不知道”,姜水生道,“只是这一路上,雷千琉对公主都不怎么照顾,只是在我们面前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呢,觉得殿下对公主似乎不太满意。不知怎的,那日,雷千琉到公主殿下的马车里去,说了没几句话,就听见马车里头‘嘭’地一声儿,震得那车身一颤,马车的马都是一惊,随后不多时,雷千琉就一脸怒……” 说到这儿,姜水生忽然停住了,恍然道:“原来……原来如此!难怪中午休息的时候,雷千琉亲自送了吃食去马车里给公主!先前我们还以为,是他觉得闹起来不好看,想要去讨好公主呢!许是……许是那时候公主就已经被他给打死了!” 太子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的可能更大一些。看来是雷千琉不小心失手杀了凰宜公主,这才只能将错就错,把你们都给杀了,然后嫁祸给火国……” 那雷千琉其实是有些脑子的,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若非如此,还不至于这一路都忍不了,非要趁早解决了怡儿了事。 姜水生恨得直咬牙:“可怜我们兄弟们,虽然对他路上待公主的态度很是不满,但却一点儿也没防备着雷国的人。不想那雷千琉错事在先也就罢了,竟是这般一错再错,赶尽杀绝!” “若非如此,他岂能逃脱罪责?”太子冷哼道,“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别说我们风国不会放过他,就是他自己的父皇,也都恨不得拔了他的皮……” 姜水生的话,太子已经信了有**分。因为这的确合乎雷千琉的性子,再者,若真是火国人为之,怎么就那么巧,他们风国的人就一个也没活?以风国御林军的应变本事,不至如此。 但却也并不能全然相信。因为这姜侍卫的身份,还是要找人确认一下。这毕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确认了他这个人可信,他说的话才可信。 却是表现出十分相信的样子,道:“你随本宫进宫去吧,把这些事儿如实禀报给皇上。” “是。”姜水生应道。 其实他来见太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带他去见皇上。 未央宫宫禁森严,他这副模样走到宫门口儿,估计还没等亮出腰牌呢,就要被人给杀了。而且即便有机会亮出腰牌,也不知道经过层层通传,会不会有面见圣驾的机会。若是他家统领将军今天不当值,他多半是要白跑一趟。 因而便想着,先来方便一些的王府里求见。太子是储君,如此与国相关的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奔太子府里来了。 太子要带姜侍卫进宫,心里头也是很有些担忧的。若是这姜侍卫的身份是假的,他岂不是等于带了一个刺客进去? 因而道:“本宫虽说对你毫无怀疑,但毕竟是进未央宫里面见皇上,一切还是要按着规矩来。万一有人拦着你不让你进去,以你如今的身子,白折腾一趟可是损耗太大。这样吧,你先委屈些,本宫给你带上手镣,再亲自带你进宫去,你看如何?” “听凭太子殿下安排。”姜水生应得很是痛快,但声音里,却有些许不满之意。 什么叫“按着规矩来”来?他是御林军近侍营的人,虽说近侍营兵士众多,他至今仍旧没有进入未央宫做事的机会,但却并非不懂未央宫里的规矩。怎么从没听过,哪个皇子王爷,亲自带一个人进宫,还要给这人上手镣? 但面见圣驾要紧,自然不会和太子计较这些。更何况他一个小喽啰,哪有什么资格和太子讨价还价? 太子府里的人,给他上了一副玄铁手镣,可真是舍得往他身上放东西呢。 随着太子出了太子府,太子依旧很客气地礼贤下士,邀他共同乘坐马车。 姜水生推辞道:“微臣不敢僭越,还是跟在殿下马车之后走着为好。” 太子笑道:“无妨,是本宫邀你同坐,你不必拘谨着。若是你在后头走着,或是我们再赶一辆车,也太麻烦了些。” 姜水生雇来的马夫早赶着马车走了,他自然也不好主动要求让太子府另出马车来送他。只能向太子谢了恩,随着太子上马车去,斜牵着身子坐了。 到了北宫门,太子带着人进入,自然无人敢拦着,一路问了路过小太监,得知皇上在乾清宫呢,便奔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赵嫔正在陪着皇上听曲儿。唱趣儿的是乐府名伶白璎珞。 太子度量了一下乾清宫的守卫情况,暗自捏了把汗。趁着里头正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儿之声,便并未马上求见。而是回身问道:“你的统领将军是谁?他可认得你?” “近侍营都尉邱将军,将军待下很好,自然认得微臣。”姜水生道。 太子点点头,叫了李忠贵到近前来,低声道:“公公派人去寻了……近侍营都尉邱将军过来。本宫先在外头等候,待到邱将军来了,本宫再一并进去求见父皇。”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吩咐了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让他去打听下邱都尉今日是否当值。若当值,便速带到乾清宫里来,若不当值,便出宫去他家里请。 太子原本想着的是,让皇上派人去查验这姜水生的身份,是真是假,都是父皇自己判断的,他不必摊上什么责任。所以便并未先询问姜侍卫的统领将军,因为如果这人是假的,胆敢骗他,自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问了,不叫到面前来对质,也是白搭。因而只想着,防备着他,让他不能动手就足够了。 这玄铁链很紧,两只手套进去,几乎是两个手腕贴在一起的,想动弹十分困难。而且想要挣脱,便是内功高手,也着实要费一番力气。那时候,御前侍卫早就动手将他拿下了。 但今日乾清宫外的守卫有些稍显松懈,只是大门口儿四个守卫,正屋门口儿站着两个守卫罢了。许是那两个原本应站在正屋门口儿的侍卫,被父皇吩咐了去做什么事儿。 这可是让他有悬心了些。还是将邱都尉先叫来,哪怕真有什么变故,也有多一人一起对付。 屋里咿咿呀呀地一曲罢了,皇上许是听得认真,并不知道太子已经站在院儿里恭候着,又吩咐了一曲。 这一番奔波,再加上玄铁手镣的重量,使得姜水生有些支撑不住。脸色惨白,晃悠悠地,几次险些跌倒。 但太子就权装作没看到了,继续等着。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呢?原本局势就对太子府不利,他可是一点儿错处都不能出。 过了好一会儿,又是一曲罢了,邱将军才到。这还是因他刚好今儿当值,快不赶来,不然,只怕还要有两三曲儿的功夫。 邱将军一见太子身旁的人,便惊讶道:“水生!你怎么在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不得人心 听了邱都尉这话,太子上下打量了邱都尉一眼,见他神情不似做假。而且邱都尉在御林军中很有些脸面,平日里与他虽无什么往来,但常常见到。如今人到了面前来,便想起来的确见过,御林军里的老人儿无疑。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邱长林这才看到了太子,忙惶恐施礼。 凰宜公主遇害的消息传来,却不见他们近侍营派出去送公主的人回来,他心底里好生愧疚。觉得是自己挑选了他们,亲手把他们送上了死路。当兵的,自然都不怕死,可他们怕窝囊的死,怕死得不值。为君为国而死,是死得其所。可不明白不白地被蒙汗药给害了,却是死不瞑目。 正在伤怀之时,忽然见到了水生,岂能不惊喜? 向太子请了安,太子叫他起身,他的注意便又到姜水生身上去了。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谁和你一起回来了?” 太子见此,便知道姜水生身份不假。放心地对李忠贵道:“去通传吧。” “是。” 李忠贵到了门口儿,轻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携近侍营邱将军求见。” 里头刚好一曲罢了,皇上和赵嫔正在和白璎珞说话儿。李忠贵声音虽低,却也传得清晰。皇上一摆手,吩咐了白璎珞退下。 赵娥也忙随之起身,避嫌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有正事要谈,臣妾不敢叨扰。” 皇上点点头,准了她的请退。 一想到太子,赵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在皇上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不会因之前给她和太子赐婚不成一事,而觉着见着她有什么不痛快。她自己还不警醒着些?别让皇上再想起这茬儿来。 赵娥先行一步,在白璎珞之前出了房门,刚好迎面和太子撞上了。 向太子施了一礼:“殿下。” 太子点点头,侧身,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如今赵娥只是个嫔位,他这个做太子的,想恭敬着也行,不恭敬着也没什么错处。若是等哪一日,她这赵嫔成了赵妃,见面之时可是不妙。身为晚辈,他只能给赵妃施礼。如今侧身给她让路,已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赵娥也不托大,低头走了过去。走了几步远,才昂首往前走。 太子带着邱都尉和姜水生进了乾清宫,到了左边儿小书房里,给皇上施礼问安。 皇上的目光落在姜水生身上,问太子道:“这是何人?怎么弄成了这副光景?” 瞧他穿着的,好像是御林军的衣袍,但胸前和腹部都用白布包裹着,而且衣服上满是尘土,已经不太能辨出颜色来了。又带着手镣,还以为太子是带了个犯人过来。 太子道:“父皇,这位是送七妹去雷国的侍卫之一,逃命回来的。今儿上午,儿臣从未央宫回府,见他等在儿臣府外,叫进来仔细一番询问,便觉事关重大,不敢妄自定夺。便将人带了进来,由父皇亲自查问。到了乾清宫门口儿,见父皇在听曲儿,不敢扫了父皇的雅兴,便想着,既然是近侍营的人,也该叫了邱将军一并过来才是。” 太子一番详细禀报,皇上也是仔细地听着。见这人手上戴着的手镣不似经历风霜,而是刚安上去的,又见太子特意叫了邱长林过来,就知道,太子是出于谨慎。对太子的这一番仔细很满意,但却也觉得,这位兵士长途跋涉逃命回来,却遇到了这番不信任的对待,未免会觉得心寒。 见他脸色苍白,便吩咐道:“爱卿一路奔波不得歇息,坐下说话吧。” 姜水生看了邱都尉一眼,心想他家将军还没坐呢,他如何敢妄坐? 但这时候,邱长林虽说也想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却不敢出言有所表露。那样一来,姜水生坐下了,到底是因听皇上的,还是听他的话? 姜水生推辞道:“多谢陛下赐坐。只是微臣身上满是尘土,恐脏了乾清宫的椅子,不敢妄坐。便是坐下了,也是心内难安,还是站着回话为好。” 皇上颔首:“也好。如此,你且和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水生便把和太子说过的,以及他料想,雷千琉是在马车上的时候失手杀了凰宜公主的事儿,又给皇上重复了一遍。 皇上听后,沉声道:“先前朕也在想,咱们风国的送亲侍卫,再加上雷国的那些精锐,就算火国想要半路弄点事情出来,怎么可能让他们得手……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而且他过后又问了那雷国使臣,那使臣未免将当时的情况说得太详细了些,倒像是事先准备好似的,听起来像是编故事。如今听这小兵士如此说来,便觉得此事不差。 一来,邱都尉家里三代都在御林军任职,没有勾结外贼的机会。就算机会送到他面前去,他也没有理由去为火国做事。所以他认得这小兵,这小兵的身份就一定是真的。 若说是这小兵投靠了火国,故意跑回来嫁祸给雷国,更是无稽之谈。御林军的兵士招收十分严格,几乎是世代相传。这小兵能被收编到近侍营,其身份更是毫无差池,不可能和火国那边有什么关联。即便当时为了活命而答应了火国,此时已经回到都城之中,怎么可能还继续为火国做事?没有这么傻的。 所以即便不用查一查这小兵的具体身份,也可知,这小兵所说一定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只有这种情况才说得通。那雷国使臣回来胡诌一番,他根本就没相信。 “父皇,您看这事儿……”太子觉得,既然这人自己送到他的府里来了,他不如抓住了这次机会,让父皇将此事的安排,交由他去做。 “雷千琉胆敢如此辱我风国,定不能轻饶……”皇上的脸色已经很沉了。 半晌,吩咐道:“麟儿,你派人快马加鞭追上去,务必要在雷千琉到达他雷国都城之前追上他。朕拟一道旨意给你,你让人传给他听,让他乖乖回来认罪。” “是。”太子应了一声儿。 雷千琉若能回来认罪,他们风国便等于抓住了雷国的一个把柄,日后一旦有什么不愿意出手帮忙之处,他们风国只消将此事搬出来就可以了。但雷千琉如果拒不认罪,便是对他风国国危的亵渎,他风国绝对不会轻饶。 父皇此举,是给雷千琉一个机会,如果雷千琉不想要,那后果——就只有开战了。父皇向来雷厉风行,绝不是个惧战的人。战,与不战,只不过是父皇一念之间罢了。 他不认为雷千琉会聪明到乖乖回来认错儿。 因而很有深意地问道:“父皇觉得,雷千琉是回来认错儿好,还是不会来认错儿更好一些?” 父皇说“回来认错好”,那便有回来认错儿的应对;父皇说“不回来认错更好”,自然也有让他不回来的法子。只看父皇给雷千琉机会之心真不真,心底里,是想战还是想和。先摸清楚了父皇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一些。 可是皇上却道:“认错有认错儿的对待,不认错有不认错儿的对待,且由他自己去选择。” 太子只好应了一声儿:“是。” 心底里,未免觉得有些寒。其实他是希望,父皇这给雷千琉机会的举动,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以使得更加开战有因罢了。他希望父皇是想要为怡儿报仇的。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就这么被雷千琉给杀死了,可谓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却只是让雷千琉回来认个错儿,就能了事?难道不应该怒而让雷千琉用命来还吗? 但父皇似乎,并无此心。 即便知道怡儿真的是被雷千琉给杀死的,却也依旧在算计着两国之间的利益纠葛,没有给亲生女儿报仇雪恨的热血。 皇上亲自拟好了一道圣旨,递给太子。简单吩咐了太子几句,言语上奖赏了姜水生,便让屋里的人退下了。太子拿着皇上的圣旨出了乾清宫,忽然觉得,这一番讨好卖乖其实完全没意义。 纵然他在父皇面前卖了千般万般好,等到父皇想废他的时候,这些好儿,是起不到丝毫用处的,父皇连想都不会想。父皇只是觉得,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对风国江山之稳有利,对皇权之稳有利,就会毫不犹豫地废掉他。 太子一路心事重重的,出了北宫门儿,才想起要将姜水生手上的玄铁链打开。姜水生也没什么埋怨之意,由着太子打开了,恭恭敬敬地向太子施礼告辞。 太子也没将把姜水生给忘了的事情放在心里,上了马车,马车往太子府而去。 “走,水生到我府里去坐坐,我让府里的家医给你好好儿把把脉。”邱长林搂住姜水生的脖子,瞟了那华丽的马车一眼,眼中颇有不满。 姜水生也摇摇头,对太子给他的对待,实在太过失望。 …… 宸王府里,宸王已经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了。 “爱妃……给本王倒水来……”扯着脖子向坐在小书房里绣花儿的容菀汐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下策失败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你不是病了吗?中气怎么还这么足?做戏也要做全套,别弄露馅儿了。” “在家里嘛,怎么会露馅儿啊……”宸王喊道。 容菀汐笑道:“是啊,在家里又不会露馅儿,你非要在床上躺着干什么?还不快下来走动走动?难道还有人到咱们屋里来盯着不成?” 宸王暗自懊悔,心想一句话不慎,就被她给绕进去了。和他爱妃说话,真是一刻也疏忽不得啊。 没办法,只能自己灰溜溜地起床,自在地在屋子里走动。 没两日,宸王生病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宸王府的大门紧闭,拒不见客。但……实际上却也没什么客人来。 大家都持着观望态度,想要看谁先动,随后再跟上。因而没有这个先来探望的人,宸王府便一直安静得很。 趁着府里安静,容菀汐嘲笑宸王:“你不是说,一旦你病了,一定宾客盈门么?怎么现在一个人儿也没来呢?我看不如告诉了父亲,让他也别过来了。反正不管父亲来不来,也不会有人来看你。” “这就是男人的城府,说了你也不懂。像你们女人呢?巴不得一有什么事儿就紧赶着凑上来……当然了,你除外。”宸王的话说了一半儿,自己也有些没底气了。 正说话间,听得卓酒来通传:“殿下,容将军来求见……” 容菀汐开了门,道:“殿下不是说了不见客?快去告诉将军回去吧,莫要让他在门口儿候着了。” “哦……”卓酒挠挠头,“这不是殿下的岳父大人来了嘛,不同常人啊。” “殿下说了不见客,便是什么人都不见。”容菀汐道。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 “对了,你去给将军回话儿之后,再回到昭德院里来,殿下有吩咐。”容菀汐道。 卓酒应了声“好嘞”,便急匆匆地到门口儿去通传了。 说来也是奇怪,殿下平日里身强体健的,怎么忽然就病了?鞠大夫扯出来的病症,简直让哭笑不得。居然说——殿下是过于操劳,肾气受损所致。开什么玩笑啊?殿下什么时候不“操劳”?之前比这一阵子可“操劳”多了,也没见殿下哪一下病倒了啊! 想来应该是和那初一赐菜有关,没准儿殿下是故意病的呢。只是找什么病因不好,偏要找这个?而且还故意让人传出去,生怕不够丢人似的! 对宸王找出的这个病因,容菀汐也是颇为不满。以至于,这几天一看到宸王堂子她昭德院的床上,就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儿里去。 自打十月以来,宸王几乎天天在昭德院,这一阵子虽然说好些,但也就只是去了香来院而已。那青萝又是个对外宣称有身孕的,所以宸王这一番“操劳过度”,到底是因谁而起?还不是不言自明的事儿吗? 真觉得,以后都不好意思在出昭德院走动了。真怕那些女人投给她的羡慕嫉妒的眼神儿。 不多时,卓酒一路小跑儿回到昭德院,站在门口儿道:“娘娘,奴才回来了。” “进来吧。”容菀汐道。 “哎。”卓酒应得痛快,但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不太相信殿下这病症是真的,可毕竟这病因已经传了出来,如今这昭德院,可是一个太过……咳咳,太过银糜的地方啊…… 卓酒进了屋,只着中衣靠在床上看书的宸王,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本王再吩咐你件事儿。” “是。”卓酒上前去,偷偷打量他家主子。 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看也不像是因“操劳过度”而生病的样子啊,精气神儿充足得很呢。 “你让人去将容将军来宸王府求见,本王却闭门不见的事儿给传出去。最好快一些,但也要妥当,别让人看出来是我们故意传的。”宸王吩咐道。 “是,殿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办,一定办得稳妥。” 宸王点点头,一摆手,示意卓酒退下。 今儿是初五,再过两日就开朝了。他的“病”,这两日可好不了。怎样也要再拖个三五天,等大家伙儿都明白了他这避嫌的意图之后,再上朝去。到那时,可就没人敢提起初一赐菜的事儿了。即便是最有心投靠的,也只能当做这事儿没发生过。因为这是他的态度。若有心投靠他的人,自然要以他的态度为准。 宸王因“操劳过度”而病,这本身在京都城里,就是一件惹人关注的事儿,有心之人度量时机观望着,无心之人就只是看个乐呵。容卿去宸王府看自己的女婿,却被自己的女婿拒之门外的事儿,很快便散布开来。 有心之人听到的,是宸王这次拒不见客的坚决,自然不敢再上前来求见。无心之人呢,则是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几个平日里和宸王关系不错的大臣,知道宸王闭不见客,便只能递了拜帖上去,问宸王安好,也算尽了心意。自然也是经过了仔细一番衡量才这么做的。如工部尚书这些,平日里和宸王在明面儿上有过公干往来的,自然不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那样反而显得太刻意了些。但那些平日里,于明面儿上和宸王没有公干往来的大臣们,见了宸王这态度,便也不敢贸然有所举动,仍旧继续持观望之态。 待到初八开朝,宸王称病不去上朝,朝中大臣们,自然将宸王的态度摸透了,看出宸王是在故意避风头呢。 宸王这称病不朝,一拖延就拖延了五日,直到正月十三才总算千呼万唤始出来地在朝堂上露了脸儿。 这几日未上朝,也避过了那最为敏感的曲福城贪污一案。皇上革了曲福城的官,命人将其押解归京入大理寺审问。将那在吏部行走的张公子也一并革了,但因其的确是中过举人的人,只是拖关系买到了一个官职而已,也不是什么大罪,便只是判了逐出京城,再不得参加科举而已。 此事,看起来是一个终了。 但是宸王和太子,却都不会真的以为,这事能就此而了。若皇上真的有草草了结此事的意思,就不会命人将曲福城押解归京细审,就只以这一件事情而论,直接革了官职,下令永不复用就是,没必要再把他押回大理寺来。 皇上让他入大理寺受审,很明显是要揪出他的其他罪,或是那与他有牵连的人。不将此事扒一个底儿朝天,是不会轻易作罢的。 所以,皇上定然已经派人去了三淮那边。算着日子,皇上派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若是快马加鞭日夜无休,此时或许已经往回京都城的路上赶了。 曲福城这事儿倒不要紧,若是他嘴硬,咬死了只是他一时贪心,以亲戚之故,央求太子帮他给安排一下,太子多说也就落得个太烂好人儿的诟病罢了。但只要蔡升被陷害的事情一出,太子和曲福城沆瀣一气的事儿,就辩解不得了。 所以只看工匠们那边,是否能一切顺利。后来他特意派了程大志亲自去看守,大志办事稳妥,想来应该无差。就算大哥狗急跳墙,真的用了那最下最下的下下之策,打算杀人封口,大志他们也未必会吃个哑巴亏。一旦双方较量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其实他反而盼着他大哥狗急跳墙。如若不然,他还真担心,即便有了诬陷蔡升的事儿,在父皇那里,也不够怒极的分量呢。 疏忽又过了十日,夜深,子时,几乎是同时,太子府和宸王府里,都入了一个黑衣人,且都直奔着主子安歇之处而去。只是一个在院子里,一个在地道中。 “什么人?”宸王府里巡逻的守卫,发现了这忽然潜入的黑衣人。 黑衣人撩开蒙面,亮出腰牌来:“是我,来给殿下回话。” 守卫们一见是自己的统领,自然不敢拦着。都知道大志哥被殿下派出去做事了。只是这事很机密,并不会让外人知晓而已。 程大志到昭贤院里找了一圈儿,没在原本是卓酒的房间里见着卓酒,只得叫了云裳,让云裳带他去找宸王。毕竟是深夜悄悄入府,没个通传,直接去昭德院有些太僭越了些。 云裳带着程大志,两人提着灯笼,往昭德院快步走去。云裳叩响了后院儿的院门,想着先叫初夏开门。 太子府里,太子寝房里,忽地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打墙壁之声。三长两短,从小声儿,渐渐变大。 太子猛地惊醒,起身,去给织星开了暗门。 这几日等着织星的消息,便并未睡在哪个美人的院子里,也没叫人来服侍,而是自己在寝房独宿。 “殿下!”织星一见着太子,还未及站稳呢,便重重跪地,将手中的佩剑举到头顶。 太子见此,心内一沉。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这点儿事情还能弄砸?” 织星办事向来稳妥,这次是让她亲自带人去的。不过是杀几个人而已,有何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六章:失败无奈 “属下带着十几人各自同时出手,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通风报信儿,可不知怎的,有两人不在家中,四下寻遍了也寻不着。属下亲自在那里蹲守了两天,却仍旧没见人回来”,织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怕是……怕是还是被人得到了风声,让他们给逃了。属下不敢耽搁,只得立刻来禀报。 此时,几骑快马已经飞奔到肃城外,正要从一边儿的原野直奔京都城而来…… 为首之人,是个眉目清秀的白面书生,身后几人年纪较长一些,模样都有些阴柔,肤色虽不如未首之人白,但看起来,面上却是比这白面书生还干净,一路风尘,脸上竟是一丝胡茬都没有。 “大人,不如咱们刚好赶在明早儿开城门时进城去,免得劳烦。如今时候还早,不如我们赶路稍慢些?”身后一人开口,声音很是尖细。 杜丰生勒马停住,看了看刚至中天的月亮,回身道:“刘大人说得极是,现下快马赶着也是无用,回头儿城门不开,少不了一番惊动。不如慢悠悠走着,到了明早开城门时,再赶回未央宫复命去。” 身后跟着的,是随他出来办事儿的净尘司内监。杜丰生虽说对这些阉人无甚好感,但也知道净尘司的这些公公们,都是从小儿经过了一番炼狱般的训练,因而对这些人本身,倒是颇有几分敬重。 只是对净尘司的存在,还是颇为不赞同。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直接效命于皇上的衙门,但以圣人之训,但凡明主,身边儿都不应该有这样的所在。 他一直认为当今圣上是个明主,唯有对净尘司这一处,颇为不赞同。但刚正不阿、直言敢谏,却不等同于没有分寸。提议皇上取缔净尘司,这等触犯龙威的事情,他是不能做的。 为言官者,上谏百官、下护百姓,要让自己有福气继续为朝廷效力、继续敢言朝中肮脏之事、敢弹劾那些无道的同僚,必须要有皇上的器重才行。因一个净尘司,而放弃揭露朝中诸多无德之官的机会,实是得不偿失。 几骑快马,此时悠然下来,慢悠悠地往京都城方向走。 太子府里,太子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步极快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实在想不出个应对之法来。一个转身之时,看到织星依旧高举佩剑跪着,等着他的责罚。狠狠指着织星,低声怒斥道:“你坏了本宫的大事!” 那两个人,一定是逃走无疑。而且织星又愚蠢地在那里蹲守了两天,他们若是入京都城来,现在定然已经到了。 “你……”太子恨声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本宫这般信任你,你却在如此关键时刻误了本宫的事儿!如何对得起本宫对你的器重?凌迟你也不为过!” 听到太子说要凌迟她,织星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恭敬道:“属下有罪,听凭太子责罚。” “本宫没工夫责罚你!”太子狠狠拂袖,转过身去继续踱步。踱了两步,回身恨道:“见着没人,你该速速追上去,而不是等在那儿由着他们跑!怎么蠢到这种程度?他们定是到京都城里来了,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他们,做掉了不就得了?如今倒好,耽搁了这么久,到哪儿找他们去?或许他们现在早就在宸王府里了!” 太子的一番责骂,织星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是回想着太子的那句,“本宫没工夫责罚你”……有些恍惚。 她还以为,今儿她是没命了呢。办事不利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她如今坏了这样的大事,殿下的意思却是……不责罚她? 见织星闷葫芦似的,太子心里的怒气没处发,一脚踹在了织星的心口,怒道:“废物!” 太子正在气头儿上,且平日里在织星面前,向来也不装仁慈主子,因而这一脚飞出去,可是力道极大。 织星毫无防备,被太子一脚踢飞,后背重重撞在了桌子腿儿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太子本没想到重伤她,见这一脚踢得这么重,不免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转身踱步。 织星被太子踢了这一脚,心口疼得厉害,但却也没觉得怎样。擦擦嘴角的血,继续到太子身后跪着去。 忽而想起太子刚才的话,便解释道:“属下和十三在那两人家里等着,派了其他人快马追上去,吩咐他们堵在各处进京的要道上。可是直到在肃城外追上他们之时,他们……他们也未找见那两人。都是属下的不是,办事不利。属下应当亲自去追。” 太子皱眉道:“老三诡计多端,手底下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既然已经被他们抢了先,再想追回来是难上加难,便是你自己去,也未必能追得上。或者他们不是往京都城来,而是藏在哪儿了呢。” 织星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暗卫,这一次事情办砸了,他的确很气恼。但一番发泄之后,冷静下来,觉得与其重重责罚她,莫不如借着这次,卖给她一个恩典,以让她能更加死心塌地为他办事。 老马尚有失蹄时,杀了这匹马,损失了一匹通人性的识路良驹,两败俱伤;留着她,若下次她能把事情办好,也就补救回来了。 只是这次事败之后,父皇还会给他补救的机会么? 织星听了太子的话,原本坚毅的眼中,有些湿润…… 殿下不杀她已是大恩,没想到,殿下居然还会这般宽和地说了安慰之言。 “派出去的人都收回暗厂了?”太子回身,平静问道。 “是。让他们先回去了,等着太子殿下吩咐,如何处置。”织星道。 太子想了想,问道:“你瞧着他们办事怎样?哪些本事强、机敏一些,哪些稍差一些?” “追云、逐月、加上之前的七人,再加上新挑选上的三人,一共十二人,属下都带去了。若单以这件事情看来,这些新人都还不错。动手利落,悄无声息。那些个暗中护卫的人,是防不胜防。”织星道。 太子点点头,道:“那就都留着吧。” 此时,正值用人之时,他没时间再等着训练精锐,十里挑一、百里挑一了。 “只是你平时警醒着些,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本宫的身份。若觉着有谁不安分,立刻解决掉。”太子又吩咐道。 “是。”织星应道。 自然知道殿下不是忽然发了善心,而是因为到了非常时期。越是意识到这点,越觉得心下愧疚。在这样的时刻,却给殿下殿下惹了个大麻烦。 “可留下了可证明太子府动手的东西?”太子皱眉问道。 织星叩首道:“属下细想了许久,觉得虽然出了变故,但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来,更为稳妥一些。非是属下呆板不懂变通,而是属下觉得,不管有没有这变故,还是要做得明显一些,才有把殿下摘清的机会。属下胆大妄为,若有不妥之处,愿受殿下责罚。” 太子点头,道:“没什么不妥当的,你考虑得很好。若是没有留下东西,才是坏了本宫的事儿。” 就算老三就走了两个人,但是父皇看到太子府腰牌,再加上那些人故意将矛头都指向他,第一念头儿,一定觉得是老三在害他。就算最后细细想来,却也一定是个不能下定论的结果。只要他稍稍辩解,父皇应该不会重重责罚他。 但责罚,却一定会有。 只要不致命、不失位就行了,其他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那两个工匠都走不快,算着时日,他们就算已经到了京都城,也是刚到。趁着天还没亮,你速速去京都城中搜查。先去宸王府,看看那两个工匠是不是在宸王府里。若是宸王府里没有,便去京都城里搜。挨家挨户地都搜到,但是急着,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这点事情不会办砸吧?”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小心谨慎。”织星道。 太子道:“小心谨慎自然是必要的,但这一次,本宫要看的,只是结果。如果你被人发现了,抓着了,本宫定然不会救你性命。若是被宸王府的人发现,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死路,明白吗?” “是。”织星应了一声儿。 但……这事何为办妥?若是人没在宸王府里、也没在京都城里呢?她就是再谨慎,也找不到人吧。 刚刚太子说,他们带着那两个工匠走不快。她忽然想到,既然如此,那些人未必会带着那两个工匠一起走。原本她就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把那两个工匠藏到哪儿去了,此时是更觉得确定了些。 因而不得不提醒道:“殿下……万一那些人并未带那两个工匠回来……要不要属下再派人出去,四面八方地寻一寻?” 太子道:“若是他们不回京都城,天大地大,你到哪里去寻他们?或者他们是掘地三尺,把人也藏到地底下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机智忠仆 这点织星自然知道,所以故意说了那“四面八方”,以突出此事之难。这么说,为的,就只是提醒太子,即便她翻遍了京都城,也未必能找到这些人。 “若是今晚找不到这些人,这几日你警醒着些,派人轮番盯着城门口儿,一旦有江淮口音的可疑之人进了京都城,立刻除掉。” 太子声音狠辣:“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是。”织星道。 “留下东西之时,可确定没被宸王的人发现?可看着有皇上派去的人拿走了?” “未免做得太明显,属下按着殿下的吩咐,只亲自在一户人家的一个尸首下,留下了太子府的腰牌,其余的都是做得滴水不漏。事后属下派人在暗中盯着,直看到净尘司的人拿走了那腰牌,才回来的。”织星道。 太子点点头,稍稍放心。 还好,还不算糟糕到极点。细想来,能不能全杀掉那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人能不能发现这腰牌。能全杀掉,省去了他们到父皇面前的一番聒噪,自然省心。但若不能,他们去父皇面前聒噪一番,也只是将父皇的怀疑加深了几番罢了,依旧是不能下定论的。 太子一摆手,吩咐了织星下去做事。 宸王府里,程大志正将一个太子府的腰牌交给宸王。 “属下担心他们有什么随后的举动,也想要看看朝廷派来的人是何反应,便以暗哨吩咐兄弟们,让他们在暗处继续盯着。天刚蒙蒙亮,杜大人带着净尘司的人就赶到了,一个兄弟看到,净尘司的一个公公,从一具尸体下搜出了一个腰牌来。” “兄弟以长目镜在暗处看着,发现那是太子府的腰牌。但属下觉着,太子府的人不至于办事儿疏忽到这种程度,竟然把腰牌都落下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觉得太子这样做,或许会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便派人一路追着净尘司的人,趁他们熟睡之时,给那拿着腰牌的公公下了迷香,拿走了腰牌,一刀杀了那公公。随即又让他们故意弄出声响,去那些没中迷香的公公房里打斗。一时净尘司的人围了上来,他们故作逃命,便抽身离开了。” 宸王听着,点头道:“不错,这样做很好。父皇看到了这腰牌,反而不会以为这是太子府的人做的,但是路上有人抢夺这腰牌,而且还要杀人灭口,便能坐实这是太子府所为了。” “而且路上,属下还让人暗中偷袭了两次,自然皆没得手。便知难而退似的,就此作罢。”程大志道。 “这两次做得可还稳妥?可让他们察觉到了咱们的刻意?”心下有些担忧,但声音仍旧平平静静,也未见有什么皱眉之类的担忧反应。程大志能想到这些,很是难得。没必要过分谨慎,以使得大志日后行事畏首畏尾。 程大志道:“应该没有。净尘司的公公们武功都极高,即便是真的打斗,咱们的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属下派去的人,都是那些轻功极好,逃跑一流的。且这两次,都是在有人负伤之后才逃跑的,并未做得太过刻意。” “但是……”程大志道,“属下斗胆,让人留了宸王府的腰牌给那净尘司的公公。” 宸王大喜,笑道:“如此甚好!这样便是万无一失了!大志啊,你可真是本王的福将啊!” 这小子,别看平时憨头憨脑的,办起事情来,可真是有勇有谋,得力得很哪! 程大志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属下好生担心呢,生怕给殿下惹了麻烦。这一路上,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宸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就别谦虚了,猴精猴精的,装什么傻?” “嘿嘿……”程大志挠挠头,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宸王知道这汉子很是腼腆哪,因而也便不逗他了,只是道:“大志,你这次为本王立了大功,回头儿这事彻底了了,本王让你大发一笔!”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程大志正色道,“为殿下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宸王笑道:“好,很好。你有这想法就好,只是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本王也不会给你们下这么愚蠢的命令。” 言罢继续吩咐道:“那两个工匠先别动,就让他们在安身之处藏着。等父皇那边要找寻这两人的时候,本王看情况而定。” “是。”程大志应道。 闲聊了几句,宸王便吩咐了程大志退下。 容菀汐方披着衣裳从床幔里走出,到小厅里来。皱眉道:“太子下手可真够狠的。如此一来,可是九户人家惨被灭门。” 程大志在三淮那边听说了曲福城被弹劾的事儿,就料到这几日里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但那些个有家眷的工匠们并不好转移,弄不好,暴露了,可能一个活口也留不住。因而便将那两个没有家眷的光棍儿带走藏了起来。这才使得这两人没有遭到灭口。 “看来大哥手下的那些暗卫一个个的都挺有本事的”,宸王道,“本王手下的这些人,办事已经足够机敏,可却还是让他们得手了。可见这些人办事之隐蔽、动手之快。若非大志做事谨慎,留了一手儿,只怕这一次,这些个工匠真要全都被灭口。” 宸王扬了下手中的太子府腰牌:“再加上大哥的人留下的这腰牌,大哥这一次,不说把自己摘干净吧,也一定会因父皇难以下定论,而逃过了这一劫。本王这一局,可是前功尽弃。” 容菀汐将宸王手中的腰牌拿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下,淡笑道:“太子也真有些本事呢,原本是一个死局,他只用了这么一个腰牌,就给走活了。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还是让你给破了。” “本王是险胜一局啊……多亏大志办事谨慎。不然事情成不成倒是不要紧,只怕本王会在父皇那里,落得一个陷害长兄的罪名……哎?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应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容菀汐笑道:“是是是……我说错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挑这些?” 有些担忧道:“那两个工匠都没有家眷,怕是不好控制的,可愿意说出实情么?毕竟他们都是张家长工,看到的,应只是自己的饭碗而已。而我们若以性命相逼,原本有理的事儿,也变成没理的了,弄得像是诬陷似的。” “饭碗重要还是命重要?”宸王冷笑一声,“原本是没指望这两人能说什么。但大哥这么做,怕是本王的人不要求他们说,他们自己也要说。为了寻一个庇护以保命啊。算起来……此次丧命的,至少有三十几人。小娃娃还有几个哪……”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将这太子府的腰牌递给宸王:“明儿让卓酒拿出去悄悄儿熔了吧。一旦让人发现,咱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 静夜,复又无声。 但是在宸王府里,却有一个黑衣人四下悄无声息地穿梭。每一个院落都不放过,挨个儿戳开了窗户纸往里看,可是搜了大半个府宅,却也没见着有什么被关押着的,或是可疑的人。 又躲过了一拨巡逻的守卫,已经到了昭德院院外。 织星知道这是宸王妃的院子,而且听说,宸王经常留宿在王妃的院子里。便更加小心了些。落在后院墙内,贴着墙壁缓缓前行,更是一丁点儿细微的声音都不让自己发出。 悄无声息地到了昭德院后窗下,不知道哪边是寝房,并不敢捅破左右两边屋子的窗户纸,而是捅破了中间小厅的后窗。向内看去,发现这屋子里并无什么人。只是床幔低垂着,她实在看不出里面的情况。若是藏在床幔里头呢? 细想想,觉得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能放过。她觉得宸王的人未必会将那两个工匠带回京都城里来,或许人家偏偏带回来了呢?带回来,自然要以最为隐蔽的方式藏着。主子的房里,难道不是最隐蔽的? 因而还是悄悄儿移到寝房的后窗去,悄悄儿捅破了窗户纸。确定了寝房里头床榻的位置,便提起身子上跃到了房顶上。打算弄破床榻上的屋瓦,向里头看上一眼。 “咔……”即便极为小心,脚踩屋瓦,还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声响。 宸王原本就没睡着,听得这一声响,猛地睁开眼睛。人,已经无声地虎踞起来,握住了床头的佩剑。 织星等了一会儿,见无什么察觉,这才继续缓缓前行。找到位置,以内力,一点点儿地,想要用两个手指缓缓地搬开屋瓦。 在之前几个院子里,也有拉着床幔的,但有的屋子寝床紧挨着后窗,很容易查看。其余需要上屋顶查看的,却也不必太过谨慎,因为那些个屋子里未见得有陈宸王。 但毕竟是掀开屋瓦,宸王府的房舍又是建造得十分牢固,想要掀开极为不易。一点儿声响也不发出,是不可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回宫复命 “咔……”屋瓦稍稍一动,又是一声儿细微的声响。 宸王向容菀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剑起身,无声息地下床。缓缓往门外走去…… “咔……”又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响动,屋瓦已经松动了不少。只差一下儿,便能掀开。但因着为防止有灰尘掉落,她必须及时用内力将这些灰尘和碎屑吸上来,不能一连贯的完成掀瓦。 忽而,听得屋下房门被人猛地冲开! 织星的应对很是迅速,立刻放了这片屋瓦,如鸿雁般略过屋顶,凌空往院外疾奔而去。 身后,宸王持剑持剑紧追。心里不禁暗骂道:“好生机敏的应对!” 他这般忽然冲出,忽然刺去的动作已是极快,一般人都是躲不了的。可这人非但在他剑尖只差几寸便刺到手臂之时躲开了,而且轻功好得令人咂舌,将他越落越远。 宸王在身后追了片刻,发觉自己一定追不上了,便也就此作罢。 并未喊守卫抓人,闹得沸沸扬扬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时候,他这边最好是毫无动静,越安静越好。让父皇根本想不到他这边,忘了他的存在才好。 宸王提剑回房,未免对自己的本事有些气恼。他已经两次栽在这人的手上了,只因轻功太弱。 这人就是当时在将军府扔下菀汐的人,看身形他便能认得出来。大哥手下的高手,还真不少。 “怎么回事?”容菀汐的声音有些许紧张,轻声问道。 听得脚步声,她就知道进来的人是宸王。紧张的,是担心宸王受伤了。 但不知道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下床点灯查看。 “没事”,宸王掀开床幔进来,将佩剑重新挂在床头。带着凉气的身子一跃,从容菀汐身上跳过去,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还是大哥的人。就是上次把你扔在将军府外的那个……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当时你睡得和死猪一样。” “所以你又追不上他,又让他给逃了?”容菀汐笑道。 身上被宸王沾染了凉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虽然宸王没和她说之前追不上的事儿,但容菀汐也能料到,一定是这个原因。因为刚才外头可是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又见宸王这么快就回来了,除了追不上,还能有别的解释么?就宸王的这轻功……呵呵,她可不敢恭维。也就能在她面前卖弄卖弄吧。 “睡觉睡觉!”宸王被容菀汐揭了短,扯上被子蒙住头,转身给了容菀汐一个高傲的背影。 宸王没叫守卫们拦下这人,容菀汐便也没做提醒。宸王不至于因这点儿受挫,而把抓贼人的事儿都忘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想要抓这个人。 宸王也真是够坦荡够胆大的,可见是平日里功夫做得足,这王府里,就没有能让人拿去做把柄的东西。心中真有定数,才能如此沉稳不乱。 织星被宸王这番追赶,原想着宸王府的守卫们一追来,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不是觉得这些人能抓住她或是杀了她,而是一旦暴露,可又是一次事败,殿下这一次,未必能饶了她吧…… 没想到,身后之人追了一阵儿就不追了,使得她不必只顾着逃,还能继续留意着宸王府的守卫们。过了一会儿,躲过了两拨守卫,发现仍旧没什么动静,更胆大起来,继续将没搜完的那几个院落也搜了一番。确定实在搜不出什么来,这才离开了宸王府。 …… 翌日一早儿,天刚蒙蒙亮,城门方开,杜丰生带着几个净尘司内监刚好到了城门外。入了城,趁着路上还无行人,快马加鞭地往未央宫复命去了。 皇上昨晚留宿在乾清宫,未叫人来侍寝。这一会儿刚起了,正在宫女儿的服侍下用早膳。杜丰生一行人让北宫门口儿的侍卫去通传,不多时便得到了回话。说皇上让他们快些到乾清宫去。 杜丰生等人下了马,在宫里却也不敢飞奔,只能快步疾行。 皇上方用罢早膳,便听门外的李忠贵道:“陛下,杜大人在院外求见。” “传。” 杜丰生这几日不朝,是以称病之故。但实际上,但凡是朝中心思通透的大臣,都知道杜丰生一定是被派出去办事儿了。 “陛下。”杜丰生一进了乾清宫小书房,便重重叩首,一看便是认罪之状。 杜丰生是这次行动的领官,几个净尘司的人,自是等在门外。 皇上沉声道:“怎么回事?” “罪臣有负陛下使命,未能将人带回。微臣和净尘司几位大人赶到的时候,那些工匠们已经……被灭门了。但据微臣了解,当时在施工时起总领作用的、同蔡大人、曲大人往来较为密切的工匠共有十一人,可另外两人却不见了踪影,或许还是活着的。” 杜丰生这么说,是不想让皇上太过责怪他办事不利。其实能不能把这些工匠都抓了活口回来,并不重要。只要能找出当时之事的蹊跷来,通过什么法子是不要紧的。而接下来他们所掌握的证据,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下手之人是谁。断定了下手之人是谁,真相,根本不用调查。细细想想便知道了。 但皇上沉声道:“既如此,那两人可带回来了?” 杜丰生垂首:“不曾。那两人不见了踪影,甚至于邻里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因着在一户房姓工匠的家里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微臣不敢怠慢,便只劳烦了两位净尘司公公在他们家里蹲守着,先带了其余人回来复命。” “发现了什么东西?” “回陛下,是……太子府的腰牌。” “腰牌何在?” “我们折损了净尘司的赵公公,腰牌,已经被人抢走了。当时有三个黑衣人趁夜行动,杀了赵公公夺走腰牌之后,还想要杀了臣等灭口。正在往臣等房间里用迷香的时候,幸而被张公公发现。这几人见力不能敌,可能也是担心暴露了身份,便放了一阵迷障,逃之夭夭了。路上还有两次偷袭,但均未得手,他们便不敢再来。”杜丰生如实回答,并未有什么诚惶诚恐之感。 光是已经发生的这些事,就足以让皇上做出判断了。所以那腰牌没有拿回来,对皇上而言,反而比拿回来更管用。 更何况,虽然这太子府的腰牌没拿回来,他们却得到了另一个更为有用的腰牌。皇上见了这腰牌,定然不会认为他是在为了逃脱罪责而编故事。而且一问净尘司的人,也可知道他说的这些事的真假。 此番奉皇命去办事,说不上办得好,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大错处。 “但最后一次交手,他们逃走之前,有一人的腰间掉下了这个……”杜丰生说着,将怀中的一个写着“宸”字的腰牌拿出,双手呈到了皇上面前的书桌上。 皇上拿起这腰牌,一个“宸”字分外刺目。 “怎么掉落下来的?”皇上问道。 “他们逃跑之时,季公公看到了那人腰间晃动着一个腰牌,便剑飞了过去。那人一躲闪,刚好被季公公的剑划破了裤子,这腰牌,和一个小摊上随处可见的绣着‘平安’的钱袋,便掉落下来。” 杜丰生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地呈到书桌上去:“这是钱袋。” 皇上看了看这钱袋,绣工和用料的确是小摊上随处可见的。而且很新,一看便是新买的。打开来,里面不过是一些碎银子而已,完全分辨不出这人的身份来。但这腰牌上的“宸”字,却是如此明显。 看来这钱袋,就只是为了彰显这腰牌的不刻意,而故意挂在腰间的。但越是如此,却越反而显得这腰牌掉落之刻意。 如果是逃跑之时不小心留下的,便太过明显了些,显然是在栽赃。但让人发现了之后给刺落下来,这腰牌的可信度便又多了些。这栽赃的手法,不可谓不精妙。 细想来,如果太子府的腰牌掉落之后,并无人来找,而是直接被人捡回,送到他面前来,他反而不会觉得这事是太子做的。但无奈麟儿太过谨慎,想要补救,反而一错再错。最终不得已,只得嫁祸给宸王,以求自保。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明儿照常上朝。”皇上道。 “是。”杜丰生领命退下。但皇上只说了让他退下,并不是让他领着人退下。所以净尘司的那些公公们没得到吩咐,还是在门口儿等着。 杜丰生刚走到乾清宫院门口儿,李忠贵就传了几位净尘司公公去问话。自然是要确认他这一番话的真假。 杜丰生丝毫不担忧,坦坦荡荡地往北宫门那边走。他说的都是真的,净尘司的那些公公们,也不可能和皇上说假话。所以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一次……太子是真的栽了。但是他和太子无冤无仇,而且太子一直一来,也并未做什么直接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情。所以并不是他故意想要让太子栽跟头,而是,太子自己多行不义,送上门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君臣父子 他弹劾曲福城,只是因为曲福城真的做了贪污之事。有人引着他去查,查到了,他自然不能压着不说。这一次,太子自己的确做了这样的事儿,且那九户人家被灭门的惨状就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身为言官,没见到的事情不能乱说,但亲眼见到的事情,却也绝对不能装糊涂不报。 他不想和谁为难,但是他不能辜负自己这三品中正的官职,不能辜负这“中正”二字。 没想到太子下手居然这样狠,九户人家,一个活口都没有。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孩童,无一幸免。 太子这样的人,一旦登基,岂不要民不聊生? 杜丰生心事重重地出了北宫门。皇上在净尘司那里确认了一番,知道杜丰生报上来的事情无差,便赶着去议政殿上朝了。 朝堂上,却只是询问了太子派出去给雷千琉下旨的人是否稳妥,估计着现在应该到了那里,只字不提那工匠之事,自然也不可能说那腰牌之事。 太子觉得,既然织星的人已经看到净尘司拿走了腰牌,想来他们也不会在那边多做逗留。织星是后启程的,路上还少不了花时间寻找那两个工匠,如今都已经回来了。想来净尘司的人,应该只是与她前后脚儿,便能回到京都城。 父皇今日早朝来晚了这么久,这可不像父皇一贯勤政的作风。多年来,若无什么要紧禀报的耽搁,父皇是绝不会于晚早朝的。 难道不是有人来禀报了父皇腰牌的事儿?可是父皇为何没将他留下来询问? 太子慢悠悠地出了议政殿,直到下了长阶,也没有人叫住他,喊他到御书房或是乾清宫去。 皇上不叫他过去,他反而更有些担心。 皇上没叫太子,却在下午派人传了宸王到御书房去。 宸王午睡没醒的样子到了御书房,向皇上施了一礼,笑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看了他那睁不开的睡眼一眼,不悦道:“倒是朕扰了你的好眠。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午觉要歇到明儿早上不成?” “儿臣前几日不是病了吗?现下还没怎么好利索呢,整日里浑身乏力。”宸王笑道。 “既然乏力,就坐下说话。”皇上的声音和缓了些。 原本也不是真的和他气恼,他这般吃了睡睡得香的,反而是好事。 “曲福城的案子,你怎么看?”皇上被宸王这懒洋洋的样子影响得,也有些倦怠,靠在椅子上缓声问道。 “不是已经结了吗?”宸王笑道,“儿臣以为,父皇的处置甚是得人心。想来现在无论是民间还是朝野上,都对父皇惩治贪官的举措赞不绝口哪。” “哼……”皇上嗔道,“你少给朕装糊涂!说吧,到底怎么看。” 宸王知道,皇上问的,一定是曲福城这事儿和太子的关联。适当的装傻,逗逗父皇是可以的,但是一直装傻下去,可是有些太过。 因而也不再继续玩笑,略蹙眉,道:“父皇让人将曲福城押解回大理寺细细审问,想来是觉得,他这般敢贪污的背后,一定另有干系……” 略顿了下,道:“父皇可是担心,曲福城这般胆大妄为,是和大哥有关?” 皇上笑道:“你这不是不糊涂么。” “张行走是大哥安排进去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将此事和大哥联系在一起啊”,宸王笑道,“说起来,大哥也是倒霉。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行走,也不是多大的官儿,大哥这个做太子的,就算随意安排个什么朋友啊、朋友的亲戚啊进去,也是再正常不过。” “若曲福城不是收钱给人办事,而是央求大哥安排他一个亲侄子进去,以曲大人在三淮对我们的照顾,大哥也不好拒绝。只是这凡事一和银子沾上边儿,它就变了味道。也没处说理儿去。” 皇上笑道:“若说是因三淮一事,曲福城来求你,你也帮他办?” “他也不会来求儿臣啊”,宸王倒是毫不避讳,“儿臣和那曲胖子交情不怎么样,觉得他油腔滑调的,和他谈不来。儿臣更欣赏蔡升,与蔡升能聊到一处去。再者说,儿臣没有大哥那般权力,曲大人才懒得巴结。” 皇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大哥到底是冤枉,还是不冤枉?” “呵呵……这个……”宸王原本还是儿子和父亲闲聊般的随意,皇上问了这一句,便尴尬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似的。 “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儿,你但说无妨。”皇上道。 宸王道:“不是儿臣避讳不说,而是这事儿,它真的不好下定论。若说冤枉呢,都说君子择人而交,儿臣以为,大哥早该远离曲大人那样的人才是,不该和他相交太过热络。与曲大人往来热络,的确是大哥之错。” “但若说不冤枉,却也太过武断。毕竟谁都不能说,完全了解另一人的品性,或许曲大人的奸猾,在大哥面前无有表露呢,大哥与他往来,全然是君子之意,他却在暗中算计,大哥便只是一个被坑的人罢了。所以这事儿,真说不准。” 皇上摇头笑笑,指了下宸王:“你啊……” 想要从他这个儿子的嘴里问出什么定论来,可不容易。 宸王嘿嘿笑笑,也不说什么。 父皇叫他过来,其实是想要让他说一下,在三淮那边,可察觉出太子勾结曲福城的端倪来。他当然不能说。 若说早就看出了端倪,那么从三淮回到京都已经快半年了,他怎么一次都没和皇上提起?所以就只能装糊涂。但这糊涂,却也不是随便装的,还要弄得掏心掏肺,非常诚恳才行。 皇上早就知道他这儿子很聪明,最会明哲保身。其实和他说起三淮一事,并未想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只是闲聊罢了。 见宸王给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但听起来却又相当尽心的回答,皇上便也不再说这事。而是说起了正事:“说起蔡升,他那个案子,朕现在想来,或许有些蹊跷……” “你帮朕去办一件事儿”,皇上将一个已经写好的字条放在桌边,向趁宸王点了下,“派人将这两个人给朕找回来。” 宸王上前去,双手拿了字条。看了下,细想了一会儿的样子,道:“儿臣记得,这两人是当时修河道的时候所用的工匠。因为他们是老手儿,所以平日里大人们有什么事儿都直接和他们说,有时候还真能提出不少于施工有利的建议。” 皇上靠在椅子上,细细看着宸王。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还是又在装糊涂。 下朝的时候他一路想着,觉得怎么刚好漏掉了两个?这两个工匠若非事先没有听到风声,怎么刚好不在家?而且这么多天没回去,邻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听起来,更像是连夜逃跑,而非巧合。 除非有人暗中帮着他们,不然这未免有些说不通。 而谁能帮着他们?细细想来,除了老三,便无旁人。因为这事事发,太子倒下,得利的,便只能是老三。 察觉到皇上的注视,宸王依旧垂首端坐着,面容平静。 但在皇上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是又看了看这字条儿……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起身,跪地叩首道:“父皇恕罪。” 皇上收回目光,正想着要交代他怎样去做,就见他忽然叩首认错,微微愣了下。很有深意地问道:“哦?何罪之有啊?” “儿臣不光认识这两人,还知道这两人在哪儿。”宸王道。 “说来听听。”皇上似笑非笑。 “年三十儿早朝,儿臣见杜中正弹劾曲福城,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蔡升昭雪有望。但又想到,大哥一定不会让蔡升的事情被翻出来,恐怕那些工匠会遭到无妄之灾。其实儿臣早在回京之前,就指点过蔡升,说曲福城多行不义,早晚有一天会栽跟头。待到曲福城栽跟头的那天,就是他冤屈昭雪之时,让他务必查到那些工匠的所在,盯紧了他们,别让他们遭祸。” “因而曲大人的事情一发,儿臣有了这担心,便派人去三淮那边,想要告知这些工匠,让他们逃命。可那些工匠们有家有室的,又正值正月里,都不太好劝说。儿臣的人就只哄了那两个一人儿过年的光棍儿,带着他们到别处喝酒去了,这才躲过一劫。” 宸王一股脑儿说着:“父皇,蔡大人是个好官,儿臣不忍心看他受到这样的冤屈。蔡升自己也说过,三淮盐道之位,他做不做都不要紧,但他真的没有糊涂到看错图纸下错命令,他不想背这个黑锅。若有昭雪之日,他一定对朝廷感激不尽。” “儿臣与蔡升君子之交,而且也不愿让朝廷的尔虞我诈,寒了这良臣的心,便想着帮他一帮。但事情一出,儿臣却反而有些犹豫了。觉得蔡升自己,是无这个上告的本事的,少不了要儿臣帮忙。可若是儿臣亲自将这事儿捅出来,便等于和大哥作对,无异于将儿臣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便起了自保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章:忠孝不全 宸王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好像很害怕似的。见皇上面色如常,便继续道:“儿臣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两个工匠带到父皇面前来呢……原是想着,别管这闲事儿了,让人把他们放回去吧。是生是死,看他们的造化……” “反正蔡大人这案子也过去了,不过就是一场冤屈。这世上,冤屈之事何其多,也不缺他这一个。可是既然父皇提起……儿臣若再把人放走,故意告诉父皇找不到,就太不妥当了。” 宸王说完,规规矩矩地跪着,等着皇上的反应。 该说的也就是这些,说多了、解释得多了,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皇上靠在龙椅上,喜怒莫辨地看了宸王半晌,笑道:“如此甚好,你快将那两个工匠带到宫里来,朕亲自审问。” 宸王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去分辨皇上的喜怒,痛快道:“好,儿臣这就去办。” 皇上点点头,吩咐了宸王退下。 宸王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相信他的那一番说辞,但不管皇上相不相信,话,他只能这么说。 其实皇上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现出的态度。就算父皇觉得他是在算计太子,只要父皇觉得他还是忌惮着君父,还知道算计长兄是错的、知道要以一种虚假和缓的方式来遮掩,就不会多做计较。 父皇怕的,不是他们的算计,而是他们不敬君父、胆大妄为还不以为耻。 宸王走后,皇上继续靠在龙椅上,凝眸沉思了半晌…… 老三这话说得,听起来倒也合乎情理。只因和蔡升君子之交之故,才做了这一番安排,实属平常。但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算计他大哥?明显这事儿一旦被揭发出来,受害的一定是他大哥,他却还提醒蔡升,说要准备着,以图日后翻案。若说他没半点儿算计太子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这个三儿子,最像他。表面上装傻充愣,实际上心里头对什么事情都明镜儿似的。老三对他自己的危难处境,自然清楚得很,早就知道他大哥对他不满。所以一逮着机会,想要将他大哥一军,也很正常。 他不怕这些儿子们图谋皇位,他忌讳的是,这些儿子一个个儿的,为了皇位,也把他算计在其中。但老三还忌惮着他,还懂得在他面前百般遮掩这居心,这居心,便也未到让他不能容忍的程度。 现下想来,初一赐菜的时候,老三的反应,虽说不一定是装出来的,但却也和他之前所领会到的缘由不同。老三之所以那般诧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便表露出提拔他的意思,没想到他的图谋还没开始展露,就已经得到了展露之后才会见到的效果。 皇上摇摇头,笑笑,他这两个儿子的心思啊,比朝中大臣的心思还不好拿捏。 就此时的情况看来,和太子相较,老三虽说也图谋,但胆子到底还是小了些,做的,只是一些抓时机的事儿。而太子的图谋,则是太过胆大。 原本他打算让老三去查这事,就是给镇国公府那边再敲上一棒。这事情,几乎已经能有定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处罚太子,让镇国公府那边惶急起来。而让老三参与到其中,则能让镇国公府那边的慌乱,更加重几分。 太子的所做所为,的确让皇上相当气愤。之所以要重罚太子,一方面,是想要给太子一个警告、给***一个警告,杀鸡儆猴;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打压镇国公府。 若是只为了警告太子,他还真未必会用什么太严重的处罚。毕竟一罚太子,便等于京城风变,牵连出的事情很多。 可只要镇国公府的势力还在,这处罚,是早晚的事儿。不如趁着麟儿的胆大刚露端倪的时候,尽快打压,以免麟儿日后被他外祖家唆使,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趁着他现在身强体健,还能折腾得动,定要将朝中的隐患好好清理清理,以绝年老体迈之时,朝局动荡之患。 出了未央宫,宸王便将皇上的态度抛到了脑后儿。他只在他确定安全的范围内行动,至于在这范围内,父皇作何感想,他是没必要过分在意的。只要确定,无论父皇作何感想,都不会因而而给他什么处罚,就行了。 日子还长,事情太多,父皇在这一件事情上所下的定论,到以后的另一件事情之时,或许又被他自己给推翻了。他可以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只要不出线,便能在日后,将自己轻而易举地拉到一个更为安全的位置。 可大哥却是不同,大哥这一次,是真的出线了。他自己已经一脚迈出了悬崖外,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无法将他拉上来。除了掉下去,没有别的可能。 宸王从未央宫归府,便让卓酒去叫了程大志,向程大志吩咐了一番,便悠然地到床上躺着去了。 即便宸王如此悠然,容菀汐也能知道,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 怕是不日之后,京城风变,宸王是连装安闲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旦太子获罪,镇国公府那边定然坐不住,会想方设法儿地找宸王的错处,以图通过打压宸王来解救太子。 皇上身边儿得力的皇子就这么两个。一旦宸王获罪,皇上便会记起太子的好儿来,放了太子。此消彼长,几番下来,就看谁最后消得彻底,谁最后长入天际。 宸王的这一计,是能成功让太子栽一个大跟头,但却也等于把他自己推上了一个再也退不下来的、风口浪尖。 一旦京都风变,党争局面便正式开启了。日后宸王若是不想斗了,想要找一个全身而退的借口,都不可能。 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 太子府。 太子书房里,张福海在太子耳边耳语了一番。 听了张福海这一番禀报,太子的嘴角微微勾起,道:“很好。让人继续盯着。”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又去办事儿了。 太子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坐在桌子上,看着头顶的那御赐的纯金匾额…… “忠孝……呵呵……”太子一声冷笑。 自语道:“父皇啊,我对你尽忠,你可曾给过我半点儿信任?我对你尽孝,你可曾给过我半分情意?” “还不是连质问的机会都不给我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父皇已经得到了净尘司那边的回禀,只是,没有叫他过去问话。 在有那腰牌引起的,那么大疑虑的情况下,父皇居然连叫他进宫问一问的机会都没给他。而是……直接叫了老三,让老三去查。 所以说,在父皇心里,最信任的,还是他的三儿子。 张福海说,宸王被传唤进宫,回府之后,不多时,宸王府便有一骑快马而出,往城外去了,织星已经跟了上去。 看来父皇是让老三去查那两个失踪的匠人去了。 看到太子府的腰牌,父皇不可能想不到他是被人陷害的。而谁会陷害他?在这朝堂上,除了老三之外,还有谁有陷害他的必要? 当然,估计父皇也会想到,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陷害自己,以嫁祸老三。 所以父皇吃不准,他这两个儿子,到底哪一个是黑的,哪一个是白的。 在不能确定孰是孰非的情况下,父皇连一个分辨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选择了,相信老三。 这让他如何不心寒…… 他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父皇对他的无情,漏算了父皇对老三的信任。 他的一切应对,都要在有入宫分辨的机会的情况下,才能奏效。他从未想过,他竟然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幸而他留了个心眼儿,让人暗中盯着老三府里的情况,如若不然,这一次,他可真是输得彻底。 然而即便是输,却也没比看到父皇对老三这般信任,更让他让他心里难受。只觉这颗心,备受刀剐。 和老三一样,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从小到大,他自问并无什么错处。可就因为外戚之故,就因为母后不如皇贵妃受宠,父皇就对他这般不待见。同样都是儿子,他还是长子,还是太子,父皇怎么就能忍心对他这般无情? 他很想不通,但却已经接受。 这御赐的金匾,在阳光的映照下,如此刺眼。那“忠孝”二字,就恍似一把讽刺的刀子,重重插入他的心脏。 程大志一骑快马出了城。织星不敢用快马追着,以防被人发现了,只能用轻功一路疾追。起初还能跟上,但马很快,一出了几个村子,到了空旷的原野上,便是一骑绝尘而去,她根本就追不上。只能沿着马匹行远的方向继续以轻功疾追,想着就算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趁着他吃饭休息的时候,总能追得上。 程大志很谨慎,为防有人跟着,一到了空旷之处,就四下查看,却未发现有什么蹊跷。 殿下并没说一定要快,只说稳妥一些就行了。他便是以稳妥为主,并不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道魔孰高? 程大志是到了饭时便找地方吃饭,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便找客栈睡觉。如此也能趁着停下来的时候,看看周围是否有人跟踪。 这样走了三五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织星已经跟上了他…… 织星追上了程大志之后,见他这般优哉游哉的,除了到了空旷之处一时兴起疾奔之外,其余都是如常赶路,还以为他是已经发现了有人跟踪,故意诱敌呢。因而愈发地谨慎,不敢跟得太近了。 如此一来,程大志便是再谨慎,也看不到时常只身藏在林中、人群中的织星。 第六日,到了暂时藏人的同升客栈,总觉得此行太过顺利,反而蹊跷。因而经过店门口儿的时候,便并未进入,而是到了一旁的如归客栈里投宿。 织星一路跟着程大志,已是精疲力竭,想着已经快到三淮了,难不成程大志还能仍旧把人藏在三淮那边?好歹也要稍微远离一些吧?所以算起来,程大志接到人,应该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 若是再跟下去,自己非折在路上不可。既然已经知道了程大志藏人的大概方向,不如到以这个方向回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去。一旦程大志抓了人回来,她刚好来一个截胡。 如若不然,即便她追到那最终藏人之处,也未必能是程大志的对手,再加上那边一定有其他人看着,她要面临的,便不是以一敌一,而是以一敌二、或是以一敌三、敌四的局面。所以此时最要紧的,便是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织星折返而回,到从这个方向回京都城的必经之路松阳驿上等着去。 松阳驿附近有一处小面馆儿,地处空旷,后是山、左右是路、前是一片空旷原野。往来商旅游侠们,都愿意在此处休息。因着一来可稍作休整,二是这里空旷,以便看到周围是否有潜伏着的危险,趁早解决。 织星觉得,程大志他们带了人回来,必定会在这里逗留,就如同他前往之时,在这里吃面逗留了好半晌一样。 以如今的双方势力来衡量,她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对方在明处,人手是越多越好,又不用担心会暴露。但她在暗处,却是不同。一路追踪,她不可能带救兵来,那样岂不等于将自己送上门儿去暴露?现在已经跟到了这么远,再想要传救兵来,也不大可能。 所以在这面馆儿上下一番功夫,很有必要。 程大志在城中转悠了一日,见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也不想要耽搁太久,便到同升客栈去,带上两个工匠,和负责看守的两个兄弟,一起回京都城去。 路上,依旧十分谨慎。这一路顺利得太过蹊跷,实是让人心内难安。因而到了松阳驿,知道这是回京都城的必经之路,不论是他,还是那暗中可能有的,图谋之人,都必须要在此处经过。 他们在明处,那可能有的对方,在暗处。若是平时,想要抓住对方不容易,但是在这松阳驿,明处暗处的分别就不那么明显了。松阳驿附近的小面馆地处空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向四下看去,周围情况可尽收眼底。 不若在此处稍作休整。 一行五人进了面馆儿,因着是早晨,路过之人并不多,很方便地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程大志喊了一声,“五碗油泼面。配上二斤酱牛肉,一壶热酒。” “哎,来嘞……”老头儿很热情地喊了一声儿。 但是人在厨房里,并未出现。 程大志以为他在忙着,也没放在心上。 来的时候,和这店老板闲聊,知道这家店是一个老头儿和她孙女儿开的,有时候老头儿那在驿站做马夫的儿子也会回来帮忙。但现下是清晨,他儿子忙着,估计小孙女儿还没起来,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厨房里,老头儿看着一个乡村少女打扮的女人,双腿直发抖。颤悠着声音问道:“女侠,您看……我说的还行吧?” 织星点点头,沉声道:“去给他们做菜。” “是是是。”老头儿应了一声儿,拿了酱牛肉出来,等着一会儿切,先去烧水做面。 “哎呦……”一个匠人捂了捂肚子,道,“肚子里不太舒服……大老爷,咱要一碗清汤面吧?” 说着,又“哎呦呦”了一声儿,已经捂着肚子起身,扯着脖子喊道:“老板……茅房在哪儿啊?” “外头马厩旁就是”,程大志道,“小齐,你带他去。拴马的时候看到了吧?” “好嘞大志哥。”小齐应了一声儿,给了这匠人的肚子一拳,笑道:“昨儿说了不让你吃那么多肉,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瞧你这点儿出息!” “哎呦,大老爷,我是真饿啊……你看咱们这一路上在马背上颠簸的,老爷们的身子骨儿还行,我们这糟糠的身子,哪能受得了啊!” 程大志笑笑,听着厨房里已经响起了生火烧水之声儿,怕老伯耳朵背,听不到他的喊,便起身去厨房告诉。 “老板,换一碗清汤面。我们有个伙计肚子不舒服。” “哎,好,好。”老板应了一声儿,却是没回头儿。 “呦,今儿小孙女儿也在哪?”程大志看到老头儿身旁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碎花衣裳,身姿苗条的少女。掀开帘子之时,那少女正拿起一块儿酱牛肉要切片儿,从背后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啊,在呢。”老头儿笑着回头应了一声儿。 那少女回头儿,面容白净清秀,娇羞地笑了声儿:“客官且去等着,面一会儿就好了。” “哎。”程大志被这娇羞一笑弄得有些失神儿,直勾勾地看着这少女,愣愣地应了一声儿。 少女更加不好意思了,浅笑着低下头,转过身去继续切牛肉。 程大志看着那少女如同葱白儿一般纤细洁白的手指,更是有些心神荡漾。那一块儿酱牛肉在她手里,此时仿佛已经被染上了少女如同花瓣儿一般的体香…… 少女无视程大志的注视,继续切牛肉。 程大志恍惚地看着这窈窕的背影半晌,忽地觉出了自己的失礼,忙收回了目光。笑道:“不急不急,姑娘慢慢儿切,可别切着手了。” “呦!”姑娘放下手中菜刀,捂着胸口回身,惊吓道:“客官怎么还在这儿呢!” 程大志八尺高的壮汉子,此时却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闻着这……这……牛肉的味儿香,想多闻一会儿,嘿嘿……” 说着,指了那牛肉一下,很馋似的看着。 “客官别急,等下就切好了。切好了便先给客官端上去。”少女回身又拿起了猜菜刀。 “不着急,不着急哈……”程大志说了这一声儿,有些慌乱地回桌旁去了。 这农家少女的一身小碎花儿布穿得,可是真好看哪!在京都城里,可看不到这样淳朴的女子。 程大志走后,少女便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继续看着老伯。 见老伯正在下面,便说道:“你去切牛肉,我来看着面。” 只是看着面不糊锅就行了,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切牛肉却很考验刀工,他平时只会削人,哪里会削肉?等会儿端上牛肉的时候,可别露馅儿了。 老头儿吓得颤颤巍巍的,只好放下了在锅里搅动着的勺子,去菜板子那边切牛肉。 不多时,肉切好了,织星又把饭勺子扔给老头儿。为防露馅儿,说了先给他们上牛肉,自然要给他们端上去。 但却没有将切好的牛肉全都端上去,而是只端了老头儿切的那一多半。 “几位客官,牛肉切好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热酒。”少女将一大盘切好的酱牛肉片儿放在桌子上。 看到少女那纤细洁白的手指,程大志再次被吸引住了。 以至于少女放下盘子抽手离开之时,他的目光还在少女的手上呢。 然而,却是忽然心内一凛! 面上却无有表露,只是慌忙地收回目光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似的。 少女走后,程大志的目光落在这一盘儿牛肉上。看到这牛肉的纹路恰到好处,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在厨房门口儿看到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少女切肉的时候,居然是顺着牛肉的纹路切的! 但凡是常年开餐馆儿卖牛肉的,都知道,牛肉不能顺着纹路切,那样切出的牛肉不劲道。 再加上那少女的食指和中指、大拇指上,都有几个老茧,他更觉得蹊跷了。 一个村中少女,就算常年弄刀切菜,也不至于出这样的老茧吧?她在小一些的时候,她爷爷也未必舍得让她用刀,估计多半只是给客人们端端茶送送水什么的。 若说是用刀老手儿,怎么可能切错牛肉?若说不是用到老手儿,那手上的老茧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两者是自相矛盾的。 那少女手上的老茧看着,明明像是习武练剑之人手上才有的东西。 程大志看了一下自己右手上的老茧,再想起那少女窈窕挺拔的身段儿,俊秀的面容……更觉得,蹊跷已极。 “大志哥,这家的酱牛肉做得挺地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再次败露 小刘已经夹起了一块儿牛肉要往嘴里送,闻着味道挺香,赞许道。 程大志忙按住了他的手。迅速向厨房那边看了一眼,见门口儿没人盯着,摇了摇头,将小刘手按下,使得他筷子上的牛肉,又落在了盘子里。 小刘立刻领会了程大志的意思,也谨慎起来。已经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那匠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的反应,自然不敢再动手夹菜,只是一脸紧张地等着。 程大志低声提醒道:“别慌。” 那匠人点点头,却还是紧张得要命。 其他人的下场,他已经知道了。这两位官老爷怕他们不信,带着他们到其他人家里去看过了。正赶上官府验尸办案,横尸满院,那叫一个惨哪…… 程大志将牛肉夹出了几片儿,扔出窗外去。以使得盘子看起来不是那么满,证明他们已经吃过了。 厨房里,老伯做好了五碗面,放在托盘里。织星将带来的蒙汗药混合在这五碗面中,端着托盘给程大志他们送去。 那个闹肚子的工匠和小齐已经回来,问到了面味儿,小齐笑道:“真香啊!一早儿就能吃到这等美味,大志哥,这可是个好兆头儿哪!” 程大志笑道:“就你有学问,吃个面也能吃出这么多说道来!” 心想,的确是个好兆头儿呢。那躲在暗处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其实他非但不怕有人来找麻烦,反而担心没人来。越是没人来,他越觉得蹊跷,到了京都城的时候,他们越要谨慎一些。如今能在路上就将这人给解决了,岂不甚好? 这女人能跟到这边来,并且能做出这一番应对,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他们有三个人呢,三个大老爷们儿对付一个女人,难道还能不敌?若是不敌,也不用活了,直接横刀自刎得了! 少女将五碗面摆好,趁着少女弯腰摆面之时,程大志盯准了时机,一掌向那少女的头颅击去! 不想这女人应变极快,眼瞧着程大志的掌心距离她的头颅只有一寸的距离,脚下一滑,身子便向一旁倒下,同时,扬起一碗滚烫的热面,就招呼在成大志的脸上。 而且在这热面招呼过来的同时,又是脚下一滑,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使得程大志对面儿的小刘手中的,那刺出去的匕首,瞬间落空。 这女人刚钻入桌子底下,便是双掌同时击出,打碎了这桌子,使得桌子的碎木片和桌子上的牛肉、面汤、碎裂的盘子碗一起飞扬起来,霎时间,程大志他们的面前就是一片混乱。 织星就趁着这一片混乱,成功冲出了他们的包围。 在冲出的同时,已经一只手呈抓握状,向小齐身旁的那工匠的脖颈抓去! 小齐应变也是够快,抓起刚飞到他面前的一块盘子的碎片,就向她的手腕刺去! 织星看到这碎片过来,度量着她的手和那工匠脖子的距离,毫不犹豫的,不顾小齐刺来的碎片,直接抓住了那工匠的脖颈! 在碎片刺入她手腕的同时,那只吃痛的右手却十分有力地迅速一转!电光火石的一瞬,那工匠的脖颈便已经被拧断! “都来保护这个!”程大志见此,立刻喊道。 这女人可真是够狠的。手腕上鲜血直流,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成功解决掉了一个工匠,织星已经完全不顾得手上的疼痛,只想着,只要能把另外一个工匠也解决掉,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值了! 然而此时,那工匠已经被他们三个人团团围住。织星迅速扫视一圈儿,想要找空隙进入,却是并不得法。 “小刘,你带着人走,我们两个拦住她!”程大志见这女人不好应付,也没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了,只想着救下这个活口要紧。他们以二敌一,总能挡上一阵子。 而且这女人只是动作很快,倒未见得于招式上有多大的本事。他们两个人只要警醒着些,或许还能抓到一个活的。 小刘在程大志和小齐的掩护下,抓着那工匠的肩膀,立刻破窗而逃。 织星见人逃了,便不想和程大志他们对战,只想着快点儿解决了这工匠了事。 因而迅速将手中的盘子碎片抽出,以飞扬的血珠为武器,向程大志和小齐面前挥去,反身便跑。 但程大志哪儿能让她跑了?用手中的长剑打开了这飞来的碎片和血珠光,便冲了出去。一个翻身,拦在了她身前。 织星见程大志已经拦在了她身前,便想着刚好再往回跑,从窗子冲出去去追那工匠。但见另一个人却是仍旧持剑站在原地不动,并未随着程大志跟过来。 心下暗骂:“好狡诈的一伙儿人!” 既然他们前后围堵,她就只有选择一旁了,反正窗子又不只那一个不是? 然而刚要往一旁冲出,两人手中的长剑已经同时刺来! 瞧着那剑尖的方向,却不是直奔着她,而是向她身旁,窗子的那边刺去,若是她再往那边冲,可是等于自己送到了他们的剑尖之中! 织星见这两人如此厉害,自然不能和他们力敌,而是继续用阴招儿来对付。 忽而一个转身,手伸入了胸前! 程大志和小齐都以为她要转身从房门处逃跑,便由正背对着门口儿的程大志出手,持剑迎面向她刺去! 旦只见这女人手一样,一把石灰粉洒将出来! 程大志迅速以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在程大志以手挡住眼睛的同时,织星迅速回身,又是一把石灰粉,扬在了正在刺向她的小齐面前! 小齐也只得迅速以手肘护住自己的眼睛。 织星便趁着这个空隙,一个鱼跃,跳窗而出。 “追!”程大志以内力驱散了面前的石灰粉,紧跟着冲了出去! 小齐紧随在程大志身后,两人一路以轻功快追着同样用轻功飞奔的织星。 前头儿,小刘正快马加鞭地带着那工匠往京都城的方向感。 “大哥,这娘们儿的轻功好生厉害!”小齐越追越吃力。 程大志也有些顶不住,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一路上,每每到了空旷之处,他总会回身注意身后是否有马匹跟着,但却并无发现。可这女人却如此无误地等在这里,可见其一路就是用轻功追着的。虽说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但是能用轻功跟着一路,可见这女人的轻功,已经到了近乎于登峰造极的境地。他和小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因而念头儿一转,凑到小齐身旁去,再小齐耳边耳语了一番。小齐天立刻会意,点点头,提起了长剑。 程大志盯准了时机,也向小齐一点头,将手中的长剑,迅速以内力冲出! 此时他们被落下的并不算太远,以内力将长剑送出,距离还可以支撑到刺入这女人的脚踝,但若是再被落下得远一些,可是不得了。 程大志的剑向左边冲出,小齐的剑紧随其后,却是向右边冲出。这两剑,都是奔着这女人的脚踝而去!只是小奇的剑,要比程大志的剑高出了一点。 织星一路以轻功飞奔,忽然感到左脚边一阵劲风刮来,自然没有功夫回头去看,些微向右边一跳,迅速躲过了这刺来的长剑!看到这长剑紧贴着自己的左脚下刺出,凛冽的剑气将她的脚心刺得生疼,织星心里一阵后怕。 但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后怕,忽地,右脚踝边,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同样凛冽的剑气。可以此时她的位置,迅速逃开显然来不及! 依旧用尽全力地向左面躲闪,但到底还是背这长剑刺入了脚踝中,直穿透了右脚踝! “呃……”脚踝吃痛,织星一声闷哼,跌倒在地。 还想要再提起力气逃跑,可是脚踝处被长剑贯穿,就算能跑,也根本使不上力气。 两眼一闭,暗暗咬牙,但觉此命已绝。刚张开嘴想要咬舌自尽,却忽地被人捏住了两腮,使得她这咬舌的举动进行不下去。 织星恨恨地看着面前之人,用力挣扎。但赶上来的另一人,已经重重一掌,狠狠地斜劈到她的脖颈上! 织星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程大志快速点住了他的穴道,将她倒着扛了起来,往回看看,还是回去找马。 “大哥,这娘们儿可真够烈的啊!”小齐揉着手掌感叹道。 程大志比更有感叹,道:“原以为是俊俏的大姑娘,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好悬栽在她手上!” 现在想来,还是一阵后怕呢。要是真被这女人的美色给迷住了,今儿他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他们交代了倒也不要紧,贱命一条,但是坏了殿下的事儿,如何能对得起殿下的抬举器重?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暗自在心里头叹了句,“果然美色害人哪”,便翻身上马,将这女人横着扔在马上,追赶小刘儿去了。 “大哥,我们要不要到前面集市上去买些粗粗的绳子,将她绑起来?” “我看这女人诡计多端,万一被她逆了穴道给逃了,可是麻烦。还是多加些捆绑为好。”程大志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自以侥幸 五人三骑,飞快地向京都城方向赶回。到了前方的城镇,小刘去卖了最结实的麻绳,将织星全身都捆绑起来,使得她更加动弹不得。 但程大志仍旧觉得不放心,在织星刚刚醒转的时候,又给她闻了点儿迷香,使得她长久地晕着。 一路就这么紧看着这女人,快马加鞭地赶路…… …… 下朝后不久,太子带着一个派出去传圣旨的府兵,到御书房给皇上回话儿。 这一番回禀的后果,他已经料到,所以才更是忙不迭地来回禀。一旦风雷两国交战,父皇便为了稳固朝局和人心,自然不会重重责罚他。 哪怕织星那边事败,那两个工匠依旧被人带回来,他或许也能逃过一劫。 那去传旨的府兵跪在地上,如实禀报道:“殿下为防路上有变,派了我们三个人一同前往,在快到潍城之时,那我便退到了暗处跟着,由老赵和小王去给雷国太子传旨。可是不曾想,那雷国太子听了圣旨,笑道,‘本宫怎么知道你们是风国皇帝派来的人,而不是火国派来诈本宫的?’” “小王亮出了太子府的腰牌,说我们是太子府的人,是陛下要太子派我们出来做事的。但那雷国太子却只是一声冷笑,道,‘你若说你是宸亲王府里的人,本宫或许还相信几分,你说你是太子府里的人,本宫便觉你是在说谎。如今风国黄皇帝最信任的儿子,不是宸亲王吗?这太子府的腰牌,你若想要,回头儿本宫能给你做一大把。你们火国人也真是可笑,想要骗人,也不做足了功夫。’” “如此,雷国太子拒不接旨。老赵和小王便不想要和他多做耽搁,只想着,快点儿来给太子殿下回话儿。可他们两个刚要告辞,却见那雷国太子一扬脸,示意左右将他们给拦下来。随即,便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现如今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府兵小吴还是不免后怕,冷汗淋淋。当时若两位兄弟非念在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小,他或许也成了那荒野上的一捧尸骨了。 擦了擦汗,继续道:“他两人一见情况不妙,自然不能乖乖让他们给杀了。可是哪儿能抵挡住雷国的那些精锐呢?没几下的功夫,就被人给杀死了!那雷国太子杀了他二人之后,还上前来,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圣旨,狠狠地踩了两脚。” “奴才心里头恨极,却也不敢坏了大事,知道若是冲出去,也要被他们给杀了,便继续躲在不远处的林中雪地里,等着他们走了,这才出去。将两位兄弟的尸身埋了,捡了圣旨回来。” 小吴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圣旨,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太子亲自从他手中接了圣旨,递给皇上。 皇上打开来看了,见这圣旨上,的确有一块污泥鞋印儿! “雷千琉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皇上的声音极其低沉,缓缓放下圣旨,一双了龙目已经微微眯起…… 太子恭敬侍立在一旁,不敢出声儿。 今日小吴向父皇禀报的这些,都是真真儿了的,可一点儿都没添油加醋。雷千琉已经做下了这糊涂事,他就没有必要再添加什么了。 半晌,皇上道:“雷国要与我风国合作,原本就是巴结,此时却胆敢如此嚣张。若此事能忍,我风国在五国中的威望何在?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我风国虽国力昌盛,但却窝囊惧战?” 如今五国里,除了隔海相望的雨国,因所处位置之限,只想着偏安一隅、明哲保身之外,谁不都想要称霸这片土地,一统天下?若是让人以为风国好欺负,雷国看出了风国有畏战之心,一定第一个冲上来挑衅。随即,火之国和云之国也会参与到对抗风国的战斗中来,便成了三国同打他风国一国。 届时,风国就是再兵强马壮,却也招架不住。与其让他们占据了先机,莫不如主动出击,让火国和云国知道他风国绝非是一个空架子,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风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如何能让这三国一同欺负了去?又何必要在他们面前装怯?以他风国的国力,只有在他们三国面前立威的份儿。 皇上仔细想了半晌,觉得风国必须要有一个强硬的态度,才能让其他两国惧怕,才能给雷国一个教训,杀鸡儆猴。 因而这一战……是必打无疑了。 说实话,他心底里是不愿意开战的,劳民伤财,国不能安。但只要雷千琉拒不回来认错,他风国,便面临一个不战则怯的尴尬处境。 如今五国同立,细算起来,哪一个国家的国力都不弱,只是风国因地大物搏,而强盛了些许。若是露怯,且不说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实是不可取之举。 如此想着,皇上提笔,写了一道圣旨。递给太子:“立刻派人,快马传到边疆给你二弟。” 太子并没有问这圣旨上写的东西是什么,在皇上写圣旨的时候,他自然也不敢看。只是垂首躬身,双手接了这圣旨,应了一声儿:“是。” 不用看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命翎王出战雷国。 父皇让他派人去传圣旨,显然是不想在圣旨到达边疆之前,将风国对雷国宣战的消息昭告天下,以免雷国有所准备,占据了先机。 估计除了这一道圣旨之外,父皇会秘密调兵到边疆,以助二弟攻打雷国。 听说,父皇从做皇子之时起,便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要么不出手,若是出手,就一定能赢。 太子接了圣旨,问了皇上是否还有其他吩咐。皇上摆手示意他退下。 拿着圣旨出了御书房,稍有庆幸。觉得幸亏雷千琉是这个态度,使得父皇不得不战。若是没有两国之战,这一阵子,父皇的注意力,岂不是都要放在曲福城的案子上?放到他的身上? 但有了两国之战,情况可就不同了。父皇专心备战,自然来不及管曲福城的事儿,能让他有诸多运作;也不好重重责罚他,让他得以逃脱一劫。 出了北宫门,瞧着小吴办事还算妥当,而且这次只是送一道圣旨给风国自己人,再蠢笨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便仍旧吩咐他去办。让他快些将圣旨传到,越快越好。 回到府中,见张福海等在门口儿,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阔步入府,问道:“什么事儿?” 张福海低声道:“殿下,曲大人被押解到大理寺了,今儿一早刚到。” 太子只是点点头,道:“走得够慢的。” 张福海四下看看,见没有旁人,便继续低声道:“要不要奴才找几个不脸熟的人,找机会去大理寺,警告曲大人一番?” 太子一招手,示意张福海跟着他过来。 到了书房里,张福海回身关上房门,太子方吩咐道:“大理寺的狱卒里有本宫的人,等下本宫给你写个字条,你到厨房里去,让厨院的人将字条塞在馒头里,回头儿把馒头给他送去,让他找机会送饭给曲福城。”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 心想他家殿下真是神通广大啊,太子的位置不是白坐的,到处都有殿下的人。 太子写好了字条儿,递给了张福海:“记着,务必要悄悄打听,他叫戚常发。是乙字牢房的狱卒。乙字牢房的狱卒就那么十几个来回换班,很好打听。他认得你,你和他说什么他自然会听。只要注意不被人发现就行了。” 曲福城是外官,且犯下的只是贪污之罪,不是什么犯下谋逆大罪的京官,不会被关在甲字牢房里。但因好歹是个正三品盐道,且又是皇上下令押回京都城审问的,一定也不会被关在丙字、丁字牢房里头,定然是在乙字牢房里无疑。 幸而外祖父在大理寺的甲乙丙丁四个牢房里头都安排了人,这些无关紧要的狱卒,平时有什么活动,最不会惹人注意。因而用他们传信传话或是杀人,是最管用的。 …… 晚饭之时,大理寺牢房,乙字牢房长廊里。 “常发哥,派饭哪?”里头看守的狱卒对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胖狱卒道。 “是啊,小宋他老婆不是要生孩子了嘛,我替他两天。” “常发哥,你人可真好。我刚来没几天,光是听他们夸你啊,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胖狱卒憨厚地笑笑,将一提食盒放在了曲福城的牢房外。背对着那看守的狱卒,立刻变了脸色。很有深意地点了这食盒一下,随即,便又是一脸憨厚地笑:“大人慢用。” “多谢。”曲福城道。 如今国泰民安,这乙字牢房里,就只有曲福城一人。且大理寺牢房外头的防守十分严格,里头的人反而松懈下来。乙字号牢房的长廊里,一共左右八间牢房,却只有两个来回巡逻的狱卒。 因着只有曲福城这一个犯人,这两个狱卒巡逻地也不甚尽心,打着哈欠,懒洋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人证进京 曲福城打开食盒,见里面放着的是三个干馒头、一碟咸菜、一碗菜汤。 汤里和咸菜里是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的,便将目光落在了三个干馒头之上。之间一个干馒头上,被人撕掉了一小块儿馒头皮,想来应该是这个无疑。 趁着两个狱卒都走过去的时候,将这馒头掰开,便见里面有一个字条儿。迅速打开了,只见字条上只有一行字:“管住嘴,可保余生富贵。” 曲福城迅速将这字条塞入嘴里,嚼烂了咽了下去。 他自然会管住自己的嘴巴。现在杜丰生能抓到的证据,就只是他卖了官给张行走,收了张盐商的银钱、搜刮了一些民脂民膏、收受了一些下头官员送上来的重礼厚金。其他的大罪,可有之? 虽说皇上着重整治吏治,最恨贪污。但是在这贪污之罪,怎样也重不过谋国之罪吧?所以只要他咬死了自己只是一时贪心,并未和京都这边有任何勾结,他的罪名,也就仅仅限于贪污而已。可一旦他承认了,他收受的这些银钱,一共分为三份儿,一份儿归太子所有,一份儿归镇国公所有,只有一小份儿归他自己所有,这罪名,可就大咯…… 把镇国公和太子都拉下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把太子和镇国公拉下水,他或许还能有救。 张行走的官是太子安排的,原本太子就在风口浪尖儿上,若是他在这牢房里头出了什么闪失,再笨的人,都能想出来,一定是太子下的手。所以只要他不把太子供出来,太子就算不救他,也不可能杀了他。 若是皇上怒而判他死罪,他也有东西要挟太子救人不是?先保活命再说,只要有活命在,逃就是了,也不一定还能被太子抓回来给杀了。 如此想着,心里头便更有了定数。就算这大理寺牢房里有太子的人,他也不怕。仍就让自己好吃好睡,养精蓄锐。 …… 入夜,在城门关闭之前,四骑快马进了京都城。路上程大志他们又给那个工匠买了一匹马,只用马带着被他们续着迷香,一直昏迷不醒的这女贼。再无其他差池地到了京都城里。 到了京都城里,却是没有直奔宸王府,而是去了城东的一处小巷子。进入巷尾一个安静的小院落里。四下看了一下,见周遭无人跟着,便迅速换掉了身上沾染了一路风尘的衣裳,以免入王府之时惹人注意。院子里有两件王府家丁的衣裳,程大志让那工匠换上一件,另一件…… 对这那昏迷的女人道了声“冒犯”,便亲自将这身衣服给她换上了。 程大志背着织星,其他两人带着工匠,这才往宸王府去。 一路上,虽说和正常行路的百姓无异,优哉游哉,却是十分谨慎。 这一番折腾,为的倒不是这工匠,而是他背上背着的女人。不知道这女人在太子那边是个什么身份,太子府的人对她熟不熟悉。不知道殿下要用这女人做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让太子府的人发现为妙。那般招摇地到宸王府去,若是刚好被太子府的人看到了,许是会坏了殿下的事儿。 回到宸王府,已是天色漆黑。 路上问了刚开始巡逻的守卫,知道宸王在昭德院,便直奔昭德院而去。 到了王府里,另外两人便退下了,以免叨扰到王爷和王妃娘娘。程大志得到了通传,背着织星,带着那工匠进了屋。 这工匠倒是个会看眼色的,被程大志领着进了昭德院的小书房,一见面前之人是宸王,便噗通跪地道:“求殿下救小的性命啊……”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殿下若不救你,你还有小命儿在?”程大志踹了他一脚。 这一路上,这工匠很是乖觉,他们倒是混得十分热络。 宸王问道:“怎么还背着一个?” 待到细看,发现程大志后背背着的这个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那些个工匠里头的。 “哦……”程大志找了个椅子,把昏迷着的织星放下了,说道,“这人不是工匠,是路上追着我们的一个杀手。不慎让她给得手了,杀了老陈。好在我们抓了个活口回来。殿下,想来,应该是太子那边的人。” 宸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的身形儿,笑道:“原来是她啊,没想到还是个有胸的。” “啊?”程大志有些迷糊。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 容菀汐从小厅里走过来,也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就是那个在轻功上胜了你两回的人?” “原来是个女人,难怪呢……”宸王为自己开脱道,“于功夫上你不懂,女人本就身子轻,练轻功要比男人强得多。” 容菀汐笑笑,心想你就自欺欺人吧。 “殿下认识她?”程大志道。 “这人的确是太子手下的,而且还是一个相当得力的……你们抓住了她,可又给本王立了一大功。且让本王想想,该怎么用她呢……”宸王说着,很有深意地继续打量着织星。 程大志忽然想到,这是个女人啊,女人,落在殿下的手里头…… 程大志有些担心,提议道:“殿下,依属下看来,还是交给雷停他们吧?让他们看管着,这女人也逃脱不了。” 他不是怕殿下对这女人做什么,而是怕殿下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让这女人有机会对殿下做什么。 但是现在的宸王,已经和原先那个宸王大为不同了,虽然这女人女扮男装的样子倒是挺新鲜的,但却一点儿也引不起他的兴致。只是摇摇头,道:“这女人可是个有本事的,要是交给雷停他们,回头儿咱们的用处没得到,再让她给逃了,知道了雷停他们的老巢,不是读咱们不利?” 程大志挠挠头,觉殿下说得有道理,他也真是太糊涂了。 “这样,你把她带到你房里去,亲自看着她。不是用迷香续着管用吗?就一直给她用。别让她醒了就行。本宫先带着他……你叫什么来着?”宸王问那工匠。 过了这么长时间,况且原本在三淮的时候,也就只是打个照面儿而已,现在早就忘了。 “回殿下,小的也姓陈,叫陈永福。”这工匠道。 宸王点点头:“回头儿本王带你到宫里去见皇上,皇上问你什么,你就如实说来,半点儿假话都不能有,也别添油加醋,就只是实话实说。知道的便说,不知道的便不说,能听明白吗?” 陈永福点点头,连声儿应道:“能能能!” 宸王觉得他这人很是乖觉,并不担心什么。 便接着吩咐程大志:“你先带人回去,回头儿本王从宫里回来,在想想怎么处置这女人。” “是。”程大志应了一声儿,又背起织星退下了。 背着个人,向宸王施礼的样子煞是滑稽。 宸王带着陈永福出了门儿,脚步却是忽然一停。叫住了刚背着人走出昭德院的程大志:“大志,你回来!” “是……”程大志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儿,快步跑回。 宸王仔细吩咐了程大志一番,便远处站着,不打算带人往前走了。 “是。”程大志应了一声儿,忙着去办。 容菀汐站在宸王身后儿,笑出声儿来。 宸王回头,一脸诧异,意思是……你笑什么呢? 容菀汐道:“你总算想到了?我还以为你冷不丁见着一个面容新鲜的美人儿,魂儿都被勾跑了呢!” “哎……”宸王摇摇头,“都是被她那轻功给害的!” 见了这女人,他光想着她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了,险些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她怎么知道程大志出去接人去了?显然是他的王府这边,被人给盯上了。或许此时,人接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太子府去了。若是路上,这工匠被人给杀了,回头儿父皇或许会以为,没准儿是他自己派人做的呢,就是为了嫁祸给太子。 如此一来,父皇又吃不准孰是孰非了。折腾了一圈儿,岂不还是达成了大哥最开始想要营造的局面? 不多时,八个府里精锐守卫到了昭德院,宸王带着他们一起进宫去。为图安全,宸王邀了陈永福和他同乘一辆马车。陈永福起先万般推辞,但宸王说是为了省事儿,他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和宸王同坐一辆马车。 去往北宫门的路上,太子派来的杀手已经候着了。 因着事出突然,不方便去叫暗卫来行动,只能叫了府里的府兵统领,亲自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去拦截。 这几人看到宸王的马车旁,有八个侍卫护着。虽然他们引在前头儿的,等在后头儿的,共有二十几个人,但一见有人护卫着,未免还是有些犯怵。 因为殿下说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对方一旦有了警惕,成功的可能就减去了一半。更何况,从宸王府到北宫门的路这么近,他们要杀的那个目标,想要逃跑也是很容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多行不义 为首的太子府护卫统领周广仁一摆手,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忽地,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忽然从两个巷子口同时冲出,拦住了宸王的马车。 还有十几个人从几处屋脊上降落,将直接挥刀劈向宸王的马车! 宸王的马车被人从中劈开! 马车被劈开,那些个黑衣人自以为将要得手,士气大振,一窝蜂似地,一齐向被宸王护在身后的陈永福刺去! 但宸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岂能让他们得手?八个人,将宸王和陈永福围住。有人负责应对一旁的攻击,有人负责应对头顶的攻击。 “不用管本王,他们不敢对本王动手,只护着工匠!”宸王喊道。 “是!”八人同时应了一声儿,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这工匠身上。 正在这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正在和八个宸王府侍卫缠斗的时候,忽地,从一旁宸王府来路的街角上,杀出了大批宸王府府兵,足有百余人之多,将这二十几人团团围在垓心。 冬夜里,本来出来走动的人就少,如今见着了这架势,路上更是顷刻间便无路人,都躲到角落里、或是哪些开着门的铺子里藏着去了。 这二十几人一见宸王府的准备,原来不仅仅是这八个侍卫,还有这么多人,不免慌了神儿。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之外,别无他法。就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时乱斗起来,便也顾不得那工匠了。 宸王并不着急,只是让人好好护着那工匠,自己则夺过了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剑,主动冲入了混战之中,和太子府的的人打斗。 周广仁不料宸王会主动出手,心想太子殿下可说了,千万不能伤到宸王。他自己也知道这其中的干系,一旦伤到了宸王,便等于是刺杀王爷。刺杀一个小喽啰,和刺杀王爷,那罪责可是完全不同的。 若有胆量刺杀王爷,且失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可宸王和他们打斗得很烈,而且宸王功夫不弱,战局又混乱,想躲着宸王,根本不可能。 宸王专门挑那看似是领头之人的周广仁下手,和他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忽然故意慢了一招儿,再加上身子稍稍故意偏移,使得这人手中的长剑,刺入了他心口之上。周广仁收手不及,慌忙抽回剑的时候,剑尖已经刺入宸王皮肉几寸了,眼见着宸王的鲜血,立刻从月白色的披风上浸透出来…… 刚刚交手很急,他并未注意到宸王是自己故意慢了动作,故意偏转了几分而自己送到他的剑尖上来的,还以为真是他失手伤了宸王。心里只想着:“死了死了,这下可死定了……” “殿下!”一见宸王受伤,宸王府的侍卫们一声惊呼,更加卖力地和这二十几个黑衣人打斗。不多时,便已经将这二十多人杀了一半儿,将剩下的一半儿,牢牢围在垓心。这一半儿虽然没死,但却也都受了重伤,眼见着自己逃脱不了,便也不做无用的挣扎。 宸王也不掀开他们的蒙面,而是吩咐道:“都给本王捆了,一起带到宫里去!没喘气儿的就扔在这儿,给本王看好了,别让人偷了他们的尸体去!” “是!”宸王府的府兵们齐齐应了一声儿。 用早就带好的绳子,将剩下的二十几人给捆了,由十几个侍卫押送着,随着宸王一起,往北宫门而去。 路上,周广仁自然知道事情不妙。宸王的伤可在身上呢,一旦到了皇上面前,那便是刺杀亲王的大罪。他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细查一下,不难查出他的身份来。这样一来,就算皇上能放过他,太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自己死了,倒是不要紧,只怕祸及到家人。也有过想要咬舌自尽的念头儿,但一想到,即便自己死了,这张脸不还在吗?还是能让人分辨出他的身份来。到时候太子盛怒,可他却已经死了,无法再拿他撒气,岂不是更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所以想要以死赎罪,在他主子这里,是行不通的。 活着,或许还能有办法保护家人不遭祸。但一旦死了,他的家人,必死无疑。或许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因而便放弃了这一以死赎罪的念头儿,只得想着逃跑。 但一路也没什么逃跑的机会,此时已经到了未央宫里,更是无法抽身。 只得硬着头皮,随着宸王一路去了御书房。 皇上勤于政务,此时又正在做与雷国的备战,即便已经是戌时,仍旧在御书房中。 宸王府的府兵都卸了剑,一路随着宸王进宫,带着那些被捆绑住的人,等在御书房外。宸王先带着陈永福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宸王的声音有些微虚弱之感。 皇上刚抬头,便见到他胸前的月白色披风上,有一处鲜红的血迹。问道:“怎么回事?” 宸王道:“不碍事,押送工匠进宫的途中,遇到了刺客。幸而儿臣为防有误,早就派了人跟着。现如今那些刺客已经被儿臣的人抓住了。儿臣已经将他们带来,让他们等在御书房外,听候父皇发落。” 皇上看了陈永福一眼,并未先问陈永福,而是道:“把人带进来,朕瞧瞧,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 宸王觉得人有些多,道:“父皇,十几个人呢。” “人倒是不少”,皇上道,“无妨,让们进来。门开着,御前侍卫和你的人都守在门外,他们还胆敢对朕做什么不成?” “是。”宸王应了一声儿。 今儿李忠贵伺候在侧,见宸王身上有伤,忙道:“殿下,奴才去传吧。” 宸王点点头,便是乐得清闲。 “你再派人去叫了太医来。”皇上吩咐李忠贵道。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便下去办事儿了。 不多时,那十二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由御前侍卫亲自押送进来。距离皇上远远地,让他们跪在门口儿,跪了一排。 御前侍卫们则是站在他们身后,以防万一。 “摘下他们的蒙面。”皇上道。 四个御前侍卫应了一声儿,摘掉了这十二人的蒙面。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皇上沉声问道。 十二个人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太子么?”皇上直接问道。 这十二个人的头更沉了。 皇上也不问下去,吩咐一个御前侍卫:“你去,传了太子到朕的御书房来。” “是。”这侍卫应了一声儿,立刻去办。又有一个御前侍卫进来,顶上了他的位置。 “老三,你先坐下,等着太医过来。”皇上道。 “多谢父皇。”宸王捂着胸口,略蹙眉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没有询问陈永福,也没有继续审问那十几个黑衣杀手,而是继续看桌子上的一张地图。看样子,是就等着太子来了。 府中,太子已经得到了张福海的禀报,说是周广仁他们失手了,此时已经被抓到未央宫里去了。 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地想着对策,心乱之时,忽听得门外的小厮来禀报,说是——殿下,宫里来人了。 “什么人?”太子沉声问道。 “他自己说,是皇上身边儿的御前侍卫陆大人。” 太子并不知道皇上身边儿的侍卫们的名字,但是却认得他们的面容。问道:“就只是来了一个御前侍卫?” “是。” “传他进来说话。”太子道。 小厮应了一声儿,忙去通传。 只是一个御前侍卫,手中又没有圣旨,他没必要出去迎。 张福海低声道:“殿下,这时候皇上派了身边儿人过来,怕是没什么好事儿吧?要不要……奴才说殿下不在?” 太子眉心紧锁,沉声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能躲到哪里去?” 何必要把自己弄得丧家之犬一般? 败了,也要留有体面在。 更何况,不是还没到御前呢吗?不是一定没有分辩的机会。好好想一想,一定有法子,一定有…… 不多时,陆侍卫便在小厮地引领下来到了书房。向太子施了一礼,直接道:“陛下让下官来传话,说是请殿下到御书房去一趟。” 太子点点头,没问什么,便直接痛快道:“你出去候一会儿,本宫换身衣裳,这就过去。” “是。”陆侍卫应了一声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陆侍卫走后,太子当真绕到里屋去换衣服了。张福海已经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心想这是怎么说呢,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殿下怎么就不着急呢? 其实太子不是不着急,而是知道,着急也没用。 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好法子来。还不如让自己冷静下来,路上好好想一想对策。 不用问也知道,此时,周广仁他们一定就在御书房,父皇是找他过去对质呢。 只是不知道周广仁他们招供了没有,若是招供了,他的任何应对,都是无用的。父皇原本就不信任他,这下先入为主,更是不可能相信什么。 只看能不能从这位陆侍卫的嘴里问出东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愚蠢挣扎 太子换了件儿拘谨一点儿的青色衣袍,披上一身黑色大氅,没带随从,自己出了门儿。 这侍卫的确是父皇身边儿的,他见过,这是不会有差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往来罢了。 “怎么这个时候了,父皇还在御书房?”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引着陆侍卫往门口儿走,边问道。 陆侍卫忙躬身施礼道:“下官不敢,随着殿下身后走便是。” 太子笑笑,道:“陆大人客套了,朝中常跟着本宫大臣们都知道,本宫并不拘泥这些虚礼儿。” 陆侍卫仍旧躬身停步,不上前去和太子同行。 太子也不为难他,顾自往前走。陆侍卫这才跟上来,回答道:“陛下勤于政务,乃百官万民之福。” 太子笑道:“的确如此……父皇就如同一盏明灯、一轮圆月、时刻照亮着我风国。” 陆侍卫并未接话,只是在太子身后恭恭敬敬地走着。 即便太子马上就要遭祸,但人家仍旧是太子,他只是个臣子,岂能不知天高地厚地、真的和太子闲聊? “对了,父皇叫本宫过去所为何事?还有什么人在御书房?”又走了一会儿,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地回身问道。 “陛下没说,下官也不知道。”陆侍卫只回答了太子的第一个问题。 “谁在书房里呢?”太子便接着问道。 陆侍卫沉默片刻,道:“下官不知。” 太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是个不好套话儿的。便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边在心里头思量着,到底是用点儿什么法子,非问出来不可,还是就此作罢。 若是用什么法子之后,却也问不出来呢?一来折损了太子之威,二来,若是父皇向陆侍卫问起来路上的事儿,陆侍卫如实并报呢?岂不更显得他居心叵测? 因而细细思量了一番,并未继续问下去。 快到太子府门口儿,陆侍卫道:“殿下,陛下在御书房里等着呢,殿下不若乘坐马车前往吧?下官跟在后头儿便是。” 太子点点头:“也好。” 父皇传唤,他早晚都是要去的。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不是?若是去得晚了,父皇岂不更是龙颜大怒?还不如早一些过去,少些错处为好。 原想着最后一博,若是成功了,便仍旧能达到他最初想要的那种结果——让父皇分不出孰是孰非来。 若是失败了,这后果,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决定行险一搏,便要承担可能得到的失败的后果,他的心里早有准备。但是有准备,却并不代表他一定能甘心接受。不是还没到未央宫呢么?只要一刻没到御书房,他就有想出应对之法的机会。 现如今,老三那边是不重要的,那工匠那边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周广仁那边。如果周广仁已经向父皇招供了,说是他派了他们去杀那工匠,那么,一切都完了;如果周广仁没说…… 他只辩解说,他知道老三要以那工匠来害他,因而心内好生烦闷。恰好周广仁来找他禀报府里新一年的防卫部署,见他愁眉不展的,问了起来,他便与周广仁闲聊了一番。周广仁因感念他多年来的信任提拔,便想要为他解决了这难题。 如此一来,不管父皇信不信,总算能推诿一些。 毕竟老三那边,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工匠并未受到他的指使,不是么? 至于织星…… 张福海说,他们派去的人,看到程大志背着一个穿成宸王府家丁模样的人进了王府,但那人身子纤细,看起来像是个女人似的。应该就是织星了。显然织星已经被他们给抓去了。如若不然,他们也带不回这个工匠。 可老三的手中有了织星,却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谁能证明织星是他的人? 哦,你今天随便从哪里找了一个女人来,就说是我的影卫,我明天也再早出一个女人来,还说是你派到我身边的刺客呢!不过就是诬陷人么,你会我也会。 所以……到了御书房之后,看情形而定。 若是周广仁已经招认了,他什么也别说了,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认错儿。若是周广仁还没招供,这一番应对说出来,先扰乱父皇的判断再说。 就算父皇的心里头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没有有力的证据反驳、不能证明他说的是假的,如何给他定罪? 他现在想要的,已经不是父皇对他的信任,而是只要父皇没有理由处置他就好。 父皇的信任……呵呵,有用么? 父皇认为他“忠孝”也好,认为他“奸邪”也罢,只要找不到理由废他就行,他都不在意。 反正父皇生性凉薄,一个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父兄都不顾的人,如何能顾及他的儿子? 在父皇心里,只有皇权、只有那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只有这一点,最像父皇。 自古胜者坐拥天下,史书永远是胜者写的。都说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可是一朝坐上皇位,得到的,就一定是百世尊荣,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有能说什么的依据。 想好了应对之法,随着马车的颠簸,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到得未央宫北宫门外,天色已是暗得厉害。夜空无星无月,怕是要有一场大雪将至。 想通了,往御书房走的脚步反而快了些。 匆匆到了御书房,站在御书房外,定了定心神儿,便让门口儿的小太监去通传。 御书房门开,他便看到了紧挨着跪成一排的十二个人。 其余人自是不必问,来时的路上,他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尸体。老三府里的人,正像是围着犯人一样围着那些尸体呢。 今晚的御书房里有些拥挤,除了他的人之外,还有四个御前侍卫,还有薛太医、还有侍立在皇上身旁的李忠贵。 “父皇。”太子向皇上施了一礼。 皇上并未看他,而是看着正在由着太医包扎胸前伤口的、面色苍白的宸王。 看到老三身上的伤口,太子也是眉头一皱。再三嘱咐了周广仁,千万不要伤到宸王,可是这倒好,不但伤到了,而且伤到了那么危险的位置。 “三弟这是……”因为暂时还摸不清楚情况,便说了这一句话,以做试探。 皇上这才看向太子,沉声道:“你干的好事!” 太子扑通跪地,叩首道:“儿臣鲁钝,求父皇名示……” “回头看看你的人!你问他们!好好儿问清楚了,问问他们为什么没得手!”皇上怒道。 太子听皇上这么说,在心中迅速思量了一番,觉得这样看来,父皇应该还没诶问出什么来。 周广仁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和皇上说,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要杀宸王。那样可就等于把他自己也推向了必死的境地。 因而把心一横,决定用自己定好的那番糊弄。便起身,回身看向广仁,低声问道:“本宫正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我……”周广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我正走着路呢,稀里糊涂就被抓进来了吧? 太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是低声斥道:“还穿成这样?你们要干嘛?打家劫舍吗?大晚上的不在太子府里好好守卫,背着本宫出来做什么了?” 周广仁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意思是,把罪责都推给他们呢。 可是这可让他怎么认下呢?若是没有太子的授意,他和这工匠无怨无仇的,来杀这工匠干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工匠姓甚名谁,不知道这工匠和太子到底有什么瓜葛,就算想要扯谎,也无处扯起啊。 太子就只是让他出来杀人。说是和宸王在一起的,有一个江淮口音的工匠,宸王一定在身边儿带着,让他们务必要一举得手,而且千万不能伤到宸王。 他们甚至于连这个工匠的画像都没有看到,便只是凭着太子提供的这几句话,就出来做事儿了。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太子,却也不敢得罪了太子,只得用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重重叩首,道:“殿下恕罪!” 这一下重重叩首可真是太诚恳了,“咣”地一声儿。因为他的身上被捆绑着绳子呢,无法用手支撑,只能将头和上半身儿一起直愣愣地垂下去。 其他几人见周广仁叩首,便也随之一起叩首。 一时御书房里响起了一排叩首之声,让人光是听起来,都觉得疼。 太子看了靠着墙壁垂头站着的工匠一眼,又看向周广仁低声斥责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本宫不过是和你随口抱怨一番罢了,你竟然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原本本宫清者自清,如今可是要被你给害死了!” 略看了宸王一眼,继续斥责他的属下:“本宫是说了宸王许是要用一个人来污蔑本宫,但本宫也说了,既然是本宫的弟弟,本宫不会和他一般计较,父皇心中自有圣断,你何苦来多此一举,扰乱父皇的明断不说,还失手伤了宸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没有信任 太子说得咬牙切齿:“幸而宸王没事,若是本宫的三弟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对本宫忠心,本宫也绝不能饶你!但这次的事情,看在你对本宫忠心的份儿上……” 太子没再说下去。他是想要提醒周广仁,你要对本宫忠心,本宫才能救你。 顿了下,才道:“你是本宫府里的奴才,如今因对本宫的忠心,而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儿,回头看本宫不好好教导你一番!也得好好儿让你给宸王陪个不是才行!” 太子强调了一下,你要对本宫忠心,才能有机会回府,便不再对他说什么。 剩下的,便由他自己去领悟吧!再蠢笨的人,在如此情况下,也该能领会到他话语里的意思。 转身,又向皇上跪地叩首道:“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哦?何罪之有?”皇上问了这一句,但这一句问的,却和问宸王的完全不同,并不是似笑非笑,而完全是沉声沉色。 “这些人的确是儿臣府里的府兵,刚刚儿臣与他说话的,是儿臣府里的府兵统领周广仁。今日儿臣无意间得知,三弟派了人,接了一个江淮人士过来,心里头儿觉得有些蹊跷。想着,好端端的,三弟弄了一个江淮人士过来干什么?” “加上正值多事之秋,儿臣便有些担忧,觉得,会不会是三弟想要借着曲福城的事情大做文章,也随着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一起,想要往儿臣身上泼脏水?正在愁苦之时,刚好周统领过来向儿臣禀报新一年的府兵布排情况,见儿臣愁眉苦脸的,便问了儿臣。” 太子叹了一声儿,自责道:“也怪儿臣多嘴,儿臣正烦闷着,听有人问起,又是自己颇为信任的一个属下,便和他说了心里的担忧,说恐怕三弟要随便抓一个江淮口音的人来陷害我。没想到周统领竟然听了进去,回头儿就带了人……” “路上儿臣已经看到,街上还躺着一些尸首。当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如今看了他们这一身打扮,便明白过来了。看来他们是带着人,拦了三弟的路?” 太子这一番话说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儿的。 说完,还忙着再次叩首道:“儿臣求父皇开恩!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个人的错,求父皇只责罚儿臣一人,重重责罚也没有关系!但求父皇饶恕儿臣的府兵们,他们只是因为对儿臣太忠心了,不忍心让儿臣被人诬陷!儿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犯!求父皇饶他们一命!” 说完,叩首不起。 这一幕,看起来真是相当感人。 皇上靠在龙椅上,沉着脸色看了太子半晌。 最终,并没有给太子任何回答,而是看向那工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工匠听到皇上问他话,忙跪地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名叫陈永府,淮滨府人士。” 声音有些颤抖,但话说得还算明白。 皇上点头,道:“你可参与了修整三淮河道?” 陈永福点头道:“回陛下,草民参与了。” “听说蔡升看错了图纸,命你们下错了凿子,可是那么回事儿?” “这……”陈永福实话实说,“其实草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蔡大人的图纸原本就是错的,大人并没有看错图纸。老爷吩咐了工头儿柴发,说,只要蔡大人一下命令,不要提醒他,他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其实他们都知道,蔡大人的图纸是错的……” “但不知怎的,等到取回图纸的时候,那图纸却又变成对的了。太子殿下问工头儿,工头儿就说,蔡大人当初给他看的这份儿图纸,就是太子殿下拿的这个,对的图纸。这事儿草民也一直没想通。只是工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常谈论,说是有人给掉了包。还说……还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们都说,说太子殿下不待见蔡大人,和曲大人好,想要让曲大人做三淮盐道。三淮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一旦做上了那三淮盐的道位置,可就等于坐在了金山银山上。而且这山啊,还会被他们越垒越高……” 陈永福原本还是害怕的,但说着说着,也就随着自己嘴里的话,变成了闲聊,不那么怕了。竟然和皇上啰嗦起了他自己的看法儿来:“哎……反正大人们的事情,小的们也不懂,就是老爷吩咐工头儿怎么做,柴工头儿就吩咐我们怎么做。可是现下,参与施工的几个好兄弟都死了……” “说起来,我们几个是张老爷家里最得力的长工,有什么事儿,有时候老爷也和我们说。但这事儿,老爷却只是吩咐了柴工头儿一个,让柴工头儿领着我们干。有时候一起吃酒,老柴也会透漏几句,说是,老爷攀上了大贵人,日后要是做了京官儿啊,或许还会带着我们一起去京都城呢,让我们跟着老爷好好干……” “我们是一心孝敬老爷,老爷让我们搬家我们就搬家,我是一个光棍儿,因为没银子又好酒,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儿,搬家倒也没什么。但是其他人,拖家带口的一起办,可麻烦着呢。好在老爷对我们也不错,银钱倒也没少给我们。只是不知怎的,有人来害我们,他却不管。若非是有位年轻的大老爷救了我和老陈,我也死了……可是在路上,老陈被一个臭娘们儿给杀死了……” “咳……”宸王听他说得太多了,估计再说下去,父皇也没心思处理太子的事儿了,只想着要把这聒噪的工匠给拖出去杀头了事。 因而轻咳了一声儿,声音虚弱地提醒道:“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说一些家长里短的……” 不是装虚弱,而是真的没有力气。 刚刚薛太医说,这一剑很危险,只距离他的心口三寸,哪怕再偏移一些,他的命就没了。 父皇听后眉头紧锁,十分担忧。这也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这一伤口在哪儿,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若非弄得严重一些,怎会让父皇对这当街行刺一事重视起来? 只要不死,一点儿苦头他还是吃得住的。原本还好,只是疼了一些,男子汉大丈夫的,什么不能忍?可是薛太医给他处理了伤口,上了药之后,这药渗入皮肉之中,弄得整个胸膛都火烧一般的疼。 薛太医也说了,没办法,距离心口太近,为防伤口腐坏波及到心窍,只能用一些强效的药,让伤口好得快一些。但这药有个坏处,就是——疼。 疼一些他是不怕的,就是别落下什么后遗的病症才好,所以也就吩咐了薛太医放心诊治。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的疼他忍不了。只是不想忍,随着身体的感受来罢了。 皇上看到宸王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不免皱眉问薛太医:“怎么搞的?朕看老三进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被你诊治一番,反而脸色这般难看?” 薛太医忙施礼道:“陛下恕罪,微臣刚刚已经说了,用的是一剂猛药。而且这伤口距离心口处太近了,其实宸王殿下受伤之后,身上就已经是疼痛难忍了,光是剑气的波及,就已经震到了心脉。” “陛下说殿下刚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好儿的……微臣以为,多半是因为殿下在强撑着。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捂着心口哭喊着喊疼了。宸王殿下铮铮铁骨,让微臣佩服。” 皇上皱眉看着宸王,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再想起他刚进御书房之时,披风上的那一滩血迹……仿佛,看到了年轻之时的自己。 那时候,二哥派了刺客来杀他,他明明已经中剑,却要装作没中剑的样子,含笑吓唬人,强撑着等着援兵来救。时时局动荡,这哑巴亏,最终他只能自己咽下。 老三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时的他自己…… 皇上叹了一声儿,看向太子:“太子,工匠的话你也听到了,对他的话,你怎么看?” 太子再次重重叩首余地,大呼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说起这长工,儿臣的确对他有点儿印象,好像见过似的。想来应该真的是张家的工人,看来……”太子略抬头看了宸王一眼,道,“看来三弟的确下了一番功夫。但看在三弟伤得如此严重的份儿上,儿臣也不好说三弟什么。” 太子想要做好哥哥,但这一次,宸王却不可能做一个好弟弟。太子话音刚落,宸王便冷哼了一声,以表示对太子的不满。 对太子的这一番话,皇上没表露任何看法儿,也依旧没有让他起身。看向跪在他身后的周广仁道:“刚刚太子说的,是否属实?” 周广仁顾左右而言他:“回陛下,微臣没有随殿下去三淮,没见过这个人。实在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见过。” 皇上沉声道:“周广仁,在你回答朕的话之前,朕劝你最好想清楚,这天下到底是谁的,你这个做臣子的,到底是谁的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东宫飘摇 周广仁垂首,心内,不是不害怕。他自然知道,这天下是皇上的,他是皇上的臣子。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在太子府里做事,如今太子让他撒谎,难道他还能违背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再怎么犯错,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可能杀了他。就算因为他卖了太子说了实话,皇上饶他一命,回头儿太子就能饶恕他吗?不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再怎么受到责罚,最不济,他也还是一个皇子,还有镇国公府的势力支撑着呢!可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凭功夫吃饭的无名小卒罢了。 皇上道:“朕也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听命办事。朕不知道在你们的眼里,朕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但至少君无戏言这话,你们应当听过。” 皇上的目光在在场的十二个黑衣人身上扫过,声音很是和缓:“只要你们有谁敢说出实话,朕就会放你们带着家小出京都城,让旁人没有事后找你们算账的机会。” 但是皇上却没说,他自己不会杀他。可是这一番话,却会给所有人都造成一种误解,那就是——皇上不会杀他们,只要他们说了,就能活命。 宸王听出了皇上话里隐含着的蹊跷,自然也不可能说什么。 太子的注意了并不在皇上这话里没有明确表达出的意思上,而是在皇上说的,那“旁人”二字。听皇上这么说,但觉心里,冰冷冰冷的…… 父皇所指的那“旁人”,一定就是他了。 原来,在父皇那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旁人”么? 父皇难道忘记了,他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长子,是与他血脉相连的。 是啊,父皇一定忘记了。 在父皇的眼里,只有那个此时病怏怏的,受伤的宸王,才是他的亲生骨肉,其他人,呵呵……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死在了父皇前头儿,不知道父皇对他的死,会不会也像对待怡儿之死一样的冷漠。 听了皇上的这一番话,太子府的这些府兵,人人心中都是心动的,包括周广仁在内。只要他们能离开京都城,太子又是自顾不暇,他们自然能全身而退…… 如此想着,周广仁的头抬了下。 太子道:“父皇,您的意思,儿臣不太明白。” 太子的话,打断了周广仁将要出口之言。 太子正是因为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才立刻这么说。 正如父皇自己所说,他是不是一个明君,各人的心中或许定论不一,但是君无戏言,他是一定能做到的。这些个府兵,自然也知道,皇上不会骗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所以,为了活命,他们自然会实话实说。 皇上凝眸看着太子,半晌,道:“太子的意思,朕也不太明白。” 太子重重叩首:“儿臣知道,父皇从小儿就更喜欢三弟一些,不太待见儿臣。儿臣也知道,因着镇国公府之故,父皇近来可谓见着儿臣便心有不满。但是恳请父皇明鉴,此事,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儿臣的府兵也都是在府中效命多年,听话听音儿的本事,他们还是有的。父皇那一番话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让他们说出一些,父皇想要听的东西来。如若不然,他们便没有命在。这样一来,为了自己和家小的活命,他们就算编故事,也要说得天花乱坠的,让父皇满意。” “父皇,儿臣以为,父皇这样待儿臣,不公平!” 最后一句话,太子说得语气很重。其实不光是最后一句的语气,而是他这一番话,整体的意思,就很有分量。 将他自以为的,皇上对他的偏见,全部都说了出来。 皇上沉着面色听完了太子的这一番话,气得指了指他,却说不出话来。 只是靠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看…… 太子的这一番话,实在让他太过心寒。 没想到太子的心里,竟然一直这样认为。 即便在对镇国公最为不满的时候,他也从没有动过要废掉太子的心思。相反,有时候还会想着,在镇国公府倒台之后,他该如何将太子和镇国公府的关联撇清,让人无法以镇国公府的事情诟病太子,让他的登基没有污点……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基于太子听话。 可没想到,他这般处处为太子着想,在太子的心中,他竟然成了一个看到他就觉得心烦的、有偏见的糊涂父亲……太子啊……你着实让朕心寒。 心寒归心寒,皇上也不可能指着太子质问他什么,更不可能将自己的这一番想法儿如同委屈抱怨一般说出来。而只是在阴沉地盯着太子半晌之后,说道:“也好,这是你太子府的事情,朕不便过问太多。但今日之事,全因你管教不善而起,朕万万不能姑息。” 太子听皇上如此说,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叩首道:“儿臣多谢父皇明鉴!” 皇上道:“你对下管教不善,以至险些酿成惨剧,是该好好儿回去反思一下。带着你的人回你的太子府去,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朕会派人给你守着你太子府的大门,以免别人过来打扰你。你就老老实实地静心下心来,给朕好好儿地在府里闭门思过!” 太子一愣,没想到皇上下的,居然是这样重的责罚! 不让他出去,不让别人来见他,还要派人把守着太子府……这不是等于将他软禁了么? “父皇……”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是没等话语出口,便被皇上一个抬手给打断了。 “朕看,你是嫌你那太子府的府宅太大了,不方便你思过是么?若是朕给你换一个靖王府那么大的府宅,你看如何?” 太子哪能不明白皇上这句话的意思? 皇上不是想要给他换府宅,而是给他换一个位份呢!皇上的意思是,不如让他不做太子了,做靖王那样的闲散王爷去! 父皇说出了这样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样的处罚,无从更改。 太子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不可能拿他的太子之位冒险。父皇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父皇的心里已经有这个念头儿,只要他稍稍一触动,这念头儿就会爆发出来。 太子静默了半晌……重重跌坐在地上。别无他法,只得颓然地叩首道:“儿臣,领旨,谢恩。” “滚回你的太子府去!”皇上的声音,很是厌恶。 但这一次,太子却并不觉得心寒。因为对皇上的话,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反正都已经被软禁了,和一颗弃卒也没什么区别。对待一颗弃卒,还想让下棋之人有什么感情?不直接扔在地上踩碎,都已经是仁慈了。 皇上没有追究真相,而是直接给他下了一个,已经得到了真相之后才有的处罚。也就说明,他的辩解,在皇上面前,根本就是无用的。 父皇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那定论,是老三促使他下的。 太子脚步沉重,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了北宫门。 身后的这十二个府兵,谁也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到太子的前头儿去,只是在太子身后默默地跟着。这般安静,却不是因为感同身受地担心着太子,而是在担心他们自己。 皇上刚刚责罚了太子,而且这事情刚出,太子是不可能立刻杀了他们的,那样未免也做得太明显了。所以在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之前,他们的命,还是能保住的。 可等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之后呢?哪一日太子的软禁被解除了,想起这一阵子所受到的屈辱,皆是因他们而来,还不天天想着怎么杀掉他们解恨,一朝不杀掉就不罢休么? 人人都在心里头谋划着自己的出路,都在想着,怎么让自己活命,怎么让家人活命。 太子现在是没工夫管这些身后之人的,反正也不可能杀了他们。既然父皇说让他带回府里去,那就带回去吧。这些个废物,一个比一个不中用,真是要把他给害死了! 先是织星接连失手,后又是这二十几个府兵精锐,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工匠,居然都能失败!为什么好处都让老三给占去了?他身边儿的人,怎么一个个的就那么机灵呢…… 老三,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他这个三弟,真是可怕得很呢。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击。 可是他命硬,即便这一击很重,他不是还没死呢么?只要没死,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父皇只是软禁了他,而且还以废太子之事作为对他的恐吓,反而可见,至少在现在,父皇还不想废掉他。要不然,以父皇的性子,今天给他的这个处罚,绝对不是软禁,而是直接——废太子。 如此想来,倒也不算太糟糕……有软禁的时候,便有解禁的时候。难道他能被软禁一辈子不成?就算他愿意,镇国公府那边,也不愿意。 他被软禁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这是不假。但外祖父那边,就能任由他被如此束缚?还不得找机会反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铁骨铮铮 老四是个不管事儿的,如今父皇身边,只有两个得力的皇子,他倒下了,老四若是也倒下了,父皇身边儿无人可用,自然只能启用这个先倒下的他。到时候,也便觉得他思过完了。只要镇国公府那边找到的老三的差错够大,就算父皇再不待见他,也得让他翻身。 而且到那时候,或许父皇就记起了他的好来,觉得他这点儿错不算什么了。 一切,只看镇国公府那边如何筹谋。本宫以太子之位护卫你们这么久,这时候,也该你们为本宫做些什么了吧? 太子带着这些府兵往太子府走,路上遇到那些府兵的尸体,只能当做没看到了。现下他们被宸王府的人看管着,他若是想要把人要回来,少不了要和宸王府的府兵们费一番口舌,他懒得去做。 反正老三要这些尸体也没什么用,原本控制着这些尸体,估计就只是方便父皇查看罢了。既然父皇没查看,这些尸体对老三而言,也就和地面上的尘土没什么区别。就算他不要,老三也不会留着,反而会给他送回来。 太子的马车走在前头儿,活着的府兵们跟在后头儿。看到太子遇到他们同伴们的尸体之时,居然只是掀开车帘看了看,便就此了事,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好歹这些人也是为给主子办事而丧命的,如今横尸在这一片冰冷天地中,竟然是无人管,无人问。 天公不作美,偏得在这时候,阴沉了一夜的天幕上,零星飘落下雪花来。 漆黑的夜,雪白的雪花,尸横路间,让人觉得这片天地,无比肃杀悲凉…… 太子刚回到府中不久,皇上派来的御林军便到了。十几个御林军,将太子府的三个门都守住了。虽说不至于到连一个苍蝇都跑不出去的程度,但是只要他们守在门口儿,太子就不可能出去,也不可能有人进得来。身为太子之尊,总不好做那翻墙爬树的勾当吧? 一个门口儿不过各自四个守卫,却有那百余号人同时将太子府围住的效果。 太平盛世的,皇上不可能弄出太大的阵仗来。此时,保全太子的面子,也就是保全他自己的面子。 宸王的马车在路上被人给劈了,没有马车乘坐回去。在御书房中歇了一会儿,等着薛太医给他包好了要换的药,送到御书房来,这才拿着药回府去。是由皇上亲自派了皇撵相送。 皇上原本是要让薛太医跟着他回府去,但是他拒绝了。以府里多了个太医,奴婢们未免要费心照顾着,而且弄出了太大的阵仗,便等于家丑外扬,未免让朝臣么笑话,还是让家里的鞠大夫照看吧。 显然皇上也担心这事儿越传越大,可别最后再变成了太子要刺杀宸王,这可是太丢皇家的颜面。因而便并未坚持下去,只是吩咐了薛太医,以后每一日戌时,都要悄悄儿地到宸王府里去给宸王瞧瞧,然后再回来禀报他。这一番安排,可谓对宸王相当关心。 宸王自然不好推辞,便也谢了恩。皇上又让李忠贵亲自送了宸王和那工匠回府去,并且让李忠贵附耳过去,低声在李忠贵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忠贵听了面不改色地俯身点头应了,便躬身退了出去,跟在宸王后头儿,领着那工匠。扶着宸王坐上了皇上早就叫过来的步撵,和工匠一起随在宸王身后行走。 宸王见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便吩咐道:“本王身旁有这些王府侍卫们护卫着,不会有什么差池,公公还是回御书房去吧,这冰天雪地的。” “陛下不放心殿下,让奴才跟着,奴才怎敢无视陛下的吩咐呢?少不了要在殿下身边儿讨人嫌一会儿了。”李忠贵笑道。 宸王便也不说什么。父皇应该是吩咐了李忠贵一些要转达给他的话,而这话,不方便在外人身边儿说出来。这一会儿,李忠贵还没把话转达过来呢,自然不能走。 出了北宫门儿,远远地,便看到他的府兵们依旧围着那些尸体呢。原本是为了让父皇方便派人查看,这才让人守着的。但现在,此事已经下了定论,这些尸体便没有用了。 派了身旁一个府兵跑过去,吩咐他们把尸体送到太子府门口儿去,让太子府处置。 一路回到王府中,但觉这身上寒冷得很。内里火热的疼,身上却是冰冰冷冷。如此一番寒热交加下来,只觉头晕脑沉,整个身子却是轻飘飘的,但尚有理智在,强撑着自己稳稳坐在皇撵上。只是此时,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李忠贵看着,已是有些害怕。心想宸王殿下怎的这么倒霉?这冰天雪地的,他都觉得冷,更何况宸王还是个受伤的人呢?也是忙活忘了,宸王自己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皇上只顾着宸王的伤口,而且平时也并非是一个细心的人,自然忘了提,他怎么也就没想到呢!该提醒皇上一下,给宸王加一件大氅披上才是啊! 他倒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也没有巴结宸王的心思。只是平时宸王待他很是客套宽和,每每都是“公公”、“公公”地称呼着,让他做什么事儿,也会说一句劳烦公公,不似太子那般,每次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宸王受伤了,礼尚往来,总该在意一些才是。 到了王府门口儿,宸王要下步撵,李忠贵便忙道:“殿下可莫要让奴才为难呀!陛下是让奴才将殿下平平安安地送到王里头去,若是奴才让殿下在门口儿就下了,劳累着殿下要走那么长的路,回头儿陛下还不得狠狠儿责罚奴才啊?” 宸王此时已经有些迷糊了,但隐约能领会到李忠贵的意思,知道他是好心。因而点点头,继续坐在皇撵上。 “殿下……”门口儿侍立的家丁看到宸王坐着步撵回来,而且脸色白得吓人,竟是比这雪花儿还白了几许。可是吓得不轻,慌忙迎了上来。 宸王略一抬手,皱眉虚弱道:“昭德院……” “是是是!”家丁连声儿应道。 引着抬着步撵的公公们往昭德院去了。 路上遇着一个走路的奴婢,吩咐道:“小莲,你快去昭德院告诉娘娘,说殿下受伤了……” “你别……”宸王说了这一声儿,可是没拦住,便也不再说下去。 告诉菀汐干什么?凭添她的担忧。 “公公,你去……让他把人追回来,告诉他……封锁消息,不要告诉王妃。叫他……引路到昭贤院。”宸王低头吩咐走在一旁的李忠贵。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跑上前去,亲自叫住了那快跑的婢女:“小莲……你站住……” 听着那家丁刚刚的吩咐,便也随着他这么叫。 那婢女站住了,回身一脸诧异地看着李忠贵。 李忠贵快步上前去,吩咐道:“你家殿下的意思,不要告诉你家王妃,且封锁消息。就当路上没看到殿下,去吧,忙你的去吧。” 小莲也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公公,因而看了那家丁一眼,见全哥也点头,便向步撵上的宸王和李忠贵施了一礼,躬身退下了。 李忠贵方回身吩咐那家丁道:“劳烦小哥儿引着我们去昭贤院。还有,刚刚你家殿下的意思,小哥儿也听到了?可千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且封锁消息吧。” “是。”付全应了一声儿。 于是又改道,往昭贤院方向去。 宸王进了王府,想都没想,就直接吩咐了去昭德院,完全是出于习惯。刚刚被那家丁的话一提醒,反而想了起来。自己这副模样,可不能去她面前丢脸。病娇娇地跟个大姑娘似的,窝不窝囊?她喜欢二哥那样的硬汉子,原本就不怎么待见他,如今见了他这副窝囊样子,一定更瞧不上他了……主要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不过是有些着了凉,休息一夜便好了。明儿剩下的,不过是身上的这点儿伤,这点儿伤是不算什么的。等明儿好了,再去昭德院找她玩儿。 到了昭贤院,云裳迎了上来。见宸王脸色苍白,嘴唇儿发紫,眼泪儿瞬间便涌了出来,着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宸王皱眉道:“无妨……” 最讨厌看到女人哭哭啼啼的了,原本就已经够惨的了,再看到女人哭,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更觉得头疼。 云裳听得宸**音都变了,心想怎能是无妨呢?殿下什么时候说话这般无力过? 可见宫里的人儿还在,也不敢再问什么,不知道是否是有什么不当说的,便只得作罢。 李忠全蹲在步撵下,道:“奴才冒犯,恳请殿下不要嫌弃奴才的狗背,让奴才背殿下进去吧。不然回头儿,奴才可是会被皇上骂的。” 宸王都被他给逗笑了,虚弱笑道:“本王没那么不中用……” 多大点事儿? 自己撑着步撵要起来,一用力……非但没撑起来,反而眼前一黑,忽地向雪地上坠去! “殿下!” “殿下!” 云裳和付全同时惊呼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章:疾病危机 付全在宸王身旁,忙去扶宸王。 可是宸王太重了,他这一下没扶住,反而被宸王给砸在了地上,“哎呦”一声儿。 云裳心疼宸王,斥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付全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被云裳这小丫头如此教训,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什么,忙用力要扶着宸王起来。 李忠贵和跟在步撵身后儿几个侍卫也上前来帮忙。一个有力气的侍卫将宸王拦腰一扛,便扛了起来,往昭德院正屋去。 “快去,传你们府里的大夫来!”李忠贵吩咐付全道。 “哎!”付全应了一声儿,拔腿便跑。 大冷的天儿,李忠贵却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仅如此,后背上也全是冷汗哪! 若是宸王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回头儿他也要跟着陪葬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李忠贵在心里头念叨了一句。 不多时,鞠大夫急匆匆地来了。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宸王把了脉,皱眉道:“啧……殿下这病……” “先生您快说,到底有大碍没有?”云裳急道。 鞠大夫道:“殿下身上的伤口上了药,以致体内发热。可外头儿又冷,没注意着防寒,使得寒毒内侵。这般寒毒内侵,可是要比普通着凉严重上百倍有余啊,已经侵入骨髓里头了……可殿下身上又有伤,也不好用大力驱寒的药,只能慢慢除之……不好办,不好办哪……怕是,要留下后遗之症,日后总要比别人畏寒些。连绵多年不能痊愈啊……” 云裳急得连连抹眼泪儿,哭道:“先生妙手回春,一定有办法儿的。可一定要救救殿下才是啊!殿下最爱舞刀弄剑的了,若是日后这身子骨儿比旁人弱了,可让殿下怎生受得了啊?” 鞠大夫也是着急,听了云裳的哭,更觉得急了。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儿呢?若是用大量的热药,未免回使得热毒充满全身,促使那伤口感染。别看太医给殿下开的药能使得体内生热,但是涂抹之药和内服之药又是不同。且这外用涂抹在伤口上的药,虽然会促使体内生热,可那只是作用于伤口之时,连带着体内自行产生的反应,却是和这药的药性无关,这药,它本身却是有助于凉血消肿的。 鞠大夫眉头紧锁,绞尽脑汁地想着毕生所学。可一番思量下来,却仍旧只能相出这一种最为稳妥的治疗方法来。还是——慢慢驱除之。 虽说要耗费上一些时日,且在这驱除这多数寒毒的过程中,殿下少不了要遭一些罪,但却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妨碍,总能确保殿下性命无忧。 知道李公公留在这儿等着他的诊治,去给皇上回话儿呢。因而便将这病症的情况,和最为稳妥的、也是唯一可行的诊治方法,和李忠贵说了一番。 李忠贵面色凝重地应了,自然也不敢下论断。是怎么个治法儿,他是做不了主的。 可是宸王现下正昏迷着,这屋子里头的人,都是奴才,如何能帮宸王下得了定论? 宸王又让他们封锁消息,不让王妃知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容菀汐见外头飘着鹅毛大雪,心想宸王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呢。未免有些着急。 站在窗前看着院门口儿,盼着有人能一脸喜色的从一片雪花儿中走来,进屋儿,搓着手,呵着哈气,喜滋滋儿地和她说着今日的事成…… 等着等着,忽见真有个人从门口儿跑了进来。却不是宸王,而是一个府兵打扮的人。 见他一路飞奔着进来,容菀汐略粗眉,快步走到门口儿。开门,还算冷静地问道:“怎么了?” “娘娘,请您去昭贤院去一趟吧。有件事儿,李公公说拿不定主意,要让娘娘去做个定夺。”来人道。 容菀汐一听他说“李公公”,便想到了李忠贵。不然还有哪个李公公?若是个小太监,王府的侍卫也不认识啊。 知道宸王定是出了事儿,冰天雪地的,竟是连大氅也忘了披上,提步便往院门处走,问道:“殿下怎么了?” 初夏抓着容菀汐的大氅追了出来,给容菀汐披在了身上,自己却只穿着棉衣,随着容菀汐往昭贤院去。好在她们奴婢们的棉衣都够厚,并不觉得冷。只是看着那侍卫大哥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不免打了个寒战,但觉得,怕是有大事儿呢。 侍卫一想起殿下昏迷前说的,千万不能告诉给王妃,便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但是李公公却让他和缓着些告诉给王妃……现下殿下昏迷着,他自然还是得听李公公这个清醒之人说的话。支吾道:“殿下他……殿下受伤了。我们去未央宫途中,遇上了太子府来的刺客。殿下和那些刺客们缠斗,不慎受了伤。 不用问,容菀汐也知道,这伤一定很严重了。因为情况都已经在他脸上摆着了。而且若非是重伤,有什么需要李忠贵定夺的事儿? 容菀汐也不多说,快步向昭贤院走,几乎是一路小跑儿着的。 到了昭德院,只见一众侍卫们等在外头儿,正屋里,李忠贵和一个王府家丁、还有云裳、鞠大夫,都是神情凝重。 “奴才给娘娘请安……” 李忠贵忙向容菀汐施了一礼。 鞠大夫和云裳也随着李忠贵向容菀汐施礼问安。 容菀汐说了声儿“平身”,便急着往床边儿去。 见宸王脸色惨白,嘴唇儿青紫,心猛地一阵抽痛。 但还算平稳地回身问鞠大夫:“什么情况?” 鞠大夫便将宸王的病症,以及治疗之法,又给容菀汐说了一遍。自然也将这治疗之法的弊病一并告知。 容菀汐低头,看着宸王…… 他是这般好强的一个人,平日里跳马猴子似的好动,若是给他留下一个病怏怏的身子,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想要看到他神采奕奕地舞剑,她还记得,初初缘起之时的那日清晨,她来找他,看到他在王府的后花园里练剑。那翩然的身姿,恍似仙人在凡尘飞舞。 他回身,一笑,用剑尖飞了一朵绚烂的春花儿给她…… 他们说好了,等开春儿了,他要教他练武的…… 若是将他的身子里头留下寒毒,连吹个凉风都不行,他可怎生受得住呢。 容菀汐思量了片刻,便回身吩咐李公公道:“劳烦公公一趟,公公可否回宫去,向父皇借了最为得力的太医来?并非我信不过鞠先生的医术,只是人多了主意也多,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或许能商量出一个更好的法子来。” 鞠大夫忙道:“娘娘说的是,在下也正有此意。” 知道王妃这么说,是为了不让他吃心。是他自己医术不济,但觉对不住殿下,岂能有什么挑剔的? 李忠全忙应道:“好,奴才这就去办!一定快去快回!” 容菀汐点点头,道了声,“有劳公公”。便回身吩咐鞠大夫:“为免这样商讨一番,也仍旧找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还请先生且先按自个儿的法子预备着,咱们别耽搁了给殿下的诊治。” “是”,鞠大夫应道,“在下这就去准备。” 李忠贵忙着去找太医,想着左右一会儿还会回来的,便没有将皇上的那一吩咐告诉给王妃。这时候和王妃说这事儿,显然不合时宜。 李忠贵和鞠大夫退下之后,容菀汐看到,那工匠还一脸焦急地等在外屋,显然也是很为宸王的情况担心。 吩咐了云裳身旁的家丁,道:“去给陈匠人安排个院子,让他先在王府里安安生生地住下。歇一阵子,待到殿下身子好些了,再做安排。” “是。”付全应了一声儿。 陈永福也忙乖觉道:“草民多谢娘娘。” “对了,吩咐外头的侍卫们,可以忙各自的去了。”容菀汐又吩咐了一句。 “是。”付全应道。 带着陈永福出了昭贤院正屋,又到外头交代了候的侍卫们。 出了这样的事儿,想来皇上一定已经处罚了太子。从皇上派了李忠全过来,就可看出皇上关怀的态度。所以此时在王府里,是没什么危险的。侍卫们在门外守着,反而显得事大。 宸王一定不想要将这事情闹大。他这么好强的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受伤丢脸了吧?在他后宅的那些女人们面前,他还是很要面子的。 容菀汐坐在床边儿,看着面色苍白的、昏迷不醒的宸王……不由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时而火热、时而冰冷……此刻,这副受了重伤的身子,倒是和他这人像极了。 越是如此,她就越舍不得放开…… 他暖着,她贪恋于他的温暖;他冷着,她便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此刻紧握着他的手,仿佛两个人的心,也紧紧挨在一起。这么近、这么近……能够清楚地听到彼此的的心跳……她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跳里,她早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出不来,她也不想出来。只愿就这么陷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主动温暖 李忠贵带了包括太医令丞薛太医在内的四个太医过来,分别给宸王把了脉。与鞠大夫探讨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与鞠大夫最初的论判如出一辙。 宸王的病也耽搁不得,总不能让宸王一直这么拖着不用药吧?想来再叫了江大夫过来,结果也是一样。若是寻访其他的高人,他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到哪里去寻访? 宸王等得了,这病症却是等不了了。便也只能拿了个主意,吩咐道:“如此,就按鞠先生的法子办吧。刚好鞠大夫是我王府里的大夫,用药把脉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几个太医也知道,宸王府里的这位鞠大夫是个很有些本事的人。既然与他们的法子相同,他们便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为宸王诊治。可是皇上吩咐了,让他们就留在宸王府里头,等宸王醒转了便回来。 因而也不敢走,只说是奉了皇命,要在这儿等着。 容菀汐也不好为难他们,便让他们去小书房里候着了。鞠大夫早就配好了药,也准备好了要行针的东西。准备先给宸王行针,将宸王唤醒之后,再让他服下汤药。这病急不得,只能一点点儿慢慢儿来。 只要宸王能醒来,服下一剂药一个时辰之后无大碍,便是脱离了危险。日后只是身子上受一些罪罢了,总能慢慢儿调理过来的。 容菀汐拉上了床幔,也不避讳什么,亲自为宸王退去了衣衫,让鞠大夫方便行针。 半个时辰过去,宸王总算微微醒转…… 看到宸王的眼睛动了动,容菀汐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握住他的手。但又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儿,不敢贸然冲撞了他。 看到宸王的眼睛动了动,鞠大夫便拿掉了最后几根针。只是静静等着便罢。 容菀汐怕宸王着了凉,隔着床幔吩咐云裳道:“去给殿下拿一身儿干净的衣裳来。” “是。”云裳应了,很快便拿了一身干净的内衫来。 容菀汐怕这衣裳带着凉气,为免激着了宸王,刚好自己身上的大氅一直披着忘记了脱,便放在怀里捂了片刻,才给宸王穿上。 给宸王翻了个身,让他盖着被子平躺着。 其实宸王现在已经有了意识,只是还有些头沉乏力,醒不来而已。 隐约间,他听到了菀汐的声音。但觉如此心安,便是一直沉睡下去,有她在身旁,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容菀汐见过了一会儿,宸王还没醒,不免有些着急。握住了宸王的手,问鞠大夫道:“殿下怎么还没醒呢?可需要再治一治?” “娘娘莫要着急,再等一会儿,殿下一定醒了。”鞠大夫道。 听着鞠大夫说得如此肯定,容菀汐便稍稍放心,只得安静地等着。 宸王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得寒入骨髓、侵入心脉,但是自他的手心,却有一股暖流传来。虽然这股暖流,在这样的冰冷中显得如此渺小。但却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真真切切…… 觉得宸王身上,此时冰冷更占据了上风,那热流,已经是非常非常渺小,非常非常微弱了。容菀汐握着宸王的手,不免更紧了些。双手都覆盖在他手上,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给他温暖。此时,他只想要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去暖着他。 鞠大夫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再留在床幔里就不太合适了。因而躬身缓缓后退,出了床幔。 鞠大夫走了,容菀汐便是更不顾及什么,将宸王的手放在自己嘴边,用自己双唇的温度,去暖着他…… 此时,宸王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感受着这温暖、贪恋着这温暖,不愿意醒来。 感到她柔软的双唇触碰到自己的指尖,但觉得,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间,干涩的嘴角,竟然扬起了一抹笑意…… 容菀汐无意间一抬眼,便看到了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占便宜呢? 原本是要打他一下儿的,可是,手都扬了起来,却不忍心落下去。此时他的嘴唇上,虽然没有了之前的青紫之色,但却是干涩得很。和他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那干涩的唇畔,让人看着,总有一种,想要暖一暖的冲动。 看到他惨白的面容,还有嘴角的笑意…… 容菀汐如此想着,便真的,这么做了…… 放开了他的手,将他的手重新塞在了被子里,起身…… 正在宸王心里失落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股十分香甜的气息,就在他的鼻息之间。还未及睁眼,就感到,两瓣柔软,覆盖在了他干涸的双唇上。 她柔软的唇瓣,温暖着他双唇的干涩,宸王但觉得,全身的冰冷,霎时间全部退去,只剩下一身的酥麻…… “怎么,还不醒么?再不睁眼,我可让他们把你给埋了?放心,一定给你披麻戴孝……”容菀汐的唇离开了他的唇,正在他又失落之时,她温暖的气息,却又吹拂在他耳畔了。 宸王的呼吸沉重了一下儿,心里暗恨自己的不中用。这时候,就应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好好儿地收拾她一番,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撩拨…… 但是无奈身子不争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苦笑着睁开眼睛:“你……就这么和我……有仇么……” 容菀汐听得他声音虚弱,话不连贯地说了这一句,有些诧异。心想,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怎么又说我和你有仇?我是哪里做得让您老人家不满了?为了唤醒你这个睡美人儿,我可是连出卖色相的招数都用上了…… “偏……挑我不成事儿的时候……撩拨……等我好了,你又……又要躲得远远儿的……” 真他娘的太窝囊了! 话都他娘的说不连贯! 这辈子他就没觉得这么窝囊过!不知怎的,心里头气势挺足的,可是话一说出来,就变了味道,气儿也支撑不上。最主要的,还是冷……刺骨的冷。 容菀汐看他拖着这一副病弱的身子,嘴巴却还是这么不正经,而且那眼神儿也管不好,看着她的目光,怎么那么灼热呢?他不是冷吗? 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是怎么也挪不动腿儿,就是无法转身去叫鞠大夫。嘴巴也不好使,想说一些奚落他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换而的是…… 一脸心疼地看了他半晌,伸手,手心儿轻轻覆盖在他苍白的脸上,温柔道:“我何时躲你了?不是天天儿陪着你嘛……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若是舍得躲着你……我早就躲了……” 感受着她手心儿柔软的触感,暖暖的温度,听着她这般表露心迹的话……宸王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大骂自己一声儿:“你怎么这么窝囊呢?怎么这么没用?机会都送到面前来了!你倒是扑上去啊……” 可是,没有力气打这一巴掌,也没有力气骂出声儿来。 容菀汐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儿有些着急,一瞬诧异之后,还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急着叫鞠大夫呢。因而忙起身,回身向床幔外略扬声:“鞠先生,殿下醒了。” 鞠大夫早就知道殿下已经醒了。只是这药也不急着马上喝下去,哪儿能影响到殿下和娘娘你侬我侬呢? 听着,未免让他想起了他那深爱的人来……若是她还活着,他们也定然如同殿下和娘娘这般恩爱吧…… 鞠大夫忙应了一声儿,早有云裳端着温好的药等在帘外,便端了药进来。递给容菀汐,道:“娘娘且服殿下喝下,若是一个时辰内,除了冷之外,并无其他异样,便是脱离危险了。” 容菀汐接了药,鞠大夫又道:“娘娘和殿下且放心,应无什么异样。在下对自己调配的药,还是有把握的。” 容菀汐点头,道:“我也信得过鞠大夫。” “但为求稳妥,在下就在帘外等着。若殿下有任何不舒服的,娘娘叫在下一声儿便是。” 容菀汐点点头,鞠大夫便躬身退下了。 容菀汐将枕头给宸王立起来,扶着宸王靠在枕头上。汤药温温的,刚刚好。容菀汐只是轻轻吹了下儿,便用小勺儿给宸王送到了嘴里,动作是极其轻柔的。 宸王很是听话,小孩子似的,嘴巴随着容菀汐送来的勺子一开一合。眼睛,贪恋地盯着他的脸。 这时候,容菀汐哪有心思去纠正他的眼神儿啊?愿意看就看去吧!就像生病的小孩子想要吃糖一样,对宸王来说,女人就是糖啊!此时他面前,就只有她这一个女人,不看她看谁啊? 如果只要看着她,就能减少一些身上的难受,她是乐得让他看的。就这么在他面前坐一天,一动不动地由着她看,她觉得也值得。 由于宸王的配合,很快,这一碗药便见了底儿。容菀汐也是够节俭的,连最后一点儿药汤都不剩下,倒在了小勺儿里,给宸王喂了进去。 很细心的,用帕子给宸王擦了擦嘴角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长夜相依 宸王很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可是身上无力,动作不快。手刚刚微微抬起,她已经端着药碗起身了。容菀汐并未注意到宸王的这一细微的举动,将药碗给云裳递了出去。便出了床幔,对那四个太医和李公公道:“殿下已经醒了,大人们和公公先回去吧。天色已晚,莫要耽搁了睡眠。” 薛太医神情凝重地说道:“下官等,还是在这里等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再走吧,不然……于心难安。” 容菀汐知道他们有皇命在身,便也不再劝说。只是回身吩咐道:“初夏,去给大人们和公公上热茶。” 见李公公还站着,想来是自己刚刚一心记挂着宸王,忘记了给李公公赐坐。云裳引着四位大人到小书房去,四位大人是官,她自然知道让座,但李公公的身份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该这么说。更何况,就算云裳说了请李公公坐,李公公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没有主子的吩咐,也不好托大和大人们同坐。 便歉然道:“我一直想着殿下,许是怠慢了公公,竟害得公公一直站着。公公快坐吧,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李公公忙笑道:“劳烦娘娘记挂,不碍事的。奴才身子骨儿还硬朗着哪。” 容菀汐也笑道:“瞧着公公是硬朗得很呢,只是身子再硬朗,也要仔细着些,能不劳累便歇一歇。公公快坐吧。” “奴才多谢娘娘赐坐。”李忠贵一揖到底,恭敬道。 言罢,也不过分推辞,便在小书房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心里不免赞叹,都说宸王妃是会行事儿的,几次打交道下来,发现这行事儿的周全得体,简直和宫里久经争斗的娘娘们有一拼,完全不像是一个王府里不足一年的新嫁娘。 容菀汐安排了外头儿,心里记挂着宸王,便也不和他们多说什么,又回到寝房床幔里。宸王听到脚步声儿,便睁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儿,就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容菀汐坐在床边儿,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快睡吧,也已深了。” 宸王略略摇头:“冷得很……睡不着。” 容菀汐看他这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头真是喜欢得紧。很不得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儿安慰一番。 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嬉笑怒骂的样子、冰冷沉着的样子、醉酒糊涂的样子、甚至于是他发狠的样子、还有这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可人儿疼的样子,她都喜欢,很喜欢…… 虽说朝堂上,京都城里,一直风起云涌,从未静过。但他们的日子,细算起来,却是平静无甚波澜。可是有些感情,就是在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中,一点点儿的,从肌肤、渗入到皮肉、渗入到骨髓、心脉……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再也分不开,舍不掉。 他笑,她的心就随着他一起笑;他疼,她的心也随着他一起疼。这一伤口在他的胸膛上,却又何尝,不也是刺在了她的胸膛上呢…… “我让人给你加一层被子。”容菀汐道。 宸王又是皱眉:“太重了……压得慌……还不如冷着呢……” “你陪我说会儿话……就不冷了。”自己虚弱得话都说不连贯,还让人陪他说话儿呢。 容菀汐觉得好笑,道:“我就那么糊涂吗?你都这样儿了,我还拉着你和我聊天儿?回头儿要是把你累着了,病情加重了,我不得恨死我自己吗?” “我怎么样了……”宸王不服,“我就是……有点儿冷,有点儿没劲儿……明儿一早,又是……一条好汉……” “哎呦……”容菀汐听得他这般吹牛,真觉得应该先让鞠大夫给他看看脑子。 但又看到他这一副脸色苍白的可怜模样儿,又不忍心了。 忽悠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你明儿早又是一条好汉,能提刀去杀敌。但是敌人咱们府里可没有,我让人给你弄两头猪来,让你砍一砍,过过瘾好不好啊?” 宸王被她逗笑了,一笑,胸前的伤口就疼。不免又暗恨自己不争气!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呢,怎么薛太医的药上完了之后,反而更娇气了呢?早知道还不如不上了,就让皮肉自己慢慢儿愈合去,多大点事儿啊! “猪就不要了,你陪着我活动一下该活动的地儿……”宸王眉毛一挑,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撩人儿呢。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又给他掖紧了被子。觉得让他冷着,和让他觉得有些重、被压着,其实还是后者更好一些吧?因而便商量道:“给你再加一层薄薄的被子,好不好?你要是听话,我就给你讲故事听。” “你有什么故事……”宸王很是嫌弃,“你看过的那些书,本王也都看过……” “你去过边疆没有啊?你在边疆的军队里生活过没有啊?”容菀汐笑问道,只一句话就将住了宸王。 宸王顿时语塞……想了想,道:“好吧,加被子。” 对宸王听话,容菀汐很是满意。回身儿向帘外吩咐道:“云裳,昭贤院里该有多余的被子吧?拿来一条。” “薄的。”宸王道。 容菀汐就当没听到了。 嘴里口口声声说冷,却又嫌重,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这么固执呢。 但也想到,可能是他身上没有力气。原本气息就不够用,若是被重物压着,便更觉喘不过气儿来了。因而忙扬声喊道:“云裳,要一床薄被就好……” “哎……知道了。”云裳应了一声儿。 听得云裳的声音就在寝房里,容菀汐这才想到,放被子的柜子,也应该在寝房才是。她扯着脖子喊什么?而且,听起来还有些着急的样子。 只怪她平时不常来昭贤院,对这边不太了解。想来,自从她嫁到府里之后,宸王总是去昭德院,这昭贤院竟像是空置了一般。 细想来,宸王对她,是真的挺好的。 云裳很快便拿了一床薄被子过来,容菀汐接了,给宸王盖在了身上。云裳很不放心地看了宸王一眼,但却也不好多做逗留,只得躬身离开。 容菀汐一心都在宸王身上,此时是没有功夫注意到云裳对宸王的留恋的。只是不用看,也知道云裳的心,紧揪着的程度,不亚于她。 刚给宸王盖好被子,宸王就生怕她耍赖似的,说道:“故事呢……” 只是一层薄被压上来,他就觉得力气又弱了些。 容菀汐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想呢么……不过可说好了啊,我给你讲故事,你要认真听,可不能插嘴打断我的话。” “好。”虚弱的宸王,没有聒噪的力气了,真是要多乖有多乖。 他自然知道菀汐的用心,知道菀汐是不想让他多说话劳累着。他只是想听她的声音,只要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心里舒坦。能不说话露怯,他当然愿意。 他可是快要把这个病怏怏的自己给厌恶死了,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觉得烦。 容菀汐想了一会儿,道:“我给你说一个从兵士们那里听来的,雷国人贩子贩人而引起的故事吧?就是毒蜂会,你听过吗?” “对了,你当然听过。”没等宸王回答,容菀汐忙说道。生怕宸王说一个字儿似的。 说完,继续道:“毒蜂会在被剿灭之前,之前到风国边境偷女子去卖。容城附近有一个村子,叫秀水村。那地方的确是山清水秀,但毕竟是边疆那边,庄稼收成不怎么好,百姓们的日子自然不比中原这边。秀水村里有一户人家,姓张,是一对小夫妻。男人中这一亩薄田,女人在家织布,日子倒也过得去……” “张家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还未出阁的时候,就有城里的阔员外,要收她去做八房小妾。可是这张小娘子,并不是那贪图富贵的人,一心都在与她比邻而居张家小哥儿身上。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早有了终身之约,两家的长辈,也乐于促成此事。这张小娘子到了十六岁,便嫁给了她家男人,过起了不算富足,但却和美的小日子……” 容菀汐是尽量想要把故事说得生动一些,可到底不是说书的,怎样也说不出那氛围来。而且听到这故事,已经是五六年之前了,那时候她还小呢,记得也不太清楚,少不了要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润色一番。 但宸王却听得认真。见宸王听得认真的样子,容菀汐受到了鼓舞,便继续尽力发挥,继续卯足了劲儿地把故事讲得有声有色…… “可是好景不长啊,可能是老天爷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就想要给他们一些磨难,磨砺一下这小夫妻俩的感情儿……张小娘子美貌啊,十里八乡的艳名远播,不知怎的,就让这雷国的毒蜂会给盯上了。毒蜂会的人就心想啊,这样的的小娘子,若是弄回来,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不过是个小娘子而已,我毒蜂会的人想要什么人劫不来?于是乎啊,老大一招手儿,底下的兄弟们就跟着他行动起来。凭借他们的术业经验,轻轻松松地酒把张家小娘子弄到了手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说书拙劣 “原本这毒蜂会劫了漂亮女人啊,只要不是黄花大闺女,都要自己先玩一玩儿的。这张家小娘子,原本是难逃惨遭荼毒的厄运。而且……她也真是被人给糟蹋了,只是没有那么多人,先动手儿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宸王盯着容菀汐看,越听越认真,容菀汐便以为自己的故事受到听客的喜爱,讲得愈发有信心,越来越像说书的。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这小伙子十**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呢……” “十**岁才情窦初开……先生,你这讲得不合情理啊……太晚了吧?”宸王打断了她的话。 “啧!我说你啊,你这小公子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说了吗?要想听我说书,你要认真的听,不要打断我!爱听就听,不听走人啦。”容菀汐对宸王的打断很是不满。 宸王为了继续听到她的声音,就只好忍受着她这完全不着调的胡诌,立刻住嘴。 容菀汐继续道:“这个毒蜂会的小伙子,和这小娘子亲近了一番之后啊,就瞧上了这小娘子。其他几人上来要糟蹋这小娘子的时候,他紧紧护着,不让人碰。那毒蜂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的,都豺狼虎豹似的,一点儿道理也不讲。见这小伙子想要吃独食,就不干了,一起合起伙儿来打这小伙子……” “小伙子哪能敌得住他们这么多人的拳打脚踢啊?结果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哎……多可怜。后来毒蜂会的人见再打就出人命了,忽然有人良心发现,觉得到底是一起做事儿的,不能真的让他丧命,于是就放过了他。但是却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逃了,万一泄露了毒蜂会的秘密可怎么办?想着,刚好厨房里缺个伙夫和一个厨娘,既然他不是想要要这小娘子吗?就让他们去做吧……” “于是他们就说好了,只供饭,不给工钱。小伙子为了活命啊,主要是为了能和这小娘子在一起,于是就同意了。这小娘子啊,感念于小伙子的救命之恩,也心疼他为自己断了一条腿,再加上这小伙子呢,模样生的好,待她又好,一两年相处下来,两人便真的成为了一个恩爱夫妻,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也是一段佳话了,可是小娘子的丈夫呢?”宸王问。 其是容菀汐嘴上说不让宸王打断,心里头却是很希望有人能捧场儿的。 宸王在这边儿听得兴致勃勃的,好像这故事多有趣儿似的,床幔外头,一起等着这一个时辰的人们,都已经被容菀汐这又臭又长的故事弄得耳朵生茧子了。就连初夏,都忍不住张开嘴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倒是宸王和王妃的斗嘴还挺有意思的,一听宸王开口了,众人便又都来了精神,等着他们两个斗嘴呢。 可是这一次,却很是和平。王妃没有斥责殿下插嘴,而是继续道:“你耐心听我说啊,我还没讲完呢……” 听到容菀汐这话,屋子里的人,简直像是刚被人放出监牢,又给抓回去了似的,别提这心情儿有多绝望了…… 容菀汐继续深情并茂地讲着:“说起来,这小娘子也是命运多舛。原本也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可又是好景不长。毒蜂会被父亲给剿灭了啊,他们两个虽说没有被抓到,但却没有了可吃饭的地方。正在四下无依之际,小娘子原来的相公,就找了过来……” “张家男人有个兄弟,在我父亲的军营里做小兵。张家男人听说毒蜂会别灭掉了,便来求这小兵,想要让他带着到雷国去,找他娘子。小兵便求了吴队长帮忙,带着张家男人一起偷偷儿到雷国去了。吴队长从别的小吏那里打听到了这毒蜂会的所在,便想着,或许会有余孽逃回去呢,先去那边问问,没准儿能问出什么来……”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可真是一段孽缘啊……没想到,张家男人到了毒蜂会老巢之后,在厨房里见着了那小娘子和毒蜂会的那个小伙子,此时,这俩人儿正在哄孩子呢,看起来好不恩爱。气得那张家男人,抡起院子里的一把砍柴的斧头,就向那小奸夫砍了过去!那小伙子腿脚不好啊,跑不了。眼见着斧头落下,张家小娘子是想都没想,就扑在了现在相公的身上……” “死了?”宸王问道。 容菀汐很遗憾地点点头:“是啊,就这么死了……” “然后呢?”宸王很是捧场儿。 在所有人都以为,容菀汐这又臭又长的无趣故事总算讲完了,刚松了一口气儿的时候,宸王问了这一句,简直要把他们气得直跺脚了。 就连最能沉得住气的李忠贵,都不免挠了挠头,一脸纳闷儿。心想殿下怎么就这么能捧场儿呢?难道真的是故事很好听?是他们不懂得欣赏?还真是让人弄不明白啊……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连带着情人嘴里说出的故事,都是世间最奇的奇闻。 容菀汐叹道:“然后啊……听他们说啊,可惨了……那毒蜂会的人,一见自己娘子被人给杀死了,便要和张家男人拼命。若说他也是个挺不错的人,一番争吵之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觉得是自己理亏。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能夺人性命,是他自己犯错在先……低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娘子……但觉此生了无意趣。” “指了下地上的孩子,对张家男人道,‘我知道你不会绕过我,娘子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娘子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我要下去陪她。到了那边,我要赚很多银子,给她买好衣裳穿、给她买好吃的吃……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养着他,长大了他会孝顺你的。’” “说完,一把拔下他娘子身上的斧头,就往自己的头上劈去……哎……” 容菀汐一声儿长叹,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被自己的故事感动得不行。 容菀汐讲到这里,床幔外头那些因着无事做,不得不听着的人们,这才有些听进去了,也觉得,这故事好像真的挺悲凉的,不是那么无趣。 “后来呢?张家男人真的养着那奸夫银妇的孩子了吗?”初夏听得床幔里头没了声音,问道。 “哎……后来啊……”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方要继续讲故事,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宸王的声音啊!这是初夏的声音啊! 马上便也想到,床幔外头,那么多人呢…… 她这么一番聒噪说书……哎呦……可丢死人了。 但是没办法,说也说了,反正能让宸王觉得舒坦就行了。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还没个不端庄的时候儿呢。便在尴尬了一瞬之后,就坦然地继续她的说书。因为知道了,除了宸王之外,还有其他听客呢,便略高了些声音,以便照顾到其他听客的感受。 继续道:“后来啊……那毒蜂会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起了张家小娘子,在她耳边说了句,‘我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就断了气儿……张家男人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娘子,此时却倒在血泊之中,倒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也是一个念头儿错了,便寻了短见。” “抢回了他家娘子,抱在自己怀里,仍旧用那斧头,劈向了自己的脖子……这三个人,就那么死了。” 这后半段儿的故事,可是真真儿的,是吴队长亲眼看到的,还把那孩子给带回来了呢。在小兵士的带领下,给孩子他外祖父家送回去了。 “那孩子呢?”初夏又隔着床幔问道。 “让他们把耳朵都堵上……”宸王道,“这是给本王讲的……” 但是他的声音很虚弱,外头的人未必能听得清楚。容菀汐觉得,自己的故事多一点儿听客总是好的,所以并未理这个霸道听客的要求。 “孩子被吴队长他们带着,送回了秀水村,现在应该在他外婆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容菀汐叹道。 这故事开始不怎么样,显然是容菀汐胡诌得不好,之后说到有人亲眼见到的,真真切切的那一段儿,就吸引人多了。 人人都觉得,其实是王妃娘娘编故事的本事差,或许真正发生的,这故事的前半段儿,要比容菀汐讲得刻骨得多。不然听起来,那小娘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不守妇道的事情来。一定有些许不为人知的动人缘由吧。 容菀汐这个故事讲完了,宸王唏嘘了一会儿,便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而她的下一个故事。 可是容菀汐听过的印象较深的故事,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而已。 看到宸王的一脸期待,容菀汐也不忍心让他的期待落空。只好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主动亲近 还没想到第二个故事要讲什么呢,容菀汐便有了一个关于这个故事的,确定的念头儿,那就是——一定要慢一点儿讲。不然她可没有那么多故事可讲啊! “本王听说……容城那边,有一座……狼山?”宸王道。 听到“狼山”这两个字,容菀汐一愣,脸上瞬间惨白。仿似,随之而来的,是那饿狼在她面前吞吐浊气的声音……呼吸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见容菀汐这般害怕,宸王有些后悔。本是想要借着今日,让她把那害怕之事说出来呢。若是能当做玩笑说出来,以后便也不觉得可怕了。 但是他忘了,在她还觉得害怕的时候,这事儿,是无法被当做玩笑说出来的。他将这前后的顺序,给弄反了。 真是被冻糊涂了…… 宸王懊悔不已,忙转移了话头儿,问道:“军营里……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又问得更确切了些:“你们过年……都怎么过?” 听到宸王的声音,容菀汐的思绪,才从那晚的恶梦中抽了回来。很奇怪,他的声音这般虚弱,可是她听着,却是觉得心安,很心安。 这声音一想起,满心的恐惧,就都不见了影踪。 容菀汐平复了心绪,道:“过年啊,过年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酒划拳,一起守岁。但因为也不敢疏忽了防守,所以每次玩儿得都不是特别尽兴。就是有一次,李都尉他老母亲过来看他,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那一次还记得挺深的。” 其实其他时候,她并不是记得不深,而只是,不想和宸王提起罢了。因为在军营里的事儿,几乎每一件,都有翎王的影子。即便在他回京过新年的时候,将士们也都记得他,他少不了要有一番提及。 说起老人的事儿,倒是能忽略了他存在。 她不是不敢提起他,不是因为心里头,还有一些超乎于惦念之外的不舍,而只是不想要在这个时候提起罢了。 此时,这床幔中的小天地,就只属于她和宸王…… 她不想让这个能引起宸王敏感的两个字,破坏了床幔中的气氛。 “老人家嘛,总爱说一些牛鬼蛇神的事儿。那年除夕晚上,大娘给我们讲了一件狐仙的事儿,我还记得听清楚的。只是真假就不知道了。老人家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就是听别人瞎传,她便也跟着说。说着说着,就记下来了。” “话说啊,在灵狐镇里,有一座狐仙庙……” 容菀汐开始了她的新一局说书。可能是因为有了上一个故事的经验,在这个故事的开头儿,她就开始渲染气氛了。牛鬼蛇神的故事虽说当不得真,但却很是吸引人。床幔外头的那些人,这一次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都认真地听着。 容菀汐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开馆说书去了。对自己的发挥很是满意,越是满意,发挥得就越好。每一个需要她渲染气氛的地方,她都把气氛渲染得十分到位。事儿恐怖时而逗趣,听得宸王这次是真的入了神儿,而不是只要看着她就觉得而满足的那种。 忽然觉得,他家王妃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开个私塾可以当教书先生,到刺绣庄子里去,可以做个绣娘;要是找个先生好好学一学,不日就可以成为一个大受欢迎的说书先生。而且瞧他娘子的这身段儿,听他娘子的这悦耳声音,就是去做歌姬舞姬,也一定丝毫不逊于那些自小儿在馆子里训练的美人儿。 这一次容菀汐故意把故事讲的很慢,其实当年大娘讲的故事,她也只是还能记个大概而已,更多的还是要依靠自己边讲边编。 一番讲述下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总算过去了。宸王并没有除了冷之外的任何不适。此时,也已经到了后半夜儿。外头大雪已挺,繁星朗月再次照耀天地。 容菀汐打发了四个太医和李忠贵出去,到了劳烦等语,说了些客套话儿。 外人走后,就剩他们府里自己的人了。折腾了大半夜,谁都有些熬不住。容菀汐便也让初夏和云裳回去休息。云裳自是放不下宸王,但也知道,王妃和殿下要休息,她留在这里上夜是不妥当的,便也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鞠大夫嘱咐了容菀汐,说是越到天亮之前,宸王所感受到的寒冷就会越强烈。怕是会有冻裂骨髓般的疼痛之感呢。但是,除了忍着之外,别无他法。随着用药,估计到了明晚,这种状况就会好一些。三日之后,就不会觉得身上冷了。 光是听着,容菀汐就已经觉得心里头一阵抽痛。 但是医者已经尽力,也是无法,只能忍着吧。 宸王身上有伤,鞠大夫也不敢乱用一些太过强效的驱寒出痛之药。若真有,只怕宸王也不愿意用。宸王要的,是日后的安稳,可不愿意因一朝忍受不住,而给自己留下什么长久的病症。但其实不管他怎么小心,这病症,是注定要留下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鞠大夫走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容菀汐便脱了外衣,钻进了被子里。两个人在被窝里,总会觉得暖和些。 看得出来,越到后半夜儿,宸王越是难受。如此能强撑着忍受之人,此时却已经冷得瑟瑟发抖。自然没有心思和她再调笑她什么了。 宸王是极力控制着,不想让自己冷得直哆嗦这么窝囊。收效是有一些,但却还未能达到完全。 容菀汐看到宸王这么冷,自是心疼不已,哪里还能顾及许多呢?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抱住了宸王,紧紧抱着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你干嘛……”宸王苦笑道,“别勾我了……越勾我我越着急……越难受……” “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暖一暖。”天知道容菀汐此时有多想要说一点儿动情的话,可是宸王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啊!一张嘴,就是这么没正形儿。 “你睡吧……别管我……乖……”宸王心疼容菀汐,怕她一夜不睡熬不住。 可是容菀汐此时,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困。 容菀汐就当没听到宸王的话,继续紧紧地抱着他。 她的体温,如此真切的传来,耳边,面颊上,还吹拂着她香甜的呼吸……宸王真的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很想要就这样一直被她这么抱着,永远不分开……可是等他好了,她又远了。 她的确带给他温暖,但是他身上的冰冷太严重,这点儿温暖,习惯了,便还是觉得冷。主动往她身上凑了凑,也抱住了她。这时候……真应该做点儿什么啊……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谁也不说话。 宸王是因为觉得冷,再加上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错过良机的气恼,便安静着,只感受着她的体温。容菀汐呢,则是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她不想让宸王耗费力气说话。 宸王一直睡不着,容菀汐心疼着他,也不困。只想着鞠大夫说的,熬过这一日就好了。明晚就不会这么冷,再喝几次药,估计身体上的寒毒,会更轻了些。如此想着,不免暗恨薛太医。既然那药会让人如此容易受寒,就不应该给宸王用。若是用了,也该提醒宸王要注意些,别着凉才是。 皇上是好心,觉着步撵可以让宸王直接从御书房里出来,但是却也不如马车里暖和。而且,就算是马车里暖和,难道出来之后,走路回院子的时候,就不会受凉了吗? 宸王并不知道这药用完之后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不懂得这干系,自然不会注意。以宸王那向来不愿意认怂的性子,一定自己阔步流星地走回,以证明自己身强体健,这点儿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 越临近天亮之前,宸王身子上的颤抖就越厉害,容菀汐给他又加了两层被子,他还是觉得冷。容菀汐知道,这种冷是由内而外的,便是盖上再多层被子也没有用。 宸王紧咬牙关,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却也不说一句难受。容菀汐知道,宸王现在不光是冷,一定还很疼。 宸王的身上是冷的,可她却是在厚厚的被子里,觉得很热。可是绸缎的内衫,自带一股清凉,她这么抱着宸王,身上的温度,未免要被衣料吸收了些去。她的手,要比身上更热一些。可光是手的这一小处,有什么用处呢…… 容菀汐看到宸王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的样子,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只想要让他暖一些,再暖一些…… 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只是一个念头儿起来,便窝在被窝里,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光是内衫和绸裤,就连肚兜都脱掉,只留一个底裤。 身子贴到宸王的衣服上,瞬间感觉到了这衣衫的冰凉。仍旧是想都没想,只是因为感觉到这衣服凉,只是因为想要他暖一些。便解开了他的衣服,将他的胸膛袒露在被窝里,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暖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病弱撒娇 宸王因着浑身的冰冷和疼痛,一直紧闭着眼睛,似乎连听觉也关闭了,并未察觉到容菀汐的举动。因着身上冰冷,所以容菀汐解开他的内衫之时,他甚至并未注意到,容菀汐是在解他的内衫。 以至于,当忽然感觉到一股柔软的温暖贴在他胸口的时候,蓦地,整个人一阵酥麻。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但觉一股暖流自他的胸膛而入,直入到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糊涂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此时正在梦中呢。 不然,如何会有如此真切的肌肤触感?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不是梦。 他还没有糊涂到,在自己睁开眼睛的情况下,还会以为这是梦中之梦。她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抱着他,用她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从被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她光洁的肩膀,再加上身上的触感,完全可以确定,她真的没有穿衣服,甚至连肚兜儿都没穿。 身上的暖流,会随着身体中的冰冷而渐渐淡去,但是心里的暖流,却是散不去,只会因着这明显的肌肤触感,愈发地强烈。心里,被这股温暖填得满满的。这股温暖,也便随着血液的流淌,遍传全身。 并不能全然抵挡身体上的冰冷,但只要心里是暖的,便觉得这心里的冰冷,也不是那么难捱。 容菀汐没说话,渐渐的,也感觉到了两人的肌肤相亲。脸上一红,身上的热度便更重了些。但是宸王是没有感觉到的。他的身上太冷,容菀汐又热了一些,对他的冰冷,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缓了一会儿,宸王道:“偏要在我不成事儿的时候撩拨……若是平日里,你能有这半分主动……本王都得日日烧香拜菩萨。” 天知道容菀汐此时有多想要撕烂宸王的嘴。 如此安安静静的,肌肤相接,仿佛两人的心也距离得更近了一些。容菀汐还是挺享受此时的感觉的。可是被宸王这一句话给弄的,什么已经都破坏了。 但也不能和一个病人一般计较,只能继续发扬自己的宽宏,用自己的身子暖着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才隔夜呢。等宸王好了,再好好收拾他也来得及。 真不知道宸王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不是已经做了部署了么,怎么还会受伤?多半……他是故意的吧? 除了故意为之之外,容菀汐便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这人自作孽不可活,她却对他这般尽心尽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情…… 如此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得倒也快。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吐出了鱼肚白。 宸王贪恋着容菀汐的体温,很想要伸手去抱住她……但是犹豫了快一个时辰,到底也没有伸出手去。还不如刚刚容菀汐隔着衣服抱着他的时候,他胆子大呢。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窝囊的了。美人儿玉体在怀,他却连碰一下都不敢。别说这事儿说出去没人相信,就是他自己,也完全无法相信。或许真的是梦里吧,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不是不敢碰她,而是舍不得碰她。他知道,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能让他舒坦些。她这般为他着想,甚至于连这般肌肤相亲都不在乎了,他又怎能辜负了她的坦荡真心,以龌龊的想法儿来折辱她? 宸王也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感觉到天空吐出了鱼肚白,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鞠大夫说,明早儿早膳之后还可以喝一碗药,每天三次,估计到明天晚上身体上的寒毒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薛令丞那个庸医!给他用了那危险的药也便用了吧,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儿啊!险些害死我了! 但是……看到趴在他身上打哈欠的容菀汐,却又觉得,这一番折腾,也值得了…… 至于薛太医,算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一夜未眠,宸王的身子又不舒坦,早晨根本吃不下东西去。在容菀汐的逼迫下,才喝了一碗清粥,吃了几口咸菜。随后,过了半个时辰,云裳送了煎好的药过来,容菀汐服侍着宸王喝下了。 宸王喝了这碗药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渐渐困意来袭,上下眼皮直打架。容菀汐给他掖了掖被子,让宸王放心地睡。 “被窝里冰冰凉凉的,自己睡也睡不着啊。”宸王叹了一声儿。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心想你这理由还能再烂一些吗?刚才我要是不给你掖被子,你现在已经睡着了。 “哎……真冷啊……”宸王叹了一声儿。 听得宸王这么说,容菀汐反而有些放心了。看来他是不那么冷了,如果真冷,他反而说不出来。 而且自打喝过第二碗汤药之后,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虽说还是有些苍白无血色,但已经不似昨晚那般吓人了。 看到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容菀汐倒是被他盯出了几许慈母之心来。点点头,道:“好吧,我好人做到底。” 脱了外衫和下裳,钻进了被窝里。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啊?这和不在被窝里有什么区别啊?你得离我近一点儿,得抱着我才行。”宸王直接来求抱。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得,他一个病人,她和他计较什么啊?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看来还是他们自己府里的大夫管用,宫里的那些庸医,真是害人不浅哪! 容菀汐凑到宸王身边儿去,抱住了他。还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哄他道:“快睡吧……”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 但是容菀汐到他身边儿来,他反而没了困意。 今儿一早,喝了一碗粥,吃了药,身上觉得有了些力气,便想要和她多说会儿话。说道:“大哥这次栽了个大跟头,被父皇软禁在府里了。说来,这路也真是他自找的。若非出了去北宫门的路上这行刺一事,父皇也未必会恼怒至此。” “你故意受伤的?”此时容菀汐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朝堂之事,而是宸王的身子。 “当然……”宸王自豪道,“若不是本王故意受伤,他们哪里能是本王的对手?” 呦呵……容菀汐趴在他的那未受伤这边的胸膛上,抬头看着他。心想,你还挺骄傲的嘛。 “至于么?就算你不受伤,太子受到的处罚也轻不了,何必要让自己冒这样大的风险。这伤口距离心脉多近呢……那皇……” 容菀汐没再说下去,原本是想说,那皇位,真的比性命还重要?性命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但也知道,其实这是她的多虑。宸王自然是料定了不会伤到性命,这才这么做的。只是不知道事后会出了这么一个乱子而已。宸王自己心里头是有定数的,她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怎么现在弄得,一天天跟老妈子似的呢…… 宸王并没有注意到容菀汐那没说出来的话,只是抱着她,闭着眼睛,慢悠悠儿说道:“放心,我才不会死呢……此生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儿未了呢,没完成,我是死了可不甘心。” “什么事儿啊……”容菀汐也有些困了,随口问道。 “我还没和你圆房呢……要是阎王真要来收我的命,我一定重金孝敬他,让他容我几天……好歹和睡几晚再走……” 容菀汐已经挥起了拳头…… 但看到他的胸膛上有伤,又找了找其他地方,到底也没找到一个落手之处,只能就此作罢。 打了个哈欠:“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容菀汐嘀咕了一声儿,又乖乖地趴在了他没受伤的那一处胸膛上。 宸王有了力气,就开始不老实了。看到容菀汐这么乖地趴在他身上,一时心内极其柔软,抬头,在她的发间亲了一下。 容菀汐困得厉害,懒得搭理他。就算是被他占了便宜,也就当做不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啊…… 如此黑白颠倒地睡了一上午,若非是到了午膳的时候,云裳来轻唤,容菀汐和宸王还醒不了呢。 为了让宸王好好吃药,容菀汐强撑着困意起来,又端了碗清粥给宸王。这一次,还配上了些清淡的小菜儿。宸王闭着眼睛,完全是在睡梦中吃完了他的午饭。过了半个时辰,又在睡梦中喝了他的药。然后,继续沉浸在睡梦中。 天知道容菀汐此时有多想要和宸王互换一下。这般没心没肺地倒头就睡,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偶尔有这样的日子也好……其实容菀汐知道,宸王每天乐呵呵的,好像没什么烦心事儿,万事不过心的样子。但因他的处境所限,他几乎没有过过一日真正火舒坦的日子。 身在皇家,谁不都是日日如履薄冰? 如怡儿那样无甚思量,真是只顾着自己自在逍遥的,最终的下场,何其凄惨呢。 戌时,宫里派了太医过来给宸王换药,看一下宸王的病情,以回头儿禀报给皇上。但来的人却不是薛太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庸医误人 容菀汐问了来的孙太医,才知道,薛太医今儿一早,已经向皇上请辞,皇上当即便准了。而且不仅如此,还下令将他逐出京城,让他永世不得归朝。 孙太医道:“其实陛下对薛大人这样的处置,已是仁至义尽。若非薛大人的父亲薛老令丞,曾经在太后难产之时,救过太后的性命,使得陛下和太后娘娘母子平安,陛下这一次,绝对不会轻饶了薛大人。对宸王殿下的事儿,陛下很是气恼,可见对殿下的器重。” 容菀汐点点头,道:“在这件事情上,薛太医的确做得不大妥当。如今他既然自请辞官,且父皇已经准了,殿下这边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望他日后行医的时候能注意一些吧……不知孙大人可带了新药来?” “下官的确带了一剂较为温和的药过来……但实际上,薛大人给殿下的药,从其药本身上,是无错处儿的。如今殿下整日在府中,没什么受到凉气的机会,倒是继续用薛大人的药,更有益一些。”孙太医道。 容菀汐并不信任薛令丞那庸医,但对这孙太医,也实在没什么好感。毕竟薛太医原本是他的顶头上官,如今虽然请辞,但却也没有他诟病的份儿。他却是这般在背后嚼舌根。 容菀汐让鞠大夫看过宸王从宫里带回来的药,鞠大夫也说,薛太医的药,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若是继续用下去,倒也无妨。且鞠大夫的意思是,建议继续用下去,免得换了药,造成伤口的不适应,愈合变慢。 所以容菀汐虽然并不信任薛太医这庸医,倒也更倾向于继续用他的药。 孙太医给宸王把了脉,将他带来新药的事儿、以及建议都提了出来。 宸王一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没什么大碍,直接用薛太医的药就行了。” 这药虽猛,但收效还是不错的。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家里呢,也没什么着凉的机会,继续服下去还是有好处的。 孙太医是很怕摊上麻烦的,因而听宸王说了要继续用薛太医的药,便乐不得的赞同。 容菀汐本想说,以后不用他过来了。但一想到,他是奉了皇命而来,为的就不单单是瞧病,说了也没用。这不是她能做主事情,便免去了浪费口舌。这一阵子,少不了要被叨扰一番。原本宸王可是睡得好好儿的。以后就算这时候在休息,却也要强撑着起来和他说会话儿了。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心疼他儿子啊,还是给他儿子找麻烦呢!皇上对儿子的疼爱,和寻常父亲对儿子们的疼爱是不同的。皇上的疼爱,先想到的,是让他自己放心。一切,还是以他自己为主。自己痛快便好,不会想到,会给他儿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喝了一日的药,到了晚上,宸王的冷总算不那么强烈了。只是在天亮之前,醒了一会儿而已,倒也算得上一夜梦好。 如此折腾了五日,到了第六日晚上,宸王身上的寒冷才退去了大半,剩下的,就只是如同普通的着了风寒一般。 这几日里,薄馨兰来探望过两次,每次宸王都让容菀汐去说,说他睡着呢。青萝来探望了三次,宸王也依旧是如此说辞。如今府里头除了容菀汐之外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在宸王这里碰了壁,别人便也不敢过来。只是该尽到的礼数还是要尽,让各自的奴婢们送了些温和的吃食过来,说了些不敢叨扰殿下的话。 宸王对这些吃食倒是尽数笑纳,且吃得很香。 到了第七日,宸王胸前的伤口也大为见好,那一剑戳的窟窿,倒是完全愈合了,只剩下表面的伤疤。这薛太医的药,的确够猛够有效。 第八日,宸王便断了薛太医的药,让鞠大夫开了些有助伤口后续的药,温和一些,使得他不用总在房间里窝着,可以出去自在吹冷风的那种。 显然宸王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如同那得了一场重风寒的人,在家里憋得久了,忙着要出去散心呢! 鞠大夫顾左右而言他,东拼西凑地找了一大堆让宸王现在还不能出屋子的理由,说必须要等到这个月过去才行。宸王哪里能听他的,当时就恼了,说:“庸医!你也是个庸医!正因为大病初愈,本王才更要出去活动活动,总是窝在屋子里,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弄得鞠大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看向容菀汐求救。 宸王的身子此时正是最容易着凉的时候,若是出去瞎转悠,少不了又要惹上不舒坦。如此反复下来,对最终的驱寒毒可是不利。 容菀汐知道宸王是个固执的,你若不把这个中干系给他直接说明,只是劝他在屋里头待着,他是绝对不会听的。 思量一番,觉得这点儿打击,宸王还受得住,便直接让鞠大夫将这寒毒的绵延情况和宸王说了。真是觉得,自己的脸被自己打得啪啪响。原本还是她特意嘱咐了鞠大夫,让鞠大夫先瞒着宸王的,这一会儿,自己却改变了主意。 只因宸王这病人实在太让人头疼了。 宸王听后,静默了半晌,嘀咕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鞠大夫只得装作没听到了,垂首沉默着。 半晌,宸王叹了一声儿:“如此,本王便只有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出去活动啦……” 听起来倒是停轻松的样子。 容菀汐提醒道:“倒也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只等着你胸前的伤彻底好了,身上的确一点儿寒冷也感觉不到,穿得厚厚的出门儿就是了。” “那可不行……”宸王却是认真起来,倒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本王病了,岂能不为着身子着想,太过出去走动?本王也想要去上朝,也想要出去活动活动,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想来父皇也能体谅。” 容菀汐笑笑,明白了宸王的意思。宸王一击得胜,未免在皇上那儿风头太过紧着要避嫌呢。皇上多疑,如今太子被软禁在太子府,宸王却天天在他面前转悠的话,他自然要把注意都放在宸王身上。未免会想到,在太子这件事情上,最为得利的可是宸王,他是不是让宸王算计了去? 心底里,少不了要对宸王有一番提防忌惮。 但如果宸王不去上朝呢,就是根本不想利用太子被软禁的机会,来壮大他自的势力,不想钻这个空子,可见对权力没什么格外的居心。皇上就算想要多想,他也得先看到那能引起他多想的事儿不是? 在这种情况下,他担心宸王在故意算计太子、借着太子被软禁而谋位,站得住脚儿吗?只怕这念头儿一起,就被他自己给否了。毕竟宸王这避嫌在府里,称病不去上朝的事儿可是明摆着呢。 宸王这只老狐狸,真是算计得面面俱到,谁也算计不过他去。 宸王如此听话,免去了他的许多后顾之忧,鞠大夫是长舒了一口气,只管着给宸王开药了。 说了不出去,但却不表明他不做事。 鞠大夫走后,宸王便吩咐容菀汐:“菀汐,你让人去传大志,让他把那女人带过来。” “好。”容菀汐应了一声儿,开门喊了云裳。 心想也不知道程大志还能不能带回人来。那女人一看就是个诡计多端的,没准儿人已经跑了。宸王出事儿的这些日子,程大志也不敢来叨扰。若是人已经跑了,程大志也不敢过来说啊。 云裳去了一会儿,急匆匆回来禀报道:“殿下,程统领说,人带不来。殿下若想要见,只能去他房里见。不然只怕,在来的路上,这人就跑了。” “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这一阵子里,大志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吧?” 云裳不好意思地低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看到大志哥将人,用钉在地上的玄铁链子拴着手脚呢。那姑娘动弹不得。” “倒是挺有招儿的。行吧,那就让他这么拴着。让他好好儿看着,等本王身子再好些了,再去提人。你告诉他,只是切记一点,千万不要对这女人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儿。若是他想要媳妇儿,回头儿本王给他找一个更漂亮的。” “是。”云裳应道。 这女人一定是大哥那边最为得力的一个暗士,若是大志真的对她有意思,日久生情,以后免不了要被这女人算计。大志糊里糊涂的只沉浸在女人的浓情蜜意里,没准儿要着了这女人的道儿。 不光宸王自己这边闲不住,可能是知道宸王好了,皇上这边也闲不住了。午觉儿过后的时辰,派了李忠贵亲自送了一盒宫里的点心过来,以示关怀。同时,也让李忠贵带来了一句吩咐—— “殿下,陛下说了,那工匠不能留。既然当时参与之人都死了,便也送他追随上去吧,到了地底下,他们还是个伴儿。”李忠贵边亲自将食盒打开,双手递了一块点心,服侍宸王吃下,边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大病未愈 “啊,本王知道了。回头儿你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放心,本王一定办妥当。”宸王道。 心想,难怪李忠贵今日这般不识好歹呢。眼瞧着他并无多留他的意思,还聒噪着留了下来,不自量力地做了那美婢子应该做的事儿,原是等着找机会说这句话呢。 幸而他早料到了父皇会有这一番吩咐,并未将那工匠给遣送回去。因着心内有预料,听到李忠贵这么说,自是丝毫不意外。 李忠贵走后,宸王便叫了卓酒过来,简单吩咐了一番。 只不过是草草几句话,就已经宣判了一个人此生性命的终结。 宸王让卓酒做得利落一些,别弄得吵吵嚷嚷的。就只是在那工匠的吃食下些东西,让他吃了,利落点儿丧命就是。 卓酒应了一声儿退下,说晚上事就能成。 容菀汐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妥当,在心里思量了一番,想了一个较为合乎情理的理由,劝说宸王道:“父皇让你除掉那工匠,是怕太子陷害蔡升的丑事外扬。这工匠一死,太子陷害蔡升这事儿,可就再无人知晓了——张盐商和曲福城虽然知道,但却不会往外说。我觉得这对咱们而言,并不是有利的事儿。” “父皇如今只是软禁太子而已,又不是废掉太子。一旦镇国公府那边有些动作,真的能帮太子解除软禁,咱们只怕到时候会惹上一些麻烦。留着那工匠,至少有个把柄在我们手里。若是翻起旧账来,咱们也能拿出证据来不是?” 宸王耐心地听着容菀汐的这一番,不太能说得通的长篇大论。自然知道,容菀汐说得这么看似理由充沛的,其实就只是为了救那工匠一命罢了。 能体谅她的苦心,但却不能顺着她的意思。 “父皇让本王除掉的人,本王若是放了……这事儿一旦传到太子或是镇国公府的耳中,他们岂能轻易放过?还不要抓住了,以到父皇那边好好卖弄一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我们已经走了六十步,一着不慎,可能就会后退百步。所以……绝对不能在一个小工匠身上冒险。”宸王说得很肯定,也很冰冷。 完全没有顾及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仿佛,人命也好、什么东西也罢,在他所走的这条路上,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容菀汐听了,却又偏得诟病不出什么。 因为她知道,宸王这番冰冷无情的应对,其实是最为谨慎、最为正确的应对。 若是换做旁人……哪怕是她,若是她站在宸王的立场上,也会这么做吧。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让自己因最后的一着不慎,而弄得满盘皆输。那么之前走出的这些,都白走了。谁也不愿意让自己半年的筹谋付诸东流。 容菀汐便也不再劝说什么,而是言说上了别的事儿:“青萝的‘身孕’,你打算怎么办?再晚一些,可就不好办了。” 其实以容菀汐的意思,最好的办法,就是宸王多去宠幸青萝几次,让她真的有身孕。但看宸王这病怏怏的样子,估计也没有去宠幸美姬的心思。若是真因她的劝说而去宠幸了,回头儿再着了凉,病情反复加重了,岂不要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所以想着,莫不如劝宸王,让他趁着这一阵子因病躲在府里,府里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时候,尽快处理了青萝的事儿。 宸王病着,一切自然还是要以宸王为重。平日里,如果府里有个有身孕的侍妾小产了,可是件不得了的事儿。但是在宸王生病不朝的日子里,宸王府里的姬妾小产,便显得微不足道,估计宫里那边,也就只是唏嘘一番罢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反而会安慰宸王一番,关怀着他的病情。 但宸王,似乎并没有趁着这时候,找个让青萝小产的由头儿的意思。 不紧不慢,又饶有深意的说道:“再等等,或许有人会比本王先做坐不住。” 宸王不用细说,容菀汐便明白了宸王这句话的意思。宸王指的,是薄馨兰。 只是,对薄馨兰做这番试探,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倒像是……引着薄馨兰犯错儿似的。 “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别玩儿了”,容菀汐笑道,“青萝又不是真的有身孕,你这么做,不是等于故意引着薄馨兰犯错儿,别有用心么。太不厚道。” “这和青萝是否真的有孕,有什么关系?若她真的是个本本分分的,不管青萝有没有身孕,他都不会作什么。本王的引诱有何用处?若她真的做了什么,本王看的,只是她的举动本身,和后果无关。这有什么不厚道的?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直,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岂能当做是我故意找她的麻烦呢……” 他也不愿意和一个女人为难,这事儿,细究起来,真像是他在算计馨兰似的。好像设了个局,等着馨兰钻进去。 但若不试探一番,对馨兰的为人,他真的有些不放心。 他担心馨兰有歹心,日后会害了菀汐。 哪怕是试探这一番,馨兰并未对青萝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因此儿放心,更何况是不试探呢? 他的长子,却不是他的嫡出,这真是一件太让他头疼的事儿。但留子杀母的事儿,在馨兰没犯任何错的情况下,他是做不出来的。没到那个份儿上,不至于残暴到这种程度。 容菀汐见宸王态度坚决,心里头,也料到了几许他的用意。隐约能猜到,宸王之所以要对薄馨兰做此番试探,都是为了她日后的安稳。 可是皇家的女人哪,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和生下来之后,性子会有很大的不同。就算是原本不争不抢的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子嗣,为了自己的孩子,少不了也要动了些争抢之心。更何况,薄馨兰原本就不是那样不争不抢之人。 但这是女人之间的事儿,既然她坐着宸王妃的位子,享受着这个位子所带来的一切好处,自然也该承担这位子所带来的一些麻烦。这是她应该自己处理、自己面对的事儿,本不需要宸王的帮忙。 宸王不给她找麻烦了,而是处处护着她,这让容菀汐觉得,心里还挺不舒服的,觉得自己被他保护得太过,一无是处。还不如他偶尔给她找些麻烦,添一点儿乐趣的好。 晚膳后,云裳刚撤下了饭菜,卓酒便来复命了。 “殿下,成了。尸首是……” “到底是个可怜人,也别草率了,找个山头儿,给他好好儿的下葬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卓酒道。 就知道殿下虽然下令杀了这工匠,但却不会真的把这条命不当命。因而并未直接扔到乱葬岗去,而是回来请殿下的示下。 听得宸王做如此安排,容菀汐也是心下稍安。觉得……宸王即便在冰冷起来的时候,也还是保有善良在。 或许,这就是宸王和太子最大的不同——心底的善良。 太子为了解决麻烦,直接给人灭门,不用问,他也一定是连一丝愧疚都没有的。至少,宸王还能吩咐人将那工匠好生埋葬,也算说明了心内有愧。 …… 宜兰院里,薄馨兰说了要早些歇息,撤掉晚膳之后,就让吴嬷嬷和敬敏退下了,只留了冬雪在屋里服侍更衣。 屋子里只剩下这主仆二人的时候,薄馨兰才道:“我不过才去了两次而已,香来院的那位,却巴巴儿地去了三次,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呢。” 冬雪低声道:“奴婢说了,娘娘可别恼。人家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呢?人家现如今是王府里的新宠,若非殿下受伤了,这一阵子,只怕殿下少不了要留宿在香来院。原本说好的,要带娘娘进宫去参加宫宴,怎么忽然就派人过来说,说娘娘的身子不舒坦呢?” 想起这件事儿,冬雪至今仍旧为自家主子感到委屈。 娘娘明明好端端的,云裳却过来,直接道:“娘娘身子不舒坦,殿下说让娘娘好生在家里养着,不忍心劳动娘娘。但已经和太后说了,要带个孙子进宫去给她瞧,也不好食言,便只能带着福美人一道过去了。还望娘娘能在家里好生养病,把身子尽快养好了。” 她家主子是个有眼色的,听得云裳这么说了一番,自然明白了殿下的意思。只好顺着云裳的意思,真的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含笑和云裳寒暄了一番,又说了多谢殿下体谅关怀等语,完全是打落牙齿活血吞。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过去的事情倒还好,且不再提。殿下带着青萝去宫宴,是有别的图谋在,和青萝本身,其实并无干系。只是这日后……该当如何?青萝也有了身孕,且与我又是前后脚儿的。若是这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儿……” 她若能一举得男自然是好,可万一不能,而偏偏是青萝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她以后可还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无妨入局 一个侧妃的名号,是不重要的,重要的,还是得生出殿下的长子来…… 要么嫡,要么长,她总要占上一样儿,才能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哪。“嫡”这个字,如今有容菀汐在,她是占不上的。以她的出身,和殿下对她并不算如何宠爱的态度,就算有朝一日容菀汐不在了,这个“嫡”字,也未必能落在她的头上。 经过了这些事情,她早就不似容菀汐刚来之时的那般愤愤不平了。已经能坦然接受,就算容菀汐不来,他也不会成为宸王妃的这一事实。太后再看重她,也不可能提拔一个庶人出身的侍妾做王妃。 所以,不奢求这个“嫡”字,就只能去图谋这个“长”字。 先有了这个“长”字,便有了争“嫡”的本钱。 没有自己的出身可仰仗,却有儿子的出身可仰仗。而且细算来,儿子的出身,要比自己的出身更管用。 所以这个“长”字,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就算这一次得到的是一个女孩儿,她也要想办法让自己尽快怀上第二胎。只要王府里一日没有人生下男丁,她就还有机会。 所以青萝肚子里的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冬雪还以为薄馨兰是想到了什么主意,要吩咐她去办呢,因而便只是一直安静地等着。 可是薄馨兰坐在梳妆台前,却是并未给出什么吩咐来。 半晌,只是吩咐了一句:“冬雪,拆头发吧。”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上前去,手脚稳当地给薄馨兰拆掉发髻上的珠翠。 看着铜镜中的人儿,薄馨兰道:“你可有什么主意?能让咱们做得隐蔽一些,却又一定能成功的那种?” 冬雪心内暗暗叫苦,心想我能有什么主意呢?毕竟我是个奴婢,总不好给主子支招儿,教给主子怎么害人吧?日后若是事情败露了,岂不是更给了主子推卸责任的机会? 但其实,这几日里,她也一直在想着对策。毕竟和薄馨兰是一条船上的,薄馨兰好了,她也好。就算薄馨兰自己没想到,她也要稍稍提醒一番。可是,想了快一个月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奴婢觉得,这事儿真的很不好办呢。咱们和福美人平时没什么往来,这下手的机会便少了些。再者,还是卢美人在世之时的那一番打算——若是她真的小产了,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害人之人,一定是咱们。”冬雪道。 薄馨兰也是想了快一个月,却没想到注意来。眼见着青萝的肚子都已经显怀了,若是不快些出手,她真担心夜长梦多。 自己没想出好主意来,便想着要和冬雪商量一下。反正最终也是要由冬雪去办的,这事儿是不必瞒着她的。 “最好的办法,还是嫁祸给容菀汐……”薄馨兰搓着手中的一根金发簪,呢喃道。 冬雪仔细想了想,忽然附在薄馨兰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薄馨兰听了,却是皱眉摇摇头:“容菀汐那么聪明,是不可能自己送上门儿去找麻烦的。” 冬雪便只好垂首,道:“奴婢太糊涂了。” “不是你糊涂,是王妃太聪明……”薄馨兰叹了一声儿。 其实冬雪这主意,只是忽然想出的,自己并未经过一番推敲,因为也知道,不可行,知道薄馨兰一定不会用,这才反而说了出来。她不能明着给薄馨兰支出什么有用的招式来,而只能按照薄馨兰的吩咐去做。但薄馨兰让她出主意,她却也不好不说。 说这么一个不会被采用的,刚刚好。 一计未成,主仆二人便又陷入沉默…… 一夜,薄馨兰辗转反侧,但觉时间紧迫,必须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来,家伙给容菀汐才行。可冬雪说的法子,实在太糊涂,和没说没什么两样儿。 冬雪是说,她们弄一些容易让人害喜严重的东西,比如香料什么的。常带着,到青萝那里转转,以陪她说话儿为名,让青萝害喜的反应加重一些。 如今殿下秉着,自然要由王妃照看着府里。趁着王妃过去瞧的时候,她们紧盯着些,等王妃走了,便找机会下小产的药。这样一来,王妃是在明处,她们是在暗处,自然是王妃背这个黑锅。 可是以容菀汐的聪明,只怕根本不会将自己的脚步送到香来院里去。 仔细想着……忽而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 冬雪这一计,却也并非全然不可行。 容菀汐是不会把她自己送到香来院去,但有人可以啊。那些个整日进出香来院的人,想脱干系也不行啊。比如说冬雪自己的两个奴婢。据说秀玉是她妹妹,春香也是她从三淮那边带来的,对她都忠心得很。 但是她要的并不是忠心不忠心,而是这两人糊涂不糊涂。 如果她们身上带有什么容易使人小产的东西,每天都在青萝面前转悠,青萝还能好得了? 到时候,只要把给她们这东西的人,安成容菀汐,不就行了? 所以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王府赏赐用度的机会。 眼见着要到了二月二龙抬头……后日就是了。每年二月二龙抬头,王府里都会赏赐给主子和婢女们一些额外的用度,以图个出了正月儿,开年吉利的好彩头。 如果那东西里头夹杂着些什么,别人会以为是她弄的呢,还是容菀汐弄的呢? 她只是一个侧妃,管不着这些事儿,也只不过是个与大家一起受赏的人罢了,但容菀汐呢,她可是正妃,这些事情,可是她的分内之事。 且容菀汐愿意做好人,每每府里有什么赏赐,她都很仔细地亲自将单子过目一遍,以图各处都照顾到,别怠慢了谁。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要她能将赏赐给秀玉和春香的东西里面加上些什么,容菀汐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她胆子再大一些,直接将赏给青萝的吃食里加上什么呢?青萝吃了,立刻就能有反应,那孩子说没就没。 但后者太过冒险了些,如此明显,容菀汐想要分辩,也好分辩一些。所以这不可取,只能以稳妥的方式,用前者…… 最好是闻着便能让人小产的东西——麝香,最合适不过。 而且……在往年二月二的赏赐之中,一定有香囊和香料。因着快到惊蛰了,以防春雷响动,惊得眠虫扰人。惊蛰到,蛇出洞。虽说在王府里头见不到蛇,但是一些蛰伏冬日的小眠虫,还是有些。因着每到二月二,刚好是惊蛰之前,赏赐里,都会有以供各方各院驱虫用的香料。戴在身上的、焚烧在屋子里的,都会给派给些。 容菀汐这么个细心周到的人,怎么可能今年偏偏不赏香料了?若是有哪个姬妾因没有驱虫的熏香,而被小虫咬了,她不是要摊上不是吗? 此念头儿一出,但觉顿时来了精神。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之前她怎么就没行到呢。如今……时日太紧了些。 但却也好过完全没想到。 麝香之物虽说不好寻,但是那琳琅阁里头,什么没有呢。 这些年来,她在府里可是攒了不少体己钱,到了该用的时候,她自然要拿出来好好利用,不会吝啬着。 只要明儿能想办法让冬雪避开吴嬷嬷和敬敏的注意,出去一趟就行了。 如此想着,心中有了定论,原本的担忧也就都不见了,渐渐沉沉地睡去。 次日一早儿,早膳的时候,薄馨兰就叹了声儿“没有胃口”,只是吃了一碗清粥,夹了两口小菜儿便作罢。 吴嬷嬷立刻关怀道:“要不要奴婢去请了鞠大夫来,给娘娘瞧瞧?” “嬷嬷有心了,只是如今府里这个情况,我也不好总是麻烦鞠大夫。不过是没什么胃口而已,想来是昨晚睡得不舒服吧。再者……看着王府里的这些吃惯了东西,许是有些腻了。如此矫情的事儿,可别再叫了鞠大夫来麻烦着。”薄馨兰道。 “嬷嬷……”忽的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方继续道,“我有些馋你和敬敏姑娘做的点心了……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薄馨兰都这么说了,吴嬷嬷和敬敏怎好说不方便? 吴嬷嬷忙笑道:“都是奴婢的疏忽。娘娘吃惯了王府里的东西,难免没胃口,我们早该惦记着给娘娘换个口味儿才是。” “如此可是劳烦嬷嬷了……不如嬷嬷多做一些,回头儿我给殿下也送去些?”薄馨兰笑道。 吴嬷嬷和敬敏应了下来,便去小厨房忙活了,冬雪留下来收拾早膳的桌子。 薄馨兰看了冬雪一眼,示意冬雪附耳过去。 冬雪凑到薄馨兰耳边去,薄馨兰吩咐了一番,便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冬雪的钱袋里。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只是求一小块儿麝香,足够了。 冬雪点点头,无声地应下了。收拾了桌子,出门儿的时候,忽地“哎呀”一声儿,随即,便是一声儿盘子上碎裂的声音。 薄馨兰忙开门儿出来,问道:“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嫁祸计谋 冬雪忙道:“不碍事的,只是脚下一滑,摔碎了一个盘子而已。” “衣裳都弄脏了,快去换一身儿吧。来,东西给我吧,我送到小厨房去。”薄馨兰道。 “哪敢劳烦娘娘呢?奴婢送过去再去换吧。”冬雪道。 “有什么劳烦的,不过是端几个盘子而已。我又不是什么贵小姐出身,这些事情,没出阁的时候也做过。给我吧,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放上皂角泡一泡,沾染上菜油可不好洗,回头儿别再毁了一件儿衣裳。”薄馨兰道。 “是。”冬雪便应了一声儿,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薄馨兰。 薄馨兰接了托盘儿,还煞有介事地嘀咕道:“屋子里热,外头的地面上还有晚上的霜气呢,一到早晨,门口儿这儿就滑得很。明儿你可小心一些。” “奴婢不碍事的,只是娘娘可千万要担心哪,别摔着了……回头儿奴婢告诉了靳嬷嬷,让她派人过来,给娘娘的屋门口儿放一块儿毡毯吧?” “算了,你可千万别去多事。不要让人以为我因着有身孕,就挑剔得什么似的。既然旁人都没有,咱们也不该要。好了,别啰嗦了,快去换衣裳吧。”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往自己屋里去。 这主仆二人在门口儿的谈话,在一旁小厨房里的吴嬷嬷和敬敏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虽说这两人都没说什么,但不免也都在心里想着,薄馨兰对她这小奴婢,可真是厚待得很。而且处处都谨慎小心着,实是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人。 薄馨兰亲自撤了早膳的东西,在小厨房里和敬敏还有吴嬷嬷闲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房。 冬雪则是换了身儿衣裳,准备出门了。 出门儿前,按照薄馨兰的吩咐,还特意去问了敬敏和吴嬷嬷一声儿:“嬷嬷,敬敏姑娘,娘娘想吃珍味堂的卤肉,我要到集市上去一趟,你们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冬雪要出去给自家主子买东西,旁人自是管不着的,吴嬷嬷和敬敏哪好说什么?更不敢让她带什么东西了,只笑道:“天儿冷,姑娘快去很快回,可别冻着了。” “哎。”冬雪应了一声儿,便乐颠颠儿地跑出去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忽然得了出去逛街的机会的,贪玩儿的小丫头似的。 吴嬷嬷笑道:“想起我刚入宫那会儿,主子若是吩咐我到什么没去过的地方送东西,我可高兴了……” “是啊,我还记得第一次伺候宫宴的时候,手心儿直冒汗呢。”敬敏也笑道。 冬雪这么特意来问一下,并不避着她们,坦坦荡荡的出去,反而不会惹人起疑。 出了宸王府的后门儿,便找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将身上外层的衣裳脱了下来,里头,是一件普通的、料子稍微好一些的、并未精美刺绣的普通衣裳,就和京都城里一些稍微富裕些的小家碧玉穿的是一样儿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是从王府里头出来的人。 宸王府里,服侍主子的大丫头们穿的,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和旁人一比,仍旧是鹤立鸡群,惹人注目得很。 将自己的衣裳藏到原本围在里层衣裳腰间的一块布里,系成一个包裹,背在肩上,几乎是一路小跑儿地,往琳琅阁去了。 琳琅阁接待的,向来都是达官贵人、诰命夫人、管家千金、富商明珠之类的,见了她这样一身平常衣着,自然不待见。屋子里只有一个伙计,且正值早晨刚开门儿,店里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别的客人。如此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这伙计却没迎上来。 冬雪便直接找了伙计,很谨慎地说道:“我要麝香。” 原本这伙计还不待见她呢,但是一听她说要麝香,便立刻明白了她这一番打扮的缘由。常在琳琅阁里做事,什么人没见过?尤其是一些来找麝香之类的“有用之物”的夫人、婢子们,一个个儿的,谁不都是乔装一番?但出手,都是相当阔绰的。 “夫人要多少?”伙计也低声道。 冬雪心想,这琳琅阁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不要太多,这东西是个祸害。你也知道,多了,用不了,反而惹麻烦”,冬雪低声道,“十钱,足够。” 伙计一听她这么说,更知道是个有来头儿的了,要派上大用场的。因而道:“夫人想要什么成色的?” “好的。” “十钱一百二十两银子。”伙计直接说了价钱。 冬雪听着直心惊,心想这东西这么贵啊!都说琳琅阁不是普通人能进得起的地方,随随便便看一样东西,都是你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你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什么,怕是以命赔都不够的。 伙计也知道,来买这种东西的,都是不缺银子,只在乎东西的主儿。所以高报了四十两,想要自己吞下。 冬雪知道薄馨兰不会自己亲自来琳琅阁问,所以这块麝香,回去她说是多少钱,就是多少。可是如今薄馨兰只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这块麝香却要一百二十两,钱用都不够用,如何还有吞掉一些的机会? “成色稍微逊色一些的呢?”冬雪问道。 到底是琳琅阁的伙计,即便听到冬雪这么问,也没有立刻放下脸色来,而是依旧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琳琅阁的麝香,只有两种。即便是成色稍差一些的,在外头儿的香料商人那里,也是视若珍宝在卖的。稍差一些的,十钱八十两。” 但也知道,这是个出不起多少钱的主儿了,所以这一次,就只多报了二十两。 赶早儿,铺子里只有他一个,能多卖十两,就等于白赚了十两。因而只想要快点儿做成了这生意,倒也不贪心。 冬雪自然不能这么痛快的定下要哪一个,而是说道:“方便让我看一看这两个成色的货吗?以便我做出定夺。” “夫人您稍候……”伙计说了这一声儿,便低头到身后柜台下去找东西了。 想着快点儿做成这一单生意,自然手脚麻利。 不多时,已经拿出了两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两种成色的麝香。 冬雪问道:“哪一个是成色好的?” “这个。”伙计指了下左手边的。 冬雪道:“我要这个,给你九十两银子,十钱。” “呦……”伙计刚要说,“夫人您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儿呢?小摊儿呢?” 但是话到了嘴边儿,一想,十两银子也白得到的钱啊,也别啰嗦了,快点儿踏踏实实地赚来吧。 因而迅速称了十钱麝香,知道这东西是该隐蔽着的,便只是用一个纸包冬雪包好了,恭敬地递给了她。 冬雪将银票递给伙计,伙计找了她十两银子。 揣着十两银子和麝香,冬雪快步出了琳琅阁。 这样一来,她回去就和薄馨兰说,这十钱的麝香,九十八两银子。将自己钱袋里的二两银子给薄馨兰,这八两,她自己吞下了。找给薄馨兰一些,既不让薄馨兰觉得她吞了,她自己也有得赚,两全其美。 快步到珍味堂去,买了些卤肉,又在珍味堂借了茅房,换好了衣裳,拿着卤肉快步往王府赶回。 她这一路都是快步而行,而且在琳琅阁里头,买卖做成的也快,算起来,也和慢步到珍味堂,慢悠悠儿地回来,没什么区别了。 回到宜兰院,敬敏和吴嬷嬷还在小厨房里忙活呢。宫里的点心很不好做,最是耗费心神的,敬敏和吴嬷嬷最快也要忙活两个时辰才能忙活完。 冬雪进了屋,将麝香和二两银子,以及买卤肉剩下的一钱银子,递给了薄馨兰。 薄馨兰没接剩下的银子,道:“你拿着吧。买这东西提心吊胆的,不容易。平日里我没砸开这一百两银子,院子里用度又大,也没赏赐过你什么。你别嫌少,以后慢慢儿好起来了,我这边富足了,定然少不了你的。” 冬雪十分感激地接了薄馨兰的赏,并不扭捏推辞。 这样一来,就等于赚了十两银子。 其实她并不是贪图银钱的目光短浅之人,只是,对于银钱这个东西,没有人会嫌多。在银子已经送到你面前的时候,若是不取,岂不太对不起这些银子?在稳妥的情况下,能多赚一些,谁不想要多赚呢? 薄馨兰只是屏住呼吸,将麝香打开看了看,便迅速收起来,递给冬雪:“快拿得远远儿的,不要让我闻到。” 冬雪接了麝香,迅速将东西塞在了自己的衣服里。知道薄馨兰怕这个东西,而且吴嬷嬷和敬敏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先回去换衣裳了,顺便把麝香藏在她屋里。 换下了里面的衣裳,藏好了麝香,这才又回来复命。 薄馨兰打开了卤肉,让冬雪一起坐下吃。冬雪知道薄馨兰是为了方便说话,便也不推辞,斜牵着身子在薄馨兰对面儿坐下了。 主仆二人像是在吃卤肉的样子,薄馨兰一边儿注意听着门口儿的响动,一边儿和冬雪说了自己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章:稳妥之人 低声说完,门口儿并没有吴嬷嬷或是敬敏的脚步声,还算顺利。 “你只需要想办法将麝香掺和到给香来院主仆的香料里头就行了。”薄馨兰道。 是不能在赏给青萝的吃食里直接加什么,但是香料里,却是随她怎么加。反正熏香这种东西,也要烧一阵子才能起效果,并不是吃了就有反应,不会特别明显刻意。 她是说得轻巧,但是这事儿,做起来可并不好办。 薄馨兰自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忙体谅道:“我知道这事儿很不好办,但如果这事儿成了,我们能一举扳倒青萝和容菀汐两个人。这事儿,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如今我身边儿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我想着,我们主仆二人生死与共,没什么可怕的……” 薄馨兰句句话把自己和冬雪拉得十分亲近,好像她们两人是一个人儿似的。叹道:“但是能活着,谁想要死呢。所以这事儿,即便我知道很不好办,却也希望你能稳稳当当地把它办成了,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还是那句话,不成功不要紧,千万不要暴露。” 上次的事儿,她现在还吃不准,到底是不是冬雪在殿下那里卖了她。但除了冬雪之外,她的身边儿,实在没有可用之人。细想来,还是觉得,冬雪卖了她的可能并不大,所以这一次,仍旧冒险用了冬雪。 若是,这次再次事败,她就只能认栽了。 都说她行事稳妥,那是因为还没逼迫到一定程度上。在别无选择,稳妥不了的时候,她自然不能一味地求稳妥,只能冒险。在自己稍有胜算的情况下,做适当的冒险。 “冬雪……”薄馨兰很郑重地看着冬雪,“在这王府里,除了你,我谁都不信。若有一日你背叛了我……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明白么?” 吓得冬雪慌忙跪地,叩头道:“娘娘明鉴!奴婢一心向着娘娘,怎么会背叛娘娘呢?奴婢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娘娘看呢!” 薄馨兰忙扶起了她,叹道:“你别怪我吓唬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薄馨兰拍着冬雪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苦笑道:“我自认与你生死与共,如同亲姐妹一般。但你也知道,这王府里人心险诈。看到卢采曦遭祸的时候,秋燕那样冷漠的态度,我是真的挺害怕的。我知道你不会那样,但有时候,因着对你太过依赖,少不了要有些担忧。” 冬雪忙又要跪在地上,被薄馨兰拦住了,便也没有继续跪下去。只是很感念地说道:“娘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若是背叛了娘娘,岂不是豺狼不如?虽说不该说逝者什么,但是秋燕那样待卢美人,即便奴婢知道,平日里卢美人待秋燕很不好,却也觉得,秋燕实在太过分了。” “身为奴婢,不管主子怎样对待,‘忠心’二字都是不能忘的。即便娘娘待奴婢不好,奴婢也一定恪守本分,绝对不会背叛娘娘。更何况,娘娘还待奴婢这样好呢?” 薄馨兰叹道:“你有此心,我就放心了……你也要放心,我并不是那卸磨杀驴的人。就是不相信我的为人,只从利益来做计较,你笨想想,我若是在事成之后就除掉你,不是还要再培养新的可用之人么?旁人那些半路出家的,哪有你我这般共经生死的,感情深厚呢?旁人又怎会真的忠心待我?” “身为皇家的妾室,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岂能有真正消停的那一天呢?不管你日后是主子也好、依旧是我的奴婢也罢、又或者是嫁了个好人家也罢,有人在身旁与我一心,帮衬着我,总是好事儿,不是吗?” 冬雪垂头,道:“奴婢从没有这样想娘娘。奴婢只知道,娘娘待奴婢好,奴婢就该待娘娘好;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就该当忠心。” 薄馨兰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各种干系,你是能想得明白的。又聪明、又忠心,我知道你是不会背叛我的。我自认为,我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所以我们主仆二人互相信任互相扶持,还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呢?” “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这么觉得……”冬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薄馨兰没再说什么,时不时地敲打冬雪一下,既能从言谈神态上看到冬雪这一阵子的态度,也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其实身为主子,和贴身侍婢们的交心之谈,是必不可少的,不能觉得浪费时间。但有些人不这么觉得,不愿意在自己的侍婢身边儿浪费功夫,到头来,身边儿无有可靠之人,倒霉的,还要被人给算计一道。 …… 午觉儿过后的时辰,靳嬷嬷到昭贤院来,给容菀汐送来了拢好的、明儿要给后宅各院儿赏派的东西。奴婢方那边,自然不用容菀汐操心,她自己办了就行了。 容菀汐仔细看了写着的东西,按着位份,安排得十分合理,没什么需要更改之处。 忽的想到宸王试探薄馨兰的用意,便觉着,也不能总是让宸王一个人努力着,自己也该有所作为才是。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宸王知道,她领情。 便又看了看香来院里的赏赐,说道:“福美人先前没在府里,少受到府里好多恩赏,不如趁着这次,给她稍微补回来些。多赏一匹锦缎给她,从我的用度里扣。” 靳嬷嬷忙道:“如今库房里的锦缎还够呢,直接从库房里出就是了,如何能扣娘娘的用度呢。奴婢这就给福美人加上一匹锦缎,吩咐人好好儿挑一匹出来。” 容菀汐也不矫情着,反正只是一匹锦缎而已,宸王府富得流油,这一匹锦缎不算什么。便让靳嬷嬷去办了。 她一直很奇怪,宸王府到底是怎么这么有钱的…… 外头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与靖王府、翎王府、太子府的用度也没什么不同的,但是内里管起帐来,却发现,宸王府要比看起来的宽裕得多出太多了。 靳嬷嬷刚走到门口儿,就见薄馨兰带着冬雪走了过来,刚好迎面撞上了。忙施礼道:“奴婢走路匆忙,许是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薄馨兰笑道:“无妨。” 扶起了靳嬷嬷问道:“殿下可好些了?” “回娘娘,奴婢来给王妃娘娘回话儿,殿下许是在床幔里躺着呢,奴婢并未见着。” “对了,嬷嬷可是来向王妃禀报明儿恩赏府里的事儿?” “正是。” 薄馨兰道:“福妹妹刚来府里头,之前在外头,定是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姐姐的瞧着心疼。这样吧,从给我的恩赏里头,挪出一匹锦缎来,给福美人那边。” 靳嬷嬷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娘娘有心了。只是……王妃娘娘刚刚吩咐奴婢,让奴婢多添一匹锦缎给福夫人。若是娘娘再给一匹,是不是有些多了?” “原来王妃娘娘已经给了,那我就不操心了。倒是我多虑了,嬷嬷快去忙吧。”薄馨兰笑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恭敬退下。 其实薄馨兰原本也没打算挪出自己的东西给青萝,只是故意这么说说罢了。并不是舍不得她的东西,而是不想要给自己惹麻烦。不能在东西上,和香来院那边扯上任何关系。 之所以这么和靳嬷嬷说,就是因为知道靳嬷嬷做不了主。以为听她这么说,靳嬷嬷一定会说,要先请示了王妃。那时她就说,不忍劳烦嬷嬷,便别去说了吧,就当我没说说过了。 与靳嬷嬷说这一番,主要是想让靳嬷嬷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好相处的主子,依旧会为她着想。想要提醒靳嬷嬷,记着以前多次共事的情分。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为她的以后铺路。每一步都要走得仔细些,再仔细些。 “殿下……”靳嬷嬷刚走,门口儿便响起了云裳的声音,“薄妃娘娘求见。” 容菀汐向床幔里看了一眼,问道:“你的薄妃带着你大儿子来了,见不见?” “不见……没有力气和她说话儿……”床幔里头,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容菀汐只好开门,再去当这个拒绝之人。 “殿下午觉儿还没起呢,姐姐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等殿下醒了,我让人去知会姐姐一声儿?”容菀汐站在门口儿轻声道,生怕吵醒了宸王似的。 “娘娘……”薄馨兰施了一礼,从冬雪手里接过了点心,也是低声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吴嬷嬷和敬敏又做了宫里的点心,我心里记挂着殿下和娘娘,便送过来些。” 容菀汐接了点心,和她客套了一下,请她进来说话。薄馨兰自然不肯进来,告退回自己院子去了。不管殿下是否真的在睡觉,她都不能进去。因为就算殿下没在睡觉,容菀汐这么说,也一定是得到了殿下的准允的。不然给容菀汐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站在门前说瞎话。 人家夫妻恩爱,她去凑什么热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一章:风国宣战 容菀汐将薄馨兰送来的点心给宸王送过去,宸王得寸进尺,躺在床上张开嘴:“没有力气拿啊,但是还想吃……” “那就忍着。”容菀汐不想喂他,又拿着点心转身走了。 “哎……你别这么绝情啊……”宸王冲着容菀汐的背影挣扎道。 但是无济于事,容菀汐根本不搭理他。 二月二中午,皇上特意让李忠贵送来一盘儿猪头肉过来,并着宫里御膳房做的其他几道小菜儿,对宸王好生关怀。 宸王将已经解决了那工匠的事情顺便说给李忠贵,让他回去禀报一声儿,以让皇上放心。并未向李忠贵打听太子那边的情况。 但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李忠贵走后大概半个时辰,卓酒回来禀报。 “殿下,太子府那边安静得很,根本没得到宫里的赏赐。” 宸王道:“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这时候没有赏赐,估计今天就不会有了。但你仍旧派人继续盯着,晚膳时候若是有什么赏赐,便回来禀报本王,没有就算了。”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忙着退下了。 太子被软禁有十几日了,若是皇上在今日给太子府赐菜,就说明皇上对太子的怒气并不重,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消了。 摸清楚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很重要,这关乎到他们的日后之计。 若这一次皇上早早儿的便赦免了太子,他们日后的筹谋,少不了再吃力一些。若皇上的气性长得很,那么宸王日后的行事,多半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及至过了晚膳后一个时辰,卓酒也没有过来禀报。可见太子那边,真的没有得到赐菜。 宜兰院里,薄馨兰惦记着吩咐冬雪去做的事儿,早早儿地便说要休息,让吴嬷嬷和敬敏退下了。 吴嬷嬷和敬敏走后,冬雪安静地服侍着薄馨兰卸头上的珠翠,过了一会儿,听得外头没有声音,这才低声道:“娘娘,事成了……” “今儿一早儿,奴婢趁着传早膳的时候,将给香来院的香囊香料里头混了麝香。库房里忙活分东西的小丫头们来来往往的,并未注意到奴婢。奴婢只说,闲来无事出来散步,顺便儿领了咱们院子里的东西回去,免得她们麻烦。她们说在等着厨院那边送来赐菜,一些放在里头的布匹需要晾晒,这一会儿还没收拾完呢,并未对奴婢有什么怀疑。” 薄馨兰看着铜镜中的人,嘴角微微勾起,道:“这一日了,香来院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见库房里的人也并未发现赏赐的香囊香料有异。” “都是些不懂香的小奴婢,哪能发现呢?也亏得娘娘昨儿晚上吩咐奴婢,要将那麝香研磨得细细的带过去,如若不然,他们那熏香香料已经研磨好了,奴婢带着那没磨的,加在里头粗糙的很,可是一眼便能认出来。放在香囊里头的倒不要紧,有香囊盖着,她们更是分辨不出什么来。”冬雪道。 薄馨兰点点头:“如此,咱们就静等着,一两个月后,总该有反应了。” 冬雪低声道:“哪能用得了一两个月呢?奴婢买的,可是琳琅阁里头,上等货色的麝香。这一阵子香来院里,熏香是一定断不了的,再加上福美人自己身上佩戴着的、她那两个丫头身上佩戴着的,如此药力,怕是十几日之后便会有反应了呢。” 薄馨兰笑笑:“若真是这么快,可对不起殿下赐给她的这个‘福’字呢……” 主仆二人在铜镜中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不再说什么。 …… 三月里,一个春光明光明媚的早晨。宸王看着窗外那明媚的春光,正在心里想着,我是不是该上朝去了?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啊…… 便见卓酒急匆匆地跑到昭贤院里来,进了屋,仍旧是一副焦急的样子呢。 “怎么回事儿?你慢慢儿说。”宸王道。 “殿下……”卓酒喘匀了气儿,道,“不、不好了……要打仗了!” “打什么仗?打雪仗吗?这两日又没下雪。”宸王笑道。 “不是啊……”卓酒着急道,“是咱们风国,要和雷国打仗了!据说是皇上今儿一早儿下的圣旨,对雷国宣战,现在告示都张贴出来了。百姓们都围着看呢!” 宸王丝毫不惊讶,只是“哦”了一声儿,算作听到了。 卓酒见他家殿下这样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的急色瞬间转变成了诧异,情绪倒是因此而和缓了不少。 只是一脸探寻地看着他家殿下,心想这可是件大事儿啊,怎么殿下就好像没听到什么似的? “殿下……咱们风国要和雷国打仗了,您听到了吗?”卓酒确认了一下。 “打仗就打仗,和咱们京都城有什么关系?不要慌,雷国不可能打到咱们风国京都城里来。”宸王吹着手里的热茶,慢悠悠儿地说道。 卓酒想了想,觉得殿下的话也对。 打仗嘛,那是边疆的事儿。整个风国这么大,和他们京都城有什么关系?都是被那些百姓们的议论给弄糊涂了。 “对了殿下,我听有个大伯说,说没准儿边疆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他儿子前儿刚游商回来,说是看到咱们的军队往容城那边去呢。”卓酒道。 “已经打起来倒不至于,还没先宣战,就直接开打,未免有些不厚道。但是今儿一早一宣战,不出今日子时,一定有一战。父皇不可能给他们太多准备的时间。但却不代表雷国那边一定没有准备……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先退下吧,等下本王和王妃说。” “奴才懂啊,有什么不懂的啊……殿下也太小瞧人了……”卓酒嘀咕着向宸王施了一礼,很有些不服气地退下了。 这一次对雷国宣战,并不在宸王的预料之外。父皇对雷国宣战,不是为了怡儿之死,父皇不可能因一个女儿的死,而草率地挑起两国的战争。但和雷国之战,却是自怡儿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好了的。这关乎于风国的颜面,也是给别国的一个警告。 战的是雷国,起的效果却不仅仅是在雷国这一国身上;不战,怕得也不仅仅是雷国,而是等于对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国家说——我们风国窝囊,你们快来打我们啊。 所以自怡儿死的那一刻起,风国和雷国的这场大战,就是不能避免的。只是时候早、时候晚罢了。 能过上太平盛世,却非要劳民伤财……国与国之间,为了颜面和地位而较量,却苦了边关的将士和百姓。 风国其实一直还好些,火国和雷国的百姓,日子过得更惨。 在这一战中,若是风国能胜,或许风国百姓们还可以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别国看到了风国的战力,自然不敢先打风国的主意,柿子要挑软的捏不是? 可这几年之后呢,等他们分出了胜负,便只剩下两国对峙的局面,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而且,这还只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好的结果…… 国与国之间,从没有什么绝对的仇敌、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旦他们意识到风国很强,或许会暂且放弃他们之间先前的仇怨,联合起来对付风国。那样一来,风国可是连休整几年以作观望的机会都没有。自这一战开始,便要面临连年无休止的战火。 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在风国正和雷国交战的时候,就想一个法子,阻断了雷国和其他两国联手的可能。 他不是畏战,而是,如果用不战的方式,能达到和战一样的效果,不是更好些么? 免去一战,风国要少死多少将士、少死多少百姓?少有多少因战火而被摧毁的家庭?少有多少庄稼要免受硝烟的侵蚀? 能国泰民安的时候,谁愿意看到自己土地上的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吱呀……”房门开了,容菀汐从鞠大夫那里取了药回来,边脱着身上的披风,边道,“刚儿回来的时候,听到两个家丁说,父皇将那一直扣着的雷国使臣给杀了,头颅就挂在城门口儿呢。” “这是早晚的事儿”,宸王道,“父皇一直扣着他,为的就是要杀了他,以儆雷国。刚刚卓酒来传,说父皇已经对雷国宣战,告示都贴出去了。本王估摸着,边疆那边,今晚就有一战。估计父皇早就传了密旨给二哥,让他备战。” 宸王边说着,边看着容菀汐的神情。 只见容菀汐挂好披风转身的时候,听到他说“今晚就有一战”,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心里很不舒坦,但也没表露什么。继续道:“只是本王有一处想不通。父皇这拖延做得,是不是太久了些?算起来,从京都城传密旨到边疆,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月的功夫吧,可今日已经三月二十了。” 对雷国开战,自然是越早便越能占据先机,就算派了军队支援,却也未必要等派了的人都过去才开战,二哥那边兵强马壮的,不是只要接到父皇的旨意就行了?这么说来,父皇战雷国的意思,定下得是不是太晚了些……不知道这中间,又有什么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孕有六月 容菀汐边面色平静地往圆桌边走,去拿药,边在心里想着宸王的话。不是他正在说的话,而是宸王说的,今晚便有一战…… 听那两个家丁议论,说城门口儿挂着那雷国使臣的头颅之时,容菀汐就知道,风国要对雷国宣战了。至于宸王说的,卓酒通传的告示一事,只是更确定了这一点罢了。 一路上,她正想着,一旦风国和雷国交战,风国的主帅就一定是翎王。雷国兵将各个骁勇善战,且军队治理有方,比风国驻守边疆容城的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翎王那边,到底有几成胜算…… 正如此想着,就听宸王说,今晚就有一战,心里头未免提起了些许担忧来。 但宸王和她的闲聊,她还是听着的。到圆桌旁拿了药,方道:“或许父皇期限并不想打这一仗吧!父皇打这一仗,其实全然是为了风国的颜面和威望,若是用其他法子,能保住这颜面和威望,谁也不愿意劳民伤财……” 容菀汐是边说边想,继续道:“没准儿父皇先前是想让雷千琉道歉呢,可雷千琉爱面子,拒不道歉认罪,没办法儿,父皇这才开战的。” 起先只是随口应和几句,让宸王觉得她的确是在仔细听他说话,并未分心罢了。但说着说着,自己便通透起来,道:“那雷千琉也不是个草包,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宋太师,都不是省油的灯儿。” “如果父皇起先真的只是想要让他认罪道歉,或是让他用其他明显的法子来,而他不同意。你觉得,他们想不到后果吗?回去定然及时准备着。所以只怕这一次,咱们风国未必能占据先机,没准儿人家是诱敌深入呢。” 容菀汐的语气是轻松的,但是心里,却沉重得很。 如果雷国真是诱敌深入,那么翎王的这一战,岂不是更为危险了? 也不知道翎王那边,能不能想到雷国或许会有应对。若是事先想到了,做一番更为周密的准备,胜算倒还大一些,可若是没有…… “是啊,一旦雷国那边早有准备,便等于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二哥这一战,可是凶多吉少呢。也不知道二哥会不会亲自领兵出征,要是不亲自出征,到不至于折损了他。” 言外之意也就是,如果二哥亲自领兵出征,很有可能就折在那儿了。 容菀汐听他的话说得有些刻意,便不愿意再和他说下去,转身道:“我去给你煎药。” 其实宸王这一番话,倒不是故意引得容菀汐担忧,而只是让她有所准备罢了。 雷国兵强马壮,双方一旦交战,互有折损是一定的。二哥向来爱护将士,愿与将士们共进退,一些大战上,少不了要亲自上阵杀敌。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传来,晴天霹雳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 但很显然,他一番好心,却又被人当做恶人厌恶了去。 …… 倏忽间已经到了四月里,春暖花开,宸王也“冬眠”结束,捂得严严实实地去上朝了。太子仍旧被软禁在府里,消停得很。皇上忙着边疆的事儿,并未大审曲福城,那案子便也没个最终定论,曲福城仍旧乖乖地在大理寺的牢房中等着。 镇国公府那边,好像对太子被软禁这件事儿没有什么反应似的,一直没什么动作。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宸王每天躲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能有什么机会? 边疆那边,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但容菀汐悬着的一颗心,却并未放下。 前日凝儿和靖王来府里玩儿,听凝儿说,在皇上对雷国宣战的第二日,蔡妃便到宫里给太后请安去了。刚好风北凝正陪着太后说话儿,见她也并未和太后说什么不愿意让翎王领兵打仗的事儿,反而向太后报喜,说她有了身孕。 其实即便她不说,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也都能看得出来。毕竟肚子摆在那儿呢,明显显怀了。 太后也不知道是不相信啊还是怎么着,以关怀她身子为由,特意传了太医来给她把平安脉,太医说,蔡妃已经有近六个月的身孕,身子安泰。 容菀汐听风北凝聒噪了这么一番,心里头极不是滋味儿。 她并不是嫉妒蔡妃有孕,也不是不愿意让翎王碰蔡妃。只是这日子……未免也太赶巧儿了些。若说是七个月也就罢了,洞房花烛、新婚燕尔,少不了恩爱缱绻。可是……六个月,算起来,不就是翎王回边疆之前怀上的吗?可是在回边疆之前,翎王还要带她一起走呢…… 容菀汐觉得,翎王不是那当面海誓山盟,背后却又与他人忘情缠绵之人,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可这事儿,到底是真真儿的。说心里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 风北凝见容菀汐完全不知道这事儿,还神秘兮兮地说,“三嫂,我和你说啊,三哥也知道蔡妃怀孕的事儿呢。听母妃说,惠姨母求三哥,让三哥在父皇面前进言,把二哥给调回来。可是三哥却没告诉你呢……看来三哥是怕你对我二哥余情未了,听了心里会不舒服呢。你看我三哥对你多好……” 一番话听得容菀汐哭笑不得。 心想,宸王对她的这番体谅,还不如没有。当下忽略了风北凝猜测的,宸王对她的关怀,因为觉得,风北凝体会到的一定是错的。宸王之所以没和她说蔡妃怀孕的事儿,可不是怕她听了心里不舒服,而是憋着坏,在暗中看她笑话呢,一定是的。 你说你知道了这事儿,要是坦荡荡地和我讲出来,当面嘲笑我一番,我反而舒坦。结果这事儿闹得,原是你们大家都知道,就我一人儿整日在这深宅大府里一无所知,被你们当傻子一样看待。 但容菀汐当然不能和风北凝这么说她的宝贝哥哥,只得抓了她那一番话里的另个件事儿,问道,“父皇什么意思?可同意调回二哥了?” 风北凝摇头道,“没有。说起来,惠姨母的这请求,也太为难人了。三哥若是不和父皇说,便是不顾兄弟情义,若是和父皇说,未免让父皇觉得不顾大局。还好我三哥聪明……” “听母妃说啊,我三哥和父皇这么说,就说看到了惠姨母在母妃宫里头抹眼泪儿,于心不忍,想着惠姨母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新媳妇儿又需要照顾,儿子却不在身边,未免觉得力不从心。可是父皇就说了,谁没个儿子儿媳妇儿呢?若是人人都这么由着妇人之见来,朝中可还有可用的大臣?怕是要成空朝了……” 风北凝说完,还很无奈地一耸肩:“没办法,父皇就这样儿。要是不想准许哪件事儿,你就是说得再动人都没用。三哥略作试探,听出了父皇的意思,便也只得作罢,不敢再说了。” 凝儿说的这结果,容菀汐是早能料到的。如今父亲归朝,边关可当大任的,也就只有翎王一人了。若是将翎王调回来,边关便无人可用,便不是等于开门揖盗么? 一个儿子,和边关安稳比起来,好像还是边关安稳更重要些。 风北凝走了两日,宸王仍旧没有和她提起蔡妃有孕的事儿。容菀汐想了两日后,自己有些沉不住气了。可能是自己心虚吧,一看到宸王对她笑,就总觉得这笑容里头带着怜悯,照顾她这个可怜的人儿呢。 因而今日午膳之时,在宸王很好心地给她盛了一碗萝卜汤,还很细心地说了两个字儿——“顺气”之后,容菀汐终于开口了:“我听说蔡妃有孕了,你说,二哥不在都中,我们是不是应该多照顾她一下?” 宸王刚盛起一勺儿汤要送进嘴里,听了这话,手顿了一下,挑眉道:“凝儿和你说的?” “是啊。”容菀汐毫不犹豫地卖了这个好心的小姑子。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多管闲事……”宸王皱眉嘟囔了一句。 瞧着他这一副愁苦的样子,不似作假。 喝了这口汤,放下汤碗,认真地对容菀汐说道:“你啊,也别瞎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这种肌肤之亲啊,缘由是说不准的。有时候迷迷糊糊就发生了,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身下之人是谁。总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呢,要是刚好有人凑了过来,没准儿就把这投怀送抱之人,当做心里的人了……” “这种事儿,对我们男人而言,没那么重要。和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儿没什么两样。如若不是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过后就忘,谁也不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放在心上。” 宸王长篇大论地说着,态度很是认真诚恳,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好一副宽忧解难的闺中密友模样。 容菀汐却是一点儿感动也没有,只是诧异地看他,很不解地说道:“你这嘴巴巴儿地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男人女人的?我问你,我们要不要对蔡妃表示依一下关怀,你听到了没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安稳之难 宸王愣了愣,又看了看容菀汐……也是很诧异。 “咝”了一声儿,转过头去,又“啊”了一声儿,道:“听到了听到了。” 难道她心里头一点儿吃味也没有?先前还怕她听了心里会不舒服,要忧郁好一阵子呢,这才没告诉她。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二哥这事儿做得,也是太混蛋。 你说你要和你那蔡妃夫妻恩爱吧,你就别来撩拨容菀汐。你要真是一心想要带菀汐走,就别和蔡妃弄出这么多牵扯来,就是她求你要她,你也不能真的上手儿啊。太不厚道! 幸亏菀汐比较聪明,没着了他的道儿。要是傻呵呵地真跟着他跑了,现在孤苦无依地在边疆,没名没分的,蔡妃这边又弄了个孩子出来,她不得连自挂东南枝的心思都有了? 想想,还真是一阵后怕啊…… “但是因着我的关系,咱们还是得小心一些。我看哪,吃食用度就不要送了,免得惹上什么麻烦。直接让人送去几百两银票,尽到这个心意就罢了。”容菀汐道。 “几百两银票?你当国库归我管呢?可真够大方的……给她一百两,聊表心意吧,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们王府都要揭不开锅了。”宸王哭穷道。 容菀汐撇了下小嘴儿,不以为然。心想你也太抠门儿了吧?一百两够干什么的啊,这礼送得,也太寒酸了。 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啊,见好就收吧!反正重要的也不是礼轻礼重,而是宸王在意兄弟情义,不忘关怀他二哥。送得少呢,那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宸王府穷呢。宸王为官清廉、做人清白,哪里有多余的银子不是? “那回头儿我从账房里支出一百两来,让云裳给她送过去?” “送吧送吧”,宸王道,“要是没个表示,显得本王对兄嫂不尽心。” 但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容菀汐很纳闷儿,就一百两银子,你至于心疼成这样儿吗? 宸王哪是心疼银子啊?他是对他二哥做的这件事儿颇有不满。二哥这缺德事儿留下的烂摊子,他却要当好事儿巴巴儿地去送礼,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欺负谁家里没人呢?怎么能这么欺负他的王妃?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呢! 可是这蠢女人也太大度了,被人欺负了,还要给人老婆孩子送银子去。 她自己蠢,没办法,谁也救不了。 宸王也没意识到,容菀汐哪里是蠢呢,只是因为在意他,担心给他留诟病啊! 下午去账房里支银子的时候,容菀汐还想呢,要是不用考虑宸王,她说什么也不能给蔡妃送这个礼。没别的原因,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不是不让你移情别人,不是不让你宠幸自己的侍妾,只是你……你这时候挑的也太…… 算了,往事已矣,多思无意。 宜兰院里,薄馨兰午觉刚醒,冬雪伺候着她梳头。 心里头有事儿,午觉睡得不怎样,此时愁眉不展的。算着日子,总觉得这一阵子,香来院那边也该有反映了。可是上午她出去散步的时候,见青萝挺着肚子,在后花园里折刚发芽的柳枝儿呢,好像是要做哨子玩儿。 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哪里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现在已是四月中旬,一个月的功夫,再怎样也该有点儿不适之症了。冬雪留心盯着香来院,见鞠大夫的平安脉仍旧是三日一次,并未多过去。这事儿,实是蹊跷得很。 趁着午觉刚醒,敬敏和吴嬷嬷不在,薄馨兰低声问道:“那麝香,可是纯品?别再买了个假的回来。” “怎么可能呢娘娘”,冬雪低声道,“那是琳琅阁里卖的东西,若连麝香都有假,以后琳琅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薄馨兰再一思量,觉得也对。琳琅阁里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且自家的招牌也还要,自然不敢卖假。难道还能事先准备好一些假的麝香,专门等着她们去买不成? “那麝香的味道,你可还记得不曾?若是闻着了,可能闻出来?” “应是能闻出来的。奴婢用小药杵子碾了一晚上呢,对那味道还是很熟悉的。”冬雪道。 “我这身子,不方便自己过去。等下你过去求见福美人,就说我不放心她的身子,但自己的身子又不方便,派你过去,关切一下她的饮食起居。反正就和她闲聊一会儿,仔细闻一闻她屋子里的味道便回来,也别多做逗留。”薄馨兰吩咐道。 “是。” 这一个月里,她们这几个院子一直都在燃驱冬虫的熏香,以驱春虫绝冬虫。她和吴青萝的所用的熏香,都是鞠大夫特意改的方子,非但不会影响到腹中胎儿,反而有安胎的作用。说起来也是奇怪,就算那东西对青萝不管用,难道鞠大夫闻不出来么? 这事儿,真是越想越觉得蹊跷。 冬雪到香来院里求见青萝,把薄馨兰的意思说了,和青萝闲聊了一会儿,仔细闻着青萝屋子里的味道,发现屋子里香气很浓,青萝原本爱用的浓香,和那驱虫的熏香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是哪一个的味道。身上也是,香囊虽然挂在她的身上,但她自身的那股子浓香,完全把香囊的味道给遮住了。 不免心内瞧不上地想着,到底是窑子里出来的,这股香气真是腻得很。 闻不出来,便也只好作罢。 回到宜兰院里,将这情况和薄馨兰说了,薄馨兰皱眉道:“她身上的确太香了些。上午在后花园里看着她的时候,老远儿就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了。” “福美人刚来的时候倒还好些,没闻到什么太明显的香气。这一阵子是对王府熟悉了,不收敛着、自在起来了呢。”冬雪道。 薄馨兰冷笑道:“春天到了,一些花花草草也浪起来了。若是没有那身子的束缚,我看她浪得都能上天了。” 此时,香来院里的主仆也在嘀咕着。 “宜兰院那边也是太沉不住气了,这才刚一个多月,就派人过来打探了。”春香嘟囔道。 “我瞧着,那冬雪厉害得很呢,看着要比王府里的有些夫人们还精明一些。姐姐说不得罪宜兰院那边,只听殿下的安排,好是好……可我只怕,她们会继续害姐姐。”秀玉皱眉道。 青萝也是秀眉不展,半晌,叹了一声儿:“我看她们是不会领情的……我本是好意,想要救她一命。也因不想惹事儿,便没告诉给殿下,只咱们自己处置了。可这王府里,当真不好待呢。” 她认得麝香的味道,像她之前所在的那种大馆子里,这种东西并不少见。发现了那麝香,便让春香埋在院里的柳树下。那时候殿下正病着,她觉得自己还不到在府里弄动静出来的时候,还是别大肆声张了,自己了结了吧。觉得没等薄馨兰那边再有什么害她的举动,等殿下病好了,就会想着要让她“小产”了,她也不会再惹来谁的加害。 可如今已经到了四月,殿下却仍旧没有让她小产的意思。也不来看她,倒像是把她给忘了似的。她只能继续装有孕,让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 冬雪今日又来打探了这一番……她到底要不要把麝香一事告诉给殿下? 听说那薄馨兰是太后身边儿的薄嬷嬷的侄孙女儿,又是太后亲自赐给宸王的,若是她以麝香之事扳倒了薄馨兰,会不会惹得太后不待见她?惹得薄嬷嬷报复他她? 她在这京都城中、王府之中,无根无基,身边儿只有两个妹妹在。她自是比不得这些有根基有仰仗的人。若想要好好儿地留在宸王府里,必须时时小心,事事小心才行。 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谁,她都不能得罪。 主仆三人都沉默了半晌,春香嘀咕道:“夫人,我还是觉得咱们在三淮的日子好……” “好什么……”青萝叹了一声儿,眼神很坚定,“自然还是王府里的日子好。在那种地方,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在王府里,就算不受宠,好歹也是个正经主子。谁见了,表面上不都得尊敬一番吗?可是在那种地方呢?谁都不把她当人看,只是当成一个好看的东西罢了,甚至于连小猫小狗都不如。 来了,她就没想要再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姿色,和王府里的这些美人儿比起来并不出挑,她从未奢求宸王殿下能宠爱她。她只想着,自己能安安稳稳的在这王府中过日子,每个月领着月钱,有吃有穿,身边儿有亲妹妹在,有这个对她忠心的春香在,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日子也不容易。并不是她为人乖觉,懂得讨好主母就行,这王府里,除了当家主母之外,还有一些女人,也是能要人命的。 “姐姐,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秀玉犯愁道。 青萝望着院子里那现在就已经不抽新芽儿的柳树,怔怔出神儿…… 麝香这东西,可真邪乎啊。只埋在那柳树下一个月,就把这棵树给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善装糊涂 放在草木之下都如此,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呢?她这身子,不也如同院子里这株柳树一般,再也不会发芽儿了吗? 如今她在明处,薄馨兰在暗处,如果薄馨兰再有加害她的心思,她是防不胜防。麝香倒还好,她能闻得出来,如果是别的东西呢?如果是什么极其寒凉的东西加到了食物里头,她可还能闻得出来? 日后的事情是说不准的,虽说她不奢求宸王能真的把她当做姬妾一样宠幸,可……万一呢……毕竟她是要生活在宸王府里的,万一宸王哪一日真的对她有了兴致,真的宠幸了她,甚至是很长一段时间长久的宠爱她,可她却不能怀上个一男半女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可安稳一生的机会? 她不想争,不想抢,但她不得不防。 可薄馨兰是宸王的正经侍妾,真正有肌肤之亲、且有了他的子嗣之人。而她呢,只不过是一个用以对付太子的工具而已,就和一把刀、一把剑,没什么区别。她去揭发薄馨兰,殿下会相信么?会不会以为,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诬陷? 来府里的日子虽说不长,但是她也能看得出来,这王府里,除了王妃娘娘之外,就属薄馨兰最聪明。若是一番揭发不成,没扳倒薄馨兰,反而被薄馨兰给记恨上了呢?以后她在王府里,可还有好日子过? 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能去揭发她。但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别人来害她。 既然殿下忘了她,她还是去提醒殿下一下吧。 “春香,给我找一身儿不带香气的衣裳,我们去昭贤院求见殿下。”青萝道。 她是一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殿下刚病的那一阵子,为了让自己的行为衬得上自己的位份、掩人耳目,她倒是挺积极地去宸王那里。可去了四五次,宸王都不见,她便没再去过了。在这个位份上该做的场面事她做了,不该她的实际身份做的,她便不做,这就是本分。 “哎……”昭贤院里,宸王正站在窗旁,看着外头的大好春光和阵阵春风直叹气。 “我陪你下棋啊?”容菀汐放下手中的书,哄孩子似的问道。 “没劲……你是女人,本王也不好意思赢你。” “那你就自己待着……”容菀汐本是要说,“我就不管你了”,但念头儿一转,觉得不应该对宸王这样无情。而且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有深意地笑道:“我去给你请了霓裳姑娘来?晚上再传了红媚啊、月灵啊什么的,好好儿服侍你一番。” 宸王转头看了她半晌,说道:“不招我你好像能憋死。” 很有些气闷地往床畔走,忽地停住了,回身道:“去叫了霓裳来吧……对了,也别只叫她这一个,再叫了莺莺或是燕燕来,只叫一个就行了,多了眼花。” “知道啦,这就给你去办。”容菀汐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要往门外走。 就知道他是想美人儿了。虽说不一定非得是能用的,但这眼耳享受,却是不能客气着,怎么痛快怎么来。 刚开门,就见青萝带着春香走到了门口儿。扬声问了句:“什么风儿吧福美人吹来了?” 说完,回身看宸王,意思是,你见还是不见。 宸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妾身想着好久没给殿下和娘娘请安了,惦记着殿下和娘娘,便过来瞧瞧。不知道是否给殿下和娘娘添了麻烦?”青萝向容菀汐施礼道。 容菀汐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心想宸王也真是太会为难人。再装下去,难不成真让她生出个孩子来? “外头风大,快进屋说话吧。”容菀汐将青萝迎了进来。 春香没跟进来,侍力在门外。 青萝进屋,向坐在圆桌旁的宸王施了一礼,道:“殿下万安。” 宸王也看了眼她的肚子,玩笑道:“爱姬有孕在身呢,不必多礼。” 青萝尴尬地起身,随即,却是直接跪地。 “好端端的,跪什么?”宸王诧异道。 “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忘了妾身身上还有这‘肚子’呢?算着月份,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妾身要是再装下去,可不好收场了。”青萝低声怯怯地提醒道。 “本王哪有那么糊涂呢?你快起来说话儿。”宸王示意容菀汐一眼。 容菀汐便亲自扶起了青萝。心里却是和青萝站在一处的,也觉得宸王是应该让她卸肚子了。 青萝顺着容菀汐的手起身,却是不能就此作罢。垂着头,低声道:“妾身每日里提心吊胆的,总怕露了馅儿,屋子也不敢出。眼瞧着这大好春光,实是憋闷得很。殿下……不然妾身自己想个法子摔一跤吧?反正就是鞠大夫一句话的事儿嘛。” 宸王避重就轻地笑道:“你与本王倒是一对同命鸳鸯。本王不能出去撒欢儿,你也不能,这可真是缘分呐!哈哈……” 宸王这般不在意,听得青萝简直要去挠墙了! 心想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难道真要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出来吗?那你倒是要我啊!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容菀汐看青萝着急的样子,笑道:“你先别急,殿下是逗你玩儿呢。若是换做旁人,殿下还不一定有心思逗她呢。你坐下说话儿,别站着了。” 容菀汐按着青萝在宸王对面儿坐了,青萝却是不敢,忙抬了起来,推辞道:“妾身不敢僭越。” “无妨,这是在咱们自家里,你若弄得太拘束了,我和殿下也不自在。”容菀汐说着,在他们二人之间,宸王身旁坐了。 提醒宸王道:“青萝又没怀过孩子,你让她整天带着一个‘肚子’,多难受呢?” 宸王不搭理她。心想我这是为了谁啊?你就不能稍微领一下我的情?还紧赶着给我拆台。太不厚道! “你先别急,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呢。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见过太后的面儿呢,并不是你说让他没,他就能随随便便没了的。咱们得做得滴水不漏才行,不然一旦露馅儿了,太后和父皇怪罪下来,本王怕连累你啊。”宸王说得推心置腹的。 容菀汐觉得,青萝都快哭出来了…… 青萝委委屈屈地咬了咬下嘴唇儿,不敢反驳什么。但对宸王的意思,却也不能苟同。 想了半晌,只好提醒宸王一下,但愿宸王能意识到危险。 可却也不敢直接说,必须要用委婉的方式说出来才行。因而笑道:“是妾身妇人之见,鲁莽了。” “无妨。本王也知道你带着这‘肚子’不舒坦,但你且耐心些等一等,等大功告成了,本王一定重重赏你。多给你些银子花。” “噗……”容菀汐憋不住笑了出来。 宸王怎么就这么能忽悠人呢!说得好像多了不得似的。结果这重重赏赐,就是一点儿银子啊? 听到容菀汐的笑声,青萝很不好意思,垂着头,道:“妾身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王府里又不少妾身的吃穿。” “吃穿是吃穿,你们女人么,不都想要攒一些体己钱嘛!”宸王道。 青萝道:“妾身有幸能来到宸王府里,有好屋子住、有衣裳穿、有饭吃,妾身已经很满足了。要想攒体己钱,从每月的月钱上节省些就是了。” 十分感激地看了容菀汐和宸王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妾身在王府里的这一阵子,真是妾身过过的,最好的日子。” 语气略一转,很有深意地说道:“方才薄妃娘娘还特意派了冬雪去香来院,询问一下妾身的身子状况呢。饮食起居巨细过问,让妾身好生感动……但也好生担心呢。毕竟薄妃娘娘的院子里,还有两个宫里的人儿呢。薄妃娘娘怎么就自惊蛰之后,忽地又想起妾身了呢……” “惊蛰?惊蛰怎么了?”宸王问道。 青萝闪烁道:“哦,没什么,就是也派人来关心了妾身一番。” 宸王没看青萝,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听她这么说,便道:“放心,别多想。她只是因着你们两人都有身孕,觉得若是对你漠不关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客套一下罢了。吴嬷嬷和敬敏虽是宫里的人儿,但过来却只是伺候薄馨兰的,不会注意到你的身上。” 听了宸王的话,青萝但觉心里堵得慌,直想要抓着宸王大喊一番! 宸王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就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呢…… 难道是她说得还不够明显? 也是,是不太明显。可是……也不能再明显了啊,再明显下去,可就真成了告状了。 听宸王这一番话的意思,明显是对薄馨兰颇为信任,她是更不敢说什么了。 “哎?菀汐,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去给本王找美人儿吗?快去快去。”宸王回头儿吩咐容菀汐。 “你来得刚好,就别走了,直接留在昭贤院里吃晚饭。等下王妃会请了美人儿来歌舞,你也瞧瞧。看看是她跳得好,还是你跳得好。”宸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一时荣宠 “呵呵……这……妾身岂敢与殿下和娘娘同看歌舞呢……”青萝觉得,自己此时一定笑比哭还难看。宸王怎么就不上道儿呢…… 她不想看歌舞,她只想要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卸掉啊! 要是今日留在这里陪着宸王和王妃娘娘一起看歌舞,回头儿传到薄馨兰耳中,不是更招恨了吗?她还觉得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别啰嗦了……菀汐,你让春香去找初夏知秋她们玩儿,有事儿了再叫她。快去吧!回头儿再吩咐厨院,就说福美人今日在昭贤院里吃晚膳,让他们做几道三淮名菜来。”宸王一番很细心地吩咐。 弄得青萝那刚要出口的拒绝之言,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宸王已经做得这么细致了,她若是再说要走,不是太不领情了吗?要是惹恼了宸王,事情可就更麻烦了。 对宸王的这一番吩咐,容菀汐很好脾气地应下了。心里头却是在骂宸王——忒缺德了。 青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怕薄馨兰害她。宸王自然能听得出来,可却故意装作不明白。因为他要的,就是让薄馨兰去害她。 所以非但不会帮青萝,反而要推她一把呢。 真是忒缺德忒无道了! 可是这罪恶的源头,却是她啊!宸王是为了她才要引出薄馨兰来的。所以追根究底,该骂的人还是她。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但觉君恩似海深,快要把她给淹死了…… 容菀汐担心宸王静日苦闷,亲自去给宸王请了霓裳和莺莺来府里的事儿,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自然,青萝留在昭贤院里同容菀汐和宸王一起看歌舞的事儿,也随着容菀汐这一贤德之事的美谈传了出去,传到王府后宅各个久不见宸王的女人们的耳中。 晚上歇下之前,薄馨兰又同冬雪合计起来:“看来我们必须得想个别的法子了。我这儿想了一下午,觉得那麝香,或许真的对吴青萝不管用。再不然就是奴婢们将东西送去香来院的时候出了岔子。怎么瞧着,吴青萝也不像是闻了一个多月麝香的样子。若是大意了,回头儿真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不得与我比肩了?” 冬雪斜牵着身子坐在床边,低声愁苦道:“可是除了这法子之外,哪里有更稳妥的法子呢?近来也没有什么例行赏赐的机会,如果不能把这黑锅甩给王妃娘娘,即便福夫人真的小产了,咱们宜兰院这边,也脱不了干系啊……” 薄馨兰想了想,道:“我还有一个法子……不管早晚,总之不能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薄馨兰让冬雪附耳过去,用极低的声音给冬雪说了一番。冬雪听得连连点头,听罢,佩服道:“娘娘真是好计谋,若是换做奴婢啊,到了此时,定然觉得已经山穷水尽,没别的法子了。可娘娘却想出了一个更高明的法子来。” “你就别安慰我了”,薄馨兰苦笑道,“哪里是更高明的法子呢……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这是最后一搏,如若不成……”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摇摇头:“如若不成,那可真是命不由人了。”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成。”冬雪道。 薄馨兰笑笑,吩咐了冬雪退下。 细算来,她是吉人不假,借着姑母的光,从平民百姓家,一下飞入了皇家。这是多少平民女子日日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可是从没有“天相”之说。别说“天相”了,就连人相也没有啊。 自入府之后,一切就只能靠她自己了。所有的“人相”,也都是她自己图谋来的。 这一次,只看哥哥那边能不能成了。若是哥哥那边能成,她自己这边再谨慎些不出乱子,倒是能应了冬雪的吉言。 翌日一早儿,吴嬷嬷和敬敏进来伺候早膳的时候,薄馨兰就一副神色凄然的样子,早膳只吃了几口,就说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了。 冬雪道:“娘娘这般难受,奴婢看着心疼……娘娘就让奴婢去说说吧……殿下待娘娘向来宽和,一定会体谅娘娘的。” “胡闹,不要去给我添麻烦。”薄馨兰斥责道。 “可……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啊……”冬雪的话还没说完,看到薄馨兰的脸色沉了下来,便不敢再说。 同吴嬷嬷和敬敏一起收拾了桌子退下,在小厨房的时候,说道:“许是因有了身孕,自己要做母亲了,娘娘便愈发思念起家中亲人来。我觉着,不如趁着这一阵子舅老爷还没出去做生意呢,让舅老爷到咱们府里来,陪娘娘说会儿话。可是娘娘不让我去说,说怕人觉得她仗着怀有身孕,行事愈发恣意。” “可是这有什么的呢?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有在宫里见家人的时候呢,咱们王府里怎么就不行了?殿下又是那么一个宽和的人。” 吴嬷嬷和敬敏听得冬雪这样说,却也不好说什么。这是宸王府的家事,她们这两个外奴,是管不着的,不方便插嘴。 冬雪也不再说什么,知道自己多言似的,忙安静下来,出了小厨房。 上午,冬雪借着去厨院领水果的由头儿,快步出了宜兰院,往昭贤院去了。 这时候殿下应该刚下了早朝后不久,在昭贤院里待着呢。这一阵子殿下身子不大好,想抓他倒是容易得多。 按着薄馨兰的吩咐到了昭贤院,一见着宸王,便扑通跪地叩首:“奴婢斗胆,想求殿下一件事。” 宸王笑道:“你倒是挺爽利的。本王就喜欢干脆爽快的人,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就冲着你这份儿爽利,本王也尽量帮你办了。” 冬雪道:“娘娘这一阵子总是思念家人,昨儿晚上,奴婢还瞧着我家娘娘自己偷偷抹眼泪儿呢……奴婢瞧着心疼,就和娘娘说,要来求殿下,求殿下让娘娘叫了娘家哥哥来,过来说会儿话。可娘娘说不许,不让奴婢过来给殿下添麻烦。” “奴婢实在看不得娘娘独自抹眼泪儿,便趁着去厨院领水果的功夫出来了。求殿下开恩,体谅一下薄妃娘娘的思乡之苦,叫了舅老爷进府来吧……” 冬雪说着,又重重叩首。 宸王笑道:“行了行了,你别磕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馨兰的娘家在庐州,也不算远,快马加鞭五六日罢了。回头儿本王让人去寻了来便是。” “只是……只是……”冬雪垂着头,揪着衣角,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只是什么?” “奴婢……奴婢……”冬雪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的娘家到底怎么寻,若是问娘娘,娘娘是绝对不会说的。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讲。”宸王倒是挺好说话儿的。 冬雪道:“不如殿下去问了薄嬷嬷吧?嬷嬷体谅娘娘思乡之情,一定会说的……奴婢胆大包天,罪该万死……但这是奴婢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 冬雪说完,诚惶诚恐地叩头。 宸王笑道:“怎么的了就要死要活的?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问一句话的事儿。你回去吧,这事儿本王记下来了,明儿下朝就去给太后请安,顺便把这事儿给办了。如果能寻得到,不到这个月末,人就能到了。” “是!殿下待娘娘恩重,奴婢感激不尽!”冬雪十分感激地重重叩了个头。 宸王一摆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放心退下吧。好好照顾你主子。” “是。”冬雪说了这一声儿,起身,恭敬退下了。 看着冬雪出了门儿,容菀汐很有深意地笑道:“这是个很忠心地奴才呢……” “你看,我昨儿激了一下,她这就坐不住了……哎……”宸王摇摇头,“我还以为馨兰是个聪明的呢,原来也这么沉不住气。” 容菀汐笑笑不语。薄馨兰不是因昨儿的一件事沉不住气,而是在青萝来之前,她就已经沉不住气了。惊蛰的时候,不知道用了个什么招式。看样子,是被青萝给化解了,昨儿才一番打探,想要做进一步的举动。青萝害怕了,这才来求了宸王。可宸王却抓着了机会,顺势推了一把。 “回头儿你进宫里去,给皇祖母和母妃都请个安,顺便儿问了薄嬷嬷该怎么走。”宸王道。 “是,殿下。”容菀汐恭恭敬敬地应了他的吩咐,一副恭顺小奴婢的模样儿。 容菀汐办事痛快,宸王上午吩咐的事情,容菀汐下午就去宫里办了。从宫里头回来,还去将军府坐了半个时辰,陪父亲说会话,这才回到王府。 宸王得了薄馨兰家的住址,便派了卓酒亲自过去,去把薄馨兰的哥哥给接来。说若是瞧着她娘家爹娘的身子骨儿还行,就把他们一并接了来。她嫂子啊,她侄儿啊,愿意过来的都接过来。一路好生对待。 听着真是对薄馨兰好不体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薄馨兰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薄家兄妹 可容菀汐却知道,如果薄馨兰胆子够大,那么这一次相见,则是她和家人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宸王的用意,也就在此。 对薄馨兰,也真是体谅得很了。还知道让她在临死之前,见一见她的家人,卢采曦就没有这般体谅的待遇。 而这一切看似在造孽的事儿,根源……似乎都在她。 之前的很长一阵子,容菀汐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只觉得宸王这么做是对的,她自己也没有什么错,卢采曦和薄馨兰,也都有各自的苦衷,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直到偶然一天,走在深深的宸王府里,她才忽然明白了,这不是一个能纠结于谁对谁错的问题。因为万般,都不由得他们自己。 谁都有错,谁也都没错。谁都是对的,但谁都称不上光明磊落。 根源在她,却也不在她。 那最真切的根源是——帝王家。 只这三个字,就能解释一切。 十几日后,宸王府的后宅忽地热闹起来。那些个因着宸王病了,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们,在扯着脖子看着、竖着耳朵听了半日之后,下午都陆陆续续地到宜兰院去。 不过是例行客套地坐一会儿罢了。给薄馨兰的母亲和哥哥送上一些自个儿院子里的糕点,以示关怀。 对薄馨兰的母亲和哥哥本身,她们是没什么亲近之意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既然是殿下派了卓酒亲自去接来的,她们就不能不去探望一番、表示一下了。不是为了给薄馨兰看,而是为了给殿下看。 春香和青萝说了几个院子都已经去过宜兰院拜访的事儿,问道:“夫人,就差咱们没去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既然大家都去了,我们也不好不随着。但是吃食什么的,咱们是不能送的,免得被薄馨兰给赖上了。二月二的时候,库房不是送来多一匹锦缎吗?我看那料子颜色老气,不如你去拿来,我们给薄馨兰她母亲送去。”青萝道。 “夫人,那可是一整匹呢,都给她吗?” “自然是都给她,不然若是裁了一半儿过去,岂不是显得我小气?不过是一匹缎子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给她也无妨。咱们本就去得晚,可别再遭到其他埋怨。”青萝道。 春香应了一声儿退下了,不多时,抱了一匹锦缎过来,随着青萝一起,往宜兰院那边去了。 薄馨兰的娘家母亲和哥哥来了,吴嬷嬷和敬敏便也不好在屋子里拥挤着,也不好听着他们讲话,便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热闹了一会儿,未免让母亲担忧,薄馨兰便说要和哥哥单独说会儿话,让冬雪带着母亲回她的房间中休息去。 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两人之时,薄馨兰便低声道:“这次让哥哥过来,是有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想要让哥哥帮忙。” “什么事儿?”薄开虽说出身农家,但却生得有些瘦弱,打扮得也是文质彬彬,看起来倒像是个书生。 这两年做行商,走南闯北地历练得,那眉宇间破有精明之气,整个人看起来是很有几分派头儿的。这一儿一女和薄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显得那憨厚老实的薄夫人,像家里的老妈子似的。 薄馨兰低声在哥哥耳边耳语了一番,道:“哥哥觉得,这东西可能弄得到?” 薄开当下便道:“一定能弄得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这种东西,天下间一定有,而且还不少呢。那些富贵人家的姬妾在争斗上,一定常用到。但天下之大,也要边走边碰不是?” “可是我哪有边走边碰的时间了?”薄馨兰有些着急,更压低了声音,“若是两三个月内不弄来,这事儿怕是不成了。弄来之后,我还要找机会下手不是?哥哥,妹妹的身家性命,可就都系在你身上了……” “那福美人的肚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门口儿有人喊了一声儿:“薄妃娘娘在家吗?我家夫人特意来拜会老夫人和舅老爷。” 是春香的声音。 薄馨兰便道:“刚好,等下她进来了,哥哥且自己看吧。看看她那肚子的月份,心里也有个数儿。” 薄开点点头,道:“行啊,我看看这美人儿是个什么尤物,能把我妹妹的风头给抢了去。” 薄馨兰笑嗔了他一眼,道:“你就别挤兑我了,原本我也没再姿色上有什么风头儿。” 说话间,冬雪已经引着春香和青萝进了院子。 薄馨兰亲自开了房门儿,笑道:“何以劳烦妹妹亲自过来呢?月灵她们那些没有身子的,愿意过来玩玩儿,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妹妹身子不方便,还特意过来,让我这心里头多心疼呢。”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刚好我也要出来走动走动的。”青萝笑道。 “草民薄开,见过夫人。”门开着,薄开站在屋里,很规矩地向青萝施了一礼。 青萝瞧他言谈举止并不似一个庄稼汉或是小商贾之辈,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豪仆似的。心想,这薄家兄妹,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儿啊。 “老夫人呢?我听说老夫人也跟着舅老爷一起过来了?”青萝笑问道。 “家母去冬雪的屋子里歇息去了。”薄开道。 “也好,舟车劳顿的,老人家的身子骨儿就算再健朗,多少也是有些受不住的……姐姐,我给老夫人带了一匹缎子来,还望姐姐和老夫人别嫌弃。” 薄馨兰只是看了那缎子一眼,并未推辞,很自然地笑道:“你有心了……冬雪,接下来,放到库房去吧。别让春香累着。”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接下了,并未多看这缎子一眼,也没拿这缎子给她家老夫人看,直接往库房那边走去。 春香看着心里有气,嘟了下嘴,却也不好说什么。 薄馨兰引着青萝进了屋,扑鼻而来的,就是她身上这浓重的香气。冬雪都没闻出来,她自己自然闻不出青萝身上是否有麝香。但也不敢让青萝在这里多待,担心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被她自己给招上了。因而只是寒暄了几句,便不那么热情了。 青萝也是个有眼色的,见薄馨兰没有多聊的意思,也是乐得清闲,说了一番得体的告退之言,便早早儿离开了。 薄馨兰万般抱歉地亲自送到门口儿,拉着她的手道:“有娘家哥哥在身边儿,不太方便说一些府里的事儿,恐平添哥哥担忧。若有怠慢妹妹的地方,妹妹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 “姐姐多虑了。哪有怠慢之处呢?我与姐姐投缘,只觉得喜欢姐姐还来不及呢。”青萝笑道。 门口儿寒暄了一两句,便送走了青萝。回到房中,立刻开窗开门儿地透气。 “你这是干什么?我看她身上的香气虽说浓烈了些,但却也未见得有什么害处。不然她自己怎么敢用?其实还挺好闻的。”薄开笑道。 薄馨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说话儿。 放了一会儿,屋子里没有味道了,这才关上窗户和房门,低声和她哥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缘故。我正觉得蹊跷呢,说与你听,你帮我想想……” 薄馨兰将那麝香一事说给了薄开,薄开听了,眉头紧锁道:“这事儿可真是奇了……琳琅阁的名号我是听过的,那里不可能有假麝香。而且你那个价格买来的,应是上好的麝香无疑,怎的就会不管用呢……” “是啊,除非是被她给识破了。可若是被她给识破了,为何像没事儿人似的?得到了这个机会,难道还不好好儿声张一番,以求殿下的保护吗?” 薄开摇摇头,道:“不然。她又不知道那麝香是给放进去的。若是以为是王妃娘娘做的,她敢闹上去么?你不是说,殿下把王妃当宝贝似的捧着吗?她刚来府里,还没站稳脚跟呢,有几个脑袋敢和王妃作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薄馨兰皱眉,道:“的确是这个理儿……总之没扯到我身上就是万幸了。不管她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这事儿总算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且说接下来的事儿。哥哥你也看到了,她那肚子虽说是在我后头儿的,但也不过就是三五个月的事儿。凡事赶早不赶晚,我看你还是快些给我寻了来。” “这你放心,为自己妹妹办事,我岂能不尽心?回头儿我仔细打听一下,尽快给你弄到。只是行事之时,务必要小心再小心……”薄开压低了声音,再加上他说出来的话,未免有点儿让人不寒而栗,“你这可是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个王府世子或郡主呢……” “哎……你就别吓唬我了!把我吓坏了你能等到什么好处?还这能捡个乐呵不成?”薄馨兰捂着胸口道,的确被他给吓着了。 哥哥从小儿就爱捉弄她,如今成家立业了还没个正形儿。 “我吓你干嘛……我是担心你啊……”薄开道,“若是为了这点事儿,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聪明行商 薄开叹了一声儿,很郑重地说道:“妹妹,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咱自己的性命呢?” “若我说啊……富贵与否都不重要,只要人能好好儿活着,没什么差池就行了”,他也知道,他妹妹从小儿就有主意,不好劝,“就算她那孩子生出来,咱们到底是良家出身,与她那出身比起来,还是高贵得多。她再怎样,在府里的位份也越不过你去。我看宸王待你倒还好,不是那种被狐媚子给迷去了,分不清轻重的人……” “哥哥”,果然,薄馨兰听不进去她哥哥的劝,“你不懂这其中的干系。现在的处境,是半分不由我。并不是我不想争斗,就能安稳得了的。如今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我除掉她,就是她除掉我,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在杀人,可如果我不杀人,被人杀掉的,就是我的孩子。” 她又何尝愿意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可她……没有选择。 最初,她从没有想过要害人,她只是想让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子能安稳些,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扫地出门。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一步一步变成这样。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从她踏进宸王府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由不得她自己。 薄开早知道薄馨兰主意正,也知道妹妹一个人儿在这王府中,的确不容易。再说下去,非但不能劝说得她放弃,反而会加重她的心烦。因而便只得作罢。只是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 暂时先答应了妹妹,让她能放心养身子。至于到底办不办……他还需要自己一个人儿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他虽不在宸王府里,但也知道,这王府里女人们的争斗,一定是相当激烈的。激烈不在表面上,而在暗地里。妹妹说,如果她不害人,就会被人害,细想想,他是相信的。 就如妹妹想要除掉福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福美人也一定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妹妹和福美人两个,除掉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这福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为宸王府中天尊地贵的独一份儿了? 摆在眼前的荣华富贵,没人舍得扔出去。 如今他妹妹的处境是,害人很危险,不害人,也很危险……真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知该如何帮忙,不知该如何支招取舍。 晚膳前,宸王身边儿的大丫鬟云裳来传,说是府里给老夫人和舅老爷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让他们过去瞧瞧,可有哪处觉得不舒坦的,尽管提出来。也说了殿下近日身子不适,便不陪着他们用晚膳了。但是殿下特意吩咐了厨院,让厨院的奴才们特意做一些名贵的好菜,莫要怠慢了薄妃的娘家人。 薄开千恩万谢,带着母亲一起,随着云裳往宸王给他们安排的院子而去。 “为了让老夫人和舅老爷能方便见娘娘,殿下特意吩咐了奴婢,将老夫人和舅老爷安置在后宅。说舅老爷的品性让人信得过,不必避讳什么。” “草民多谢殿下信任。”薄开道。 略微顿了下,还是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咽下去了。宸王做如此分配,他本应该推辞一下,以表示他懂得避嫌,不是那不懂规矩的人。但一想到,云裳既然说宸王身子不舒服,如果他再推辞了这住处,少不了要让宸王再安排,便是给宸王找了个麻烦,也是不妥当。因而便并未把这推辞之言说出口。 宸王府的后宅里院子很多,但却并未都住满了人,想要给他们寻出一个院子来是很方便的。而且这院子,怎样也会远离夫人们住的院子一些,不然可就不是宸王对他的信任体谅,而是在故意为难他了。 一路随着云裳往后宅边儿上走,因着是第一次来宸王府,且周围都是院子,又没哪一个夫人在院子里头站着,薄开便也不过分避讳着,而是随意看一看这宸王府后宅中的景致。 渐渐,“香来院”三个字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外头,都能看出,这院子明显要比其他院子华丽得多,可见这院子的主人,的确是个受宠的。 听妹妹说,如今香来院正是那福美人住着。 福美人的封号,再加上这院子的华贵程度,可见宸王殿下对福美人的确用心。虽说不至于到专宠的地步,可也绝对比其他姬妾要好出很多。 见院子里没人,也便很坦然地往这院子里打量了几眼,想要看一看景致。忽地,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那株柳树上…… 已是四月末,这一路走来王府里的树木都抽了嫩芽儿,怎的这株树木却是干巴巴的?瞧着这树虽然挨着院墙,但却也并未紧贴着院墙生长,之间还是有相当宽裕的空地儿以供施展的,且阳光有很充足,周围没有什么遮挡之处,怎的就不抽芽儿呢…… 但也不好多看,看了两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随意看上两眼,只做欣赏景致,自是无妨。但若看得多了,目光久久收不回来,便是冒犯了这院子里的夫人,他可不能给妹妹招是非。 薄夫人就一直低头走着,大气儿不敢出。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女儿丢脸。 云裳引着薄家母子到了后宅最边缘的一处院落,歉然道:“是偏僻了些,但也总比到前宅的客舍那边更方便。还望老夫人和舅老爷莫要怪罪奴婢安排不周。” “岂敢岂敢……只是……”薄开道,“草民想要让姑娘帮忙带一句话给殿下,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云裳笑道:“舅老爷有什么话儿尽管说就是。” “殿下体恤草民和家母,将我们安置在后宅之中,草民心内感激不已。但因着这后宅到底是夫人们居住的地方,草民住在这里,的确有些不妥当。所以虽然殿下体恤,但我们自己个儿,却理应固辞。然又念及殿下身子不适,若草民说出推辞之意,殿下定然要再为草民安排房舍,难免劳心伤神……” “草民不想给殿下添麻烦,便只好应了下来……草民说话糊里糊涂的,有些啰嗦了,只愿姑娘能将草民的意思转达给殿下……有劳姑娘。” 薄开很仔细地措辞,将自己的意思,在避开了不领情之嫌的情况下,说得明明白白儿的。 云裳笑道:“舅老爷放心,奴婢一定将舅老爷的原话转达给殿下。” “多谢姑娘。”薄开抱拳施礼道。 “舅老爷客气了……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儿,奴婢这就退下去回禀殿下去?老夫人和舅老爷也好生安顿下来,等下会有奴婢过来服侍。若有什么缺的短的,老夫人和舅老爷直接吩咐来伺候的奴婢,她们会去告诉给靳嬷嬷的。” “有劳姑娘费心了。姑娘去忙吧,这边没什么事儿了。”薄开道。 云裳施了一礼,尽足了礼数方退下。 这一番交涉下来,心里头对薄妃娘家未免高看了几眼。原本以为是没见过世面,行事怯懦畏缩的庄稼人,却不想她这哥哥,竟是这么一个行事大方利落的。又很有些脑子,半点儿错处都不出。她那母亲,虽说的确是农妇模样,但举止上倒也还过得去,不算怯懦太过。且这般不言不语的,也不会出什么错儿。 难怪薄馨兰的思量要比后宅里的这些夫人们强出许多,原是一家子聪明人儿呢。 办完了宸王吩咐的差事,回到昭贤院,将薄开的话原话儿转达给殿下。 宸王笑道:“难怪馨兰这么聪明呢,原是这一家子都如此。” 云裳听着,心里颤了一下…… 殿下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你回房歇着去吧。”宸王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垂首后退着出去了。心里头,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晚膳过后,薄开和母亲各自在房中休息。薄夫人累了一天,早早儿便睡下了。薄开却是躺在床上望天儿,想着妹妹的处境和嘱托,想着这事儿一旦失败,可能有的后果。 听说之前住在香来院里的那个夫人,就是因为假孕,才被宸王给赐死的。只是撒一个谎便如此,若真的害了人呢?即便最终没成功,只要有这个心思,宸王就是不会饶恕的吧? 他可不想让妹妹也落得个被赐死的下场。 可……若是一直拖着妹妹,直到福美人的孩子生下来呢?妹妹会不会反而被福美人给害了? 妹妹一个人在这王府里,无依无靠的,若是真被人给害了,想要求救都找不到可帮忙的人。 睁着眼睛想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按照妹妹的吩咐做,有可能会害死妹妹;不这么做,也有可能会害死妹妹…… 这可如何是好…… 脑子里很是混乱,闭上眼睛,今日在宸王府里的所见,就一齐涌入脑海汇中。忽地,脑海中出现一个分外清晰的画面,将其他场景都驱赶出去了,只剩下它这一个。 一个华丽的院子,一株没抽芽儿的,干巴巴的柳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害已祸人 此时,这场景在薄开的脑海中是暗沉沉的,就好像那香来院头顶的天空,笼罩着一层乌黑的云,使得那一片乌云之下的一切,都有一种濒临死亡一般的窒息感。 尤其是那一株干巴巴的柳树,好像黑暗里挣扎着的一只大树妖,随时能把人吃掉似的。 那株柳树……柳树…… 那株柳树一定有问题! 薄开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狠狠摇摇头。将之前在脑子里的所有混乱都驱逐出去,让自己只注意着这株柳树。 为什么王府里其他的柳树都抽嫩芽儿了,可是这株柳树,却干巴巴的?若是一株早就已经死了的柳树,不是早该被人给挖出去、再种上新的么? 那香来院是什么地方?可是王府后宅里,除了王妃娘娘和他妹妹薄妃的院子之外,最重要的一处所在。有一株死了的树木在,可是不吉利。王府里的奴才们一个个的都机灵得很,是不可能将这事儿给疏忽掉的。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刚死的,还没被人发现呢。 好端端的,这株柳树怎么就死了?而且还是在最近才死的……难不成还有人天天用热水浇它不成?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譬如说,那土壤里,有什么不能让它继续活着的东西,比如——麝香? 妹妹说,在王妃给各院的赏赐中,香来院的那份儿里放了麝香。可香来院那边,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其实并非如此,福美人身上那浓重的香气,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有身孕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身上那么香?就算这香气对胎儿没什么害处,可是传到殿下的耳中,未免觉得她不知检点。 这王府中就没有愚蠢的人,福美人能得到殿下的宠爱,更是不可能蠢笨了。所以这种留人口舌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做的。除非,是要躲避一个更大的麻烦。在一个更大的麻烦面前,留给人这点儿诟病,自然不算什么。 而这更大的麻烦,是什么呢?福美人在自己身上弄了这么浓重的香气,难道不是为了遮盖某些东西可能有的香气么? 妹妹说,福美人身上的香气太重,使得他们根本闻不出是否有麝香的味道。其实这,便是福美人真正的意图了。福美人就是为了让人闻不出她的身上是否有麝香。 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反应,显然她的身上是没有麝香的。但她却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上没有这种东西。若是让那下手之人知道了这一计已经被她发现,岂不是还有另一个计紧跟着等着她?所以她在用拖延之法,想要让对方先迷惑着,拖延一日是一日。 如果福美人知道这麝香是妹妹弄的,还能如此手下留情?不早就到殿下面前去揭发了?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啊,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放过。 但如今,福美人非但没有选择去揭发,反而很害怕这个她自以为的下手之人。表明什么?表明她以为,这下手害她之人,是王妃。她不敢去揭发,不敢和人硬碰硬,只能躲着。 就连那害人的东西,她都只能藏着,不敢拿出来以做证据。 那东西,多半是藏在那株柳树下了,所以那柳树才不发芽儿了。 既然那东西还在……是不是可以好好儿利用一番? 如果……王妃娘娘再动手,福美人认为自己性命不保,忍无可忍,会不会去告发王妃娘娘? 很有可能。 如果去告发,她会以什么由头儿来说事儿?自然是她手里头已经有的证据。到时候她定然和殿下说,王妃娘娘要以混合了麝香的香料来害她,幸亏她发现及时,将麝香藏在了那株柳树下。倒时候殿下一定会派人去搜,如果搜不到呢? 搜不到,便是她撒谎,便是她诬陷王妃。 殿下念在她有身孕的份儿上,或许不会重重责罚她,但王妃一定会记在心上,以后她的日子一定好不了。这是其一。其二是,有了她这番状告在前,日后若是她真的再出了什么事儿,不用福美人自己说,殿下也会联想到,是王妃做的,和他妹妹可是没有半点儿干系。 所以……只要筹谋得好,最终的危险,应该可以被化解得所剩无几。 如此想着,但觉豁然通透。只想着明日一早儿,要马上去将此情况告诉给妹妹。让她好好筹谋一番。趁着他还在,或许还能帮上一些忙。 次日一早儿,刚用过早饭,薄开便带着母亲又去了妹妹的宜兰院。 吴嬷嬷和敬敏依旧不方便在一旁听着,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母子三人闲说了一会儿,薄馨兰见哥哥给她使眼色,便让冬雪带着母亲下去休息了。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薄开便将这发现低声和薄馨兰说了,道:“只需想个法子,让福夫人以为,王妃又下手了就行了。” 薄馨兰听了哥哥的这一番话,嘴角有笑意,道:“无需那么麻烦。若那树下真的有麝香,我们只需要让殿下看到就行了。殿下看到那树木,定然也会觉得蹊跷,到时候只需有人稍稍点拨,就能将麝香一事给捅出来……我们只需要这么做,就能一举扳倒她们两个……” 薄馨兰说着,在哥哥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薄开听了,连连点头,不禁由衷地赞叹他妹妹神机妙算。 “只是……这麝香一事,毕竟是我的推断,我们还需要想个法子确认一下才行。”薄开道。 薄馨兰沉默了半晌,却道:“无妨,与其冒险去查看一番,莫不如冒险赌一赌。就算那树木下没有麝香,我们也不过落得一个怀疑不当的罪名,不会遭到别的祸端。若是去查看,好不了要进入那院子中大动土地,被人发现了可是说不清。” “哥哥,你今儿且找了机会去琳琅阁弄了麝香来,我这边再仔细筹谋一番……” 若是能将此事做成了,可是要省去了好多麻烦。不用她之前想的,那么冒险的法子,就能将吴青萝肚子里的孩子给除掉了。 “好,我这就去办,今儿就把此事给办成了。”薄开道。 事情宜早不宜迟,他和母亲总不好在王府里逗留太长时间,那样也太没眼色了。因而在三五日内,最好帮着妹妹解决了此事,以免他走后,妹妹又无依无靠的了。 薄馨兰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哥哥:“哥哥,你拿了这些银子去买麝香,但是别买那么多,只买五钱就足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用。” “这……”薄开道,“我先拿着,买了麝香回来,剩下的再给你。” 他是不愿意从妹妹手里接钱的,但是他自己又实在没有这么多。这两年做行商的生意,赚得稍稍多了些。但一年下来,也不过只有三四十两银子的收入罢了。 “你只管拿着吧,做生意需要本钱,家里父母亲也需要照顾。哥哥用钱的地方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以这些银钱为哥哥稍稍分忧。” 兄妹两人再推搡了一番,薄开也不好耽搁着,便收了这银票,忙着去筹谋此事。 晚膳之前,薄开带着福宝斋的点心和珍味堂的卤肉回到了宜兰院,这自然只是个掩障。在吴嬷嬷和敬敏走后,将东西给了薄馨兰。 薄馨兰接了,递给了冬雪,让她赶在明儿鞠大夫来之前,在屋子里焚上。若要成事,自己自然也要付出一些。只是这些付出是微不足道的,只闻上一会儿,能有什么要紧?但吴青萝那边,可是轻松不了了。 次日一早儿,薄馨兰便让冬雪将这麝香焚上了。吴嬷嬷和敬敏进屋的时候,自然能闻到这股香味儿。吴嬷嬷笑道:“夫人屋子里的熏香,怎么和往日有些不同?夫人可换了熏香吗?今儿熏香的味道,比往日里更好闻了呢。” 薄馨兰仔细闻了闻,诧异道:“没换啊,就是香炉里头剩下的那些。昨儿晚上有个小飞虫飞到了我脸上,我今儿一早才想起让冬雪焚上的。许是有些日子没焚香了,嬷嬷闻着有些不习惯吧?” 吴嬷嬷忙笑道:“哪儿能呢?奴婢觉着这味道很好闻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冬雪道:“娘娘,奴婢也觉得今儿这熏香的味道,是和往日里有些不同……” 冬雪说着,很是诧异地仔细闻着。 薄馨兰这才不由得注意起来似的,再仔细闻了闻……不能确定般,笑道:“好像……是有一点儿不同……许是放得时间太久了吧?不去管它,反正也没剩下多少。” 吴嬷嬷和敬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和往日里有些不同罢了。既然薄馨兰说了不用管,她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摆好了早膳,服侍着薄馨兰用了。 “冬雪,你快去将早膳收了,随我去母亲那里坐坐。总劳烦着母亲过来,我心里头儿很不是滋味儿。”薄馨兰匆匆用过早膳,吩咐道。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同吴嬷嬷和敬敏收拾了早膳,便陪着薄馨兰出了这麝香香气愈发浓郁的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顺利进行 出了宜兰院,薄馨兰深呼吸了几下,想要将吸进去的麝香尽快逼出去。 虽说只闻了这么一会儿,身体上还不至于有什么反应,但心里头却是担忧得很,但觉浑身不自在。仔细呼吸了半晌,还觉得这颗心悬着呢。 “娘娘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见薄馨兰皱眉,冬雪低声问道。 “没什么……”薄馨兰蹙眉。 这一次若是再不成,她可是白受了这一番担心。 薄馨兰带着冬雪一直在母亲的院子里,及至在那边用过了午膳,到了鞠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这才回到屋子里。 却是故意晚了一会儿,故意让鞠大夫先到,让他在屋子里闻一闻那味道。 进了宜兰院,见房门关着,鞠大夫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儿。不免歉然道:“先生怎么不进屋里去等着呢?有吴嬷嬷和敬敏在,先生只管在屋子里自在坐着就是了。我这儿还担心着呢,就怕先生等着,紧赶着往回走的。” “劳烦娘娘记挂,不碍事的”,鞠大夫道,“外头儿春光正好,在屋子里也是憋闷着。” 薄馨兰笑笑,心想吴嬷嬷和敬敏这一会儿怎么就不会办事儿了呢?有什么可避嫌的?带着鞠大夫进屋里去等着不就完了? 但想来,这屋子里的熏香味道一定已经相当重了,鞠大夫进去之后,估计很快便能闻出来。 只是她自己也少不了再闻上一会儿…… “不知怎的,吃过早膳之后,我这手脚有些发凉。但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之处。到母亲那里坐了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便好些了。”薄馨兰边进屋,边说道。 鞠大夫刚要应一句话儿,但还未及开口,便是眉头一皱。 站住了,仔细闻了闻…… “娘娘屋子里的,是什么味道?” 薄馨兰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已经将手放在了桌子上,笑道:“是熏香的味道。前两日驱冬虫,我还一直焚着呢……” 自己诧异地嘀咕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一早儿吴嬷嬷也问起了这味道,说是和往日的有些不同。可那香炉里的香,我就没动过啊。” 鞠大夫眉头紧锁地闻了一会儿,忽而阔步上前来,拿起了放在圆桌上的香炉。 将盖子打开了,直接伸手进去,捏了一搓儿香料出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快!快拿去扔了!窗户门儿都打开!烦请娘娘移步到院子里去吧!”鞠大夫拿起香炉递给冬雪,有些着急地说道。 “这是……先生,这是怎么了?”薄馨兰一脸不解。 冬雪一脸诧异地接了香炉,因着迷糊,也没动弹。 鞠大夫看了那香炉一眼,道:“如果在下没闻错的话,这里头,有麝香。” 薄馨兰故作惊讶地说了声儿,“什么?” 心里不免一阵赞叹,心想这老头儿的鼻子是真灵啊! 之前给香来院的麝香,还以为,鞠大夫怎样也要去几次之后,等那屋子里的熏香味道很浓重了之后,才能闻得出来呢。又或者,直到吴青萝那边有了反应,才会从脉象上断出是闻了麝香。因而今日特意将窗户门儿都关上,让屋子里麝香的味道变得极其浓郁,而且还担心会不会鞠大夫没能闻出来。 看来,这一番担忧都是多余的。也可见,之前那一番筹谋,即便成了,也只能将容菀汐拖下水而已,不至于对吴青萝带来什么害处。 “如今这屋子里头,麝香味道已经很重了,还望娘娘能移步院外。待屋子里的气味儿散尽了,再由在下烧上一些其他的香料以作驱逐。”鞠大夫道。 薄馨兰的眼中,是一副“这不可能吧”的样子,但却还是起身,带着诧异地往院外走去了。 并且道:“冬雪,快灭了这熏香……” “鞠先生,麻烦您只捻了一搓儿闻一闻,再确认一下。这香炉还是不要带出来了,让冬雪放在屋子里吧,免得这祸害人的东西也到了院子里。” “是。”鞠大夫应了一声儿,捏了一撮儿熏香在手里。 冬雪将香炉放在了房间里,关闭了房门,这一会儿,便是门窗都关闭着,阻挡着屋子里的气味儿,连透气也不敢了。 鞠大夫站在院子里仔细闻了闻,定论道:“这是麝香无疑……娘娘,可否让在下把个脉?” “好。”薄馨兰皱眉伸出了手腕儿。 鞠大夫用帕子垫了,给薄馨兰把了一会儿脉。 “还好,胎像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只是稍微有些波动,静养一两日便无妨了。”鞠大夫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下了。 “难怪……”薄馨兰道,“今儿早膳后,我觉得手脚冰冷,可就是这熏香的缘故?” 鞠大夫点头:“应是如此。” 吴嬷嬷和敬敏闻声儿,也赶了出来站在门口儿。听得这一会儿薄馨兰和鞠大夫的话音落下,这才上前来,问道:“娘娘,可出了什么事儿?” “有人要用麝香害娘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歹毒,嬷嬷和姑娘可要为娘娘做个见……” “冬雪!”薄馨兰皱眉斥责了最快的冬雪一声儿。 冬雪立刻住嘴,不敢说什么。 “无妨,只是熏香上出了点儿问题,不打紧的。”薄馨兰笑道。 这笑容,一看就是相当勉强。 一听是熏香的事儿,吴嬷嬷联想起今天一早儿闻到的蹊跷味道,又想到冬雪刚刚说的“麝香”二字。低声谨慎道:“娘娘,可是这熏香里头,被人掺了麝香?” 薄馨兰皱眉点点头,道:“且到你们的屋子里去说吧。我那屋子,现在是待不住了……冬雪,开了门窗放一放,随后也到嬷嬷的屋子里来,可别让那东西给害了。那东西,真了不得呢,只是闻了一小会儿,便手脚冰冷。”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 薄馨兰看了鞠大夫一眼,示意他也跟上来,不必避讳。 鞠大夫心底里是不愿意跟进去的,觉得这事儿他不应该太过掺合。他发现了,便应该直接去告诉殿下,而不是和薄妃掺合到一处去,倒像是为薄妃做事似的。 但想来薄妃还有话要问,他这时候便说要去禀报殿下,也不太妥当。因而略一犹豫,还是跟了进来。 进了屋,薄馨兰道:“我不是不相信先生的医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这真是麝香,我不报上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好欺负的?日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来害我。我是不要紧的,别人想欺负我也好,想要害我也好,我都能扛得住。可却不能拿腹中的胎儿去冒险……” “但若这不是麝香,我报上去了,未免让殿下觉得我太过谨慎,没事儿找事儿呢。因而我必须要再问一问,鞠大夫可能确定?” 鞠大夫行医多年,麝香的味道,他相判断出来是再容易不过。之前香来院里的熏香中,麝香的味道并不浓重,且也不如今日这门窗关闭着、毫不通风来得浓烈,不过是去了三五次,他便已经能确定那熏香中含有麝香了。更何况,今日薄妃屋子里门窗都关着,看样子是焚烧了一上午,屋子里香气浓重扑鼻,且又有薄妃的脉象作为补充,他自是能断定的。 薄妃这么问,显然是要把风险推给他。他说了这里头含有麝香,但回头儿若查出了没有,岂不是他医术不精之过? 但医者父母心,他只管基于自己的医术,说自己能判断出的事情就是了,其他的,并不在他的顾及范围之内。这些女人们之间的算计、争斗,他是不屑于掺合的。自然也不屑于和这些女人们的心思多做计较。 因而痛快道:“从气味儿上、和其中掺杂的褐色粉末的色泽上判断,可见这的确是麝香。但这只是由在下的薄浅来判断的,是在下的一人只见罢了。不知若是遇到个中高手,会否还这样认为。” 薄馨兰笑道:“先生不必自谦,听说先生的医术,让宫里的太医都折服了。” 说完,神色凝重起来…… “所以先生说,这里头含有麝香……便绝对不会有错。到底是谁要害我……”薄馨兰眉头紧锁,自语般,“在这王府里,我向来循规蹈矩,从不会做出格的事儿;也一直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到底是谁看我不顺眼,要用这般阴毒的手段你来害我……” 吴嬷嬷和敬敏相视了一眼,这时候,自然也不方便说什么。 太后让她们过来,是为了护薄妃周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显然是她们两人保护不周。保护不周……那便叩首认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可这王府里的事儿,她们是不能掺合的。 吴嬷嬷忽地扑通跪地,敬敏便也随之跪下。 薄馨兰惊讶回身,道:“嬷嬷和姑娘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跪什么?” 吴嬷嬷道:“奴婢等保护娘娘不周,恳请娘娘责罚……” 薄馨兰轻叹了一声儿,上前去,要扶起吴嬷嬷和敬敏。 但这两人却是跪着不起。 薄馨兰便也只好作罢,只是叹道:“有心之人要害我,自是准备周全,你二人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岂能都知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章:软禁之苦 吴嬷嬷和敬敏在向薄馨兰认了错儿之后,依旧垂首不语。薄馨兰这一番感叹没有应和的人,便也不再说下去。 自己在墙边地一张圆凳上坐下,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忽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起身对鞠大夫道:“劳烦先生随我去一趟昭贤院,可好?” 鞠大夫只好简短的应了一声儿:“是。” 薄馨兰没再说什么,叫上了冬雪,一路往昭贤院去了。 宸王府这边波涛暗涌,机关算尽却也都是女人的事儿,但太子府中,就没这么轻松了。 太子自个儿寝房里,太子正看着眸光紧敛地看这那暗门。 从那暗门里可以出去,也可以调派他影卫,但问题是……出去了,他能去做什么?调派影卫,又能做什么? 如今织星被老三给抓了,老三那边因着他被禁足在府中,也不好拿织星到他这里大做文章,便等于手里握着他的一个把柄,什么时候想用什么时候用,他没有半分干涉的权力。 织星这事儿,是一个已经知道的、可确定的危机,几乎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但是他不知道的呢?那些由老三正在暗处谋划着的呢……许是多得根本数不过来。 这些筹谋,在太子府被解禁之后,老三一定会一股脑儿地用到他身上,非要把他弄得永无翻身之地才行。 其实软禁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反而是安全的。因为老三做事相当谨慎,他第一次被软禁,老三不可能做得太过。老三不可能痴心妄想到,以为借着这一次的软禁,就能将他给彻底扳倒。 所以即便老三有什么后招儿,也不可能用出来。他还担心父皇会认为他落井下石呢!老三最爱在父皇面前装好人,如何能在已经旗开得胜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的良好形象给毁了? 老三聪明得像只狐狸,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但纵然软禁的日子里很安全,他也不能让自己长久地被软禁着。 两个多月过去了,边关正在打仗、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可父皇却依旧没有解禁他的意思,这让他岂能不着急? 软禁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父皇不会动废黜太子的念头儿,但若是半年呢?一年呢?父皇若把他这个太子给遗忘了,一朝太子,却变成了朝中可有可无的人,那么即便父皇还没有想起来要废掉太子,也会有人提起来的。到那时,老三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直接筹谋着落井下石就行了。 到那时,父皇就算察觉出了老三的图谋,因着朝中风云变幻,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了。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被软禁得太久了。最多,这样的日子也不能再持续一个月。 他给了父皇这么长时间,可父皇给他的,却是这样让他心寒的态度。 一次次的心寒,他觉得,自己与父皇之间的那点儿父子之情,已经都让父皇的态度给冰封住了。只怕再有个两三次……或许用不了那么多,大的冷袭,只有一次就够了……他心里的寒冰,便会坚硬如万年玄铁一般,再也化不开。 君臣、父子……到那时,便是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父皇都不把他当儿子,只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时衡量算计、想用便用想扔便扔的臣子,他又何必要把父皇当做父亲呢?只把他当做一个君王,一个终有一天被他取代的君王,不是更适宜一些? 既然他是一个臣子,一个想谋求皇位的臣子,那么,便也不必忌讳被人说成是乱臣贼子吧? 成王败寇而已,自古皆是如此。 估计外祖父那边,想的也是看一看父皇的态度。知道这一阵子忙着和雷国的对战,老三不会那么不长脑子地继续到父皇面前卖弄,便也放下心来,想要看看,父皇什么时候能自己想起他来。 等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等到父皇主动下旨解禁他的消息,外祖父那边,一定失望了吧? 而且,也少不了捡他的笑话。少不了要认为,他还是要仰仗着外祖家。如果这一次仰仗着外祖家的解救,他的外祖父、舅舅们,表兄弟们,以后在他面前,少不了要更趾高气昂些。 他是真不愿意让镇国公府那边帮忙,所以还是要想一个自救的法子才行…… “咚咚……殿下……娘娘来了。”小丫鬟在门口儿敲门道。 “进来。” 秦颖月姿态婀娜地进了屋,笑道:“觉着这一会儿,殿下的午觉该醒了,便过来叨扰一番。《中庸》里,妾身有些学问不太懂,想要让殿下指点一二。” “你倒是心静,这一阵子,本宫瞧你做学问做得,都快成老学究了”,太子笑道,“只是学问上的事情,本宫是没法儿指点你了。本宫正头疼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太子没心情儿,秦颖月即刻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没了要请教的意思。到太子身旁去,蹲在地上,给正坐在床边的太子捶腿,温柔道:“殿下有何烦闷之处,可否和妾身说说?” “还不是被软禁的事儿……”太子道,“你可真能沉得住气啊,就不怕哪一日,本宫真的被废了,你这太子妃的地位不保?” “妾身哪能真的这么沉得住气呢?只是看起来不慌不忙罢了。但心底里,却是着急得很。只是这番着急,并不是因着这太子妃之位,妾身还没来得及想到自身呢,只是在为殿下担忧。” 太子笑笑,不说什么,并不把她的话当真。若他不是太子了,颖月还会如此刻这般待他吗?不会,绝对不会。 所以这些话,他就只听个乐呵罢了。 “殿下……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秦颖月轻轻柔柔地问道。 太子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前一阵子,本宫是故意无所作为,为的是想要看看父皇的态度……” 太子苦笑:“这几天,终于死心了,知道自己赌输了,只能现想办法筹谋起来。” “爱妃一直很聪明,你倒是说说,如果本宫不想要用镇国公府那边,只靠咱们两人,如何能谋划自救出困境?”太子问。 秦颖月笑道:“殿下问得太突然了,妾身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一阵子,妾身还以为殿下这边正在谋划着呢,以为殿下心里有数儿,便是除了担心殿下的心情儿之外,并未担心其他的……既然殿下有此心,妾身回去一定好好儿想一想……其实妾身心里也觉着,只要我们自己用心去筹谋,只靠着我们自己,未必不能成事儿。” 秦颖月并未继续奉承太子,而是把自己和太子放到了一处,并不见外,好像两个人已经合二为一了似的。 太子却没注意到她这一番亲近,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说的那以为他有筹谋的话。此时心里乱得很,满脑子都是怎样避开镇国公府、却能自谋一个解禁的法子来…… 其实秦颖月的心中,早就有了法子。只是不能在太子刚问她的时候就说出来罢了。若是让太子觉得她早有图谋,未免不会忌惮起她的思量和用意来。让太子先提出来,过几日她再说出,太子只会觉得她尽心,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 昭贤院里,薄馨兰带着鞠大夫过来,鞠大夫便只能如实地将自己查出麝香一事和宸王说了。言谈间,并无任何一句偏袒薄馨兰的话,就只是尽一个家医的本分,说出实情罢了。 宸王听了,好一副愁苦的模样。很心疼地看着薄馨兰,道:“除了手脚冰冷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幸而妾身今儿一直在母亲的院子里陪着,并未久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手脚冰冷之外,现在还没觉出其他不适来。”薄馨兰规矩地回道。 也是就事论事一般,毫无委屈撒娇之感。也并未夸大自己的不适,倒有些故意轻描淡写的意思,十分识大体。 宸王皱眉道:“那就好,若是真有什么大的不适,可是要让本王心疼死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让本王查出来,决不轻饶!” 薄馨兰听得宸王这么说,像是得两个定心丸似的,忙跪在地上,落地闻声。 叩头道:“求殿下为妾身做主……若是只有妾身一人,妾身是只有妾身一人,妾身是绝对不会给殿下找麻烦的,只自己受着便是了。可此时,妾身不仅仅是殿下的侍妾,还是孩子的母亲。身为母亲,妾身必须拼尽全力地去护孩子的周全……恳请殿下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保孩子性命……” “哎……你动不动的就跪,本王看着头疼。你还有身子呢,快起来,别委屈了本王的宝贝儿子。”宸王笑道。 却是只在小书房的椅子上靠着,并没有起身扶起薄馨兰的意思。 薄馨兰怕宸王觉得她烦,便也不继续跪着。起身,恭敬地垂首站着,等着宸王的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一章:告了谁状? 宸王沉默了半晌,道:“这事儿,就算你不说,本王也定会彻查。” 薄馨兰这才道:“听得鞠大夫说是麝香,妾身吓得腿都软了。妾身腹中的,毕竟是殿下的亲骨肉,因而觉得这事儿,于情于理,都不能自己妄自压下来。如今听到殿下这样说,妾身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些。也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妾身多谢殿下对妾身母子二人的关怀,有殿下这番关怀,妾身……此生无憾……”薄馨兰再次施礼,动情道。 宸王点点头,道:“这也是本王的儿子,本王岂有不上心之理?你放心,这事儿本王一定彻查。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来,本王誓不罢休。” 宸王故意加重了“水落石出”四字,但薄馨兰并未听出什么不妥当的,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已在局中。 “这熏香,之前可有什么蹊跷?”宸王问道。 这一句话问得完全不过心,简直是废话一般。自然没有什么蹊跷,不然薄馨兰已经焚了这么久了,肚子不是早就遭祸了?并且鞠大夫也能闻得出来。 薄馨兰听出了宸王有些不用心,但却也并未过分在意。毕竟宸王对她,和对容菀汐是不一样的。此时又恰值午后,人懒洋洋的,倦怠着呢,一时心思松散了些,也是再正常不过。 因而只是规规矩矩地回道:“并未有什么蹊跷,自打惊蛰时起,妾身就隔一日焚一次,直到三日前才停的。昨儿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觉着有个小飞虫,今日一早便让冬雪焚上了。” “那香炉里头还剩了不少香料,之前冬雪犯了懒,忘了扔掉。今儿刚焚上,吴嬷嬷和敬敏进来的时候,就说味道不太对。妾身还以为是放置久了的缘故呢。不想,竟是不知道被谁掺进了这么害人的东西。” 宸王点点头,抓住了薄馨兰这一番话里的一个重点,那便是——冬雪。 这主仆二人,和采曦与秋燕是完全相反的,这主仆二人,简直好得要穿一个肚兜儿了。 “把冬雪叫进来。”宸王道。 宸王和容菀汐在房中独处的时候,屋子里从来都不留奴婢。这一会儿,屋子里自然就只有宸王、容菀汐,以及薄馨兰和鞠大夫,宸王的这一番吩咐,自然是对容菀汐说的。 容菀汐也很给宸王面子,乖乖叫人去了。 “奴婢给殿下和王妃娘娘请安……”冬雪一进屋,便向宸王和容菀汐规矩施礼。 宸王并未让她起身,而是直接沉声道:“冬雪,你好大的胆子啊……” 冬雪诧异,略一抬头,却也不敢看宸王,忙又低下头。迷糊道:“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说,是谁让你往你家娘娘的香炉里放麝香的?”宸王的声音更沉了。 冬雪吓得忙跪倒在地,叩首道:“殿下明鉴,奴婢没有做过啊……奴婢也不知道那香炉里的麝香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奴婢的确有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让娘娘险些遭了歹人的暗算……殿下想要怎么责罚奴婢都可以,只是奴婢没有做过的事情,奴婢绝对不会认!恳请殿下明鉴哪……” 宸王笑道:“你可是咱们府里最聪明的丫头,自然不会被本王这么一吓唬,就痛痛快快儿地招供了。要是不让你受一些皮肉之苦,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宸王忽然将矛头对准了冬雪,弄得薄馨兰也糊涂了。心里不觉得宸王是这样糊里糊涂便能将这样的大事下定论的人,因而忙跪地为冬雪求情,想着在这时候卖个人请儿给冬雪。 “殿下明鉴,冬雪跟在妾身身边,一直行事稳妥,极其忠心,妾身相信冬雪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薄馨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宸王笑道,“你以为这丫头待你忠心,可万一有人能给她比在这里得到的、更多的好处呢?难保她不会卖了你。不然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随便进你的屋子?还有谁能有机会接近那香炉,而你却不知道?馨兰哪,你还是太善良了啊……” 薄馨兰垂着头,好像是在仔细想着宸王的话似的。 半晌,没等薄馨兰开口,冬雪便猛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做的……” “殿下,娘娘,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啊!奴婢想到是谁了!是福美人, 一定是福美人!”冬雪说得十分肯定。 宸王一皱眉,道:“冬雪,你可知你说这一番话的后果?如果真的是福美人做的,算你立了一功。但如果不是……你可知,诬陷主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冬雪坚决道:“真的只有福美人一人有做这件事儿的可能!昨儿夫人到宜兰院来拜访老夫人的时候,特意动了那香炉。奴婢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回想起来,夫人一定是在那时候动的手脚!” “当时奴婢刚收拾完屋子,那香炉被奴婢擦得锃亮,就放在一进房门,正对着那墙壁旁的小柜上。夫人见那香炉好看,便过去瞧瞧。当时娘娘和舅老爷都坐在圆桌旁,看到的只是夫人的后背。奴婢服侍在娘娘身旁,见着的,自然也是夫人的后背……” “可夫人真的拿起了那香炉,而且看了好一阵子呢……现在想来,一定是那时候,夫人瞧瞧把麝香放进去了。不然怎么这么巧?昨儿夫人动过了,今儿奴婢焚香,就出现了麝香的味道。” “恳请殿下明鉴,奴婢是疏忽了不假,但这事儿,绝对不是奴婢做的啊……” 宸王揉了揉额头,好像是被她的话弄得很头疼的样子。半晌,道:“当时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看到了?” “娘娘和舅老爷都看到了啊,都看到福美人拿起了那香炉。”冬雪道。 “这怎么能算?都是你们宜兰院自己的人,还不是都由着你们说么。除了你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吴嬷嬷和敬敏可在?” 冬雪摇摇头:“吴嬷嬷和敬敏未免打扰主子们说话,昨儿大半时间都在自己个儿的房间里。春香在门口儿等着了。奴婢因着担心娘娘和夫人身子不便,怕二位主子有什么吩咐再找不到人,便在屋里候着。” 宸王点点头,沉默了半晌,道:“本王说这东西是你放进去的,也只是个猜测,没有对证。你说是福美人放进去的,又只有你自己看到,也没有对证。这事儿可不好办呢……这样吧,本王派人去将福美人叫来,你二人当面对质。” 听宸王这般吩咐,薄馨兰怎么总觉得,宸王好像有些草率呢。 但也不敢诟病什么,只能提醒道:“殿下,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妹妹做的,将她叫过来对峙,都是无济于事的。若是她做的,妹妹一定咬死了这事儿和她没有关系;若不是她做的,便是冤枉了她,难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儿,怕是会动了胎气呢。” “爱妃之言……很有道理。是本王一心想着要尽快将这歹人给查出来,一时短了思量。亏得爱妃提醒,不然做了无用功倒不要紧,只怕会惹来其他麻烦呢……不知,爱妃可有什么好法子?” 薄馨兰垂首:“妾身鲁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宸王愁道:“除了冬雪的一人之言之外,咱们还真找不出什么别的证据来。鞥何况,冬雪自己也没看清楚,也就只是个推断罢了。你们再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人进入了宜兰院,有机会碰到那香炉。当然了,你母亲和你哥哥除外,吴嬷嬷和敬敏也不可能,鞠大夫更没机会……除了他们之外,近几日里,可还有别人去过?” 不知道薄馨兰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宸王就只是顺着她的引带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做一些该做的、却起不到太大用处的询问。 薄馨兰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除了福妹妹之外,后宅里的其他姐妹们也来拜访过。只是有的根本没进屋,有的进了屋,也只是和母亲说了几句话而已。根本就没往那香炉那边去就只是坐在圆桌旁了。她们有没有走动,妾身是不会记错的。” 自己说着,也有些害怕的样子,压着恐惧地呢喃道:“难道……真的是福妹妹做的?” “殿下,妾身只是和殿下就事说事儿而已。妾身知道什么,便说什么,绝对没有诬陷福妹妹的意思,殿下明鉴!”薄馨兰忙叩首道。这话说得,反而是把青萝的罪名给坐实了似的。 容菀汐一直站在宸王身旁听着,觉得薄馨兰主仆二人一定是有备而来,怎样能把青萝给揪出来,都已经谋划好了。和宸王说这些,就只不过是作戏罢了。偏偏宸王好奇心很重,就愿意看人演戏。要是碰到演得好的,就不忍心让人停下来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的车轮话要说到什么时候去。一想到宸王这么做毕竟是为了她,容菀汐便也不再袖手旁观了。而是说道:“这王府里,有害你动机的,除了我,就是青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二章:砸自己脚 容菀汐的话音未落,薄馨兰便叩首道:“妾身岂敢怀疑娘娘呢?若是妾身有哪里说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娘娘千万不要和妾身一般计较,恕妾身之罪。” 容菀汐笑道:“姐姐多虑了,我只是就事而言罢了,并不是姐姐说了什么……从府里的情况看来,如今有身孕的人,只有姐姐和福美人两个,且福美人又是在姐姐后头儿的,若她真有歹心……还真挺能说得过去的。” “殿下”,容菀汐看向宸王,建议道,“我看,不管这事儿是个误会也好,还是真有蹊跷也罢,都应该仔细彻查一番。若福美人真的一时犯了糊涂,也好及时警告。若是一场误会,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而且,依妾身之见,还是薄姐姐自己,对这情况更了解一些,不如就让薄姐姐提出个可行之法吧?殿下这边,只管照做就是了。薄姐姐做事稳妥,想到的法子也一定稳妥。不管这事儿结果如何,总不至于闹出下一场风波来。” 宸王很听话地妇唱夫随,点头道:“也好,就让馨兰自己想个法子出来。” “馨兰,你要知道,不是本王不尽心,而是这事儿,本王完全不了解。所以还是你自己想个法子出来,更稳妥一些。你只管大胆说,你说什么,本王都会照做。” 薄馨兰原本就是要自己给宸王提一个建议的,容菀汐和宸王这么说,刚好正中她的下怀。但却也并未马上痛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儿,反而故作为难,半晌,才道:“这……不……不妥当吧?妾身和福妹妹并无冤仇……” “薄姐姐别客气了吧?”容菀汐温和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应该一切以小公子的安全为重。姐姐待人接物向来宽和,是最懂得人情世故的。但这时候若再讲这些,未免有些善良太过。有殿下给姐姐做主,姐姐心里头怎么想的,只管大胆说出来便是。事情弄清楚了,大家都心安。” 鞠大夫早就有些待不住了,几次都想要出言请辞。但宸王没发话,他又担心殿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便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听到他们要说如何具体处置这件事儿了,鞠大夫觉得自己再留下去,未免掺合太多。 因而趁着容菀汐话音落下、薄馨兰没回话的时候,忙说道:“殿下,二位娘娘,在下的药炉子里还煎着药呢,若没什么其他的吩咐,在下这就回去了?” 宸王道:“一药炉的药有什么要紧的?弄坏了重新再抓一副不就行了?你先留下,等会儿或许还有能用到你的地方呢。” “是。”宸王说或许能用到他,鞠大夫自然不敢再说要走了。 听了容菀汐的话,薄馨兰很是受教的样子,说道:“娘娘说的是。这时候,妾身还对府里姐妹们如此信任,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也给殿下和娘娘的决断,带来不小的麻烦。妾身这就仔细想一想,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妥善地找到真相。” “嗯,别着急,你慢慢儿想。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得出来。”宸王道。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 仍旧跪在地上呢,但想来宸王是忘记叫她起来了……要么就是,她咬了福美人,殿下心里不舒坦了,觉得在王妃面前丢了脸。所以,自然而然的,会把怒气撒在她这个挑事儿之人的身上。 如果是后者,看来殿下对她的身孕是相当在意的。明明心里已经那么不舒坦了,却并未对她撒什么气,仍旧和颜悦色的。除了没让她起身之外,没有任何不妥。 过了一会儿,薄馨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低声道:“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哦?说来听听……”宸王吩咐了这么一声儿,还不忘笑道,“你的脑子转得真快啊,本王这儿还没缕出个头绪呢,你就已经下了结论了。 “妾身只是一个念头闪过,侥幸想到罢了。不知殿下可愿意一听?” 宸王剑眉一挑,示意她说下去。 “妾身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搜一搜香来院。若这事儿真是福妹妹做的,或许香来院中,还有剩下的麝香呢。毕竟那香炉中能放进去的麝香有限,而且福妹妹自己一个人儿,若想要做到不被人发现,手中定然也不能拿多少。谁能恰好就买了那么一点点麝香呢?若是哪里有卖的,人家也不愿意卖这么点儿吧?” “若是有剩下的,一切自然明了。若是没有……妾身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了,现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简单的法子。权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宸王很仔细地想了想,笑道:“这最简单的法子,或许也是最有用的法子。事情没有那么麻烦。” “爱妃你考虑得很有道理,那香炉里能放下多少?而这东西又不能随随便便扔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麻烦?若有剩下的,此时一定还是在香来院里。只是这搜归搜,还是要想一个好一点儿的由头才行,别弄得她吃心了……” 薄馨兰提出了这个提议之后,便适时地住了嘴。宸王说要想个好一点儿的有由头儿,她是事不关己般,只等着宸王自己想。 “这样吧”,半晌,宸王道,“等会儿本王带着靳嬷嬷亲自过去,就说要瞧瞧府里后宅各房的各项用度怎么样,了解一下她们的金银细软是否够用……也没什么更好的由头了。一旦搜起来,谁的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殿下英明。”薄馨兰道。 “菀汐,你让云裳去叫了靳嬷嬷过来。”宸王吩咐容菀汐。 此时容菀汐站在宸王身侧,再加上宸王的这一番吩咐,可真成了打杂儿的一般。 “是。”打杂儿的容菀汐,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十分乖觉。 走过薄馨兰身侧之时,薄馨兰故意再低了低头、弯了弯腰,以表示对容菀汐的敬重。容菀汐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有孕在身,不至于落得个和卢采曦一样的下场。只是这般算计筹谋,宸王绝不会轻饶。 有她今日在昭贤院演的这一番好戏,她在宸王心中最后的一丁点儿安稳形象也就没了。 宸王最厌恶的,就是算计、找事儿的女人,她偏偏撞了上来。 人啊,聪明与否,真的不是一辈子的事儿。老马也有失蹄时。一旦心中对哪件事的渴望太过,难免会短了思量。 **蒙人眼哪…… 不多时,靳嬷嬷便赶到了昭贤院。宸王也没和靳嬷嬷说是怎么回事儿,只说要亲自搜一搜香来院,以示关怀。弄得靳嬷嬷一头雾水,却也不好问什么。 “爱妃,你也随本王一道儿过去。”宸王对容菀汐道。 容菀汐想了下,道了声:“是。” 原本是想说不去的,但又没忍心,还是卖了个面子给宸王。而且,也的确很想要看看,薄馨兰到底做了怎样的安排。 对卢采曦的事情,她是半点儿不好奇,但是对薄馨兰则不同。 容菀汐给宸王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将宸王严严实实地给围上了。弄得宸王连声哀叹:“窝囊啊……太窝囊了……薛太医那庸医,本王记恨他一辈子。” “行了吧你,小肚鸡肠的,多让人笑话?”容菀汐道。 话音刚落,还没等宸王反驳呢,自己便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也记恨他一被子,咒他天天丢银子!” 宸王用食指推了下容菀汐的头:“你还说我呢……你更缺德……” 看着宸王和容菀汐这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薄馨兰却觉得,心静如水。 殿下和娘娘的恩爱,她早有耳闻。这一阵子殿下病了,两人更是整日腻在一起,都要好成一个人儿了,这般亲近,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反正即便殿下不喜欢王妃,这王府里,最受宠爱的也轮不上她,她又何必嫉妒呢? 而且,对殿下的脾气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别管殿下此时有多宠爱王妃,一旦发现王妃做了错事,那是说冷脸就冷脸,说处置就绝不手软。 卢采曦,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容菀汐在殿下心里的地位,虽说比卢采曦高了一些,但也高不到哪儿去。在殿下心里,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完全占据他的心、完全左右他的判断。 宸王让鞠大夫也跟着,若是真的搜到什么,以作分辨。鞠大夫便也只好跟在靳嬷嬷身旁,硬着头皮做这他不屑于去做的事儿了。王府里女人们的事情,他向来不屑于搀和。可身为家医,有时候还真逃脱不得。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到了香来院,靳嬷嬷在门口儿喊了一声儿:“夫人可在家吗?殿下来了……” 春香从窗子里看着,见是好多人站在院门口儿呢。回身紧张道:“夫人,殿下带着王妃娘娘还有薄妃、冬雪、靳嬷嬷、鞠大夫一起过来的。这是什么阵仗呢?倒像是兴师问罪呢!” 青萝怔了下,但随即,便笑道:“又薄馨兰在,咱们反而不用担心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三章:搜出蹊跷 薄馨兰带着殿下和王妃一起过来,这般兴师动众的,显然是来问罪,而不是来找茬。薄馨兰如此聪明,岂会做无端找茬儿的蠢事?不怕殿下厌弃么? 而问罪……她何罪之有?一直本本分分地在自己的院子中,且该表示的时候也没故意怠慢着。所以薄馨兰这一番问罪,问得一定是欲加之罪。 欲加之罪,便是薄馨兰陷害她。只是既然薄馨兰敢闹到殿下那边去,这一番陷害,一定是相当仔细稳妥的。 可问题是……殿下会不会相信? 薄馨兰诬陷她,一定是基于她也有身孕。因为她有身孕,才有做恶事害薄馨兰的动机。可殿下却知道,她的身孕是假的。 她并无身孕,也从未受到殿下的宠幸,有何理由在自己根基还未站稳的时候,去加害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宸王侧妃?那不是傻么? 殿下虽说不至于觉得她有多聪明,但也绝对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傻子。但凡是稍微有些思量的人,都不会做这般蠢事。 所以,只要殿下不相信就好。至于薄馨兰怎么闹,那就是薄馨兰的事儿了。她只要将没做过的事情都咬准了不认,就成了。 垂着头出了房门,在院子中间迎上了宸王一行人,施礼道:“妾身拜见殿下、拜见王妃娘娘、薄妃娘娘。” “嗯。”宸王点点头,看都没看青萝一眼,便往屋子里走去。 但话语上却听不出有什么不满的,随口吩咐道:“爱姬快快请起。” “是。”青萝应了一声儿,跟上了宸王。 宸王和容菀汐、薄馨兰进了屋,靳嬷嬷也随着进来了,只有鞠大夫和冬雪在外头等着。 宸王看了靳嬷嬷一眼,靳嬷嬷向青萝施礼道:“夫人,殿下记挂着夫人们在府中的过活,担心夫人们的金银细软不够用,又不好意思张口。因而亲自过来瞧瞧,让奴婢将夫人屋子里的东西好好儿搭理一番,看看都有什么。若是缺什么短什么,也好马上置办起来。殿下最惦记夫人了,因而头一处便是夫人这边。” 青萝听明白了,他们是要搜屋子。 要搜便搜,她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何况,谁知道殿下这一番搜查为的到底是什么呢?或许只是做做样子,敷衍薄馨兰一下呢。 因而点头道:“嬷嬷请便……” 还不忘拖着“身子”向宸王谢恩:“妾身多谢殿下关怀。” “无妨,你有孕在身,本王自该多关怀一些。”宸王亲自扶起了她。 看着宸王对青萝这么好脾气,薄馨兰却并未觉得担忧。因为她知道,殿下对她们的体贴,从来都是不过心的。 且让靳嬷嬷搜一会儿,她再装作忽然发现那柳树的蹊跷似的,随意说上一嘴。只要殿下看到了那柳树,自然会想到,麝香就在其中。 到时候,殿下可就没心思做这体贴的表面功夫了。 前一刻还是温柔体贴如春风拂面,后一刻,便是利刃在手欲取性命。殿下对她们,从无长性可言。也不知道这位很有福气的福美人,在面对这样的转变之时,一时能不能接受得了。 她对福美人本身,是没什么仇怨的。不过是殿下的一个女人而已,这王府里,殿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她管不过来,也不想管。但即便没仇没怨,有些事情,却也不得不做。因为她不做,不代表福美人不会做。她对福美人没仇怨,不代表福美人对她也同样如此。 只要彼此都有身孕在,就注定了,她们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和平不得。 靳嬷嬷在屋子里搜了一会儿,看起来,就真的只是查看金银细软而已,床榻枕头衣柜什么的,是一点儿都没碰的。谁都能想到,吴青萝是不可能把麝香藏到这些地方的,因为她自己也有身孕。 如果她的屋子里真的有麝香,一定是包裹得十分严实,藏在她自己不容易触碰到的地方。 薄馨兰站在窗前,闲来无事般看着外头的景致…… 忽地,感叹道:“这香来院里的水土是怎么了?怎么满府的柳树都在抽嫩芽儿,这里的却仍旧一副凋敝的模样儿……可真是奇了……” 宸王的目光,也随着薄馨兰的这句话,落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上。 容菀汐知道,薄馨兰既然敢到宸王面前去状告青萝,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的。而且这准备一定做得合情合理。 如今这院子里的柳树不发芽,看起来着实蹊跷,却也着实不蹊跷。 此时的香来院里,一定有某一处有麝香存在。如果麝香是藏在院子里的柳树西下的,不是再合乎情理不过?薄馨兰以为,青萝也有身孕。有身孕的人自然要对麝香格外避讳,藏在院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很奇怪,若这麝香真的藏在院子里,到底是怎么藏进去的? 香来院里天天有人,将麝香藏在院子里,可是要挖土掘地的,是个大工程,热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完成? “鞠先生,帮本王一个忙……”宸王开门,吩咐鞠大夫道,“你拿了铁锹,将那株柳树下的土壤翻一翻,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院子里的风水。” 鞠大夫一直耳观鼻鼻观心地等在外头,只等着宸王拿了东西来给他辨认,其他的,是概不关心,并未发现这株柳树的蹊跷。 此时宸王这么说,他的目光才落在院子里这株柳树上。定睛看去,也是纳罕不已。为何这株柳树干巴巴地不发芽? 这香来院并非是什么不沾阳光雨露的地方,如今春日里,王府里所有树木都在抽嫩芽,只有香来院里的这株柳树,仍旧如同冬日里一般死气沉沉,这……岂不太过蹊跷? 难怪殿下会会注意到这株柳树,而且即便不用动手去翻土,他也能猜出,这柳树下面,一定有东西。 但福美人并无身孕,这点他是早就知道的。福美人并无害薄妃的动机,何以在她的院子里,真的能搜出麝香来? 鞠大夫边在春香的带领下去拿铁锹,边在心里嘀咕着这其中的蹊跷。细想想,不免赞叹起薄妃的手段来。 薄妃咬准了福美人,起先他是觉得,薄妃以为福美人也有身孕,怀疑到福美人身上很正常。但是当薄妃提出要搜一搜香来院的时候,他就觉得大有文章了。如今看到这香来院中的柳树不发芽,自然知道了薄妃的文章做在哪里。怕是早就准备着了吧? 一日两日的,可不会对这株柳树造成这般损耗。 靳嬷嬷在屋子里搜了一番,并未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恭敬回到宸王身边儿侍立着。 一时,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院子里那株柳树上。 青萝在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柳树下,可是真有东西呢。如果鞠大夫将其中的麝香翻出来,这麝香,可就变成她的。她说是别人送来的,谁会相信? 而且……谁送的?那是王妃赏赐下来的。这么说,不是等于说,王妃要用麝香害她?可宸王和王妃都知道她没有怀孕,她这么说,殿下会信么?自然要以为,是她在加害王妃。 如果铁证就在眼前,她那不会害人的理由,还站得住脚吗?殿下只会相信这搜出来的铁证吧? 又或者……其实殿下也会想到,是有人在陷害她。 但若说是陷害,将东西偷偷藏在她屋子里或是两个屋子里的哪一处,倒还有可能。可这直接将东西藏在土地里的事儿,除了她自己,或是香来院里的人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越想越觉得混乱,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口说不清。 但她没有害人之心就是没有,行得正坐得直,不该她承认的,她绝对不会认。等下殿下问起来,她就只管实话实说,孰是孰非,让殿下去分辨。殿下若是分辨不出来,这事儿牵扯到王妃,王妃自己也会帮着仔细分辨一番的。 既然是王妃赏赐下来的东西,且又不可能是王妃做的,那么就只有别人栽赃陷害王妃这一说儿了。这府里,谁敢陷害王妃?谁有必要陷害王妃?除了薄馨兰之外,就没有旁人了。 但愿殿下别因着薄馨兰有孕,而对她信任过了头。但愿殿下能想明白这一点吧。 春香和秀玉将这麝香埋得很深,鞠大夫着实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这麝香给挖出来。 含有麝香的香料,用厚厚的纸包包着,严严实实的。一打开,扑鼻的香气便传入了鞠大夫的鼻子中。鞠大夫仔细闻了闻,又捻了些粉末儿闻了闻,便确认了这里头的确含有麝香。 发现了什么,他就只管如实禀报就是。女人们之间的争斗,和他是没有关系的。因而拿着这麝香进屋,将自己的断定和宸王说了一番。 “这里不仅仅有麝香,看起来,是前一阵子后宅里发放的驱虫香料,和麝香混合在了一起。”鞠大夫如实禀报。 “妹妹好生心细啊……”薄馨兰冷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四章:糊涂分辨 青萝并未慌忙解释什么,而是诧异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不太明白。” “青萝啊……”薄馨兰叹了一声儿,语气凝重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歹毒的人。你以为,将麝香和这些驱虫香料放在一起,就没人能发现了,是吗?可这害人之物,藏是藏不住的。黑的,就算和白的混在一起,它也成不了白的。” 青萝依旧很诧异:“妾身不明白娘娘的意思,什么黑的白的?” “青萝,你且给本王解释一下,你的院子里,为何会出现麝香?”宸王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青萝这才跪地,道:“回殿下,这麝香是……是前一阵子惊蛰之时,府里派发下来的驱虫香料。因妾身发现,这其中有麝香,想来是府里忘了妾身怀有身孕的事儿吧。妾身若是再戴在身上或是在屋子里焚烧,可是要害了自己。因而便让春香将荷包里的香料和派发下来的香料,都埋在了树下,以防害到人。” “毕竟这府里还有同样有身孕的薄妃娘娘呢。妾身不知道薄妃娘娘那边的香料是否和妾身的一样,想着,万一库房那边只是弄错了妾身这一处,而薄妃娘娘那边的香料里,是没有麝香的。妾身这香料随意扔出去,若是害到了谁,可就不好了。因而还是埋起来,让它归于尘土为妙。” 事情到了跟前儿,青萝反而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越是仔细想来,越觉得殿下是能分辨得出,这东西是薄馨兰动的手脚的。殿下信任王妃,自然知道不是王妃做的。在她和薄馨兰之间,殿下细想一番,应该不难发现这整件事情的蹊跷。很显然,这是一个早就筹谋起来的陷害。 “哦?你的意思是说,这带着麝香的香料,是府里派给你的?”宸王问道。 “是。”青萝规规矩矩地应道。 说完,很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殿下最知妾身的品行,知道妾身只想要安安稳稳的,并不想要卷入什么是非之中。所以即便发现库房那边的人疏忽,将带有麝香的香料分给了妾身,却也没有声张什么,只是自己处置了。” “妾身是不想因此儿惹来什么其他的麻烦。毕竟王府里人多嘴杂的,有些疏忽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不好收场。妾身不想给殿下添乱。” 青萝的话,后几句说得十分模糊。外人听来,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宸王和容菀汐却能听得明白。 青萝的意思是,担心别人知道她没有怀孕。 香料是府里派下来的,而二月二的赏赐,所有都是由她亲自过目的。如果她没有特意提醒香来院的香料问题,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对香来院不重视?她向来行事稳妥,有心之人都知道,所以,如果青萝真的有孕在身,她岂能疏忽呢?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想出其中的蹊跷来。 青萝有这一番辩解,倒也算得上是心思机敏了。只是她的机敏,却用错了地方。 这一阵子相处下来,容菀汐也大概了解了青萝是个怎样的人。有些小聪明,但却不甚通透。可以说,这是另一个卢采曦,保守的、不惹事儿的卢采曦。也是个糊涂人哪…… 如若不然,在得到这些赏赐的香料时,就会立刻拿到宸王面前去了。宸王让她拖延这么久,如果她聪明,一定会想到,宸王是想要用她的身孕,来试探薄馨兰。什么时候薄馨兰露出狐狸尾巴了,什么时候她就解脱了。 可她并没有将这麝香之事报上去,可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殿下的真正意图。反而还想着,自己这样做很是稳妥,将事情压了下来,息事宁人,救了薄馨兰,也给她自己免去了不少麻烦。 做出了如此糊涂的处置,以至于现在弄得自己有口说不清,不是糊涂人是什么? 宸王听了青萝的话,再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儿,也不难发现青萝的糊涂。 但好在,她的糊涂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馨兰足够大胆,在发现一害不成之后,又想出了一个基于此事的后续陷害。 幸亏他知道,青萝的身孕是假的,也能想到青萝这么做的缘由。不然,青萝的罪过,和真是实打实的了。便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 当然,即便他事先知道,在此刻,却仍旧不会向着青萝。在此刻,仍旧要让青萝分辨不清。 “青萝,你好一张巧嘴儿哪……本王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一样伶俐的口齿?”宸王虽是笑着,但这话,却是下了定论之后的责怪之言。 薄馨兰见宸王这样的反应,心理不免有些得意。但表面上,却仍旧是眉头紧锁,很心痛的样子。 青萝听宸王这么说,这才有些慌了。忙解释道:“殿下,妾身说的,句句属实啊。这东西是府里派下来的,是有人要害妾身,妾身不想惹事儿,想要息事宁人,这才放在树下的……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妾身到现在还不明白呢!” “这明明是妾身府里的事儿,和薄妃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薄妃娘娘要随着殿下一起过来,且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薄馨兰沉痛道:“青萝,你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是你贵人多忘事,忘了吧。那好,我就帮你回想一下。” “在二月二之前,你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得到了麝香。这麝香,是想要用到我身上的。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且你也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但求稳妥,不着急行事。你手中的麝香有些多,你觉着用不了那么多,留着是祸害。扔出去了,又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恰值二月二府里有赏,你便将这些麝香,和府里派下来的香料混合在一起,埋了起来。剩下的,以求有时机的时候,再用到我的身上。昨儿,你总算找到了机会,将麝香投放到我的香炉中。” “原本事情至此,你已经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只等着我小产的消息传来就是了。可……青萝啊……” 薄馨兰十分沉痛地看着她:“苍天有眼,上苍从不会庇护心存歹念的人。也是我足够走运,今儿上午,并未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待到回宜兰院的时候,鞠大夫已经发现了那熏香中的蹊跷,不然,我是真要别你给害了去。” 青萝仔细地听着薄馨兰说完,这才明白了薄馨兰弄出的这一整件事情。 这栽赃栽得,好生漂亮! 害她不成,就用那原本用来害人的东西,来自害。如此一来,害人之人,反而成了被人害的可怜虫。 “娘娘,说话是要有依据的。妾身听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妾身趁着昨儿去看望老夫人之际,在娘娘的香炉中放了麝香。可是敢问娘娘,若妾身真如娘娘所说,早就有害娘娘之心,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直接去拜访娘娘一番不就行了?而且,娘娘说妾身对香炉动了手脚,可有人证?妾身昨儿,一直坐在圆桌旁,根本就不知道娘娘的香炉在哪儿,娘娘这诬陷来的,也太失真了吧?” “青萝啊……”薄馨兰叹道,“我自认为与你无冤无仇,且自打你入府之后,念着你在外头受了好多委屈,待你,一直要比其他姐妹更用心一些。就说二月二赏赐之事,我原本还想要将自己的缎子分给你呢。可没想到,你却……你害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强词夺理,不思悔改。” 薄馨兰说完,摇摇头,好像不愿意和她这样的无耻之人争辩似的。 青萝厌恶极了薄馨兰的这一番嘴脸,但却也不能和她吵。宸王一定很讨厌聒噪的女人,从府里这些姬妾们的安静举止上,就能看得出来。 因而只是对宸王道:“殿下明鉴,妾身真的没有做过害薄妃娘娘的事儿。昨儿妾身是去了薄妃娘娘的院子不假,但却只是在圆桌旁坐着,和娘娘说了会儿话,并未在屋子里走动。娘娘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原本妾身还不知道,这麝香为何会被派到妾身的院子里。现在明白了,娘娘是早有准备,早就在二月二的赐物里动了手脚。不然这赐物都是要由王妃娘娘亲自过目的,王妃娘娘岂会出这样的疏忽?” 宸王坐在桌边,手肘杵着桌子,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很头疼的样子。 听着这两个女人各执一词,宸王半晌不语…… 薄馨兰和青萝各自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便也都沉默下来,不再说什么。都不敢吵着了宸王。 容菀汐看得出,及至此刻,青萝仍旧没搞清楚真正的状况呢。担心一会儿宸王若是责罚青萝,青萝情急之下,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因而一直警醒着,以便在青萝真的说糊涂话的时候,能及时制止住。 宸王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沉声道:“本王最烦处理你们女人之间的事儿,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你们两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本王如何去分辨?本王也懒得去想……这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五章:翻身计起 一听到宸王要下定论了,青萝和薄馨兰的心都提了起来。此时也包括容菀汐的。容菀汐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在青萝身后,也是面色凝重,像是很为她的言行气恼似的。 “本王不管有没有隐情,东西既然真的是在你香来院里发现的,那便是你香来院的错。但年在你有孕在身,本王也不重重责罚你了。就罚你禁足在香来院中,不许出门儿。至于你腹中胎儿……” 宸王的目光落在青萝的肚子上一眼,眼中,有些嫌弃:“我看你母子二人,都别被叨扰着。就让他随着你一起,好好儿地在香来院中思过。鞠大夫这一阵子也就别来关照着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的错,什么时候再让他好好来给你调理一番。想来你身强体健的,又有福气,一个孩子,应当能庇护得住。” 宸王言罢起身,揉了揉脖子,道:“一下午就听你们聒噪了,险些耽误了本王的正事儿……菀汐,咱们走。” 容菀汐并未马上跟上宸王,而是看着青萝。 奇怪的是,青萝并未有什么求饶的反应,只是垂首跪着。 容菀汐也不避讳着,直接歪着头看了下她此时的表情。只见青萝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似的。 估计青萝也意识到了这事儿的蹊跷,不敢贸然求饶。宸王也很谨慎,故意如此草草地下定论,没有弄得像是很上心的样子、去彻查一番。这般草率,反而让青萝觉得,宸王是为了处罚而处罚,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的真相。如此一来,自然能小心着些,不至于大呼冤枉。 “殿下,妾身真的没有害薄妃娘娘啊……那麝香,真的是府里派下来的啊……” 宸王都走到门口儿了,青萝才像忽然回过神儿似的,重重叩首道。 听到她这话,容菀汐反而放了心。随着宸王往外走,并未再说什么。由始至终,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不掺合进来。 青萝继续叩首道:“求殿下明鉴……求殿下明鉴哪……” 宸王却是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儿,带走了一屋子的人。 春香和秀玉见自家姐姐受了如此委屈,都是很不服气。春香气呼呼地看了宸王半晌,拔腿就要追上来,嘴里还喊道:“殿下留步……我家主子根本就……” 却是被人猛然拽住了脚踝!拽住她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她家主子。 春香诧异地低头,就见她家主子摇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鲁莽。 容菀汐心内暗叹,心想竟是错漏了这个小丫头。 宸王心里,也是捏了把冷汗哪…… 薄馨兰虽在宸王和容菀汐身后出了香来院,听到宸王吩咐靳嬷嬷:“关了香来院的院门,将今日的事儿传下去,就说以后没我的命令,吴夫人不许出院子、旁人也不许来看她。若是想不清楚,就让她在这府里自生自灭。”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薄馨兰听得宸王的声音很沉,的确是怒气十足的样子。可是在香来院里,在青萝面前,倒是无甚表露。这样一来,可是更放心了。殿下若是真的和哪一个女人动了气,反而不会在明面儿上表露出来,因为他不屑于和女人一般计较。但处置上,却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可能谈笑间,就定了你的死罪。 “行了,她已经被禁足在院子里,想来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只管放心回去,好好儿养身子。”宸王很不耐烦地吩咐了薄馨兰一句。 “是。”薄馨兰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儿,再没多说别的。 知道宸王已经烦了,多说什么,只会然宸王厌恶她。 宸王和容菀汐回到昭贤院,薄馨兰带着冬雪回到宜兰院,两方,都是心满意足的。 回到房中,宸王由着容菀汐给他解开披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道:“总算听她们聒噪完了。这一剂下去,馨兰更能放开了胆子继续下面的事儿了。咱们就只等着见收效就行了。借馨兰之手让青萝卸掉肚子,再拿掉她这侧妃的位份,一举两得哪……本王可真是高明!”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容菀汐,等着她的夸赞。毕竟这一番筹谋,为的都是她的安稳哪。 但容菀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连一个对视都不给他,转身挂披风去了。 宜兰院里,薄开“问讯”急匆匆地赶来,好一番关切,生怕自己的妹妹被人给害了去。 吴嬷嬷和敬敏退下了,由着他们兄妹俩说体己的话儿。 屋子里安静下来,薄开那一脸担忧即刻便收了起来,而是换上了一抹得意的笑。低声道:“这一次福夫人的跟头栽得可不小,没了鞠大夫把脉,咱们尽可以用一些慢悠悠儿的法子,悄无声息地弄掉她的孩子。等孩子没了,管她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情志不舒所致,都和咱们没有关系。殿下已经厌恶了她,想来也不会彻查。” 薄馨兰却是一声冷笑,道:“我另有更好的法子呢。” 只要让殿下厌弃了吴青萝,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只要她筹谋得当,不出一个月,吴青萝那孩子,一定没了。而且不光是那孩子,就连吴青萝,也不会再留在王府中。 …… 太子府里,秦颖月带着两道小菜儿,袅娜地进了书房。 “给殿下请安。” “爱妃快快请起”,太子看向她身后的小桃,“给本宫带了什么好东西?” “两道小菜儿,是妾身亲手做的。想着让殿下放到晚膳的菜里,一起尝尝。” “你若不来,本宫都忘了该吃晚膳了。刚好,你留下同本宫一起用一些……小桃,你吩咐下去,传膳。” 这一阵子被软禁着,太子倒是消停得多。不能找美人们来服侍着,就只能自己待着。即便没心思看书做学问,却也要装作有这心思的样子,总是把自己闷在书房中。 谁知道父皇会不会派人在暗中盯着他呢?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别为了一时享受,而让父皇觉得他没心没肺。 “殿下在看什么书?” “《道德经》”,太子扔下了手中的书,道,“道家的东西,不看也罢。无为而治?屁话!都是教人不思进取的谬论。” 秦颖月笑道:“可不么。若无为,何来治呢?治,本身就是‘做’。” “爱妃可想到什么‘治’的法子了?”太子听得秦颖月饶有深意,便靠在椅子上问她。 秦颖月笑道:“妾身一夜没合眼,总算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法子。” “哦?快给本宫说说!”太子眼睛放光。 就知道秦颖月是个有法子的!她的脑子很灵光,且女人想事情的着手点,和男人有很大的不同,有时候她们的法子,虽是偏门,却比一些正途更为管用。 秦颖月娇笑道:“不嘛,妾身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岂能被殿下这样轻易问了去?妾身先卖个关子,等会儿再说。” 太子“呵呵”笑笑,也不追问下去。 她药卖关子,就让她卖去,女人这些小心思……呵呵,无非是想要吊他的胃罢了。他岂能真的被她给吊住了? 爱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说,本宫还求着你不成? 秦颖月看出了太子不太放在心上,却也没有多失落。也知道,太子是在治她呢。 她要的,就是要让太子以为,她被治住了。在太子面前太过聪明可不是好事。所以她要让太子知道她聪明,却也以为,即便她聪明,却也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多时,晚膳摆了上来。秦颖月静静地用了一会儿,见太子并无什么献殷勤的反应,便像沉不住气似的,说道:“殿下……想不想知道啦?” “爱妃想说了?”太子随口问道,并不在意似的。 “殿下也不问人家,人家就只好自己主动说了。不然不是白想了嘛。”秦颖月娇声中,带着些许埋怨。 “本宫忘了问了”,太子笑道,“真有些肚饿,见着这些吃食,就只顾着填饱肚子了。你说,本宫听着呢。” 秦颖月给太子夹了一块儿鸭肉,笑道:“殿下可真伤人心,人家想了一日一夜的主意,竟然还不敌这些美味佳肴。想要让殿下注意妾身一些,可真难。” 太子笑笑,不说什么。 秦颖月也不啰嗦了,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赵康?” “哦,赵嫔的哥哥,娶了你姐姐的那个。他怎么了?” “赵康自打卸任回京之后,在京都城中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只任刑部行走,连个侍郎都没混上呢。赵太师耿直,说什么也不给儿子谋官;我父亲这个做岳父的,自然也不好凑上前去;父皇呢,是有意先历练他一下,故意把他放到低位上瞧瞧。弄得他现在做个这么窝囊的京官儿,还不敌在外任上逍遥呢,也是可怜……” 太子笑道:“爱妃的意思是……此人可用?” “殿下真英明”,秦颖月道,“此时他正是求重用、想施展抱负的时候,若是有人能给他这个机会,他还不紧赶着抓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六章:美人心计 “可是……”太子摇摇头,笑道,“赵太师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无论是人品德行,还是做事的本事,都是一流的。可这双儿女……呵呵,尤其是他这宝贝儿子,呵……就赵康那点儿本事,有何可用啊?” “殿下识人精准,殿下说这人是个废材,那他就注定这辈子都没有出息。妾身妇人之见,倒是觉得,这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法儿,糊涂人有糊涂人的用法儿。若他是个聪明人,只怕还未必能为我们所用呢。但他是个糊涂人,结果就不同了。” 太子想想,道:“爱妃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儿。这世上岂有那么多能恰好为本宫所用的聪明人?即便是糊涂人也无妨,只看本宫怎么用了吧。爱妃说说,咱们该怎么用这个糊涂人?” 秦颖月边给太子盛了一碗青笋汤,边缓缓道:“殿下和妾身说起了要谋划解禁一事,妾身便将近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看看可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别说,就在年后儿,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儿。若是咱们好好筹划一番,定然能派上大用场。” “哦?何事?”太子问道。 不知怎的,心底里,总觉得面前这女人,是越来越看不透、越来越摸不清了,自然,也是越来越不容易控制。 即便秦颖月还没说,太子也能料到,这件事,一定是他不知道的。从秦颖月的语气上就可以听出来了。 秦颖月道:“沈太傅有个孙子,叫沈凌的,殿下可有印象?” “那可是沈太傅府上的一根独苗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本宫岂能不知道?”太子笑道,“说来沈太傅家里也够倒霉的了,前后两任夫人,生的都是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小妾生了个儿子,还是在沈文惠前头儿的,可这儿子命不长啊,英年早逝。只给沈太傅留下了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孙子。” 太子摇摇头:“只是沈凌行事循规蹈矩,品行颇佳,想要从他身上弄些什么事情以牵连老三,可不容易。” 秦颖月娇然一笑,道:“再怎么循规蹈矩,到底也还年轻着,血气方刚呢。尤其是一遇到那柔柔弱弱、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免不了要强出头……就在咱们被软禁之前,妾身听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正月十五晚上,有人在花灯集上卖人。这本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儿,买人卖人么,往年热闹的大集上也有之。可是今年哪,有个人贩子带来的人底子不干净,身后儿有好多牵扯呢。偏偏这底子不干净的人,却生得娇花儿一般,被人沈公子给瞧上了。听说沈公子刚买了人走,那丫头之前的东家就追来了……” “原来是肃城里有名的财主严老爷家的人,还是严家大少爷的房里的一个侍妾呢。听说是受不了大少爷的怪癖,自己偷跑出来的。不知怎的,就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白天有严家进京采买的奴才见着了这小妾,便忙赶回肃城去告诉给自家少爷,严家大少爷便紧赶着杀过来了,带了好些豪仆。” “但毕竟是在京都城里,他们一个外城的财主,哪敢真的做什么嚣张的事儿?不过是吓唬一下那买人的罢了。沈公子一见这人有主儿,原也是不想要的。但那小妾跪在地上哭求他,说如果自己被抓回去了,会被人活活儿折磨死的。当下还撸起袖子,扯开了衣领,露出了身上好多伤疤。呦,说是烙铁烙的、皮鞭抽的、牙齿咬的,什么都有,可吓人了……” 太子笑道:“那严大少爷也够会玩儿的啊,本宫和老三,也我未见得能玩儿得这么欢。” 秦颖月冷笑一声,道:“他那也就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敢嚣张罢了,在京都城里,窝囊得什么似的……沈公子一见此,便生了怜悯之心,一心要救这可怜的姑娘脱离苦海。两厢不免争执起来。沈公子只带了一个随从,哪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原本是不占上风的事儿,但不知怎的,在严家豪仆将沈公子的随从小厮推倒之后,还未来得及拳打脚踢呢,那严大少忽地叫住了自己的家仆,放了几句狠话给沈公子,落得个面子不输,就带着人走了。” 听有趣儿的故事么,太子倒是听得听认真的。听秦颖月说到这儿,太子笑道:“还能怎么的?应该是那小厮摔倒之时,露出了太傅府的腰牌,严家少爷不敢惹这皇亲国戚,自然要赶紧逃了,免得太傅府里来帮手呢。” 秦颖月恍然道:“原是如此啊……妾身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好生纳闷儿呢!想了好久也没想通,还以为严大少爷是怕弄出人命呢……殿下可真聪明,一语就把妾身的疑惑给点透了。” 太子笑笑,没再说什么,示意秦颖月将这事儿继续说下去。 秦颖月便继续道:“殿下您想,从那小妾身上的伤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严大少绝对是一个脾气暴躁,不好惹的人呢。若是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是不是也很正常?只要有人稍稍那么怂恿一番,给他一些行事的底气,他会不会带人找过来?” 太子点点头。这当街夺妾之恨,对男人而言,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放不下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这当街丢人的窝囊。 只是窝囊归窝囊,到底也不敢和皇亲国戚作对。但如果有谁给了他一个保证,说既能让他尽情出气,也不会让他摊上什么麻烦,他还不紧赶着往上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想让他隔夜都难。一旦有机会,这位严大少,怕是片刻也等不了呢。很多事情,自然也来不及细想。看到的定然只是一些表面条件罢了。 “若是严大少亲自带人来闹,不小心被沈太傅府里的人给打了,而这回去的路上,又不小心因伤势过重死了……殿下您说,这可是皇亲国戚仗势欺人的一个大案子啊,若严家告上来,父皇岂能不重视?” 秦颖月笑着将这杀人的主意说完,就好像,说让严大少死在路上,就如同让人不小心在路上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听得太子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早就知道这女人心狠,但亲耳听她说道,未免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倒是个好主意……”太子道,“你的意思是,让赵康去联系严大少?” “不错”,秦颖月道,“严家一直倒腾绸缎生意,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却也很有些根基。想要在京都城里打听什么,还是能打听到的。我们若想要让他相信,必须要找一个真正的当官之人,让他一查,可以查到。查到了、相信了,他才能放心行事,我们也省心。” 秦颖月一笑:“这是其一。妾身愚见,想着让赵康去做,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对秦颖月的这个主意,太子很感兴趣。此时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直接放下了碗筷,等着她说。 秦颖月见到太子态度的转变,不由得心内暗喜。看来她的主意,是让太子有了豁然开朗之感,真的能给太子起到指点的作用。让他由原本的吊儿郎当不太在意,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转变为打心底里的重视。 “妾身觉得……”秦颖月的声音缓缓的,态度也谦逊,没有半点儿炫耀卖弄之感,继续道,“如果让赵康去做这件事情,咱们可以全然将自己刨除在这件事情之外,一点儿不暴露。刑部尚书魏大人,是殿下的人,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再加上沈凌那样敏感的身份,再加上赵康是殿下的连襟这一层关系……” “只要赵康严家报官、赵康进而将这事儿引到刑部,即便殿下不直接去找魏大人,魏大人也能明白,这是殿下的意思。而此时,虽然暂且看来,殿下的确处于劣势,但最终的胜负不还是没定呢么?魏大人定然不敢得罪殿下,一定会尽心为殿下做事。” 秦颖月这才有些微得意:“如此,这件事情,由始至终却都是刑部那边自己在运作的,殿下可没搀和进来半分。就算日后有什么麻烦,也不会牵连到殿下头上。由妾身去和赵康接触,到时候就算赵康心志不坚,咬出的人,也只是妾身而已。妾身一介女流之辈,有很多方法可以辩驳。只要不让人抓住殿下授意刑部的把柄,我们就绝对安全。” 听得秦颖月这一番话,太子不禁暗自赞叹。心想这女人的思量好生周全,竟然连事后可能有的情况都想到了,而且在筹谋之时,就已经将解决后事的法子,算入到了谋划之中。这等缜密思量,当真非常人所能及。 即便是他自己,若是细究起来,也未必能是这女人的对手。 不由得,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幸而此时,她是站在他这边的。若她不是同路而是敌人,只怕他的局面,会更糟糕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七章:夫妻算计 他还想着要操控秦颖月、利用秦颖月呢。可越发觉得,怎么好像……最终的情况,一定不是他利用了秦颖月,而是秦颖月利用了他?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相互利用,这一点他早就清楚。只是在相互利用之中,还有一个谁占据上风、谁占据下风的问题。如果他占据上风,那么整段关系,就可以定为是他利用了秦颖月,反之,则是他窝囊地被利用了。 怎样他也不能窝囊到被一个女人给利用吧? 不管怎样,最终一定要将局面控制住才行。 好在现在看来,受益之人还是他。只管眼前的受益,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说,暂且莫问其他。 太子故作思量地沉默了半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思量的,秦颖月的安排,甚好。但样子还是要做得足一些,不能表现得他太赞同了。 半晌,才道:“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如何能确保那赵康一定会为我们做事?” 秦颖月食指和拇指一搓,笑道:“银子。” “那赵康在外任上挥霍惯了,回到京都城中,有他父亲管着,很多歪门邪道的事情他都做不了。更何况,天子脚下,他自己个儿也不敢做。再者,一个小小的刑部行走,谁会给他送银子?他也没这个机会做。这一阵子,可是要憋死他了。从土皇帝变成一个小喽啰,从扩财主变成了一个穷长工,谁能受得了?” 秦颖月说得很肯定:“只要我们肯给他银子,并且允诺他事成之后会委以重用,他一定会帮忙。只要他能把前头儿该做的都给做成了,就足够,至于之后他会不会心志不坚背叛咱们,咱们完全不用考虑。因为不会有任何把柄被他抓住。” 太子点点头,沉吟了半晌,道:“你的看法儿很有些道理。都说一文钱憋倒英雄汉,更何况这赵康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善于自持的英雄呢?细想来……可行。” 听了太子的肯定之言,秦颖月做出很惊喜的样子:“真的呀?殿下真的觉得妾身的法子还不错?” “这是自然,本宫狂诓你干什么?”太子被她这忽然而来的惊喜弄得有些迷糊。 秦颖月欣喜地攥着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娇然道:“妾身还以为,殿下要说妾身这些都是妇人之见,是馊主意呢!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怕被殿下笑话呢!如今听到殿下这么说,妾身觉得只要能帮到殿下,怎样费心费力、提心吊胆,都是值得的。” 太子笑道:“提心吊胆做什么?便是爱妃你的主意出得不好,本宫也不可能责怪爱妃啊。更何况,有些时候,朝堂上的规矩和法子是不管用的,要的,就是你这‘妇人之见’。” 秦颖月笑得更娇娆了,道:“幸而妾身的夫君是殿下您,不然,妾身空有一腔‘妇人之见’,无人懂得欣赏采用,也是白搭呢……” 太子笑笑,提起筷子,只道:“快吃吧,等下菜都凉了。” 虽然采用了秦颖月的建议,但是并不着急做进一步的安排,很能沉得住气。 秦颖月也知道,太子是故意端着呢,因而也不说什么,只是尽心地服侍着太子吃饭。 让太子觉得她在头脑上占据了上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她在这一番“卖弄”之后,立刻表现得很讨好太子的样子,就是让太子觉得,她再聪明,也只不过是个能讨人欢心的女人罢了。再聪明也是为了讨好他、也是为他所用,是他能掌控得住的。 太子由着秦颖月伺候他吃饭,心里头,却在想着秦颖月这一计的由来。当真是在他提出让她帮忙想法子之后,她才想出来的么? 怎么觉得这么蹊跷呢……如此缜密的法子,而且还涉及到一些前事,并不像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能安排好的。 譬如说沈凌的事儿。沈凌做事一直循规蹈矩,不爱出风头,也不爱和京都城里这些贵公子结交,所以在京都城里,算不得什么有名的人物,大多数百姓都不认识他。而且正月十五晚上花灯会上,热闹的事情一定很多,谁也没把这一件小事儿放在心上。 他都没听说过这件事儿,可见街头巷尾并未传开。但秦颖月足不出户的,却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不奇怪么? 若说她只是随意听来的,并未盯着沈凌、也并未对这事儿有什么调查,那是不可能的。秦颖月说得像是街头巷尾妇人间讲故事的闲谈,自以为做得已经十分谨慎了,可她知道这事儿的本身,就十分蹊跷。想要掩饰,岂能轻易掩饰得了? 如此想来,他的确还是比秦颖月更胜了一筹。至少能看出秦颖月的这一番掩饰,能看出事情里头的蹊跷。 初次之外,对那赵康的举荐,也很蹊跷。她和她姐姐秦颖萱向来关系不好,不至于去关心自己的姐夫。但她对赵康的处境却能了如指掌,且把这人的品性也摸得很通透。如果只是一直安稳在王府中的一个深宅妇人,岂能知道这些? 这女人,真是愈发让人觉得不省心了…… 但不管秦颖月为何留心这些,不管秦颖月和赵康暗地里有什么往来,不管她姐下来还要图谋什么。只要这一件事情她的主意管用就行了。他要的,是解决燃眉之急。 饭后,太子也并未马上说起对这件事情的安排,倒像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似的。太子没让她退下,秦颖月也便留在这里,服侍着太子看书。 及至到了熄灯时分,太子才伸了个懒腰,搭理了她:“时候也不早了,爱妃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别回你的院子了。” “是。”秦颖月也不推辞。 叫了小桃进来,让她去打水伺候她和太子就寝。 擦脸净牙罢了,秦颖月服侍着太子宽衣,又在铜镜前,给太子解开束发。 太子这才懒洋洋地再次开口,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明儿本宫就给你一些银票,你去帮本宫办这事儿。” “只是……妾身该怎么出府去呢?妾身可真糊涂,光想着出府之后的事儿了,忘记了这最重要的。如今府外头都有御林军在‘保护’着,便是一只苍蝇飞出去,他们都要仔细瞧上一瞧,何况是妾身呢?”秦颖月边给太子梳头,边道。 她知道,太子一定有出府的法子。这太子府中,不可能没有密道。但凡是常在刀剑儿上走的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退路。但这退路,通常都是相当隐蔽的,不会轻易被外人知晓。 如不趁这机会,让自己将太子府摸得透一些,更待何时呢? “这个你放心,本宫自有法子让你出去。今儿太晚了,明儿本宫亲自带你见识一处所在。”太子道。 “殿下就会卖关子逗妾身……”秦颖月娇嗔了一声儿。 说话间,手上的力道不免更轻柔了一些。 这般温柔抚摸似的梳头,再加上烛火映着她娇柔的面庞,眼波流转的浅笑,弄得太子不禁心内一软。 在铜镜儿里看着这个正在认真温柔地给他梳头的人,半晌,眉毛一挑,自己略微轻叹了一声儿。 若彼此都少一些算计,倒也能称得上是一对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有时候,是不是他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是不是,如果自己尝试着少一些怀疑、少一些算计,日子就能轻松得多?至少在家里,他是可以舒舒坦坦的、不必如同在朝上那般时时警惕? 可是,一想到这女人的手段和心思,又觉得疏忽不得。并不是他想要和她做一对恩爱信任的夫妻,就能做得了的。不是他太多疑,而是人不对。 不知道如果换了容菀汐,结果会是什么样儿。 老三可真是好命啊,至少不用像他这般,担心后宅失火。容菀汐品性好,有自己的坚守,就算没那么爱老三,也不至于去害他。 但对于他身后的这个女人……他真的吃不准。 女人一旦对权力痴迷,有时候会比男人更可怕。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有些法子男人想不出来,但女人却能想得出来。走偏门儿,反而要比男人们的费力筹谋便捷得多。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同争夺什么,那男人,未必能获胜。 好在他身后这女人,再怎么诡计多端,所争夺的权力,也还是要仰仗着他才能得到的。只要他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只要他有本事坐到皇位上去,这女人还不乖乖的? 等她乖乖的时候,想怎么收拾她,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现在,不足为惧。到底是谁利用谁,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只要互相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就行了。 秦颖月服侍着太子梳了头,梳子放在梳妆台上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殿下……曲大人的案子……” “怎么了?” “妾身忽然觉得……是不是用另一个法子,能更好一些?” “什么法子?”太子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八章:得力内助 秦颖月是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但太子却并不觉得这是她忽然而起的念头儿。这女人,一定事先把要说的事情都想好了,但却并不一次都说出来,而是在找恰当的时机。若是一次都说出来,未免会让他觉得她干涉得太多。 她既有如此谨慎的心思,他也不必戳破。毕竟她知道忌惮他,这是好事。 “之前听太子说,是让曲大人别咬到了咱们……但妾身觉得,此一时彼一时,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倒还是让曲大人咬到咱们为好。不仅要咬,而且还要狠狠地咬。尤其是那些咱们没有做过的事儿,反而要让他大肆声张,尽情地给咱们泼脏水。”秦颖月缓缓说着。 看到太子的确是在思量,就知道,在自己说起这事儿之前,太子没想到这边来。 不免在心底里对太子轻视了几分。心想若是论起智谋,太子的确不如她。 这一阵子太子一心都在皇上身上,在揣摩着皇上的心思、想着自己日后的路,并未注意那个已经被他警告过的曲福城。 父皇忙着对边疆作战,暂时还没时间细审曲福城的案子呢。只是让大理寺提审了一次,什么也没问出来,便继续关押着,将他抛到了一边儿去。 曲福城那边守口如瓶,父皇那边也不怎么在意了,他自是更放心了些。 如今听秦颖月这么一提起,倒是忽然意识到……的确,此一时彼一时,拖延了这么久,处境早就大不相同了。 他被软禁着,没有半点儿招架之力,若有什么脏水泼到他身上,他也只有受着的份儿。而此时他已经被软禁了,若是再有什么罪证压过来,他是不是直接就垮了? 所有人都认为,如果在这时候再在太子府上空扔下一块巨石,这太子府瞬间就变成一块废墟,这可是一个除掉这片碍眼府宅的大好时机啊。 父皇是何等英明睿智?大家伙儿都能看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且,不仅父皇能看得出来,父皇还能确定,他的三儿子也能看得出来。 在人人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如果真的有好戏上演,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一个舞台中央的丑角,但在父皇眼里,他反而成了受委屈的那一个。 父皇会以为,是有人为了压垮他,而故意这么做的。 所以情况越是对他不利,曲福城的“招供”就越是管用。 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已经对他不利到极点了。所以只要在他解禁之前、父皇再让大理寺提审曲福城,他就能有机会反摆老三一道。 秦颖月这女人,可真聪明啊…… 用害自己的方式去还别人,实乃高手所为。 但现在对曲福城下达授意并不方便。府里唯一可以进出的,就是那条通往别苑的密道,那密道,让秦颖月知道,已经是冒险了,岂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不能让其他人去给曲福城传话,而只能让秦颖月去。 “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本宫再想想……”太子却是故作思量,并未马上采用秦颖月的建议。而且很体贴地说道:“更何况,现在本宫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刚吩咐你去办赵康的事儿,一件事还没完呢,岂能又给你加上一件?但你的主意很不错,等明儿你回来,本宫再与你细细商量一番。”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不过是一些过嘴不过心的玩笑话,毫无实际用处地打发时间罢了。 次日一早儿,刚用过早膳,太子就带着秦颖月进入寝房中的那道暗门。 到了影卫们训练的地方,太子将自己和秦颖月都带上面具,这才带着她一起进入。不必蒙住秦颖月的眼睛,因为这里面的情况,只要她有心,自己偷摸儿来一次,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一旦秦颖月知道了这密道,也就等于知道了他的所有影卫的老巢。 但这些人,没了织星的带领,已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现在他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从这些人中再挑选出一个统领来。而且也不知道织星是否已经卖了他。 若是织星已经向老三卖了他,他这地下暗场,还是趁早解散了为好。趁早将这些人都杀了、埋了,以防老三过来端他的老巢,利用这些人大作文章。 可这些人毕竟也都是他花心思培养出来的,若说就这么杀了,也是太可惜。万一织星没有卖了他呢?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这些现成儿的人在,总比再去培养要好得多。说是鸡肋,但只是暂时的。等到织星的事情解决了,确定了他们的安全,且他也有功夫重新归拢他们的时候,这可就是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了,听凭他利用。 秦颖月自然看到了这些人,也知道了,太子就是他们的主人。太子手下有这些影卫,她并不惊讶。别说是太子了,就连普通达官贵人的府里,都会有一些为他们做事的、见不得光的人。但凡想要成事,这些人是必不可少的。 她自己,也需要这样一些人。原本正在着手于培植自己的势力,可是太子府一被软禁,进出不便,很多事情便做不得了。幸亏赵康那边她是先下手为强,不然到了这关头,未免要面临无人可用的困境。 随着太子出了地道,到了郊外的别苑之中。因着穿着一身小厮服饰,且腰间戴了太子府的腰牌,走在这别院里,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而且地道的出口处距离别院的后门不远,她只要偷偷溜出去就行了。 太子不便在别院中久留,即便自己别苑里的奴才们,却也不得不防。必须十足谨慎才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软禁期间还随意乱窜。 因而告诉了秦颖月进出密道的方法,看她试了一下无误,便由密道回了太子府。 秦颖月从后门儿溜出了别院,带着太子给的银票,往刑部衙门走去。 不能派人去通传,就只能在外头等着,等着赵康出来,在路上和他见一面。 赵康只是个刑部行走,没必要每日在衙门里待太久,行走行走,只是转悠一圈儿便算完成一日的公干了。 赵康又是个贪玩儿的,每日就只是来刑部衙门里意思意思,就自己逍遥去了。 秦颖月在巷子转角处等着,也是上苍眷顾,不忍心让她在外头吹春风,刚到了不多事,就见赵康优哉游哉地阔步出了衙门。 见赵康正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瞧着那方向,估计不是去淑女坊就是天香阁。秦颖月快步追了上来,一路小跑儿,跑到赵康身边儿之时,故意撞上了他! “我说你走路没长……”赵康被人撞得一个踉跄,自然没什么好脾气。刚要教训这不长眼的人一番,话还没说完呢,就愣住了,哪好再说下去? 秦颖月向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忙抱拳揖了几下,算作赔罪。赵康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打量了她一眼,很有些不满和不屑。转身要走,却是忽然“哎呦”一声儿,疼得龇牙咧嘴,看起来是走不了了。 “你扶我去淑女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赵康道。 说着,还自己嘀咕道:“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走个路也能让人给撞了!回头儿让美人儿好好捶捶,破一破这么霉运。” 秦颖月一副不敢惹事儿的胆小模样,忙扶住了赵康,往淑女坊去了。 她穿着这身小厮的衣裳很方便,只要她不说话,就不会露出破绽。赵康也不傻,自然不能逼着她说话。因而一路顺顺当当地扶着赵康去了淑女坊,不管是路上的还是坊中的,都以为秦颖月是赵康的小随从呢。 秦颖月有故意低着头,也没人注意到她的面容。 随着赵康进了天字三号,赵康推说今儿有些头疼,不让人进来歌舞了,只吃了顿午膳便走。因而点了午膳的菜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秦颖月和赵康两个人了,安静得很。 秦颖月这才说明了来意。 她和赵康往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也不用什么客套的,直接说什么事儿就行了。算起来,和赵康往来的这一阵子,还真没让赵康办什么实际的事儿。 平日里就只是让他帮忙盯着京都城里的动静、盯着和太子府、宸王府有关的事的动,他做得还挺尽心尽力的。就连沈凌的那件事儿,他都能弄得清清楚楚的。当日在集市上,注意到这事儿的人并不算多。 和赵康说了一番,补充道:“殿下知道赵大人日子不好过,特意嘱咐我,让我带一些银钱给大人。赵大人也知道,殿下如今是身不由己,但不管是在什么处境上,只要有用到谁的地方,殿下都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说完了这番客套话,便做出掏心掏肺地样子来,推心置腹地低声道:“大人觉得,我说得可准?之前我就说过,咱们两个互相帮衬着,大人不愁发财升官的那一天。太子给大人的打赏,当真不少呢。而且事成之后,一定还有。太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亏待办事得力的人。大人这般聪明,就只管?好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零九章:乱贼贼子 话音落下,秦颖月就已经将两张银票塞入到赵康的手中,都是一百两的。 其实太子给她的,远不止这些。只是银子既然从她手里过,若是不留一些在手上,岂不对不起自己的这一番操劳? 而且为了多牵制赵康一些,也不可能一次给他太多。事成之前给一些,事成之后再给一些。要让赵康从她手里接钱,赵康才能知道她在太子府的分量。才能知道,和她合作,的确很有“钱途”。这“钱途”有了,“前途”还会远么? 赵康很不客气地接了银票,笑道:“殿下和娘娘真是太客气了,为殿下做事,乃是下官的福气,何以让殿下这般破费?” “应该的”,秦颖月笑道,“殿下也知道,做官的都不容易,哪里打点不要银子?赵大人肯尽心,殿下已经很欣慰了,岂能让赵大人自掏腰包破费?” “殿下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只要大人能把事情办得好,少不了给大人一番重重的打赏。” “大人……”秦颖月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很机密似的,“身为太子之尊,锦上添花之人何其多,但雪中送炭之人却未见得有多少。若是大人能做好这雪中送碳一事,待到太子脱离困境,身边儿又是繁花锦簇之时,大人一定是最出挑最受重视的那一个。太子……再怎样终究是太子,一国的储君之位,是不可能轻易更改的。大人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赵康正色,起身施礼道:“娘娘的提拔之意,下官明白。娘娘放心,下官定然不会辜负娘娘的提拔,和殿下的器重。” 秦颖月笑道:“大人无需多礼。我也是看大人的确是个可用之人,且我本身,又与大人很谈得来。大人为我做事尽心,我又很欣赏大人,一旦有机会,提拔一下自是应当应分的。只要大人自己用心一些,锦绣前程定然还在后头儿呢。” “是。”赵康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也不太拘谨着,顺势又重新在秦颖月面前坐下,笑道:“娘娘可真是下官的贵人哪!” 秦颖月笑笑,却是叹了一声儿,道:“大人这么说,我真是愧不敢当。原以为是为大人促成一桩良缘,结果却害了大人。谁知道我那姐姐是这么惹人烦的性子呢?都是父亲平日里将她给宠坏了。” 很有深意地说道:“若是姐姐再仗着丞相府嫡小姐的身份,而对大人有什么不敬之处,大人切莫看着本妃的面子,只管以家**处,重重责罚就是了。女人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也未必对她有多上心。” 赵康了然,笑道:“不瞒娘娘说,最近这位姑奶奶,可真是把下官的耐性都给磨没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性!若是有娘娘您一半儿的美貌聪慧,想着要嫁入皇家,却也不为过。但以她那样的品貌,还痴心妄想地惦记着宸王,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好在娘娘宽和明事理,不会一味地向着自己的姐姐。有了娘娘这话,下官心里就放心多了。” 秦颖月见他虽然不太会说话儿,但意思表露得倒还好。因而苦笑道:“实话说,若本妃自己也是个男人哪,自个儿家里的女人却总惦记着别的男人,心里也是受不了的。且姐姐平日里性子傲慢,又不会给大人什么好脸色。也就是大人为人良善,若是换做那雷国太子之流……” 秦颖月又是很有深意地看了赵康一眼,才笑道:“呵呵……不说这事儿了吧,只能说啊,能嫁给大人,是姐姐的福气。” 若是赵康足够聪明,应该能领会到她提起雷国太子的用意。在雷国太子那里,风北怡是个什么下场儿? 她的意思是,秦颖萱也该是这个下场。只是因为遇到了赵康,幸免于难罢了。 赵康又不是什么善岔子,岂能真有救人一命的觉悟?原本对秦颖萱,就已是恨不得让她早早儿死了,免得碍眼吧?若是再有人授意一番,少不了做什么事儿的时候,更放开了手脚。 日子还长着呢,她就只管等着看秦颖萱的下场儿吧!见乐呵的日子还在后头儿呢! 又和赵康闲聊了一会儿,说了些拉拢关系的话,便并不多做逗留,离了淑女坊,往郊外别院处赶回。 秦颖月走后,赵康仔细想着秦颖月的吩咐。 转达的太子的意思是其一,另一层意思,也很重要。 秦颖月的意思是,让他弄死秦颖萱呢。 “若是换做雷国太子之流……”这话说得,可是再明白不过了。怡公主的下场儿明白着呢! 秦颖月这女人,真是歹毒得让人胆寒哪! 被她选中了、盯上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没有秦颖月这番暗中联系,他在京都城里,可就真是一个闲人了。这么看来,的确是好事。但秦颖月这边,代表的是太子一党,如今他和秦颖月来往如此密切,摆明了是在为太子做事,一旦太子败了,他难免会受到牵扯。秦颖月这女人如此歹毒,就算临死,也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为她和太子做事,可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很是害人。 原以为娶了秦颖萱,借着丞相和自己父亲的光,怎样也能在京都城中稳稳地立足了,可秦羽非但不帮忙给他谋官,反而着意打压他。说得倒是好听,说不忍心让他做一些劳累的差事,如今这样,只是挂一个闲职,每月按时拿俸禄,最是逍遥自在。实际上,不还是不待见他这个女婿?生怕他的官做大了,不忌惮丞相家里了,会让秦颖萱受委屈呢! 原本他娶秦颖萱,最重要的一个出发点,就是能借助丞相府的势力。可现在倒好,一点儿好处也没捞到,反而弄了一个大麻烦在家里。秦羽欺人太甚,他的女儿,仰仗着自己父亲的官职和势力,也是狗眼看人低。仗着丞相千金的身份,每天骄傲得什么似的。使他一回家,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早就想着,哪一天要是秦颖萱得了一场大病,忽然自己死了,他一定烧香拜佛,感谢上苍眷顾。但即便如此,他可从没想过要亲自动手害死秦颖萱。 原本心底里就有想让秦颖萱去死的念头儿,经亲秦颖月这么一提醒,这念头儿未免更强烈了些。 平日里他对秦颖萱,的确是仁至义尽。也就是给她一些脸色看、克扣一下她的用度罢了,但这样程度的不满,对秦颖萱来说完全起不到警告的作用,秦颖萱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倒像吃定了他拿她无可奈何似的。 被家里的女人给作到这个份儿上,他可真够窝囊的。 其实,他真应该借鉴一下雷千琉的做法儿。都说怡公主是因言语不和,而被雷千琉给打死的。虽说他不至于真的打死秦颖萱,但深宅大府内,就是对秦颖萱动手,又有何妨?秦颖萱回丞相府哭诉去,有用么?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丞相那老匹夫管得着吗? 既然投靠丞相和父亲以求前程的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何不彻底放弃?如今有太子这条路走,总比没有强。既然秦颖月恨秦颖萱恨得牙痒痒,他不如就卖一个人情给秦颖月。自己能得个痛快,或许还能因此儿捞到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 如此想着,又喝了几杯酒,便忙着给太子去办事儿了。 肃城严家是以倒腾丝绸而富,在肃城里相当有名气。从京都城到肃城,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很近。赵康为表对太子尽心,回到府中牵了马,便快马加鞭往肃城去了。说通严大少闹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诸多运作呢,所花费的时间自然不少。太子忙着摆脱困境,若他的事情办得利落,太子自然对他高看一眼。 指望父亲和丞相是不行了,指望皇上那边,更是没门儿。 皇上是有要抬举父亲的意思,平日里对他也颇为关照,但这些关照都没什么实际用处。如今妹妹在宫中正受宠,入宫不足一年便已经高居嫔位,若他再被委以重任,他们赵家,岂不成了另一个镇国公府?皇上最忌惮的就是外戚,所以在皇上在位之时,他的官位,是注定坐不高的。 说是让他暂时在刑部历练,可这历练,怕是要好些年呢。在刑部行走的位子上历练上三五年,若他没什么过错,三五年后,给他升一个刑部侍郎。再过个三五年,升一个刑部尚书。如此折腾下来,十几年过去了,估计等他老了、入土了,也熬不上一个二品大员的位置。 好在皇上春秋已高,还能在皇位上折腾几年?他是不必和皇上耗上一辈子的。既然如此,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 若想后半生飞黄腾达,必须要将筹码押在新君身上。不是太子,就是宸王。 如今局势混乱,最终到底是太子胜、还是宸王胜,谁都说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章:恶少之苦 但宸王并未向他表露什么,且听说宸王喜欢那些老学究、喜欢父亲那样耿直的老臣和杜丰生那样的科举派,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并不待见。既如此,他又何必凑上前去? 更何况,还有秦颖萱这一层缘故在呢?不知怎的,秦颖萱心系宸王的事儿,京都城里竟然有不少人知道,前一阵子还有人拿这事儿玩笑他呢!若是他在凑到宸王那边去,不是让人觉得他赵康是好欺负的,太没脾气了? 所以,既然选择哪一边都是冒险,他何不选择这个目前为止就有利可图、而且还是主动找来的太子这边? 如今他为太子做事,是偷偷儿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只要他自己注意一些,别暴露出来,就算有朝一日太子败给了宸王,有父亲的面子在,他也未必会受到牵连。给太子办事的过程中,还能赚一些银子花,以解手头儿之急,何乐而不为? 赵康办事尽心,那严家大少爷又正好有这一番报仇之心,有了赵康的保证,两人当下一拍即合。 赵康走后,严誉派奴仆跟上了他,见他的确回到了太师府中,而且次日的确去了刑部衙门点卯,便知道这人不是假冒的,的确是当朝太师之子、赵嫔娘娘的弟弟、太子的连襟赵康赵大公子无疑。 回来奴才一番禀报之后,这生得人高马大、颇为俊朗的严大公子笑道:“这人的身份可不容小觑。你别看他官职虽小,只是一个刑部行走,但其本事却大得很,背景深厚着呢,不亚于那个沈家的鳖孙。” “少爷,如此说来,有这么一个大贵人愿意帮咱们,可是好事儿了?”身旁小厮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儿似的,反而当做好事儿来问。但却也只是这么问一下罢了,并不是真的糊涂。 他家少爷,最愿意显示自己的本事,所以在少爷面前,不糊涂也要装糊涂。 严誉斥道:“你懂个屁!哪门子的好事?你还以为朝廷里真有这么有善心的人,知道我们有冤屈,特意送上门来要帮我们解决问题?屁!他是要利用咱们,把咱们当那打人的棍棒使呢!这对咱们来说,是祸,可不是福……妈的,怎么弄出这么个事儿来?香雪那个贱人……还真他娘的是个扫把星啊!” 小厮故作很崇拜的样子,看着自家少爷,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少爷……赵大人是要害我们吗?这么说来,我们不能听他的?” 严誉狠狠用大手推了自己奴才的头一下,气道:“跟着我这么久,你这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儿?要是有你主子一半儿的聪明,你主子我都要乐得烧高香了!怎么这么不中用!” 小厮阿中垂着头,一副很惭愧的样子。 严誉心内未免对自己的聪明感到些许得意。但一想到这事儿带给他的艰难处境,这一份得意也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坐在那宽大的,铺着锦缎软垫的太师椅上,手指敲打着扶手,眉头紧锁。半晌,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赵康怎么忽然想到了咱们?让咱们去沈太傅府上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听说那赵康的老婆,原本是打算给宸王去做小的,但不知怎的,就在天香楼上了赵康的床,这两人便不得不成亲……” “如今京都城里不少人都在说,说赵康的老婆,那个很金贵的丞相千金,瞧不上赵康,一心想要踹了赵康,再去跟宸王呢。如此一来,赵康读宸王有仇,这是一定的……由此,连带着对宸王的表兄弟也有仇,抓住个机会就想要找个麻烦,倒也情有可原。” “可那赵康到底只是个刑部行走,背景再强大,若背后没有人给他吃个定心丸,他也未必敢让咱们去闹事吧?闹来闹去,万一他兜不住了可怎么办?那不是太丢脸了?而且也白忙活了一场……” 严誉自己嘀咕着,小厮刘贵中一直垂头仔细地听着,好像很是受教的样子。但是严誉此时,已经没有从自己的小厮身上找优越感的心思了,而是满脑子的疑问。 把这满脑子的疑问,与赵康的身份,和近来京都城里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疑问便变成了答案。 一定是有人授意赵康,让赵康来联络他、怂恿他去闹。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在京都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定比沈太傅家里更有本事。不然,如何能确保只要他闹起来,事情就一定能从京兆尹府闹到刑部去?如何能确保闹到刑部之后,刑部下的判决,一定能利于他这个小老百姓? 所以……这背后之人一定是……太子! 赵康和他说的是,让他带着家仆直接去太傅府里抢人,要把动静闹大,越多人知道越好。一番闹腾之后,赵康那边会派人将香雪给杀了,但是会被弄成被人殴打致死的假象。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了第二次闹事的由头。 而这第二次闹事,就不是去太傅府里了,而是要去京兆尹府里闹,去报官。就说是因着他想要将自己的小妾给带回去,且那小妾也有要跟他回去的意思,沈凌这就恼了,一怒之下,将人给活活打死了。 这样一来,这事儿可就由一个普普通通的抢夺女人的事儿,上升到了人命案。这桩命案关系到朝中重臣的孙子,京兆尹府自然不敢草草处理,一定会移交给刑部。一旦到了刑部,赵康那边就会运作起来,让人给沈凌定罪,将沈凌给杀了。 赵康的这一番谋划,说得合情合理。可是他总觉得,是不是太便宜了些?对他而言,的确是个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 太子授意赵康来怂恿他,为的,是希望在沈凌被刑部抓了之后,宸王会出头为他的表弟求情。这样一来,皇上就会对宸王不满,觉得宸王太向着外祖父家、私心太重无视王法。皇上对宸王不满,自然就会记起太子的好儿来。太子距离被解禁就不远了。 太子打的,应该是这个算盘。 所以太子的计划如果真的如同赵康所说,即便他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个被利用的人,却也是最轻松、最得利的那个。皇子们再怎么争斗,岂能便宜了他这个小喽啰? 如此一来,他可是知道了太子这边的全部计划啊,知道人是赵康杀的,而不是沈凌杀的。难道赵康还能留他活口? 他们多半是抱着事成之后杀人灭口之心吧? 所以说,赵康找上了他,非但不是什么好事儿,反而是灭顶之灾啊! 只要他按照赵康的吩咐做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小命儿给交上去了;可如果他不这么做……赵康已经找上了他,并且把计划说给了他,难道还能让他活着? 不能! 所以说,从赵康找上他之时起,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死路。 他娘的!他严大少好歹也是雄霸一方,虽说及不上京城里的那些大官和贵公子们,但也不至于窝囊到这种程度吧?任人摆布? 不行,他必须想出一个破解的法子来,总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死了! 严誉仔细地想着,小厮立在一旁不说话,等着自家主子想出法子来。 半晌,严誉叹了一声儿,骂道:“他娘的……” 能有什么法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若想要制住太子,也就只有找皇上了。可是他这么一个小喽啰,皇上会见他吗? 更何况,这事儿又和太子没什么关系,说起来,就只是赵康“好心”,想要伸张正义,帮帮他而已。 谁也没有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告诉他,“事成之后我就杀了你”,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在旁人听来,都只是危言耸听、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去告诉宸王,让宸王早做准备?且不说宸王会不会见他,就是见了他,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他当做人证给保护起来? 未见得吧…… 毕竟他说得,也只是一家之言,空口无凭的。宸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确认他所言的真实性,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他。 而且就算宸王能将他保护起来,让他暂时免于被杀害,却也总不能保护他一辈子吧?等这事儿过去,他没有用处了,宸王自然会放了他。他摆了太子一道,到时候无论是太子这个正主、还是赵康这个听令办事儿的小喽啰,都不会放过他。 要是只杀了他自己倒也好办,就只怕连带着他的家人也一块儿害了。可别再害得他们家倾家荡产。这样,他可太对不起他们严家的列祖列宗,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啊…… 香雪那个贱人!都是被那贱人给害的!要是没有这件贱人的事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麻烦? 他娘的……弄得他现在是逃脱无门,似乎除了认命之外,就只有烧香拜佛地求保佑了。撞大运,撞上了便活,撞不上便死……真他娘的窝囊! 严大少愤愤地想了半晌,忽然“咝”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一章:严少上京 严大少的脑海中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眼中也现出些许惊喜的神色来。 “有了!有了!”严誉起身,惊喜道,“好极好极!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真是对自己的脑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阿中被自家主子的奇怪样子,给弄得一头雾水,这一次,这一头雾水的样子可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少爷有什么妙招儿了?”阿中问道。 严誉道:“报官!我们直接去官府报官!” “啊?为什么啊?”阿中嘀咕道,“这样我们就不能直接找沈鳖孙出气了啊。” 严誉道:“你懂什么!关键时刻,到底是出气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是想要狠狠收拾沈凌一顿不假,但现在可不是时候……现在,保命要紧。” “我这里,还有当时买妾的文书呢。只要我拿到京兆府上去,岳大人怎样也要例行审问一番,会把沈凌和香雪叫来的。有我手上的文书在,那香雪就是我的人,岳大人如果不想要落得一个偏袒皇亲国戚的罪名,就只好将香雪判给我。而沈凌呢,在公堂上,也不好不放人……” “呵呵……”严誉一声冷笑,道,“沈凌就算不想要将春香还给我,但是在公堂上,我手中有文书在,他怕是连个屁都不敢放。搞不好还要向我赔礼道歉呢。只怕就算岳大人不做出这样的判决,沈凌为了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也一定会当场将香雪还给我。至于之后么……之后若还想要这扫把星,再派人过来抢夺不就是了?” 严誉很是轻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不是他们这些当官儿的最擅长的吗?但是……我们要的,就只是明里这一套。” 阿中听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不免赞叹道:“少爷,您可真高明啊!” 这一次的赞叹,仍旧是由衷的。 不得不说,他家少爷虽说平时爱逞能,但脑子还是真有一些的。原本是个死局,被他这么一走,便走活了。 听到了奉承严誉更起劲儿了,冷哼一声,得意道:“那赵康的意思不是伸张正义,白帮我们么?这下我们已经把人给带回来了,按理说,他的目的不是达到了?他还好意思要求我什么?” “而我呢,只需要对他千恩万谢一番,说多谢他的好意,并且给他一些银钱算作买命,估计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毕竟还没弄出人命来呢,事情也没施展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这事儿,也就只能那么过去了。除了沈凌之外,不会再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 “呵呵……”严誉摇摇头,“其实沈凌也未必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这女人原本就是一个被开过苞的残花败柳,他一时看得新鲜,如今玩儿了这么久,估计早就腻了,怕是巴不得人走呢……” 阿中由衷地觉得自家少爷的思量很有道理,应和道:“这些贵公子们,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见过啊?香夫人虽说生得漂亮一些,但那性子可不讨喜。奴才估摸着啊,或许回去没两天儿,香夫人就被人扔到奴婢堆儿里去了呢。” 严誉冷哼道:“哼……香雪那贱人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要不活活扒了她的皮,我都不姓严!” 主仆二人如此合计一番,便也不耽搁着。趁着天色还早,便往京都城去了,打算次日一早儿便去京兆府报官。 既然是报官,便不必带那么多随从,只带了四个功夫好的护院家丁保护着。且计入京都城之后,还故意让这些家丁离远一些,别给在他们主仆二人身旁,以免惹人注意。 自打从肃城回来之后,赵康就一直派家里的几个得力小厮在城中转悠着,从开城门一直转悠到关城门。而且家里那些扮做太傅府家丁模样的奴才们也都随时候命,等着一旦严誉带着人在太傅府里头闹完了,那些家丁就追上去,再将严誉当街暴打一番。之后再让他从外任上带回的最为得力的侍卫长河,去杀了严誉。 一应准备得当,就只差严誉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其实和严誉说的那一番胡诌,他不是没想过真要那么做。但入太傅府去杀人可不容易,且他早就忘了那女人的模样了,想要在偌大的沈府里找到这女人的住所,将她给杀了,并且还要弄出被人暴打至死的模样,可是不容易。既然秦颖月都没有做这样的吩咐,他又何必去冒这个危险? 纵然用这个法子,能更将矛头直指沈凌,但失败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为人做事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所以还是稳妥一些,直接从严大少入手比较好。路上杀了这么一个原本就受伤的人,可是再容易不过。 正在屋子里和自己的一个小奴婢调笑呢,便见一个派出去的小厮急匆匆来报:“少爷,奴才看到少爷给的画像上的人了!” “哦?在什么地方?可有什么举动?”赵康立刻推开了这依偎在他怀里的眉毛小奴婢,正色问道。 “去了一间不太起眼儿的客栈,身边儿只带了一个小厮。” “只带了一人来的……”赵康诧异…… 这严大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还啰啰嗦嗦地干什么呢?都过去一天了,难道还等着过年呢? “是,奴才看到那位少爷身旁带着一个很白净的小厮,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宜宾客栈。” 赵康沉吟了半晌,道:“你先下去吧,到宜宾客栈附近盯着去。有什么情况,立刻过来禀报给我。” “是。”小厮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赵康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这严誉是办事儿不利落,没一次把人都带来。估摸着是贪玩儿,想要自己先来京都城转一转,顺便再打探一下太傅府的情况呢。 反正只要他最后能按照说好的去闹事儿就行了,其余的,管它呢!这样反而正好,刚好能给他的人以准备的机会,以免太突然,出了乱子。 一直等着,直到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再回来禀报。赵康这才有些着急了。 心想这严誉别是再耍什么花招儿吧? 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严誉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原本时候也不早了,估计随后的严家随从并不是紧跟着,而是打算第二天再过来。或许是严誉办事谨慎,觉得若是今天来不及行动,却让那么多人进城来,未免有些太招摇,还不如让他们明儿一早再来,长日好办事。 如此细想了一番,便是放下心来,不再留心严誉的事儿。和这刚勾搭上的小奴婢早早儿地到软帐里去了。今儿好好舒坦一番,明儿才能把大事儿办得漂亮啊。 严誉自打进了客栈之后,就没出过门儿。那四个家丁两两走着,前后隔了一段时间才进了严誉所在的客栈,以至于那些盯着严誉的赵家奴才们,并未给外主意他们。当然,严誉也没有注意到这些跟在他身边盯着的赵家苍蝇。 次日一早儿,严誉早早儿起了,在家里有生意的时候,都没这么精神过。 这可是关乎于生死的大事儿,岂能疏忽? 带着买妾文书和小厮阿中,往京兆府去了。到了府衙门口儿,刚好是开府的时候,用力敲响了鸣冤鼓,大喊冤屈,引得周围的百姓们都围了过来。 岳槐听到了鸣冤鼓,匆匆来到衙门大堂里,吩咐了升堂。 严誉和阿中被宣进了府衙里。主仆二人到了大堂上,便扑通跪地,大声喊冤:“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 岳槐道:“堂下之人且报上名来,有何冤屈,也一并说来。” “回大人的话,草民是肃城人是,姓严名誉,家在肃城桃花巷……” “既然是肃城人,你若有冤屈,怎么不去肃城衙门?何以找到了京城来?”岳槐打断了严誉的话。 严誉的名号他听过,略一想,便知道这是肃城那有名的绸缎商人家的大公子了。可是不好惹的土霸王。因而并不想要受理他这案子,只想着草草打发了他。 “回大人,草民也是逼不得已啊,因着这事儿的另一方,是在京都城中的。我肃城的大老爷,没办法儿审理此案啊。都说岳大人乃当世青天,求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岳槐皱眉,也只好问道:“到底是何事,你且说来。” “谢大人垂问”,严誉倒是很懂规矩,言谈上也颇过得去,继续道,“草民有一侍妾,名唤香雪,草民甚是喜爱。自打得之,便视若珍宝。可美人命运多舛,正月里不慎走丢了,又不知怎的,不慎落入人贩子的手中,被人拐到了京都城里来。正月十五那天,草民听说有人在京都城里看到了香雪,便带着家丁快马加鞭的赶来,到了京都城,马都累得腿软了……” “原以为可以救了香雪回去,却不成想,人贩子正在拿香雪同一个阔少爷在做交易。草民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交了钱。草民就只好追上去,同那阔少说明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二章:旧案重提 严誉委委屈屈地说着:“原本草民是一番好言相谈,只是把情况和这阔公子说了。且也和他说了,他若不愿意再和那人贩子交涉,也不要紧,草民愿意把他买人的损失,以两倍的价钱来补偿,只要他能放了草民的爱妾就好……” “可谁知,这人瞧上了香雪,而且一看也是颇有些家底儿势力的,一心想要要人,根本就不在意草民这十分合理的提议。草民和他好说歹说的,他就是不放人。草民一个外地人,也不敢得罪京都城里有派头的公子,便只能就此作罢。后来草民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沈太傅府上的孙少爷,正经的皇亲国戚,天尊地贵的……” “如此一来,草民可是更不敢惹了。这可是当今皇贵妃的亲外甥,宸王殿下的亲表弟啊!这样身份贵重的人,瞧上了草民的侍妾,强抢了去,本是草民的福气啊!草民自应识相一些,就此作罢。且草民之前也的确这样做了……” 严誉重重地叹了一声,神色哀戚,就差要流下几滴男人泪了。叹道:“可是感情一事,它从无什么章法可言,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草民在家里苦苦煎熬了这一阵子,实在忘不掉爱妾容颜,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儿。无法,只得来报官,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一个公道!” 说完,重重叩首于地。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可怜人儿。 其实他这一番话说得,颇有些虚假之处,让人觉得假情假意的,但岳槐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一些关键之处,他倒是没说谎。说他赶到之时,那人贩子已经和沈少爷完成了交易。沈少爷已经付钱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人,和还没从人贩子手中卖人,就强抢了去,情况是大不相同的。 很显然,说出沈少爷已经买了人,对他自己是不利的。但是看来,这位名声不怎么好的严大少,其实对官府还是有些忌惮的,关键之处不敢说假话。 而且既然人已经在公堂上了,且又是关乎京都城人士的案子,他不受理也不可能。因而仔细在心里捋了下严誉的话,问道:“那人贩子何在?” “回大人,草民也不认识那人贩子啊,岂能知道他在哪儿呢?而且这事儿和那人贩子有什么关系呢?最终是沈少爷明知道香雪是草民的侍妾,却还强霸占着不还!那人贩子纵然有罪,但却只是倒卖这底子不干净的人口之罪。草民纵然也很恨他,但这却不是草民能管的,毕竟人已经不在他手中了啊!” 严誉又是重重叩首,道:“草民也知道,像沈少爷这样的皇亲国戚,让大人审问起来,大人会很为难。可是我风国向来吏治清明,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来大人定然也会秉承陛下的旨意,不会因着对方的身份,而故意忌惮徇私的。” 岳槐皱了皱眉,心想这严大少的口才倒是不错,如此会将人呢。 他若是不叫了沈凌过来询问一番,便成了他忌惮沈家、故意包庇了。 但这事儿,细细究算起来,的确不能全然怪沈少爷。既然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人,便是他的了,岂能因为谁的三言两语,便将人还了回去? 估计当时的情况是,沈少爷觉得这女人已经是他的了,而严誉觉得,这女人还是他的侍妾。各自都以为各自占着理儿,估计当时也是少不了一番争执的。严誉不知怎么得知了沈少爷的身份,便不敢抢夺下去了,只能放了人走。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又忽然来报官,是何道理?难道还真是他说得那么痴情? 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以严大少的家底儿,有何舍不得的,再买一个不就行了?旧的不新的不来么。而且如果他真的爱极了这个小妾,当时又觉得自己占着理儿,当时就应该把事情闹大,报到官府里来了。 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思。严誉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放下,险些得了相思病,是全然不可信的。 所以,他这忽然来报案一事,绝对有蹊跷…… 此时,太师府里。对严誉忽然先跑去京兆府报案一事,赵康也是一样犯嘀咕。 心想这小子是干嘛呢?难道忘了他们定好的计策了吗?把之前的那些闹事的事情都给忘了,只记得要去报官,所以就去了?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吧?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严誉这么做的用意来。 但转念一想,觉得不管严誉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只要严誉把他自己和沈凌的恩怨捅出来,弄得几乎人尽皆知的,他们的谋划就不会受到影响。 报官状告沈凌,自然会引起沈凌的忌讳,在他回肃城的路上,沈凌派人杀了他……这事儿,虽说不太能说得过去,但却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看严誉在京兆府那边得到的结果如何了。若是岳槐秉公办理,真的判了沈凌强抢民女的罪,严誉死在路上的事儿,可就能说得通一些了。 “你去继续盯着,看看岳大人最终会做出什么判决。一旦出了结果,立刻来并报我。让下小刘和小王继续盯着严誉,看看他离开府衙之后去了哪儿。如果他出城,则让他们之中随便哪一个人,速速来禀报我。” 赵康吩咐得有点儿乱,但这小厮很聪明,将赵康的话很仔细地一一应下了。 小厮退下之后,赵康便将他最得力的手下李长河叫了过来,吩咐下去,让那些安排好的、乔装沈府家丁的人都准备好了,以便随时动手。 严誉状告沈公子的事情传得很快,不多时便弄得满城风雨的。 宸王刚下早朝回到昭贤院,就见卓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笑问道:“又是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殿下,出事儿了!表少爷那边出事儿了!”卓酒边喘匀着气儿,边说道。 “小凌出事了?难道是看书看得太入迷,回不过神儿来了?找个跳大神儿的招招魂儿就好了!”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卓酒那一脸郑重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宸王也真是的,什么事儿都这么不过心,好像就算火烧眉毛了,也能调侃一下这火烧得旺不旺、烧得他舒不舒服似的! “你别着急,慢慢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容菀汐对卓酒道。 卓酒已经喘匀了气儿,再加上看到宸王这漫不经心的样子,便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心绪早就平缓下来,平稳回道:“肃城里有一户姓严的人家,是绸缎生意的大户……” “哦,严家,本王听过。”宸王道。 对自己的话被打断了,卓酒很是不满。一摆手,道:“哎呀殿下你别打岔。” 继续道:“这严家有一个大少爷,奴才刚刚听他们说,是叫严玉还是什么的……反正也没太听清楚。只知道这位严大少,一状告到京兆府岳大人那里去了,告表少爷强抢他的小妾。现下岳大人正在问他话呢。奴才觉得不多时,岳大人应该会叫表少爷到公堂上去的。毕竟这事儿弄得挺大,好多百姓都围观着呢!” 宸王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凌一直规矩得很,怎么可能做这种强抢民妇的事儿?别说是他这么胆小的人了,就是换做本王,也做不出来这事儿啊!” 不是说他有多守王法,而是他嫌弃啊!别人已经用过的女人,他再抢回家里,脏不脏啊! “可这的确是真的啊”,卓酒道,“奴才站在府衙外头听了一会儿呢,亲耳听到的。确定那位严大少的确在状告表少爷无疑。而且听起来,好像……表少爷的确把他的小妾给弄回家里去了。” 宸王道:“你且说说,那严大少都说什么了?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样儿的?” 其实诧异只是一瞬的,随口说说罢了。转瞬他便想到,是大哥那边开始有所行动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大哥对父皇的试探已经结束了。既然父皇没有放他的心思,他就只能自己筹谋。 他这边可是密不透风,想要抓什么把柄是难上加难。所以不能从他这边入手,就只能从他身边之人入手了。 周家是外戚,沈家也是外戚,外戚做了什么错事儿,是最让父皇厌恶的。大哥从沈家入手,实在是个精明之举。 卓酒将在公堂外头听到的严誉的话,都给宸王说了,宸王听了,也了解个大概。 无风不起浪啊,这一次,的确是他表弟让人抓住把柄在先。正月十五的事情,虽说过得久了,但只要有心之人想要利用,翻出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殿下,估计这会儿,岳大人应该已经叫了表少爷到公堂上去了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哪?”卓酒问道。 “这一阵子真是太长时间没让你办事儿了,你的脑子是锈住了吧?我们去干什么?警告岳槐从轻处置吗?”宸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公堂辩驳 “嘿嘿……”卓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惭愧道,“是奴才失言了。” 宸王道:“也不能一竿子都打死了。本王是不能去,但并不代表你不能去。你快去盯着,把事情更仔细地给本王弄明白了。事情一完,立刻回来禀报本王。”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忙退下了。 再在殿下面前站着,实在臊得慌。怎么能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的?好在殿下只是玩笑一句罢了,并未当真。不然他以后在宸王府里,估计就只能做一个不能办事儿的傻子了。 看到卓酒急匆匆地退下,容菀汐道:“看来太子是有所行动了。只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我们暂时还摸不清楚他的意图。” 宸王道:“绝对不会只是让人状告了小凌就完事儿。听卓酒说得那些,可见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小凌,不是还有那人贩子在呢么?说起来,小凌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人,又不是直接从严家抢来的,与规矩上是不差的。只是在知道了那小妾的身份之后,并未放人罢了。这是道义上的事儿,与王法无关。” “当时的情况,小凌把人给严大少,是仁义;不给,只是行事有些差劲罢了。若是因此而定了他的罪,实是委屈了他。但小凌向来懂事,既然严大少已经把事情闹到了公堂上,就算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处,就算他本不用还人,为了堵住百姓们的诟病,他也一定会主动把人还给严大少的,以求息事宁人。” 宸王笑道:“一个女人而已,小凌不会太过在意。这事儿只是苦了岳槐,是判罪也不是,不判也不是。” 容菀汐点点头,道:“这事儿若是放在两个寻常人身上,便是怎么判都行,就是判了强留着那侍妾的那边无罪,也没什么,很多人都会觉得很轻合理。但是放到沈家,反而不能这么判,不然会被人说成是袒护。” “原本可以没罪的事儿,但是一牵扯到皇亲国戚这敏感的身份,没罪的也必须判成有罪,这样才会让百姓们觉得公平。岳大人真是难办得很哪!” 但太子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给岳槐找个麻烦、给沈家找个麻烦那么简单。这事儿若是细细追究起来,即便是闹到了皇上和太后那里,沈凌也并非是全部的过错,还不到让皇上厌恶沈家的程度。 若只是这种小打小闹的后果,太子为什么要筹谋这一番?不是吃饱了的没事儿干吗? 所以,这一次公堂状告,只是一个表面之事而已,太子一定还有什么很管用的安排在等着呢。 只是这安排,到底是什么呢…… 仔细想了一会儿,容菀汐觉得,如果她和太子易地而处,做这件事情,一定是想要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到最大。 如今沈凌的这件事情,往小了说,其实就是个误会而已;就算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再大也大不了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不过是在京兆府里几句话的事儿,根本传不到皇上的耳中去。所以,如何能让这件事情传到皇上的耳中呢?除非这事闹得大大的。 怎样才算事大?如何才能把事情闹大?大脑公堂?当众辱骂皇上?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也不是太子所能掌控得了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把这件小事变大到,足以传入圣上耳中的程度呢…… 除非是……出了人命! 而且这条人命,一定和沈凌有关。皇亲国戚杀了人,这事儿不就大了?便会由京兆府提交到刑部。刑部的案子,都是要报给皇上过目的,皇上自然能知道出了人命的事。为了平息民怨,一定会亲自过问。如此,这事儿不就如太子所愿的传到皇上耳中了。 人命,谁的命呢……那小妾的命?严家家丁的命?还是……直接是严誉的命? 反正以太子的性子,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就是了。 容菀汐忙将这一发现告诉给了宸王…… 此时,京兆府里,岳槐已经传来了沈凌,让沈凌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沈凌是直接咬准了他已经给人贩子交了钱,在严誉到的时候,香雪就已经是他的了。 可严誉却拿出了买妾文书,证明香雪由始至终都是他的。 两人在朝堂上争执起来,显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岳槐很难下定论。 沈凌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人,但是这人原本就是个有主儿的,并不能随意被人倒卖的人。所以罪在人贩子,常理来说,沈凌虽然没有罪,但也应该及时将人送还给失主才行。至于买人的损失,就只能自己承担,谁让他识人不清呢? 若是放在两个平民百姓之中,只要另一人能出示拥有这女人的证据,这买人的倒霉鬼,就只有把人双手奉还的份儿。 而此时,严誉恰好能出示那买妾文书。所以只要他一日没写出妾书,这女人就是他的。依着常理,沈凌理应归还。严誉要给他一些补偿,是出于仁义;不给他补偿,也是应该。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他今天不这么判,一定会有人说他不秉公处理、巴结权贵。这事儿若是被越传越大,就算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未必会站在他这一面,反而会怪罪他呢! 在皇上眼中,一个小小的沈凌算什么?或许皇上早就忘了他是谁了。但风国吏治的名声,皇家的名声,皇上却是不会忘的。若是因他处理不当,而使得百姓恩纷纷诟病,皇上一定会责怪他办事不利。说不定啊,直接撸了他的官都有可能呢! 如此想着,岳槐觉得,沈凌是一个颇为明事理的人,所以不如先秉公处理,给围观百姓和严誉一个交代。之后如果沈凌真的很喜欢这女人,大不了由他出面,想办法再将人悄无声息地要回来就是了。 岳槐虽说觉得严誉过了这么久才来报官很有些蹊跷,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没有办法顾及太多。不管是有什么样的蹊跷,此时身在公堂之上,他只有断好眼前的案子才行。这才是他该尽的本分。先把自己的本分给尽到了,就算之后有什么麻烦,辩解的时候,他的腰杆子也能挺得直溜一些。 因而便铁了心的要为自己搏一个好官声,开口道:“严誉,沈凌,你二人莫再争执,扰乱了公堂,可是对我风国不敬。” 岳槐把风国都给搬出来了,这两人哪敢再说? 都立刻住嘴,等着岳槐的吩咐。 岳槐命令主簿将严誉手中的文书拿过去给他过目,以辨认真假。 岳槐将这文书过目了,发现这买妾文书的确是真的,上头还有肃城官媒所的印章呢。又将文书递给主簿,让他也分辨一番。主簿仔细分辨一番之后,点点头,给了岳槐一个肯定的答复。 看到岳槐和主簿这样的反应,严誉心内大喜。他就知道,只要有这个文书在,他根本不用诬陷沈凌,就能把那小妾给要回来。不诬陷沈凌,只是实话实说,日后若是再有什么接触,沈凌也不能诟病他什么。而且也显得他实在,百姓们都款在眼里,岳槐反而更不好亏待了他。 不免在心中暗叹自己的聪明,心想,他可真是有勇有谋啊!如此一来,岳槐可是等于被他给架到了高台上,想下也下不来。 确认了这文书是真的,岳槐便道:“沈凌,既然这女人的确是严誉的侍妾,你误买了来,不知者不为罪,这是一定的。但事后既然知道了,便理应将这女人还给人家。至于这买了底细不干净之人的过错,本官便不追究你了。你速速将人还给严誉,此时便罢了。” “严誉,沈凌向那人贩子买人之时,并不知道这人是你的侍妾,所以在买人之时,他是毫无过错的。本官为你二人如此调解,你可有异议?” 故意加重了“调解”二字,以示此事根本算不得什么案子,根本用不到王法,只是以局外人身份调节一下罢了。 “回大人,草民并无异议……”严誉见好就收,说着,向岳槐一叩首,道,“草民多谢大人秉公审理,给了草民一个公道……其实草民并不愿意与谁为难,只是想要要回本该在草民家里的侍妾而已……” “沈公子,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恳请沈公子见谅。”严誉直起腰,向沈凌一抱拳,很是客套。 弄得沈凌也不好当众反驳他什么,只好笑道:“严兄严重了。之前严兄说香雪是你的侍妾,我还以为是严兄你见香雪美貌,也想要买了去,便故意诓骗我呢。如今见到了严兄的买妾文书,自然知道严兄所言为真,又岂能继续霸占着?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严兄海涵哪!” 沈凌是士族,不必向岳槐下跪。然而此时站着和严誉说话,却仍旧没有居高临下之感,很是和气客套。 “诶……沈公子真是客气啦。”严誉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徒劳挣扎 岳槐见此,便想着早早打发了他们两人了事,可别让他们在公堂中待得太久了,以免出了乱子。便笑道:“好,如此你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这公堂之上可是个晦气的地方,都别在这里耗着了。沈凌,你速速带着严誉回府领人吧,尽快了结了此事。” “是。”沈凌应了一声儿。 沈凌虽说现在还没官职在身,但身份却比岳槐贵重得多。岳槐这一会儿一直直呼沈凌姓名,而且还这般吩咐他,着实捏了把冷汗哪。 但好在,传言中这位沈公子是个极其好相与的人,并不小肚鸡肠,细想来便又觉得没什么大碍。 公堂之上,岳槐也不好向沈凌表露得太亲近了,作为京都城父母官的派头还是要端起来的,因而只是很有威严地说了声,“退堂”,便先于他二人,绕到后堂去,从后堂离开了。 心想,等过一两个时辰,事情平息了,他再到沈府去,和沈公子聊一聊。说一下自己的无奈,道道歉,这事儿,需要他处理的这一块儿就彻底过去了。 至于这严誉来报官的蹊跷,之后还有什么事儿,就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事了,与他无关。为官之道,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严誉和沈凌两人结伴出了府衙,一路说说笑笑的,不似有什么仇怨在。围观百姓们不料竟是这种结局,没什么可看的,自然也都散了。 在沈凌带着严誉回府领人的时候,早有人往赵府赶回,急着去将公堂上发生的事儿报告给赵康。 赵康听了小厮的禀报,眉头紧锁地沉默了半晌,方道:“原来严誉这小子是怕事儿了,不敢按照事先说好的去做,连报仇都不要了,只求能摆脱我们,把这事儿了结了呢……”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了结的事儿?不然岂不是事事都能遂人愿了? 你以为,把你那小妾和和气气的领回去了,你对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呵呵……严大少爷啊,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就是个实打实的草包。从我找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做这些挣扎都是无用的,瞎折腾呢,也不怕累着自己么! “长河,这样,你今天下午出发,一个人去办这事儿。仔细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去肃城,想办法将严誉悄无声息地给做掉。不求最快最早,一定要万分稳妥,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你的身份。明白吗?”赵康在一旁吩咐在一旁待命的李长河。 这李长河原是一个草寇,破有本事。但因他们帮派火并,被人给暗算了,险些丧命。可巧被赵康给救下了,且又一直都有走正路的心,便一直跟在赵康身旁做随从,办事很是得力。 什么事情吩咐给李长河去做,赵康是很放心的。 且又不是让他紧跟着严誉,而是下午出发,慢悠悠儿地到肃城就是了。 除此之外,赵康还有其他的一些安排,能让人最终将严誉之死的屎盆子给扣到太傅府去。 回身又吩咐了几个正在待命的家丁,点了四个办事最稳妥的,道:“这事儿不用你们出头去对付正主儿,我给你们一个极其轻松的差事。盯着些,等严誉出城之后,过一个时辰,你们便出发,前往肃城。进入肃城之后,只管去集市上转悠,找人多的好馆子喝酒吃肉。不必刻意招摇着,但也要让人看到你们。等长河办完了事儿,你们便立刻随着他往回赶。明白吗?” 几人都很谨慎地点头应下了。这差事并不难办,他们岂能不明白? 李长河在暗处杀人,必须要隐蔽,隐蔽才能得手。可这样一隐蔽,谁能知道是太傅府那边干的呢?所以还要让人在明处,招摇太傅府的身份。这些家丁都穿着太傅府的衣裳,带着太傅府的腰牌。那腰牌一走路就会露出来,何愁不被人发现? 这样,李长河悄悄得手之后,他们立刻逃跑,没人能抓住他们。而且事后严家调查起来,也能想到这是太傅府的人所为。 至于为什么不在路上解决了严誉,而是要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还弄出这么用心的缜密安排来,是因为宸王那边。 沈凌被严誉状告的事,宸王一定已经知道了,就怕宸王察觉出这事儿的蹊跷,一路跟着严誉抓他们的把柄呢。所以之前那大张旗鼓的打算,便不能践行了。 可是答应太子的事情,却务必要做好,他便只能将之前的计谋稍作变通。就算不成事儿,也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只希望严誉在路上不要出什么变故吧,不然他可是只能认栽,一点儿举措也采取不了。 但细想来,宸王也不可能对严誉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岂能将严誉保护起来? 这事儿和沈凌相关,所以宸王其实和他一样,不管有什么谋划,都只能躲在暗处,不能被外人知晓,以免惹上一身腥。 所以如果他不动,宸王那边,未必会动。 宸王府里,卓酒向宸王禀报了在府衙前听到看到的事儿,宸王听后,觉得这严誉的行为很有些古怪。若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找小凌麻烦的,怎么弄得好像很怕得罪沈凌,很想要息事宁人似的?难道不应该怎么声张怎么来么? 但这点儿蹊跷,却也不能影响到整体。不管严誉这边是何态度,他都只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一个只有丢掉了,才能有用的棋子。菀汐说得对,不管是谁,反正总会死一个人。他觉得,这人很有可能是严誉。因为严誉够分量。 死了严誉,事情不用他们怎么着重操控,就能做大。如果死的是一个随从或是那女人,太子那边少不了又要一番煽动。大哥做事,向来都是能轻松就轻松,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在回肃城的路上,严誉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当然,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如果他们聪明,严誉在回肃城的路上其实是很安全的。反而是回到他自己的府宅之后,就不安全了。 而他这边所能做的保护,就只能是在有人出手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以做阻拦,是不能有什么事先准备的。若是半路他将人拦走保护起来了,那可真是惹祸上身。 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严誉一定会被杀?人家好端端地乐呵呵地回家,他却半路拦人,那不是明摆着在为沈凌报仇么?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所以只能是对方动的时候,他有证据了,他才能动。成了,抓了对方的人,算是幸运。若是不成,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万一不成……难道真的要让他表弟被人冤枉了去? 虽说罪不至死,经过后续的运作,甚至是连牢狱之灾都未必能有。但是他表弟向来循规蹈矩的,很是规矩,冷不丁被人泼了这一盆脏水,心里岂能好受?而且外祖父家,为了他和母妃、惠妃的安稳,做了很大的牺牲,他又如何能连他们的周全都保护不了,由着他们被人陷害? 宸王眉心微蹙,仔细想着…… 半晌,吩咐卓酒:“你快飞鸽叫了蒹葭过来。”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也不用派人去跟着保护了,不如……就让大哥的人得手算了。胜局还是败局,其实不看一朝一夕,而是长远之见。 既然大哥做了这一番谋划送到他们前来,他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在大哥这谋划的基础上,将此事做长? 大哥不是要解禁吗?也好,不如暂时让他如愿。反正父皇总要反复几次,才能对大哥彻底死心的。若不给他一个解禁的机会,如何能让他继续施展,如何能让他继续犯错? 若是一直这么软禁着,其实对大哥而言,反而是安全的。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父皇给大哥解禁,心底里,一定是希望大哥能改掉身上的臭毛病,安安稳稳地做太子。如果大哥再让父皇失望,父皇的惩罚一定比现在重。如此一次重过一次,最后的结果,也就不用明着言说出来了。 容菀汐看到宸王眉心舒展开来,而且嘴角有些许笑意,就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到什么十分有用的缺德法子来了。 但是宸王没说,她也没问。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儿看就是了。自己看出的门道儿,远比听人讲解要有趣得多。 “哎……要委屈外祖父家一阵子了……外祖父为人豁达,倒不至于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怕我那表弟,会郁闷得直想要去砸未央宫的宫门求公道呢!过一阵子,本王有必要亲自去点拨他几句。”宸王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虽说还不知道宸王要做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但是听到宸王这么说,容菀汐还是安慰道:“放心吧,表弟他只是为人耿直规矩而已,却并不是傻子。只要你稍加点拨,他心里头明了了,自然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宸王点点头,笑道:“你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直接开始说好话。你说本王是该喜啊,还是该忧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马钱子粉 “自然是该喜了”,容菀汐笑道,“我有心讨好你,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呦!”宸王很惊喜地看着容菀汐,探问道:“你真有这个心思?” 瞧她这话顺口便说出来了,一看就是没怎么过脑子,可是实打实的由心而发。 “当然不是,忽悠你一句罢了!”容菀汐转身去小书房,不搭理他了。 宸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想要她能诚实地承认自己的心,除非到他死到临头的时候,不然哪……没戏! 不免一个激灵,为自己这丧气的想法儿感到窝囊!怎么就没戏呢?事在人为么! 这一阵子他没时间,暂且饶了她。等到他把府里后宅的事儿、前朝的事儿都处理稳妥了,可要好好集中心神对付这个嘴硬的女人。保管三五招儿就给她拿下! 宜兰院里,冬雪从厨院拿了点心回来。见吴嬷嬷和敬敏不在,只有薄开和她家主子在,便关上门放心地说道:“娘娘,成了。” 薄馨兰满意笑道:“你办事最是稳妥的。这样下去几次,她肚子里的东西也就没了。到时候就算有人差,无凭无据地,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都是娘娘神机妙算,使得殿下不待见福美人了。不然咱们岂有这样行事的机会呢?”冬雪道。 薄馨兰道:“谨慎一些,明儿别过去,后天再于厨院分午膳的时候过去。每隔一两天去一次,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若是天天去可就不妥当了。” 后宅各院的奴婢们,偶尔都会去厨院里拿一些吃食,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厨院的奴婢们对这些后宅丫鬟们的进出也是习以为常,不会过于注意。但若说天天去厨院里拿点心水果什么的,便不太妥当了。毕竟拿回去的点心水果,一日也不可能都吃完,而且后宅哪个院子里也不可能天天在小厨房自己开火。 就像平常冬雪去厨院拿东西一样,隔个一两日去一次,只是比平日里晚一些罢了,一定不会有人格外留意。每一次,都在吴青萝的米粥或是汤品里放一些马钱子粉末,轻微地放上一些,禁不住日积月累啊。如此循序渐进的,不出一个月,吴青萝那肚子里的东西,自己就流掉了。 从吴青萝把那麝香藏起来的事儿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胆小的人。如今她被殿下禁足在香来院里,就算肚子有些不舒服,她也不敢去找鞠大夫瞧。冬雪每次下的剂量都相当少,估计她就只是不舒服一阵子,过一会儿就好了,她便不会太放在心上。 等到剂量累积得多了,她自己意识到不叫人不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算着冬雪得手的次数,最后收手的那一次,她还有个大招儿呢。她会让吴青萝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孩子就直接流掉了。 “殿下是好心,让我和母亲过来陪伴你,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就此赖着不走了。我看,最多也就能拖上一个月吧。但愿这一阵子别再出什么错处。看到你能平平安安的,我和母亲才能放心。”薄开担忧道。 薄馨兰笑道:“冬雪办事稳妥,其实用不了一个月,这事儿就成了。” 要不是马钱子这种东西味道苦涩,她不能一次放得太多、以免被吴青萝察觉,她是不愿意拖延这么久的。 但没办法,无论是马钱子还是生南星这些比较容易弄到的东西,都是味苦的。厨院里又不可能给已经有身孕的夫人们做苦味的吃食,这便使得她不方便下手了。只能一次少放一点儿,最后那一次再稍微多放一点儿,如此行事才容易事成。 “还是小心些为妙,未到事成那一天,谁也不能下定论。可不能掉以轻心哪。”薄开提醒道。 薄馨兰点点头。这是自然,哪怕是只剩最后那一步了,她都必须走得小心再小心。她没有足够的权势、没有出挑的美貌、没有可以仰仗的出身,在这王府里,她唯一比别人强的,也就只有“小心”二字了。 可是她现在在做的事情,真的能称得上“小心”吗? 现在做的事情,其本身就是在冒险。不管行事之时有多谨慎,却也难以掩饰这件事情本身所能带来的危机。 可她没有选择。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是没错。但当大风大浪袭来之时,为了使得船不翻,少不了要费力和这风浪抗衡一番。想要完全不冒险便能得一生安稳,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该冒险的时候,她也绝对不能畏缩。只是要将这所冒之风险降到最低罢了。 极尽她的所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其实,就只是为了活着。 她不能让这汹涌袭来的巨浪将她给拍死。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孩子呢。 沈凌将严誉带回府中之后,虽说对严誉这般不依不饶地状告上来很有些不满,但为了不惹人诟病,且又见这次相见后,严誉言谈上颇为去得,便留了严誉在府中用了午膳。席间,少不了要对严誉劝说一番,让他把人带回去之后,别再百般折磨了。 沈凌一心做学问,其实对男女之事上并不怎么上心。家里祖父给安排了两房小妾,他便由着这两房小妾伺候着,除此之外,别的女人是一概不碰的。当时在集市上注意到香雪,起初的确是因为她漂亮。但动了买的心思,还是因为她脸上那处处可怜的模样。 再加上看到她身上的伤疤,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在魔掌中受摧残,便执意将她买了回来。买回来之后,便将她交给了府里的冯嬷嬷,让冯嬷嬷随意安排她一些差事,充作府里的丫鬟使用了。平日里并未有过多的相见。 但偶尔遇见了,都见香雪脸上笑意盈盈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干劲儿和灵气,不似之前在集市上那般可怜。便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儿,救人一命。 所以在严誉于公堂上要人的时候,起初他是不愿意给的。岂能将人救回来了,给了人生的希望,却又亲手将人推回到那无间地狱中去? 可严誉拿出了买妾文书,且又有岳槐的宣判,又有那么多百姓围观着,他总不能拿太傅府的名声开玩笑,便也只得应了下来。 如今心内觉得对不起香雪,席间一番嘱咐之后,一席罢了,还不忘再叮嘱几句。 严誉呢,态度很端正,并不嫌他啰嗦,连声保证道:“沈老弟放心,这一阵子啊,愚兄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日日在府中自责不已,悔不当初啊!如今能将这美人儿失而复得,岂能还像从前那般对待?捧在手心儿里疼着还来不及呢!” “而且啊……”严誉有些惭愧,压低了声音,笑道,“之前啊,我也是因为太喜欢她了,把她当宝贝似的。不然别人让我这么玩儿,我都没兴致啊……老弟你也知道,咱们男人么,谁不爱玩儿个刺激呢?” 沈凌见他这般推心置腹的,虽说对他的话不敢苟同,但也不好太过反驳,只能很诚恳地说道:“严兄有一些自己的嗜好无可厚非,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见严兄也是个品性颇佳的君子,可不要因这一些不太好的喜好,而影响了严兄弟日后的前程啊。还望严兄能以前路为计,将这嗜好尽快改了吧。” 沈凌说得诚恳,严誉倒也没觉得他是在讥讽自己。更何况,就算沈凌是故意嘲讽他有怪癖又能如何?他还能和因此而和沈凌撕破脸皮吗?这一次他就是要和和气气的解决问题,连之前那当街抢人的仇都不报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因而忙笑道:“多谢贤弟指点,愚兄一定改,一定改啊……呵呵……说实话,就算沈老弟你不说,这一阵子,我对那些事儿也失去了兴致,已经不愿意那么玩儿了。” 沈凌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对香雪还是很担忧的。但人已经说要给还给严誉了,总不好反悔。一想到帮人帮到底,便笑道:“我与严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番相谈下来,觉得和严兄甚为投契,大有结交之意。不知道日后若是去府上拜访,严兄可愿意招待啊?” “啧……贤弟,你这话问得不是多余吗?你愿意到我那寒舍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定杀鸡宰羊地好好儿招待你,咱们兄弟二人一定要畅饮三天三夜,非要聊个痛快才行啊!这一次相聚甚短,愚兄觉得大为不尽兴啊……如此,可说好了啊,改天你一定要到肃城来小住几日!” “好,一定一定……”沈凌笑道。 心想这样一来,严誉回去总不好找香雪算账了吧?不然万一哪天他真的去拜访,岂不露馅儿了?反正严誉府上的女人很多,若想要玩儿什么,也不差香雪这一个。 如此想着,总算放心了些,因着严誉往院外走。早就吩咐了人去叫香雪,让香雪直接在沈府后门儿等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可怜小妾 沈凌未免再见到香雪的哭求,便没有送严誉到后门儿去。只是将严誉送出了自己的院门口儿,便让小厮给严誉引路往后门儿去了。 严誉走后,沈凌以为此事已了,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回房小憩去了。折腾了一上午,这一会儿也是困倦得很,躺在床上不多时,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蒙之间,忽地听到院子里一阵大喊:“少爷……少爷……” 被这几声儿大喊惊醒了,仔细竖耳听去,发现这哪里只是大喊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女人的哭喊。 虽说单从声音上,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只需稍稍一想,便知道一定是香雪了。 “香雪……你站住……莫要扰着少爷休息!”小厮曾阿牛边跑边喊道。 “少爷!”香雪已经猛地拉开了房门,直接冲进屋子里来了。 严誉和他的随从小厮也是一路紧跟着,见香雪冲进了沈凌的屋子,曾阿牛一起,前后脚儿地也紧跟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很快,沈凌还没来得及从寝房中走出来呢,刚坐起身子,屁股还没离开寝床呢,就被飞奔过来跪在床前的香雪抱住了小腿。 听得她哭求道:“求少爷不要赶走奴婢,就让奴婢一直留在府中吧!奴婢不怕苦不怕累,再累的活儿奴婢都受得住,求少爷不要将奴婢扔回去……奴婢求求少爷……求少爷救奴婢一命,奴婢这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少爷……求少爷……” 沈凌见她哭得满脸是泪,吓得浑身都在颤抖着,一时心内不忍。但已经答应了严誉,且这也是在公堂上应下来的事儿,岂能更改? 因而只好狠下心来,说道:“这是岳大人判下来的,我岂能不从大人的判决?而且你家严少爷已经保证过了,说不会再那么对待你。事情过了这么久,严少爷还惦记着你,可见对你是真心喜爱。放着受宠的主子不做,你何苦来要在这里做奴婢?快快随了你家少爷回去吧!莫要弄得府里吵吵嚷嚷的。” “奴婢不回去!奴婢也不稀罕做那什么劳什子的主子!奴婢只知道,少爷买了奴婢,奴婢便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沈家!求少爷开恩,留下奴婢吧……”香雪仍旧紧紧抱着沈凌的腿不放。 这时候,严誉反而十分君子地站在一旁,并未过来拉扯香雪,甚至于连劝说的话都没有。好像是个看戏的人似的,只等着沈凌的决断。 沈凌已经在岳槐面前应下了这判决,岂能回头儿就不认账了?一番相处下来,对沈凌的性子,他多少也有了些了解。这就是一个认死理儿的书呆子,脑子死板得很,不太懂得变通。 之前是认准了要救人,便抓着香雪不放,非要带回来;这一会儿,估计又认准了不能连累到沈家,得保护他自家的名声,所以一定是铁了心地要将香雪送走,不会违抗岳槐的判决。 沈凌被香雪求得有些心软,可一想到沈家的名声,一想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依旧不能做出什么更改。只能继续好言劝说,希望香雪能和她真正的主子回去。 但香雪却是油盐不进,反反复复地就只是说着,“求少爷救奴婢性命”…… 如此交涉一番下来,沈凌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一日也不会有结果。严誉还在这儿等着收人呢,他若拖延得太久了,岂不是显得他故意不想放人?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太磊落。 因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忽而把心一横,狠狠甩开了香雪! 怒道:“你已经是有主儿的人,何以赖在我们沈家不走?之前我把你带回来,是因为没看到你家少爷的买妾文书,如今你家少爷的文书真真切切的,可见你就是严家的小妾无疑,我沈家一不缺奴婢二不缺侍婢,留着你做什么?你快跟了你家主子回去,莫要赖在我们沈家给我们惹麻烦!快走快走!” 香雪毫无防备,被沈凌这么一甩,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原本是不住啜泣着的,可是被沈凌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怔住了。只是胸前偶尔起伏抽泣几下,好像连哭都忘了。 自打入府之后,她虽然不在他跟前儿伺候着,但却总会找机会偷偷儿地看他。入府这两个月来,她就没见他发过火儿。如今看到他这么凶的样子,的确被吓到了。 “看这我干什么?听不懂人话么?赶紧跟着你家少爷走!别赖在我们沈府里!”沈凌又补了几句狠话。 看到香雪那红肿的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有一脸的错愕,沈凌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心里一乱,便只想着快一点儿让她离开,不敢再看到她,话语自然愈发地狠了。 “哎呦……香雪啊,你这是干什么啊……”严誉这才说话了,上前来想要扶起香雪。 可是手刚一碰到香雪,香雪那原本呆愣得仿佛已经僵住的身子,就猛然颤抖起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儿似的,接连后退出了好远,直到后背顶住了墙壁,这才停了下来,但是身子还不住地颤抖呢。 严誉便也不上前去,只是站在原地,温柔笑道:“你看你,就爱和我开玩笑。这可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不由得你这么玩儿。快点儿起来,地上多凉啊?走,咱们这就回家去。” “我不和你回去,我不和你回去……我就是死,我也不和你回去……”香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头也随着身子不住地颤抖,好像要疯了似的。 沈凌看着心内不忍,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妥善解决了此事呢? 不仅要让香雪和严誉走,还得让她别那么害怕,乐呵呵地和严誉走……不然,香雪这么害怕,就算和严誉回去了,路上也会出乱子吧?可别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了。 正想着,互听香雪“啊”的一声儿…… 随即,便是紧跟着的一声“嘭”! 很重很重的撞击声! 猛然转身,只见香雪已经头破血流地往地上瘫软下去…… “阿牛,快去叫张大夫!快!”沈凌着急道。 可是刚刚,伴随着那一声猛烈的撞击之声,他也听到了“嘎嘣”的头骨碎裂的声音,十分明显。 严誉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呢,显然也被吓傻了! 见此,沈凌也便明白了在刚刚那么短暂的一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严誉想要上前去拉住香雪,但香雪害怕,情急之下,自以为走投无路,头脑一热就真的寻了短见。 沈凌眉头紧锁,低头看向香雪……只见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抽搐了几下,头一歪……可能是,断气儿了。 沈凌惊得手都抖了,整个身子也不是那么听使唤。缓缓蹲下来,探了下香雪的鼻息,果然……没气儿了。 他看到,香雪那涣散了的双眸,仍旧看着他呢,没合上。 这双眼眸中,恍似还有残余着的哀怨和未及表露出的责怪。 怎么……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就没气儿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的…… 他没想要害死她,她只是想要让她离开沈府,将她物归原主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凌腿上一软,怔怔地跌坐在地上。 他没想要闹出人命,他没想要害死她。 他还记得,就在前几日,她端着一托盘要洗的衣服,乐颠颠儿地向他走来。那一双漆黑灵动的眸子,恍似天空中闪烁的繁星一般,那么明亮那么雀跃。 她兴冲冲地向他施了一礼,甜甜地道了声儿,“少爷。” 他关切她,“府里的活计重不重?做得累不累?” 她很开心地摇摇头:“不累……我就做一些杂活儿,跑跑腿儿什么的。姐妹们都很好相处,嬷嬷待人也和善。” 他问她:“吃住得可还习惯?” 她这才有些犯愁的样子,略皱眉支吾道:“我觉得吃得不太好……我可馋了,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府里奴婢们的饭菜……” 但随即,又是充满了干劲儿,乐呵呵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凡事都是要适应的嘛!我再适应一阵子就好了!而且我还有月钱哪,要是想吃好吃的了,我就去集市上买一些解解馋!” 彼时,她笑得那么好看…… 春日里日光明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被她吸引住了。 他记得冯嬷嬷说起过,她今年才十六岁。 冯嬷嬷说起的时候,也是颇为感叹,“才十六岁的姑娘,人又活泼善良,踏实肯干,怎的就这么命苦呢?遇到了那个挨千刀的大魔头。身上的那些伤呦,怕是用上一两年的药也未必能痊愈呢,怕是要留疤呢……” 当时他还好生惋惜,想着这么一个花骨朵儿模样的姑娘,以后要是带着难看的伤疤,可不好再嫁人了。 如今,这担忧也不必有了,她已经死了,再没有嫁人的机会了。 是他……逼死了她。 沈凌心里难受得厉害,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儿来。 严誉也是如此,站在原地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七章:归途凶险 他平日里虽然下手很狠,但看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他面前死了,死得这么惨烈这么突然,心里还是很震惊的。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像是做梦似的,或者是眼花耳鸣了。 愣了半晌之后,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根儿一下,疼得龇牙。再低头看看那躺在地上、额头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儿似的香雪,这才知道他不是做梦。这女人是真的死了。 没等他动手折磨她呢,她自己就把自己给结果了。 严誉心里堵得慌,沉沉地看了香雪半晌。 叹了一声儿,低声问沈凌:“贤弟,你看……这可怎么办?” 是他把尸体带回去呢,还是沈凌把尸体直接掩埋了呢? 若是他把尸体带回去,让赵康那边知道了,一定又要过来怂恿他找沈凌报仇,也就是说,他这一番谋划全都白做了。 但即便沈凌就地把尸体埋了呢,如果不刻意封锁消息,这事儿也未必能藏得住。 所以还是提醒沈凌一番:“贤弟,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被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呢。大家议论我,我倒不介意。我只怕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会议论贤弟,可别再说成,是贤弟不想让我带走香雪,而故意把人给杀死的。若真如此,愚兄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听到严誉的话,沈凌这才缓缓回过神儿来。 香雪之死,他对自己很有怨言,对严誉自然也是如此。可严誉这话说的,又没有什么错处。虽然让他听着心里很有些气愤,但却也不好发作什么。毕竟人家这话说的,可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低头看了香雪一眼,见香雪的眼睛,睁着,看着他的方向,就觉得……似乎不应该把她的尸体交给严誉。 香雪是想要留在沈家的。 人活着,他不能留,以至于把人给害死了。如今人死了,不过是一具尸体掩埋在何处而已,难道他还不能随着自己的心么?还要有颇多忌惮吗? 是,他对香雪是没什么男女之情,香雪也不是他的侍妾,更不可能有什么肌肤之亲。可是男人与女人之间,难道除了这些牵扯之外,就不能有别的情意了吗? 他可怜她、愿意帮她,恰好她也信任他、愿意依赖他,原本多好的感情呢,却因着他的懦弱、因着他不能好事做到底,而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辜负了香雪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辜负了香雪说过的,“好人”二字。 严誉想了想,觉得尸体放在沈家不太妥当。既然他已经把事情闹到京兆府去了,岳槐也将人判给了他。如果他想要息事宁人,自然还是要把人给带回去。暂且封锁了香雪已死的消息,回家之后,自己亲自偷偷儿掩埋了,这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若是日后真有什么后遗之事,有人追究起来,他大可以说,当时和和气气地把人领会来之后,香雪自己没福气病死了,坟墓还在呢。这样一来,总比留在沈府,让沈家代为掩埋,更能堵住那些欲要挑事儿之人的口舌。 因而低声提议道:“我看,还是我把人给带回去吧?毕竟岳大人已经把人判给我了,买妾文书还在呢。这是我严家的侍妾,我若让她葬在外头,实在不妥当。贤弟,若是我将人带回去,好歹还能让她安安稳稳地睡在我严家祖坟的妾坟群中,若是由你来掩埋,怕是只能荒山上的一个土丘了,连个正经‘宅院’都没有。” 他看得出来,沈凌很有要留下香雪的意思。 这个呆子,是真不怕惹麻烦啊!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头装得到底都是什么,满腹经纶都要把他给弄傻了吧?这样一个美人儿,买回来了却不好好享用,而是让人去做丫鬟。如今人死了,不说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反而还想要自找麻烦的留下。真是……哎,反而不忍心让人诟病什么了,还挺佩服他的善良。 原本还想要有机会一定要报那当街夺妾之仇的,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早就释然了。 沈凌久久没有回答严誉,只是看着香雪那双不肯合上的、始终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最终,却…… 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岳大人已经将人判给了严誉,他便没有留下的道理。更何况香雪在他这边没名没分的,他总不能以侍妾之礼给香雪下葬吧?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而且若是以侍妾之礼给香雪下葬,岂不是等于不从岳槐的判决,岂不是做实了他仗势欺人、强抢民妇的罪名? 若他自己孤身一人,无家族的牵绊,他自然可以随性而为,不必顾及许多。但他的身后,可有整个身沈家。且沈家在风国的处境并不妙,他如何能给祖父添堵?如何能给宸王和姑姑找麻烦? 他既然享受着身为沈家独孙所能享有的一切恩宠,自然也该肩负起身为沈家独孙所该有的担当。 所以……为了沈家,香雪的尸体,他不能留。 很恨现在的自己,但却也对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无可奈何。 看着香雪,心念道:“严誉已经知道错了,你和他回严家去,他必定会给你好好安葬。日后我会常去看你,你在严家一定会一切安好。” 可是人死了,万事皆休,哪里还会死后有知呢?诸多言语、诸多安排,都只不过是活人在安慰自己罢了。 阿牛叫了张大夫过来,人哪里还用医治了?早就死得透透儿的了。 严誉很有些脑子,见沈凌一门儿心思都在自责上,便也不等着他吩咐。而是自己先做了一番交代,让在场之人都封锁消息,绝对不能将香雪已死的事情传出去。为了不让沈凌多心,他就只带了自己的小厮过来,那四个护卫是没带的。所以他自己这边自然不用担心,沈家这边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地嘱咐一番。 吓唬了在场的阿牛和张大夫这两个沈家人一番,说这事儿如果他们传出去了,他家少爷很有可能会被人认为是杀人犯。见这两人的确害怕了,这才转向沈凌,问道:“贤弟觉得,我这凡安排可还好?” 沈凌颓然地点点头,道:“严兄安排得甚是。” 有了沈凌的这个应承,沈家的人便更不敢出去乱说了。严誉稍稍放心,便吩咐道:“阿牛,你去叫了马车来,亲自赶车送我们回肃城去。” 曾阿牛看向他家少爷,寻求示下。 沈凌点点头,意思是让他按照严誉的吩咐办。 香雪已死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能让府里的马夫赶车,还是由阿牛亲自送过去更好一些。 而且也能看得出,严誉是想要让人觉得他们很和气,不想要让人觉得他们因此而闹不和,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估计也是忌惮着沈家的地位吧。不管怎么说,能与严誉和和气气的,对他们沈家而言总是好事,他没有理由不赞成严誉的这一番安排。 不多时,阿牛亲自赶了马车过来,严誉和他的小厮阿中将人抬上了马车。由阿牛赶车,一行人从后门儿出府了。 这一次,沈凌是送到门口儿的。看到马车出了后门儿,往出城的方向去了,沈凌久久才收回目光,长叹了一声儿。 不知怎的,总觉得香雪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呢。却也没有什么不寒而栗之感,只觉得心内愧疚。 赵康为防事情有变,又派了人在沈府外头盯着。那人见有马车从沈府后门儿出来,往成门口儿去了,便回去禀报了赵康。 赵康听说,是沈凌的小厮亲自赶着马车,直接带着人从府里出来的,并未在后门儿上车,总觉得有些蹊跷。 但却也说不出到底蹊跷在何处。 想了想,吩咐李长河道:“下手之前一定要将情况弄明白了,看看严誉是不是真的把那小妾带了回去。人带回去了,我们有一番说法,人没带回去,我们自有另外一番说法。” “是。”李长河应道。 回头儿他也会亲自去一趟肃城,严誉一死,他就找机会叫了严誉身边儿的小厮过去,用重金收买他,让他按照自己的交代做事。 有钱能使贵推磨,严誉平时又不是什么宽和待下的主儿,那小厮对他一定也没有多忠心。如今主子已经死了,有一个赚钱的机会,哪能不要?更何况只是让他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让他去杀人。 如果那小妾在府里,他就让那小厮说,来人原本是想要偷了那小妾走,不幸被严誉给发现了,两厢争斗,失手杀了严誉。 这是他原本定好的打算。 但如今他的人并未亲眼看到那小妾随着严誉一起离开,他就不得不做另一个打算了。如果那小妾没在府里,他就只能让那小厮说,来人是想要恐吓他家少爷,让他家少爷不要再闹,可是他家少爷是个暴脾气,与那人打了起来,那人失手将人给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遗患残存 赵康这边的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五日之后,严誉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府宅之中。 且这几日里,有人看到佩有太傅府腰牌的京都人在肃城里转悠,因而这消息一传出来,肃城那边好信儿的百姓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严少爷被沈家公子派人给杀了。 肃城距离京都城不远,肃城百姓们时有去京都城转悠、采买的,严誉状告沈凌的事情,在肃城里,自然也是人尽皆知。都知道严誉是个小霸王,觉得这一次他状告沈凌,一定没把这官家贵公子给放在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惹到了人。被人记恨在心,派人将他给暗杀了,也是在正常不过。 严誉死后,严老爷将阿中叫过去询问了一番。但是李长河办事很谨慎,并未在阿中在场的时候动手,悄无声息的就将人给杀了。严老爷询问阿中,阿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太傅府的人在肃城转悠的事儿, 严老爷岂能不知道?听了肃城百姓们的议论,严老爷对沈家已经有了怀疑。 严誉一死,阿中作为严誉生前的贴身奴仆,自然有好多事情要操办,少不了要在严府进进出出的。 赵康抓准了一个时机,将阿中给叫了过来。叫到了一处偏僻巷弄的巷尾处。 “我听说你家少爷死了,怎么回事儿?”赵康低声问道,做出十分关切的样子。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事情发生在深更半夜,那时候小的睡得正沉呢,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一早儿才发现我家少爷被人给杀死了,而且屋子里还有打斗的痕迹呢。看起来像是颇有一番挣扎似的。”阿中并不拿赵康当外人一般,说得十分仔细。 赵康皱眉道:“你家少爷还和那歹徒打斗了,你却一点儿声响也没听到,你家老爷就没责怪你伺候不力?” “老爷好生责怪,气得要拿我陪葬呢!”阿中愁苦道。 其实他心里头也很纳闷儿。少爷的屋子里椅子倒着,桌子也挪到了墙角,看起来当时打斗很激烈,可他住在后院儿的小厮房里,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不光是他,就连住在西厢房里的两个丫鬟也没听到。就是睡得再死,也不至于这点察觉都没有吧?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有人故意做出的假象。 很有可能啊,他家少爷是在睡梦中,就被人一刀插入心脏而死,根本没来得及挣扎。那人杀死少爷之后,才把少爷拖到了地上,将屋子弄乱的。 而那歹徒为什么要这么做……呵呵,原因再简单不过…… 赵康道:“我看你这么糊涂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是个办法。你家老爷要的,或许也不是你真的看到了什么,而是你该看到什么。” “啊?”阿中挠挠头,很迷糊的样子。 赵康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的确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听人说,有人在肃城看到了沈家的人。你说,你家少爷有没有可能是被沈家派人给害死的?” “这……这小的怎么能知道呢?”阿忠道。 赵康低声道:“你家少爷和沈公子两人争一个女人,以至于那女人不知怎的就死了,你家少爷连尸首都不给人家留,非要自己带了回来,你说那沈少爷岂能不记恨?原本在他家里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他还不想要找你家少爷报仇吗?” “啊……”阿中迷迷糊糊的应道,“是……是有这种可能啊……” 赵康见他上套儿,继续道:“回头儿你家老爷若是再问起你这件事,你就和你家老爷说,说其实看到了那个杀你家少爷的歹徒,只是你当时被他给打晕了,没来得及叫喊出来……” “事情过去后,你家老爷第一次问起,你又怕被老爷责怪,所以没敢说出来。但其实那歹徒的腰间挂着太傅府的腰牌,他把你打晕的时候,你在晕倒之前,刚好看到的……你这么说,方能正和你家老爷之意。估计可以不用陪葬了。” 阿中为难道:“可是我没看到啊!万一我家老爷要去报官,到时候让我作证,我不是欺骗官府吗?要是被大老爷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啊!” “是吗?你真没看到吗?”赵康很有深意地说了这一句,同时,将一张银票塞到了阿中的手里,笑道,“你刚刚不是才和我说过,你亲眼看到的么?而且沈凌还曾向你家少爷扬言,说一定要让他偿命……至于当时的情况如何,我想你应该还能记得起来,是吧?” 阿中看了眼手中的银票,五十两。 他是少爷的贴身小厮,每月的月钱并不低,但却也只有一两银子而已,五十两,足够他做五年的工了。 但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又把银子推给了赵康:“大人,小的的命,可是只有一条啊。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 话还没说完,赵康又塞给他一个银元。而且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劝你别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你明明看到了你家少爷怎么死的,却故意不说,这便是知而不报,知而不报也是死罪,你没听过?” 阿中听出了赵康是在威胁他呢,既然利诱不成,就只能威逼了。因而见好就收,忙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说道:“小的多谢大人指点,要是没有大人的指点啊,小的估计这要去给我家少爷陪葬了。大人救了小的一命,简直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一般。” 赵康哪有心思听他的奉承?该交代的事情还没交代完呢,继续低声道:“等你家老爷上京报官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就看你这张嘴管不管用了。” 看了眼他手中的银子和银票,笑道:“要是你这张嘴不管用,到了手的东西,我也能让你扔出来。” “是是是……”阿中连声应道,“大人放心,小的没别的,就是这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啊,可管用了。” 赵康见他还算是个识相的,也便放下心来。又低声说了几句连嘱咐带恐吓的话,便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就快步离开了这巷子。 严誉身旁的这小厮,他早就注意到了,知道这是一个机灵人。所以对他能这么痛快便答应下来,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取财,豁出命的事儿都能干,更何况这是根本不用拼命的呢? 赵康走后,阿中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把银票和银子都塞入自己的怀里,恨恨地看着赵康的背影。 他家少爷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平日里却待他不薄,如今少爷被人给害死了,他心里岂能不气不恨? 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根本也没有给少爷报仇的本事。少爷这样的人,都被赵康给害死了,又何况是他呢?少爷说了,赵康身后站着的,可是太子。 太子啊……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是一样的。 没办法,他总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就只有对不起少爷了。 “少爷,你可千万别怪奴才啊……奴才不是贪财,奴才是为了保命啊……只是顺带着能赚点儿钱而已。有白赚钱的机会,奴才也不能不要不是。这也是让那帮恶人能出点儿血,不能便宜了他们……”阿中自己低声嘀咕着,走在这清晨安静的巷弄中,却还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似的。 其实在赵康拉他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能猜到赵康的意思了。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便想着要趁机多敲他一笔。原本已经决定好的事儿,可是这心里头啊,怎么就这么不安呢…… “少爷啊,你可千万别怪我……别跟着我啦……”阿中真的总觉得身后的风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个冤魂在跟着他似的。快步走着,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了。 “站住!”忽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好悬没把他给吓得跪下!但是稍微定了定神儿,听出这不是他家少爷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别嚷,不然杀了你。” 这女人很凶,但是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让人觉着就没那么害怕了。 “女女女……女侠,你……你……要……劫财?”阿中颤颤巍巍的问道。 …… 三日之后,一大清早儿的,府衙刚开门儿,就有一阵鸣冤鼓响起。 岳槐升了堂,一见,是严誉家里的小厮。心想今年这是什么风水?怎么就被严家给抓住不放了呢?这家人哪儿来那么多事儿呢? “堂下之人有何冤屈?”岳槐问道。 “求大老爷还草民主子一个公道啊……可怜草民主子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被人给害了去了……”阿中叩头道。 岳槐皱眉,虽然还没问到底是什么事儿,但已经觉出这事儿不好办了。 之前严誉状告沈凌的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呢。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犯嘀咕呢,严家的小厮就来报案了,而且还是一桩命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顺利翻身 事情很快便闹到了刑部去,人证有刘贵中和肃城的诸多百姓,物证有香雪的尸体,可谓人证物证俱在,对沈凌很是不利。 但好在这事儿没人指证这事儿是沈凌亲手做的,最坏也只不过是个指使豪仆杀人之罪。而且还可以分辩成,是那底下奴才行事没有分寸,失手杀人。最坏的结果也不至于伤及性命。 严家一口咬定是沈凌做的,沈凌对没做过的事情绝不承认。刑部叫了身家所有年轻家丁过来,让阿中辨认,阿中说那人当晚蒙着面,且他又被吓得糊涂,根本没记住那人的眼睛。说是除了对太傅府的腰牌记忆很深之外,别的一概不清楚了。 一时这案子便也无从下定论,两厢僵持着。 即便如此,皇上却也因此而对沈家相当不满了。还特意把宸王叫过去,问了一下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儿。 “幸亏本王聪明啊,知道有时候即便是真相,却也不能拿出来说。不然父皇的气性只怕更大了……”宸王说得虽说是得意的话,但却未见得有什么得意的感觉。 容菀汐知道,此时宸王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皇上问宸王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果宸王向着太傅府那边说话,说这事儿不可能是沈凌做的、以沈凌的品性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非但起不到帮沈凌的效果,反而会害了他。 所以宸王说的一定是对沈凌不利的话。 宸王悠闲地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双腿搭在书桌上,摇头晃脑地说道:“本王就和父皇说啊,说年轻人之间嘛,一时斗气乱了分寸,也是再正常不过。小凌虽说今年已经十八了,但他一直就只知道在府中读圣贤书,也没怎么历练,估计心智就和十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那严誉平时就是个极其嚣张的主儿,如今两人因一个美人儿而争执起来,严誉一定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小凌又没什么城府,被他这么一激啊,想着让人去教训他一下,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说指使家仆杀人,那是绝对不会的。还望父皇能从轻处理。” 容菀汐笑道:“如此一来,可就等于定了表弟的罪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事情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父皇只是想要快点儿平息了此事,不要让百姓拿皇亲国戚的事情多做议论。至于孰是孰非,他是根本不在意的。如今连我也说,小凌一定做了这派人到严家找茬的事儿,父皇便更有下定论的由头儿了。一定会趁早解决此事”,宸王道,“这样一来,至少不会让此事牵连到本王。” 容菀汐点头,也只有这样的处理,才是最稳妥的。太子打的算盘是,宸王一定会去皇上那儿为沈凌极力分辩,如此自然会惹恼了皇上。沈家给皇上丢了脸,皇上再觉得宸王和沈家一条心,如此宸王在皇上面前,可是彻底失势了。 但宸王并未一味地为沈凌求情,只是就事论事的说明情况,皇上对沈家再怎么不满,也不会牵扯到宸王身上。 “还有一件事儿……”宸王道,“今儿一早,大理寺卿递上的折子中说,曲福城主动要求提审他……看来大哥在曲福城那边也下了功夫啦。” 容菀汐眉心一簇……太子在曲福城那边也下了功夫?是何功夫? 之前皇上命净尘司的张公公亲自作为听审,陪着大理寺卿提审曲福城,曲福城那嘴巴,可是如同被炼铁封住了一样,严得很。这下却忽然主动要求被提审,是何道理?除了招供之外,只怕也没别的意图了。 但是招供…… 这个节骨眼儿上招供,对太子非但无害,反而有利啊。 宸王说的,太子对曲福城下的功夫,想必就在于此。太子让曲福城主动招供他,皇上反而不会相信。皇上会以为,是有人指使曲福城这么做,而这个人是谁呢?除了宸王之外,就没有旁人了。 近日沈家出了事,宸王担心皇上因此而责怪他,便想要用太子的事情来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以稳固自己这一阵子在朝中的地位……这简直再合情合理不过。不光是皇上,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一定会往这边想。 但是谁也不会把宸王叫过去问什么,宸王便也没有分辨的机会。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太子这是在用咬自己的方式来栽赃别人,实是高明得很。 “只要我这边警醒着些,沈家的案子就是不痛不痒的,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加上曲福城这事儿,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宸王一摊手,倒也没见有多愁苦,就好像是说一个打赌的小输小赢似的,“但这一次,本王只能由着他算计去,没办法采取什么应对。” 容菀汐知道宸王是不计较这一时的小输小赢的,之前他有赢的本事,现在他则有输的担当。因而只是随意笑道:“是啊,要是我们出手去找曲福城,反而着了太子的另一道儿。太子那边,既然已经想到了曲福城,便一定有万全的准备。一是直接让曲福城去招供,往死了往他身上泼脏水,二是引我们入局,直接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如果宸王派人去找曲福城,很有可能让太子那边早就蹲守的人给抓个正着。到那时,宸王可就是有口说不清了。连憋着委屈吃闷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御前对峙吃明亏。 太子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且又有大理寺那边的“旁观者清”,宸王现在是多做多错,只能踏踏实实地按兵不动。做一回老实的小媳妇儿,逆来顺受。 容菀汐心里是挺为宸王觉得可惜的,觉得宸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最终还是让太子给逃了,而且很有可能惹得自己一身腥。但是看宸王现在的样子,怎样也没憋闷之感哪。 说起自己的事儿,还不如说起沈凌的事时那般忧愁呢。 可见这随后的脏水,也在宸王的预料之中。 杀敌八千自损三千,也算是个小胜。 宸王很有野心,但却也很能沉得住气。容菀汐对他,真是愈发好奇了。颇有些静坐看好戏,期待之后发展之感。 随后,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连日的喧嚣就都尘埃落定了。 皇上找宸王问话的下午,就叫了沈太傅入宫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次日一早儿,沈凌就自己招认了,说为了给香雪报仇,的确指使家丁去吓唬严誉,不想家丁失手,误杀了他。 且又亲自将那个动手误杀人的家丁带到公堂上,由着魏东启宣判。魏东启当即便判了那家丁秋后斩首,且判了沈凌一年牢狱。 魏东启判那家丁,是人人都能料到的事儿,但是判沈凌,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却也是百姓们都愿意看到的结果,且也让严家那边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皇上的授意,魏东启岂敢这么果决地判沈凌的罪?沈凌可是皇贵妃的亲侄儿,不怕冒犯地说,便也是皇上的亲侄儿,一年牢狱之罪,岂是他这公子哥儿能受得了的? 但魏东启不仅判了他的罪,且还下令将他即刻关押。这可真是包公转世,当世青天哪!以魏东启那奸猾的性子,就算皈依佛门了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凌的案子刚结了,大理寺那边就提审了曲福城。曲福城一口咬定,是太子命他做这贪污之事,他贪污来的银钱,九成给了太子,自己就只是留了一点以做铺垫官途之用。不仅如此,还说了太子在三淮那边吃喝嫖赌的诸多罪行。有的没的,都说得十分真切,让人听着就好像事情正在发生一般。 皇上派了张忠全在一旁听着,回头儿这些话,自然都落在了皇上的耳中。大理寺提审像曲福城这样的犯人,通常都不会立刻宣判,而是要将提审的笔录记录下来,交给皇上过目,由皇上裁决。 张忠全送上大理寺的折子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皇上便判了曲福城的死罪。但却也不想要把这事情闹得太大,所以没给曲福城开什么特例,仍旧是秋后问斩。 第二日一早儿,太子就上朝了。 皇上的意思是,太子静了这一阵,已知己错,以后一定会严格看管府中的奴才们。 一场风波,便因另一场风波戛然而止。看似十分突然,但朝中有思量的大臣们,却是谁都明白这其中的干系。那些个原本在太子和宸王之间摇摆不定、不知道选谁的大臣们,此时更是不敢表态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又回到了太子没被软禁之时的样子。但一切,却也还是有些许不同。 太子被软禁的事儿,不可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只要太子一天没座到皇位上去,便总有人记着他这被软禁的耻辱,总有人觉得他位置不保。 宸王自打下朝之后,便在书桌上写东西。容菀汐看到,那是一份写有很多人名字的名单。宸王将这些名字全都写完之后,又将一些名字,用朱砂笔划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章:事发临败 “这是什么?”容菀汐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是在这一轮剩下的可用之人……”宸王看着这名单,摇摇头,笑道,“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番较量之后,这些人里面,还会剩下多少。” 说完,点起了窗前的油灯,将这张纸缓缓烧掉了。 春风暖,昭贤院里却不敢开窗。眼见着已经五月初,万物复苏,处处都散发着生机。 转眼间,容菀汐嫁到宸王府便已有一年了。 犹记得去年的这个季节,宸王在后花园中持剑起舞,翩若惊鸿,然人只看上一眼,就不由得被他的风姿深深吸引了去。可是今年此时,他却只能窝在房中,做这些诡谲的算计。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容菀汐知道,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殿下……殿下……” 容菀汐正想着,找个什么法子让宸王乐呵乐呵呢,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急匆的脚步声,并着一阵惶急的呼喊。容菀汐听得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到是哪个丫头的。 青天白日下在王府里如此惊慌,未免有些不成体统容菀汐开门,嗔怪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你且和缓着些……” “娘娘……”春香在门口儿站定,一脸焦急,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 “你进来说。”容菀汐淡淡吩咐了一句,侧身让春香进了屋,亲自关上房门。 春香本不是什么在大府里历练过的丫头,很多规矩都不懂得,这一会儿正急着,自然也心思顾忌规矩。急匆匆地进了屋,冲进小书房去,扑通一声儿在宸王面前跪下。 “殿下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自早膳后就腹痛不止,这一会儿已经疼得脸色惨白,快要晕过去了!”春香着急道。 宸王却是并未有什么惊讶之感,只是吩咐道:“你去叫了鞠大夫到香来院,本王这就过去。还有,路上若有人你问你急急忙忙去做什么,你就说你家夫人见红了,要去找了鞠大夫来瞧,明白吗?” 宸王的话说得很平稳,原本着急的香雪,也被宸王的话带得平静了些。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道:“是,奴婢明白了。” 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宸王道:“你给本王重复一遍,本王都交代你什么了?” 香雪有些着急,想要急着去办事儿。但是宸王这么吩咐了,她总不能拔腿就跑啊。因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让奴婢去找鞠大夫,路上若是有人问起,奴婢便说,我家娘娘见红了。” 说完,猛地明白过来宸王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说,她家夫人的肚子可以卸掉了!这可是件好事儿啊! 但是一想到她家主子的此时还忍受着腹痛的煎熬呢,这惊喜,转而又被担忧给代替了。忙探问道:“殿下……奴婢这就过去找鞠大夫了?” 宸王见她刚刚是一脸恍然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点点头,让她去办了。 宜兰院里。 薄开正闲闲地走进来,看到薄馨兰正在窗前绣花儿,估摸着吴嬷嬷和敬敏应该服侍在身旁,便立刻换上了一抹愁容。进了屋,担忧道:“妹妹,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听有个小丫头一路喊着‘殿下’、‘殿下’,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该不会是哪里出了事儿吧?” 薄馨兰放下手中的活计,皱眉道:“隐约间我也听到了,正专心做活儿呢,也没放在心上……冬雪,你出去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冬雪应了一声儿出去了。 其实除了薄开之外,她们主仆二人,对出了什么事儿都是心明镜儿似的。 昨儿刚给吴青萝下了少量的马钱子粉,今日本是不需要冬雪去厨院的。但厨院的丫鬟们过来送早饭的时候说,等下会有今年第一批樱桃送过来,说一会儿会给宜兰院送来。薄馨兰向来不摆架子、待下宽和,哪能让厨院的人特意跑一趟?便说了让冬雪过去取。 早膳后,约莫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冬雪便随着来收碗碟的厨院奴婢们去取樱桃。到了大厨房,发现原本放着香来院膳食的地方,只放了几个空碗空碟儿,便问道:“怎么?福夫人那边,这时候还没传早膳吗?” 有厨房小婢应道:“还没呢,想来是夫人起晚了……已经这个时候了,等下若是香来院的人来传,也不知道是早膳还是午膳呢!再给夫人派早膳的清粥,显然不和夫人的胃口。嬷嬷说,等下做蒸饺,刚好给夫人送些过去,想来夫人吃着应觉不错。” 冬雪看到掌管厨房的主厨方嬷嬷已经和好了馅儿,正在包饺子呢,便觉择日不如撞日,机会来了。 未免中午给其他院子送去的时候,饺子已经凉了,方嬷嬷是不会将这些包好的蒸饺都蒸出来的。一定会先蒸一锅给香来院的。 蒸饺这种东西,不过两三口,一个便没了。饺子混合着马钱子粉末下肚,无论是饺子还是马钱子粉,可都在肚子里了。除非曲大夫的眼睛是鬼眼、神眼,不然是看不出来的。 这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可未见得能有。 自从薄馨兰有了这一计之后,她便随身携带者马钱子粉。现成儿的机会摆在这儿,只要她能把这些马钱子粉都放进去,事儿就成了。 因而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装作好奇似的,在方嬷嬷身边儿看她包饺子。 上苍垂爱,天时地利人和都让她给占上了!正在心里盘算着、找机会下手的时候,送菜的佟三儿送了今天的新鲜蔬菜过来,方嬷嬷便放下了手中刚打完馅儿的一张饺子皮,亲自去看今天的蔬菜去了。 冬雪看了下此时的厨房里,一个小厮正在角落里劈柴,两个小丫头在刷盘子、一个小丫头在备菜、另一个在看清洗新到的樱桃。 便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将这个已经打了馅儿的饺子给包好了。只是又给它的馅儿加了点儿料而已。将一大捏儿马钱子粉混合在其中,捏好了,放在了最前头儿的位置。 但并未因此停下,又接连包了两个蒸饺,做练手儿的样子。包完了,自己瞧着面前两个饺子歪歪扭扭的样子,连连叹气。 方嬷嬷忙完了,笑道:“姑娘这双手金贵着呢,可不是做这种粗活儿的人,包不好啊,也正常。” 冬雪叹道:“瞧嬷嬷包得很好看,便也手痒了,忍不住试了两个。可是包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能入夫人们的餐桌儿呢?扔了又可惜,可怜嬷嬷活得这些好馅料儿了……” 正想着,说和方嬷嬷学一会儿,拖延一下时间,便让方嬷嬷将给香来院的饺子蒸出来,顺带着把她包坏的这两个也带上,让她自己吃了。 可真是好运挡不住,话音还未落呢,就听到香来院的人来传饭了。是香雪的声音:“夫人起了,劳烦姐姐们送饭过去吧。” 香雪来府里的日子不久,一直和香来院的奴婢们不怎么热络。因而这话说完了,便转身离开,并未多做逗留。 冬雪忙趁机和方嬷嬷道:“这下好了,我借个光儿,也能先尝一尝嬷嬷的手艺呢!劳烦嬷嬷将这我包的这两个歪瓜裂枣儿也一锅蒸出来吧,我自己个儿吃了,也不浪费府里的粮食呢!” 冬雪在府里的人缘儿向来不错,再加上薄妃地位高,方嬷嬷哪能说个“不”字儿? 忙笑道:“难得姑娘有食欲,我给你多蒸几个,姑娘带回去吃。” “也好”,冬雪笑道,“娘娘这几日嘴巴总是闲不下来,上午下午啊,总要找点儿什么东西来吃。回头儿我给娘娘带回去,娘娘一定欢喜。” 冬雪边说着,边帮方嬷嬷往笼屉上放饺子。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帮忙,谁也不会多想什么。更何况方嬷嬷久在厨房中,也是个谨慎的,可是边和冬雪说话,边不着声色的盯着冬雪的手呢,确定她的手规规矩矩的,没动什么手脚。 冬雪记着那带有马钱子粉的蒸饺的位置,用自己包的那两个其丑无比的饺子,将周围隔开了些。 待到饺子蒸好了,方嬷嬷正在包要给各院作为午膳的饺子呢,冬雪便很热心很自然地主动帮忙,将笼屉打开了。但却很懂分寸地并未动香来院的饺子,而是只捡了她们宜兰院的。笑道:“我这白拿几个饺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能劳烦嬷嬷亲自给我装好?我就不客气了啊,自己捡了饺子走!” “姑娘自便便是……”方嬷嬷一边很轻松的说着,一边看着冬雪的手。 蒸饺不小,且又只是香来院的早饭和宜兰院的加餐,方嬷嬷便只蒸了十个,而且还是算上冬雪包的那两个难看的。 冬雪毫不客气地捡了六个,笑道:“夫人是用早膳,应该吃不了那么多。除去 欧包的那两个不能入娘娘金口的,我便给娘娘拿了四个。给福夫人留了四个,不知道可够?” 各房夫人们的饭量,方嬷嬷是很了解的,知道四个蒸饺外加一些清粥小菜儿,给香来院的福夫人是足够的,便笑道:“福夫人饭量少,原也是要给夫人送去四个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都是好戏 如此,冬雪便端了她宜兰院里的樱桃和蒸饺,随着给香来院送饭的小丫头一起往后宅去了。并未多刻意地盯着那送饭的小丫鬟,自自在在地进了宜兰院。但是心底里却可以很肯定,就在今天,吴青萝肚子里的东西,一定没了。 一是那小丫鬟不可能半路自己偷吃一个、也不会蠢笨到将东西弄掉在地上。二是那蒸饺一共只有四个而已,吴青萝起得晚,这时候一定饿得很,必然会都吃了。 到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和那被她吃进肚子里的蒸饺一样,死无对证。 冬雪出去转了一圈儿,后宅很安静,除了春香弄出的那一番响动之外,没有任何声响、也无任何走动。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不多时便回来禀报薄馨兰。 进屋的时候,见敬敏和吴嬷嬷已经退下了,便也不藏着掖着。关上房门,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事儿成了。 其实薄馨兰并不知道冬雪是用了什么法子去做,只是见冬雪回来的时候,趁着吴嬷嬷和敬敏没留意之时,给她使了个眼色,且这眼色中带着欣喜,一看便是事成的样子。随后不多时,就听到了春香的乱喊,一切便再明了不过了。 这一会儿趁着敬敏和吴嬷嬷不在,冬雪忙将事情的经过给薄馨兰说了,薄馨兰听了,也觉得冬雪做得相当稳妥。再加上如今已经见到了结果,心内不免是有些欢喜的。 但却也不能表露出来,而是谨慎道:“虽然鞠大夫那边一定无法从脉象上就把出是服用了马钱子粉,但料到早膳有问题却是一定的。一旦殿下想要彻查,厨院那边必定会将你给供出来。到时候咱们可千万要稳住了,不能被殿下给问慌了。而且殿下问什么,我们都要如实招来。” “只要打心底里认为,你虽然去了厨院,但却是行得正坐得直,和香来院的事情没有半点儿关系,殿下便也分不出个真假来……” 薄馨兰也怕冬雪心里没底,反而出乱子。因而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有剩下的蒸饺作为证据,没有人亲眼看到你下毒,甚至于鞠大夫连吴青萝吃下的是什么都说不清,若是殿下再怪罪我们,可就是欲加之罪了。吴嬷嬷和敬敏还在呢,就算他心有怀疑,也定然不会这么做。” 冬雪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能稳得住,不会坏了娘娘的事。” 薄馨兰点头,略带着些感念地说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我是很放心的。” 之前也怀疑冬雪是不是已经在宸王那边卖了她,但是经过了这几件事儿,可见是她多虑了。冬雪还算有些脑子,没有做这种买主却求不来荣的事情。 这一次若安稳事成……她总算能放心准备临盆的事了,再无后顾之忧。无论生出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都是王府里的独一份儿,注定尊贵。 就算殿下因此事而对她有什么怀疑,找不到证据,这怀疑注定只是一时的。待到日后她日日循规蹈矩的,再加上有孩子牵扯着,还愁殿下不过来看她么?世人都是无情的,谁看的,都只是眼前活着的,而不会记着那已经死了、连面儿都没见过的。一年之后、两年之后、三年五年之后……谁还会记得吴青萝肚子里流掉的这个孩子呢? 不多时,春香带着鞠大夫脚步匆匆地往香来院去。春日里开着窗户和院门儿,薄馨兰见了,便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忙隔着窗户和院门儿叫住了春香,扬声问道:“春香妹妹,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 春香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儿,没搭理她,继续快步往前走。 做戏做全套,冬雪很诧异地“嘿”了一声儿,和自家主子抱怨道:“娘娘您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奴婢见她着急好心问她一句,她竟然给奴婢脸色看!” 薄馨兰笑道:“谁让你多嘴?春香那丫头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会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急着呢,你叫住她,她哪里有心思搭理你?” 开着窗户,主仆二人就在窗子下交谈,一旁厢房里的吴嬷嬷和敬敏自然能听得到。这事儿让别人听着,的确是和她们半点儿关系也无。 容菀汐看到春香带着鞠大夫往香来院去了,便叫上了宸王,两人也跟了上去。 眼瞅着薄馨兰就要临盆了,赶在临盆之前解决了这后顾之忧,的确合乎薄馨兰一贯求稳的做派。可这一次,她所求到的,真的是稳么? 人心不足,贪欲无尽。没想到薄馨兰这样聪明的人,也终究逃不过这个“贪”字去。 她已经是王府里的侧妃了,已经怀有身孕。无论是地位上还是子嗣上,后半生都有了仰仗。只顾着自己的孩子,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不好么?非要瞎折腾什么呢? 看到宸王和容菀汐也从他们宜兰院门前走过去,这一次,薄馨兰却是并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起身,招呼冬雪道:“也不知道妹妹那边是怎么了?怎么连殿下都惊动了?冬雪,我们也去瞧瞧。” “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吧?”冬雪劝道,“奴婢瞧着,福夫人院子里那两个妹妹都不太懂分寸,如今又是这么着急的时候,万一哪一下不小心,磕碰了娘娘,可是太危险了。” 薄馨兰笑道:“无妨,有殿下和娘娘在呢,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们总不好台失了分寸。我们也不往她们身边儿凑活,就只看看福妹妹到底是怎么了便罢。如若不然,我心里头放心不下,一直悬着也不舒坦呢。” 主仆二人站在窗前说了这一番,便一前一后儿地往香来院去了。 薄开是外戚,不方便去宸王姬妾的院子里,便随着她们一道离开,回自己的院子去。在宜兰院院子里,还担忧道:“说起来,这位福夫人自己一人儿被软禁着,身边儿那两个丫头又都是不得力的,可别再有了什么磕碰……” “哥哥,话可不能乱说,这事儿忌讳着呢……”薄馨兰忙提醒道。 “哎呦……是我的不是,失了分寸。”薄开忙认错儿。 冬雪为薄开抱不平,道:“娘娘,舅老爷说的,倒也未尝不是个可能啊……不然是什么事儿,能让春香如此焦急……” 薄馨兰皱眉:“你快别再说了,一路快念叨念叨,求老天保佑福妹妹无事。不然你这张嘴,可要给我招了祸!” 三人说着话儿出了院门儿,坦坦荡荡的,全无避着人儿之意。而且越是主动说起青萝的肚子,反而越显得她们和这事儿没有关系,就和她们主动凑上前去的用意是一样儿的。 敬敏和吴嬷嬷都觉得这下可能真的出了事儿。但她们只顾着照看薄馨兰就行了,至于香来院那边,别管是卢夫人还是吴夫人,都和她们没有关系。 此时,香来院的院门总算开了。刚一进院门儿,就听到了从开着的窗子里传来的哭泣声儿。 “求鞠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哪……” “姐姐流了这么多血,该不会伤及性命吧?求大夫一定要保住我姐姐的性命,一定要救活我姐姐和孩子啊……” 薄馨兰和冬雪相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许得意。 冬雪快步上前去,在门口儿道:“福夫人……我家娘娘见香雪带了鞠大夫急匆匆的过来,惦记着夫人,特意来探望。” “这里不吉利,让你家夫人先回去,莫要冲撞了她。”是宸王的声音。 薄馨兰便亲自上前来,隔着门问宸王道:“妾身给殿下请安……不知福妹妹到底是怎么了?怎的里头哭得那么厉害?” 一到春天啊,各房各院的门窗都开着,什么事儿就都藏不住了。香来院里的哭声儿,再加上冬雪和薄馨兰一路走来说话的声音,这一会儿,其他院子里的人早就知道出了事儿。但却是谁都不敢凑上前来,自认没薄馨兰这个胆子。 “这里没你的事”,宸王沉声道,“怪不吉利的,你先回去。” 薄馨兰故作顿了半晌,才应道:“是。” 转身之时,还和冬雪嘀咕道:“可别真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殿下岂会说吉利不吉利的话?” “恐怕……真是这样儿呢”,冬雪道,“也幸而殿下拦住了娘娘,不然娘娘只怕会被血光冲撞着了。” “哎……”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并未责怪冬雪。 反而非常忌讳似的,故意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有血光的晦气地方。 如果这时候她说什么斥责冬雪的话,又冠冕堂皇地说不害怕,不是显得太虚假了吗?戏做得太假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此时,青萝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褥子上是一大滩血迹,粉色的罗裙上也是一大滩血红。这不是她的血,而是鞠大夫带来的鸡血。 但她脸色的惨白和如刀绞般的腹痛却是真的。 薄馨兰走后,香来院里该做的戏也做完了。宸王这才关切起青萝的情况来:“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亲自审问 鞠大夫已经给吴青萝把完了脉,向宸王施了一礼,回道:“夫人应是服用了什么极寒凉的东西,但却也无大妨碍,只是于月事上会乱一些。在下给夫人开一个调理的方子,一年半载的,夫人的身子就可安泰如初了。” “啊?”还要一年半载的啊,春香急道,“这样还不算什么大妨碍么?我家夫人原本就身子弱,这样折腾一番,身子可是更伤着了,万一再有什么遗留的病症,可是要害了我家夫人一辈子呢!唯有身子是自己的,我家夫人何故好端端的要受这番委屈!” “春香……”青萝虚弱道,“你别多嘴。既然鞠先生说能治好,那便是无碍的。不过是花一些时日罢了……” “夫人……奴婢是为夫人觉得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青萝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殿下待我们这么好,让我们在王府里有吃有穿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委屈什么?便是走在大街上,还有被磕着碰着的时候呢,这一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你快住嘴,别再说了!” 春香见主子恼了,便也只好立刻住嘴,不敢再说。低下头去,却还是觉得心有不平,撅着小嘴儿,很是不满。 宸王道:“爱姬识大体,本王甚感欣慰。本王就喜欢懂事儿的人,这一番苦可不能让爱姬白受,回头儿本王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爱姬一个公道……” 宸王顿了下,道:“只是爱姬这边,‘孩子’没了,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可别再回头儿让人发现你本无身孕,那可是给本王和你自己,都找了大麻烦。” “是……殿下放心,妾身心里有分寸的,绝对不会辜负殿下为妾身的筹谋。”青萝道。 事到如今,宸王为何一直不让她“小产”,她已经全然弄清楚了。宸王就是要等有人真的出手害她之后,才顺水推舟。也就是说,宸王早就等着让人来害她呢,今日的这一番腹痛之苦,她是必受的,是宸王让她必受的。 也是,在王府里的吃住、宸王给她的身份,也不是白给的,不得让她付出点儿什么吗?若是由始至终,她对宸王都没半点儿用处,此时她也就没有福气躺在这张床上了。 所以不过是一番刀绞般的腹痛之苦,她还忍得住。也觉得,受得值得。 之前风月场所中的摸爬,让她学会了装傻。什么事情知道了、看破了,没有必要说出来。只要算一算这事儿到底划不划算就行了。如果划算,不管是怎样的屈辱怎样的苦,她都能忍。 宸王见她听话,也知道这时候她一定已经回过神儿来,明白事儿了,便也无心思在此逗留。只是随意关切了几句,便带着容菀汐离开了。 之前他想让菀汐过来提醒青萝一番,原本菀汐也是要过来的。但不知怎的,想了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了,说时日长了,她自己总能想得通。看来还真被菀汐给说中了。这女人,真是看什么事情都准得要命。 “回昭德院吧”,宸王道,“自打我病了,你就陪我一直住在昭贤院,怕是想念你那屋子了吧?”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心想你要借我的屋子办事儿,你就明说,何必要弄得好像多为我着想似的? “是怕让这些杂事给你那昭贤院添晦气吧?”容菀汐笑道。 “你看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本王是怕你想雪绒了嘛!还有初夏和知秋,我看你也放不下……至于你说的么,只是顺带着而已……女人们一吵嚷哭啼起来,的确会坏了本王那昭贤院的好风水。” 一进昭德院的院门儿,宸王就嚷嚷道:“初夏,知秋……” 伴着宸王的嚷嚷之声儿的,是雪绒的汪汪叫。不管有多久没见到宸王,这小家伙都依旧不给宸王面子,一见面儿就像要和他决斗似的! “起开!”宸王轻轻抬脚踢了扑上来的雪绒一下。 雪绒自觉威严受到了挑衅,后退了两步,仰着头,对宸王叫得更欢了。 “殿下。”初夏和知秋急匆匆的从后院儿奴婢房里跑了过来。 这俩丫头见有人儿回来了,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久开张的青楼里的姑娘,冷不丁见到来了两个阔财主一般,就差冲上来抱他们的大腿了! 呃……咳咳…… 容菀汐觉得,真是太对不起这俩丫头了,竟然在心里做了这一番比喻。整日和宸王腻在一起,果然是近墨者黑。 “你们去,把各方各院的夫人、丫鬟,以及厨院里的嬷嬷奴婢们都叫过来。对了,让吴嬷嬷和敬敏也一并过来听。”宸王吩咐道。 “是。”这俩丫头同时应了一声儿。 刚要转身往外走,初夏忽地停住脚步,问道:“殿下,要叫薄妃娘娘的娘家人吗?” “叫他们做什么?就当后宅里没有这俩人。”宸王道。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拉着知秋跑出去了。两人还边在路上分摊了活儿,将这几个院子分为两拨,一起去叫。 宸王转身回屋,很是自觉,是一点儿风都不让自己吹。虽然天气转暖,但五月初的风还是有些凉,宸王可是个相当惜命儿的人。 容菀汐心里猜测着宸王可能对薄馨兰的处置,并未说什么。 以宸王的性子和对她的保护之意,所作出的处置很有可能是——让薄馨兰先生下孩子,然后赐死。 这样,那孩子便成了没有生母的,自然会收入到她的房里来。孩子刚出生,便由她带着,以后她便是这孩子的母亲。即便日后她一直无子,但膝下有一个养子或养女在,也不会让人诟病什么。 可日后,她真的能坦然的面对这孩子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的良心上,真的过得去么? 但此时事情还未下定论,她也不好说什么。等宸王定了薄馨兰的罪,之后再运作也来得及。薄馨兰真的有孕在身,对付薄馨兰,宸王不会像对卢采曦那么痛快。 府里的各房主子们,早就知道了有事发生,自然也料到了了,她们又有机会去见殿下了。只是这机会,此时她们却不想要。但无奈,躲也躲不了。 不多时,已经空了很久没有主子住的昭德院,便又热闹起来。后宅里的所有主子奴婢,连带着厨院里的方嬷嬷和奴婢们,都过来了。 宸王和容菀汐分居左右两个主位,几位后宅主子们也都按照各自的位份,左右坐了。后宅各院的奴婢们,侍立在自家主子身后,方嬷嬷和厨院的奴婢们,则是站在门口儿不远处。 宸王目光沉沉地在他这些女人们的脸上扫过……此时,虽然被宸王看得发慌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人人都不能表露出来。就是心里头再紧张再害怕,也只能端坐如常,原本不是很能沉得住气的闵红媚和齐月灵,此时都如薄馨兰似的,俨然一副死气沉沉的闷葫芦模样。 只有刘玉洁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同,水灵的眼睛懵懵懂懂地转悠着,看了看宸王、又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姐姐们,但见赵韵如不说话,她便也不敢开口。只是这么诧异地看了看,便也学着赵韵如的样子,端坐着,耳观鼻鼻观心。 宸王收回了目光之后,却仍旧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饮了一口茶,又自己手杵双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香来院的事儿,都知道了?” 宸王这一问,没人开口回答。 半晌,见没人开口,薄馨兰才像救场儿似的,平平稳稳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妾身现在还没弄明白呢。” 她是唯一一个去香来院探望的人,宸王有此问,无人开口,她理应先说。 宸王简短地说了一句话:“福美人小产了。” “哎……”薄馨兰皱眉叹了一声儿,道,“刚才在香来院的时候,殿下那么说,妾身便猜到了几分……福妹妹现下可好?身子可还受得住?” “有鞠大夫在那边稳着,春香和秀玉在一旁伺候着,想来性命无碍。”宸王的脸色和声音都很沉。 薄馨兰便适时住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宸王道:“说说吧,是谁动的手脚?若是招得痛快,本王或许也能给你们个痛快的。不然……本王一定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宸王这一番话,并未刻意针对哪一个人,但却也并未把任何人刨除出去,仍旧是用目光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儿。 这一番话落下,久久不见什么回应。不可能有人给他任何回应,这时候,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声轻轻的咳嗽,都有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宸王自然也不会认为,只是这一句话,就能把那动手脚的人给吓唬出来。因而只是在等了半晌之后,便开口道:“既然给你们自己招供的机会你们不要,就别怪本王无情了……方嬷嬷,你说,今儿一早,厨院都去了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疑信难分 方嬷嬷上前来,施礼道:“回殿下,一早儿各房的姑娘们都去了厨院传早饭。” 宸王道:“你别敷衍本王,那人若想要动手脚,怎样也要在厨房里逗留片刻才行。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大丫鬟们传早饭,通常都只是在门口儿说一声儿便罢了,谁也不会进那烟气滚滚的厨房里去。你仔细想想,从今儿早晨,到你到昭德院来之前,有谁在你那里逗留过?有什么蹊跷的?” 方嬷嬷见沉着声沉着脸,自然也不敢敷衍着。抬头看了冬雪一眼,支吾道:“若说在厨院里逗留时间长的,也就只有冬雪姑娘了。”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宸王道。 “是……”方嬷嬷刚应了一声儿,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冬雪给打断了。 冬雪上前来,在方嬷嬷身旁站定。向宸王跪下道:“殿下明鉴,奴婢一早儿一共去了两趟厨院,第一次是去传早饭,那时候厨房里烟气正浓,奴婢便没进去。第二次是在早膳之后。因着小荷说,等下要有新鲜的樱桃送过来,会派分到各房各院。娘娘向来都很体恤奴婢们,知道厨院活计辛苦,便想着别让她们忙活了,让奴婢去取来吧,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就当让奴婢散步了……” “奴婢约莫着东西该送来了,就去厨院里取了来。见嬷嬷正在包蒸饺,奴婢一时好奇,想着娘娘也不急着吃,便留在厨房里,跟着方嬷嬷学了起来。后来今日的新鲜蔬菜送来了,嬷嬷便去查看,奴婢就就着嬷嬷的馅儿和皮儿,动手包了两个,可却奇丑无比。” “因着觉得自己浪费了府里的粮食,心里很过意不去,便又等了一会儿,说不若把奴婢包的饺子,和要给香来院送去的一起蒸了,奴婢自己吃掉,总好过浪费了啊……后来嬷嬷蒸好了饺子,奴婢拿了那两个其丑无比的蒸饺,和给我家娘娘的四个蒸饺儿,便回去了……” “殿下明鉴,除了去看蔬菜的时候,嬷嬷一直都在奴婢身旁,且厨房里就没断过人儿,奴婢岂有动手脚的机会啊?” 方嬷嬷见冬雪说得痛快,没有让她为难。而且也不想要得罪了冬雪和薄妃,便忙帮着冬雪说话道:“是啊,奴婢瞧冬雪姑娘包的那两个饺子好生难看,觉得挺好玩儿的,便一直看着冬雪姑娘呢,并未发现她有什么蹊跷的举动啊。” 宸王沉默了半晌,道:“也不能因此而认定这事情就是冬雪做的。看她如此坦诚的样子,不似心里有鬼……” “殿下英明!”冬雪十分感念地重重叩了一个响头。 但薄馨兰却觉得,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就算殿下心里头不认为是冬雪做的,可却也不至于说出来啊。如今殿下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倒好像是要拆穿她什么似的。就好像,知道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便故意这么说,说给她听呢。 但却也不能表露什么,只是皱眉,道:“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冬雪,看来我平日里对你实在太宽和了些,让你这般闲散,给我惹来这样的麻烦。” “娘娘恕罪……奴婢知道错了……”冬雪又向薄馨兰叩首,“奴婢也没想道,怎么就这么巧啊,怎的福夫人就小产了呢?可是福夫人这一阵子都被禁足在香来院里,想来心智不舒,整日郁郁,弄得自己小产,也是有可能的啊……” “放肆!”薄馨兰怒斥道,“主子们的事情,岂由得你妄自议论?一切殿下心中自有决断,不是你做的,殿下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你这般口不择言,若是惹恼了殿下,我也保不了你。亏得殿下不会和你这个小奴婢一般计较!” 冬雪被薄馨兰这么一骂,立刻住嘴,大气儿不敢出。 薄馨兰也起身,撑着她的大肚子,向宸王跪下,道:“都是妾身教导无方,让这丫头胆大到去厨房里捣乱,也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妾身有罪,还望殿下责罚……” 说着,想要叩首,但是碍于肚子,却又弯不下去。 宸王一笑,道:“不急,待到本王将事情查清楚了,若这真是冬雪做的,你不向本王求责罚,本王也绝不会饶了你。若这事不是冬雪做的,本王自觉委屈了你还来不及,岂能忍心责罚你?” “是……殿下英明。”薄馨兰也没再说什么。 “快起吧,你有身子,莫要伤着了孩子。”宸王道。 “妾身多谢殿下关怀。”薄馨兰应了一声儿,便撑着肚子要起身。 吴嬷嬷和敬敏忙上前来,扶住了薄馨兰,欠身退下了。 先前因着宸王的那一句话,薄馨兰心里还有些担忧,但是听了宸王刚刚的那一番话,这一番担忧,便落下了些。 宸王没有将此事说死,没有确定一定不是冬雪做的,也对她颇有微词,这才是最合情合理的情况。 之前蹊跷话,再加上宸王现在的话,弄得薄馨兰有些摸不清楚。只能让自己沉下心来,再看看。 宸王没有证据,就连方嬷嬷都在为冬雪说话,想要定冬雪的罪,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吴嬷嬷和敬敏还在呢,宸王总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儿来个强硬定罪吧…… 可……一想到吴嬷嬷和敬敏,这心中的确定,反而又动摇了几分。 宸王为何特意吩咐了吴嬷嬷和敬敏过来?这事儿本与吴嬷嬷和敬敏无关。为了照顾她么?殿下何时对她这番体谅了? 薄馨兰越想越觉得心慌…… “鞠大夫说,福美人是因为吃了极其寒凉的东西,以至于小产。香来院里剩下的早膳,鞠大夫都查过了,没有任何一样东西里有什么寒凉的药在。据春香所言,福美人一早儿吃了四个蒸饺,大半碗米粥。如今米粥还剩下些,无蹊跷,所以蹊跷之处不言而鸣,就是那蒸饺出了问题。” “殿下明鉴哪……”一听是蒸饺除了问题,方嬷嬷忙重重叩首,道,“奴婢包的蒸饺是五香牛肉馅儿的,最是温补,没有半点儿寒凉的东西在啊……” 冬雪适时地不说话,好像没听出宸王话里的意思似的,觉得宸王这一番话完全与她无关。 “或许是有人在你的馅料里动了手脚……只是那蒸饺已经都被福美人吃了,一时也不知道那下手的歹人用的到底是什么……”宸王道。 说到这里,冬雪才像是忽然听明白似的,说道:“殿下可是还在怀疑奴婢?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做这样的恶事啊!殿下请恕奴婢直言,鞠大夫都不知道夫人吃了什么,就下如此定论,想来只是因为脉象之故。可是因寒凉而小产的脉象,又并非只是因吃错了东西所致……” “就算因吃错了东西所致,怎么能确定,就一定是因吃了早膳所致呢?或许这两天,夫人自己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只是一时还没发出来罢了。恰好赶到了今日病发,奴婢倒霉,不幸沾染上了!” “冬雪……”薄馨兰低斥道,“你今日怎的这么不懂规矩?殿下自有定夺,殿下和娘娘面前,岂有你聒噪的份儿?” “娘娘!奴婢着急啊!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奴婢不能让人冤枉了去!小委屈什么的,奴婢都可以做哑巴,可这事儿一旦奴婢分辨不清楚,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就是再沉稳的人,也做不到对自己的生死完全不关心啊!”冬雪说着,委委屈屈的,急得都要哭了出来,眼泪就在眼圈儿里打转。 薄馨兰皱眉,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声儿。看起来,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她,便有着她自己去辩解了,极其无奈。 宸王道:“行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本王不是那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的。只是这事情上,的确你最有嫌疑,本王不得不在你身上彻查一番。” 看了薄馨兰一眼,道:“还记得之前薄妃说过的,若是用什么东西来害人,未必能有多少用多少,少不了要有一些剩下的。本王觉着,这话很在理儿。若是这事是你做的,估摸着,你手上应该还有剩下的东西。等下本王派人去你屋子里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来不就行了?” 一听宸王要搜屋子,冬雪反而来了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极其理直气壮。若非顾及着身份,就要挺直腰杆儿了。说道:“如此,奴婢的冤屈就能得以洗刷了!恳请殿下能尽快派人去搜!” 宸王道:“未免冤枉了你,本王亲自带人去搜,这样总不好有人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只是本王这……” 宸王看了下自己的衣裳,笑道:“刚刚在福美人那里回来,沾染了一身血气,若是去你们宜兰院,恐冲撞了宜兰院的祥瑞。这样吧……” “初夏”,宸王吩咐道,“你去叫了云裳过来,她做事仔细。让她顺便把本王的那身衣服拿来,本王换了衣服再去。”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快步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主仆双簧 一听到宸王要去搜冬雪的屋子,薄馨兰就觉得心里头慌得很。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冬雪的屋子里有什么能被人搜出来的,而是觉得这事儿本身就有蹊跷。隐约觉得,只要宸王去搜了,不管冬雪的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宸王都能给弄出东西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让她忽视不得。 冬雪做事是十分谨慎的,事成之后,一定会想到,有可能要被人搜屋子或是搜身,所以这马钱子粉,她一定是放到极其安全的地方去了。屋子里、身上,都不可能有,可却不能因此而确定,宸王什么也找不出来…… 薄馨兰面色泰然,仿佛也如冬雪认为的那般,觉得让人去搜冬雪的屋子,反而是给冬雪洗清嫌疑。但她的手心儿里,却已经出了冷汗。 原本,事情已成,宸王又如同她事先设想的那般,真的抓不到冬雪的把柄,她理应没什么担忧才是。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宸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相当合乎情理的。要搜冬雪的屋子,也是再正常不过……可她为什么偏偏如此担忧? 薄馨兰觉得,于计谋上,她的算计是没错儿的。若是单单以常理来说,一切一定会随着她事先算计好的发展。但……她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对宸王的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基于宸王对她一贯的态度。一旦对宸王不信任、对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太过惧怕,她自己这边,就会乱了阵脚。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稳住了自己,不能乱。 宸王故意害她做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宸王要的是真相,而不是和这后宅中的那个姬妾有仇。更不可能和她有仇…… 薄馨兰稳着自己的心绪,在等待云裳过来的时候,悠然地喝着清茶。不问冬雪什么,也不问宸王什么,一副全凭宸王定夺的模样。 冬雪不说话、方嬷嬷不说话、宸王不说话、容菀汐也不说话……这屋子里,自然就没有敢说话的人了。安静得,只闻窗外的风声。 这些久未见宸王的姬妾们,此时却是连对宸王意思意思的关切都没有。 不多时,云裳带着一身衣裳,随着初夏进了昭德院。 见了这阵仗,眼中没有丝毫惊奇,目不斜视地向宸王施了一礼:“殿下,衣服带来了。” “嗯”,宸王点头起身,“你随本王到内室去,伺候本王换上。 内室寝房和外头的这个小方厅,只隔着一个雕花月门,并无什么遮挡。宸王要换衣服,总不好当着这些姬妾侍婢的面儿换吧?还没糊涂到这种程度。 因而是到床前去,由着云裳放下了床幔。宽大密实的藕荷色绸缎大床幔一放下,便将里头的情况完全隔绝了起来。 容菀汐是没太在意的,只是因着这屋子里气氛沉闷,未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卤。刚端起茶杯来,目光无意间落在冯雅意身上,只见风雅意看着那落下的床幔,眼中露出很鄙夷的神色来。 这鄙夷,自然不是给宸王的,而是给云裳的。 容菀汐嘴角略含了一抹笑意,极其轻微,不会被任何人所察觉。轻轻抿了口茶,趁着抿茶的功夫,无意间抬眼,向在场的姬妾们打量了一圈儿。 薄馨兰和柳美人、刘美人,是看都不用看的,容菀汐的目光直接略过,没做停留。这三人,一个是因为太聪明,不会将一个丫鬟的心思放在眼里;一个则是因为太清冷,任何事情都入不她的眼、入不了她的心;还有一个,则是因为太单纯,根本看不出事儿来。 但除了她们三个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表露。奇怪的是,平日里看似最事儿的齐月灵和闵红媚,反而不如冯雅意的反应大。 看来……这王府后宅里,最爱宸王的,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冯雅意。 云裳躬身给宸王掀开床幔,宸王穿了一身稳重的玄色衣袍出来,映着那如玉的面庞,当真是仙人遗世、一眼惊尘。 容菀汐稍微看了冯雅意一眼,只见冯雅意的目光落在宸王身上,十分痴恋。但却并未全然失了神,顷刻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了目光。 “走吧,大家伙儿都跟着。若能查个水落石出,也都心安些。”宸王随口吩咐了一句。 宸王随意说了一句,他的这些女人们,却是不敢怠慢。忙起身,等着容菀汐先行。 容菀汐知道宸王说要换衣服,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不知道在玩儿什么猫腻儿呢。因而即便她刚刚也进了青萝的屋子,沾染了那不吉利的血气,却也并未如同宸王那般折腾。而是并不推辞的,紧随着宸王出了昭德院。 冬雪面色沉稳,但心底里,也是相当不安。故意走在后头儿,看了同样走在后头儿的薄馨兰一眼。薄馨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冬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为了避嫌,薄馨兰故意快走了几步,走到其他几个女人的前头儿去,离冬雪远远儿的。 薄馨兰一走,冬雪的心,未免又悬了起来。 薄馨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可是薄馨兰自己的心底里,又能有几分确定呢? 宸王要搜屋子,的确没什么不妥的。但宸王亲自过去、又是这般声势浩大的,倒像是心里有什么确定似的。如果不能确定一定能搜出东西,宸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冬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在得手之后,马钱子已经被她扔到宜兰院后院儿的小茅房里去了。在便桶里,不多时便会同屎尿混合在一起。就算有人找到了那里,也分辨不出来。所以此时宜兰院里,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星半点儿的马钱子。她的身上,更不可能有。就是让人扒光了搜,她都不怕。 所以……应是无碍的。宸王那么尊贵的人,总不好故意栽赃陷害她吧?图点儿什么呢?宸王是要找出那个下手之人,要的是真相,又不是故意和她这小丫头过意不去。 容菀汐也不好把宸王那动手脚的事情弄得太明显,到了宜兰院,便站在了院门口儿。笑道:“刚刚我的身上,也在青萝那里沾染了不详的血气。没来得及换衣裳,便在门口儿看着吧,不进去了。反正也就一会儿的事儿,还了冬雪清白便好。” 都知道容菀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说不进去,就一定不进去了。齐月灵笑道:“妾身在这儿陪娘娘,免得娘娘和初夏姑娘两个人在这儿,怪冷清的。” “也好。”容菀汐道。 齐月灵没什么坏心思,这般巴结奉承,也只是想要求个安稳罢了,容菀汐对她并不反感。 宸王让云裳进去搜,自己则是带着他的这些女人们在外头等着。云裳着实搜了好一会儿…… 云裳在里头耽搁的时间越长,薄馨兰和冬雪就越是放心。这表明,云裳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 待到云裳推门儿出来的时候,薄馨兰和冬雪的心,几乎已经放到肚子里了。 可是云裳却向宸王施了一礼,没先和宸王说话,便颇为为难地看了薄馨兰一眼。随即才对宸王道:“殿下……” 就只是这么两个字,便向屋里使了个眼色。瞧着她那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不敢说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搜出了什么东西。 宸王沉脸看了薄馨兰一眼,拂袖阔步迈进了门槛儿。 薄馨兰的心,立刻就吊到了嗓子眼儿。不免看向冬雪…… 冬雪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未免被吴嬷嬷和敬敏看出什么来,薄馨兰只能继续扶着肚子静静站着,耳观鼻鼻观心,又是一副沉稳模样。 可心底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云裳一定是搜出了什么东西……至于这东西,到底是冬雪留下的祸害,还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她该做如何应对呢? 不承认这东西是冬雪的?这自然论不到她来做,冬雪自己会否认的。若是冬雪自己留下的祸害倒还好,怕只怕……是云裳故意放进去的。那样,就算冬雪磕破了头去否认,宸王也不会给她活路。 她和云裳没什么仇怨、冬雪也和云裳没什么仇怨,云裳更不可能傻到,以为除掉了她,她自己就能因此而成为宸王的侍妾。若说云裳投靠了容菀汐,是容菀汐让云裳这么做的,那是更不可能了。因为云裳对宸王的心思,但凡是府里长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且这丫头又颇有几分傲骨,她是不可能投靠这个宸王最宠爱的女人的。嫉妒还来不及呢,岂能为容菀汐做事? 所以云裳没有害她的理由,也没有害她的胆量。除非……是宸王让她这么做的。 王府里,能指使动云裳做这种事情的,就只有宸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栽赃见物 可宸王,到底为什么要加害她? 此时,薄馨兰能确定,若冬雪的房中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一定是宸王命云裳嫁祸的。可宸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心底里确定了是她,且也知道她一定会让冬雪做得十分稳妥,这才不求真相,故意嫁祸的?因为真相就在他心底里,哪里还有求真相的必要?他只要结果就够了。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可宸王又如何能确定一定是她呢?这又有些说不通了。 青萝说的?宸王有那么信任青萝么?没有。 容菀汐说的?就算殿下很信任容菀汐,但容菀汐也不可能愚蠢到去殿下面前卖弄这些话啊。容菀汐的城府深不可测,就算心里对她嫉妒得要死,也绝对不可能在表面上将这一份嫉妒表露分毫。 薄馨兰迅速在心底里思量着,可这一番迅速思量之后,却仍旧没有将事情彻底想透,总是在最关键之处卡住。便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时间有限,只能不问缘由,先图结果。想着等下怎么应对分辨才最有效……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呢,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宸王出了房门,直接将一个纸包甩在了薄馨兰的脸上! 薄馨兰心内大惊…… 自然不是因为宸王找到了东西,而是因为宸王的这个举动! 不仅仅是薄馨兰,就连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被宸王的这一举动给吓住了。宸王对她们向来都是嬉皮笑脸的,就算偶有不悦,也只是沉了脸色不愿意搭理而已,却从没有这样暴怒的反应。回想起来,即便是在赐死卢采曦的时候,反应也不如这般气躁。 薄馨兰一愣,随即便忙跪地道:“殿下息怒……”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就此而回过神儿来,忙向宸王跪下。却并未言说什么。这时候总不能也随着薄馨兰说“殿下息怒”吧?不然岂不成了帮薄馨兰说话了? “息怒?”宸王看着薄馨兰,沉声道,“薄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你这贱婢做出这等事情来!如今本王亲自找到了赃物,你还有何可辩?” “冬雪,你这一番巧嘴儿果然厉害,若非今日亲眼在你的房中发现了这包东西,本王几乎要被你的辩解给骗了去!” “云裳,你去问问鞠大夫那里怎么样了。若是福美人的情况稳住了,便让鞠大夫过来瞧瞧。”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忙快步往院外走去。 路过容菀汐身侧,匆匆施了一礼,快步往香来院那边去了。 容菀汐可不觉得这东西真是从冬雪的房中搜出来的,想想刚才的情况,便断定,这东西是宸王自个儿带进去的。是宸王和云裳这主仆二人,给冬雪和薄馨兰做了个套儿。 冬雪看着那一个纸包,想要分辨,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分辨起来。毕竟这东西她是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殿下!有人害奴婢,一定是有人要故意害奴婢!求殿下明鉴哪……”虽说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辩解法子,但却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忙叩首道。 “奴婢从没见过这纸包,更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奴婢屋子里的东西少得很,但凡是奴婢的东西,奴婢自己都是认得的啊!这东西真的不是奴婢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车轱辘话,无关痛痒。 宸王道:“这东西可是藏在你被子里的,你还说不是你的?云裳在你的被子里发现,将被子拆开了,它才掉了出来。难不成,是这东西长了手脚,自己钻进你被子里去的?” 宸王摇摇头,道:“主子们好的东西你不学,卢美人这点儿愚蠢伎俩,倒都被你给学会了。” 冬雪垂着头,又不知道该做如何辩解了。 此时,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再辩解下去,她能说的,也只不过就是,“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没有把它放在被子里”……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 话是真话,可是这些真话说出来,却是毫无力量。 薄馨兰只是跪着,一言不发的。她正在心底里迅速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将自己摘清出去。 即便此时鞠大夫还没来,这一包东西是什么,她也可以下定论。一定是一些极其寒凉的,能造成人小产的东西,难不成还是胭脂水粉么?而这包东西,宸王说,是云裳从冬雪的被子里搜出来的,且是他亲自拿出来的。若说这东西不是冬雪的,便等于否认了宸王的判断,便等于说宸王糊涂。 若她不至于蠢到家,对于宸王亲自从冬雪房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她便不能辩驳。 只能承认,这些东西就是冬雪的。 东西,是从冬雪的房间里拿出来的,而不是从她的房间里拿出来的。所以……并不能就此而定了她的罪。 但冬雪知道她太多的事情,如果她一味地把冬雪推出去,冬雪被惹急了,搞不好会将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和盘托出,那时候,她可真是死到临头了。 可这事情现在的情况是,不让冬雪承认下来、一味顽抗狡辩,她和冬雪都要折在这事情上面,都得死。 所以,她要让冬雪承认下来、要将冬雪推出去,但一定要推得有技巧。要让冬雪心甘情愿的独自将这件事情承认下来,心甘情愿地不供出她来…… 薄馨兰仔细地想着,因着心里头在想事情,反而显得异常沉稳,不似冬雪那般慌乱。 吴嬷嬷和敬敏看在眼里,相视一眼。 要么,就是真的很坦荡,不怕鞠大夫过来查;要么,就是真有城府,不怕事发。 冬雪停止了辩解,只是身上明显的呼吸起伏、以及轻微的颤抖,还能让人看得出她很害怕。没了冬雪的辩解,宸王也没再说话,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宸王不免也看了薄馨兰一眼,见她目视面前的土地,十分规矩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早就知道馨兰聪明,可经过这一阵子的事情,一件件的观察下来,越发地发觉出她的城府来,未免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他的王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人物?他是怎么能允许如此阴险的女人留在王府这么多年的?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本以为,这世上除了菀汐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做到。 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也做到了。 他的王府里,有两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真不知道他是该喜还是该忧。 有菀汐一个,他自然是该喜的。因为菀汐的沉稳,是一种基于坦荡而起的世所罕见的气度。但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并非如此。她的沉稳,则是因为心里那深沉的诡谲算计。 因为算计颇多,没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认输,自然也没有慌乱的必要。 一个人的胆色,和一个人的脑子,从来都是同等重量的。真有诸多谋略,才有过人胆色。 着实等了好一阵子,云裳才带着鞠大夫匆匆赶过来。 鞠大夫故作擦着头上的汗水的样子,忙向宸王施礼,说道:“让殿下久等了,福夫人那边的情况刚稳住了,在下便忙赶了过来。不知可耽误了殿下的……” “行了行了,你别啰嗦了。”宸王亲自捡起了地上的纸包,递给鞠大夫,“你看看,这里面的是什么?” 鞠大夫双手接了纸包,打开来闻了闻,便是眉头紧锁。出于谨慎,又放在嘴里尝了一小捏儿,这才皱眉道:“回殿下,这是生南星。” “生南星?这是什么东西?”宸王很是诧异,没听过似的。 “回殿下,这东西……极寒,可使妇人滑胎。”鞠大夫知道宸王没有心思听他讲药理,给了个极其痛快的解释。 “果然如此……”宸王呢喃一声儿。 回身看向冬雪:“冬雪,你还有何可辩?” “殿下,这东西真的不是奴婢的啊!奴婢都不知道世上有这种东西!什么南星北星的,奴婢听都没听过啊!殿下明鉴,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奴婢……求殿下明察!” “栽赃陷害?”宸王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身边儿的大丫鬟陷害你?” 冬雪垂下头来,半晌,才嘀咕道:“奴婢不敢。” “行了!”宸王一摆手,不耐烦道,“你这样嘴硬的丫头,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如今物证就在这儿,人证方嬷嬷也在,可见这事儿是你做的无疑。” “云裳,你去叫了卓酒,让他带一些力气大的家丁过来,将胆大包天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婢冤枉啊殿下……”冬雪忙慌乱地叩头,一下下的,落地闻声。 薄馨兰听到宸王这么快就对冬雪下了处罚,心内反而欢喜,忙抓住了时机,为冬雪求情道:“求殿下饶了冬雪一命吧!冬雪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并非有意害人。不若听冬雪亲口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福妹妹一个交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救人一命 薄馨兰这话说的,反而像是代冬雪承认了罪行似的。冬雪正在慌乱之中,一时没明白过来,诧异地看着薄馨兰。 薄馨兰察觉到她的目光,却没看她,而是继续对宸王道:“妾身知道,殿下一定以为,是妾身指使了冬雪做这样的事情。但妾身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指使。只是妾身也知道,冬雪平日里和青萝妹妹无冤无仇的,若非因妾身之故,是不可能去害青萝妹妹的……” “殿下已经从冬雪的屋子里亲自搜出了东西来,那便是冬雪动了手脚无疑。正如殿下所说,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人不相信。只是妾身和冬雪主仆一场,自然想要知道缘由,也该知道缘由……” “若是冬雪做这件事情,是因为对妾身的一味愚忠,就算这事并非是妾身交代的,妾身也应和冬雪共同承担。若真如此,妾身愿与冬雪一同赴死。” 薄馨兰说得坚定,冬雪也听出了薄馨兰的意思。薄馨兰是想要让她自己一个人人儿把事情给认下来,不要牵连到她。 按着薄馨兰的意思,她应该说,自己是一味愚忠,瞒着主子为主子铺路,事情和她主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若是这样认下了,她就有活命的机会吗? 薄馨兰说得冠冕堂皇,说愿意和她一起赴死,她是有多愚蠢,才能相信这样的话? 让薄馨兰和她一起赴死,那是绝不可能的。但如果薄馨兰活着,或许……真的会救她。 毕竟她知道薄馨兰太多的事情,薄馨兰不敢把她惹急了、不敢将事情做得太过分。为了自己的安稳,薄馨兰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就她。 只要她能活着,她必定会感念薄馨兰的恩情。且也没有必要再将那些事情和盘托出、自寻死路去。 如此迅速在心里思量一番,便忙叩首道:“求殿下明鉴,这事儿和我家娘娘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奴婢背着娘娘一人儿做下的,求殿下千万不要冤枉了娘娘啊!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连累无辜的人?” 薄馨兰听她这么说,心稍稍放下了些。很感念地看着冬雪,道:“既然这事情真的是你做的,不论什么缘由,我都算不得是无辜的人。就算你不是为了我,而是真的和青萝有仇,你毕竟是我房里的丫鬟,我没将你管好,罪,总是有的。” 冬雪垂首,很自责地说道:“奴婢糊涂,连累了娘娘……” 她也很想哭一哭应应景儿,但就是流不出眼泪来。生死攸关,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哭号啊?还不尽量稳住了自己,以谋生路么? 一心想着怎么活,她没有心思悲悯她自己。只有活着,眼泪、笑容,这些东西才有存在的价值。 此时即便想要装哭,也因心中求生的**太强烈,而出不来一星半点儿的虚假。 宸王看了眼薄馨兰,目光很有深意地落在薄馨兰的俩上,却是吩咐冬雪:“既然你承认下来,那便说说,是何缘由让你去害福美人。” 冬雪也没再看薄馨兰,很自责地说道:“都是奴婢糊涂……以至于非但没有帮到我家娘娘,反而给娘娘招来了连累……” 冬雪故作了下哽咽:“福夫人自打入府之后,长着有孕在身太过嚣张,非但不把我家娘娘放在眼里,反而要害我家娘娘。上次若不是我家娘娘吉人天相,此时遭祸的,怕是我家娘娘呢……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无以为报,只能拼尽全力护娘娘周全。娘娘临盆在即,奴婢担心福夫人会再对我家娘娘动手脚,因而逮着了机会,便想着先下手为强。” “哦?你这意思是说,你这么做,非但没什么错处,反而是出于自保而为,很有道理?”宸王道。 “奴婢不敢!”冬雪更加垂首,“只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奴婢一人所为,娘娘全然不知情啊!奴婢只想着让娘娘能够安稳地将小公子生出来,岂能说这些事情让娘娘分心?” 冬雪重重叩首:“求殿下明鉴哪……” 还未及宸王有所回应,薄馨兰便趁机道:“原是如此……求殿下明鉴!此事既然是因妾身而起,妾身便脱不了干系。冬雪是为了妾身才这样做的,若不是为了妾身,冬雪也不会遭到赐死之祸。若冬雪死了,妾身此生必定难以心安。妾身愿意担下所有罪,求殿下放过冬雪,处死妾身吧!”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好一场主仆情深的大戏。让人瞧着无不动容,都要被她们主仆二人这互相舍命的大义给感动哭了。 “和娘娘没有关系!求殿下赐死奴婢吧,千万莫要连累我家娘娘啊!娘娘是无辜的,娘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儿啊……”冬雪叩首道。 “求殿下赐死妾身,饶恕冬雪……”薄馨兰也要随着冬雪叩头,但却弯不下身子去。 “求殿下……” “行了!吵嚷得本王头都大了!”宸王打住了冬雪的话。 不然,这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啊……啊……”忽然,薄馨兰捂住肚子,皱眉痛呼起来。 “娘娘!”冬雪急了。 吴嬷嬷和敬敏也忙上前来,扶住了薄馨兰。 薄馨兰只是捂住了肚子痛呼不止。 其实三分真,七分假。 “殿下……求殿下放过冬雪吧……妾身这就给福妹妹的孩子抵命去……”薄馨兰说着,硬要往门框上冲。 吴嬷嬷和敬敏忙拦住了她,吴嬷嬷说道:“娘娘糊涂了?还有小公子在呢!” “嬷嬷莫要劝我了,这样带着罪孽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不受待见的……我不能让他来到这世上……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的好……” “啊……”说着又是一声痛呼,疼得脸都扭曲了。 这一下儿却是十足十的真。 原本自打跪在这房门前,她的肚子就有些疼,只是还没到不能容忍的地步,也没到表露出来的时机,便着意忍着。刚刚觉得时机到了,便故意加重了几分,表露出来。此时将身子猛地往门框那边一抻,竟是一阵难忍的绞痛,疼得她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脸色惨白。 鞠大夫细看了薄馨兰半晌,肯定道:“殿下,娘娘是要临盆了。” “快将她抬进去。”宸王皱眉吩咐吴嬷嬷和敬敏。 “不……让我去死……让我代冬雪去死……我不能把这有罪的孩子生出来……冬雪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冬雪被赐死……” 薄馨兰猛地一冲,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冬雪房门的门框。任凭吴嬷嬷和敬敏怎么拉扯,就是不撒手。 吴嬷嬷和敬敏自然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能劝说道:“娘娘当以小公子为重,莫要乱了大局。” 可薄馨兰很是坚决,边痛呼着,边求道:“求殿下赦免冬雪……只要妾身将孩子生下来,妾身一定给福妹妹的孩子抵命……求殿下赦免冬雪……” “殿下……”鞠大夫提醒道,“娘娘这是早产,情况不妙啊……” 一听鞠大夫的定论,薄馨兰非但没有觉得害怕,一颗原本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些。即便是早产,也没差多长时间,鞠大夫医术高明,她自己的身子她又清楚,定然无碍。不过是多遭一些罪罢了。 忍得这一番痛楚,换得后半生安稳,何而不为? “求殿下……饶了冬雪吧……”薄馨兰十分虚弱地说道。 事到此时,已经不用她装虚弱了。腹部的疼痛愈发强烈,一浪高过一浪,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还是清醒的,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她便不能停止挣扎。只要再软磨硬泡上几句,宸王一定会应了她。 不是对她有多在意,而是对她腹中的孩子很在意。他再怎么心狠、再怎么不待见她,她腹中的、要来到这世上的,到底是他的亲骨肉。 “求殿下……”薄馨兰脸色惨白,冷汗淋淋。 “哎呦……”齐月灵低声道,“看着好不凄惨呢……想不到薄妃姐姐对她这丫头,竟是这般有情有义呢……可真能豁得出去呢,拿自己的骨肉为要挟,也不怕耽搁了么……” 容菀汐听出她这话没什么善意,反而是对薄馨兰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却也没说什么。因为她自己,也对薄馨兰的行为不太认同。看似感人,可在场之人,谁人不是心明镜儿似的?岂能看不出她是在做戏? 只是这戏做得太好了,让人即便知道是假的,却也说不出个错处来。 薄馨兰此人,当真胆色十足。也很能对自己下得去狠心。若是换做常人,岂能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岂能忍受得了这番痛楚?又岂能在这般疼痛之时,还能保有如此清醒的理智? 真真儿让人佩服。 眼见着薄馨兰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吴嬷嬷和敬敏也顾不得避嫌了,毕竟她们的使命是要护薄馨兰腹中胎儿的周全。因而吴嬷嬷忙提议道:“殿下,不若先将冬雪关押,待到娘娘顺利生下小公子之后,再做定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王府长子 敬敏也道:“是啊,毕竟冬雪是宜兰院的人,若是这时候添了血光之灾,恐怕会冲撞到小公子呢……” 宸王原本就已经打算暂时放过冬雪了,毕竟薄馨兰这即将临盆的样子不是能装得出来的。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那可是玩儿大发了。 听了吴嬷嬷和敬敏的话,便顺势道:“也好。你们先带着薄妃回屋去,让鞠大夫好生照看着。” “殿下英明……”薄馨兰已经痛得说话都虚弱了,但却仍旧不忘在宸王这儿确定一下呢,“殿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宸王沉声警告道,“你不要妄想拿孩子的性命来要挟本王。你若是个识相的,就盼着自己能把孩子顺利生出来吧。孩子平安,本王或许一欢喜,就应了你心里的算计,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薄馨兰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明白”二字呢,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便是“啊”的一声痛呼。 “带回去吧。”宸王吩咐道。 刚好卓酒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了,宸王吩咐道:“将冬雪暂且押入刑房之中,听候发落。” 薄开和薄母这边,早就听到了宜兰院的事情,心急如焚地强撑着等了半晌,到底还是熬不住了,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刚好遇见被两个家丁拖着往外走的冬雪。薄开一见冬雪,脸色都变了,但却不敢说什么。这时候,只能全然当做没见着了。 见自己妹妹正被吴嬷嬷和敬敏扶着往屋里走,忙急着冲了上去。薄母脚步蓝山地追了上去,带着哭腔道:“这是怎么话儿说?怎的就要早产了?” 到底是薄开先反应过来,未免宸王不悦,忙制住脚步。也回身止住了他母亲的脚步,说道:“娘,你放心,虽说还未足月,但如今也有八个多月了,便是早产,也应无大碍。” “胡说!你懂什么?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更何况如今你妹妹又是早产……”薄母说着,眼泪儿已经掉了下来。 薄开却是很紧张地看了宸王一眼,虽然见宸王并未看向这边,只是事不关己般地往门口儿走,却也还是紧张地拽了他母亲一下。低声道:“娘,你说什么呢?这可是宸王殿下的骨肉,太后娘娘都照看着的孩子,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糊涂了?” 薄母原本还哽咽着,听得她儿子的这番话,猛然怔住了。忙收住了啜泣,擦着眼泪儿,低声道:“可是我这心里……哎……” 的确糊涂了,怎么能当着宸王的面儿说这些话?回头儿宸王怪罪下来,岂不对女儿不利?一旦她在宸王府有什么不当言行,回头儿可是都会报应在女儿身上的。 房门紧紧关着,里头,传来了薄馨兰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让人听得,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 院子里的女人们,虽说都是跟着宸王往外走,但却是一步三回头儿的,很惦记着里头的情况。倒并不是说她们对薄馨兰有多关心,也不是说她们期盼这孩子能顺利出生,只是出于母性的本能。但凡是女人,无论表面多么冰冷,心底里,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母性存在的。就连柳美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宸王却是头也不回,就好像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似的,径直走到门口儿。无事一般向容菀汐一招手:“走吧。” 容菀汐听得里头的痛呼声凄然,但却也如同宸王这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是大夫,就算心底里很惦记,却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本事,多看无益。如今她和宸王能做的,也就是等结果了。 薄开有一句话说得倒是没错,虽说薄馨兰是早产的,但月份也不算太小,未必会有危险。再加上鞠大夫医术高明,并非那些半吊子的接生婆,有鞠大夫在,出现好结果的可能便会更大一些。 冬雪被押去了刑房,宸王带着容菀汐回了昭德院,女人们自然也都散了。原本还喧闹吵嚷着的后宅里,此时就只剩下薄馨兰一声儿声儿的痛呼。 容菀汐虽说面色平静,但却是站在窗前,竖起耳朵听外头的情况,巴巴儿地等着人来报。这毕竟是宸王的骨肉,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能顺利出生,且还是个男孩儿,对宸王的夺嫡是大为有利的。 而且,即便不从利益而言,她也是希望孩子能平安出生的。说到底,薄馨兰的早产,还是因宸王所致。而宸王为什么会弄这一出?是因为她。 容菀汐不由得回身看了宸王一眼。只见宸王双腿搭在书桌上,头搭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无比悠闲。 容菀汐岂能不感念于他对自己的用心? 人非草木,容菀汐觉得,宸王的深情,她体会得愈发真切了。甚至于因此而生了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即便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即便知道此时情深、日后可能凉薄情浅,她却仍旧想要扑上去,只为回应他这一刻的深情,只为遵从于自己的心……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听得一直等在宜兰院里的云裳来报。见云裳急匆匆的跑进来,站在门口儿便说道:“殿下,薄妃娘娘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容菀汐站在窗前,看得真切。云裳的脸上,却是毫无喜色的。 听到薄馨兰母子平安,而且还是生了个儿子,容菀汐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看向宸王,刚好此时宸王也睁开眼睛。容菀汐含笑向门口儿看了一眼,意思是,“你要不要去看看?” “云裳,你进来。”宸王却是对门外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开门进了屋。 宸王吩咐道:“你让人把孩子收拾干净了,带到昭德院里,给本王瞧瞧。” “还有,去告诉卓酒,之前让他找的两个奶妈,可以叫进府里来了。莫要声张,直接带到昭德院里来。” 宸王的第一个吩咐,容菀汐听得,都是觉得没什么不妥。孩子刚出生,薄馨兰的屋子里有血气,宸王避讳着很正常。可这后一句话,容菀汐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蹊跷得很。 即便是叫了奶妈过来,却也不需要到昭德院这边吧?且又何必特意嘱咐不要声张? 但云裳只是应了一声儿,就麻利儿地去办事儿了。孩子还没送来,容菀汐也不能确定宸王的意图,便也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云裳亲自抱着孩子过来了。且也说,卓酒已经去办。 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并不好看,身上红彤彤的,头发也很奇怪,哇哇地啼哭个不停。 宸王不会抱,让云裳直接递给容菀汐。 容菀汐也不会抱啊!只是看着这可爱的小家伙儿,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奴婢教娘娘。”云裳道。 容菀汐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云裳的抱法儿。便也不拖延着,把孩子小心地接了过来,依葫芦画瓢地将这可爱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薄妃情况怎么样?”容菀汐问道。 “娘娘看了孩子一眼,心内一松,便晕了过去。但鞠大夫说,娘娘只是太过劳累以至虚脱,没什么大妨碍。待到醒了,喝一碗药,就能好多了。”云裳道。 容菀汐笑道:“好在是母子平安,如今有孩子在,日后她也能安分一些。” 说的,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表面话罢了。心底里很清楚,正因为有了孩子,薄馨兰日后反而不会安生。 可孩子还这么小,若是依着宸王的处理方式,一定是行不通的。 薄馨兰虽说很有城府,但本性却未见的有多坏。在她来王府之前,薄馨兰不也没对府里那些承宠的姬妾做过什么么?如今这诸多算计,多半是为了孩子。当然,也是因着王府里有了真正的女主人,她害怕了,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为了安稳、为了活命,她只能算计起来。 所以……这人,并不是不可救。 在能救人一命的时候,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呢? 想起卢采曦的死,容菀汐至今仍旧很愧疚。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全力施以援手。 薄馨兰和卢采曦还不一样,薄馨兰聪明,能听得懂人话。而卢采曦呢,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采曦已是过去之事,多说无益。既然此时还有能救薄馨兰的机会,她若不尝试一番,日后如何面对怀里的这个孩子? “你退下吧”,宸王吩咐云裳,“但是别走远了。”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退到房门外去了。 容菀汐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但他还是哭。哇哇哇的,哭得让人心疼。 “他是要找他亲娘呢……”容菀汐笑道,“小乖乖别哭哦,你娘亲在睡觉,现在抱不了你,等她醒了,母妃就将你送回去好不好?让你娘亲来抱你,你娘亲抱你,你就不哭咯……” “哇哇……”但是小家伙根本不配合,仍旧是哭。 宸王道:“刚出生的小孩子,啼哭是正常的。若是不哭,反而不是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阴取人子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有不在乎的道理?端了一会儿就端不住了,也上前来看这个小家伙儿。 “怎么这么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爹!”宸王一边儿嫌弃着,还一边儿一脸慈爱的看着这小家伙儿,用那好看的手指,逗小家伙儿脸上的肉肉。 “哇哇……”被宸王这么触碰,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 容菀汐轻轻摇晃着:“小乖乖不要哭哦……不哭不哭……我们让爹爹给取个名字,好不好?” “哎,他爹,你给取个名字啊!”容菀汐向宸王一挑眉,引诱道。 宸王脱口而出:“叫兴儿吧,乾兴。” 敢情宸王早就把名字想好了,会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呢,强撑什么啊? “不好听,你换一个。什么兴儿荣儿的,最俗气了。”容菀汐对他想好的名字并不满意。心想即便是薄馨兰,一定也不喜欢这毫无底蕴的名字。 “你不懂,孩子名字俗气一些,好养活。你弄得太文绉绉的,什么诗书典故都引用上,反而压孩子的命格。”宸王道。 容菀汐笑道:“好好好,你是他爹,自然听你的。” 不免心里一阵担忧,心想按照你这想法儿,回头儿你不得将我们的孩子直接叫什么福根儿、狗蛋儿啊? 咦……想想都觉得一阵冷汗哪…… 宸王和容菀汐逗了会儿孩子,奇怪的是,这小家伙习惯了宸王的触碰,竟然渐渐不哭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很懵懂地看着宸王,好像在看一个很新奇的东西似的。 此时在小兴儿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新奇的,又何止宸王这一个呢? “哎……对嘛,这样才有些像本王,哭起来多丑。”看到小家伙这双明亮的黑眼睛,宸王说得心满意足的。 容菀汐也发现,兴儿的眼睛,长得的确很像宸王。嘴唇偏厚,长得像薄馨兰。 这是风北宸和薄馨兰的孩子,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即便在她的膝下长大,面容上,和她也无丝毫相似之处。 非己之物勿取,难道非己之孩子,就可取之?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还没等容菀汐开口问宸王,为什么要找两个奶娘、为什么要让奶娘到昭德院来,宸王就已经开门吩咐云裳:“去将吴嬷嬷和敬敏叫来。” 容菀汐的话就变成了:“叫她们干什么?薄妃还昏迷着,太后派她们过来照看薄妃,你不要让人误了差事。” “皇祖母是让她们来照看兴儿,可不是照看薄妃。如今兴儿已经出生,她们自然应该早些回去禀报。只是薄馨兰还没醒,她们不好做得太明显罢了。现下是巴不得我们尽快打发了她们呢。” 容菀汐觉得宸王说得也有道理,便并未多想。 不多时,吴嬷嬷和敬敏就来到了昭德院。如此一来,薄馨兰身边儿可就没有服侍的奴婢了。鞠大夫在一旁照料着,总不好做奴婢做的事儿。为了避嫌,待薄馨兰醒了,不到把脉用药之时,他就只能在外室。 容菀汐因而吩咐云裳:“云裳,劳烦你去薄妃那边照看一下?待到冬雪的事儿结了,或是让她回去伺候,或是换了新的丫鬟,你再回来?” 云裳下意识地看了宸王一眼,见宸王一点头,才忙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必计较云裳对宸王的请示。她始终没把云裳当做自己可以随意吩咐的人,因而每次吩咐她做什么,都是客气得很。好像不加上“劳烦”二字,就不会说话似的。 云裳心思玲珑,别人敬着她,她能感觉得到;别人远着她,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其实她心底里要的,也就是这种又敬又远的对待。 “等下”,宸王叫住了转身就快步往院外走的云裳,责怪道,“你急什么……若薄妃醒了,伺候得体面一些,送她上路。” “是。”云裳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儿。 她自然能听懂这“上路”的意思。 在场之人,都能听得懂。 容菀汐想要开口,但见敬敏和吴嬷嬷在此,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儿。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反对宸王,这样可是太损宸王的威严。就算敬敏和吴嬷嬷回头儿将她的求情说给太后,使得她必定能在太后那边卖一个好儿,又能如何? 踩着宸王的头去彰显自己,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敬敏和吴嬷嬷也不说什么,正如宸王所言,她们是来照顾孩子的,而不是薄馨兰。 “吴嬷嬷和敬敏姑娘这一阵子在王府里,都劳累着了。如今孩子已经平安出生,本王已给他赐名——乾兴。二位回去禀报皇祖母吧,让她老人家放心。” 宸王说完,示意了容菀汐一下。容菀汐便转身回寝房去,拿了两个银元宝来, 赏给吴嬷嬷和敬敏。这是讨喜气的事儿,吴嬷嬷和敬敏便也没有推辞。 说了几句祝小公子安泰、王府一切顺遂的话,便恭敬退下,回宫复命去了。由始至终,没有过问薄馨兰半句。 但是宸王要赐死薄馨兰的事儿,她们是一定会转达给太后的。 这也正是宸王当着她们的面儿吩咐云裳的用意。薄馨兰毕竟是太后赏赐的人,又是太后亲下懿旨加封的侧妃,如今要赐死她,自然应该让太后知晓。 有敬敏和吴嬷嬷的禀报,太后自然也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能知道,这事儿是薄馨兰自己造的孽,没什么无辜的,求情不得。 还有一点就是,宸王不想让太后太过抬举这孩子。因而特意对吴嬷嬷和敬敏说了,已给孩子取了名字的话。免得太后一时高兴,再做出什么赐名之举来。 宸王平日里看似对府里女人们的事儿不用心,但一旦做起来,可是面面俱到、丝毫不差。 这一会儿安静说话,容菀汐一直轻轻摇着兴儿。小家伙并不知这世上的风雨,只是贪恋着此时所感受到的温暖,竟然在容菀汐的怀里睡着了。 容菀汐将他放在床上,用小被子盖上。见他那熟睡的长睫毛,像极了宸王,不由得心中更是感叹。若是他长大之后,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生母,该当如何对待宸王?便是出于君父威严不敢抵抗,心中也一定有诸多不满和怨恨。 带着仇恨活着、和被人恨着,那滋味儿,都是不好受的。 见兴儿睡着,宸王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小了些。在容菀汐身旁低声道:“我早就让库房那边准备了小摇车,回头儿让卓酒去取来。日后你哄兴儿睡觉,就方便多了。” “我不会再哄他睡觉,这是最后一次。”容菀汐直起身子,看向宸王。 但因在床边,怕吵醒了兴儿,便转身到正厅里去。宸王见容菀汐是有话要说,虽说已经料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了,本不愿意听,却也还是跟了出来。 察觉到身后有宸王的脚步声儿,容菀汐站在正厅里,停住脚步,回身便直接跪地,坚决道:“请殿下收回成命” 因着心中早有预料,宸王对容菀汐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没什么惊讶之感,自然不当回事儿。悠然地坐在桌旁的圆凳儿上,用鞋尖儿轻轻踢了容菀汐一下,像踢一只小猫小狗似的:“你转过来说话。” “是。”容菀汐出奇地规矩。 宸王知道,她一做出这样规矩听话的样子,要么就是做错事了,要么就是心和他远了。但这一次,这两种情况都不属于。 她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他强加给她的,她自己心底里,自然明白;同样,正因为如此,她也能体会到他的情。非但没有离他远了,反而心更近了些。 宸王让容菀汐转过来说话,还没等容菀汐开口,自己却道:“你呢,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知道本王最厌恶不安分的女人,可馨兰她偏偏就是这样的女人。先人立太子,立子杀母,为何?” “是因子正而母邪,若奸邪不除,天下何以安定?如今我们王府里虽说不涉及这些,没什么天下不天下那么严重,可日后呢?你怎么能确定,本王一定不会赢?” 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容菀汐已经快被宸王给绕蒙了。原本争议点就不在此处,可宸王说到了这儿,她若不表示一番,岂不是挫伤了宸王?岂不要让宸王以为,她真的对他没信心? 因而只好道:“我从没过你会输……我……我对你有信心,很相信你的本事。” “呵呵……”宸王被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给逗笑了。 多大点事儿啊,还不是让她说情话呢!就趁机逼她表露一下对他的信任,她就别扭成这样儿。 看着她这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可爱样子,宸王真是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然后狠狠地、痛痛快快儿地蹂躏一番……当然,最终还是忍住了。这种事情,目前为止,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吧! “你呢……也不能确定你我日后的孩子,一定是男孩儿,而且一定能成大器,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秀才遇兵 “若你我的孩子,谋略上、胆识上都不及兴儿,本王是绝对不会因顾及着你,而将江山国祚交到一个颇有欠缺之人的手里的。这一点,本王希望你能明白、也能理解。” 宸王知道,此时他说得越是理智,就越能让容菀汐妥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也很清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他及时想出来,用以哄骗容菀汐的罢了。其实他心底里,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做出赐死薄馨兰的决定,与理智无关,全然是为了菀汐好,全然是为了护她周全。 菀汐懂他的用意,他很确定。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要费力地遮掩,将自己的真正用意隐藏、隐藏、再隐藏。给菀汐打迷障,直把她忽悠到看不到他的真正用意、以为她先前领会错了,而止。 容菀汐是真被宸王给弄糊涂了。 她知道宸王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宸王可从无什么真正的近忧。 在未获胜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获胜之后的事儿,总比获胜之后,却还要分心处理后宅这些麻烦事儿,要方便得多吧? 宸王行事,向来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绝不会给自己找一丁点儿麻烦。所以宸王的这个说法,十分合乎情理。 这不免让她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刚有些泄气,想要点点头,应了宸王的意思,灰溜溜地起身。但……又忽地一个念头儿闪过,明白过来! 即便如此,薄馨兰就必须要死么? 如果薄馨兰死了,兴儿由她来抚养,日后兴儿若真能成大器,得到好处的,不还是她么。还是她从薄馨兰这里,攫取了薄馨兰该有的一切。她不愿做的,只是阴取他人之物的卑鄙事,与宸王的出发点,实际上并无干系。 真是恨不得要给自己的脑子一拳。怎么说着说着,就被宸王给绕进去了呢? “妾身知道殿下的担忧,但如果妾身有法子能让薄妃日后安分起来呢?殿下是否能饶她一命?” “你有法子?”宸王刚要说,“你能有什么法子?” 但一想到菀汐向来聪明,她说有,便是十有**的事儿,就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知人心的险诈,别再被她的表面功夫给骗了去。更何况如若薄馨兰不死,如何将青萝小产的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她主仆二人合起伙儿来害了青萝。毕竟对外宣称的是,青萝的肚子里也有本王的骨肉呢。若是不重重处罚,不是让人觉得蹊跷?” “事有多面,更何况还是咱们王府后宅里的事情?即便外人觉得蹊跷,却也不会想到青萝的肚子是假的,只以为是府里姬妾间有什么隐情吧。”容菀汐道 这般一句话不让的,可是把宸王气得不轻。 他说哪一句,这女人都能找出话来反驳他,而且听起来还相当有道理!这女人轴起来蠢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有一种想要将她在呼吸间就掐死千百回的冲动! “行了行了,少跟我在这儿磨嘴皮子!快起来!地上凉着呢!”宸王这话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是怎的,反正态度是相当不友善。直接用他的蹄子,挑了下容菀汐的胳膊,连伸手拉她一下的恩赏都没给。 容菀汐也是个有脾气的,谁让你用脚丫子扶我的?索性我就这么跪着,我还不起来了呢! “本王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宸王又用脚丫子踢了容菀汐一下。 “他人之物,妾身不屑于取。望殿下成全。”容菀汐坚定道。 宸王已经开始和她玩笑了,可容菀汐却不知趣儿,仍旧揪着这事儿不放。 这次,宸王是真的恼了。 猛地起身,道:“行!你不愿起来就跪着!哪里惯得你这些臭脾气!” 话说完,一转身,又觉得有些太过了。 又没出息地转过头来,纠正道:“本王的意思是说,有些脾气,挺好。惯着你就是让你有脾气的,只是你这脾气要分时候不是?不能失了分寸啊……” 容菀汐已经别过头去,懒得搭理他了。话说出来了还想收回去,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好啊,你不是让我跪着吗?那就跪着,谁怕谁啊? 不用说太多,多说无益。只要让宸王明白,她不愿意取他人之物,这就够了。 若宸王体谅她,一旦知晓她的坚决,自会让她如愿;若宸王不体谅她,她就算磨破嘴皮子,宸王也不会顾及她的想法儿。 “殿下,奶妈带来了。”卓酒在门外道。 “你带她们下去,在西厢房安置。孩子睡着呢,醒了再说。”宸王开门儿吩咐道。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 “你去叫了靳嬷嬷到宜兰院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给薄妃毒酒一杯、匕首一把、白绫一条,由她自己选择。且告诉薄妃,本王给她以侧妃之礼,王陵安葬。去办吧!” 卓酒看了跪在地上的容菀汐一眼,心下诧异。但宸王的话他也听清楚了,忙问道:“殿下,冬雪呢?” 宸王简短地吩咐了两个字:“陪葬。” 卓酒应了“是”,转身往门外跑去了。 刚走到门口儿,就被一个迎面冲上来的人给推倒了!这人力气不大,只因迎面而来太过突然,卓酒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说你……” “还我孩子……容菀汐,你还我孩子……” 卓酒的埋怨还没等说出口呢,就被一声儿凄厉的,索命一般的大喊给镇住了。 “娘娘……薄妃娘娘……”云裳跟着薄妃一路小跑儿地过来。 宸王见薄馨兰脸色惨白,长发黏腻,只穿着一身生产之时的内衫,裤子上满是血迹,整个人竟如来自地狱的厉鬼一般,也不免心内一颤。 在薄馨兰冲到近前之前,忙转身关上了房门,以免她吓着了容菀汐。 “薄妃,你冷静些。”宸**音不高,沉声道。 “容菀汐……你给我出来……你有种抢我的孩子,你怎么没种出来见我?你给我出来!”薄馨兰嚷嚷着,不顾宸王站在门口儿,猛地往进冲。 宸王抓住了薄馨兰,但也没推开她。只是沉声提醒道:“你哥哥和你母亲可还在王府呢,你想让他们给你陪葬?” 薄妃怔住了…… 宸王听她只敢嚷嚷着找菀汐算账,却不敢质问就站在她面前的他,就知道她还是有理智在的。她是故意把事情闹大,让他顾及着菀汐的名声,不得不暂且把孩子还她。 只要她还有一丝清醒在,就不可能不顾及她哥哥和母亲的性命。 薄馨兰怔怔地看着宸王……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双手抓着她的手臂,他手上的温度如此真切的传来,明明是温热的,可她却觉得,冰冷刺骨。 宸王轻轻推开她,平静道:“你跟云裳回去,好好拾掇一番,本王会保全你生前身后的体面。” 薄馨兰看着宸王,仍旧怔怔地看着…… 宸王倒也不避讳,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由着她看。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斜阳日暮,寂静无风……院子里安静得针落闻声。 “啊……啊……”忽地,两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恍似平地惊雷,划破了这昭德院的安静。 随着这两声嘶喊,屋子里,传来了“哇哇”的婴儿啼哭。 听得屋里传来的哭声,原本就已经失控的薄馨兰,更是控制不住了。边叫喊着,边往屋子冲去。 卓酒眼疾脚快,未免她再冲撞了宸王,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地,也如宸王那般抓住了薄馨兰。喊道:“云裳,快来帮忙!” 云裳忙冲了上来,扑到地上抱住了薄馨兰的腿。 卓酒平日里是个文弱小厮的模样,但整日和大志雷停他们在一处,练得力气还是很大的。纵然此时失控的薄馨兰力气大得很,但加上有云裳死死抱住了薄馨兰的双腿,让她不能乱动,卓酒将薄馨兰懒腰扛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但扛起来之后,云裳一松手,情况可就不妙了。 “啊……”这一声儿痛呼,却不是薄馨兰发出的,而是卓酒。 原来薄馨兰回身,一口咬在了卓酒的后脖颈上。发疯似的,直接扯开了他的一块皮肉!但因着有衣领挡着,那块皮肉虽然被撕开了,但却仍旧连在卓酒的身上。卓酒的白色后衣领,立刻侵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一时身上吃了剧痛,手上一松,薄馨兰便噗通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薄馨兰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往房里冲呢! 卓酒刚要追上来,却见薄馨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忙上前来要控制住她,却见她已经晕了过去。 “哇哇……”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屋子里一直有的婴儿啼哭之声,此时更大了些。 容菀汐哪里还能赌气跪着?在兴儿刚哭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到床边抱起他来哄着了。但却并不管用,兴儿仍旧大哭着。 容菀汐料到孩子应是饿了,可外头闹成这个样子,她也没法儿叫奶娘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章:一道懿旨 “哇哇……哇哇……”婴儿一阵阵的啼哭,仿似能体会到他母亲的悲苦。 他的母亲,此时已经被卓酒拖着,像是要丢出的垃圾一样。 宸王也没说什么由着卓酒去照办。 云裳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出地跟在卓酒身后。出了院门,低声道:“你将薄妃送回宜兰院去,以免有什么差池。我去叫了靳嬷嬷来。” 春日里的府宅藏不住事情,昭德院里的这一番闹腾,后宅里的其他人岂能不知道?但却没人愿意让自己知道。除了……薄开和薄母。 薄馨兰生下孩子之后,云裳未免薄母和薄开在这儿添麻烦,便以外姓之故打发了他们,让他们回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去。说等薄妃醒来,会去叫薄母过来瞧。 都知道云裳是宸王身边儿最得脸的大丫鬟,如此紧要关头,薄开和薄母也不敢不给她面子,便都乖乖地回自己的院子中等着去了。 他们的院子在后宅最远处,但却一直开着窗户开着门儿,站在门口儿竖起耳朵听着。隐约听到,后宅里起了一阵喧闹声响,母女连心,薄母便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出了事。 这一会儿不顾薄开的阻拦,急匆匆地跑来,就见宸王身边那小厮,拖垃圾似的拖着她女儿,半点儿尊重也无。她女儿那只着寝衣的身子,就这样在土地上摩擦着,绸裤上,有着一大滩刺目的血迹。 “啊”地一声儿,猛地扑上来,推开了卓酒。 卓酒见她扑来,“哎呦”一声儿,只顾着惊讶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反应?还没来得及反抗呢,就被薄母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没什么坏心眼儿,这么拖着薄馨兰,其实就只是因为被薄馨兰咬了,心里有点儿气而已。而且他个子矮,薄馨兰在女人中又算是高的,他们两人若站在一起,个头儿是相同的。扛着薄馨兰有些吃力,恰好她晕着,还是拖着她走更方便一些。 不想竟惹来她母亲发疯似的疯咬。 薄母见卓酒被她推倒在地,指着卓酒大骂道:“你这贱奴!你这贱奴……” 但因为原本就是嘴笨的人,平日里也不会如同泼妇那般骂人。这一会儿虽然气极,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只是面目狰狞、浑身颤抖地指着卓酒,要么就是骂“你这贱奴”、要么就是问“为什么这么作践我女儿”…… 卓酒见此,也知道自己这么拖着薄馨兰的确不妥。忙起身,赔礼道:“老夫人息怒。因薄妃娘娘晕倒了,小的又是个没有力气的,再者说,扛着抱着娘娘,也是冒犯。所以便只能拖着娘娘走,以求快点儿到宜兰院。还望老夫人谅解。” “谅解?谁让你们这么欺负我女儿?我女儿做什么了你们要这么欺负她!”薄母身上的颤抖更重了些。 看向昭德院那边,很想要冲进去质问宸王,为女儿讨一个公道。但是看到女儿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时进退两难。 刚好薄开快步追上来,薄母便道:“快,将你妹妹抱起来送回房里去,不要让她躺在地上!” 薄开见自己妹妹面色苍白,绸裤上满是血迹地躺在地上,自是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管别的?抱起自己的妹妹,快步往宜兰院走回。还以为母亲跟在身后儿呢,直到听到身后儿昭德院里,响起了母亲的哭喊声。 “求殿下给我们薄家一个说法儿……为什么要这么作践我的女儿?我们薄家是小门小户不假,但是我女儿行事向来不差,殿下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作践她!” “要是殿下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儿,我们就闹到太后那儿去、闹到皇上那儿去!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吗?” “哎呦!”薄开皱眉一跺脚,急着要往回冲,想要把他母亲给拽回来。 但是一看到怀里的妹妹,却又不敢冲回去了。 显然宸王是铁了心的要处决妹妹,这时候他娘这么闹,要是再让宸王看到他妹妹,估计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她们母女二人一同处决了。 想来宸王再怎样也不会和一个乡下妇人一般计较,不够跌份儿的。他母亲说的话虽然有些糊涂,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便暂且不管他娘,急匆匆地快步跑回,将妹妹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这才又赶回昭德院去救他娘。 听得薄母在外头说一些糊涂话,宸王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好像一个聋子似的。 山野村妇的话纵然不好听,但慈母之心却可敬。他岂能苛责一个为自己女儿出头的母亲? 容菀汐想起薄家母子这一阵子在王府里的循规蹈矩,想起薄馨兰母亲先前那不言不语、生怕说错话的稳妥模样。再听到薄母此时的勇敢,未免也颇有感叹,深知母亲之爱的伟大。 看起来再文弱再稳妥的人,在自己的儿女受到欺辱的时候,都有豁出命去讨公道的勇气。 “殿下一日不给我们个说法儿,民妇就在这里跪上一日,两日不给就跪上两日……民妇就算跪死在这里,冤魂也要缠着殿下……” “娘!”薄开一路飞奔跑过来,忙拽住了他娘。 “开儿,你快,和娘一起求!咱们不能让你妹妹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去!” “哎呀,娘,我们先回去,殿下自有定夺。我们别这么吵吵嚷嚷的,让人笑话。”薄开扶着他母亲,想要先把母亲带回去,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儿。 是不能让他妹妹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去! “开儿!你怎么就这么窝囊?这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她刚给王府添了一个男丁,还是长子哪!殿下怎么能抢走了她的孩子不说,还那么作践她?这事儿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是闹到太后那里,闹到皇上那里,让天下人给咱们评评理,咱们也都是在理儿的啊!” “娘!”薄开用力拉起了他娘,不让他娘继续跪着。沉声道:“你要什么说法?你有什么理儿?皇家就是理儿,殿下就是理儿!你一个小老百姓,还想斗过皇家去?你这么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惹恼了殿下,他连你一道儿给杀了!” 薄母愣了愣,一时脸色煞白,却不是害怕自己,而是道:“你是说……殿下要杀了你妹妹?” 薄开自知失言,忙拽着他娘往回走。边说道:“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回头儿等殿下气儿消了,我再来向他求情。” “哇哇……”屋子里,兴儿大哭不止。 容菀汐知道孩子是饿得受不了了,但又见薄开已经拽着薄母快要走出了院子,便也只好等一会儿。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等他们走了,再去叫了奶娘来。 “殿下……” 薄开和薄母刚走到昭德院的院门口儿,就见一个小厮,领着一个宫里公公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赶来。 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小厮便直接带着这位公公进了院儿,在房门口儿敲门道:“殿下,太后娘娘让蒋公公传懿旨来,说是让蒋公公私下里将懿旨给殿下看。奴才未免耽误事儿,已经带了公公在院子里,殿下是否传见?” “让蒋公公进来。”宸王道。 薄开和薄母就站在院门口儿没走。薄开正在心里盘算着,既然是太后宫里的人,要不要劳烦他,帮忙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给姑奶奶?或者直接告诉太后?妹妹是太后赏给宸王的,若是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太后脸上也不好看不是?所以求太后帮忙,应该能奏效。 正盘算着该如何向这位蒋公公开口呢,忽地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因为他不知道太后这一道懿旨的内容是什么。 吴嬷嬷和敬敏姑娘都是太后宫里的人,是太后派到宸王府里特意照看他妹妹生产的。这一会儿回到宫里,岂能不将宸王府中的情况,如实禀报给太后? 太后听了宸王从冬雪屋子里搜出东西的事儿,自然会联想到,这事情一定和馨兰有关。此时,太后又忽然给了宸王一道密旨,难道只是嘘寒问暖聊家常?他不知道平日里太后是不是多有这样的懿旨传来,但今日的事儿,实在太巧合了些。 所以太后这一道懿旨,一定和妹妹的事情有关。要么,就是为了避嫌,让宸王随意处置妹妹;要么,就是私下里告诉给宸王,让他得过且过,不要将此事闹大。 如果是前者,自然是该忧的。但如果是后者呢…… 事情不就解决了? 母亲不知道真相,只以为是宸王为了霸占孩子,而故意作践妹妹。但他却懂得,如此情况下,妹妹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什么作践不作践,说法不说法的,都无关紧要。 这世上,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屋里,宸王看完了太后的懿旨,并未见有多为难的样子,也没有犹豫很久。只是在看完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便道:“好,劳烦公公回禀皇祖母,就说本王知道她的意思了,让她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制衡之法 “是。那……殿下若没有其他的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向太后复命?”蒋公公请示道。 宸王点头,道:“有劳公公。” 这一次,宸王没有赏传旨的公公。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打赏。 蒋公公退出了房门,出了昭德院。走过薄开和薄母身侧之时,虽说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但因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等在昭德院门口儿是何缘故,便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薄开给蒋公公躬身施了一礼,直到蒋公公走过去了,这才直起身子。 他的这一举动,自然落在了蒋公公眼中。蒋忠义便觉得奇怪,心想若是王府里的奴才,是绝对不会对同为奴才的他施礼的,若是什么稍有身份的人,更不会瞧得上他这种阉人。除非是草民,才能见着一个宫里的人,就把人当大官儿。 依旧由先前的小厮领着,带他出王府去。 薄开依旧站在昭德院的院门口儿,想要追上去问问情况,却见那王府小厮一直跟着蒋公公,使他就算追上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一时心急如焚,稍稍静下来,左思右想之后,便只好放弃。 容菀汐见薄开和薄母还在门口儿,怀里兴儿还在哭,觉得若是再等下去,有些对不住小孩子。便对宸王道:“我悄悄儿出去,亲自叫了奶娘来。” 宸王看了下院门口儿,皱眉道:“就在门口儿呢,你再怎么悄悄儿的也是无济于事。你一出去,薄馨兰的母亲一定找你来闹。” 宸王回身,将懿旨递给了容菀汐。把兴儿从容菀汐的怀里抱了出来,皱眉道:“你看看皇祖母的意思。” 容菀汐接过了懿旨,只见上头写的是,让宸王千万顾及着皇家颜面,只以薄妃对奴婢管教不善、致使冬雪莽撞冲撞了主子为由,降了薄馨兰的位份、和重责冬雪一番便罢。还特意说了,福美人的事情她也很遗憾,但既然这孩子无福降生在这世上,便不要在这事儿上多加人命,以免有人在轮回路上抢了他的先。 且之前已经有了卢美人假孕的事情,京都城里,已有不少人都把宸王府的私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津津乐道了。所以这一次福美人小产的事情,便不要大肆声张。务必将今日之事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是福美人身子骨儿弱,护不住这命格太贵重的男胎,以至小产。 还说让宸王着意安抚一下福美人,多去瞧瞧她。莫要让她觉得,孩子不在了,宸王的恩宠也就没了。还有,薄妃这边,虽然做了错事、降了位份,但到底是孩子的生母,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所以兴儿还是要让薄妃带着,以免留人诟病。 这些交代,都是太后亲自写下来的。这一张懿旨上,都是太后那娟秀中又不乏苍劲的字迹。 太后的这一番安排,可谓细之又细。但其最重要的意思,就只有两个个——薄馨兰和冬雪都不能杀,以及,兴儿还是要让他亲娘抚养。 “皇祖母可真是老糊涂了”,宸王道,“也没听说她年轻时候是个沽名钓誉的人哪,怎么到老了,这般计较起自己的脸面来?” 容菀汐笑道:“皇祖母这一番安排的对与错,我们不便计较。既然是长辈的安排,你好歹要卖个面子给。好啦,你也别气恼了,老人家也不是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就这么一个要求,你就当哄老小孩玩儿了吧!” 宸王摇摇头,道:“皇祖母既然有这个旨意,我这做晚辈的,总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你去叫了初夏来,快一点儿。” 容菀汐点头,直接开了后窗,喊道:“初夏,你进来一下。” 这边,云裳已经带着靳嬷嬷往宜兰院赶去了。靳嬷嬷手里端着一个银质托盘,里头放着的,是这一会儿准备好的东西。毒酒、白绫和一把匕首。 此时正走到昭德院门口儿,见昭德院门口儿,薄开和薄母这母子俩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呢。倒也不当回事儿,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去?”薄母正和薄开争执,想要细问薄开,到底发生了什么。忽见得靳嬷嬷快步往宜兰院那边走,而且手里还端着那样一个托盘,岂能不慌? 忙拦了下来,伸手就要打掉靳嬷嬷手中的托盘。但因靳嬷嬷早有防备,忙地一躲,多开了薄母的手。可杯子里的毒酒,却因此而洒出了大半。毒酒落在银质托盘上,瞬间听得“咝啦”一声儿,托盘上冒着泡儿,很大一部分变成了黑色。 薄母亲眼见到这样的情况,彻底傻了眼。冲上来又要去打开那个托盘。 云裳忙拦住了她,斥道:“您这是做什么?自己女儿做了错事,现在却来这般胡搅蛮缠,可要脸不要?” 薄母一心只想要彻底打翻那杯毒酒,只想要将那匕首和白绫抢下来,千万不能让她们将这些东西用到她女儿的身上……哪里有心思听云裳的话?只是拼命地往靳嬷嬷那边挣。但毕竟年纪大了,力气上不及年轻人,根本挣不过云裳。 靳嬷嬷已经趁着云裳拦住薄母的功夫,快步往宜兰院走去。 薄母急着对站在一旁的薄开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啊?他们要去杀你妹妹呢!你还不快拦住她?” 薄开自然也知道靳嬷嬷是要去处死他妹妹的,他自然也想要救下自己的妹妹,可他却也知道,拦下了又有什么用?只要宸王处死馨兰的成命不收回,拦下了靳嬷嬷,还有其他人会去做这件事儿,他能一个个的都拦下来吗?拦也拦不住。 所以这才没冲上去帮他母亲的忙,而是在想着,该如何能让宸王收回成命。 可这一会儿心急如焚,脑子里是一点儿东西也没有,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根本想不出个头绪来。 眼见着靳嬷嬷已经越走越远,自然要先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别管之后怎样,拖延一刻是一刻吧!便飞奔着冲上去,想要拦下靳嬷嬷。 靳嬷嬷听到了身后飞奔的脚步声,便也只好快步走着。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她不过是照着殿下的命令去办而已,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 靳嬷嬷觉着她若是也跑着,像做什么亏心事儿一般,太有失体统。只是快步前行,再加上老胳膊老腿儿的,怎样也不及薄开这年轻力壮的利落。不多时,薄开已经跑到了靳嬷嬷身侧。 刚要出手拦住靳嬷嬷,就听身后响起了一声喊:“嬷嬷……” 靳嬷嬷听得是初夏的声音,也懒得和薄开玩儿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索性让他拦住了便罢。回身问道:“初夏姑娘,什么事儿?” 初夏快步走来,道:“嬷嬷,殿下有吩咐……算了。还说,劳烦嬷嬷白忙活了这一趟。” 听到初夏的话,薄开和薄母一时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薄开只因好事来得太突然,一时不敢相信而已。但薄母是真的有些糊涂了,直接问道:“算了,说什么意思?” 初夏看了她一眼,语气倒还算友善,耐心道;“‘算了’的意思就是,殿下不打算赐死薄妃娘娘了。饶了她一命。” 听到初夏如此肯定的话,而且见她还算和善,薄母便确认道:“姑娘这话……可当真?可是殿下亲口说的?” “这是自然”,初夏道,“我是昭德院的丫鬟,岂敢擅传殿下的意思?” 薄母还有些不敢相信呢。虽然见这丫头态度依旧不错,却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只是看向她儿子,看看她儿子的意思。 此时薄开已经缓了过来,知道蒋公公传来的那道懿旨,里面的意思,一定是饶过他妹妹。因而忙向靳嬷嬷施了一礼,很有规矩很体面地道了声:“冒犯嬷嬷。” 靳嬷嬷也知道,初夏是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的。且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把薄开和薄母这情急之中的反应放在心上。 只道了声:“无妨。娘娘福大命大,今日之事,舅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薄开又向云裳赔了礼,云裳也如靳嬷嬷那般,很客套地说了场面话。 这一会儿的功夫里,薄开和薄母可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从地上到天上的变化。 初夏见这边没她什么事儿了,便也没再逗留,转身回昭德院去。 薄母却拦住了她,很歉然地低声问道:“姑娘,殿下就只说‘算了’,没再说别的?可有什么其他的嘱咐?” 未免初夏不明白她的意思,特意说得具体一些:“比如说,孩子、还有之前的事情这些?” 初夏摇头,道:“殿下只说了让我拦住靳嬷嬷,以告知不必施刑……” 顿了下,念在她的慈母之心,还是提醒道:“但娘娘这次犯下的错挺大的,虽说死罪可免,但想来还有一些别的责罚。老夫人心里最好有个准备,等到殿下下命令的时候,可别再像刚才那么闹了……殿下已经很宽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因祸得福 薄母见初夏为人和善,且说的话又真的是善意提醒,心中自是感念。没再拦着初夏多问什么,而是施礼道:“多谢姑娘。” “老夫人折煞奴婢了”,初夏还了一礼,笑道,“还是娘娘的身子要紧,老夫人快些回去照看娘娘吧。” “哎。”薄母应了一声儿,便不再于昭德院院门前纠缠,和她儿子一起往宜兰院去了。 奶娘给兴儿喂了奶,兴儿吃饱了,再加上哭得累了,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会儿,已经是夜幕初降。昭德院里、后宅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宸王也知道今天太闹腾了,看来是不想给今天再加什么事儿,并没有对薄馨兰降活罪的意思。且还让云裳去宜兰院那边照看着,待到薄馨兰醒了,便对她说,现下她身子弱,孩子先放在这里一两天,等她好些了,再送回宜兰院去。 其实容菀汐是不愿意将兴儿放在这里的。因为曾经在一本关于人之初的书上看到过,说是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最粘着谁,以后就会格外在意这个人,见着这人,就觉得亲切。这是薄馨兰的儿子,她不想要和他有什么太多的牵扯。 并非因不爱护,相反,反而是出于关心。不想让兴儿和薄馨兰日后闹什么不快。 趁着兴儿睡着,容菀汐和宸王草草吃了晚膳。初夏和知秋刚撤了盘子碗筷,便见云裳来报。 刚好门儿开着,云裳便站在门口儿,有些为难地禀报道:“殿下……薄妃娘娘醒了,说自己身子已经无碍,想要将小公子接回去。” 宸王问道:“你瞧着她脑子可还算清醒?” “起初刚醒来的时候,不甚清醒,只是眼神儿空洞地嘟囔着,说……” 云裳有些忌惮地略看了容菀汐一眼,但还是如实禀报道:“说……谁也别想霸占我的儿子……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后来娘娘听薄家老夫人说了她昏迷时发生的事儿,便渐渐回过神儿来,人也清醒多了……” “还问奴婢要了晚膳呢,说让奴婢仔细着些,吩咐厨房那边弄一些清淡的、但却补气血的东西。但是让奴婢在去厨院那边之前,先来这里问问,看看殿下能不能让人把孩子送回去。” 天知道云裳此时有多为难!她和薄馨兰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此时却要让她像贴身侍婢一样伺候薄馨兰,她心里哪能舒服得了呢? 幸而殿下是个聪明人,不会认为她是站在薄妃那边的。不然要是因见她服侍得好,直接把她指派给薄馨兰,她可是只有撞墙的份儿了! 宸王仔细听了云裳的这一番禀报,再加上想起薄馨兰一贯的沉稳理智,便也觉得她无什么大碍了。吩咐道:“你将兴儿抱过去吧。把那两个乳母……” 宸王顿了下,还是吩咐道:“一并带了去。” 当时让卓酒去找两个乳母的时候,听卓酒说,小孩子第一口吃的是谁的奶,以后旁人的奶就不吃了,所以找两个奶妈来是没用的。而且还有薄妃自己呢,亲娘的母乳加上一个奶娘的母乳,足够用了。当时他想着,这孩子就不给薄馨兰送回去了,所以便准备了两个奶娘。这一会儿虽然觉得的确多出了一个,却也还是一并吩咐过去。反正人已经找来了,备着总无妨。 云裳进屋抱起了熟睡的兴儿,宸王亲自去叫那两个奶娘,仔细嘱咐了一番。嘱咐的不是让她们如何奶好兴儿,因为这是她们分内的事,若是做不好,便是杀头也不为过。他嘱咐的是,在宸王府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不许往外说。 看到云裳抱着兴儿出了房门,容菀汐还觉得有些舍不得。但却也忙控制住了这种感觉,狠心别过头去,不去看兴儿。 刚出生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记性?今天的事情,他定然是不记得的。他们这些做大人的,自然也要忘了今天的事儿,别给他的成长添什么不便。 云裳抱走了兴儿,两个奶娘也随着她去了宜兰院,这一会儿,昭德院里更是安静了。 原以为今晚是没人来了,宸王正抻着懒腰,嚷嚷着让容菀汐捶背呢,忽听得门口儿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敲门声。 “殿下?”是云裳的声音。 “进来。” 容菀汐心里在想事情,没有应了宸王的要求,此时宸王正孤零零地一人儿坐在圆桌旁呢。 云裳低头进了屋,施了一礼,低声道:“薄妃娘娘接了小公子,好生欢喜。亲自吩咐,仔细安顿了两个奶娘,便让奴婢出来传饭去。这一会儿奴婢已经帮娘娘吩咐了厨院,正要回去呢。” “嗯。”宸王点头应了一声儿,等着她的下文。 听到宸王有了一个回应,云裳便继续道:“奴婢想着……奴婢毕竟不是宜兰院里的丫头,对宜兰院里的事情很多都不了解,而且薄妃娘娘用奴婢用得也不顺手儿……奴婢便斗胆来问问,殿下打算对冬雪做何处置?若是她回不来了,可否需要奴婢去告诉靳嬷嬷,让她尽快给薄妃娘娘挑选一个稳妥之人上来?” 宸王笑道:“行,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下去吧,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裳心内一喜,愣了一下。便忙规规矩矩地施礼谢恩:“奴婢多谢殿下体谅。” 恭敬地后退着出了房门,关上房门,这才转身走。 原本她还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来和殿下说这一番话,担心殿下会觉得她矫情挑剔,因而厌烦了她。但一想,若不说,万一冬雪出不来、万一殿下一时错了心思,真的把她派给薄馨兰呢?到时候她也要反抗的。莫不如先提醒殿下一番。纵然此时殿下恼了,回过神儿来,待到下命令之时,也一定会想到,她既然不愿意,这差事必定办不好,便会将她刨除出去了。 却没想到,殿下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而且还告诉她,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知道自己不应想入非非,不应不自量力,但有时候总觉得,殿下对她,真的是有些不同的。 云裳走后,宸王对小书房里的容菀汐道:“你去叫了初夏过来。” “干嘛我去?你自己没长嘴巴吗?” “本王不是怕吹风吗?” 宸王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容菀汐乖乖地服从了他的命令。 容菀汐开窗子喊了初夏过来。不多时,初夏便进了屋,直接问容菀汐:“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儿呢,是本王。”宸王指了下自己。 “哦。”初夏显然有些失落。但也将身子转向宸王,施了一礼,意思是,你说呗。 “你去找靳嬷嬷,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让她先去刑房那边知会一声儿,剁下冬雪一根手指,扣她一年月钱,完事儿就让她依旧回宜兰院侍奉去。再传到宜兰院和后宅各院,降薄妃为‘姑娘’,月钱减半。让她于三日后搬出宜兰院,到她母亲和哥哥现在住着的院子里去。让她母亲和哥哥三日之内务必离开王府。” 初夏仔细听了宸王的吩咐,应了一声儿“是”,便依命去办了。 今日的事情原本很是闹腾,也算是件大事了。但进入小姐和王爷的屋子里,就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气氛仍旧如同往常静日那般,让人不由得身心都舒缓下来。若不是宸王的这一番吩咐,一进这屋子,她险些都要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宸王这一番吩咐,已经表明他要在今晚便处置了薄馨兰和冬雪,了结了此事。 看在晚膳的时候、甚至于在云裳来之前,他还没这个打算呢。只是云裳过来说了几句话,人走了,他立刻就按云裳的要求去办了,根本就没过脑子。好像这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儿,既然她有了这个要求,他就顺便办了呗,多简单? 可就是因为这种不过脑、不过心,完全是下意识地、本能般的反应,反而让容菀汐心里有些不舒服。 心里头很不舒服,但却也不好意思问什么,只能憋着。 靳嬷嬷将宸王降薄馨兰位份的事情传到了各房各院,而冬雪呢,半个时辰之后,就回到了宜兰院。就在今晚,各房各院忽然又见到了宸王的宽和。 也认识到了薄馨兰的非同寻常。 薄馨兰和卢采曦是不一样的,即便她犯下的过错更大,即便殿下已经有了要杀她的意思,就只因宫里的一道旨意下来,她就能活。而且不仅仅是她能活,就连带着她的奴婢,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剁掉了一只手指而已。 看来……她们之前认为,薄馨兰虽说是太后赏给宸王的,但自从有了容菀汐这正牌王妃之后,薄馨兰在太后眼里就成了一个弃卒,这想法是不对的。 薄馨兰的仰仗依旧强得很呢。虽然因此事而被降低了位份,但反而表明,她是能和容菀汐相抗衡的人。是这王府里,唯一一个可以和王妃相抗衡的人。 未央宫深,夜里的慈宁宫分外安静。 梳妆台前,袅袅熏香熏得屋内到处都是安恬舒适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夜深慈宁 薄嬷嬷正在伺候着太后梳头,牛角梳自漆黑的长发上由头顶滑落到底,但这乌黑光亮却只是表面,里头,已经有不少白发生出来。 太后是一个知天命的人,从不让奴婢们帮忙拔白发,长了便长了,没什么了不得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即便不想服老,却也已经老了。徒劳挣扎是没有用的,莫不如看开一些。 下午吴嬷嬷和敬敏回来的时候,她正奉了太后的命,去翎王府给蔡妃送赏赐,没能及时在宫里,但反而也是个幸运。若是当时她在慈宁宫,涉及到她侄孙女儿的事儿,未免有些左右为难。 听敬敏说,太后让蒋忠义传旨了一封密旨给宸王,无人知道那道懿旨中做了怎样的吩咐。已至夜深,想要知道太后究竟对馨兰作何处置,要么就是直接问太后,要么,就只能等明天了。 如果明天从宸王府里传来的,是馨兰已死的消息……也没办法,这是她自己的命数,旁人管不了也帮不了。但到底是因为她的缘故,馨兰才得以入宸王府,如今若真的遭难死了,九泉之下,她的确无颜面对祖先。 已至此时,若太后真下了那由着宸王赐死馨兰的懿旨,一切便早已成定局,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听吴嬷嬷和敬敏说了王府里的情况之后,她相信馨兰的确做了这样的事。馨兰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心中很是不满。对馨兰失望,知道她是罪有应得,便不想要向太后求情。又忙活了一会儿,事情也就搁置下来。 此时夜深,慈宁宫里静得可怕,让她这原本不想管的心,此时反而犹豫起来。 人老了,顾念得便多了,这些年轻的时候不太在意的亲情,到老了,反而愈发珍重起来。 年幼的时候,爹娘为了给哥哥娶亲,为了官府的一点点赏钱,便将她做为良家子送进宫里来,自此对她不闻不问。 待到从年满还乡的一个同乡宫女儿的口中,听说她伺候了皇后娘娘,飞黄腾达了,便又变了个态度,每年可以在北宫门见半个时辰的时候,都会来探望她。她也做得不差,你们既然有心来看我,总不好让你们白花车马费,因而每次都给他们一些银钱。 后来爹娘死了,便换做哥哥一家来探望。前两年哥哥也死了,便换了侄儿一家来探望。她侄媳妇儿许是个不愿意巴结的,每次都只是托了她侄儿带些有心意的东西过来,自己却从未来过。直到馨兰入宫后、被太后赐给宸王的那一年。 半个时辰里,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都是对她的感激和对女儿的惦念。感激是客套话,话里话外,她听得出来,她侄媳妇儿可不是感激,而是埋怨。埋怨她侄儿把女儿送进宫、埋怨她在太后跟前做事连累了人。只是事已至此,无从更改,便不好言说出来,只能指望着她多多照看馨兰。 之前她对馨兰,的确颇为惦念照顾,每每有机会,也对她着意教导。让她莫要争宠、莫要失了本心。可不成想,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不心寒? “唤云,担心你侄孙女儿呢?”太后自铜镜中见薄嬷嬷心思沉重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担心薄馨兰。 自己的亲侄孙女儿,担心是一定的。只是不愿意自恃身份而向主子求情罢了。 “哀家已经让忠义传了旨意下去,这一会儿你侄孙女儿已无性命之忧。估计只是被老三降了位份而已。不碍事的……有哀家这一道旨意在,她的位份再怎么降,也只是明面儿上的,内里,谁不是心明镜儿似的?反而抬高了几分。”太后道。 薄嬷嬷听了,忙跪地叩首道:“奴婢多谢太后恩恤!馨兰犯下这样的罪,太后却仍旧饶了她一命。太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纵死无以报答。” 太后起身往寝床那边走,边道:“起吧,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听得太后的声音有些许疲惫,薄嬷嬷便也不多说什么,应声儿起身。 太后道:“如今除了你侄儿一家之外,你也没什么亲人了。哀家之前听你说起他家的事儿,觉得他家倒是个挺明白事理的人家。若日后哀家走在你前头儿,皇上放了你出宫去,你好歹还有个落脚之处。他们念在你给了他家女儿荣华的份儿上,总不好亏待了你。” 薄嬷嬷的眼泪儿在眼圈里打转,低声道:“奴婢生死都追随着太后。” 连爹娘都不疼她,这世上,对她恩重的人,就只有太后了。若太后真的走在了她前头儿,她必定紧跟着太后而去。绝对不能让太后在那边没个使唤顺手儿的人。 太后叹了一声儿,道:“哀家知道你忠心……你这一辈子,都困在这未央宫中,身边儿连个做伴儿的男人都没有。如今老了,若有机会,还是应该出宫去,过几年自在日子。人都说,落叶归根。没出嫁的姑娘,好歹也要葬在娘家祖坟里,才算安稳。” 薄嬷嬷垂首不语。她知道太后是为她好,但是她心意已决,绝不会更改。 太后扯了被子盖上,靠着枕头道:“其实这次的事,顾念着你是其一,主要还是哀家想要牵制着容菀汐。” “太后是对上次蔡妃说的事情府……”薄嬷嬷猜到了些许。 上次蔡妃说,翎王临出发之前,在王府后门儿吹了一晚上的风。幸而有人送了什么东西给他,才将他劝了回来。但却是冻着了,眼眶通红,一晚上也不说话。以至于她担心了好一阵子,生怕翎王那一晚着了风寒,路上身子乏累难受呢。 这可是明摆着在说,翎王和宸王妃约好了要私奔,可宸王妃不知是什么原因而没去,反而派人送了什么绝情的东西过去。 “她将这事儿告诉给哀家,没什么好意,就是在背后说容菀汐的是非,故意让哀家提防着容菀汐。她虽然也不是善茬儿,但这话却不敢做假。若无此事,她定然不敢说出口。可见菀汐那孩子,还是不安分。”太后道。 薄嬷嬷道:“或许是翎王殿下一厢情愿呢?见了宸王妃几次,奴婢也觉得,宸王妃是个相当聪明的人。若是和翎王殿下走了,她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一辈子见不到光的生活罢了。可在宸王府里,她却……” 薄嬷嬷故意压低了声音,很有深意地说道:“前途无量。” “可不么”,太后道,“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和翎王走。足以见她的聪明。但聪明,却不一定本分。翎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必定是她在之前给了翎儿希望。最不济,也一定没有拒绝得坚决……” “宫宴上,在哀家和皇上面前,演了一场好戏,不知道背地里如何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她坚决拒绝,让翎儿连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岂能有在后门儿等着的这一出儿?” 薄嬷嬷觉得太后的顾及也有道理。就算翎王一厢情愿,他也总要让宸王妃知道他在等着,这才行吧?若无单独见面说话的机会、又或者没有私相授受,他又怎能冒然在外头等着?那不是只等给自己看么?白日做梦一般,有何用处? “哀家是要提醒她,即便仗着老三的宠爱,她的日子也未必安稳。不要以为凡事都能由着她算计、都能由着她为所欲为。由馨兰牵制着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她好歹能对老三用心一些。就算是谄媚也好,至少她要做得像一个妻子。别总是老三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呢,只顾着在外人面前做表面功夫。” 薄嬷嬷知道太后思虑稳妥,若是馨兰不在了,王府里,可就再无人能和宸王妃抗衡。王妃对宸王殿下,或许更不尽心了。 不只是蔡妃提醒过太后,前几日太子府刚解禁的时候,太子妃来慈宁宫问安,言谈之间,也有这个意思。说宸王妃只是在做表面功夫,并不是真的有多爱宸王。 当然太子妃不会说得这么明显,只是故作不解道,“说来也是奇怪,三弟府里的鞠大夫医术何等高明?若是三弟妹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之处,鞠先生定然能看得出来。就算真有什么毛病,也早就治好了。何以三弟妹受着专房的恩宠,肚子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若太子也能如三弟待三弟妹那般,日日粘着儿臣,儿臣早就给老祖宗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了!” 太后原本就心有怀疑,经过这两人的提醒,便愈发觉得蹊跷。再加上靳嬷嬷那边已经几个月没有报来有用的消息,说得全是王府里的好事,全是王爷王妃怎么怎么恩爱……太好了,便显得有些虚假。 太后在未央宫里久经沉浮,什么事情没见过?细细一想,便能想出其中的问题之所在。多半,是这两人在做戏呢。一是为了让宫里头放心,二是宸王太护着王妃。 若真如此,太后用馨兰的事情提点王妃一下,实是明智之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卸磨杀驴 “儿孙们的事情,哀家管起来,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能帮着宸儿到什么程度,哀家也说不准。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太后的声音愈发疲累。 薄嬷嬷自然不能多做打扰,忙安慰太后道:“殿下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被女人所蛊惑。太后就放宽心吧。” 说着,给太后掖了掖被子,便躬身退下。 太后却是不以为然,轻叹了一声儿。宸儿那性子,若是动了真情,一切可就说不准了。他要处死薄馨兰,真的只是因为薄馨兰犯了大错?在薄馨兰犯下的这个错儿里,宸儿是否也有参与?是否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宸儿虽说不至于糊涂到,用自己儿子的一条命,去换容菀汐地位的稳固。但若那福美人没有怀孕呢? 自打从三淮回来,宸儿的心就都在容菀汐身上,连去歌舞坊的时候都少了,哪有心思去宠幸这个并不算美貌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大哥送给他的。在没确定这女人到底站在哪一边的时候,他岂能贸然将自己放进危险里? 但这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依据。只愿宸儿真能掌握好分寸吧,别让女人给算计了去。 夜凉如水,自窗外传来的幽幽的风声,使人有种寄身在深山老林之感,心神反而舒缓下来。只要不是在未央宫中,便都是安闲自在的…… 宸王府里,闹腾了一日的宸王和容菀汐早早儿便歇下了。且都是很快入睡,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并未对太后的那一道懿旨多做言说。就恍似自懿旨送来之时起,这事情就已经了结了。 容菀汐是在刚看到太后这一道懿旨的时候,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宸王当时虽然没细想,但事后略一思量,便也明白了太后抬举薄馨兰、牵制容菀汐之意。 明白过来,自然愈发地为菀汐担忧。 这件事情虽说最终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没有彻底为菀汐解决后顾之忧,但收效还是有一些的。馨兰被降了位份,一个有子嗣却没正经名分的侍妾,想要取王妃而代之,是不容易的。总要一点点儿地将位份抬上来才行。若无什么大的由头儿,皇祖母自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明着再封赏薄馨兰。 总之,再拖延个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 只要在这一年半载里,他能让菀汐尽快有身孕,一切事情不都解决了? 容菀汐这边呢,知道了太后故意在用薄馨兰牵制她,却也不甚在意。因为即便太后心中对她这不争气的肚子,和霸占宸王受专房恩宠颇有不满,只要她不让太后抓到什么直接的把柄,她就是平安的。 近来可没有什么需要入宫请安的事儿,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两人都是想得通透的人,因而都是沉沉安眠,一觉儿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儿,宸王刚下早朝,正往昭德院走呢,就听到不远处宜兰院的那边,有搬东西的声音。 “都小心着些,可别把主子的梳妆镜磕碰着。若是磕碰坏了,主子定然不愿意去库房要,少不了要用坏的呢!” “冬雪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哪有那么糊涂哪!” 薄馨兰很识相,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悔过倒是表现得很及时。刚被责罚的第二日一早儿,就搬离了宜兰院,到那后宅边儿上的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院落去了。薄母和薄开也并未在宸王府中继续逗留,帮薄馨兰在新院子里安顿好了,便起身回老家去了。 临行前来向宸王辞行,宸王推说身子不适,没有见他们。也没让卓酒派马车去送,只由着他们自己走了。 王府里添了男丁,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大为欢喜。这可是风国这一辈的第一个皇孙。虽说得知兴儿的生母被贬了位份,却也并未让宫里对兴儿的存在有多怠慢。皇上、皇后、皇贵妃、良妃、惠妃,以及正当宠的赵嫔,都给宸王府送来了赏赐,太后那边的赏赐也少不了。 一时,宸王府又成了风光热闹的地方。 宸王斗得太子被禁,算是胜了一场;太子解禁,让皇上对宸王起疑,算是胜了一场;如今宸王给皇家添了长孙,这又是胜了一场。 太子的胜是小胜,而宸王的两场胜,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在这一场多嫡较量中,现在占据上风的,是宸王。 太子府里,轻装的秦颖月正带着小桃从后门儿进来,往雏凤院里去。 自打太子府解禁之后,太子就总去琳琅那里,一下朝便过去,一直腻歪到晚上,直接留在那里过夜。 毕竟是个新口味儿,那贱人很会吊人胃口,太子见惯了府里这些温柔谄媚的,冷不丁碰到了一个硬茬子,有些好奇很正常。之前被软禁的日子中,太子有时候也会去看琳琅,只是并没有这般日日痴缠。瞧着太子这一阵子的架势,大有对琳琅专宠之意呢。 太子府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侍妾很多,并未见太子对谁有专房的恩宠。这让她岂能不担忧? 但才几天而已,一切还未成定数呢,担忧也无济于事。再等几日,看看太子会不会腻。如果太子不会觉得腻,反而晋封了琳琅,她再筹谋也不迟。 在府宅之事上,太子是很有一些小聪明的,她若用什么手段,没准儿会被太子给瞧出来。就算太子真的晋封了琳琅,真的给了她专房的恩宠,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太子那样的人,是不会真的被哪一个女人给吃死了的。不论喜欢谁,都只是一时的罢了。 所以她虽然担忧,但却并未有多重的想要筹谋的心思。 与其去筹谋这些,莫不如趁着太子冷落她这一阵子,着意去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天地都是生机勃勃的,她又岂能不求个突破? 永远将目光固在太子一人儿身上,将所有筹谋和算计都加诸给他一人,可并非长久之计。 通过这次的事情,她可是将太子看得更清楚了些。 太子之所以这般宠幸琳琅,对琳琅本身很好奇、想要吃新鲜,这是其一;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警醒她。太子就是故意冷落她,在告诉她,你在本宫这里,也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 本宫想抬举你就抬举你,不想抬举你,便可以随随便便将你扔到一旁,不管不问。本宫抬举你的时候,你是这太子府里名副其实最尊贵的女人,本宫不想抬举你了,你不过是可怜的、空有名分的怨妇罢了。所以,你不要自视甚高。别以为帮本宫做了些谋划,便可以与本宫并肩而处了。 服侍太子这么久,要是连他这点儿过河拆桥的伎俩都看不出来,她也是白活了。 回到雏凤院里,自私思量了一番,觉得……不管太子怎么对她,这时候,她都不能抢先冷落了太子。她要让太子觉得,她先做了一番努力,但却没没成功,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后,这才不得不由着他冷落的。 要让太子有胜利感,等这一阵子冷落过去之后,太子与她的相处,才会更加放松警惕。 这一次,太子为什么要冷落她?是因为她让太子觉得可怕了。太子觉得有些控制不住她了,这才未免她继续膨胀做大,而故意冷落,挫一挫她的气焰。她就是要让太子觉得,他得逞了,这样才能对她有利。 想起在街上听到的,宸王府里添了小公子的事儿,便刚好借着这个由头儿,去关切太子一番。 “小桃,你去琳琅姑娘那边请殿下。就说咱们今日去集市上转悠了,听到了一些事儿,我很是为殿下担忧。想让殿下过来吃顿午膳,和殿下商量商量。”秦颖月吩咐小桃道。 其实对太子能不能过来,她是吃不准的。毕竟宸王府里添了皇长孙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因着宫里不断的恩赏,简直成了开年以来京都城里最大的好事。太子刚刚在与宸王的较量中小胜了一局,此时又被宸王给赢回来了,必定在盘算着日后的翻盘呢。 她希望的,是太子别来。这样她在太子面前,自然而然就弱了下来。 但当小桃回来禀报,太子不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底里,还是一阵憋闷。不是因为太子不应她的邀而不舒坦。是因为,她觉得即便是在计谋上,她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栓死了太子。 并没有让太子达到那种只要一遇到问题,就想要过来和她商量的状态。看来,长路漫漫……但继续照这样的状况发展下去,她还有时间和太子继续耗着么? 没等让太子全然依赖自己,没等帮着太子登上皇位呢,只怕太子就已经被宸王给推下来了。 太子府后宅里,一个没名字的院落中,太子正靠在软塌上,由着琳琅给他捶腿。琳琅依旧垂着头,一张冰冷的面庞,就好像这张脸上不会做表情似的。但太子却依旧很享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友人来京 一个整日腻笑的温柔美人儿为你做这事,反而没什么意思。但这么一个对别人每天没好脸儿的女人,此时却在尽心服侍着他,这便是别有一番意趣。 琳琅低头给太子捶着腿,想着太子刚刚吩咐小桃的话……犹豫了片刻,起身,平平稳稳地说道:“妾身年幼的时候,会做一些小菜儿,殿下可有兴致尝一尝?” 太子抬头,惊喜地看着她,笑道:“爱姬有此意,本宫哪有没兴致的道理?” 琳琅不多说什么,施了一礼退下了。 看着琳琅的背影,太子笑笑,眼中,有轻蔑的神色。再怎么清冷孤高,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是女人,就少不了要仰仗男人。如今她的身家性命、一生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岂能不巴结讨好? 就像容菀汐现在在宸王府里,不也是和老三百般恩爱?在容菀汐心里,对老三的好,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只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如此想来,其实容菀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个清高一些的女人罢了。 老三那边……这一阵子的确意气风发,处处压他一头。但生孩子的事情,他可比不了,也不想比。 如今天下大局未定,他可不想拖家带口的给自己找麻烦。 老三哪,今日你因着你儿子有多风光,以后就会有多头疼。有这么一个小娃娃在,争斗之中,你若将本宫给惹急了,本宫一定不会手软。会直接拿你儿子做文章的。 门开着,听到小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响,看到琳琅的丫鬟进进出出的帮忙忙活着……太子的心里,愈发得意。觉得只要是女人,就没有能斗过他的可能。今日秦颖月借着老三府里添男丁的事情来请他,就表明那女人此时已经慌了。 但是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让她慌乱,所以不能就此而止。以后的日子里,他还是要继续和琳琅腻歪着。对姬妾们雨露均沾,就算一两个月不去看秦颖月,秦颖月也未必会担忧,但若一直只宠幸一个人,秦颖月可一定坐不住。 他要用这女人办一件大事儿,所以这一阵子,可要将她吃得死死的才行。 …… 宸王府里,因着兴儿这小家伙的出现,连日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因着宫里给他的恩宠,就连他母亲的此时的处境,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薄馨兰很识相,每日都让奶娘抱着兴儿到昭德院里来待一会儿,陪陪宸王,自己却从不出现。兴儿长得好,胖乎乎圆滚滚的一团儿,这几日里奶水吃得足,眼睛更加漆黑明亮,如同星星一般。 “我们兴儿可真是个美男坯子……”容菀汐拿拨浪鼓逗着宸王怀里的兴儿,笑道。 “这是自然,本王的骨肉,岂能不好看?”说着,上下打量了容菀汐一眼,还没等容菀汐寒碜他呢,宸王就道,“咱们的孩子,一定比兴儿更好看。你长得比馨兰好看呐!” 说完,没等容菀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宸王就讲兴儿塞给了奶娘。摆摆手:“快带走快带走,本王和王妃有正事儿要办呢!” 弄得两个奶娘脸上臊得通红,又憋不住笑,忙抱着兴儿退下了。 “对了!我才想起来,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呢!都和人家定好了,险些忘了!”容菀汐先于奶娘,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哎你……”宸王再想要去抓她,有奶娘挡着,也来不及了。 只好悻悻地摇摇头,再次失败。 这一阵子,无论是明着提醒还是拐弯抹角的暗示、甚至于是霸王硬上弓……都没成功。 想起昨儿晚上的霸王硬上弓,还觉得自己的大腿根儿火辣辣地疼呢,不由得摸了一下。 容菀汐成功逃出了昭德院,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确有事,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躲避宸王。宸王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愈发放肆起来。每一次吧,又都是嬉皮笑脸的,让她气不起来。气吧,觉得自己太小气了、太不禁逗略;不气吧,又觉得被人吃了豆腐,着实委屈。所以这一阵子,她过得相当憋屈。 太子和宸王好像都有休战之意,朝堂上平静无波;边疆那边,两方都有疲累之感,也在休战之中;后宅里,更因薄馨兰的消停而格外安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为宸王的歹心让路,催促着他尽快完成一件人生大事呢。 幸而宸王在之前给他自己挖了一个坑,让她琢磨个赚钱的营生出来。这一阵子她已经忙活起来了,每次才有了可以逃脱的由头。 做得是正事儿,宸王便也不好意思阻拦。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 宸王现在吧,挺可怜的。今儿上午,还看着窗外的飞鸟感叹呢。说,多希望自己能变成窗外的一只飞鸟,可以尽情地享受春光。弄得她好不心疼。 觉得宸王若是再这么憋下去,早晚憋出病来。 他为什么这一阵子忽地对同她圆房这件事情这么执着呢?多半是因无事可做,憋的,所以啊,要给他找一个营生,让他在既不会着凉的情况下,又有事可做……就算不是一个长久的营生,好歹让他出去乐呵一下也好啊! 可现在的情况是,宸王说,京都城里这些好玩儿的歌舞坊,他都玩儿腻歪了,不愿意去。 弄得容菀汐真的头疼不已,觉得他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正往将军府走呢,就听不远处的集市上,传来一句很响亮的问路。 “请问宸王府怎么走啊?”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这声音……中气十足、有些刁蛮、有些嚣张……让人光是听着,就能想出说话之人那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来…… 一想起这位霍女侠对宸王的那种……类似于调戏的依恋,容菀汐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但,出于道义,却还是回身看去。 只见两个都穿着崇阳剑阁弟子袍的年轻人,正在认真地听一个摆摊儿的小贩儿指路。一男一女,女的也是男人的装扮,自然是霍小燕了;男的……看到这个持剑的男人,容菀汐终于体会到了见故友的那种、由衷的欣喜,而不是听到霍小燕的声音之时的无奈。 “大师兄!”容菀汐提起罗裙,一路小跑儿过去。 心里想着,你可真是来救命的啊!这下也不用给宸王找什么营生了,你们一来,他必定分心。脑子里整日想着武功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纠缠我啊? 但是这两人听得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路小跑儿过来的容菀汐。 容菀汐都到他们身旁了,萧河和霍小燕还没发现,正在抱拳感谢买糖人儿的吴老伯呢。 “霍师妹,我和你说……”两人说着话转身,萧河话因未落,就看到了正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容菀汐,猛地停住脚步! 像是见鬼似的,立刻后退了几步,忙与容菀汐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仔细看了看面前之人,确定他的确没看错,还没等打招呼呢,就见霍小燕扑了过去:“师姐!” “哎……哎……哎呦!”容菀汐猝不及防,眼见着霍小燕整个人扑了过来,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直接被霍小燕给扑了个跟头。屁股着地,摔成了八瓣儿! “哎呦!”萧河捂脸,不忍看哪。 容菀汐不只是屁股疼啊,手也疼啊。出于本能,用手杵了一下,想要支撑住,但却被霍小燕的重量给压得支撑不住,手心儿硬生生地划在了土地上。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划出血来了。 “哎呀我说师姐啊,都多长时间没见了啊,你这功夫怎么就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你倒是接住我啊!吓死我了!”霍小燕自己先利落地起身,很施舍、很嫌弃地伸出一只手来递给容菀汐,让她拉着起身。 容菀汐只得认窝囊,接受了霍小燕的“嗟来之起”,拽着霍小燕的手起身。 路过的百姓们见摔倒的人是宸王妃,都不敢看了,忙避讳着各忙各的去。这么丢人的事儿,谁知道他们看了之后,会不会被宸王殿下下令,挖了眼睛去啊。 “哎呦……”容菀汐觉得屁股很疼,手也疼。一想到自己还有事儿呢,更是着急。一会儿她可是要去谈生意的人,弄成这副样子,还怎么跟人谈? “走吧,快点儿送你们回去。”容菀汐一扬手,招呼道。 “哎……师姐,你这样可不对啊!”霍小燕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容菀汐身后,边抗议道,“你好歹也该表现一下惊喜啊,不说喜极而泣吧,你至少也该拉着我们嘘寒问暖一番,问问我们路上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受苦?问问我们过来干什么的?你就这一句好嫌弃的话,就算作见面之言啦?太不地道了啊……” 容菀汐连身都没回,扬了扬自己已经挂彩儿的手…… 霍小燕立刻闭嘴。 萧河憋不住笑了出来,很遗憾地叹道:“霍师妹啊,我原本还是可以受到一番热情对待的,可却被你给连累了。你说,你该怎么向我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六章:不亦说乎 容菀汐将这两人带到了宸王府,却是没有尽地主之谊,向萧河赔了不是,便快步往将军府去。 霍小燕不甘心地在她身后喊道:“师姐,你也太记仇了吧?江湖儿女嘛,磕磕碰碰是常有的啊,你不能因此而不理我啊!” “我不是不理你,我是着急……你们去找宸王好好玩儿啊!”容菀汐已经改快步而行为一路小跑儿了,不想迟到太久。 父亲找来打点生意的人,是之前在边疆的一个非常得力的近卫,是个忠诚靠得住的人。但因在与毒蜂会的交手中,不幸伤了腿,自此成了一个跛子,无法继续在军队中任职。因着不想拖累父亲,便一味请辞。父亲顾及到军中危险,便应了他的请辞,给了他一笔一银钱,让他回老家好生安顿。 多年来王海和父亲一直有书信往来。虽说不多,一年一封,但每一封信里都是满满的惦念。说一说近况,关心一下父亲的身体。这一次因着她有要在花鼓香子里开一雅楼的念头儿,父亲念及他是个跛子,在家务农多有不便,便修书给他,让他带着家小上京帮忙。 容菀汐打算在花鼓巷子里开一家清雅茶坊,全以雅间儿来待客,养几个歌姬舞姬,只做清倌人,且吹拉弹唱的都是极其清雅的曲子,舞蹈上也以飘逸为主,不做浓烈的举动。 之所以想要开这么一间茶坊,一是她做不来那种荤生意;二是觉得京都城里头的荤馆子太多了,弄得一些爱清净的文人墨客、想要正经谈事情的人,反而没有去处。所以她一定要把茶坊的好名声打出去,让人一想到规矩的地方,就会想到这里。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何把这小茶坊办起来,才是眼下要解决的。 有聊胜于无,虽说这茶坊未必能有多赚钱,但只要经营得当,于菜品上、歌舞上没什么大的错处,总不至于赔钱。谁也不是一口气吃个胖子。而且她总觉得,宸王让她做生意,似乎并不是为了赚钱。宸王并不缺这点儿银子。或许只是给她一个赚银子的机会,让她心里能踏实些。 不知为什么,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宸王对她的了解,超过了她自己。 她担心自己没有退路,宸王看出了这一点,便主动帮着她铺退路。可宸王这么做呢,又不是真的让她退,反而,是想要让她彻彻底底的“进”。 宸王在逼着她,承认她自己的心。 有了退路却不退,那时她做出的选择,可是连她自己都欺骗不了了。 王海三十多岁,记忆中,小时候她还和王海学过骑射呢。可是学的只是一些皮毛,骑马倒还可以,射猎便不能提了。 王海刚成亲两年,娘子是隔壁村一个农户的女儿。生得不算漂亮,但为人贤惠踏实,又懂得体谅人,王海很是喜欢。只是两人不知是什么缘故,成亲两年了,还没个一子半女的。容菀汐一个女人家,自然也不好问这些。 只说了些关切之言,叙叙旧,便和王海交代了经营上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不能将她这个幕后大老板给供出来。对外就宣称是他自己的产业。就连这茶楼的在官府记册的名字,容菀汐都打算用王海的。 现在很多有生意的官宦人家都这么做,没什么稀奇的。但王海却因容菀汐的信任而感念不已,堂堂七尺汉子,竟红了眼眶。 “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除了种种地、砍砍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没想到将军和小姐不嫌弃我是个废人,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我,如此信任我……小姐放心,我王海必不辜负小姐的重托,一定将小姐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的。” 王海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因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岂能真的让自己没出息的流下眼泪来?因而强撑着说完,便不再说什么了。 容菀汐笑道:“未必要有多红火,只是不赔本儿就行了。咱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每个月去掉开销和你二人还有伙计们的工钱,能有个二三十两银子的赚头儿,我就知足了。” “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哪”,王海媳妇儿笑道,“我们村子里的人就常说啊,知足的人才是最有福气的。从不奢求什么,但反而什么都有了呢!” “嫂子的话我爱听,知足常乐,我最喜欢这四个字儿了。”容菀汐笑道。 容菀汐已经让忠伯打听到了附近几个城镇内的好厨子,让忠伯都用纸笔将他们的情况记下来了,递给王海,让王海和他媳妇儿去接触一下,挑选一个人品老实的,带到京都城里来。还有一个小册子,里头是选好的歌姬舞姬,也让他夫妇二人,挑选人品贵重的买下来。 给了他夫妇二人一些办事的银票,闲嘱咐几句,便让他二人直接去忠伯已经买下的那处房子里安歇去了。 既然这产业要说成是王海的,其实父亲是不必刻意避嫌的。现如今,王海只是军队里的一个弃卒,无权无势的,就算父亲和他还有联系,摆到明面儿上也没什么。如今他两人都从军队中卸任,惺惺相惜,王海要进京城中做生意,父亲帮衬一些也是应该的。 因而让忠伯出面,先将她看好的铺面买下来,或是日后和王海有什么往来,常去他的茶馆里坐坐,都没什么不妥当的。 容菀汐自幼便认识王海,知道他办事稳妥,且对父亲绝对忠心,因而交代之后很是放心。一想到王府里有萧河和霍小燕两个救星在,回家后的担忧便也省去了。 脚步有些轻快地进了昭德院,一进院门儿,就见宸王在和萧河切磋剑法呢。萧河明显没尽全力,故意让着宸王。霍小燕呢,做不到观棋不语,很地道地将此事明说了出来:“哎呀风大哥,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萧师兄都让着你了啊,你怎么还打不过他呢!” “噗……”容菀汐被她对宸王的称呼给逗笑了! 什么疯大哥傻大哥的?宸王也真能忍得了。但还有这一种可能,就是宸王懒得和她一般计较。 不用问也知道,自从上次武林大会之后,霍小燕一定和崇阳剑阁打得火热,没准儿天天腻在崇阳剑阁,充起人家的弟子来。知道萧河要来京都城找宸王,她便非要跟着。这丫头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萧河没办法,就只能把她带来了。 知道了宸王的身份,这丫头却是一点儿忌惮也没有,依旧对宸王这么不客气。除了给宸王换了一个更难听的称呼之外,和在江湖上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 看到宸王很惜命儿的,在六月里还穿着一件厚重的披风,容菀汐真是哭笑不得。心想你这样定然会出很多汗,等一会儿静下来,不是更凉了? “行啦行啦……比划两下就行了呗,别玩儿得没完没了的”,容菀汐在一旁叫停,还不忘为宸王打抱不平,“你穿着这披风,多碍事儿啊!束手束脚的,练了也是白练,不够丢人的。” 宸王正玩儿得兴起,哪里肯停?又和萧河过了十几招,见即便萧河让着他,他也应不了,这才悻悻地作罢。 宸王先进了屋,容菀汐忙跟了上去,对萧河和霍小燕道:“劳烦你们先等一会儿哈,他要换件衣裳!” “切!”霍小燕一跺脚,背过身去,“也就你把这臭流氓当宝贝吧,我才懒得看呢!” 容菀汐心里嘀咕了一句:“因为你已经看过了。” 容菀汐逼着宸王缩进被子里换的干爽衣裳,见宸王闷闷的,笑道:“不是吧你?不过是输了比剑而已,不至于吧?再说了,就算你身子好的时候,你也不是萧河的对手啊。”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嘛……”宸王嘀咕道,“本王是输不起的人吗?我是觉得现在这样子挺窝囊的。也不知道鞠大夫和你,是不是合起伙儿来骗我,是不是我这身子,以后就好不了了?我可不想做个窝囊废啊……” “怎么想得这么多呢?我哪有心思骗你啊!再说鞠大夫也不是肯撒谎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他就会怎么说,绝对不会说谎。” 宸王点点头:“但愿如此。” 原来萧河这次上京,是为了之前和宸王的承诺,说成亲的时候,会亲自来邀请宸王。也就是说,他要和赵师姐成亲了。 但念及宸王现在的身子骨儿,又百般阻挠宸王,不让宸王和他一起回崇阳剑阁去。好悬没把宸王气得吐血!觉得自己已经被人嫌弃到这个地步了,因为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喜事儿都不让他参加了。 和萧河抱怨了好一阵子,萧河又给宸王解释、赔礼了好一阵子,说自己没有嫌弃宸王的意思啊、说是他不会说话惹得宸王伤心啦……估计要不是顾及着他赵师妹,早就愧疚得横刀自刎了。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宸王又“勉强答应”前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以退为进 自从见了萧河和霍小燕,宸王的心思早就不在京都城里了,早就飞到外面那天高海阔的江湖中去了。 宸王果然是个有魄力的人,第二日一早儿,便在早朝上直接向皇上禀报了这事儿。说之前崇阳剑阁的人帮了他的忙,他总不好忘恩负义的不待见人家,说一定要带着王妃去参加萧河和赵芙蓉的大婚典礼。 皇上只笑着责怪了宸王贪玩儿,倒也准了他的奏请,许他可以一月不朝。 对宸王的这一举动,朝中大臣们自是议论纷纷。多数人都觉得宸王这样做,有些太草率了。 “他们哪能知道,这是本王的智慧呢?”宸王边亲自收拾着他的行李,边得意道,“如今本王风头正盛,若是不出去躲躲,时日长了,没准儿要成为众矢之的呢。若是本王不给大哥腾出地儿来,怎么能让他折腾起来,总不能本王先出手不是?” “想去玩儿你就直说,弄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干什么?”容菀汐也在埋头收拾东西,懒得搭理他。 “山山水水的,又是这么一个大喜事儿,本王岂能错过?”宸王剑眉一挑,看着容菀汐的眼中,满是色气。 弄得容菀汐好悬没学着霍小燕的样子,叫他一句“臭流氓”了! 只不过,玩笑归玩笑,宸王说的由头,她是相信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以为宸王不能离开京都城,可宸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能筛一筛现有阵营中那些糊涂的、不坚定的,也能让父皇发懵。 因为太子让曲福城的嫁祸,皇上对宸王的夺嫡之心已经颇有忌惮。正等着宸王再出手呢,宸王却忽然抛下了朝堂,游山玩水去了。皇上岂能不觉得奇怪?未免会想到,是不是之前的事情有什么蹊跷? 但皇上却也绝对不会因此而细细去想之前的事情的,更不会去深追究。只要看接下来的情况不就行了么? 就算曲福城咬准太子的事情不是宸王指使的,宸王的夺嫡之心,此时也是人尽皆知。皇上现在采取的态度,就是座山观虎斗,冷眼看着两个儿子的伎俩。或许皇上正是想要在这样的较量中,看清楚两个儿子的能力和品性。 身在皇家,尤其是有本事的皇子,是不可能没有夺嫡之心的。他想要让儿子们一个个的都无欲无求,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的皇上,在经过太子和宸王的这一番争斗之后,估计已经看开了。好,你们要斗,那便由着你们斗。 反正宸王和太子斗来斗去,最终的胜负还是取决于皇上。不仅仅是最终的胜负,甚至于说,是过程中的小输小赢,都取决于皇上。 皇上如果想将这一场夺嫡之争控制在平衡的状态,那么很简单,只要在宸王占据上风的时候稍稍打压一下宸王,在太子占据上风的时候稍稍打压一下太子,宸王和太子两人的实力,便是此消彼长,如此无尽循环下去,谁也无法彻底胜出。 所以这一场较量里,得到好处最多的人,还是皇上。 皇上要利用宸王的夺嫡之心,借他除掉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倒台之后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谁赢谁败,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此时宸王主动选择退一步,这做法很明智。一是能让皇上觉得,他是因在曲福城的事情中受了委屈,在以此做提醒;二是让皇上看到,紧接着,是太子先出手。要让皇上看清楚现在的局势,看出是太子在咄咄逼人。看出,并不是他想要收手便能收手的。 事到如今,他不是想要让皇上以为他没有多嫡之心。而是要让皇上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不得以而为之。 其实,这也的确是他最真实的处境吧? 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让宸王以最初最初的本心来选择,容菀汐坚信,宸王所选择的,一定是做一个像靖王那样的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的漫过此生。但他母妃的身份、他和皇上的相像,都使他注定逍遥不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想必自幼他便懂得这一点。所以,日积月累的成长中,他便变成了这样一副满心算计,巧取豪夺的模样。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本心,也不愿意记得,并且,永远回不去。 可正是这样的他,才让人心疼,才让人舍不得放手…… …… “娘娘……”门口儿小厮一路小跑儿来到昭德院,禀报道,“门口儿来了辆翎王府的马车,里头的人,说是翎王殿下的侧妃蔡妃娘娘,想要求见娘娘。”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问道:“蔡妃只说要见我?” 小厮点点头,道:“是啊,蔡妃娘娘只问了奴才,说你家娘娘在不在。奴才说娘娘在,蔡妃娘娘便让奴才来通传了。还说,要快一些。奴婢见她很急切,便一路小跑儿着过来了。” “好,你去引着她进来吧。”容菀汐道。 和宸王相视一眼,略一耸肩:“我最近可没招惹她。眼瞧着她要生了,来找我做什么。” 其实,只是故作轻松而已。此时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蔡妙容挺着大肚子来找他,还说让小厮快一点儿,定然是有急事了。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着急?自然是……翎王的事儿。 但宸王却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依旧在仔细地收拾他的行李。 不多时,小厮引着蔡妙容进了屋。 “蔡妃嫂嫂怎么亲自过来了?嫂嫂身子不方便,若有什么事情,让底下的人来通传,我去见嫂嫂也一样的。”容菀汐上前去,很客气地扶着蔡妃。将她引到小书房的椅子上,又拿厚厚的靠垫给她倚着。 蔡妃方一落座,便问道:“之前在娘家的时候,听娘娘说过,和江湖上是有些牵扯的,不知道娘娘可认识紫云阁的人?” “紫云阁……”容菀汐略一沉吟,“好生耳熟的名字……” “不是君紫夜的地盘儿吗?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江湖第一美男子。”宸王道。 蔡妃见宸王也在屋子里,显然是没有避讳宸王的意思。宸王自己便也不客气,不避讳着,直接掺合进来。 “殿下可认识?”一听宸王这样问,蔡妃脸上,既有着万分的急切,又有这些许惊喜。 宸王却摇摇头,实在道:“本王只是去青云山庄凑了凑热闹,可不认识君紫夜那江湖上神仙一般的人物。” 听了宸王这话,蔡妃整个人登时泄了气,颓然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而此时,容菀汐的心,却是比她的心跟沉、更重。 蔡妃的样子,完全是慌了神儿,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若不是翎王的事,不至于让她心急至此。 忽地,蔡妙容又像是猛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似的,问宸王道:“殿下既然听说过紫云阁这个地方,而且也和江湖上的人颇有一番交情。若是找江湖上的人帮忙忙,让他们去紫云阁说说情,也还是行得通的,是吗?” 说完,将一封书信递给宸王:“殿下,这是边关来的书信。” 宸王接了,仔细看着…… 容菀汐的心悬着,但见宸王并没有给她看的意思,且蔡妙容又在场,便只能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从宸王和蔡妙容的话里,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宸王看完,将书信折好了,又递给了蔡妙容。明明蔡妙容是来找她的,而且她就坐在蔡妙容身边,宸王却故意把她当空气。 “既然隋副官的意思是,让嫂子去找太后和皇上,本王觉着,嫂子还是应尽快去宫里一趟。看看宫里那边有什么安排……既然那君紫夜如此不好对付,还是只有未央宫里的出面,才够分量啊。” “我知道宫是一定要找的”,蔡妃焦急道,“可我听说那些江湖人,有的是最恨朝堂权贵的。便想着,如果能有一个江湖上有威望的、或是和君紫夜私交甚好的人一同前往,结果会不会更好一些?毕竟你二哥他……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已经耽搁了一个月,若是再没有解药……” 容菀汐听得,心里一阵阵抽痛。可,却依旧没有问什么。 很显然,翎王中毒了,但这毒,并不会使人速死,还有可救的机会。只是这并不能挺太久,解药,务必尽快得到。 而且不用问也知道,这种毒的解药,只有紫云阁才有。但那君紫夜是个脾气奇怪的人,之前翎王麾下的人去求,定然没求来。所以只有将消息传到京都城来,想着若是由未央宫里的人出面,君紫夜那边或许会卖个面子。 显然蔡妃也意识到了,君紫夜这江湖人性子很奇怪,若是让宫里的人去,他或许会以为,我们这边有以权贵压他的样子。这样一来,非但解药求不到,反而会惹恼了他,把事情弄得更糟。 于是便想着,若是有一个江湖人带着宫里的人去,便是朋友引荐朋友,不涉及什么权贵之说了。所以才急着先来宸王府找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边关噩耗 说要找她,是因为,觉得她对翎王的事情能更上心一些。这时候,她与翎王的那些过往,反而成了她身上的优势。 但是此时见到宸王这么不计前嫌,对翎王的事情很上心的样子,便又把期望寄托在宸王的身上。毕竟男人于江湖上的见识,还是比女人多一些的。 宸王略蹙眉想了半晌,道:“嫂子想得没错,若是有个有威望的江湖人带着,结果或许会好很多……这样,嫂子先带着书信进宫去,看看宫里头怎么说。若宫里头有别的解决法子,咱们用不着紫云阁,这自然是好。若是宫里的御医们也说,这毒,除了紫云阁之外无可解,咱们便只有图谋去求君紫夜一事了。” “嫂子也不必着急,本王不如给你个准话儿。本王在江湖上有一个师父,名唤杨景天,最是侠义之士。他是江湖第二大宗派崇阳剑阁的阁主,德高望重。若宫里有人愿意去紫云山庄求见,本王会去找师父帮忙。若宫里没有这个出头之人,本王会亲自去一趟。但本王觉得……” “这样,嫂子到了宫里,也不妨说是本王的意思。最好,还是太后和惠妃能亲自前往。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两个慈母,也难免会有些徐恻隐。” 容菀汐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虽说不知道翎王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怎样中的毒,她也能听得出,宸王的这一番安排很是妥当。 宸王考虑得很有道理,再怎样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无视这比天高比海深的慈母之爱。而且只有两个女人前往,君紫夜再怎样也不会觉得是宫里用权势压人吧?各个何况还有江湖上的老好人儿、她师父杨景天一同前往呢? 论辈分,杨景天可是君紫夜的前辈,再怎样他也会卖个面子的。 蔡妃也觉得宸王的安排很有道理,忙起身,感激道:“三弟,你这般惦念着你哥哥,庶嫂心内感激不已。你二哥若是知道了,定然也是万分感激。三弟,请受庶嫂一拜。” “哎哎……”没等蔡妃开始拜呢,宸王已经扶住了蔡妃,“嫂子莫要多礼。二哥是本王的亲哥哥,他的生死,本王岂能不放在心上?嫂子快到宫里去吧,从宫里回来,直接回翎王府便是,莫要操劳。若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派一个家人过来找本王便是,本王带着王妃一道过去。” 蔡妙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也没心思顾及容菀汐对翎王这件事情的冷淡反应,急着出了昭德院,往宫里去了。 蔡妙容走后,宸王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又去收拾他的行装了,并未和容菀汐说起这件事儿了。至于蔡妃拿来的那封信的内容,更是不会解释了。 宸王不说,容菀汐便也不问。两人都只是安静地收拾着东西,但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容菀汐知道,宸王就故意别着一股劲儿,等着她开口问呢;宸王也知道,此时容菀汐明明心急如焚,却故意撑着一股傲气,和他较劲儿,不问出口。 “风大哥……”院子里一阵欢快的声音,随之,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还没等宸王说“进来”呢,霍小燕就已经推门而入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莽撞的毛病?现在一看到你推门,我还一阵后怕呢!”趁我那个埋怨道。 “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就这么记仇呢?多大点事儿啊?”霍小燕不以为然。很不客气地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说道:“明天就要出发了,我来看看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给萧师兄和赵师姐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啊?给你们师父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啊?他老人家要好酒,知道萧河最笨不好意思说,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们。” 霍小燕啰嗦完,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宸王,觉得他们两人的样子都有些不对劲儿。忽然想起刚刚在芙渠边上玩儿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厮,引着一个大肚子的,很漂亮的女人过来,又见不多时,那女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忽然了然一般坏笑着问道:“怎么啦?是不是风大哥的哪个相好找上门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肚子里带着一个筹码呢。” 容菀汐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边出了些事情,明日出发的事,或许会有变故呢。”容菀汐道。 “啊?还真被我说中了啊?”霍小燕一惊一乍的,好悬没把容菀汐的心给吓出来。 宸王道:“是真的有事,我们要等今晚宫里传来的一个消息。但不管怎样,我们两人之中,总有一人能回宗派里去。或许两个人都能回去呢,现在还说不准。” 宸王觉得,萧河特意亲自来邀请他,若是他不去,实在太有违江湖道义。而且还要求师父出面帮忙呢,所以他们两人,总有一个人能到场。若是自有一个人能去,自然是菀汐了。 如果宫里不出人,他就亲自出发去紫云阁。让菀汐随着萧河和霍小燕回崇阳剑阁,请了师父去。 紫云阁位于风、火、雷三国交界之处,从风国都城去紫云阁,要比崇阳剑阁去紫云阁远一些,这样他和师父应该能前后脚儿到达,不会差太多时间。 但最好,还是宫里有人出面。 生性孤僻的人或许没有兄弟,但却一定有娘亲,毕竟谁也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所以他这个翎王的亲兄弟前往,其效果,或许和隋副官前往是一样的,不会打动这个奇怪的阁主。 “百日穿肠”,二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不能冒险,必须一次便拿到解药。 早听说雷国有一种喙上淬毒的怪鸟,名叫火雷鸟。这种鸟身上长着火红的羽毛,深浅不一。飞翔于空中,就如同一团飞翔着的火焰。若是大片火雷鸟飞来,则所到之处,无一活口。 不是因为这火雷鸟本身的攻击力有多强大,实际上,它们的攻击力和鹰差不多。之所以说,大片火雷鸟飞来,所到之处无一可活,就是因为它们的喙上淬毒。火雷鸟很奇怪,可绝任何剧毒。可以用刀将它们砍死、用箭将它们射死、用火将它们烧死……反正就是不能用什么毒鸟的药来对付它们。因为它们天生百毒不侵。 这种鸟,只有雷国的皇家异兽园才有,其他国家是见不到的。在雷国,有世代相传的驯鸟师来**它们,并且操控着它们的交配,使它们一代优于一代。 除了雷国皇家之外,即便是雷国在雷国境内,也看不到这种鸟的存在。据说这种鸟早就灭绝了,只是因雷国皇家里,有这样一个在飞禽走兽方面有些本事的猎场侍卫,寻到了最后几只火雷鸟,并将它们养了起来。让它们交配,使得火雷鸟越来越多,但却只能被皇家所有。若非大的战斗,即便连军队里的将士们,都不容易看到。 在火雷鸟的喙上,即便是淬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没有关系,但他们为什么要用百日才能毒发的“百日穿肠”? 二哥一个人的性命不重要,他们和二哥本人,是没什么仇怨的。他们要的是,涣散风国的军心、分散风国的精力,以使得他们能有机会攻陷风国边关。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好像并不知道二哥已经中毒了。非但如此。他们还被二哥给吓唬住了,短时间内不敢再进攻。 他对二哥采取的战术很是好奇,也对二哥的本事更刮目相看。 “哎,要是真有事的话,你们不去也是可以的。只要把老头儿的酒给我就行了,回去我替你们交差。”霍小燕道。 容菀汐笑道:“没想到你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还挺会关心人的啊?” “那当然了!我身上的优点可多了!”霍小燕自豪道。 和霍小燕说笑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不似刚才那么沉闷了。但是霍小燕一走,他们两人的东西又都收拾完了,四目相对的,气氛又开始不对劲儿了。 渐渐日暮西沉,厨院里送来了晚膳。容菀汐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宸王见容菀汐憋了这么久,仍旧没有问出口,可见对他的在意。哪里还能绷得住呢?主动开口道:“也不知道宫里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哎……原本想着带你出去好好玩儿几天的,却忽然来了这样的事,可真不是时候!” 宸王的这一番没话找话,容菀汐不知道该怎么接,便只好继续沉默。 因着心里有事儿,宸王在一番主动献殷勤无果之后,便也没继续死缠烂打。 刚吃完晚膳,就见一个小厮拿着一封信进来。站在门口儿道:“娘娘,翎王府里的一位大哥,让奴才把一封信交给娘娘,说是蔡妃娘娘给的。” “拿进来吧。”容菀汐道。 信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已从慈宁宫归,望殿下和娘娘屈尊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给敌时机 蔡妙容直接按照宸王客套的意思,派人给他们递了帖子过来,可见在宫里得到的回应很不错。蔡妙容所得到的回应,早在容菀汐的预料之中。 太后平日里虽说威严,但是对几个孙儿们真的很关心,从她对豫王的惦念上就可以看出一二。更何况,还是同样身为沈家外孙的翎王呢?而惠妃,更是不用说了,这是她自己的儿子,岂能不用心呢?便是让她豁出命去,她也愿意。 有太后和惠妃亲自出面,再加上杨景天,那君紫夜就算是个再古怪的人,也一定会答应。 到得翎王府,蔡妙容和宸王与容菀汐细说了宫里的情况,说太后和惠妃打算明日一早便出发,问宸王请的那位侠士何时出发,作何安排。 宸王给蔡妃吃了颗定心丸,说这位侠士一定能请到,便去宫里给太后和惠妃请安,以便详细和她们说这事。 容菀汐不便和宸王一起入宫去,也不便自己一人留下来陪蔡妙容说话,便同宸王一起出了翎王府,自己往娘家去了。 原本容菀汐想的是,即便太后和惠妃一起去紫云阁,京都城里,也该留一个接应消息的人。但此时得到了宫里确定的消息,冷静下来,便觉得自己留下来作为应变的接应,是不妥当的。要是太后和惠妃这边真出了什么差池,由她出面为此事“指手画脚”,太后和惠妃定然不满。 所以还是先随宸王一起去,估计宸王惦记着这边的情况,也不好在崇阳剑阁多做耽搁。 这样一来,生意的事情就要全靠王海和他媳妇儿两人忙活了,临行之前,给他们留下一些必要的指点和嘱咐是应该的。 容菀汐将一些需要留意的重要交代都用纸笔记下来,让忠伯择日传给王海。又和父亲闲说了一会儿,并未告诉父亲翎王中毒的事情。 回到王府,宸王已经回来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和容菀汐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宸王不说破,容菀汐很领他的情,自然也不能表露得有多惦念。 虽说谈笑如常,但容菀汐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两人的心,又远了。 激烈的吵闹在他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出现的,越是到了真正在意的时候,宸王所表现得就越大度,甚至于连一两句冷嘲热讽都不会给她。此时宸王这么平静,反而说明了他的极度不舒坦。 “翎王”,似乎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禁区。一旦涉及到翎王的事,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贴近的心,只需瞬间,就被推远得千里万里。 宸王的在意是一方面,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在她自己。她无法对翎王的事情做到漠不关心,一件涉及到安危的小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呢? 但出于对宸王的在意,容菀汐还是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希望宸王可以体会到她的心意。 …… 一夜无话,天明,容菀汐和宸王谁也不主动提起昨天的事儿。对太后和惠妃出行前往紫云阁,也是绝口不提。 “初夏,你去催一催鞠大夫,问问他,殿下要带走的药配好了没有?怎么还没送来呢……”容菀汐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初夏乐颠颠儿地跑出去了。 知秋也是乐呵呵的,一早儿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儿。岂止是今天一早儿啊,可以说,是自从知道他们要去崇阳剑阁,这张小嘴儿就没合上过。 宸王原本便打算轻装简行,只带两个丫鬟。初夏和知秋两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等宸王让人去传云裳呢,她们两人就主动献殷勤。又是给宸王倒茶、又是给宸王削水果的,把宸王吓得不轻。生怕这俩丫头一变脸,会把热茶和尖刀都招呼在他身上。所以只得主动邀请她们两人前往。这俩丫头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风大哥……风大嫂……” 容菀汐和宸王正在用早膳,就听院子里响起一个吵嚷的声音来。没错儿,只是霍小燕一人,就能弄出十几人一起嚷嚷的场面来。 “小燕,不必这么客气,你还是叫我师姐吧。”霍小燕依旧直接推门而入,容菀汐没空儿管她的不规矩,还是先纠正她的称呼要紧。 “风大嫂……”霍小燕像是没听到容菀汐的话似的,很不客气地在容菀汐身旁坐下,关切道,“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啊?没有忘记给老头儿带酒吧?我是特意过来提醒你们的,生怕你们给忘了!要是你们把这事儿给忘了,老头儿肯定不会给你们好脸色。你说你们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再被人冷眼相待,多悲惨啊……”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愣着干什么呢?没看到多了一个人吗?还不快给我添碗筷去?” 知秋哪里会领霍小燕的吩咐,说道:“你院子里不是有早饭吗?你应该已经吃完了,还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嘿……我说你这小丫鬟,反了你了啊!有早饭我就不能来这儿吃啦?我乐意!快去快去!不然我向你主子告你的状了啊?” “还用告状吗?我主子又不是聋子,咱们说什么,她早就听到了。主子都没斥责我,你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吗?” “嘿……我说你……” 容菀汐忙拦住了两人的斗嘴,笑道:“好了知秋,你去给霍女侠拿一副碗筷来,她就爱凑热闹。” “是。”知秋这才应了一声儿。 走过霍小燕身边儿时,还很嫌弃地噘了噘小嘴儿。霍小燕则是在她背后挥了挥拳头。 因为霍小燕的出现,昭德院的早晨热闹了许多。说说笑笑间,容菀汐与宸王昨日的别扭也减轻了些。 早膳后不多时,宸王依旧乔装成商贾,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同萧河与霍小燕一起,往崇阳剑阁方向去了。路上雷停和追风会过来凑热闹,当然,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宸王。 临出发前,为了促使太子能尽快出手,宸王还交代了一件事情给程大志。 只要他们一离开京都城,太子一定会想办法来救这个最为得力的暗卫。但宸王府可不是什么容易闯入的小门小户,想要从宸王府里救人,没点儿真本事怎么能行?所以太子派来救那女暗卫的人,一定也是手下颇为得力的暗卫。只要程大志能事先设好埋伏,将来人一锅端了,他们手里的牵制,便会更多一些。 但是这些牵制,非但不会让太子行事畏首畏尾,反而会让太子着急行事。太子可不是那种能沉得住气的,有把柄在人手中,想的,便是尽快行事,让这把柄失去用处。只要宸王自顾不暇,这些把柄自然没了用武之地。 “你这般逼着太子出手,就不怕太子真的抓到了你的把柄,给你个致命一击?就只由着他出手,却是一点儿防备也不做,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马车里,容菀汐有些没话找话的问道。 宸王摇摇头,笑道:“本王有什么把柄是能让他抓住的?本王行的正坐得直,他能抓住的,要么,就是给本王的欲加之罪,要么……就根本算不得什么把柄。” 见宸王这么肯定的样子,容菀汐笑笑,不再说什么。 她本就不善于主动讨好人,要是没什么很合理的由头儿,即便心里还想要再和他说话,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像宸王常做的,那般刻意的讨好,她是做不出的。 宸王并未意识到容菀汐是在主动讨好他,只以为是忽然想起,便随口问了他一句罢了。因着在心里盘算着大哥那边可能抓的“把柄”,便也未再说什么。 容菀汐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但宸王却觉得一切如常。既然出来玩儿嘛,便痛痛快快的玩儿,京都城里的那些烦心事,不要带出来。所以翎王事情,宸王早就让自己刻意抛到脑后儿去了。只要在见到杨景天的时候能想起来不就行了? 所以容菀汐此时,完全是做贼心虚。但是她自己却没感觉到。 …… 太子府,太子寝房的密道缓缓打开,太子从中走出,眉头紧锁。 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还不趁此尽快把人给救出来,更待何时? 可即便做了一番十分详密的吩咐,却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可能是近一阵子输得太多了,以至于行事有些畏首畏尾。 三弟几次向他透露,说是府里有一个他想见的人。只要他愿意,可以亲自去将人领回来,不是什么麻烦事儿。老三诡计多端,能这么轻易就将织星还给他?那可是一个十足有力的人证呢。如果他真的跟着老三去王府里领人,回头儿老三就要利用这件事情,到父皇那里去摆他一道。他可没那么傻。 但织星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暗卫,知道他太多事情。如今被老三抓了,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救人,要么杀人灭口。反正就是不能让织星一直被老三握在手里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章:敌入圈套 救了织星,织星至此一定会对他感激不尽,更加忠心。紧要关头,培养一个暗卫不容易,能不折损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尽量维护着。而杀了她……不也是要派人潜入到宸王府中去么?既然他的人已经进了宸王府,那么杀和救,也只不过差了一步而已。如此,自然还是顺便将人救出来,对他更为有利一些。 只是这……顺便,他的人到底能不能做明白? 要是逐月和追云失败了,人没救出来,反而折在宸王府…… 想到这里,太子一个激灵! 老三诡计多端,难道真能由着他将人救出去?想必在离府之前,一定对底下人做了一番格外吩咐。只怕现在已经在府里关押织星的地方设好了陷阱,就等着他的人跳进去呢。 他可以肯定,织星是在宸王府里无疑。因为老三私自抓了他的暗卫扣下一事,本就是不光彩的。如果放到外面,被人捅了出来,他应变不及时,不是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但是放在他自己府里就不同了。在宸王府里的人,还是个女人,随意他怎么说都行。侍妾、奴婢、家丁小厮的媳妇儿……反正没人能把这女人和暗卫联系在一起。而且人在宸王府里,旁人便也没有大做文章的法子了。 太子在自己寝房里来回踱步,总觉得直接派人在深夜潜入宸王府救人,不是什么好法子。要是真入了圈套儿,不是越陷越深?没将织星拔出来,还又扔了两个进去。 人,他是一定要救的。而且一定要在老三不在京都城的这一阵子动手……但到底怎么个救法儿,还是要仔细想想。若是能在今晚之前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便让他们按着原计划动手,若是想不出来,便暂且收手。反正老三一两日也回不来。 在屋子里又踱步了几圈儿,便直接走到门口儿,推门而出,往雏凤院那边去了。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 “父亲,宸王就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出的城,并着两个年纪轻轻的江湖人士,这防卫可是相当松懈……” 周炎房中,长子周青山正在试探他父亲的意思。 对自己儿子的这个提议,周炎心中有些恼火,觉得他简直蠢到家了。这种明摆着送把柄过去的主意,他居然还想得出来? 但却也并未真的发火儿,只是皱眉道:“不妥。之前我们已经失手了一次。这一次,若是宸王再遇到行刺,别管人死没死,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儿去么?” “非但如此……”周炎沉吟道,“我们还要防着他,防着他自己对自己动手,然后嫁祸给我们。” “这样,你依旧派人跟着他们,及时掌握他那边的情况。若真有对咱们不利的,咱们也好早作防备。”周炎道。 周青山觉得他父亲的想法未免太胆小了些,谨慎太过,会错过很多有利的机会。但他向来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父亲这么吩咐,他便也只有应了下来,将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父亲,那这一阵子……我们要不要在京都城里给宸王找些麻烦?宸王离京的这一阵子,可是我们行事的大好时机啊。若是错过了,只怕再难找到。” 儿子的这话,周炎还是赞同的。而且他已经早就着手调查宸王了,不用儿子提醒,他也打算在宸王离京的这一阵子,给宸王重重一击。 但这事,最好不要由他出面。 “你去让朔儿请了太子来,就说他刚寻着了一坛子美酒,请太子过来尝尝。”周炎吩咐道。 周青山听父亲做了如此吩咐,便也没有细问,想来父亲心中已经有了一番安排,只等着宸王一离京,便操办起来了。 不管父亲做的是何安排,这种能扳倒宸王的事情,还是要让太子出面,更为奏效一些。由镇国公府出面说宸王的不是,即便他们说的事情是真的,皇上也一定会站在宸王那边,为的,就是压着他们镇国公府。 但是由太子出面就不一样了,由太子出面,只要太子说的事情够分量,皇上一定会严惩宸王。不管怎么说,太子和皇上到底是亲父子。如果他说的事情属实,皇上不可能故意袒护宸王。这样,未免也太伤太子的心了。 其实对于太子,皇上的心底里,多少也有那么一丝丝拉拢之意。想要将太子彻底拉拢到皇权的阵营中来,彻底和他的外祖父家断了关系。但身为帝王,一腔傲骨,这种意图,即便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雏凤院里,太子正和秦颖月交代着让她去做的事。虽然这一阵子想要晾着她,但有些事情,还真是非她不可。譬如说,让任何一个人去宸王府,都不会被人忌惮着对待,只有秦颖月。 老三对秦颖月的心思,宸王府里可谓人尽皆知,要是伤到了她,那可了不得。 所以,如果老三那边,真的让人做了什么埋伏,先让秦颖月去蹚一蹚,不需要有什么损伤,就迎刃而解了。 “殿下……”张福海在门口儿轻轻敲了下房门。 “什么事?” “镇国公府的朔表少爷,让人送来了一个帖子。”张福海道。 “拿进来。” 太子看了周朔递来的帖子,笑道:“行,你去答复了来人,说本宫即刻便过去,让他主子备好酒菜等着。”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太子看过那帖子,是随手就放在桌子上的,并未避讳着秦颖月。秦颖月便也没有刻意避讳着,很自然地看了一眼。张福海退下后,秦颖月的嘴巴动了下,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咽了下去。 本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再次恢复和太子先前的相处。但一个念头儿闪过,便打消了这危险的、愚蠢的想法儿。未免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太草率了,险些犯了贸然的大忌。 太子为何冷落她?还不是觉着她搀和得太多了?太子怕的,就是她因着自己出了点儿主意,便觉得他离不开她了,以至于事事都想要插一脚。所以便在她帮了一个大忙之后,立刻一脚踢开。 这一次让她去宸王府,是因为除了她之外,找不着别的更合适的人了,只能过来让她帮忙。在此时,她要做的,是收敛,而不是冒进的冲上前去。 “殿下……”秦颖月起身,向太子施礼道,“殿下的吩咐,妾身理应照做,这是妾身的本分,也是妾身心里愿意的。只是……只是妾身觉着,这事事关重大,妾身若是行事有差,坏了殿下的事,可如何是好呢?妾身以死谢罪倒不要紧,只怕给殿下惹来的麻烦,不好收场啊……” 太子看着她,心想,这女人是故意推辞,等着他给开一些好处呢。 其实这一次秦颖月并未想这些,就只是为了推辞而推辞,想要向太子表现一下,她并不愿意掺合这些事情。 “本宫还有事,要去镇国公府一趟。刚好,本宫的密道你也清楚,等下你从密道到别院去,将本宫的意思告诉给追云和逐月,让他们二人好生配合你。告诉他们,本宫说了,你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让他们听你的吩咐。”太子道。 既然是求人办事,没办法,人家要甜头,你就得给她个甜头儿。 太子说完,嘴角含笑,饶有兴味儿的看着秦颖月。意思是,你要的好处,补救是这些么? 秦颖月这女人野心很大,不甘心在太子府里做一个只供观赏的花瓶。她想要掺合到他的势力中来,甚至于,有朝一日,把这些都变成她自己的。 正等着秦颖月说感谢他信任的话之时,却见秦颖月慌忙叩首,道:“求殿下恕罪。殿下的这吩咐,妾身更不能应下。” “哦?这是为何?”太子那原本饶有深意的眼神,此时混合着些许诧异。 “之前太子带妾身进密道中去,是事急从权。妾身心中很清楚,什么东西是妾身该看的,什么东西是妾身不该看的;什么事情是妾身该知道、该搀和的,什么事情是妾身不该知道、不该搀和的。妾身愚见,觉得那密道,是妾身不该看,不该搀和的。所以自从那密道中出来之后,密道的一切,妾身已经忘记了,而且绝不会再进去!”秦颖月说得很坚决。 太子的嘴角微微勾起,看似是有些笑意,但是眼色,却是变得更沉了些。 他并未因秦颖月的这一番话而有什么愧疚,并未觉得他误会了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反而觉得,这女人的聪明,让他愈发害怕。 看来,秦颖月早就知道了他为何会对她这般冷落。只是装糊涂故作不知,而且偶尔,还会配合他的意思,故意表现出吃醋嫉妒的样子来。这女人……好生可怕。 但,她对自己的忌惮和讨好,却也是可以肯定的。她是想要趁着这一次,打消他心底里的顾忌,所以才急着这样剖白自己。归根究底,还不是想要讨好他?还不是为了争他的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巨富宸王 太子看了秦颖月半晌,亲自扶起了她,笑道:“也好,本宫也不为难你。本宫自己去吩咐他们,不过是多走几步路,多花费些功夫罢了。你只管放心去办,以你的聪慧,绝对不会出纰漏。若是真有闪失,本宫也绝不会怪你。”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秦颖月自然也不能再矫情地推辞。因而顺势起身,感念道:“殿下对妾身如此信任器重,妾身一定好好儿去办,不辜负殿下的待妾身的大恩。” “哎,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哪里来的这么重的话?”太子笑道。 秦颖月低头,委委屈屈地说道:“妾身还以为……还以为殿下都忘了妾身呢……今日总算见着了殿下,就算殿下只是来吩咐妾身去办事儿的,妾身心里也欢喜。” 太子故意没接她的话儿,扬了扬手中的请柬,笑道:“本宫还有事儿呢,中午不能陪你用膳了!改日你见着朔表哥,一定得好好儿埋怨埋怨他,都是他把本宫从你手里抢走了!” “殿下真讨厌……”秦颖月轻轻捶了太子一下,娇嗔道,“明明是殿下自己想要去品美酒,却要埋怨表哥。” “还是你最懂本宫。”太子用手指在秦颖月的下巴上挑了一下儿。 “走啦!”扬了扬手中的帖子,阔步而出。 “妾身恭送殿下……”秦颖月娇声道。 看到太子走远,却是一声轻轻的冷笑。 有本事你倒一直端着啊,不还是要过来求我么? 这也刚好印证了她先前的判断——要太子的心是没用的,要他的宠爱也没用,要的,得是他的依赖。这种依赖自然不是感情上的,而是事情上的。 她得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这样,才能永久地在他身边立足。太子自己还没意识到呢,其实他已经开始依赖她了。还以为冷落她一阵子,就能让她害怕了?到底是谁先害怕呢?难道现在还不明显么? 只是太子向来自负,想不到这一层,想到了,也绝对不会承认。 看着手中的帖子,太子可没觉得是周朔要找他。若说平时,倒还有这个可能。周朔好酒,这京都城里人尽皆知的事。但刚好是今天,那便绝不可能是酒的事。宸王刚刚离京,如果真是酒的事,周朔反而要避嫌,等过一阵子再说。而如果镇国公府有其他的事,用品酒的事做幌子,反倒成了避嫌之举。 太子边往后院儿马棚那边走,边看着手中的帖子,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解禁的事情,他完全没用镇国公府,都靠自己的一番缜密筹谋。镇国公府那边,应该也意识到了他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但却怎能让他轻易逃脱?所以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一有机会,便继续拉拢他。 与其说拉拢巴结他、莫不如说是利用他。其实在镇国公府那边,他这个太子,也只不过是个听话的棋子罢了。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为他母后好……放他娘的狗屁!还不是为了权力二字? 如果真为了他和母后好,就应该像沈太傅一家,避朝避事才是,岂能在朝野上这般嚣张? 之前他不明明白,但若说经过了这一年来的事情,他还不明白,还把外祖父一家当至亲、掏心掏肺地对待的话,他就是傻子! 边犹豫着边往后门儿走,见马夫问道:“殿下,出去吗?” 太子的脚步顿了下,摇摇头,又往回走。 莫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彻底和他们家划清界限。如若不然,之前独自谋划解禁 的事情,不就白做了? 但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住脚步。 外公那边若无足够有分量的筹码,怎好意思来找他?而这时候,足够有分量的筹码是什么?自然是能扳倒老三的事。 如果外公那边真的找到了什么能扳倒老三的法子……由外公那边出面,显然是不行的。再好的法子,也要因他们的身份而弄烂了。所以只能由他出面,或者他找人出面。 如果外公那边真有好法子,他不去,岂不是错失良机? 反正这一次解禁的事情,也让外公看到了他的手段。他们没出力,自然也不敢趾高气昂地要求什么…… 更何况,这次可能要做的事情,还要仰仗着他呢?可以说,是外公在找他帮忙。所以他过去,事情办还是不办,是由他说了算,这和之前可是大为不同的。一切由他决定,和一切由别人决定、他只负责听命办事,那情况能一样么?倒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若是能把外公一家的势力收为己用,让他们听话的、站在臣下的位子上听他的吩咐,那不是比划清界限更好吗? 当然,他不至于妄想到,以为只因这一次的事情,他和外公那边的上下就可以立刻逆转过来,这是一个慢慢儿的、潜移默化的过程,不知不觉间,经过几件事之后,才能彻底稳定下来。 但凡事总有一个开端不是?与其彻底放弃这个强有力的支撑,莫不如谋求一个掌控权。 因而又转过身去,阔步向后门儿走回。 到了镇国公府,因着是以找周朔品酒为名,自然是从后门儿进入,只做私下自在之交。但是到了周朔房中,却没见着周朔。周朔不在房中,在房中的,是他外公和大舅。 周炎和周青山忙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礼:“太子殿下。” 太子点点头,随意在圆桌旁坐下,四下张望着问道:“大表哥呢?他说有好酒要请本宫喝。外公和大舅也是被他请来的?这小子,自己却没影儿了!” 周炎和周青山相视一眼,显然都是因太子的这一番举动。 因为……太子没有向他们还礼。 往常私下里相见,有时候甚至是在有些熟悉的朝臣面前,他们向太子以朝堂的规矩施礼,太子都会以家人的位份还他们一礼,道一声,“外公、大舅”。今日倒好,直接点点头坐下了。 但他们二人自然也都不好明说什么。人家给你还礼,是对你的敬重,不还礼,也无什么错处。 周青山低声道:“朔儿去碧月房里了,这屋子里只有咱们三个……殿下……” 周青山四下看了看,起身,谨慎地确认了一下门窗是否紧闭,见外面的确没有人,这才继续道:“有点儿事情。” 这一番举动是出于谨慎,但也是为了给太子一个思量的机会,让太子明白过来他们将他叫过来的意思。 “哦?什么事情?可是宸王那边的?”太子直接问道。 这时候自然没有必要装傻,也没必要啰嗦什么。 周青山很谨慎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来,单手递给了太子,道:“殿下看下。” 太子接了,仔细看了起来……渐渐,眼中有诧异、惊喜、和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也并未掩饰着自己的惊讶,半晌,看完了,唏嘘道:“真可真是……老三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周炎笑道:“是吧?看来宸王早就在谋划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所有皇子中,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宸王。你就是不听,若是小时候就留点儿心眼儿,将他也如豫王那般打发了,其至于有这番后患?” 太子“呵呵”一笑,没说什么。但却反而让周焱和周青山觉得浑身不自在。 若是以太子本来的脾气,一定要和他们抱怨一番,说老三怎么怎么不好对付,怎么怎么从小就鬼灵精;再顺带着埋怨他们一番,说什么,本宫这般信任外祖家,结果你们给本宫留了这么大一个祸患,既然早知道他是个祸害,怎么不早早儿帮我除掉? 但太子却只是“呵呵”一笑,很有些冷笑的意味儿。倒像是心中自有定数,懒得搭理他们似的。 周炎便也不再以长辈的身份责怪太子,而是指了指那小册子,道:“你看看,这上面所涉及的产业,光是琳琅阁,每年就有几千两白银的净收入。还不算这客栈钱庄青楼茶肆呢,还有这一两处私煤矿、一处私铜矿……统共加起来,每年万把白银的收入总有了。这册子要是到了皇上的眼皮底下……呵呵……” 周炎抚着山羊胡须,不语。 周青山道:“万把白银哪,而且还是每年!咱们这位宸王殿下,才是真的富可敌国呢。那些个民间传言的富商巨贾,统共加起来,也不是咱们这位宸王殿下的对手啊!他可真是够有本事的,懂事儿才几年的功夫啊,就给自己捯饬了这么多产业。怕是你和老四在爬树的时候,人家已经躲在房间里算账了!” “咳……”周炎看了周青山一眼。 周青山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再说什么。 若是换做从前,他这些话是没什么错处的。舅舅和外甥之间的闲谈,偶尔提点或是嘲讽外甥几句,再正常不过。但今日……太子很有些不同。他自然不敢和从前一样,也知道还是谨慎些为好。 “且不说这些玩笑话”,周焱道,“这是这些产业……麟儿,你看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残酷现实 虽说老三平日里就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但他还真没想到,老三自己居然有这样一份儿雄厚的家底儿。还以为老三不过和他一样,因着身份之故,有些外财罢了。闹了半天,他自己的这些小打小闹,扑腾个三五年,还不如老三的一根毫毛。 此时太子的心内憋闷不已。就好像忽然发现与自己同在鸡窝里挣扎的同伴,竟然是一只鹰。在他为了能吃到地上的一只小虫子而心满意足之时,老三的目光,已经放在了那浩渺苍穹中。 老三更受父皇的宠爱、老三得到了容菀汐,老三在学识上、功夫上更胜于他、老三在风月场合更受欢迎、老三更受大臣们的认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比老三差。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如今,老三身后是连绵的金山银山,而他呢,还在为千百两白银大冒风险。这样看来,他和老三简直就不是一个地位上的人。 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他恪守本分食君之禄,老三就能胆大妄为地在外面弄产业?要是不将老三手里的这些东西给一锅端了,都对不起他比老三多吃的这一年盐巴! 老三,你会赚,不是什么本事。能守得住,那才是真本事。 “这上头儿记着的东西,外公可能确定?”太子问道。 总觉得其上的记载有些夸张。老三自懂事儿之后才几年?难道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这般头脑和胆识了?就算有,谁敢为一个毛头小子做事呢? 想要将这些产业做起来,最早也要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算起来,到现在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三五年的光景,够干什么的啊?要是生意这么好做,这天底下,不到处是巨富之人了? 太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但又想不出是哪里蹊跷。 周焱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册子,见上面记着的东西的确没什么差池。都是他派人查到的、能确定下来的。至于他没查到的,自不需要他的回应。因而点点头,道:“自然。之前我便看出了一些端倪,自打你被软禁时起,我就着手细细地查宸王,已经查到的这些,绝无差池……” 但一想,太子此时可与往日不同,因而并未把话给说死了,又自己圆了一下:“就算有一两处纰漏,只要其他多处属实,皇上总不会说我们冤枉了他,你说是不是?” 太子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只是……” 他还是觉得这事情很奇怪,老三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三五年的时间内,弄出这么大的产业来?可别又是老三给他打的迷障,故意让他钻圈套进去呢! 若是有一两处有纰漏的,自然不要紧,怕就怕,这上面所记着的,没一处是真的。到时候不用老三反咬一口,父皇那边直接就会给他颜色看。这可是明摆着的故意栽赃兄弟呢,和他借曲福城陷害老三那查无实证的事还不同。 其实心底里,他已经相信这些是真的,觉得老三有这个本事。但无论是出于谨慎还是对老三的实际认可,他都不能立刻敲定了这件事。 太子将这小册子收好,揣进怀里,道:“本宫回去派人再查查,最好做到一处纰漏也没有,这再想法子给父皇呈上去。” 周焱笑道:“麟儿这般谨慎,真让人欣慰啊!” 太子笑笑,没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起身,道:“若无他事,本宫先回去,府里还有急事儿呢。等本宫确定了这册子中的事情是否全然无纰漏,再说接下来的事。” 周青山的脸色已经很不悦了,看了他父亲一眼。见他父亲没什么反应,便也不敢说什么。太子今天的态度的确很过分,已经不仅仅是“不太客气”这么简单,而是直接给他们脸色看了。 不知道他这弄得到底是哪一出。他们周家费心费力地给他查出了宸王的纰漏,他不说感谢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还要带回去查实一番。就好像他们周家受了他的吩咐,这才做了这件事情。如今有了眉目,向他交差,他便要查一下做得好不好。 不仅是周青山,周炎的心里也颇为不满。可到底比他儿子能沉得住气些,不会因这一点小事而和太子闹僵。 只是笑道:“好,你先回去,让人仔细查一查。有什么打算,再过来找外祖父商量。” 太子点点头,转身就走,连一声道别的话都没说。 周青山的嘴巴动了下,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父亲的一个眼神儿给止住了。 往常太子离开之时,总会以晚辈之礼施礼道别,这次走得这叫一个痛快。 既然太子不给他们面子,周炎也没派人去送太子,也稍稍给他一个脸色。但这一点小小的冷待,和太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父亲,你看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周青山虽说是说着埋怨之言,但却声音很小。好像生怕太子没走,躲在院子里听着似的。 周焱捋须,眸光如鹰,沉思着……半晌,冷笑一声:“小孩子闹脾气,不必放在心上。” 周青山张嘴,可话还没出口,又咽了下去。罢了,多说无益。管他是什么态度呢,还是要看接下来的事儿。 父亲说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并不是说没把太子的态度放在眼里,也不是说有多疼爱这外孙,而是说……太子闹来闹去,最后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和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起不到什么明显的效果。自己闹完了,图个心里痛快也就罢了。无法对大人的行事造成任何影响,更不会对整个局面造成任何影响。 太子快步出了镇国公府,上了马车,吩咐了快点儿赶车回去。回到家中,立刻叫了张福海过来。关上了他寝房的窗户门儿,仔细交代了张福海一番。 张福海光是听着,已是额头上冷汗淋漓了。觉得这可是个大事儿,若是自己办不好,回头儿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怕是太子将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因而虽说硬着头皮接了太子的吩咐,但还故作好意地低声提醒道:“殿下……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奴才觉着,万一真如殿下料想的那般,是宸王殿下故意给您下套儿,怕是奴才自己去查,查得不够通透呢。奴才觉着,不如殿下多派几路人过去,每个人的着手之处不一样,所查到的,或许也不一样。” 太子点头,道:“多派几个人去查,的确很有必要。你先去查,本宫这边再做安排。” 太子自然知道张福海这么提议,是怕担责任。但他的提议本身倒没什么错处。如若老三真的又在给他设圈套,一个人去查,老三那边有防备,两个人去查,老三那边也有防备,但是三个人,四个人呢……未必能全都防范过来。 吩咐了张福海退下,太子便仔细想着,该派谁再去做这事。 细细思量一番,竟然发现,此时自己无人可用。 除了外祖父那边的人,他自己手下,除了织星、追云、逐月这三个大影卫之外,便无真正稳妥又忠心的人。 经过上次的事情,府兵他是不敢再用了。平日里让他们尽忠职守地保护太子府,这是没差的,他们分内的事情,他们自会做好。但是这种暗中调查、而且还是暗中调查宸王的事儿,就算他吩咐下去,也没人能办得明白。 可现如今,织星被抓了,追云和逐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显然立刻不能派出去。其他的影卫呢,他并未直接给他们陆下达过什么命令,不知道谁做事最为麻利谨慎、不知道谁的本事最为高强。 而且,只有这些影卫,能起到什么用处?这些人,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罢了。真正到了朝堂争斗上,靠的,还是能为他所用的大臣。 太子起身,长叹了一声儿。 直至此刻,他才清楚,其实一直以来,他在朝中的势力,说白了,都是镇国公府的势力。如今他想要从镇国公府的势力中脱离出来,完全靠自己筹谋,就等于白手起家,着实艰辛。 太子往密道里走,去知会追云和逐月晚上的事儿。一路想着,这白手起家,该是个怎样的起法儿。 细细算了下朝中的大臣,要么就是中立的,要么就是老三那边的人,要么就是镇国公府那边的人。这三者,他哪一个都不能用。 所以刨除这些人之后,可能为他所用的,也就只有一些在朝中无足轻重的年轻小官吏了。如宋绪、赵康之流。 只有这些小虾米一般的人物,才是有可能完完全全效忠于他的。至于魏东启之流,一旦知道他和镇国公府那边已经“分家”,那便是两姓家奴,谁也不得罪,绝不会尽心尽意地只为他一人办事。 密道狭窄,昏暗不见天日。太子走在其中,忽然觉得,这便是自己在这滚滚浊世中的样子。于夹缝中,挣扎求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初次交手 太子向追云和逐月交代了秦颖月打头阵的事情,让他们再安排两个人,声东击西,务必抓准时机。从密道里出来,原本是想要出府去找宋绪的,但是转念一想,便又绕到了雏凤院去。 既然赵康为他办沈凌的事情办得不错,那么不如这件事情也找赵康去办。主要是,找赵康去办,可以由秦颖月出头。如果出了什么纰漏,他可以把自己摘清。大不了舍了秦颖月,就说秦颖月是对宸王余情未了,暗中为之。 而且赵康恨透了宸王,这等可以害到宸王的事情,赵康办起来,一定尽心。有赵康这边,再加上过两日的追云、逐月这边,好几路出击,就不信查不出个真相来。 …… 晚膳后,等到天色漆黑,秦颖月便按着太子的吩咐,带了些糕饼点心,往宸王府去了。 到了宸王府,亮明了身份,让门口儿的小厮去通传,说特意来看望薄姑娘。 后宅边儿上的一处小院落里,薄馨兰正哄着兴儿睡觉。听到小厮来传,说是太子妃娘娘来看望薄主子。 诧异了一瞬,便皱眉对冬雪道:“告诉他,将人请进来吧。” 冬雪吩咐了小厮,回来低声道:“太子妃怎的忽然想起来看望主子了?主子与她向来没什么交情的。且又是殿下和王妃不在府里的时候,可别是心里揣着什么算计呢。” 薄馨兰皱眉低声道:“我虽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但在这时候过来,有算计却是一定的。” 更压低了声音:“若是想要拉拢我一起对付容菀汐,那还是好的。只怕是别的算计,再把咱们无端牵连进去。等下小心着些,见我眼色行事。若瞧着我给你使眼色,你便提醒一句,说我该睡下了。若是睡得晚,身子不好,奶水不足。” “是。”冬雪很担忧地应了一声儿。 薄馨兰将已经熟睡了的兴儿递给她:“给奶娘送去吧。让她们注意着些,夜里凉,可别让兴儿着了凉。” 薄馨兰又穿好了衣服,让冬雪重新给她梳了头,刚好时间差不多了,便到房门口儿迎接秦颖月。 虽说知道秦颖月前来一定没什么好事儿,但人家毕竟是太子妃,来探望她,她岂有不见的道理?所幸碍于正在坐月子呢,可以不用出去迎接她,乐得清闲。 秦颖月随着引路的小厮一路走着,心里愈发愁苦起来。眼见着快走到后宅边儿上了,问道:“薄姑娘怎么住得这么偏僻?可别是你领错了路。” “娘娘放心,小的自从殿下开宅建府之时起就来府里服侍了,不会迷路的。” 灯笼的微光里,秦颖月皱了皱眉。心想这么偏僻,就算府里有了什么动静,他也听不到啊。 早知道宸哥贬了薄馨兰,但却没想到,竟然把她打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好歹她也是府里唯一有儿子的侍妾,也是做过侧妃的人。贬一个小一点的院子也罢了,干嘛还弄得这么偏远 这是她事先没想到的,也是太子没想到的。所以此时,她不得不在心底里盘算着另一番应对。 原本是想着,借着和薄馨兰说话的功夫,听着点儿外头的动静。一旦有吵嚷着抓刺客的声音,她便以关切之故,带着小桃花去凑热闹。 这样一来,宸王府里的人怕伤着了她,自然要对她着意保护。可毕竟府里的守卫是有数的,一方重视起来,其他地方难免疏忽一些,顾此失彼。这样太子派的那第二拨行事之人才能得手。 除此之外,太子让她过来,还有另一手准备。如果那第二拨行事之人栽了,那边必定也会吵嚷起来。她要快些赶过去,看到关押人的地方和看管之人。只说那两个栽了的暗卫是太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因着听说宸王府里有刺客,便也帮忙抓刺客,不想反而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了,闹了个乌龙。 若是那看管之人不会卖她面子,她便让小桃去找太子,让太子直接过来要人。反正有了她这一番说辞在,就算事情闹大了,也不会落得什么诟病。 可如今,薄馨兰的院子这么偏远,她若听不到吵嚷声可怎么办?不是要坏了事么? 但既然已经说了是来看薄馨兰的,总不能半路回去,到宸王府的后花园里去转悠吧? 也只能先过去和薄馨兰说几句话,再做打算了。 听到院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冬雪忙迎了出去,规规矩矩地施礼:“奴婢恭迎娘娘……” “你是薄姐姐的丫头吧?好生俊俏讨喜,快起来吧,无需多礼。”秦颖月热络道。 冬雪应了声“是”,起身,引着秦颖月进屋。边解释道:“娘娘恕罪,我家主子正在坐月子呢,实在无法出门吹夜风,只得在屋子里等着迎娘娘。” “如此甚好,我就怕因着我过来,而给薄姐姐添什么麻烦呢。” 薄馨兰在屋里听着秦颖月的客气,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 “妾身给娘娘请安。”门儿一开,薄馨兰便施礼道。 “薄姐姐快快请起。”秦颖月扶起了薄馨兰。 上下仔细地打量了薄馨兰一番,眼中满是欣赏。拉着薄馨兰的手笑道:“都说薄姐姐人如其名,气质若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看得妹妹我好生自惭形秽。” “娘娘折煞妾身了”,薄馨兰不好意思地笑道,“娘娘妾身陋质,怎佩和娘娘相比?娘娘容色倾城,妾身是个女人,都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呢。只怕冒犯了娘娘,不敢多看。” 秦颖月让小桃将府里的点心递给冬雪,和薄馨兰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关切了一下她的身子。 其实原本还想要多说一些的。路上,把要和薄馨兰说的话都想好了,但此时却没有功夫说出来。原是想着,要和薄馨兰提起她被贬的事,再好生关切一下她的身子,过几日再借着今日的由头儿,让小桃给她送来些好的补品过来。这样一来二去的,不就熟了? 以后借着薄馨兰,给容菀汐找些不痛快,岂不方便? 这次来看薄馨兰,虽说是为了太子的吩咐,但想要趁机拉拢薄馨兰的心思,却是真的。 只可惜,薄馨兰住得这么偏远,使得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想拉拢也没机会。只得简短关切了几句,便笑道:“姐姐的身子骨儿怎么这么弱?和我说了这会儿话,气息都有些不够用了。我可不敢再叨扰姐姐了,姐姐早些休息,改日得空儿,白天的时候我再来看姐姐。” 薄馨兰叹息了一声,略有些苦笑:“是啊,妾身生下兴儿之后,好像没了半条命似的,整日没精打采的……可是怠慢了娘娘?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秦颖月已经急着起身,但看起来却并无着急的神色,从容笑道:“姐姐哪里的话?我见着姐姐,只觉得亲切,只怕叨扰了姐姐呢,哪里能挑姐姐的不是?今儿我先回去,姐姐早些休息,改日我一定再来叨扰。” 薄馨兰起身,客套道:“妾身送娘娘到门口儿,要看着娘娘出院门儿,妾身才能心安呢……只恨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若是能一直送娘娘到王府外头就好了。” 可没说让她再来的话,也不知道秦颖月能不能看出她的不欢迎。 “哎?对了,姐姐一会儿对冬雪可有什么吩咐?”秦颖月走到房门口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薄馨兰被她这忽然的话给问糊涂了,笑道:“只是服侍着妾身梳洗就寝罢了,没什么格外的吩咐。” 秦颖月遗憾道:“那也是有用处的,我便不好抢了姐姐的人走……我啊,来的时候,觉着王府里的夜色很美,反正这一会儿也不算太晚,便想着找人带我在王府里转一转,看看美景呢!既然冬雪不得空儿,等下我和小桃出去,看着哪个家丁奴婢,随意叫一个就是了。” “也好……不是妾身自夸,我们宸王府里的景色,一到了夜里,的确美极。”薄馨兰道。 心想不管你怎么和我客套,我就是不上你的道儿。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呢?若是让我的丫头跟着,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到哪里说理儿去? 秦颖月看出了薄馨兰的谨慎,心明镜儿似的,却是看破不说破。寒暄了两句便出了房门,带着小桃往院外去了。 她本也没想要让冬雪跟着,只是想把自己要在府里转悠的意思告诉给薄馨兰罢了。免得日后若是真追究起来,再落得个没有主人家的准允,就擅自在人家府里乱窜的罪名。她岂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呢? 薄馨兰这些谨慎的小算计,岂能算计过她呢? 这是她不想和薄馨兰斗,没什么可斗的必要。要是她真想和薄馨兰斗,动动手腕儿就能玩儿死她。 走在宸王府的后宅里,竖着耳朵听着府里的动静…… 听着听着,却也渐渐注意到这后宅里的景致,意识到自己到底走在什么地方。这里,住得满是宸哥的女人。 不由得,脚步慢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王府混乱 如果当时她没跟太子,而是跟了宸哥,此时,这里,应该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不,不仅仅是有她的一席之地,而是这宸王府的后宅,要由她来管。宸哥知道她有傲骨,一定会给她正妃的位置,绝不会委屈了她。 如果当时她嫁给了宸哥,那就没容菀汐什么事儿了。 可是……她没有。 此时走在宸王府的后宅里,看到这偌大的后宅,亮着的院落不过这么几个而已,连十个都不到,再一想到太子府那乱糟糟的后宅,便觉得心里很沉很重。 她的选择,到底是错了,还是错了……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宅边儿上,抬头,便看到在微弱的灯笼光芒和朦胧月光下的,那三个大字——昭德院。 据说,宸哥不分日夜的,整日和容菀汐腻在昭德院里。此时站在昭德院外头,看到这紧闭的院门,她却仍旧能够想到,那屋子里的情形。往日的此时,定是一室烛光馨暖,他们俩吟诗作对、抚琴下棋、耳鬓厮磨、纱帐缱绻……到底都是出身高贵的人,两人在一起,应该有很多相同之处吧。 而宸哥和她呢,待她再好,多少还是有些包容和同情的。与对容菀汐那种平目而视,是不同的吧? 小桃在身边儿,秦颖月也不敢多做逗留。略看了一会儿,便往前走去。 后花园芙渠那边,是最方便能听到整个宸王府的动静的。宸王府的后宅很安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走动的奴婢或小厮,这正合了秦颖月的意。没有宸王府的奴才跟着,她更自在一些。 带着小桃在芙渠边儿的小船儿上坐了一会儿,忽的,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伴随着的一阵铜锣声:“有刺客……抓刺客……” 秦颖月仔细分辨着声音所出,是前宅那边。便带着小桃往前宅那边去了。 对宸王府她是不熟悉的,只能循着声音走。所幸来时记了路,循着声音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声音是在前宅最边儿上的那一片房舍中传出的。瞧着这位置的偏僻,以及与正经前宅的有一座小小的假山相隔,再加上这房舍比府里其他地方要简陋一些,秦颖月便知道这里是宸王府的奴才房了。 此时这边已经混做一团,但因着秦颖月和小桃打着写有“太子府”三个字的灯笼,很是显眼,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她们。 正在一个管事儿模样的家丁走过来的时候,秦颖月便先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闹腾?” 这家丁一见秦颖月的衣饰派头儿,便知道是一位贵人,也不敢怠慢着,恭敬道:“不知贵人来宸王府有何事?只是这边很危险,恐伤了贵人。不然奴才让几个稳妥的侍卫送贵人出去?” 小桃道:“这是太子妃娘娘,因着你家薄姑娘刚生了小公子,娘娘特意过来探望。正要回去呢,便听到这边一阵吵闹。我家娘娘念着你家主子不在家,恐府里出了什么乱子,便过来瞧瞧。” 一听是太子妃,家丁便更不敢怠慢了。忙恭恭敬敬得再施了一礼,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是娘娘,求娘娘恕罪。” “无妨”,秦颖月颇有些威严、但却又不失和悦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他们好像是在搜人呢?” “回娘娘,府里来了两个刺客,但现在还没找到呢。想来应该是胆大包天的盗贼吧,觉得我家殿下和娘娘不在,府里定然松懈,便来撞大运了。” 秦颖月皱眉道:“这一大片房舍,若是有人故意藏在哪儿,找起来可不容易。只是这小贼也够糊涂的了,怎的在这边偷盗呢?要偷也该去后宅啊,后宅里夫人们的院子,才是有捞头儿的。” “他们可能只是从这边进来,还没来得及到有油水儿的地方去呢,就被人给发现了。说来他们也是倒霉,以为这边看起来没什么防守,巡逻的侍卫们一晚上转到这边的时候都少,但这边却有侍卫房啊。原本就有侍卫们在,自然不需要格外防守什么了。”家丁道。 见秦颖月并不是很慌张,反而有些看戏般的悠然沉稳,便也不敢和她多说废话,怕耽搁了事儿。紧接着忙道:“娘娘,奴才还是找人送您出去吧?也不知道那两人躲到哪儿去了,要是忽然冲出来,可别再伤着了娘娘。” “王府里的侍卫就这些吗?我瞧着,地方这么大,搜人的侍卫是不是太少了些?只这几个人在搜,怎么能搜得到?他们刚搜到这边,人就跑到那边去了,刚搜到那边,人又跑到这边来,一晚上也抓不着人。”秦颖月道。 “侍卫们自然不只是这些”,家丁道,“只是王府里其他地方还需要巡逻呢,因而只是叫了两队侍卫过来。我们宸王府里,入夜巡逻的守卫有四队。” “我看你们还是都叫过来,趁早把这两个小贼给抓了。不然谁家里总有了两个老鼠,也不放心哪……你去和管事儿的商量商量?但也别说是我的意思,毕竟我我是外人,不好对你们宸王府的事情做安排,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帮罢了。” 秦颖月说着,便带着小桃往那片房舍中走去。 见秦颖月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要走进去,家丁着急了,忙追了上来:“里面乱得很,娘娘可千万别进去。要是被那躲在暗处的小贼抓着了可怎么办?” “无妨,有这么多王府侍卫在,他们敢把本妃怎么样?多一双眼睛,总能多个机会不是?快去帮着找人吧,别在这儿和我浪费时间了。”秦颖月笑道。 “这边看看……” “这边也没有啊……” “他娘的!这小贼会遁地术不成?” 家丁和侍卫们边搜人边嚷嚷着。 秦颖月带着小桃,边做找人的样子,边快步往里走。 听得一旁有人低声道:“你别过来,还是到大志哥屋外……那两人破了埋伏,这一会儿大志哥屋外……很有可能就让他们得逞了。” 这两人是背对着秦颖月,在一个房舍的墙角处说话。 秦颖月刚好走过他们身边,虽说听得不甚真切,但也能听个大概。说什么……破了埋伏?秦颖月便知道,太子让这两人来打头阵,不仅仅是声东击西那么简单,也是让他们来探路的。 看来,他们的探路很有效果。 “娘娘……”那家丁等了片刻,见竟然没有人拦下太子妃,便知道这事儿是赖到他手里了。 其他人一定是见他过来招待了这两个太子府的人,便以为这是他的事儿了。如今见她们两人往混乱的地方去,也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的。 没办法,谁让他倒霉呢,先招惹上了这事儿。因而只好快步追了上来,边喊道:“娘娘别再过去了,危险哪……” 正喊着呢,忽的,见两道黑影儿冲到了那丫鬟拎着灯笼的光亮里,他根本没看清楚人是从哪儿冲出来的! “刺客!”这家丁一声惊呼! 与他的声音一同的,还有这边其他人的声音。 几个侍卫飞速冲了过来,霎时间剑光飞射,直奔那太子府的灯笼处而去。然而,却又忽地,猛然停住了。 因为那灯笼的光亮里照着的,两个女人和两个黑衣人的样子……那两个黑衣人牢牢控制住了那两个女人,匕首就抵在她们的喉咙处。 灯笼上,太子府三个字如此明显,谁敢贸然动手? 那两个黑衣人在挟持了太子妃和她的婢女之后,一言不发地步步后退。意思很明显,是要借着这两人逃跑。 “快救救我家娘娘啊!我家娘娘是太子妃!要是在你们宸王府出了事儿,太子殿下和宸王殿下都不会饶了你们的!”那丫鬟还不识相地慌忙喊道。 气得家丁和在场之人都是一跺脚。若是个身份不尊贵的人也就罢了,偏的是太子妃!偏的这丫鬟还不知死活的说出来! 这俩黑衣人一听是个身份这么贵重的,不是更有恃无恐了? 宸王府的人对小桃的愚蠢恨得牙痒痒,但是秦颖月却对小桃的反应相当满意。一脸求助地看着在前头儿的那几个侍卫,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他们自然明白,那就是,让他们救人。 秦颖月看到,一个统领模样的人,低声吩咐身旁的一个侍卫。虽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光是用猜的,就能知道,一定是让他搬救兵。 此时的情况,不仅仅是顺着她的期望发展,反而更好了些。秦颖月虽说面上紧张,但心底里,却已是放心得很。 看到有人缓缓退出人群,身后一个黑衣人发话了:“站住!” 这一声儿中气浑厚,震得秦颖月的耳朵一阵刺痛。 “识相的,就都乖乖原地别动。我们只求活命,不想害人。但如果你们非要逼我们,我们就算死,也要带一个垫背的!” 那侍卫听了这话,果然不敢再走,回身看他的统领,寻求示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僵持不下 统领自是犹豫的。这人可是太子妃,一旦有什么闪失,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万一这俩歹人胆大包天,在能逃走的情况下,不仅仅自己逃走,还将太子妃也带走了可怎么办? 若是准许他们逃走,与他们必定是要有一段距离的。到时候就是紧追上去也来不及。从刚才这两人忽然出现的身手来看,这两人的轻功很了不得。 但是……他更担心的情况还是这两人的真正来意。这两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江湖盗贼,为什么就只来了这两人,连个接应的都没有?而且为什么恰好破了大志哥设在院子里的埋伏?若非投了几个大石子儿进去,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恰好砸到了机关之处,恰好把那暗处的兜网给调了出来? 他担心的是,他们可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让人头疼,若是调人全力对付他们,很有可能会中计失守。若是不调人由着他们逃跑,一旦太子妃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担当得起担当不起不重要,要紧的是,会给殿下找麻烦。 一时也是难以抉择。 “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似的!”一个黑衣人大声嘲讽了一声儿,将手中的匕首一紧。 秦颖月很配合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来。 原本张波还是犹豫不决的,但是听了这人的话,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儿,心里便也就此拿定了主意。 听这人的声音,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很年轻的样子。以他们的身手,如果是胆敢入宸王府的江湖盗匪的话,最起码也该有三十多岁了。没些真本事、没经过些历练,谁敢轻易来宸王府找事儿啊? 可这两人却如此年轻……应该不是江湖盗匪。而是他所担心的后者——他们是奔着大志哥房里的女人来的。 若是如此……反而不能调人来。 为何这么巧,太子妃刚好到宸王府来,到了宸王府还不说,刚好到这边来,怎么就这么好信儿呢?而且明知道这边很混乱,却还偏要搀和进来,这已经不是好信儿这么简单了,简直是多事。 如此想着,便说道:“好,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你们要保证,一旦离开宸王府,立刻放人。如果娘娘有什么闪失,可就不是你们两条命能配得起的了,你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不……不行啊……”小桃忙害怕道,“他们这些人不讲信义的,就算你们放了他们……” “小桃!”秦颖月声音颤抖地制住了小桃的话,说道,“听这位侍卫大哥的,我们不要给人家找麻烦。” “可是娘娘……”小桃还要再说什么的样子,但却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表露一下对自身安危的担忧罢了。 这俩黑衣人挟持着秦颖月和小桃步步后退,这些宸王府的侍卫们便也跟着。家丁奴婢们,因着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未免添乱,便都留在原处。 秦颖月看着现在这情势,觉得虽然侍卫们都跟着她们,但这些家丁们人数也不少,若是有添乱的,坏了他们接下来的事,可怎么办? 因而忙给那个统领模样的人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动手。 只要一打斗起来,场面混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这边。 可这人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顾带着人一味的往前走。自然也不敢离得太近,怕惹恼了这两个亡命之徒,让人真的伤到了她们。 见无法制造混乱,秦颖月倒也不强求。反正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牵扯这些侍卫的精力的了。 一退、一进,看起来很是和平。渐渐秦颖月和小桃已经被黑衣人挟持着退到假山处了。 张波身旁有人很担忧地给张波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真放人了? 张波也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等这两人出了奴才房间这一带,外头巡逻的人就多了。若是有人发现能刚好从背后偷袭这两人,他们不就能轻易把人救下来了? 虽说认为这两人玩儿得是声东击西的把戏,但是他也不能肯定,这两人一定不会伤害太子妃。如果有机会能将人尽早救下来,自然还是越早越好。 如果运气不济,没遇到其他巡逻的人,那也没办法,只能在人逃走的时候,见机行事。 两个黑衣人挟持着秦颖月进了假山。假山处的通道很狭窄,宸王府的侍卫们若是跟上去,是不容易的。而且也怕这两人借着这机会就逃走了。张波带着几个武功最高的人,两人并排的走在前头儿。借着那小丫鬟手中的灯笼光亮和月光,紧紧盯着这两人,以便能在他们逃跑时,及时做出应对。 但这假山中道路的狭小其实是有利有弊,虽说利于逃跑,但是能跑多远、能否成功,那就说不准了。这两人似乎不敢冒这个风险,就只是抓准了手里的这根救命草,以求稳妥。 在出假山之前,两个黑衣人四下看了看,确定外头没有侍卫,这才出去。 没办法,张波他们只能继续跟着。 渐渐,之前在奴婢房那边的所有侍卫,此时都跟了出来。秦颖月见此情况,心内自是满意的。 觉得太子派来的人,如果动作够快,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毕竟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这边的守卫立刻跑回去,也需要一段时间不是?而且这周围,并没有宸王府其他的守卫,一旦奴婢房那边有什么动静,除了那些家丁奴婢之外,谁都来不及救人。 可他们……除了制造混乱之外,也起不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作用了。 两个黑衣人带着她们越走越远,好像是同为习武之人惺惺相惜似的,很体谅宸王府的侍卫们,就这么由着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 “波哥,我怎么觉得,他们这么啰嗦呢……倒不像是要逃跑似的。不然谁说逃跑一定要到门口儿啊?找个方便点的地方,把人往地上一推,撒腿就跑呗!”身旁有人低声对张波道。 此时张波也很是担忧,觉得若是再走得远一些,大志哥那边若有什么情况,他们可就来不及了。 正想着如何出手终止这一场牵扯之时,忽听得太子妃开口了:“你们要把本妃带到哪里去?若是你们胆敢打什么歪主意,太子一定饶不了你们!” 那两人手上的匕首一紧,命令道:“别啰嗦!” 说完,后退的步伐加快了些。 不远处,正有王府里巡逻的侍卫走来。 “你们不要胡来!”秦颖月忽地大喊了一声儿! “找死!”这两人似是被她的声音激怒了似的,大喝了一声,忽地抓着她反身就跑! “不好!”张波惊呼一声,追了上来。 如此一来,静夜里,这边动静可是不小,巡逻的侍卫自然听得清楚。一听到这边有声响,便都迅速赶来。 这两人退得极快,抓着秦颖月和小桃,在太子府里迅速穿行。两队巡逻守卫,并着身后那些守卫同时追来。小桃见此,忙大喊道:“还不快将我们救下来!若是太子妃有什么闪失,你们可担当不起!” 听了这声喊,巡逻守卫们自然都是纳罕不已,少不了要先问问一下追来的守卫。如此耽搁了片刻,那两人带着秦颖月,跑得更远了些。 眼见着他们是要把太子妃带走的意思,王府侍卫们自然不敢怠慢,也顾不得程大志那边了,此时只顾着解决眼前的危机。一齐冲了上来,只求把这两人抓住。 宸王府的守卫毕竟不是吃素的,纵然这两人跑得很快,最终还是被王府守卫团团围住。 可是他们手中有筹码,倒也不必惧怕什么。此时,这边距离有机关的那侍卫房,已经隔出了很远的距离。若是那边的响动小一些,他们根本就听不到。即便那边的响动很大,这些人想要冲回去做帮手,也没那么容易。 能活着的时候,谁愿意去死啊?如今他们手里有太子妃,这些宸王府的侍卫就不敢轻举妄动。因而在成功将王府里侍卫们引开的情况下,他们想的,自然是全身而退。 “我们哥俩只为求财,还不想丧命!劝你们要是识相的,就别把人逼到绝路上,痛快儿地放我们走!这俩女人没什么闪失,你们也不至于赔上了性命!不然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一个黑衣人扬声道。 王府侍卫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但谁也没给他们肯定的答复。 这两个黑衣人试探着后退了两步,不管是他们身后的、还是面前的王府守卫,都不敢拦着。但谁也没有痛快地给他们让,仍旧处于包围的状况,将他们团团围着。 “劝你们别妄想对我们动手!不然你看是你们的刀剑快,还是我们手里的匕首快!早就和你们说过,我们哥俩要是没命了,一定拉上个垫背的!识相的就快让开!不然大家都得死!”另一个人见此,也大喊道。 宸王府的侍卫可都是有真本事的,若是谁趁着他们不注意出手,他们可就真交待在这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成功解救 “你先放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人,我们一定放了你们!你们不过是两个小毛贼,我们抓住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主子不在家,我们不抓你们也没什么错处。只要你们放了人,我们一定不追上去!”张波喊道。 他已经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心虚和强烈的求生欲,便说话,边借着那小丫鬟手里灯笼光亮,给站在这两人身后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见机出手。 这俩黑衣人正警惕着,忽地见到了张波的眼神,手中的匕首猛地一紧。厉声道:“别跟老子玩儿阴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她!” 秦颖月一看不妙!心想这两人明显是要求生,虽说不至于真的胆敢伤她性命,但这样下去,万一混战起来,他距离这两人如此之近,难保宸王府的人出手之时不会伤到她。刀剑无眼,要是因此而有什么闪失,她可没处说理儿去。 正在焦急,暗想太子派来的另一拨儿人怎么还不出手之时,忽听得奴才房那边,隐约有一阵混乱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总能听到一些。 为了转移这边这些守卫的注意力,秦颖月忙声音颤抖地大声吩咐道:“莫要轻举妄动!若是本妃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当不起!” 四下看了看,左边不远处便是一处院墙,便紧接着吩咐道:“别管他们,让他们走!” “两位壮士……既然你们知道本妃的身份,也该知道,本妃一旦有什么闪失,你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莫不如咱们相互给一条生路,我由着你们挟持到那边院墙处,你们扔下我们速速逃走,我让他们绝不追上去,如何?” “后退!你现在就让他们后退!我身后的人,让他们统统到我们面前来,给我们让出一条通道,别在身后搞什么小动作!”黑衣人反应倒是很快,知道秦颖月在帮他,忙趁机喊道。 秦颖月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样子,喊道:“后退!听他们的,都后退!” 既然是太子妃的命令,张波他们也不好不听从。只能很谨慎地,边盯着那两人,边意思意思后退了几步…… 此时,侍卫房那边,十几个侍卫追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上,正扛着一个女人。这两个黑衣人将王府侍卫落下很远,眼见着他们刚从迷障弹中冲了出来,便又扔了一个。霎时间,地面上又是一阵滚滚白烟,在漆黑的夜里,要比白日里更遮挡人的视线。 这两人飞檐走壁,抗着织星,很快便跃出了王府院墙,不知所踪。 帮忙的家丁们,在混乱中喊着:“抓人啊……别让他们跑了……” 可是谁也看不清前头的情况。 程大志带着一伙儿人,勉强冲出迷障范围,再找那两人时,哪里能找见他们的影踪? 恨得一跺脚,当下便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大志哥!”身旁之人忙拦住了他! 程大志忽地回过神儿来,振作道:“追!” “是!”几人应了一声儿,随着程大志飞速翻墙而出,追了出去。 可是,外头街道上,哪里还能见到那两人的踪影?黑夜之中,只剩下府外的静谧…… “分头找!”程大志仍旧没有放弃,吩咐了一声儿,手上指了三个方位,自己奔着其中一方冲了出去。 真是美色误人哪!没想到,他程大志竟然也会犯下这种错! 程大志啊程大志,我让你好色,让你糊涂!这些可好,我看你回头儿怎么向殿下交代! 程大志边四下查看,边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 府里,这两个黑衣人已经缓缓退到了院墙边儿上。 警惕地看了看面前这些围着的人……两人相视一眼,忽地,拎着秦颖月和小桃做盾牌,一跃而起! 张波他们一声惊呼,提剑就要冲上前来!还未及出手,这两人就已经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成功落在了院墙外。 “追!”张波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守卫忙冲了出去。翻墙而出,去追那两个黑衣人。 秦颖月和小桃被人从半空扔下,摔得不轻。张波马上前来,施礼道:“娘娘可有妨碍?” “还问什么问哪?没见我家娘娘都站不起来了吗?还不快将娘娘扶起来,找了府里的大夫来瞧瞧?”小桃没好气儿的说道。 秦颖月皱眉道:“小桃,莫要无礼。” 说着,自己用手撑着草地,想要站起来。但脚崴得很严重,根本站不起来。“咝”了一声儿,又跌坐在地上。 张波见此,只好道一声“冒犯”,上前去扶起了秦颖月。见那丫鬟也是摔得不轻,起不来呢,便让人将她也扶了起来。 虽说心里惦记着大志那边的情况,但还是周到道:“在下这就让人送娘娘到鞠大夫的院子去,让鞠大夫为娘娘好好儿诊治一番。” “不必了,将我们主仆二人送到外面的马车上去就行了。”秦颖月皱眉,有些不悦地吩咐道。 “是。”张波并不在意秦颖月的态度,只愿能快点儿打发了她,于礼数上不差也就罢了。 因而派了两人,好生嘱咐了一番,便让他们扶着秦颖月和小桃出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相当偏僻了。再加上此时侍卫房那边的打斗声一定不如先前搜人那般嘈杂,秦颖月听不到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太子派来的人是否得手。但也没法子再耽搁下去。 就算说了要去王府家医那里,这些侍卫们也不能都陪着,不过派一两个人照看把守罢了,再耽搁下去便没什么用处。若是让人起疑,反而坏了事。 想来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先前那两人又破了埋伏,只要太子派来的人不太蠢,都能得手吧。 秦颖月和小桃慢悠悠儿地出了宸王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太子府方向而去。带到那送她们出来的侍卫走了,秦颖月方撩开车帘低声吩咐道:“往宸王府西边院墙那边绕一下再回去。” “是。”马夫应了一声儿,便择了一条好走的路,绕到了宸王府的西院墙那边。 院墙外,秦颖月稍稍掀开窗帘,仔细听着院墙内的情况。听到虽然有些嘈杂的声音,但却不似打斗之声。而且隐约间,还是很焦急的样子。 “大志哥,没找着人啊!”刚放下车帘,便听到不远处有一声儿轻喊。 听到这声音,秦颖月的心便彻底放下了。 看来是太子派来的人得手了,已经逃脱,宸王府的人正四下搜寻着呢。 “吁……”忽的,马车停住了。 “里面什么人?我们要搜一搜。”有宸王府的侍卫道。 小桃掀开车帘,不悦道:“好大的胆子!没看到是太子府的马车吗?灯笼上那么大的三个字,你没看到?” “我家娘娘好心来探望你家薄姑娘,无端遭了祸,受了好一番惊吓,还伤着了脚踝不说,此时还要被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当小贼来搜车?你且说说,这是何道理?那不成这就是你们宸王府的待客之道?还是只对我们太子府的人如此?” 程大志听得这小丫头说话这般牙尖嘴利,句句把人往没理儿的方向逼,却也并不退缩。 只是抱拳歉然道:“院来是娘娘的马车,在下搜人心急,一时疏忽,没看到太子府三个字。只觉得这马车忽然出现在如此偏僻的西院墙这边,有些蹊跷,便想要搜一搜……娘娘,若是歹人藏匿于此,反而惊着了娘娘。在下等也不放心,还是请娘娘下车,让我们搜一搜,也好确保娘娘的安全。” “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人是不是?”小桃气道。 “小桃”,秦颖月拦住了她,“他们也是尽职尽责,且话说得不无道理。咱们就是给他们搜一搜也无妨,莫要无礼。” 言罢,看向程大志,笑道:“夜深,再加上本妃和小桃受了伤,府里的马夫一着急,反而走错了路。这才引出这些麻烦来,是我们的不是。几位想要搜一搜我们的马车,也没什么错处,请便吧。” 程大志一抱拳,道了声“冒犯”,便上前去。等着秦颖月下了马车,自己很谨慎地掀开车帘,借着马车外的灯笼,仔细看了看。确定了没人,这才又道了声“冒犯”,躬身让秦颖月和小桃上了车。等马车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礼。 “大志哥,这么办?事情办砸了……” “还能怎么办……”程大志皱眉道,“回头儿我去向殿下认错。是我的疏忽,以死谢罪也不为过。” “也不能怪你啊大志哥,也是今儿太倒霉了,怎么就忽地来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子妃来添乱?” 程大志一声冷笑:“怎么八竿子打不着?近边着呢。” “大志哥,但想来殿下也不会太怪罪咱们的,殿下待咱们向来宽和……哎……”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都是哀声叹气的,垂着头,往王府走回。 其中最愧疚的,当属程大志。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十几个大耳刮子,就是把自己的脸打肿了,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无心插柳 秦颖月悠然地靠在马车上,想着今晚的事成,嘴角微微勾起。 就在晚膳之前,太子还让她找赵康去办事儿呢……呵呵,想要晾着她?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别的女人,岂有她这样的本事?女人没有的本事,她有;男人不方便去办的事儿,她能办。在太子身边,再找不出这样的一个人来。所以不管太子再怎么折腾再怎么冷落,也只不过是一时的。 可即便这么想着,心里,却依旧不是真正的痛快。 似乎得到了这些,并不足够。 奇怪,她原本要的,也只不过就是让太子离不开她,就是能借此而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今,已经完成了这最重要的一步,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秦颖月掀开车帘,看着朦胧月色中的宸王府…… 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谈爱与不爱,对她来过奢侈。她要的,是地位,只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能给她带来真正的满足。所以此时的这一番空落落的感觉,是不要紧的。只是因今晚进了宸王府,突然而起罢了。一夜之后,今夜种种感触,她都不会再记得。 她不会记得,在走在宸王府后宅中的时候,她曾羡慕过这里的女人。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希望,自己是她们之一。无需是正妃,就只是一个侍妾,守着这个让她心安、给过她最初温暖的人,就足够了。 弯月朦胧,映着这静谧无声的天地……恰如那从无声息,却永远看不清楚、莫不透彻的朦胧人心…… …… 回到雏凤院,见屋子里有光亮,透过窗子看去,见太子正等在小书房里。 秦颖月不由得,从鼻尖儿里发出一声冷哼,很是轻蔑。 一瘸一拐地,艰难地进了屋,却是满脸惊喜,受宠若惊似的,连请安都忘了。只是惊喜的、痴痴的看着太子:“殿下怎么来啦?” “你脚怎么了?”太子关切道。 “扭伤了而已,不妨事。”秦颖月笑道。 小桃忙说道:“那两人下手也太重了些,竟是不顾娘娘死活似的。把娘娘从宸王府墙头儿那么高的地方扔下来,娘娘疼得脸色惨白,在马车上的时候,还直冒冷汗呢!为了不让殿下担心,见殿下在,特意擦了汗才进屋儿的。” “小桃,多嘴……快去给殿下沏……算了,你脚也伤得厉害,坐下歇一会儿吧。”秦颖月关切道。 明着是关切小桃,实际却是在说,她的脚丫伤得的确很重。 太子起身,向窗外看了看,嘀咕道:“张福海跑哪儿去了?本宫不过是让他到琳琅那里传句话,怎么还不回来。” 秦颖月听到太子提起琳琅,故作失落地说道:“若是殿下急着去琳琅那里,便趁早儿过去吧,不要让琳琅妹妹等着急了。妾身不碍事的。” “无妨,乖乖等着,是她的本分。你脚伤成这样儿,本宫怎么舍得走?”太子说着,上前来,按着秦颖月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很温柔地笑道:“本宫得确定你的脚没事儿了,才能放心哪。” 太子没问事情办得怎么样,就好像只是过来关怀她一番,并不在意事情的结果似的。但这关怀,却又做得不那么彻底,还不忘提醒她,现在受宠的,可是琳琅。 秦颖月自然明白太子的意图,是给个甜枣儿,再带着一个巴掌。不能让她吃着甜枣儿就飘飘然。 但是因着她的确为太子办了实事儿,以后还有要用到她的地方呢,太子又不能对她好不关怀、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分,这甜枣儿,是一定要给的。 不多时,又是叫了大夫来瞧,又是特意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来照顾她们你主仆,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如此折腾了一番,太子这才离开。 秦颖月又是感激又是失落地恭送太子,太子走后,仍旧是一副留恋的样子呢。因为此时,周围又多了两双眼睛,不是小桃一人了。她怎能知道,这俩丫头会不会向太子告状? 她在这太子府里啊,是片刻不得闲。这些乱糟糟的事儿缠着她,以至于她什么都要防着。若是当初她选择了宸王……日子过得,是不是能顺心得多?或许不用她争什么求什么,她想要的,就自然而然地送到她面前来了…… 罢啦……那样的日子也不甚踏实。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去抢,那才是最踏实、最实际的。 说是去琳琅那里,不过是说给秦颖月听罢了。从雏凤院出来,太子哪有闲心再在女人堆儿里浪费时间?忙着回寝房去。 寝房里,追云和逐月已经带着织星回来复命了。 太子点亮了油灯,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看着织星。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并不像受苦的样子。身上穿着的宸王府丫鬟样式的衣衫,头发许是因打斗而有些许凌乱,油灯的光亮下,那皮肤愈发白皙细腻了些,气色可比之前更好了。 若是她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太子反而放心。可看到她这般工整的模样,心里哪能不起疑? 但嘴上却说道:“还好你没受什么委屈,本宫也放心些……” “属下失职,坏了殿下的事,还给殿下添了这样的麻烦,求殿下责罚!”听得太子的话,织星眼眶一热,重重叩首于地。 追云和逐月便也跟着叩首,等着太子的发落。 “先不说这些,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子道。 如今想来,如果救不出人来,也未必是件坏事儿;救出了人,未必是件好事儿。会不会,是老三故意放人的? 救出了人,再看到这本应收尽苦头儿的暗卫却谁这番模样,太子未免又起了新的担忧。 只是如今人已经救出来了,总不能再给老三送回去吧?而且也不能确定织星还是否真的背叛,若无背叛,他想法子将人给杀了,岂不是白费了这么一番周张? 仔细听着织星说完,细想想,觉得这样的情况,倒也有几分合乎老三的做事方式。 老三若以为织星是个忠心的,便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是要用织星本人大做文章,而不是要抓他的那些小喽啰。老三也怕把人逼急了,再给弄自尽咯。所以还不如就这么看着她,她见没有危险,便也想要看看宸王府这边接下来的意图,反而安稳。 细想来,觉得有些道理,但却也并不能因此而完全信任织星。只是他那个暗卫营,除了这三大影卫之外,其他也都无关紧要。若是织星已经投靠了老三,该卖给老三的消息,她已经卖了。剩下的可卖的,也就是那暗卫营和密道而已。难道老三还敢派人直接从密道进入,在寝房中将他给杀了? 老三没这个胆子,而且此时,也没有非杀他不可的必要。 沉吟半晌之后,叹了一声儿:“宸王诡计多端,他的手下也是如此。你能在他手下得以安稳,实属不易……这一阵子累得很,快回去休息吧。” “殿下……”织星听得太子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这般关切,已是泣不成声,重重叩首道,“殿下待属下的恩情,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亦无法报答啊……” “你先回去休息,养好身子才是要紧。这些就别再说了。若是真感激本宫,以后办事稳妥一些,别再给本宫找麻烦就行了。总不能每次都是本宫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太子的声音相当温和关切。 事已至此,发火儿有什么用处?难道责骂了一番、重重罚一番,之前的那些失败的事儿就能挽回了? 莫不如趁此机会收买人心。若她没背叛,以后定然会更忠心一些。若她背叛了,呵呵……也不指望她能因此而迷途知返,只是让她心里愧疚些罢了,也是给她找了个不痛快。 “只是本宫饶了你们一次,饶了你们两次,却未必能饶你们三次、四次、五次……若是你们办事再不尽心,再给本宫找麻烦,本宫决不轻饶,明白吗?”给个甜枣儿之后,太子又威严道。 太宽和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让人起疑。 “属下明白!” “属下明白!” 三人急忙应道。 太子有些疲惫地一摆手:“退下吧。” “殿下……”织星忽地抬头,泪眼看着太子…… 随后,再次向太子重重一叩首。 嘴上没说什么,却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无论生死,属下都追随着殿下!生生世世……” 她没想过太子真的会派人来救她,没想过太子会真的这么信任她。可她此时,的确已经身在太子府,而且没有受到任何盘问责罚,殿下就只是问了她一些发生的情况而已。 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是温暖、感激、还是敬重、还是……今生还能再相见、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喜悦……还是,一些别的情愫…… 她只知道,今生、来生、生生世世,她都不会背叛他。她的命是他的,他生,她随他生;他死,她随他死,如此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江湖怪人 太子因着不能确定织星现在到底是谁的人,原本是想着,让追云和逐月去查宸王的事儿。但又一想,他们三个常在一处,若是派了秘密任务给追云和逐月,却故意瞒着织星,在此敏感的节骨眼儿上,未免会让织星觉出了他的怀疑。 若织星已经背叛,那便是打草惊蛇;若织星没有背叛,则是太伤人心。 随着局势的愈发紧张,太子也愈发的意识到身旁之人的重要,尤其是这些暗卫,必须要用心经营起来,而不能像往日里那么只顾着吩咐,不考虑人心。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追云和逐月便也不能用了。能用的,便只有张福海和赵康两人。这使得他原本的计划就此被打乱了,只有这两人去打探,自然起不到探出破绽的后果。 太子眉头紧锁,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举步维艰。再这样下去,根本不用外祖父那边施加什么压力,时日长了,他自己就妥协了…… 但若能速战速决,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如果老三敛财的事是真的,那么老三在父皇那里受到的责罚,一定不仅是软禁这么简单。如此敛财,狼子野心,分外明了,老三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只看张福海那边和赵康那边得出的结果如何了。如果能确定这册子中的结果为真,等过个三五日,他再让赵康和张福海从其他地方入手,再查一次。这样好歹也是多方着手,且对方的警惕性,因着这几日的耽搁,一定已经松懈多了,想要查出什么破绽来,还是很有可能的。 若这多方查证之后,得出的结果都是肯定的,那么在老三回京之前,这册子就可以交给父皇了。 “老三哪……这一次你若栽了,我绝对不会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落井下石之时,你可别怪我。”太子将头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虽是这么嘀咕着,心底里,却是很没底儿。好像是在爬一株生在悬崖边儿的树似的…… …… 他们出来得早,路上并未有多着急赶路。时不时地在路过的集市上转转,晚上该找客栈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三餐一顿也不落下,吃好喝好,优哉游哉地到了崇阳山上。 崇阳剑阁好歹也是江湖上的第二大宗派,派头虽说不比青云山庄,但也是大得很呢。外人来此,上山之时,下马解剑是必须的。宸王和容菀汐虽说也是杨景天座下的弟子,但是在崇阳剑阁,没人认识他们。 萧河向山下的守卫弟子们介绍:“这是九师姐、十师兄。” 几个守卫弟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萧河,又看了看容菀汐和宸王,再看向萧河……一个圆脸的小伙子问道:“哪里冒出来的?” “石头里蹦出来的!”容菀汐对自己的不受重视感到很不满。心想好歹她下面儿还压着宸王这个师弟呢,被这小弟子问了一句,弄得她瞬间威严扫地,想要嚣张一番都自觉没脸。 “天上掉下来的!”宸王显然也很不满。 边随着容菀汐往山上走,边嘀咕道:“杨景天这老头儿实在太过分,回来也不知道知会一声儿,弄得我们跟外室生得野孩子似的。” 萧河指了指那圆脸小弟子,挥了一下拳头。当然只是吓他一吓,不会真的打上去。然后忙追着宸王和容菀汐上山,解释道:“师父他老人家每天吊儿郎当的,没这么细的心思,糊里糊涂就忘了说……但可不是说他心里头不惦记你们啊!他总和我们念叨呢……” “行了吧!”宸王一摆手,“那老顽童要是能有这番仁师慈父之心……咳咳……我是说啊,师父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精神抖擞,每天活得比小孩子还有精神呢!像师父这样的仁师慈父,自然记得我们了!就像我们也每天都念叨着他老人家一样!” 容菀汐在宸王前头儿埋头走路,听得宸王话锋转变得如此之快,回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干嘛啊?被鬼附身了?” 宸王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看身后儿树上。 容菀汐顺着宸王的眼神儿回头,见杨景天正站在一个枝桠上,一身白衣翩然,负手而立,一脸含笑地看着他们呢。 别说,一年没见,这老头儿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感更浓烈了些。可是……风里飘来的酒味儿,也太破坏气氛了吧? “师父,你老人家一向安好啊?”一想还有事儿要求他呢,宸王忙堆笑道。 容菀汐原本也想开口忽悠,还没等说呢,就被宸王抢了先。 “原本很是安好,听到你们聚在一起说我坏话,就不好了……哎……你们这帮混账,不看也罢……”杨景天说着,随手揪了一根柳枝儿,随风一挥,翩然离去了。 容菀汐看到杨景天这绝顶轻功,摇头晃脑地赞叹不已…… 宸王敲了下她的头:“走啦!羡慕什么,以后本王一定比他厉害!” “哼哼……”容菀汐觉得,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 瞧他这已经到了六月份却还没脱下的披风,容菀汐就觉得寒碜。你说你,病怏怏的谁也不会嫌弃你,可你这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说大话,就让人很难恭维了。 萧河和赵芙蓉的大婚的日子是六月十六,他们到的这日是六月初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崇阳山上和附近的城镇中逍遥呢。 宸王很把翎王的事情放在心上,安顿好了,就去找杨景天帮忙,托他最好立刻出发去紫云阁。 杨景天扇着他那颇有些来头的山水名扇,皱眉道:“哎呀……这事儿可不好办哪……” 还没等宸王出言反驳他,杨景天就连连摇头道:“你们可知道,君紫夜除了江湖第一美男子之外,还有什么称呼?” “江湖第一怪人?”荣容菀汐道。 “嘿……你怎么也听说了?这都是我们几个掌门私下里的诟病……” “我用脑子猜的啦”,容菀汐指了下自己的头,“我聪明着呢!师父你说,那君紫夜除了长得俊俏之外,最出名儿的,也就是他的怪了。不是第一怪人,还能是什么?” 容菀汐自觉自己分析得相当有道理,却见杨景天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非也,非也……这君紫夜不仅仅是江湖第一美男、还是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神医,所以他的名号儿看多着呢!这天下第一怪人啊,只是其中之一,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但是对于咱们要做的这件事,这便是最不容忽视的一个。” “你们说说,这样一个从不与外界往来的怪人,怎么会卖我这个快要入土的糟老头子的面子?”杨景天连连摇头,自叹道,“说来惭愧,为师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及人家本事的十之一二……” 看到这一会儿功夫里,杨景天把他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容菀汐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有诸多名号的江湖第一美男,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师父,您老人家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前辈,切不可这样妄自菲薄。就算你的功夫不如他、容貌不如他、医术不如他、怪癖不如他,但只冲着您这江湖前辈的地位,他也会卖个面子给你的。您就放心去吧!”宸王听得杨景天的话,已经有些心虚了,却还是在卖力地忽悠杨景天。忽悠得他自己都觉得虚假了。 “哎……”但杨景天却当了真,并未意识到宸王是在忽悠他,而是叹道,“话虽如此,但他这个人啊,之所以被我们这些老一辈称为江湖第一怪人,就是因为他从不守江湖规矩,从不会因为什么前辈啊、名望啊,而对谁尊敬或是践踏。” “反正他行事,从来都是一时兴起,完全寻不着章法……呃,也不对,不是寻不着章法,若说‘章法’么,那就是他的‘冰冷’。不管对谁,不管对什么事儿,总之都是冰冰冷冷的就是了,估计连他爹娘,都没看过他的小脸儿。” “对对对!”忽的,门口儿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便是原本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一身穿着崇阳剑阁弟子袍的、男子束发的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跳了进来。 在霍小燕还没开口的时候,杨景天就忙出手打住了她的话:“霍家丫头,这里没你的事儿,快去把你这事儿衣服给换下!你不是我们崇阳剑阁的弟子,总穿着我们的衣服算怎么回事儿?出去惹祸,不是给我们崇阳剑阁招麻烦吗?你你你……快去把你霍家庄的身份贴到脸上亮出来,祸害你爹去!” 霍小燕一摆手,完全不搭理他,一副懒得和这老小孩儿一般计较的大度样子。 悠然地在宸王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人说啊……哎,你们可别当玩笑听,虽然是听说的,但却绝对是真的。我听我姐夫说啊,说那君紫夜天生体寒,而且还常年睡紫玉床、喝冰露、吃冰莲,整个身上都是冷冰冰的,没有血气的。就好像……怎么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心远心近 “就好像是常年在冰窟里打坐的和尚似的,心里头呢,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身上呢,冰冰冷冷,生人勿近,十里飘霜……”霍小燕恍似已经能感受到冰冷似的,忙挫了挫手臂,“咦……总之就是一个字儿啊,冷!冷得要命咯!” 霍小燕形容得相当生动,以至于容菀汐光是听着,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了。 “不是吧……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既然天生体寒,后天反而应该多吃些温补的东西才是啊,怎么会喝冰露吃冰莲?也不怕把自己冻死啊……”容菀汐道。 “那是因为他练的武功啊”,在这些江湖八卦上,霍小燕绝对是个万事通,很认真的给容菀汐解释道,“他们紫云山庄的独门武功,就是以阴寒著称。据说有一招儿叫做……万里冰封,对,就是这个名字,万里冰封。说是这招式一使出来,他们紫云阁祖传的紫玉剑的剑气,能冰封万里山河呢!” “当然了,这一定是江湖人士的夸张,实际上不可能有万里冰封这么厉害。但是我觉得啊,冰封十里总是有的。还有他们的什么……‘飞雪连天’啊、‘月落寒山’啊……反正这些剑招啊,都是以极寒的内力,配着极寒的紫玉剑施展出来,招招要人性命的。他们紫云阁的武功很奇怪,内力越寒,则内力越强。” 霍小燕说完,还重重点点头,“嗯”了一声儿,以表示对自己的话的确定。 容菀汐道:“听起来,这君紫夜的武功的确很厉害……” “是啊……”霍小燕花痴道,“要是有朝一日,我能亲眼见到这样传奇的人物,而且还能和他交手几招,真是此生无憾了……” 看到霍小燕的一副花痴样儿,容菀汐这才回过神儿来!心想自己可真是糊涂了,好悬没被霍小燕给绕进去。他们可不是过来闲聊君紫夜的武功的,而是要劝说老头儿出面帮忙的。 因而抛下了霍小燕,对杨景天道:“师父,如此说来,这君紫夜的确是个很难缠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会不敬师父,让师父难堪呢……” 容菀汐话还没说完,就被宸王偷偷伸到身后的手拽了一下。宸王拽了两下她的衣裳,意思是,你别乱说。 阻止了容菀汐之后,忙把话往回圆。笑道:“但是师父您老人家德高望重,那君紫夜虽说在初见你的时候,或许会有怠慢之心,但一见着你老人家,一定就被您老人家通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度所折服了!不说对您毕恭毕敬的吧,但一定会相当礼待的。” 容菀汐摇摇头,觉得宸王这么一味的忽悠杨景天不是办法。她师父也不是傻子啊!要让他就范,光说好话是没有用的,还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管用,这老头儿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做事情全凭心情儿,其实也是怪人一个。 “师父,但是我们已经把大话吹出去了啊,您老人家要是不去,我们可多没面子呢?你也不想让我们被家里人嘲笑吧?我知道让您老人家自己去丢这个脸不容易,我陪您一起去啊!只要有我在,什么丢脸事情都我来,您老人家就只管放着您的身份在那儿就行了!” “师父,您看……您就帮帮忙呗……您要是不帮我们,可就没人能帮我们了啊……自己的亲师父都不帮忙,我们得有多可怜呢……师父,我陪您一起去,我们收拾,这就出发?” 容菀汐在这儿用尽毕生能用的所有可怜兮兮的表情,卯足了劲儿地想要一下搞定她师父。可一边儿的宸王,却是斜了她一眼,随即……抓起她的手腕,一用力,就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外冲。 “哎哎……你干什么啊?”容菀汐被宸王给弄懵了。 宸王未免容菀汐挣扎,直接扛起了容菀汐,便大步流星地从崇阳殿下山去。 “哎……你们别走啊……干嘛啊……我也没说我不答应啊……我不过是想要骗你几壶好酒而已啊,你至于气性这么大吗?”杨景天站在门口儿,冲着他这脾气火爆的徒儿的背影喊道。 但是这并不能更改宸王的坚决,宸王仍旧大步流星往山下走。 “你可真聪明啊!那老头儿一下就乖乖答应了!还是你有办法,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听到身后儿传来的杨景天的喊声,容菀汐忍着头晕目眩,真心实意地佩服宸王。 宸王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心想他这也是走了狗屎运了,没想到刚好激了那老头儿一下。原本他只是看出了容菀汐惦记着二哥,有想要和师父一起去紫云阁的意图,便忙打断了这两人的谈话,打算先将容菀汐送回房去,再来和杨景天谈。 可这女人这时候却犯起了糊涂来,完全没察觉到他这一番举动的真正缘由。也好,懒得和她解释什么。 宸王扛着容菀汐,阔步走回半山腰上他们的房中。将容菀汐往床上一扔,脸色不是很好看地说道:“你乖乖在房中待着,我和师父去谈事。” 说完,根本没给容菀汐和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而且……还在门外反锁上了房门。 容菀汐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冲到房门口,敲门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你?锁住我干什么?” “自己去想。”宸王丢给她一句话,不算冰冷,但也绝对没什么温度、更没有丝毫笑意。 容菀汐给了房门一拳,头还很晕,心里更晕。嘀咕了一声儿:“有毛病吧……” 宸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膳十分了。容菀汐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杨景天可不是什么啰嗦的人,而且也很讨厌别人啰嗦,宸王就算去和他商量去紫云阁的事儿,也不可能商量一下午。 胡乱想着,见宸王已经开了门进屋,道:“师父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了,以他的速度,估计没个三五日就能追上皇祖母她们。应该能和她们一起到达紫云阁,不误事。” 容菀汐看着他…… 这才明白了他为何会忽然将她扛了回来、为何要将她锁在屋子里一下午。原来,是怕她会跟着杨景天一起去呢。 之前她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儿就没往这边想。觉得他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儿,又在弄什么新花样儿呢。因而只是安静地在房中等结果,甚至于,心里还有些期待。可没想到,原来他是在防着她呢…… 容菀汐刚觉得有些怒意,可这怒意到了嘴边儿上,到了脸上,却又发不出来了。因为她忽地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没有理由对宸王发出什么不满来。 听了君紫夜的事儿,知道这人真的很古怪、未必会卖杨景天面子,她心里很担忧,因而想要和师父一起去。宸王定是听出了她的意思,便忙着扛着她就走,没让她再搀和这事儿。 之所以把她锁在房里,是怕她再去找杨景天。锁住她是防止她去紫云阁的一个方法,另一个,自然是让师父先走,让她根本抓不到人。 “够快的啊……都快到晚上了,着什么急呢?明儿一早走也耽搁不了。” 心中思绪千丝万缕纠缠着、千回百转犹豫着,最终,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有淡淡的责怪,并不浓烈。 宸王道:“师父他老人家待咱们好,为咱们办事尽心,这是好事。” 容菀汐笑笑,没再说什么。 或许他们之间,永远都做不到坦诚相待。 他对她的不信任、对她的提防,他不会明着说出来;她对翎王的担心,为此而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和他商量。即便事过去之后,她也不会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会向他挑明,说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而他呢,自然也不会把这一番提防和算计放大明面儿上来说。 可笑的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和师父一起去紫云阁的想法,是不该有的呢?她担心谁,她想要去救谁,和宸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纵然她的心里已经有他,纵然她已经爱上了他,她的心,始终还是自己的。是念情还是凉薄,只要是她自己决定的,便没什么不应该的,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命令,不是么? 不是不爱,不是不想爱,而是他们都习惯了凡事不戳破,都习惯了以平静的表面来保护自己。自己不愿意释放出来,别人看不透,自然也爱不起。 “师姐,师兄,大师兄叫你们到他那儿吃饭去呢!”门口儿有小弟子来通传。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容菀汐应道。 说完,微微笑道:“走吧,别让他们等着。” “哎……一想到八师兄那小屁孩儿还要踩我一头,我是真不愿意过去。宁愿自己在房里肯啃干馒头。”宸王道。 一切如常,和谐得一如之前的那一个个日夜。 可容菀汐却清楚,此时,他们的心是远的。他们之间,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波澜,一切如此平静。可这平静之下的亲疏远近。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章:触犯在即 等了几日的消息之后,张福海和赵康前后脚儿送了消息回来。太子先听了张福海的禀报,又看了赵康托秦颖月拿回来的书信。他们都说,调查之后,发现这些产业的确是宸王的。 虽是如此说,但太子却并不能因此而下定论。还是他之前的打算,要多查几次,从多处着手,最终得出的结论若还是一样的,那才能值得去冒险弹劾。 太子让赵康查这些东西,是通过秦颖月,秦颖月自然已经对宸王的这些产业有所了解了。如今见太子看到赵康的回禀,只是点点头,秦颖月就知道,这些产业,真的是宸王的。 如若不然,太子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而是冷笑吧?认为是镇国公府那边闹了个笑话,认为宸王没有这个本事。 可现在,太子估计只剩下头疼了。 但太子不和她说,她便也不问,对赵康的回禀一点儿好奇也没有。 这一阵子太子待她不比从前,故意晾着她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就只是下交代而已。 果然,太子并没有和她说赵康的回禀以寻求意见,而只是吩咐道:“回头儿我让小海拿三百两银票给你,你给赵康送去。” “是。”秦颖月很规矩地应了,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 太子是心急的,等了三日之后,便忙着让张福海和赵康从别处着手,再打听一番去了。这事情若是靠谱儿,整治老三,自然是越早越好。万一老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提前回来了呢?老三巧舌如簧,没准儿到父皇面前一番辩解,就把事情给圆过去了……就算这次的事情比较大,老三没有圆回去的本事,或许也会让父皇从轻发落。 这一次,因着都摸清楚了门路,早就找好了可以打探的几处,张福海和赵康陆给的回信儿都很快。两日之后,便有了回信儿。这次打探的结果,和第一次打探的结果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些产业,真的都是老三的? 雏凤院里,看着赵康的回禀,太子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三的这些产业,你可曾知道?”既然不打算马上离开雏凤院,太子还是问了秦颖月。反正秦颖月也早就知道他让赵康查探的是什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权当做闲聊了。 秦颖月也不顾做糊涂,笑道:“赵康许是不避讳妾身,当着妾身的面儿,就把殿下给他的东西看了,看过之后,也是好生惊讶。毫不避讳地和妾身说起,妾身也是纳罕不已。没想到,三弟竟然有这样丰厚的身家。之前咱们一起在太学里的时候,并未听哪个同窗说起过,可见三弟的谨慎。” 太子点头懂啊:“老三是很谨慎哪,但到底也没逃过外公的法眼去……” 秦颖月垂首,不再多说什么。既然太子没问,她就没必要回。既然太子要冷落着她,她自然也该有自知之明,适当地退一退,别讨人嫌。 “行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好好歇一歇。本宫答应了琳琅陪她游湖,这会儿得过去了。若是耽搁得久了,少不了她又给本宫冷脸色。你也知道她那脸,多长时间露不出个笑容的。” 秦颖月挤出一抹苦笑。心里并无苦涩,但却要故意挤出几分来。施礼道:“恭送殿下。” “你好生休息,等过一阵子闲下来了,本宫再来看你。”太子像是安抚属下似的,拍了下秦颖月的肩膀。 秦颖月只是中规中矩地应了一声儿:“是。” 只要太子有事情要用到她,必然会来看她,所以她不用着急。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她就不信,太子能撑得过十几日用不到她。 秦颖月心内并无担忧,但却也不忘提醒自己,让自己稳住了,切莫因一点儿成就而沾沾自喜。无论何时,谨慎总是没错的,对太子,绝对不能松懈。 太子说陪琳琅游湖,倒不是骗秦颖月的。虽说现在没有和美人儿游湖的心思,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万一秦颖月有心留意来查,再查不到,岂不是又要自作聪明? 因而还是往琳琅那边去了,怀揣着满腹的心事。 但其实在这太子府里,除了秦颖月之外,还真没有谁能让他有与之谈正事儿的**。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宅里的这些女人们是不懂的。她们的算计,只不过是局限在太子府后宅的这一小片天地中罢了。 所以后宅中,除了秦颖月之外,还真没有能和他说到一处去的女人。 太子心不在焉地在琳琅这里待了大半日,回到自己的寝房,又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了足有半个时辰。忽的,目光落在了那连接着密道的墙壁上,想起一个人来。 到底要不要告诉给父皇,他现在还没想好。但这查来的结果,还有另外一番用处。 之前在不能确定这些产业到底是不是老三的之时,他自然不能让织星去查,以防织星透漏给老三那边。但现在,这事情已经有了一个结果,就算织星要出卖他,老三那边也做不出什么应对来。她这边呢,反而能因此而对织星做一个试探,看看织星到底有没有出卖他。 看了看天色,还早着。应该在用过晚膳之后去找织星。这样一来,夜黑,方便织星行事,而且大晚上的,老三那边的无帅之师,也做不出什么应对来。 先叫来了张福海,仔细吩咐了一番,晚膳之后,便带着赵康给他的回禀,往密道去了。 …… 次日一早儿,太子醒来,就见张福海等在门外。遣退了伺候的丫鬟,叫了张福海进来说话。 “殿下,奴才昨儿自己亲自盯着,再加上叫上了之前办事比较稳妥的人到其他几处盯着,均未发现织星姑娘的身影。”张福海回禀道。 太子点点头,放了心,吩咐了张福海退下。 他昨天故作和织星商量,说是要听听她看法,便把他知道了老三的那些产业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织星。织星听得诚惶诚恐,也不敢给出什么建议,只能说什么殿下英明,殿下的决断自然都是对的,只要殿下又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等。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说的话无关紧要,但他给出的消息,却是十足重要。而且织星也应该能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知道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手,他最终一定会去弹劾老三。所以如果织星已经投靠了老三,昨晚她便一定有行动了。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可以放心了。说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心里有一个大概的思量。 昨夜他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儿才睡下。但却想通了一件事。 如果这事儿换做老三,老三会怎么做? 老三一定会把握机会,狠狠参他一本。 外祖父那边查了一番,他这边又重查了一遍,难道还能有纰漏?若是有纰漏,大不了将责任推出去罢了。 所以……如果能把后续的事情给做好,只要能给自己铺好退路,何乐而不为? 老三一直做的,不外乎两件是,一是抓准时机,二是给自己留好退路。这就是在之前的交手中,他屡屡失手的原因。因为他一没有老三的魄力、二没有老三的谨慎。 纵然这么说,让他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但他必须承认这时事实。 老三,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太子先是在心里发了番狠,决定了之后,自然就是如何去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他自己铺后路。 这种事情,其实理应让中正官去弹劾。但他并不知道那杜丰生到底是什么立场。是继续保持中立呢?还是已经借着几次接触的机会,成功成为宸王的门生了? 所以这事不能由中正官来办。 镇国公府自己,自然也不行。朝中大臣们呢……即便是站在他和护国公阵营中的人,也未必会冒险做这个弹劾。怕是此事一出来,人人都躲得远远儿的。若是他们非逼迫着谁来做这个弹劾,估计会有人宁可辞官也不做。 如此一来算来算去,风国朝堂上,可就没有一个能弹劾老三的人了……除了他自己。他是太子,只有他的地位比如今贵为亲王的老三高,只有他有这个弹劾的资格。 而且还有一点,那便是涉及到家事。 父皇一直很注重皇家的颜面,害怕家丑外扬。老三如此敛财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风国皇室的名声可不大好。士农工商,商者最末。身为风国皇族,如此天尊地贵,岂能去做这等铜臭气太重的事情?这等事情给风国皇室所丢的脸,可比任何丑闻都让人难堪。 所以他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只能找父皇私下解决。不然父皇就算能责怪老三那,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思来想去,便定下了这事儿要由自己亲自出面的决定。又经过了一番细细思量,就连那出了事情可以推责任给他的替死鬼,也早就找好了。 那就是……曲福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规避之计 事情要由他来做,但却不能从最开始就直接由他出面,而是要有人代他做这个出头鸟儿。事败之后谁背黑锅,谁自然就是这个最初的出头鸟儿。 如今曲福城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秋后问斩,正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求生机之时。若有人能给他一个可得生的机会,他岂能不牢牢抓住? 而且当时让曲福城咬死了他,给曲福城的承诺就是,“一定会救你出去,不会让你真的死了”。现在再让曲福城去做什么,曲福城自然以为,这是对他得生有利的事,自然乐不得去做。 在心里细细谋划了一番,便让人叫秦颖月过来。 赵康现在是刑部行走,做的不过是一些传文书、查牢房的琐碎差事。但这样的差事,反而对他有利。 依旧不由他自己出面,而是让秦颖月去做。这样一旦事发,就算父皇顺藤摸瓜摸上来,依旧只说,是秦颖月恨老三移情别恋,故意让曲福城嫁祸给老三,和他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 刑部大牢。 “赵大人。”几个狱卒见赵康来查牢房,施礼道。 正值午饭时候,赵康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儿,看了下犯人们的伙食。走到角落里一个牢房的门前停住脚步,向里头看了看,笑道:“呦……这不是曲大人吗?怎么人都瘦了一圈儿了?要不是记得你的牢房号儿,本官还认不出你来呢!” 守牢的狱卒们听了这话,都觉得赵康是之前和曲福城有什么过节,或者只是看不上他,见他落难了,故意奚落一番罢了。 正在就着菜汤啃干馒头的曲福城看了赵康一眼,冷笑一声,不愿意搭理他,继续埋头吃饭。但心里也有些纳闷儿……他被关到刑部牢房有一阵子了,之前这位赵大人也过来查过几次牢房,可每次他都是转一圈儿,完成差事就行了,未见他对自己有什么格外的“关照”。今天忽然这么阴阳怪气儿的,却是为何? “哎”,赵康顿在牢房前,叫曲福城,“曲大人,听说你可是因巨贪进来的。原先在三淮那边,你可是福得流油啊!你过来,你和本官说说,三淮那边都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要是说得好,本官没准儿会给送你一道小菜儿呢!” 赵康说着,用手指穿过牢房的栅栏,指了指地面:“你看看你这里,光秃秃的,连个野菜都没有,一定想吃菜想疯了吧?你放心,只要你的故事说得好听,本官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赖你那一道几文钱的菜。” 曲福城看到,赵康的手指张开之时,手里,明显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字条。 因而冷哼一声,上前来道:“赵大人,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嘿……”赵康笑道,“曲大人,咱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说你,食君之俸就理应忠君之事,背地里搞一些贪赃枉法的勾当,算什么事儿呢?如此恶行,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呢,我可没心思给你小鞋儿穿,我是真没有恶意,真的只想要听听三淮的事儿罢了。” “从前看你脑满肠肥的,一看就觉得恶心,不愿意搭理你。这一阵儿你总算瘦下来了,让人看着舒坦一些,我这才赏你个脸。不然你想要这个被本官羞辱的机会,本官都不能给你啊!” 说话间,曲福城已经双手抓着铁栅栏,愤怒地看着赵康了。 赵康故作劳累得转了转脖子,见周围没人,狱卒们都各司其职地守在这长长大牢的牢房门口儿,便放下心来。 “呦呵!曲大人,你这是要咬人哪?这么看着我干嘛……哎哟……瞧你穿的这身儿衣裳,这个‘囚’字儿怎么就这么难看呢……”赵康说着,还在曲福城的腿上拍了两下,摸了下他囚服的衣料,“呦……粗布的啊,曲大人,你穿得惯吗?” 曲福城原本跪坐着的腿动了下,压住了从赵康手里掉下来的东西。 “得!本官好心给你个沾油水儿的机会,你还不稀罕!你也别这么要杀人似的看着本官了,本官可惹不起你!不爱说就不说,我可怕狗咬!走了,你接着啃干馍馍吧!” 赵康见事成,也不在这儿多啰嗦,起身边走。 甩一甩衣袖,看起来颇有几分正气潇洒。 “狗贼!不用你笑话我,以后有你哭的!咱们做官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还年轻,不懂官场险诈,以后只怕你下场比我还惨!咱们走着瞧!”曲福城怒气冲冲地向赵康的背影喊道。 赵康回身冷笑道:“你还走着瞧?曲大人,做梦呢?你秋后就要被问斩了,哪有走着瞧的机会?” 说完,摆摆手:“你自求多福吧!万一你要是真有机会活着,咱们有的是时候斗!” 潇洒地走到牢门口儿,嘴里还很瞧不上地嘟囔着:“鱼肉百姓,什么东西……” 好一副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吏模样。 不过是大人们之间的斗嘴,狱卒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在牢房里时间久了,见识自然也不少,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自然再明白不过。只是没想到,原来赵大人竟然是这样一条让人喜爱敬重的好犬。 赵康走后,曲福城躲到牢房里头的角落里去,将字条坐在屁股下。等狱卒们收完了碗筷,这才将背对着铁栅栏那边,将字条拿出来看。在昏暗下勉强看清楚了字条上写的东西,直接送到嘴里吃了。 好在太子没忘了他,还记得他在刑部大牢中呢。 这一阵子他总在担心,觉得若是太子食言,不救他了,由着他在这刑部大牢中自生自灭,他该当如何?翻供咬死了太子,他仍旧不得活。他要的可不是咬死谁、也不是拖谁下水,他要的,就是让他自己活。 太子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就帮太子;宸王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就帮宸王。现在看来,能帮他、他能帮的人,依旧是太子。他和宸王向来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牵扯。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为了活命而咬宸王一口了。 …… 两日之后,夜深。 原本安静的刑部大牢里,忽地起了一声大喊:“来人……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哪?见什么太子?说梦话呢!安静点儿,别打扰老子们睡觉!”一个犯人带着睡音喊道。 “我要见太子……来人……我要见太子!” “哎哎!行了啊。还当你是三品大员呢?你现在是死囚,死囚你懂不懂?还见太子,太子认得你是谁啊!” “这位小哥儿,劳烦你去找魏大人,就说我要见太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见太子。”曲福城很诚恳地请求道。 大半夜的,狱卒哪里能听他的安排?一摆手,用配刀敲了下牢房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声响:“再瞎嚷嚷,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小哥儿,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儿,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和殿下说。你帮个忙,事后殿下一定会重重赏你的!”曲福城吓得坐在地上迅速往后蹭,却还是不忘请求道。 狱卒做了个拔刀的姿势,狠狠道:“放你娘的狗屁!消停儿地!” 曲福城很害怕地,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牢房最里面去,不敢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儿,又开始嚷嚷:“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狱卒依旧是一番恐吓,吓得他不敢再说。 第三天,仍旧是这么嚷嚷了一通儿。 这一次,狱卒们恐吓他一番之后,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心想这位曲大人可不是普通的死囚,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给耽搁了,回头儿也是不好交代。 因而几个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去告诉牢头儿,让牢头儿做定夺。 张牢头儿听了,细想了想,也觉得不敢怠慢了他。便说帮曲福城层层禀报上去。至于上头儿来不来人,那是上头儿的事,至少他们禀报了,可不是办事糊涂怠慢了。 下午,魏东启便在刑部衙门的后堂,私下里提审了曲福城。 “曲大人,听说你在牢房里吵嚷,不知道是何原因?可是牢房里住得不舒服啊?”魏东启十分关怀地问道。就好像曲福城是客居在他们家,他有责任尽到地主之谊似的。 “我要见太子,劳烦魏大人帮忙通传。”曲福城道。 “哦?”魏东启一声惊讶之后,随即便为难道,“以曲大人现如今的身份,想要见太子殿下,怕是不容易……有什么事儿,曲大人先和我说说,回头儿我帮你禀报了太子,若是太子殿下觉得这事儿重要,自然会过来。” 虽然说不容易,但还是很帮忙。 曲福城到底是为宸王做事还是为太子做事,或许旁人看不清楚,但他却心明镜儿似的。曲福城咬了太子,看起来是太子吃亏,实际上吃亏的却是宸王。所以这位曲大人,自然是为太子办事的。 官场上,只要没到被杀头的那一天,只要没到头和身子分家的那一刻,就算不得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搬石砸脚 所以曲福城有事要见太子,他是不能怠慢的。只能循着规矩先审问一番,再去帮忙通传。 “魏大人见谅,这些话不能对外人说,只能对太子殿下一个人说。” “曲大人,你这可让本官好生为难啊……你若没有极重要的事,本官如何能为你通传?”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见。”曲福城吟了一句诗,神秘道:“大人只管这样和太子殿下说,殿下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自然会过来。劳烦大人。” 魏东启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本官帮你去通传。” “罪犯多谢大人。”曲福城施礼道。 魏东启点点头,让狱卒带着曲福城回牢房了。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见……这是什么意思。”魏东启直犯嘀咕。 既然已经答应通传,便也不敢怠慢。记着这句话,往太子府去了。 太子听了魏东启的话,笑道:“没想到曲大人还挺有文采的……好,本宫知道了,这就去请示了父皇,看看父皇的意思。” “这……”魏东启低声提醒道,“殿下,还是莫要让陛下知道吧?瞧曲福城的意思,这好像是一件极隐秘的事儿呢,说是只能和殿下一人说。” “别听他胡诌”,太子随意笑道,“如今他可是刑部大牢里的死囚,本宫若是不知会父皇,私下去见他,让人抓住了把柄,岂不是犯了大错?” “老魏呀……”太子拍了拍魏东启的肩膀,很感念地说道,“你这般为本宫着想,本宫着实感激啊……” “微臣惶恐。为太子殿下着想,是微臣的本分。”魏东启忙躬身道。 太子叹道:“本宫身边儿的这些人哪,办事的好坏、对本宫的尽心与否、到底是效忠本宫还是效忠别人,本宫心里都有数儿。老魏,你是个可用之人,本宫以后,少不了要仰仗你哪!” “殿下有何吩咐,尽管交代下来便是。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魏东启道。 太子笑道:“好,有魏大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啦。没什么事儿魏大人先去忙吧,本宫这就进宫去。” “是。”魏东启应了一声儿,带着满心的狐疑退下了。 太子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宽和这么敬他了?之前可都是有事儿说事儿,一句废话、一句关怀都不多说的,更别说这些感念之语了。 魏东启起先觉得诧异,但是在回刑部的途中,细细想着太子的话,便察觉出了端倪。 太子说的什么……到底是效忠本宫还是效忠别人……是什么意思?随后又说了他是可用之人,以后少不了仰仗他……这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和镇国公府分家,自己单干似的? 如果太子的意图在此,这么说,可就是在提醒他了。先提前和他说一说,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以便到了真招儿之时,能迅速做出选择来,别拖拉着时间。 太子借着这机会提点魏东启一番,到并不在意魏东启的反应,毕竟现在还没到真需要单独用到他的时候呢。 如今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调查老三的这件事儿办得漂亮。 到御书房求见皇上,将曲福城在牢房里的反应,和让魏东启转达给他的话,都和皇上说了。好像他原本和曲福城就不相干似的。 “晨光之下藏金山,飞龙在天未可知……”皇上沉吟了一下这句诗,一时也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太子趁机诧异道:“父皇,您说……曲大人这诗意指什么?儿臣听着怎么这么糊涂呢?可别是他随口说了什么,故意引得儿臣去见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皇上靠在龙椅上,随意笑道:“人都在监牢里了,能耍什么花招儿?不如你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是。那儿臣这就过去,回头儿回来禀报父皇。”太子道。 皇上笑笑,摆摆手,示意太子退下。 太子退下后,皇上的笑容却敛住了,沉沉盯着御书房中的某一点……曲福城事先咬准了麟儿,此时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而且麟儿还特意进宫来禀报,以防惹上麻烦似的。这事儿,可有趣得很呢……只看麟儿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了。 禀报了皇上,太子再去刑部大牢就放心多了。这可是父皇让他来的,不拘他带回的是什么消息,那都是他听从父皇的命令,可不是他自己的算计。就算父皇非想从他身上挑毛病,也挑不出什么来。 到了刑部,在刑部衙门私下里提审了曲福城。自然是他两人的私下交谈。一是因为曲福城说这事是机密,只能和太子一人说,二是也没人敢在太子身边儿听什么,那样不是等同于监视太子吗?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太子让曲福城将他拿出的小册子都抄了一遍,将自己带来的那册子放在怀里揣好了,将曲福城抄好的一长卷儿卷起来拿在手里。又低声嘱咐了曲福城几句,便皱眉离了刑部衙门的后堂。 在自己的马车里,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册子给烧了,只带着曲福城抄写的东西进宫去。 一脸凝重地进了御书房,给皇上施了礼。皇上让他起身之后,没问他,他便不吭声儿。 皇上见太子皱眉不语,便靠在龙椅上问道:“曲福城怎么说?” 太子支吾道:“曲福城说的,倒真是一件大事儿……只是儿臣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一是儿臣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二是,儿臣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由儿臣来说。只是即便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儿臣也不可能亲自去查。想着这事情到底非同小可,就算儿臣不愿意在父皇面前卖弄什么,却也不得不说。到底如何处置,该让父皇亲自定夺。” “你说。”皇上只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对太子的这一番支吾,完全没听进去似的。 太子也不罗嗦,痛快地应了一声“是”,便说道:“儿臣在刑部衙门的后堂召见了曲福城,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儿。曲福城想来是决心已定,说得相当痛快。说……说他知道三弟的一些底细。” 太子略抬眼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神色如常,便继续道:“曲福城说,他知道三弟在外面有一些产业,而且这些产业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他觉得,这些产业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儿。但因为他此时人已经在监牢中了,也查不出到底是什么猫腻儿来,便告诉给儿臣。” “儿臣估摸着,曲福城是觉得,三弟让他陷害儿臣,儿臣心里一定对三弟恨之入骨,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立刻去查,然后到父皇面前来揭发三弟。这样一来,三弟受到父皇的责罚,他也算报了仇……他自己和儿臣说,说三弟利用他之后,就想要借王法的手除掉他,不打算为他报仇了,他很恨三弟,要给三弟个教训。” 太子一声很轻蔑的冷笑,说道:“小人惯常爱以小人之心来度人,他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便以为儿臣也是如此。儿臣虽说对三弟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却也不至于在背后搞小动作报复。曲福城这算盘是打错了。只不过……他说的事情,的确让儿臣震惊……” 顿了顿,略抬眼看了看皇上的反应。发现父皇仍旧是仔细听着的样子,便继续道:“所以儿臣就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而且是否能确定他的所言非虚。曲福城便说……其实三弟和蔡大人交好只是假象,自从前年巡视三淮时起,他就已经开始为三弟做事了。只不过一直是在暗处,从未拿到明面儿上来。明天儿上,三弟为了避嫌,总是表现出很瞧不上他的样子……” “儿臣细细回想一番,发现在三淮的时候,三弟对曲大人的态度的确不怎样,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三弟待人向来宽和,怎的偏偏对曲大人这么过分?若非是刻意为之,怎会如此?” 太子故意顿了下,好像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忙收回话头儿,继续道:“曲福城说,三弟有让他帮忙解决过一件生意上的事儿。当时他便留了个心眼儿,顺藤摸瓜,将这些都查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他所查出来的这些,实打实的真,绝无半分虚假。说是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儿臣便仔细听他说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事关重大,便让他将所言之事全部写下来,以便给父皇过目。” 太子说完,便将手中的一卷纸递给了皇上。随后便退到一边,不言语了,等着皇上做定夺。 为的,就是要做出不愿意掺合此事、却又不得不搀和的为难样子。该说的都说了,这是他的不得已;除了该交代的事情之外,他一并不管不问,这是作为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怀和胸襟。 皇上仔细地看着太子呈上来的东西,渐渐,眉头紧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触龙禁脔 太子呈上来的东西,并无任何错处,其上写的所有关于宸王现有产业的内容,都是宸王的产业无疑。无一处漏报,更无一处多报,刚刚好就这么多,太子的调查,可谓恰到好处。 “无稽之谈!”皇上看完,却是将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父皇息怒!”太子见皇上有恼怒的神色,忙跪地叩首,“儿臣也觉得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实属无稽之谈!估计是曲福城记恨三弟,所以在牢房里想出了这么一个危言耸听的陷害法子来!若这上头写的东西都是真的,老三每年都要有万把凉白银的进益,如此累积下来,岂不是富可敌国了?又不是要自立门户,老三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太子面儿上做得诚惶诚恐,实际上,心内却是欣喜不已。父皇如此恼怒,可见对这上头所写的东西信了几分。不然,若说是无稽之谈,岂不是呵呵一笑了之? 在这时候,他不多加些提点,以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的真正意图是——自立门户,更待何时? 皇子在外头经商,这事情说出去,顶多是不光彩罢了。若是其中没有什么贪赃枉法、滥用私权的事情,单凭做生意这件事情本身,是不至于被降罪的。单凭这件事情本身,多说也就是被斥责一番,说不能做这种有**份的事情罢了。 所以必须要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事情的这正意图,才能将“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如若不然,没准儿父皇还要夸老三有头脑呢。 但以父皇此时的反应看来,显然父皇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蹊跷,意识到了老三那不只是有头脑、会赚钱这么简单,不然也就不会如此恼怒了。 皇上靠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太子,顺势问道:“麟儿觉得,这事如何?” 太子做出十分惶恐、不敢看皇上的样子,但话语上却是不含糊,垂着头,利落地仔细给皇上分析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事儿,实在太邪乎了,未见得全是真的。三弟向来有头脑,且平日里挥霍惯了,为自己找一些生财的路子,倒是有可能的。只是这每年万把两白银的收入,他要来作什么?” “他自己还有俸禄和赏赐在呢。为了满足平日里的挥霍,一年有个一两千两的白银已经足够了,何必费心费力地弄这些营生?更何况,若是细究起来,这些营生,老三要从何时起开始筹谋?怕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要算计起来了吧?如此……老三的心机得多深沉多可怕呢?不是做一番大事,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就筹谋这些干嘛?要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做什么?儿臣以为,三弟不至于如此。” 皇上看着太子,半晌,笑道:“朕怎么听着,你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三弟不至于如此,而是在提醒朕,你三弟的意图,就在于此呢?” 太子听得皇上的话有些不对劲儿,愣了一下,忙叩首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是父皇问儿臣的看法,儿臣这才将两种可能都说出来的。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并无说三弟不是的意思啊!毕竟……毕竟这上头所列的产业,咱们还没核实过呢。若是儿臣一味的偏袒三弟,一旦事情有差,岂不是儿臣故意蒙蔽父皇的眼睛?所以儿臣只能将所有可能都细细说来。” 太子吓得头挨在地上,连抬起来都不敢了。 这一次的害怕却是真的。 父皇的语气很是奇怪,有些阴阳怪气儿之感。那话说的,倒好像和老三是一伙儿的,听出了他在害老三,不高兴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父皇心里更相信老三,也不至于如此啊。 皇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太子,半晌,笑道:“你的话也有道理。若这上头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三弟的狼子野心,可是昭然若揭了……看来,朕有必要细细查一查。” “狼子野心”四个字,皇上说得很重。 太子听着格外不舒服。可父皇这话,又没什么可挑剔的。听起来,的确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提起重视来了。 “麟儿,你有心啦……快起身吧。你放心,这事情,朕定会去彻查。”皇上平缓道。 太子忙说道:“父皇过誉了。只不过是曲福城找上了儿臣,儿臣倒霉,遇着了这事儿,不得已向父皇如实禀报一番而已。‘有心’二字,实在谈不上。其实儿臣打心底里觉得,三弟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其实……儿臣觉得大可不必去彻查。” 皇上笑道:“还是查一下为好,毕竟事关重大。好了,朕也知道你左右为难,这事儿以后不会让你插手,就是真查到了什么,在你三弟那里,你也不会遭到什么埋怨。放心回去吧。” 太子欲言又止的,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半晌,应了一声儿“是”。起身向皇上施了一礼,说了:“儿臣告退。” 皇上点点头,脸上满是慈父的笑意。 太子略抬头看了眼皇上的神色,低头后退着退下,直到御书房门口儿,才转身背对着皇上出了门儿。 在敞开的窗子里看着太子的背影,皇上的眸光,很沉,很沉…… 看来,他是冤枉了老三哪…… 与曲福城沆瀣一气的,一直都是太子。 之前曲福城咬准了太子,是太子为了嫁祸给老三,而故意吩咐的。 因为太子所说的曲福城一直在为老三做事,因老三不救他,而将老三的家底儿都端了出来,这种情况是完全没可能的。 就算曲福城在为老三做事,老三那也不可能让他知晓这些。生意上,老三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事儿,大可直接过来求他。毕竟这些产业,可是天知地知,他父子二人知的。老三不至于蠢笨到冒着泄密的风险,而让别人去做。 而且曲福城也不可能有本事查到这些。 想要将这些产业都查出来,没个一年半载的可不行。曲福城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吏,至于劳心劳力的去做这些? 能有这个心思的,也就是镇国公府,和太子…… 可见太子是多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三弟。 这些产业,他自然不可能仔细去查,也不可能因此而给老三降罪。不然不就坐实了老三在外头的产业? 至于太子……这般处心积虑,再一再二便有再三,看来是真纵容不得了。 …… 太子一路出了未央宫,心事重重。 仔细想着自己的这一番安排,从让曲福城在大牢里说要见他、到他进宫请示父皇是否可见、再到之后拿了曲福城的手书到御书房、再到御前应对,都无错处,可为何觉得,父皇的反应这么奇怪呢…… 总觉得,父皇对他的赞许、父皇说要彻查此事,都是在敷衍。 心里很慌乱,但却又觉得,这慌乱无根无据,没个具体的由来。 一路回到太子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叫了张福海过来确认了一番,确认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这才放下心来。 御书房里,皇上连晚膳都没顾得上吃,就这么沉沉地在御书房里坐着。李忠贵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窗外,时不时地看一下皇上的脸色,以找恰当的时机。 过了好一阵子,皇上在心里头定好了法子,这才吩咐李忠贵:“传下去,去漪澜宫用膳。” 李忠贵听了,忙吩咐腿脚快的小徒弟去漪澜宫报信儿了。想来这时候漪澜宫的晚膳也刚开不久,现在去通传还来得及。 “叫忠全进宫来,到御书房等着,朕吩咐他点事儿。”皇上起身,又吩咐道。 李忠贵便又让一个小太监去跑腿儿了。 …… 翌日,太子下了早朝,随着大臣们往宫门外走了一段路,忽地折返回来,往后宫去了。 身为太子,偶尔去后宫拜见一下自己的母妃,这是没错处的。更何况儿子看望自己的母亲,还要什么缘由、还要挑时辰么?只要想念极了,便去看望一番。 但理儿虽如此,事情,他却不敢这样办。只能先以思念皇祖母为名,去慈宁宫请了安,从慈宁宫出来,这才往坤宁宫去。 见太子来了,皇后便打发了左右宫女儿,只是自己母子二人在屋里说话。 太子直接低声问道:“母后,昨儿晚上,父皇这边可有什么动静?” 皇后早就从母家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想要自己处理宸王产业的事儿。这一阵子对皇上那边,自是格外留心。见太子如此焦急地问起,不免心内一沉,以为是太子将事情办砸了。 低声道:“昨儿你父皇去漪澜宫用了晚膳,回头儿又在御书房召见了张忠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昨儿你走后,你父皇在御书房里沉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的去漪澜宫。” 皇后因而紧张起来,太子听了,却是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便没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铁石心肠 皇后却并未因太子的放松而同样放下心来,皱眉道:“你好歹也该和你外公商量一下,再去皇上面前说这事。最不济,和本宫商量一下也好。怎的自己忽然就去了?这可是大事儿,若是这次机会抓不住,反而因此而出了什么闪失,咱们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见他母后明显是责怪的意思,太子起身,不耐烦地说道:“儿臣心中自有分寸!正因这事儿重之又重,我才不能让旁人插手!长日劳累,母后好生歇息吧,儿臣不叨扰了。” “麟……” 皇后刚想要叫住太子,太子已经拂袖推开了房门,一点也不给她挽留的机会。 “哎……”这未出口的话,便成了一声叹息。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麟儿的确有脱离外祖家,对周家不管不问、只求自保的意思。 其实她倒不是说非要让麟儿跟着她母家这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亲父兄,却也不得不防范着。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亲的人。 若是摆脱了周家,麟儿真能安稳登基,那自然是好。她不仅一句阻挠都不会,反而还会站在麟儿这边,一起和周家划清界限……甚至于,让她大义灭亲,她也会毫不犹豫。 但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周家倒台,麟儿和她都绝对脱不了干系。且不说宸王和沈瑶敏那边的虎视眈眈,就单说麟儿和老三的这几次较量,便已经让皇上对麟儿颇有不满了。一旦周家倒台,稍稍有什么细枝末节牵扯到麟儿,在皇上那边,便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到时候麟儿只身一人,连一个仰仗都没有,如何能应对?还不是生死都由着皇上的一个命令? 皇上心底里,已经将麟儿认定为是周家的人,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谈何容易?一旦周家倒台,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抓麟儿的把柄,想方设法地废掉他。那时,麟儿可是除了乖乖等着被废之外,别无其他路可走…… 麟儿的这种功绩未成,而先搞内斗的行为,实在不够明智。 在坤宁宫得了皇上的确召见了张忠全的消息,太子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瞧着春光正好,便约上了宋绪、叫上了靖王,一起去天香楼玩儿了。 净尘司办事很快,估摸着也就三五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一但父皇确定了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老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轻则暗中查封他的这些生意、贬了他的职,重则……直接抄家,以谋逆罪关押了他。 他所希望的情况,自然是后者。而且以形势来推断,也觉得很有可能会是后者。父皇对老三的期望越高、越是信任,当确定了这些之后,也就越是愤怒。所以很有可能直接将他一竿子打死了,再不复用。 …… 此时,风、雷、火三国交界处的紫云山上。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朵朵如同兰绢上的洁白刺绣,头顶时而有雄鹰飞过,不远处的青葱树林中,传来一阵阵黄莺的轻啼。 紫云山山高似入云,景致若仙境,气息清幽沁人心脾……一切都是这样静谧美好,恍似这天地间最安静恬淡的一处所在。 但在这山上,“迷踪林”外的三个人,却觉不到一丁点儿闲适之感,只是满心的焦急。 护送太后和惠妃的御林军在山下,太后和惠妃荆钗布裙地上山,已在紫云阁入口的迷踪树林外,等了两天两夜。可是面前的树林,却仍旧密密如同一个铜墙铁壁,没有任何变化。它的主人,并没有开启迷阵以迎这些诚意之客的意思。 君紫夜不出来相见,太后和惠妃就只能继续等着。且为表诚意,两人自从上了紫云山之后,就水米未尽。但那小绿衫的小婢子出来看了两趟,眼见着她们诚意如此,却还是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这里不是你们撒泼打诨赖着不走的地方,你们还是早早回去吧!若是饿死在这儿,可脏了我们的地界儿。” 气得杨景天好悬没要出手强攻,太后和惠妃忙拦住了他。这君紫夜的脾气如此古怪,低三下四地求着,还不一定能成呢,若是做出什么不礼敬的行为,则更是求助无门了。 如此在林外干站了两日,惠妃和太后都有些吃不住了。惠妃倒还好些,但太后已是脸色苍白、冷汗淋淋,几欲晕倒。 杨景天又用内力向里头喊了两声儿…… “君紫夜……你这后生晚辈好不要脸,有种你出来见见你爷爷……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见死不救,便等于拆了七级浮屠,你就不怕遭报应嘛你……” 但是这一次,声音出口,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声音和内力都没传出去不说,还使得他的这些极强的劲力被反弹回来,直奔他们冲来! 杨景天忙一跃上前,挡在太后和惠妃身前,用长剑将这劲道化解了。 暗骂一声“这贼”,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是之前的几次叨叨,把君紫夜给磨叽烦了,直接弄了个什么结界,把他们的声音给挡住了,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 那小婢子也不再出来劝说,看来君紫夜是铁了心的不管这事儿了。 若是强攻进去,以君紫夜这古怪脾气,只怕剑指着他的心口之时,他直接就来一个自断筋脉而亡,宁死也不会给他们解药。 而且……这君紫夜号称江湖第一高手,他虽然年纪比君紫夜大、资历比君紫夜深,但论起功夫来,还真不一定是君紫夜的对手。所以啊,强攻也不行。 耗着,就算他们耗死在这儿,君紫夜也不可能出现。 杨景天细细权衡一番,说道:“他用了结界,把外头的一切都阻隔开来,我们这边,不管有什么声响,他那里都是听不到的。我看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强攻进去,和他理论一番。” 他自然不是真打算强攻进去,而是要让这两个女人明白过来,他们此时除了打道回府之外、无其他路可走的无奈状况。 他虽然不愿意算计人心,但是对付女人嘛,没办法,少不了是要用一些策略的。 杨景天说完,也不等太后和惠妃的意思,直接拔剑就要往里冲。 “杨掌门!”惠妃忙叫住了他。 “多谢杨掌门好意,只是即便咱们能冲进去,以这位君大侠的脾气,也不可能给我们解药啊!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儿求求他吧!”惠妃道。 “怎么求?”杨景天道,“我们现在说什么,君紫夜在里头都听不见。就是我们真的在外头横刀自刎了,他那边连一声儿叹息都听不到。要么,就冲进去;要么就在这儿干耗着浪费时间。我看哪,要是不冲进去,就只有把二位娘娘给耗死了,把这六七十天的时间耗尽了。大家该归位的都归了位,这便是终了。” 杨景天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太有**份了。好歹他也是一派的掌门,怎的能说出这种江湖小贼吓唬人的话来?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别的法子能吓唬住这两人了。 其实她们要再等着,他是不反对的,再等个几天几夜,好歹尽足了力再放弃。只是这么不吃不喝地干等着,绝对不是办法。所以即便不能劝她们走,好歹也要让她们自己反应过来,不应这么不吃不喝地做傻事,尽快吃点儿东西撑下去。 哎……他这两个乖徒儿,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这下倒好,一下子来了两个,还都是这么犟脾气有主意的。 杨景天说完,摇摇头,到一边儿的一个怪石上坐着去,等着这婆媳二人的决定。 太后已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张了几次口,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惠妃低声虚弱地道:“太后,不然……咱们还是吃些东西吧。杨掌门的话虽说不中听,倒也在理儿,若是再干耗下去,解药还没求到,我们就先倒下了。” “而且……”惠妃咬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若是再等一两日再无人出来,我们……便别等下去了,再找别的法子吧。” 若是只以她们自己的耐心,别说是再等上一两日,就是再等上十日、百日,也耗得住。可现如今,所剩时间本就不多,她们不怕耗费精力、不怕风餐露宿的吃苦,只怕这一番耗费之后,最终仍旧求不到解药。到那时,她们再想找别的法子已经来不及了。 这君紫夜态度如此坚决,只怕她们在此再耗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丝毫更改。或许把他弄得烦极了,直接将她们赶下山去,连耗着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耗着,未见得会有结果;可不耗着,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此时惠妃的心内,仿似有无数只巨手同时撕扯着,备受煎熬,无从解脱。 太后勉强点点头,一个抬头之时,却是忽地眼前一黑,重重向地面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迷踪密林 “太后!”惠妃急着忙出手去扶太后。可因着自己也是两日水米未尽,原本已是强撑着了,此时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也忽地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杨景天见此,摇摇头……无法,只能用轻功先把她们运到山下去,由宫里跟出来的宫女儿御医照看着,等她们醒了,再做定夺。 杨景天把太后和惠妃送下山之后,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又折返回山上。也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想着,总要先见着君紫夜的面儿才行。既然君紫夜不卖他这江湖前辈的面子,他就只有硬闯了。 早就听说紫云山上的迷踪林很难破,早些年有些不知死活的,自恃本领高强,想要到紫云阁挑衅君家人,结果都被困在了迷踪林中,活活儿被饿死了,连和人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杨景天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自然是不怕死的。所以没了太后和惠妃在一旁阻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进了迷踪林中。 这整座紫云山,都是紫云阁的地界儿。但因紫云阁从来都不收徒弟,是以君家一脉世代相传,所以山上人丁单薄,不需要太多房舍,以至于漫山都是烂漫的野草野花,无人打理。到了山顶上,方有这一处高耸厚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迷踪林。看似是一片树林,实则是一个迷宫。若是没有君家人触动机关开启,外人进入其中,准保被困住。 自进入迷踪林中,杨景天就闭着眼睛,只管循着有路的地方,尽量走直线。大概走了两百余步,方睁开眼睛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已经处于迷踪林的中央,不免心内一喜。看来这法子是有用的,继续用这法子走下去,或许真能走出迷踪林。 便又闭上眼睛,用脚步衡量着直线,继续往前走。再走了两百余步时方又睁开眼睛,再看去……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这片树林之中。杨景天暗道一声“不好”,心想糟了,看来是真要被困在这里了。看来走地上的迷踪林并不是一个好法子,还不如直接用轻功飞到迷踪林上空,从“迷障天”过去。 就算飞不出去,累死也总比被困在迷踪林中饿死要痛快得多吧。 但杨景天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虽说意识到此时情况不妙,却也并未有多沮丧。只是摇摇头,便闭着眼睛,继续用自己的方法寻路。 如此两三次下来,无法,只能确定这法子不管用。又想了其他的法子出来,继续尝试…… 渐渐日暮西沉,已是在这迷踪林中挣扎了一日。栓绳子、用剑气、用内力、伐树、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却仍旧还是处于迷踪林的中央,仿佛半步也没有移动过。 “君少侠……我好歹也是为了救人,出于善心才入了你这迷踪林中,你若让我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也太不厚道了吧?还是快快放我进去吧,我只与你说几句话便罢……就算你不帮忙,就当大家认识一下了呗……我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望的人哪,你就卖我个面子吧……”无法,杨景天只好继续用咆哮的法子。 看来那能阻挡声音的屏障,应是设在迷踪林之外的。此时他进入到迷踪林中,用内力将声音传出,还是能传得很远的,想来君紫夜应该能听到。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迷踪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景天仔细听得这声音,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一般,听起来,像是蛇。 心里暗骂道,“好你个君紫夜!你不见就不见吧,干嘛放毒蛇出来咬人哪?这也忒不厚道了!” 好在从声音上听来,应该只是一只,并不是大量的。虽说从声音上听来,这一只蛇个头儿很大,一定是一只巨蟒,但因着目标明确,只是这一个,对付起来倒也不至于有多吃力。 杨景天拔剑在手,用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的由来。这蛇的速度倒不算快,不紧不慢的,倒像是散步似的。但却也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听出了这只巨蟒所在的方位,杨景天凝神看去,发现在他的左前方,草丛里,有一条通体紫色的蛇,很长但不是很粗,不过是手臂般粗细。 心内暗道了声“还好”,便看准了目标,扬起手中长剑一跃而起,直奔那蛇的七寸砍去。 就在杨景天跃起的同时,这条紫色的长蛇也一跃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杨景天的剑气,迅速冲到杨景天身前,将杨景天给拦腰缠住了。卷着杨景天,便带着杨景天往树林外走。一个蓄力,将杨景天整个人甩了出去。 甩得杨景天头晕眼花,但觉天旋地转!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迷踪林外了。 合着君紫夜放这条紫色长蛇出来,不是要害他,而是要帮他出迷踪林。 行吧,算他君紫夜还不至于缺德到家!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隐没在天地间,只余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这静谧的紫云山。杨景天活动了下险些被紫蛇给摔散架子的老胳膊老腿儿,想着迷踪林里的情况,知道自己是不能再进去了。 进去也找不到出口,再有一次,君紫夜可不会派了紫蟒来救他。既然尽力已经失败,便也别强求,还是下山去看看太后和惠妃的情况,看看她们是否已经醒转。 到得山下,问了随行的乔装御林军,听说太后和惠妃已经醒转,吃了些清粥,正在服太医熬好的汤药。 杨景天在太后的马车外请示了一番,太后命小丫鬟掀开车帘和他说话。 “听说杨掌门只身上山去了,哀家好不担忧,只怕杨掌门进入那迷踪林中无法脱身。幸而看到杨掌门全身而退,哀家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在下的安慰倒是不要紧,在江湖上漂泊,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没帮上两位娘娘的忙,在下心有愧疚……太后您看,这君紫夜态度如此坚决,我们可当如何是好?” 太后皱眉道:“好歹要尽了人事才行。等下缓过来些,哀家和惠妃再去求。一日两日不行,或许再过个三五日,这位君少侠见着了我们的诚意,便会同意帮忙了。” 一旁正在喝药的惠妃道:“还是臣妾自己去吧,因着此事,太后的身子已折损得不轻,若再到山上去熬着,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和翎王便是万死也无以赎罪啊。” 同行的敬敏也劝道:“是啊太后,还是您的身子要紧。现如今太后已是站起来都吃力了,如何还能再上去耗着呢?” 太后却是坚决:“不妨事,哀家还能熬得住。总要为翎儿尽了力,哀家才不会埋怨自己,再歇一会儿便上山去吧。” “在下觉得,反正我们也下山来了,不如在马车里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明儿一早在上去吧。反正我们是不是在外头等着,君紫夜也不一定能看见,不拘这一晚了。” “也好”,惠妃忙道,“先等上一夜,或许君少侠就想明白了。” 她的心中很是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紫云山上去。就算君紫夜不见,只要在紫云山上耗着,她就觉得是有希望的,总比此时在山下的马车中歇着要强得多。但是太后的身子,明显已经受不住了。若是现在上山,只怕真会有什么闪失。 所以不管再怎么心急,却也只能等着。 入夜,惠妃回到自己的马车中安歇。觉着太后应该睡着了,便下了马车,想要一个人悄悄上山去。 巡逻的侍卫们见此,哪能让她一个人上山?少不了一番低声的劝说。杨景天秉着忠人之事,本就没睡得太死,这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忙清醒过来,仔细听着。听明白了,便起身到拦着惠妃的侍卫身旁去,对惠妃道:“在下陪娘娘上山去吧。” 有了杨景天相陪,侍卫们自然不担心,不再啰嗦什么,由着惠妃只身上山去了。 杨景天以轻功带着惠妃上山,到得山上,惠妃直奔那迷踪林跑去。杨景天忙拦住了她:“白天在下已经进这林中探了一番,走了小半天儿,却还是无法从中走出来。幸得君紫夜还顾念着些许江湖道义,让一条紫蟒来把在下给摔了出去。若是咱们再进去,可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 “杨掌门也尽力了,剩下的事情,便由本宫自己来做吧。本宫自己进去碰碰运气,若有什么闪失,还要劳烦杨掌门下山去告诉太后一声儿,劝太后回去吧……只是,翎王的事情却不能就此耽搁了。还望杨掌门能代本宫转告宸王,让他务必念在兄弟情义上,救翎王性命。” 惠妃交代遗言似的说完,便执意往迷踪林里走。 杨景天也知她是救子心切,想着,或许君紫夜见她如此不顾生死,就真的动容了呢。便也由着她去,但却不能由着她一人进去,而是紧随其后。 夜深,朗月繁星,但迷踪林中,却是暗漆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全部真相 偶有星月的光芒透过这几乎能遮天蔽日的交错枝桠洒落下来,却也是如此微弱渺小。在这样的情况下寻路,更是使人寻不着方向。 先前还好,两人只顾着低头看路,一直尽量循着只线走,也竟成功走到了树林中央,并未如惠妃事先料想的那般原地打转儿。但自从到了树林中央后,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出。无论他们走了多远,始终是在原地徘徊。 如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寻路,渐渐夜尽天明……林中的黑暗退去,晨光熹微,晨露清新,可人的心,却是焦躁不已…… 自打记事儿时起,她的心从没有这样焦躁过,此时,却是恨不得自己有那毁天灭地的超凡武功,能够一掌便将这一片恼人的密林全部摧毁。 但可惜,此时她只是一个已经提不起力气再去走路的弱女子,面对这困人的树林,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走不动了,惠妃便直接在林中跪下,打算就这么在林中静等着。 杨景天紧跟在身后,叹了一声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只能看着这树林,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破解之法。 惠妃在此跪着,杨景天也不敢走太远,只能在她身后原地踱步。时不时地用内力向里头喊几句话。有时候是对君紫夜的几句指责,有时候则是几句忽悠,有时候直接是几句恳求。但不管是什么法子,总之,一天一夜又过去了,到了第二日清晨,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娘娘,我看你这么跪着也无济于事。不如起来活动一下,我们继续寻进去的路。”杨景天劝道。 其实心里想的是,要寻出去的路。担心惠妃会固执得不起来,这才有这么一说。 惠妃点点头,手撑着草地,想要站起来。但用力起身之时,却是两眼一黑,腿上一软,直接向地面栽倒下去,瞬间没了直觉。 “哎呦!”杨景天皱眉扶额,却是除了看着她晕过去之外,别无她法。 没办法,只能道了声“冒犯”,将惠妃背起来,继续寻出路。 也知道凭借自己,多半是寻不出去的。因而继续用内力向里头喊,希望君紫夜能再派了那条紫蟒来帮他。喊了几次,等了好一会儿,林中仍旧没有任何响动。直到他喊出,“我若出去了,定然劝说她们打道回宫,不再上山来烦你便是”,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了林中有窸窣的响动。 合着如果他不喊出这句话,君紫夜的意思是……就把他困死在这里了? 此时杨景天对于这个后生晚辈已是怨气颇大,已不是之前诸位掌门们诟病的“怪人”那么简单。在他心里,这君紫夜是一个十足的恶人、混账,暗叹道,“真是白费了你那么多名号,实乃江湖之耻辱,武林之败类!” 但未免惹到了这败类,使得他和惠妃都出不去,这话,自然也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罢了。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是背住了惠妃,等着那条紫蟒过来将他甩出去。 这条紫蟒慢悠悠儿地散步到了他面前,抬起身子,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忽地一用力,猛然将他给紧紧缠住了。这一次,可能是顾及着有女人在,并未直接缠住他的腰,而是将他全身都缠住了。这样一来,就免去了惠妃会被甩飞的危险。 杨景天心内暗念道,“君紫夜这人不怎么样,养的东西倒是挺不错的。” 还真没白费了他的这一番赞叹,紫蟒没有如同上一次那般蓄力将他甩出。而是蛇身直立着迅速旋转,一阵晕眩之后,他和惠妃已经平平稳稳地被放在了迷踪林外。紫蟒眨眼间便从他身上退下,迅速隐入到迷踪林中。一阵蛇身过草地的声响之后,消失不见。 “蛇是好蛇,主人不是好主人……”杨景天叹了一声儿,只得背着惠妃,用轻功下了山。 山下马车里,太后正掀着车帘,焦急地等着,以期能看到他们得胜而归。但看到的,却是惠妃晕倒了。便知道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 杨景天和太后说了他们闯入迷踪林的事,太后听后,沉默半晌,叹道:“看来这位君阁主,虽说算不得什么恶人,但也的确没什么侠义之心,我们这样求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趁早另寻他路为妙。” “是啊,若是再耗下去,太后和惠妃娘娘的身子都受不住不说,结果,多半依旧不尽人意。莫不如省下些时间,再求别的法子。” 太后叹了一声儿,看向面前这高耸入天际的紫云山,久久不语…… 马车缓缓而行,往风国方向去了。紫云山下的大片青葱原野中,复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无声。 …… 三日之后,未央宫。 御书房里,皇上正脸色沉沉地看着跪在地上,戴着手镣脚镣的曲福城。 “朕听太子说,你揭发宸王在外头大肆做生意,滥用私权谋财,可有这回事?” 在牢房里,一听到皇上要亲自提审他,曲福城便隐隐觉得不妙。皇上总不可能是褒奖他揭发有功吧?一定是要当面核验一番。至于为何要当面问他……若心中对太子的话没有怀疑,岂有必要多此一举? 但皇上却也只是怀疑而已,如果他硬着头皮强撑下去,也未必会露出什么破绽。 事已至此,难道他还能将太子给供出来不成?若是如实招了,皇上非但不会说他认错态度好,反而会责怪他和太子沆瀣一气。觉得他在牢房中都不安分,还是趁早杀了为好……这等冒险之事,他是不会做的。 为了能让自己多活一阵子,自然还是要站在太子这边。没办法,既然已经开始,便只能硬着头皮一错到底了。 “回陛下,是有这么回事。”曲福城很“诚实”地说道。 皇上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曲福城继续“诚实”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有负皇恩。在狱中思来想去,觉得这样的大事,罪臣既然已经知道了,以忠君之故,理应禀报给皇上。不然知而不报,又是一大罪。如此对圣上欺瞒,罪臣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说完,重重叩首于地,好像顷刻间就要老泪纵横似的。 “如此说来,曲卿的意思是,如此做,倒是为了不辜负圣恩了?” 曲福城叩在地上的头点了点。 “不负圣恩?曲福城,朕看你是死不知悔改!”皇上的声音陡然大了些,语气中,已满是奴意。 曲福城惶恐地跪在地上,额头紧挨着地面,大气儿不敢出。身子却是被皇上这满是怒意的陡然高声给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也不和他多啰嗦,直接道:“曲福城,你在牢里还这般不安分,为的不过是谋一个活命……你没有想过,贪污之罪,朕只是判了你一人的斩首之刑,和你家人并无关联;但若欺君之罪,只要朕一个念头儿,便可抄斩你满门。一人死,和让你全家跟着你陪葬,哪一个更合你所愿?”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罪臣糊涂,望陛下开恩哪!都是罪臣一人犯下的错,和罪臣家人无关,还望陛下明鉴哪……”曲福城吓得慌忙地在地上叩头,一下下儿的落地闻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招来。从三淮的事,一直到近来的揭发一事,都细细招来。若你说得属实,便不是欺君之罪,朕自然会开恩饶过你全家。胆凡你有任何隐瞒和胡诌,朕今日便送你和你全家一起去见阎王。”皇上沉声道。 “是……是。”曲福城哆哆嗦嗦地应了这一声儿。 已是心内一沉,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又能如何? 自己死和拉着全家一起陪葬,他自然还是愿意自己死。 “从……从……从三淮时说起……”曲福城声音颤抖,额头上冷汗之流,“太子和宸王两位殿下刚到三淮之时,是住在淮安府蔡大人家里的。但因蔡大人和宸王殿下交好,太子殿下便心有不满,许是觉得那不是他的人,留在淮安对他多有不利。因而便有在三淮培植自己势力之意……” “罪臣先前和镇国公府多有往来,得知三淮盐道有空缺,便向镇国公府求官,希望能得到三淮盐道一职。镇国公府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如此一来,自然是罪臣和太子殿下更近一些。再加上罪臣的一番着意讨好,太子殿下便迁到了淮滨府,在微臣家安顿……” 皇上听他说得废话太多,却也没有阻拦。知道他是心内紧张,边说边想呢,便也由着他啰嗦,只要慢慢讲到有用之处便好。 曲福城说了一些太子在他府中的事,说了和三淮富贾的往来,说了太子利用青萝给宸王找麻烦的事情之后,便说到:“至于蔡大人的事情……的确是罪臣和太子殿下做的一个局,故意加害蔡大人。蔡大人最初看到的图纸,的确是错的。后来那些工匠便被微臣下令迁移了,以便让他们保守秘密。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犯人齐聚 “后来罪臣正值被杜大人弹劾之时,就听说那些工匠都被灭门了。想来是太子殿下因着罪臣被弹劾,为求自保,就没和罪臣联系,自己暗中派人做的。但太子殿下没和罪臣明着说过这件事,罪臣也不敢确定。只是之后在牢中的事情,罪臣倒是肯定的,可以细说一二。”曲福城继续诚惶诚恐的说道。 其实蔡升的事,孰是孰非,皇上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刚好借此听听曲福城交代的是否老实罢了,对这事倒是并不在意。皇上现在想要知道的,是曲福城进京之后,太子都做了哪些举动。刚好曲福城说到了这里,皇上便点头道:“你细细说来。” “罪臣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中时,太子殿下曾派人到牢房中给罪臣送信儿,让罪臣务必自己把事情扛下来,千万不要牵扯到他。但是过了一阵子却又让人来传信儿给罪臣,说是让罪臣咬死了他,有的没的都说,说得越夸**好。直到前几天,又让罪臣咬宸王殿下。罪臣一心想要求个活命,太子殿下说,只要罪臣事情办得好,就能活命,罪臣便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听他的吩咐……” 皇上没心思听曲福城说这些缘由,打断了他的啰嗦,问道:“这三次过来传话的人,都是谁?” “有两次是大理寺的狱卒,好像叫什么常发的……前几天来传信儿的,是赵大人。罪臣之前不认识这位赵大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刑部行走。” “赵康……”皇上嘀咕了一声儿。 “罪臣不知,只是听人叫他赵大人罢了。赵大人是巡牢房的时候,将字条给罪臣的,所以罪臣便知道,赵大人应该是刑部行走之职。” 皇上点点头,心中已经有数了。又问道:“之前你所说的,咬准了太子的那些事情,几分真几分假?” “回陛下……都是真的,只是故意说得严重一些罢了。故意夸大了三成,仅此而已。” 皇上主要想问的就是这三件事,是否有太子的授意、谁给他传的信儿、他之前的咬准几分真几分假。但如今都问完了,却也没有让他退下,而只是吩咐他到一边儿等着去。 叫了李忠贵进来,让李忠贵去传赵康和那个叫“常发”的狱卒。 曲福城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儿,在墙边儿上跪着。心里已经猜到了皇上要做什么了。找赵大人和狱卒同他对质,以确认真假,这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和太子的对质卤。只怕皇上要让他三人和太子当场对质呢。 这下他是这没有活路了。 皇上这边,明摆着是要杀了他,就算他招供了,也不可能放过他。原本还想着,到时候若有机会见到太子,便来一个死不承认。或许太子还有什么事情要他办,碍于事情紧急,也就相信了他。如此或许还能从太子这边谋求一个活命。 但现在看来,这是没可能了。 不免有些暗暗后悔,心想刚刚不如胆大一些,直接和皇上提要求。应该让皇上承诺放他性命,这才说的。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莫不如拼一把。皇上想要知道真相,同他这个小喽啰比起来,皇上在意的,自然是他儿子的正邪,一定会答应。或许真的会君无戏言,事后放了他也不一定。 可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只得在心中暗恨,一心顾及着家人的性命,竟是被皇上给吓唬住了。 半个时辰后,赵康是先到的。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忠贵才带着那狱卒到了御书房,看来是费了一番周张才将人找到的。 赵康先到的这半个时辰,皇上一句话也没问。看到这狱卒来了,皇上才从一对奏折中抬起头来。将奏折放在一边,先问那狱卒:“你叫什么名字?” 时狱卒已经叩头请过了安,皇上没说让他起身,他自然不敢起来。跪在地上规矩道:“回陛下,小吏姓戚,名常发。” 一进屋,见着了曲福城,他就觉得事情不妙了。但是看到除了曲福城之外,还有行走赵大人,又觉得有些发懵。觉得或许不是那件事情。毕竟他之前可没见赵大人和那件事情有什么牵扯。 “曲福城说,之前你替太子传过信儿给他?”皇上直接问道。 戚常发心内一颤。听了皇上这一声问,自然知道,曲福城是招了。但是当时,他是把东西放在馒头里送进去的,两次都是。刚好是他派饭的时候,他只是照常派饭而已,能抓住什么把柄?他就只说不知道那馒头里有东西便罢了。他只是个派饭的,饭又不是他做的。 从那馒头出锅,再到他将饭派到曲福城手里,中间要经过多少人呢。皇上要是愿意查,一一去查呗。到时候大家乱糟糟的混在一起,皇上更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他若是招供了,饭碗不保不说,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因而铁了心的嘴硬道:“回陛下,小吏就只是照常给曲大人派饭而已,尽到自己的本分,并不知道什么传信儿之事啊!” 皇上点点头,看来是相信了似的。 但戚常发偷偷看到皇上的反应,心里反而发慌。心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可能连问他都没问,就相信了他的话啊。倒像是他的回答不重要似的。可若不重要,皇上叫他过来干嘛? “忠贵……”皇上向窗外喊了一声儿,吩咐了李忠贵进来。 “脱下去,乱棍打死。到大理寺那边将他的底细调出来,家小一并收押,明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皇上简单吩咐了这一句。语气平平,好像只是在和李忠贵聊家常似的,半分怒气也无。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便出去给侍立在御书房前的侍卫传话去了。 随即,两个御前带刀侍卫进了屋,不由分说地就一人抓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拎了起来。 戚常发这才回过神儿来,确定了皇上说的人的确是他。而且是来真的,绝对不可能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却是拼死了地在地上拖着,不让这两个侍卫将他拖走。 可是他的力气,哪能和这些精壮的御前侍卫比呢?说话间,就已经被人拖到了门口儿!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都招……都招……”戚常发用脚死死的勾着门槛儿,杀猪似的大喊道。 “嚷嚷什么呢?这是御书房,若是冲撞了陛下圣耳,只怕你一家老小被杀头都不够的,得凌迟才行哪!”李忠贵趁机吓唬他。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戚常发已是吓得浑身颤抖,眼泪鼻涕一大把,而且……尿了。 但是他自己都没感觉到,只是拼死地用脚面勾着门槛儿,不让自己被拖出去。 两个侍卫一直在外头听着,自然知道皇上的真正用意。因而看到他这么拼死挣扎着,便也不用力拽他,给他这个挣扎的机会。 “行了,人带进来吧……戚常发,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还敢和朕耍小聪明,朕绝不轻饶。再有一次,可就不是乱棍打死这么容易了。就按李公公说的办,将你和你全家一起凌迟处死。”皇上听着他这刺耳的叫喊,已是不耐烦了,也没什么多吓唬他的心思。 随着皇上的话,戚常发被拖到了赵康身边。两个侍卫像是扔一滩烂泥一样,将他扔在地上。向皇上施了一礼,便要告退。 “你们两个就在屋里等着,等下朕还有吩咐。” “是。”两人同时应了一声儿,退到门口儿去等着。 皇上靠在龙椅上,说道:“戚常发,你如实招来。” 戚常发已是吓得浑身瘫软,勉强挣扎了几下,才撑着身子爬起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儿:“是……是。” “说。”皇上声音很沉。 戚常发吓得心肝儿都要撞出来了。哆嗦道:“是……是小的给、给……曲大人传的信儿。小的将字条放在馒头里,给曲大人提了个醒儿,想来、想来曲大人应该都能看到。一共……一共有两次,都是放在馒头里的。” “谁让你做的?”皇上沉声问。 “是……是太子殿下……应该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是太子府里的小厮张福海来给小的传话。第二次,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直接到小的家里去了。小的见她亮出了太子府的腰牌,而且瞧着的确眼熟,便也没多想,便将字条儿接了过来。” “女扮男装的女人,长什么样儿?”皇上并没有放过这个可疑之处,细问道。 曲福城听皇上这么问,便知道,其实皇上还是很护着太子的。这是怕有人冒充太子府的人嫁祸太子呢,因而问得这么仔细。 “长得……长得挺漂亮的……”戚常发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能说出她具体长什么样儿?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诸多牵扯 “之前你可见过这女人?不是瞧着眼熟么?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她在太子府里是做什么的。”皇上道。 虽说之前的传信一事和之后指使曲福城揭发老三一事都是真的,但却也不能确定中间就没有其他人插手。或许是在中间,有人做了什么,逼迫得太子不得不做接下来的事。 现如今看来,这事儿是太子在以害自己的方式来加害老三。那么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是老三用害自己的方式来害太子?若是如此,老三的心机可要比他想得还要深。他这两个儿子,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是……是……”戚常发很害怕地仔细想着…… 生怕自己想不出来,皇上会以为他在包庇,又要让那两个侍卫将他给拖下去了。因而拼命的想,只求能想出个差不多的人,暂且化解了眼前危机才是,也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了。只是把他见过的太子府的女人都想了一遍。 可他一个小小狱卒,虽然是在为镇国公府做事,对太子府格外关注一些。但是却也只知道太子府里的一些常在街上走的小厮和采买丫头罢了。可那天的那女人,长得极其漂亮,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最低下的小厮丫头…… 除了这些人之外,他见过的,也就只是太子本人,和太子妃还有太子妃身边儿的丫鬟了。太子常去天香楼和淑女坊这种地方喝花酒,百姓们常见到太子,他 自然也不例外,对太子的样子自然再清楚不过。而且那明明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啊,不可能是太子。 之前在太子妃还是太子府里的慧美人的时候,他曾有几次看过太子妃带着她的婢女去集市上……婢女……婢女……太子妃!太子妃! 那人是太子妃! “回陛下,那人是太子妃!是太子妃!”戚常发很是激动,好像在为自己不用死而欢呼似的。 皇上眉头一簇,道:“你可确定?” “确定确定!小的……”戚常发还沉浸在想到那人身份的惊喜中,刚要说“小的很确定”,可是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在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模糊了。哪里敢说“确定”? 在现如今的处境下,凡事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想出了一个可能,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想,不是故意包庇。但是若说“确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能说得如此板上钉钉呢? 因而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小的觉得很像。但是事情实在过去太久了,小的也记不太清楚。除非小的再看到这个人……若是让小的再看到,小的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说完,提心吊胆地等着。未免皇上觉得他是在敷衍,还特意说了这样一句肯定的话。如果皇上真的把太子妃叫过来了,那么太子妃身旁的婢女也一定会跟过来,到底谁是那天的人,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 反正那么漂亮的女人,绝对不是太子府里的普通丫鬟。不是太子妃,就是太子妃身边儿的小婢女,这点他可以确定。 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也没犯下什么大罪。如果表现得好,或许皇上不会杀他…… 对,或许皇上不会杀他。他不能慌,得仔细一些。 这么仔细回想了一番,反而使得戚常发的脑子清醒了些,也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只是一心想着为自己谋生路,一心想着自己能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脸上的鼻涕眼泪。虽然还是提心吊胆的,但至少比先前好得多。身上不哆嗦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李忠贵开门而入,从他身旁走过去,到皇上身边儿去。 并未听到皇上叫李忠贵,估计是皇上直接向窗外示意了下。 “去到宗人府里,将太子妃的画像取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听得皇上这声吩咐,戚常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皇上并未责怪他胡诌,反而很有些相信他,这就好办了。 或许他还能活……还能活…… 在李忠贵去取太子妃画像的时候,皇上也没有趁着这功夫问赵康什么,而是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看来是打算一个个的处理,可见对这次事情的重视。 赵康已然知道了皇上叫他到御书房里来的用意,曲福城将他和这个狱卒都招了出来,皇上是来问他的罪的。 因而此时,已经早没有刚被李忠贵传唤之时的惊喜之心了,心里,已经全然变成了担忧。 李忠贵来传话之时,他还以为皇上忽然想起他了,好生欢喜。一腔期待地进了宫,待到见到曲福城,又见皇上是这样的态度,便瞬间跌到了山崖下。但是这般大起大落的落差,他已经无暇顾及了。此时只是在想,他怎么才能把自己摘清…… 这狱卒之前嘴硬的辩解,其实是可取的。就只说他是在做分内的事,饭菜里的东西,又与他何干? 当然,他不能以饭菜为由头儿,他又不是派饭的。而且既然曲福城已经招供了,他再说什么没给曲福城传字条的话,显然是不可信的。皇上虽说不至于像对待这个狱卒一样,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但是也一定会动怒。 所以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他不能做,手段太低了些。要先让皇上相信了他的话,这样他才能把自己摘清出去。先将的确给曲福城传字条的事承认下来,皇上便会觉得他的确诚恳,认罪态度好。等皇上对他有了初步的认可,他再开始为自己辩解。 承认做过传字条的事情,可以,但是他并不知道那字条里是什么啊,其他的,让他如何承认?只是你太子让他帮忙传个东西给曲福城,他身为臣下、身为太子的连襟,理应帮这个忙。他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而已,至于这字条中的内容,又与他何干? 细想了一番,便确定了要用这个法子。只不过到用的时候,还要格外谨慎一些。言谈上可不能有半点儿纰漏。 李忠贵自宗人府里取了太子妃的画像来,皇上自然不是要自己看,而是吩咐道:“亮给戚常发看看。”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 背对着皇上,将手中的画像打开了,亮在戚常发面前,让他仔细瞧。 “既然是皇上的吩咐,你就只管仔细看,莫要躲躲闪闪。”看到戚常发目光躲闪,不太敢看的样子,李忠贵说道。 “是。”戚常发这才敢盯着画像上的脸仔细看。 一看之下,便睁大了眼睛,激动道:“是她!就是她!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皇上点点头,一摆手,对李忠贵道:“将画像送回去吧。”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卷起了画像。 戚常发未免自己判断有误,在李忠贵卷起画像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但越是看着,便越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确定这人就是太子妃。 戚常发肯定的神色,皇上全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必要问他是否能确定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皇上的心,不免沉了又沉。 麟儿啊,你可知,就在刚刚,父皇还在为你开脱,抓住一丝可能便揪着不放,可你也太让人失望! 因着心内的这一起落,皇上对太子的怒气,未免更深了些。 李忠贵退下后,皇上继续审问戚常发:“太子为什么会找上你?谁把你安排进大理寺的?之前你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事?” 皇上的声音很沉,戚常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里做得不对,未免又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回陛下,小的之前没为太子殿下做过什么。是镇国公府的大国舅将小的安排进大理寺的,小的前几年为大国舅传过几次话,除此之外,真的没做过什么。” “但是大国舅那边有让小的着意留心太子府里的人,让小的人认一认太子殿下身边儿的人,说是以后许是会用得到。因而张福海过来找小的,小的便痛快照办了……” “陛下恕罪啊……”戚常发重重叩首,道,“小的糊涂,小的不懂大人们的事,只以为大国舅给了小的差事做,让小的能养家糊口,便一心想着报答大国舅。以为只是帮忙传些东西,没什么要紧的。小的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啊……如今陛下将小的叫到御前,这般动怒,小的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戚常发叩头如捣蒜,求饶道:“小的真不是有意的,求陛下开恩哪……求陛下开恩,饶小的一命吧……” 皇上哪有心思听他的啰嗦?只是道:“除了你之外,周青山还安排了什么人?都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戚常发仔细想了想,“小的曾经无意间看到,国舅老爷身边儿的随从和乙字牢房的李谢说过话儿,想来李谢应该也是国舅老爷安排进去的。除此之外,小的就不知道什么了。小的这样的人,在国舅老爷眼里,不过是蚂蚁一般。大老爷怎会让小的知道他的事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铁证如山 皇上也知他说的话不差。他只是负责听命做事而已,周青山不可能让他了解到太多。看来,大理寺的几个牢房里,都有镇国公府的人。还不仅仅是大理寺呢,刑部牢房里只怕也有。至于六部里的一些虽不起眼儿但却紧要的一些职位上,镇国公府的人,自是不必说了。细算起来,一定数不胜数。 “忠贵……你去大理寺,传一个叫李谢的狱卒过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着去办了。 皇上不再审问戚常发,而是把他晾在一边儿,将目光落在赵康身上:“康儿,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赵康也是一直跪着不敢起身,听皇上这么问,连一句挣扎都没有,直接重重叩首道:“微臣有罪,罪无可恕,恳请殿下重重责罚!” “说说,怎么个罪无可恕?”皇上沉声道 “微臣糊涂……”赵康的额头贴着地面,没抬起来,十分懊悔地说着,“微臣一时短了思量,只以人情世故来衡量事情,险些酿成大错!微臣没什么可狡辩的的,就是做错了事,以至于无意间害了宸王殿下。微臣有负圣恩,有负父亲苦心教导,唯有一死,方能谢罪!” 赵康说着,已是声音哽咽,好像很不得直接横刀自尽似的。 “糊涂做错了事?”皇上道。 赵康听得皇上并未怒而直接责罚,反而是这么问了一句,便知道自己的法子管用了。忙说道:“微臣糊涂!当时太子妃娘娘让微臣帮忙传个字条给曲福城,微臣想着,曲大人先前和太子殿下也算是交好一场,虽说后来冤枉太子殿下,但想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觉得一定是太子殿下念及和曲大人往日的情意,不忍心放着他在刑部牢房里不管不问、不忍心让他带着怨恨孤独等死,因而传了什么安抚的话进来。所以便是想都没想,就应了娘娘的话,接了字条,给曲大人送去了。后来从魏大人口中听说,曲大人嚷嚷着要见太子,直到那时,微臣还没反应过来呢……” “微臣还以为是曲大人见了太子殿下的宽和,心内愧疚,打算要向太子殿下赔罪呢!再后来,直到微臣从魏大人口中听说,说曲大人要见太子,是为了状告宸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可却也没想太多,糊里糊涂地便过去了,直到今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里来,在此细想一番,才明白过来。” 赵康言辞恳切的一口气儿说完,直接痛哭流涕道:“微臣糊涂!不成想只是一个不谨慎,竟然因此而险些害了宸王殿下……父亲常常教导微臣,只管踏踏实实地忠君报国,千万不要管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可微臣一时糊涂,还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中,被卷进了是非中来!微臣对不住父亲的教导……” 皇上被他吵嚷得头疼,皱眉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有什么用?错已铸成,唯有用心补救才行。朕问你,除此之外,你还给太子做过什么事?” 赵康细想想,道:“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因着微臣夫人之故,微臣和太子妃娘娘的确私下见过几次,却并未私下见过太子殿下。娘娘念及微臣俸禄少,给过微臣一些银两,前后加起来,有两百两……” “太子妃见你做什么?” “回陛下,娘娘她关心自己家姐,担心家姐在微臣府里过得不好。但因微臣夫人并非是个大度的人,很嫉妒太子妃,私下里拒绝和太子妃往来,娘娘便只好通过微臣,来关心家姐的近况了。后来见微臣对夫人的确不错,很能包容她的臭脾气,娘娘便也放了心,没再多做往来。但微臣还是因着这些往来,而对太子妃这边放松了警惕,娘娘让微臣做事,微臣便短了思量。” “行了,朕知道了。”皇上见他声泪俱下地啰里啰嗦,已很是不耐烦。 叫他过来,一是为了确认一下他是否为太子传了陷害宸王的信儿,二是看看他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但是此时听他啰嗦不停,便也没心思细细追究。 他是赵太师的儿子,若是在此事上把他拉下水,对大局来说没什么好处。所以即便知道了他之前还为太子做过什么事儿,也起不到什么要紧的用处,总不能放在明面儿上来处罚不是?所以只要确定了他的确为太子传信,确定曲福城所言非虚也就罢了。在他这边,没必要细究。 赵康见皇上又不耐烦的意思,忙住了口,不敢在说下去。面上是一脸担忧害怕的样子,但这颗心,却已经完全落下了。皇上既然能表现出不耐烦来,显然是不想要细追究他,不然还不追根刨底儿的问? 看来皇上对他本人并无什么怒意,叫他来,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曲福城说的话是否属实。 确定了他的确给曲福城传信儿后,这些家长里短、女人间的事情,皇上是没心思听的。 而且他还牵扯到魏东启,几次提到魏东启,皇上的心思早就不在他一人儿身上了。 魏大人哪,对不住啦,为求自保,少不了要将您老人家给亮出来。但是无凭无据的,皇上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责罚,只是能想到你是太子那边的人罢了。 至于曲福城要陷害宸王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秦颖月让他做这事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为的,是让他能因这事是对付宸王的,而尽心去办。 但是从长远看来,秦颖月这女人还是有用处的,暂且不能放,所以还是要将她给维护好了。 这女人手腕儿很深,没有太子,还有宸王不是? 现如今的局势是,这皇位,最终不是太子的,便是宸王的。先前他只想着一心攀附太子,以求日后位极人臣。但经过今日的事情,他忽然发现,太子的确不是个很能靠得住的主子。他都意识到这一点了,秦颖月那聪明至极的女人,岂能意识不到?估计早就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了吧? 所以他决定改变策略,不是借助秦颖月攀附太子,而就是跟准了秦颖月这个人别看她是个臭**,但是心计和胆色,要比一般男人强得多。最主要的是,正因为她是个臭**,才能在太子和宸王面前都站住脚,换做别人,可做不到。 等了快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李忠贵才带着一个小个子的精健狱卒急匆匆地来到御书房。 皇上让御膳房的人简单送来两道小菜儿,就在御书房中用了午膳。李谢来了,皇上也没急着问,而是用完午膳,让李忠贵将东西收拾下去了,漱了口擦了手,这才问道:“你为周青山做事多久了?” 李谢楞了一下,再看了眼睛戚常发,便知道一定是戚常发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在此之前,他虽然不知道戚常发也是为镇国公府做事的,但毕竟同是大理寺的狱卒,彼此都混个脸熟,偶尔也会打个招呼。刚刚一进门,见戚常发跪在地上,虽是一瞬诧异,但转瞬便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一会儿皇上这么问,自然知道,仓是藏不住的。先前他不知道戚常发的身份,但戚常发却知道他的。 因而倒也痛快道;“回陛下,小的认识国舅爷有五年了。是国舅爷给小的找的这份差事,小的对国舅爷很是感激。但小的做的是风国的小吏,自然是为王法办事,是为陛下办事,却不能说是为国舅老爷做事吧?” 皇上被他这巧舌如簧给逗笑了,道:“朕这个大舅哥儿很会选人哪,虾兵蟹将都很有脑子。” 李谢知道皇上这话自然不是夸他,但也并没有什么怒气。因而只是垂着头不说话,适时地保持安静。 皇上问道:“你都为周青山做过些什么?” “也就是传传字条儿什么的”,李谢道,“国舅老爷给了小的这份差事,让小的能养家糊口,小的认国舅老爷为大恩人。大恩人让小的帮些小忙,小的自然会去做。” “呵……”皇上真被这两人没有事先商量,却如出一辙的话给逗笑了,笑道,“这话朕刚听过了。你就别给朕说这些为自己开脱的话了,只说你都做过些什么,老实交代。或许朕看你老实,就饶你一命。但若你不老实……朕让你活不到下个时辰。” “是是是……”李谢忙叩首道。 皇上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谢抬起头,看着地面,说道:“四年前,小的给关押在乙字牢房的吴军办传过两次字条,后来……后来吴军办就在牢房里自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的传的字条有关,反正小的至今仍心有愧疚呢,还梦到过吴军办来索命呢……” 皇上笑道:“又不是你杀的他,他来找你索命做什么?” “可是小的是帮凶啊!小的总觉得,要不是小的那字条儿,或许他就不会自尽。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小的刚送完晚饭,还没过一个时辰呢,他就一头撞死在牢房里了。可是小的也不敢和别人说,更不敢去问国舅老爷。所幸国舅老爷之后没有再找过小的,小的觉得,这样也算是报了他的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章:小雨淅沥 “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可还知道有什么人在为周青山做事?”皇上并未细究吴军办的事。 当年吴军办在军需冬衣上动手脚,贪污大量银钱后被人揭发,时镇国公以军需之事事关国本、不可疏忽为由,主动请命要处理这事,他便也应了下来。 那时忙着壮大国力,并无多余的心思处置镇国公府。即便知道这件事情和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周焱去处置了。只是最后抄了吴军办的家,能把银子都补回来就行了。 但这已经是旧日的事情,时隔多年,没有必要去追究,也无从追究起。只有这狱卒一句叫不准的言语,并不能作为证据。想要动周炎,暂且是没法子的。但是动周青山,只需戚常发和李谢两人的指认就可以了。 在大理寺安插眼线,这等叵测居心,足够他被发配边疆的。 现周青山领着从二品光禄大夫之职,虽说是个散文官,手中无甚实权,但因品阶高,再加上他的国舅身份,以至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整个周家门楣的光耀上,都是举足轻重的。 镇国公府的势力在风国根深蒂固,想要一朝铲除自然不易。只能先铲除了他的膀臂,再以求断他的咽喉。 李谢仔细想了半晌,是真想要想出个可能的人来。估计戚常发就是这么把他给供出来的。这样至少也算在皇上面前立了个小功,或许会被无罪放了。 但想了半晌,却也想不出个可能的人来。他能确定,除了他之外,大理寺牢房里一定还有周青山的人,但却从未发现任何端倪、查不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只能道:“回陛下,小的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了……但是小的觉得,一定还有其他人,许是这甲乙丙丁几个牢房里,都有国舅爷的人。” 皇上记得他在刚进御书房的时候,见到戚常发的惊讶神色,便也知道他没说假话,应是的确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人。 “忠贵,去叫了太子和周青山还有大理寺卿一并过来。”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又急匆匆地去办了。 看来这一日,御书房里是消停不了了。太子和光禄大夫来了,一定又是好一番争执辩解,绝不会那么乖乖认罪。 今日的事情后,这风国的风向,应是就此定了。 从皇上让他去取太子妃画像这事儿上可见,皇上对太子还是有些相信的,并未因一两件事情,就将他一竿子打死了。只要皇上心中对太子还留有父子情意在,所做的处置,就一定是留有余地的。即便在戚常发确定了那画像中的人之后,皇上心内一定怒极,但等会儿做处置的时候,心里的这一团怒火,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毕竟抛却父子情意不说,太子之位关乎国之根本,岂能轻易动摇? 只是这次不动,却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动。如果太子没有短时间内翻身的本事,再加上宸王那边弄一些添油加醋的动作,太子这阵风,是吹不起来了。 李忠贵边匆匆往宫门外赶,边在心内分析着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局势,不免长叹了一声儿。 局势愈发的明朗,他的处境就愈发的不妙。再想要这么不偏不倚地含混下去可是不行,总有一些时候,是让他不得不表态的。虽说不至于直接站队,但偶尔总要对哪一方有些偏帮。如何拿捏好尺度,在这场纷争中尽量做到独善己身,实是个大难事。 太子正在琳琅的屋子里看她跳舞,得了李忠贵亲自来传,也并未多想。算着日子,估计是净尘司的人回来了,还以为父皇是要叫他进宫去,说对老三的处置呢。 因而换了一身儿衣裳,忙吩咐了张福海备车进宫去。 从内室里出来,见李忠贵没等在外头,这才问道:“李忠贵呢?” “公公说他还有别的差事,忙着去办了。”张福海道。 “别的差事……”太子皱眉,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但这时候,也没个询问的人,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 北宫门外,刚好看到一辆马车在太子府的马车之后停下了。看去,竟是镇国公府的马车。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竟然是他大舅舅! 太子皱眉,问道:“大舅舅怎么来了?是父皇让人传来的?还是大舅舅进宫求见父皇有事?” 得了李忠贵的通传,周青山就问李忠贵到底是什么事儿。李忠贵却只是笑笑,说了声儿,“奴才还有其他差事在身,不能耽搁”,便忙着退下了,他也不好拦着。这会儿见到太子,更觉得事情不妙了。也皱眉道:“李忠贵通传的。”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担忧的神色。 结伴走在永巷中,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都是沉默,谁也没开口。 虽说猜不到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想来,应该和宸王那件事有关。 北宫门外,一辆马车匆匆赶来。停下了,魏东启自马车上跳了下来,见太子和镇国公府的马车都停在前头儿,忙问了下车夫:“人呢?” 镇国公府的车夫道:“大少爷和太子殿下进宫去了。” 魏东启忙冲到北宫门口儿,却已经见不到太子和周青山的踪影了,想要喊住都来不及。 宫门口儿一个守卫问道:“大人可要进去?” “啊……没,没什么事儿。就是家里老母亲病了,想要向周大人借一味药。既然周大人有事,我也不方便叨扰,还是赶紧去琳琅阁转转吧,许是能寻得到呢!”魏东启故作轻松地笑道。 实际却并非胡诌,有一半儿是真的。今儿下了早朝,家里家丁急匆匆来拦他,说他老母亲在家里忽地咳血晕倒了,他急得忙回去看,也没工夫到衙门里点卯去。忙活了一上午,家里大夫刚把老母亲给救醒了,他服侍着母亲服了药,这才急着去衙门里。原本也就是觉着不去看看心里慌,并未想到真会有什么事情。 哪知到了衙门,才听底下人急着来报,说曲福城被宫里的人带走了。忽地觉得事情不妙,忙赶去较近些的太子府去报信儿,却听人说太子刚出去了。又忙去镇国公府求见周青山,却听家丁说,方才宫里的李公公来传,大少爷进宫去了。 便只能上了马车一路往未央宫方向赶,想着尽快追上。 今日这天阴测测的,阴了半日也没见一滴雨滴,却在午后忽下起了小雨儿。弄得街上行人忙着躲雨,一时混乱不已。马夫一路嚷嚷着开路,好半天才挤出了闹市。随后一路疾驰,却也还是晚了。 没办法,事已至此,他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若是进宫去追赶太子和周青山,被有心之人看到了,他可脱不了干系。皇上同时叫了太子和周青山进去,只怕这两人是凶多吉少。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若还是要搀和进去,那不是傻么?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太子和周青山自求多福了。事后若是他们问起来,他大可以请镇国公府和太子府的马夫作证,说他的确赶来了。其他的,若是镇国公府和太子那边非要责怪,他也没办法。 毕竟百善孝为先,没有什么事情能是比自己母亲的性命更重要的。 刚要上马车离开,便见李忠贵和大理寺卿左越下了马车,心内暗叹自己倒霉。心想怎么能被李忠贵给堵了个正着呢?今儿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但这时候,想要上车躲起来是不行的,只能笑道:“公公和左大人怎么一道儿回宫了?二位这是出去喝酒去了?” 李忠贵笑道:“哪有这福气啊?皇上勤于政务,咱们不也得跟着伺候着不是?大人这是……” “哎……我是追着周大人的马车来的。家里老母亲病了,急着要一味药,我记得先前听周大人提起过,说是府里有来着,便想要求了来,给老母亲用上。也是心急了,竟然失了分寸,跟到宫门口儿来了。所幸到了北宫门,忽地清醒过来,觉得大人进宫定然是陛下有要紧事要吩咐,我岂能给耽搁了?” 魏东启叹了一声儿,一摆手,愁苦道:“不说啦,我这就去别处寻寻。” “大人慢走。”李忠贵并未多问,只是一抱拳,笑道。 魏东启也向李忠贵和左越一抱拳,算作道别,一脸愁容地上了马车。 见李忠贵这样的反应,魏东启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心想刚才是害怕什么呢?怎么没想到李忠贵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岂能多管闲事? 若不是皇上问起,他是不会主动到皇上面前卖弄什么去的。这时候,皇上哪有心思想到他呢?太子的事情都不够皇上愁的呢! 这一次,太子和镇国公府的祸患,只怕不小啊…… 天阴沉得厉害,看来是要有一场大雨的样子。但过了这么久,却始终还是淅沥沥的小雨,没个痛快的。压得人好生难受,恍似心放在文火儿上慢煎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绵延不停 太子和周青山进了御书房,见御书房里今日好生热闹,赵康和曲福城都在,还有两个狱卒。太子并不认得这两个狱卒都是谁,之前只是听过戚常发的名字,并未见过,但却知道,这两个狱卒,一定都是和镇国公府有关系的。 顿时觉得事情不妙,但人已经来了,难道还能中途逃回去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装做没事儿人似的给皇上请安:“父皇。” 周青山也随着请了安:“陛下。” 皇上点点头,并没有给他二人赐坐,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看手中的一份奏折。还不紧不慢地写了批阅。待到左越来了,皇上刚好批完了这奏折,放下手中的笔,这才问道:“青山,可知为何叫你和左越同时过来?” “微臣不知。”周青山回答得很是诚恳。 皇上一笑,指了下地上跪着的那两人,问道:“你二人可认得这位大人?” 戚常发和李谢都怯怯地看了周青山一眼,点点头。 “说出来!”皇上忽然高了些音调,吓得这两人都慌忙叩头,哆嗦道:“认得,认得!” 见这架势,周青山和太子都是心内一颤,但却面色不改。左越的膝盖动了下,但最终却也没有跪下去,也是稳稳站着,面色如常。 皇上沉声问道:“你二人说说,怎么认识光禄大夫的?” 这二人不敢含混着,李谢胆子稍微大一些,便他家里遭急需银子,周青山身旁的随从怎么找上了他,帮他度了难关,怎么带他去见周青山、周青山怎么吩咐他的,都仔细说了;随即便是戚常发,虽然事隔多年,但都是这种事情岂能忘记?也说得很是仔细。 皇上并未嫌他们啰嗦,而是耐心听完,方看向周青山,问道:“周卿,他们说得可属实?”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周青山并未直接回答皇上的话,而是指着李谢和戚常发道,“本官是何等身份?你二人是何等身份?本官岂能和你们这两个小小狱卒有什么牵扯?” “若是以你二人之言,先前你二人都只是生计都成问题的升斗小民,本官又不是如来佛祖知晓世间万事万物,岂能知道你们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一派胡言!荒唐至极!说!是谁让你们这么说来诬陷本官的?” 周家势大,又仰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周家人在皇上面前,不似其他大臣那么唯唯诺诺,甚至于比太子和宸王这些个皇子们,腰杆子还硬一些。 若是放在平时,周青山的这番不顾皇上在场的训斥,也是没什么错处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 他也是吃准了平日的应对,在此情况下,也不好变了章法,只能用平日里的法子,表明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但今日皇上岂能似往日里那般宽和?趁着他这不分场合的咆哮之言,直接抄起一本奏折,怒而摔在他的脸上:“周青山!你好大的胆子!” 周青山忙跪地叩首道:“微臣被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冤枉,一时心急,只想求一个真相,以至乱了分寸。在陛下面前大声喧哗,冲撞了陛下圣耳,还望陛下恕罪!” 皇上的反应,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就知道他今日若是在皇上面前训斥这两人,一定会引来皇上的怒火,但却仍旧着意为之。见这架势还不清楚么?皇上是有备而来,只怕心里早就定了处置的法子。他就算好一番唯唯诺诺地辩解,皇上也是不会相信的。更会抓住他这和往日里不同的态度,再做一番文章。 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自己个儿痛快一些,而且也不至于给皇上再抓住什么把柄。 “恕罪?周青山,你让朕恕你哪一个罪?”皇上沉声道。 “微臣御前失仪,冲撞了圣颜,望殿下恕罪。”周青山稍有些惶恐地说道。 “呵呵……除此之外呢?”皇上反而被气笑了似的,靠在龙椅上,缓缓问道。 周青山一脸不解:“除此之外……微臣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罪。” 皇上笑了一声,不看周青山,而是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说,你大舅他应该认下的,是什么罪。” 太子看了那两个狱卒一眼,施礼道:“回父皇,若是这两人所言为真,光禄大夫认的,应是居心叵测之罪。若这两人说的不是真的,光禄大夫认的,也不仅是御前失仪之罪,还有为官不慎之罪。若非是得罪了什么人,岂会遭到这番诬陷?” 未免让皇上觉得他是向着他大舅说话,又忙道:“所以儿臣以为,现如今,应该查清楚这两个狱卒的底细,以确认他们这一番话的真假。若是真的,那么光禄大夫如此藐视王法、滥用权力以壮自己官威的做法,绝不能轻饶。” 这番话,听起来是毫无私心地让皇上重重责罚他大舅,但实际上,却依旧是在为他大舅开脱。这两个狱卒说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周青山用他们做眼线和刀斧,做那些欺瞒皇上的事,说是有谋逆之心也不为过。但他却只是用了一个轻描淡写的“以壮官威”来说此事。 可除此之外,他又能怎么说呢?难道还能直接说,镇国公府在朝廷的各司各衙门都安插了眼线,为的就是实际掌权?再蠢笨、再想要摘清自己,他也不至于这样做。 父皇只是叫了大舅一人过来,并未叫了他外公和二舅一道过来,且这两个狱卒供出来的,也只是他大舅一人而已,没牵扯到旁人。所以今日之事,最严重的后果,也只不过是对他大舅一人的处置,和整个镇国公府并无关联。 他若现在就过河拆桥,日后指不定会让自己面临腹背受敌的状况呢。 皇上听出了太子的囫囵话,沉声道:“太子,朕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皇上这话说得,可是相当重。 吓得太子慌忙跪地,重重叩首,却也不敢说什么。 心内是既忐忑,又糊涂。他的话虽说有帮着他大舅开脱之意,但却也并不是全然偏帮着啊。他一口一个“光禄大夫”的叫着,难道父皇还听不出他的疏远之意?且也说了,若这事为真,可一定要重重责罚。算起来,应是哪一边都不得罪,父皇何出此言? 太子刚到御书房,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却也没想到皇上心里的怒意到底有多少。哪里能想到,这时候只要他不认罪、不指认他外祖家,在皇上眼里,就已经是大罪了呢?更何况他现在还两方都不得罪地说囫囵话,更是让皇上厌恶到了极点。 “左越,朕问你,你是我风国的官,是朕的臣子,还是周家的官、周家的臣子?”皇上没追问太子,转而去问大理寺卿左越。话问得,仍旧相当之重。 听得皇上这接连很重的问话,太子但觉脊背发凉。知道今天这一关,是不好过了。岂止是不好过?而应是……过不去了。 左越也吓得慌忙跪地,并未说什么表忠心的无用之言,而是直接叩首道:“陛下明鉴哪!向来挑选狱卒的事情,都是由两位佐卿定下来的,微臣从不会亲自过问这事儿啊!这等小事,它也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内啊。微臣又很少亲自去巡牢房,这两个狱卒,微臣是见也没见过啊!” 这时候不把自己迅速摘干净,更待何时?等会儿皇上发起火儿来,他可是想摘也摘不净了。 皇上沉色看着左越,见他还算个聪明人,便也没细追究他的罪。只是吩咐道:“回去你将大理寺甲乙丙丁四个牢房的牢头和狱卒全部更换,这一次,由你亲自挑选。还有大理寺佐卿……朕记得,周佐卿和梁佐卿都是去岁刚到大理寺任职的,想来梁佐卿应是没什么问题,但周佐卿……绝对不能再留。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家思过去。梁佐卿也别疏忽了,你帮朕对他好好儿警告一番。” “是!微臣领命!”见皇上只是做了这般处置,并没有深究他的意思,左越紧忙应道。 皇上自然不是真的相信了左越的辩解,真的以为左越和周青山没什么联系。就算他不知道这安插狱卒一事,但若周青山平日里和他关系不好,又怎能把儿子放到大理寺去历练?又怎能这么放手去做?周青山的世情,左越就算不掺和,却也一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若是深究起来,朝廷中,和镇国公府有牵连的大臣数不胜数,难道还能一个个的都革职查办?所以只能给他们个警告,让他们明白了局势,日后主动和镇国公府划清界限。 “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皇上道。 “是!微臣告退!”左越蒙了大赦,重重叩了一个头。感恩戴德地离去了,看都没看周青山和太子一眼。 人心凉薄,不过如是。凑在一株利益树上的猢狲们,一旦树倒了,顷刻散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暴雨将至 太子心内一声冷笑,心想左越这厮,仅仅是个开始。等父皇处置了大舅,那些人看清楚了风向,更是要纷纷逃窜了。抓不住,留不下。 皇上揉揉额头,很是疲累。李忠贵在窗外看着,忙吩咐了徒弟沏壶热茶去。窗户开着,皇上身边儿茶壶里的茶,过了这一会儿,怕是早就凉了。 皇上先将周青山晾下了,有些倦意地指了下曲福城和赵康那边:“你二人,把所做之事一一交代了。帮着太子回想一下,免得他忘了。” “是。”两人几乎同时低声应道。 曲福城自知死定,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想着能保住家人性命便好。因而先开口,将先前和皇上交代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皇上没怎么听,闭目养神。 李忠贵送了热茶进来,将桌子上刚冷的茶换了,从窗子里给徒弟递了出去。皇上喝完一杯热茶,赵康的交代也说完了。 “戚常发,你说。”皇上示意李忠贵再倒一杯茶。 戚常发忙将张福海和太子妃去找他的事情都说了。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只顾着喝茶,没再问什么。皇上不说话,太子也不敢先开口。只能在心底里想着辩解之言。 窗外的小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着,以至于屋子里即便开着窗子,却还是如此沉闷。再加上此时的安静无声,直叫人憋得透不过气来。头脑,便也不似往日那么灵光了。 空气沉闷、心内惶急,太子呼吸沉重,手心脚心、额头上,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因害怕而出的冷汗,还是因闷热而起的热汗。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后背都是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难受,更加重了心里的烦闷。恨不得将衣领扯开、外袍脱了,好好儿地畅快呼吸。仿似呼吸畅快了,脑子便也能随之通透了。 可现在是在御书房,是在父皇面前,他不能这么做。一时更觉得这皇家压人、皇权迫人,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太子,你可知罪?”皇上饮完了这杯茶,将茶盏递给李忠贵,这才缓缓开口。 皇上的话,如同一记警钟一般,重重在太子耳边敲响。使得太子心里的诸多喧嚣,忽地一瞬安静下来,再没有任何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声响。瞬间,只觉得头脑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只能慌乱地在叩首于地,身上一阵微微颤抖,大气儿不敢出。 “如此,你是认罪了?”皇上沉声道。 太子自然不想认罪,可一时,却也说不出有力的辩解来。 只能很无底气地低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冤枉。” 皇上看出了他的慌乱没底气,笑道:“哦?冤枉?何处冤枉?” “儿臣……儿臣并没有指使曲大人这么说……至于太子妃到底有没有去找赵大人,儿臣便不得而知了。儿臣只知道,是曲大人嚷嚷着要见儿臣,儿臣请示了父皇,得到父皇的准允,便去见了曲大人。这些事情,父皇都知道的,应知道儿臣绝无半句虚言。” 太子边说着,边平缓了心绪,渐渐也就把自己做这事之前留好的退路,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那就是——将一切都推给秦颖月。 戚常发不也认定了,那后一个给他字条的人是秦颖月么?随即,是赵康将字条传给了曲福城,曲福城便在牢房里嚷嚷着要见他。在此过程中,他可曾露面过? 至于曲福城招供的,他在刑部衙门后堂里交代的事,谁能作证?没人能作证。 但他也不用太过反驳,只说一句话以作辩解,父皇自然就明白了。只说,“是秦颖月和老三情缘未尽,合起伙儿来算计他”。 只要父皇愿意明白,就一定能明白。只怕,父皇不愿意。 如今的情况,很显然,父皇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叫他过来,就只是想让他当场认罪、当场给他下责罚罢了。 但无论有多铁证如山,他都不能认罪。就像上次的事,他拒不认罪,最后父皇给出的说辞,不也只是他管教下人不利么?若是认罪了,纵然结果与不认罪是一样的,但对于后事的影响,可是大不相同。 只要不认罪,但凡抓住了合适的契机,他就能翻盘,彻底扭转了之前的这些败局。而若认罪……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再想要收回来,可是不容易。 皇上沉色看着太子,半晌,似笑非笑地问道:“哦?如此说来,这些事情,你倒是不知情了。一切皆是你的太子妃做的?是太子妃擅自找了赵康、擅传了你的意思?” “正是。”太子听出了皇上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但却也无暇多想了。此时,他在意的已经不是皇上是否能相信他的辩解,而只是他的辩解能不能说出口。 皇上更是笑了,笑道:“那么曲福城所言,你在刑部衙门后堂里对他的交代,又作何解释?” “这件事,儿臣先前也想不通。可刚刚一个念头儿闪过,忽地就想通了”,太子平平稳稳地说道,“原来并非是秦颖月和三弟有仇而想要害三弟,相反,反而是秦颖月和三弟还有情,在帮三弟呢。他们设了一个局,看似是在害三弟,实则,就是为了把儿臣装入其中,一切的扭转,就在曲福城殿前应对。” 太子叹了一声儿:“说起来,老三为了扳倒儿臣,也真是下了血本了。想来是这些年捞银子捞够了,觉得那些产业,反而是烫手的山芋,便想要都扔掉。当然,也不能白白扔了。就算扔个大石头到水里,也要见着水花儿、听着声响不是?” 太子深恶痛绝,又要在皇上面前刻意收敛着似的。面上厌恶已极,却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儿,苦笑道:“只怪儿臣倒霉,好端端的,凭白落入圈套。让他眼瞧着就能看到水花、听到声响了……” “只望父皇明鉴!莫要让儿臣蒙受这不白之冤,而让那真正居心叵测之人暗处偷乐!” 太子说完,又是重重叩首于地,十分恳切。 皇上看着太子,嘴角含笑,眸光,却是很沉……很沉…… 太子听得皇上久久不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皇上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原本应该认为,皇上是在仔细想着他的话,在心里衡量着到底是他有理、还是老三有理;可为什么此时他的心底里,却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忐忑呢。好像是明知道有一场暴雨落下,此时,只是在等着它降落似的。 豆大的雨点、电闪雷鸣、他赤着身子在外头,避无可避,只能被浇死、冻死、劈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楚。 天,阴得更重了一些。 恍似漫天的浓云正在向下压,奔着这未央宫城而来……慢慢的、一点点的,不断地向下……待到一声巨雷响起,便忽地坠落下来,将这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未央宫城,顷刻压垮。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起身,缓缓向太子面前走来。 太子看到,皇上明黄色的九龙朝靴停在他面前。屋内,明明同外面的天色一样暗沉,他却觉得,这明黄色太晃眼,晃得人眼前一阵纷乱。 忽地,这明黄色的朝靴抬起…… “孽障!”皇上猛地一脚出踹在太子的肩头! 太子猝不及防,被皇上踹得飞出去有两步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皇上指着太子,气得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吓得不轻,也是身上颤抖,忙变坐为跪,一下下地叩首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已是声泪俱下。 肩膀和身上的疼痛他已经无暇顾及了,心内无尽地恐慌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他只能不断地叩头,断断续续地说着“父皇息怒”。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除此之外想不出任何应对来。 “你这个逆子……”皇上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自小儿学的礼义之道全忘了吗?怎地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满口的卑鄙胡言!满心的肮脏算计!我皇家怎么能出了你这种孽障!” “父皇息怒啊……儿臣知罪了……父皇息怒啊……还望父皇务要以龙体为重啊……”太子涕泪聚下地叩首哭道。 “知罪?你可知你罪在哪儿?你倒是给朕说说!朕到想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巧舌如簧的辩解来!”皇上气得在来回踱步,狠狠指着太子。 屋里的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出,将头埋得沉之又沉,就连李忠贵都有些被吓到了。 自打从伺候皇上时起,他还从未见皇上发过这么大的火儿。一时也不敢上前去劝说,只能站在书桌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 看来他之前的料想,怕是错了……这一次,太子这太子之位是否能保得住,还真不好说了。 若太子没有那一番辩解,倒还好一些。有了那番辩解,皇上更是对太子的品性恨到了极点。在此情况下,只怕真的会直接…… 李忠贵不再想下去。反正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情罢了,无需太过惊讶。 周青山叩头在地,脸颊上的汗,已是一条条儿地流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三章:东宫倾颓 见皇上这样气愤,太子哪里还敢再说些什么?而且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笨,也能听得出来,父皇让他说辩解,根本就只是冷眼旁观的意思,根本不可能把他的辩解听进去。就好像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似的。如此情况下,他除了闭口不言之外,任何行为都是在找死。 太子不敢说话,只是叩首在地,身子颤抖地跪着;皇上也不言语,只是沉脸看着太子…… 忽地窗外一阵狂风吹来,吹得原本安静敞开的窗子“吱呀”了一声,猛地关上了。 原本沉闷的小雨天,忽地狂风大作。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地一声儿响雷,紧接着便是翻滚着的几声闷雷。看来这一场早该来的暴雨,终于要落下了。 外头的小太监忙关严了窗子,将天地间的喧嚣隔绝在窗外。李忠贵悄悄儿快步出去,低声吩咐他的徒弟们和御前侍卫们到一旁小屋内躲雨去。 小太监和侍卫们退下之后,外头空荡荡的。只剩下呼啸的狂风,和铿锵落下的暴雨。狂风暴雨拍打着门窗,惊得人心内一阵猛颤。 太子忽地觉得,原本已经有些听天由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道是心里的一个念头儿闪过,他的心才悬起来;还是因心悬起来了、害怕了,所以才闪过了这个念头儿…… 此时,侍卫们不在,屋里就只有两个狱卒、赵康、曲福城、李忠贵、和他大舅……父皇,距离他不过三步远……如果父皇死了,他是太子,理应继位。 这一可怕的念头儿,吓得太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只剩下“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儿重过一声儿的心跳…… “忠贵,拟旨……”皇上的声音响起,吓得太子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这一阵害怕之后,心,倒也随之静了下来。那个可怕的念头儿虽然还在,但他已不敢从心底里提起了。略直了些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长子风北麟,身染顽疾,自以无力胜任太子之位,向朕请辞。万事身为重,朕准其奏请,即日起封其为庸王。太子府改为庸王府,使其享太子俸禄不变,日后无需上朝,只管自在逍遥,安心养病,以享长命千岁之夫福。”皇上缓缓说着,语气平静。 李忠贵快写着,亦是面色平静。屋里的所有人,除了太子之外,包括那两个狱卒在内,都是平平静静的。就好像在听的,不是废太子的诏书,而只是一道改宫里哪一处亭台楼阁的名字的诏书似的。 唯有太子,皱眉、闭目、狠狠咬牙……但,虽是面色不静、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什么。 李忠贵写完了,放下了笔,缓缓将明黄色的圣旨上的墨迹吹干…… “晓谕天下。”皇上沉沉缓缓地说了这四个字。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双手举着圣旨,垂首站在皇上身后。 “尔等退下。”皇上一挥手,打发了所有人。连一句话的功夫都没给太子,也没再看太子一眼。 太子狠狠咬牙,很想要说一句“儿臣告退”,但是努力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满是对皇上的恨。 但奇怪的是,即便恨到如此,那个可怕的念头儿,却再也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心里提起。 皇上吩咐完了这一句,便拿起一本奏折来看,好像屋里的这些人已经不存在了似的。 李忠贵低声道:“劳烦赵大人带上两个侍卫,将曲大人押回刑部去?” 赵康点点头,应下了。 李忠贵将圣旨端放在桌子上,顶着暴雨快步出去,叫了两个侍卫过来。赵康押着曲福城先退下了。 两个狱卒见自己不用死了,且也有人先退下了,便忙趁机跟了出去。见皇上在看奏折,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施了一礼,悄没声儿地走了。 周青山拉了下太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离开。 太子冷眼看了他一下,甩开了他的手。自己痛快起身,阔步而出,也没向皇上施礼。 周青山在心内“嘿”了一声儿,心想你跟我耍什么臭脾气? 但在皇上面前,自然不好发作出来。只是向皇上施了一礼,安静地退下。 太子是后出门儿的,但却是三两步就走到了赵康和曲福城前头去。腰杆儿笔直,负手阔步走着,若没有这狂风暴雨的拍打,光是从这背影上看来,倒是好一副意气风发的傲然模样。 只是此时,在这阴沉如暗夜的天幕下,在这翻卷着的狂风、恣意的暴雨之中,他这毫无遮盖的身子,显得如此可怜、可悲、可叹…… 看着太子的背影,赵康和曲福城的步子不由得都慢了些。 好歹为他卖命一场,没等到他成王,却亲眼见他成了败寇。心里,自是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 周青山一路小跑儿追了上去,低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怎地连向皇上施礼告退的规矩都忘了,就这么走了?若是皇上日后想起来,觉得你不懂规矩,岂不是更不待见你了?你还想不想翻身了?输了一时,你是一世都不想赢了是不是?” 太子心里本就不舒服,满腔的怒气不知道像何处撒。这时候周青山自己送上门来,太子哪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忽地停住脚步,猛地一回身,揪住了周青山的衣领。指着他,狠狠警告道:“以后对本宫说话,嘴巴放干净一些!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看母后的面子上,敬你一声大舅,你还真把本宫当外甥了?你也配?” 说完,很轻蔑地、狠狠地甩开了他大舅。 “嘿……你……”周青山完全被太子的反应给弄懵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来气了。愣愣地看了太子半晌,忽地冷笑道:“还本宫呢?现在只是个王爷了,连亲王都不是。没有我们周家,我看你怎么翻身!好好儿的一个事儿被你给弄砸了,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敢和我翻脸……真是作死没救儿!” 风雨很大,太子没听到周青山的话,却也能感觉得到,此时他大舅一定在嘲笑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呢,等下回到太子府里,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嘲笑。走在街上,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嘲笑。见着朝中大臣们,嘲笑自是免不了。日后,他就是这天地间的一个最大的笑话…… 笑去吧,笑去吧……就让你们嘲笑着去,难道本宫还能少一块肉? 只要本宫不死,总有翻身的机会。到最后,本宫倒要看看,笑的是你们,还是本宫! 原本,太子是有些丧气之感的。只觉这颗心沉之又沉、重之又重,恍似没走一步,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但因他不能在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面前示弱,便只能快步走着、傲然地走着,用尽自己的全力,来强撑着这最后的脸面。 但被他大舅这么一激,心里的丧气反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满满的斗志。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次惨败罢了。一辈子这么长,难道他还能永远败下去?父皇虽说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但不也没有封老三做太子么?就算父皇封了老三做太子,他还有机会把老三拉下来不是? 不过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次我唱罢暂歇,下一次便是我把你赶下戏台子。 只要他一朝得手,抓准了时机,还是有机会能登上皇位的。 只是……这时机,却并不取决于他。所谓“时机”,就是他刚刚复位,父皇便死了。可是父皇哪有那么恰好就死了呢?除非…… 太子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回身。 此时,他已是只身一人走在空荡荡的永巷中。那些个小喽啰,许是找地方躲雨去了吧?一群没用的东西! 太子缓缓看向御书房的方向,想着那个在御书房里的人。想着他给自己的这个可笑的封号。呵呵……庸? 是让他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还是在嘲讽他是个庸人呢? 只怕两者都有吧?而且后者更重一些。 一个父亲,竟然会这样嘲讽自己的儿子。冷漠得,甚至于还不如一个外人。就好像他并不是他亲生的,他一直只是站在皇帝的高位上,以一种看笑话的方式,看着他脚下的这些蝼蚁。 他、怡儿、豫王,这些不受他待见的孩子,都是他脚下的蝼蚁。高兴了便留着它看乐呵,不高兴了,便一脚踩死。踩死了,心里头是连一点儿难过都没有的,反而要急忙擦一擦自己的鞋,可别让这些蝼蚁的碎尸给弄脏了。 只有老三、凝儿,或者还连带着借老三光儿的老四,才是被他当做自己的骨血来对待的…… 雨水如注般落在风北麟的身上,遮挡了他的视线,浑身湿透,身上冰冷、头脑也随之晕沉起来……但他却觉得,没有比此刻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了。 在他眼前,那个正坐在御书房里的人的丑恶嘴脸,无比的清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美梦破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北麟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雨水朦胧的缝隙里,有一抹极其狠辣的光。 心里,那可怕的念头儿再一次提起,这次,却是如此坚决坚定。仿佛提起了,便永不会落下。他不想要让其落下,也没什么理由可让其落下。 是你不仁在先,便别怪我不义。 风北麟决然转身,继续顶着狂风暴雨,只身往北宫门外走去。奇怪的是,心里头被这可怕的念头儿拥挤着,却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沉重。反而像是放下了某种包袱,脚步越发轻快了些。 在皇家,从无什么亲情可言,他早该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这一点。如若早些狠下心来,他也不会遭到今日这样的羞辱。 然而事已至此,无从更改。往事不可追,他只能将目光放在前头,向前看。在皇家里、乃至整个天下间,只有手段最狠辣的,才能成为真正的赢家。他,就要做那个最狠辣的人。 要么狠狠地踩着他人的白骨,走到皇位上去。要么,就成为他踩在脚下的,用以走上皇位的白骨。他不怕成为一抔白骨,但是他怕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他不能再心软了…… 任由狂风暴雨拍打着,太子觉得,纵然视线模糊、纵然身上冰冷,纵然这风雨之声太过混乱扰人,但是他此刻,真的很清醒。他这一生行至今日,没有哪一刻,能是比此刻更清醒的。 此时,他是可怜的,他知道。而且不仅仅是此时,回头儿被废的旨意传到家里,那写有太子府三个字的匾额被换成庸王府,他更可怜。 他不想逃避,不想欺骗自己。相反的,他要牢牢记住此番羞辱,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风大、雨疾,太子的脚步,却反而非常沉稳。 这天地间的风雨何曾止歇?每个人,都是连日奔波在风雨里,拼的,就是谁走得更稳、更准、更狠。 抛却了那些早该抛却的亲情道义的束缚,他认为,他有这个本事…… 任凭风大雨疾,最终他将操控这一切。让这天地间的风雨,在他的手中,由着他翻覆。 …… 傍晚,雨停了。 皇上的圣旨也由李忠贵传到了太子府。随着李忠贵的离开,几个小太监将太子府的匾额摘下,换一个新的匾额。漆面儿未干,看来是在这一两个时辰里赶工出来的。 朱红色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庸王府。 秦颖月站在院儿内,看到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抬着这匾额,那庸王府三个字金漆大字,在破云而出的、却仍旧混合着些许乌云的晚霞下,分外刺眼。 小太监将匾额翻转过来,她便看不到这刺眼的三个大字了,只能看到这匾额朱红色的背面。 几个太监折腾了一会儿,最终将匾额挂正了。下了梯子,向站在院儿内的秦颖月施了一礼,转身里去。 太子府……不对,此时是庸王府了。庸王府外,静悄悄的……晚霞一点微弱的光洒落在门前,看在秦颖月眼里却仿似鲜血一样刺眼。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太子妃,而是“庸王妃”。 她费尽心力、抛却了自己的所爱、苦苦挣扎想要的,不是这些。 不是此时孤零零地站在这落寞的庸王府里,顶着这可笑至极的庸王妃的名号。她要的,是做太子妃、做皇后…… 领过圣旨,太子府的所有主子们都各回各处了,只有秦颖月自己,还站在门前空旷宽阔的大院子中。不太明亮的晚霞,却也将她的身影,在这半明半暗的天幕下,拉得很长很长…… …… 一场暴雨过后,崇阳山上分外清新。 容菀汐推开窗子,晚霞的柔光照进他们的房中。 午后,见着天色阴得厉害,宸王许是料到一场大雨将至,可能是担心她会害怕,便叫了几个师兄师姐到房中来打牌。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自外头传来的雷雨声,便也因此而小了些。再加上又不是夜晚,即便今日的天色格外暗沉,但心里的惧怕还是很少的。只是稍稍有些心慌罢了。 在这样的暴雨下,占据她心里的,不是恐惧感,而是……翎王。 不由得想起他曾在狼牙下救过她的性命,不由得想起,他此时危在旦夕。 便是不出于往日的情意,而只是出于道义,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此时,她是在做什么呢?没有拼尽了全力去救他,反而在这里和宸王腻在一处,每日欢笑。 且不说对不对得起往日的情意,就是只说在自己的良心上,她过得去么? “小师妹,你看什么哪?”小屁孩儿八师兄用剑鞘捅了她的背一下,“快走啊!我们去大师兄房中吃酒去!阴了一天啦,身上潮乎乎的,几杯热酒下肚驱驱寒气,最惬意啦!” “哪来这些老头子养生的说道儿?和二师兄学的吧?”容菀汐笑笑,跟上了他们。 不知道太后和惠妃那边怎么样了,想来,应是顺利的吧…… 只是,求到了解药,翎王的伤,就一定能好么?一日没到翎王伤好的那天,容菀汐就不能放下心来。 “大师兄,回头儿那去剑十三式,你再给我好好儿比划一下,我总是找不着精髓!”宸王跟在萧河身后,忙着求师呢。 “好说好说!直到你学会为止。”萧河笑道。 容菀汐心里有事儿,跟在众人身后儿,也没注意到宸王和其他人一样,只穿了单衣出来了。 直到到了萧河房中,这才注意到。但人已经到了,屋子里暖和,便也没多说什么。 谁知道在等着小奴婢们摆饭的时候,宸王又和萧河出去浪了。在雨后的院内舞剑,好不惬意。看他玩儿得如此畅快,容菀汐便也没拦着。只是在心里计算着,师父轻功快,若是求药顺利,算上他在路上玩儿的功夫,今日也该回来了。如此想着,不免又担忧起来…… 抓住一个小奴婢,低声吩咐道:“劳烦你去告诉山下守山的师弟们,就说一旦看到师父回来,快些来告诉我。” “是。”小奴婢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菜品上齐了,师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酒划拳。容菀汐心不在焉的,输了好几次。宸王怕她喝醉了,帮她挡了几次。师兄师姐们却是不能轻易准许这坏规矩的行为说是如果小师弟要为他娘子挡酒,得喝两杯才行。 宸王有量人胆大,多喝一杯完全不是事儿,痛快地应下了。容菀汐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宸王到底为她挡了多少酒。反正到最后,她就只剩下玩儿了。随意出拳,连自己的输赢都不知道。 忽的,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儿,像是有人开了个小缝儿。 小弟子正要敲门,容菀汐忙做了个手势止住了他。宸王玩儿得正开心呢,容菀汐不想打扰他。师兄师姐们也都乐呵着没有注意到房门口儿这一小小声响。 容菀汐悄悄出了门,听得守山小弟子低声道:“九师姐,师父回来了。” 容菀汐点点头,道了声“多谢”,让他退下了。 回身看到屋里玩闹正酣,不想打断了他们,便没有告诉宸王,而是自己往山顶崇阳堂去了。 近日来,因着容菀汐的忧心忡忡,宸王的心里就没舒坦过。今日他这般只穿着单衣出门儿,菀汐也没叫住他。他就索性赌气一般,由着自己自在,也就不管自己这副身子的好坏了。只是心里头的不舒坦,少不了要更重了些。 菀汐定是因着这暴雨,更想起了二哥,心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看她心不在焉的划拳,一次次的输,他就一杯接一杯地替她挡酒,觉得自己犯贱,却是贱得痛快。就喝在他自己肚子里,畅快的不是他自己吗?一醉解千愁,懒得看她那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表情。 其实酒量这事儿吧,它因人而异,也是因时机而异。即便是酒量好的人,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也是很容易醉的。此时的宸王,因着心里有事儿,酒喝得又快又猛,还没到他平时酒量的一半儿呢,就已经醉了。完全没注意到容菀汐的离开。 直到玩儿了好几轮,发现他都没有喝酒的机会,这才诧异道:“哎?菀汐,你怎么赢了?心里不想事儿了?” 大家也都往容菀汐的位置上看,这才发现容菀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酒桌上了。 坐在容菀汐身旁的老八说道:“出恭去了吧?估计是坏肚子了,好半天了都没回来。” 宸王糊里糊涂的,便也没细想。招呼道:“来来来,咱们接着玩儿。” 屋子里又乐呵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家都玩儿累了,这才各自回房。 走到门口儿,宸王见容菀汐没跟上,这才反应过来。四下看看,没见到容菀汐的踪影。 一时心急,又被开门的冷风一吹,酒已经醒了大半儿! “小师弟,你急什么啊?”小屁孩儿看到宸王忽地往院外跑去,在他身后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相知不知 “回家找我娘子去!她许是先回去了!”宸王应了一声儿,脚步不停。 引得身后的师兄师姐们一阵哄笑。也分不清楚是谁的嘲笑了,只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道,“还真是片刻也离不开老婆啊”、“如胶似漆哪”…… 宸王听在耳中,心里极不舒服。心想我哪里是离不开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离不开的? 我是怕她忽然背着我跑了,到边疆去给我扣绿帽子呢!头顶发绿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 容菀汐从崇阳堂出来,脚步沉重。 师父的话,句句在她耳畔……师父说,太后和惠妃荆钗布裙的上山去,不吃不喝地在外头等了三天三夜,强闯的法子也用了,都行不通,就是见不到君紫夜的人。 他们,没求到解药…… 太后和惠妃只能先回宫中,再做商讨。 可这样一来,来来回回的,已经又耽搁了十几日。翎哥哥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若是再想出来的法子还行不通,可如何是好? 容菀汐只觉得,心内很沉,很沉……脚步却是飘飘忽忽的,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一颗心,都已经飞到了边疆去。满满的愧疚,已经快要将她淹没。 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问问自己,容菀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为什么由着宸王拴住了你?为什么不执意追上去?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自己也要尽到力才行!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狼心狗肺么?为了一点点自私的情爱,就连救命之恩都忘了吗? 她很厌恶现在的自己。很厌恶,很厌恶…… 在宸王身上陷得越深,她就越瞧不起自己。 她不能由着自己这样沉沦下去。不能让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小了、小到只能看得到宸王、只能恋着他的情他的心。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亲自去试一试。靠着惠妃、靠着太后、靠着师父、深知是靠着宸王,那都不是她自己给翎王的报答。 她可以不爱翎王,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不能强求她自己。但她却绝不能无情,无情无义,非人之所为。 容菀汐心事重重地回到半山腰上他们的院子,就见宸王正站在院门口儿四下寻她呢。见她回来了,倒也没因她的不告离开而恼,只是平静问道:“你去哪儿了?” “师父回来了。”容菀汐道。 “怎么说?”宸王的语气是很焦急的。 容菀汐摇摇头,叹了一声儿。 “君紫夜不给?”宸王觉得头很重很沉,身上阵阵发冷。但却不愿意在容菀汐面前表露出来。也是真的担心翎王,急着问道。 “是连面儿都没见到。太后和惠妃在外等了三天三夜,等得人都晕了,却还是见不到君紫夜晚一面。” 宸王皱眉,随着容菀汐进屋。心里想着,没想到君紫夜能冰冷到这种程度,竟然连慈母之心都不能打动他!看来要好好谋划一番,多做一些功夫,从紫云阁或是君紫夜本身入手,找到能牵制他的东西,用以交换才行。只是君子之为的直接去以礼求人,是行不通的。 既然是你不近人情在先,也就怪不得我对你不礼敬在后了。 宸王摸了下茶壶里的茶,发现是小奴婢们刚换的热茶,忙给自己倒了一杯,以驱身上的寒冷。 边埋头儿喝茶,边想着具体该从哪一处着手……抬头之时,忽见…… “你这是做什么?”宸王见容菀汐在收拾包袱,心内一沉,问道。声音,不由得也沉了些。 “我去紫云阁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进去的机会。”容菀汐平静道。 “我说过,如果皇祖母和姨母那边不成,我会将这事儿接下来。”宸王的声音,更沉了。 没等容菀汐回答,宸王痛心道:“菀汐,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他已经说了他会尽力去救人,但是在菀汐得知未央宫那边失败之时,她想到的,不是和他商量对策,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是亲自为之。难道他在她心里,就这么靠不住么?她对他,就一点儿依赖也没有么? 容菀汐正在系包袱的手顿了下。的确,宸王是对蔡妃承诺过,如果未央宫那边不行,他一定亲自出手。可是她一心只想着亲力亲为,忘记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一起过去。你快收拾收拾东西……还是我帮你收拾?”容菀汐很轻松地问道。 但宸王却是轻松不起来。她越是这么说,就越说明,她原本已经忘了。但他也不想追究太多,毕竟她对他还是在意的,还知道补救一番。 “我是要过去,但不是现在。我们这么横冲直撞不是办法,还是得从长计议,做足了准备才行。回头儿我到师父那里、小燕那里,详细打听一下紫云阁和君紫夜的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软肋,抓住了,我再去。事情交给我,你就只管放心在崇阳山等着,我一定会要回解药来。”宸王也尽量平静理智地说道。 “也好……只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容菀汐坚决道。 宸王原本已经和缓的神色冷了下来…… 容菀汐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身体中的寒毒已经发了似的。 一时心内担忧,但眸光,却依旧坚决。 “你不相信我?”宸王沉声问道。 并没有等容菀汐回答,猛地起身,步步走到容菀汐面前来。眸光沉沉地盯着她:“你是怕我自己去,对二哥不尽心?要看着我,是么?还是你心里仍旧放不下他,即便听到他已经得救也不能放心,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好起来才行?嗯?” 容菀汐的嘴巴动了动,没想到宸王会这么恼。 也没想到宸王居然会这么说。 她对他的情意,他感觉不到么?她对他的信任,他感觉不到么?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很信任了,已经很亲很近了,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赌咒发誓了。她以为她的以为,他都懂。 可是原来,这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们纵然日日相伴,却还是未能真正走进彼此的心里。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懂得、不过是毫无根基的过眼昙花。 到底,是她会错了意么…… “这样吧,我先过去,到那边看看情况。如果能进去自然是好,如果进不去,我在紫云山下等你。你准备好了就赶过来,我们争取一举成功。”容菀汐愣了半晌,深深地看了他半晌,却是平静地回身、平静地说道。 她不想要和他吵,也不想因此而责怪他什么。 毕竟她心里的那些想法,一直都只是她心里的想法罢了。她从没有拿到明面儿上和他交流过,他不懂得,这不能怪他。 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于自己心底里的矫情,而给他带来什么烦恼。 只是有些失落罢了,还不至于让这失落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不懂得不要紧,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相互了解,慢慢磨合。她也没能完全了解、完全懂得他,不是么? 只要确定她是爱他的,只要确定她愿意留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很奇怪,现在在心底里承认爱他,容菀汐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样。过程,她自己都不想去深究。 “我再说一遍,我自己去,你乖乖在崇阳山上等着。药,我一定拿到。若拿不到,大不了以命换命。总归绝不会让二哥死了。”宸王沉声道。 他也是压抑了好久,才得以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争执,是很没气度的事。他不想和她争执什么,也不想指责她什么,只是想要让她放心。只是想让她知道,你该信我。 只要她愿意相信他,这就足够了。此生漫长,至于她心底里对二哥的余情,一年放不下,他便等一年,两年放不下,他便等两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前提是,她愿意努力放弃。愿意信他认定他。 容菀汐听了,却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便迅速系好了包袱,搭在自己的肩膀。回身,深深地看着他…… “到底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呢?”容菀汐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苦笑着。 绕过了他,直接往门口儿去。 “你一定要去?可想好了?”宸王的声音很粗重、很沉。 容菀汐的停在门口儿,半晌…… 回应宸王的,只有一声“吱呀”的关门声。 其实容菀汐犹豫的,从来都不是她去不去的问题。而是担心宸王的身子。宸王那苍白的脸色、发紫的薄唇,明显是冻着了。 但如果此时不走……此时背对着他的时候,不能狠下心来离开的话,她真担心自己便就此走不了。 若是因着这番耽搁,而错过了什么救翎王的时机,她这辈子都无颜面对她自己,又何谈好好儿面对宸王? 容菀汐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到了崇阳堂,将宸王的情况和杨景天说了,让杨景天务必妥善照顾着。这才问杨景天要了一匹快马,于夜色中,向紫云阁方向狂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少女情怀 她还是走了……在她心里,还是二哥比较重要。 他不介意容菀汐的心里还有翎王,但是他介意,在她的心里,翎王的分量比他重。 宸王怔怔地在房中站着,就这么在原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敲门声。 “风大哥……”是霍小燕的声音,“我刚刚去崇阳堂打听事情,听老头儿说你生病了,你还好吧?” 宸王这才回过神来。忽地被人关心,反而觉得自己身上的确不舒坦。但却说道:“还好。” “你穿衣服了吧?” “自然穿衣服了。” “那我进来了啊?” 虽然是很客气地问了一句,但却没有等宸王的回答,直接推门而入了。 听到开门声,宸王自然回身看去。 “哎呀!”惊呼的,却不是好端端在房中,忽然见着一个贸然闯入之人的宸王,而是霍小燕! “风大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帅气!”宸王强撑着道。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方便,你快走快走!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占你便宜,简直是侮辱我的眼光!” 说话之时,已是冷得上下牙直打架了。但好在是在说话,他不表现出来,霍小燕看得也不那么明显。 “风大哥,你的嘴唇怎么发紫啊!你是不是中毒了啊?不对啊,刚刚我们还一起在萧师兄房中吃酒来着,我们都没什么事儿,怎么就你变成了这样儿啊?而且萧师兄也不可能给你下毒啊!”霍小燕急着上前来,边抓着宸王的手臂把他往床上按,边啰嗦道。 宸王的确觉得头沉得厉害,身上也冷得厉害,恨不得马上钻进被窝里。被霍小燕这么逼迫着,索性也就顺势而为,直接躺在了床上。还很听话地自己拉过被子盖上了,继续驱赶霍小燕:“行了行了,我真要睡觉了,你快走吧。” “那可不行,也不知道你到底生了什么怪病,我要是现在走了,多不讲义气啊!你别急,老头儿给你抓药呢,等一下熬好了就给你送过来了。他说让我先来照顾你。这老头儿……哼,我要不是刚好惦记你,才不可能听他的话呢……” 霍小燕边给宸王掖着被角,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在他崇阳剑阁里玩儿,是给他面子好吧?更何况我爹也说了,既然我愿意和崇阳剑阁的师兄弟们玩儿,就让我在这里多待一阵子,给他带来的麻烦,日后一定好好儿补偿。我爹都这么说了,他好歹也该有风度些,好好对待我吧?” “哼……整日不给我好脸色,见着我就要赶我下山去!我才来不到两个月嘛,还什么东西也没学到呢,干嘛要下山?学他一招半式的,是看得起他,干嘛这么小气啊……” 宸王被她的喋喋不休给逗笑了,笑道:“行了,师父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和谁都是一样儿的。你看他好不容易见着我,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吗?” “嗯嗯……好吧,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我不和你一般计较……风大哥,你家有好多女人啊?”霍小燕的话跳得很快,宸王的脑子浑浆浆的,一时还真跟不上她的问题。 霍小燕似乎也不打算等他的回答,顾自继续道:“我就说你是个臭流氓吧,你还觉得我冤枉了你……本女侠阅人无数,看人最精准了,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哎,你说你要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啊?刘美人说了,说你平时连看都不看她,只有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看到你。你说你,多坑人呢……” “你还找她们聊天儿去了?”宸王忽地觉得,这小姑娘其实挺有趣的。不光是刁钻任性讨人嫌而已。 “是啊……闲着……闲着也是闲着嘛……”霍小燕有些不好意思,说得有些躲闪。 但是宸王并没有注意到。身上冷得厉害,也想和她说会儿话以转移自己的注意,便问道:“你和张步云怎么样了?他追上你了没有?” “他?我和张师兄一直都没有什么关系啊,你干嘛这么问哪……他就是和我闹着玩儿呢!平时我都,我都躲他躲得远远儿的。”霍小燕脸上一红,话说得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宸王根本没有注意看她的神色,说道:“我看张师兄是个好人,你要是嫁给他,他绝对不会三妻四妾的。肯定把你当成宝贝,每天看你都看不够。” “我才不嫁给他呢……”霍小燕撅了噘嘴,“好了好了,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就是为了躲他,这才跑出来的。” “张步云去我家求亲,我爹已经答应了,后来我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去哪儿……我原本想着……原本想着……” 霍小燕的脸愈发地红了,但却并未说出她原本想着的是什么,而是继续道,“后来我就到了崇阳剑阁,萧师兄和赵师姐一起去我家和我爹说了我的意思,我爹担心我嘛,我都跑了一个多月没消息了。没办法,他老人家就只得答应下来,说帮我退婚。” “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多盼着我回去的样子,等我真的回家了,他一定扒了我的皮!原本他就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姐姐。要不是担心我在外头被人给杀死了,他对不住我娘,他才不会妥协呢,根本不可能尊重我的意思。” 但其实,话虽然如此说,心底里,却也已经知道了父亲对她的疼爱。通过这次事情,她发现,其实她爹真的很关心她。听说她在崇阳剑阁,跟着萧河和赵芙蓉就过来了。而且见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人都瘦了一圈儿,便也没责怪她,还由着她继续留在这里散心。 其实细想来,平日里父亲和兄长对她的关怀,不如给姐姐的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毕竟她姐姐那么美丽那么出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她自己,如果她再有一个姐姐的话,她也应该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平日里,一定对小蝶更好些。 她并不奢望父亲待她能像待姐姐一样好,只要让她知道,父亲也是疼爱她在意她的,这就够了。 至于那原本想着的事,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自从去年分别之后,她就总是想起他。走在路上会想起他、练剑的时候会想起他、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想念这个臭流氓呢…… 有好几次,都想要偷偷溜出家去找他玩儿。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有对哪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过。 直到张师兄到她家里提亲,她才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她喜欢这个臭流氓! 在霍家庄的后花园里,张师兄追着她向她描绘那些婚后生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想的竟然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样子。 张师兄说,会每天早晨都为她画眉,她就想到了他手拿眉笔,站在她身后的样子。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他那好看的面庞…… 张师兄说,春天会带她去放风筝、夏天会带她到河里捉鱼、秋天会带她一起下田里帮忙秋收、冬天会带她出去打雪仗……她想的,便都是和他一起做这些事的样子。 随着张师兄的话,她才忽然发现,这些喜欢做的好玩儿的事情,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才有意思。而他,就是那个她喜欢的人。 可是她不敢和他说。 不是怕家里不许、不是因为两人这悬殊的身份地位、更不可能是因为腼腆。而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容师姐了。 他和容师姐如此夫妻恩爱,她岂能奢求从中插上一脚呢,这也太过分了吧?坏人良缘,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能坏了他们良缘的本事。 风大哥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家娘子,岂能装得下别的女人呢? 这次去他家里,还听那个最没城府的刘美人说呢,说自从王妃娘娘嫁过来之后,府里女人们的雨露均沾都省了,一年半载的,一人也就能轮上一回。当然,她自己是不在其中的,因为起初,宸王就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久而久之,更不把她当侍妾了。 如此想来,其实他也是个挺专情的人,而且还是个好人呢…… 宸王听她又在生她父亲的气,原本是想要劝劝她的。但是忽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正出神地在想些什么,便也不说话了。而且,身子冷得愈发厉害,索性不言不语地闭上眼睛,由着她在床边坐着,也不赶她。 她是出于朋友之义的一番好心关怀,若是赶她走,也太不领情了。 “哎?师姐呢?”霍小燕忽地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愣神儿了,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忙四下看看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出门儿了。”宸王闷声道。 “出门儿了?去哪儿啦?你们现在不就是出门在外吗?”霍小燕有些迷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是孽是缘 “去紫云阁了。”宸王痛快道。 反正她早晚会知道的,瞒着她也没什么用。如果菀汐真的能为翎王求得了解药,指不定这事儿要被人传成什么样儿呢!他头顶发绿是早晚的事儿,也不拘这一时片刻的拖延了。 “啊?去紫云阁了?怎么这么突然啊?刚才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吃酒呢吗?她也没说啊!还是你们说的那件事吗?你二哥的事?那也应该等你一起去啊……” 霍小燕不明就里,感叹道:“容师姐可真是个好媳妇儿,把你哥哥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可见师姐有多在乎你,这是为了讨好你呢!不然师姐和你哥哥有什么交情呢?哎……只是她也太蠢了!这不是跟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一样儿了吗?放着生病的你不管,着急什么啊?好歹照顾了你再走嘛……” 看到宸王脸色愈发地苍白了,霍小燕只觉得心里一阵紧抽着的疼。可是却也不敢把自己的心疼表露出来。越是心慌,话就越多,啰啰嗦嗦地没个停歇。 “可是师姐自己去,也未必会有结果啊。师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一次却这么莽撞呢?老头子都失败了,我们好歹也该从长计议一番啊……” 宸王被她说得心烦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驱赶道:“走走走!我困了我要睡觉……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嘿……我……我这不是……”不知怎的,这一句朋友之间理所应当的“关心”二字,她却说不出来了。 “得得得……我不和你一般计较。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霍小燕也察觉到了,宸王好像是觉得她聒噪。 “嗯。”宸王应了一声儿,总算把头探了出来。 觉得被子露出了缝隙,宸王忙把被子拢了拢。 之前在宸王府里的时候,师姐是说过,风大哥受了伤,因此而落下了怕冷的病症,少说也要一年才能好。但是当时她满脑满眼都是宸王,想看却又不敢看,正纠结着呢,便也并未仔细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至于现在是想帮也无从着手,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 见他把自己紧紧缩在被子里,霍小燕觉得他必定是冷得厉害,因而忙去柜子里给他找被子。可是……柜子里只有几件衣服,还是宸王他们自己带来的,哪里有被子啊? 正在心里暗骂杨景天小气呢,就见房门被人推开了。杨景天比她还不客气呢,直接连推门都省了。 看到杨景天手里端着药,忙上前去将他手里的托盘端了过来。 杨景天见霍小燕如此殷勤,正要夸赞她呢,却见她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脸急切地往床边儿去了。还边说道:“你这老头儿怎么想事情这么不周到啊?这药闻着都苦,怎么下咽啊?你快去弄点儿蜂蜜来啊!等下给风大哥漱口!” 杨景天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没见过啊?一见她那满眼关切焦急的神情,便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儿,便照着小丫头的吩咐去办了。心想,他这乖徒儿是真有本事啊。这样难缠的刁蛮丫头,都能让他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居然也做起这么细心的事儿来了? 年轻人嘛,凡事自有他们的造化,就让他们折腾去吧……趁着年轻若不折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霍小燕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轻轻拍了拍宸王,声音出奇地温柔:“风大哥,起床喝药了。” “什么药?我不喝……老头儿糊里糊涂的,别再毒死我……好歹……好歹也给我把个脉再说啊……”宸王的身上一刻冷过一刻,此时他嘴里上下牙的打架,已是藏也藏不住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老头儿他其实只是看起来糊涂而已,其实心里明摆着呢。我估计他已经知道你是什么病症了……说来也奇怪啊,他怎么知道的……”霍小燕自己嘀咕了一句,就立刻收住了话匣子,不再说什么,继续拍宸王,“快点儿,等一会儿药都凉了。” 宸王觉得霍小燕说得有道理,他师父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知道病症就给他下药,那不是真和谋害他没什么区别了吗?老头儿生性高洁,不可能做这种刽子手才会做的事情。 因而起身,伸手要将霍小燕手里端着的药接过来。霍小燕却忙说道:“哎呀我喂你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生病了嘛,该被照顾的……” 宸王身上冷得厉害,只想快点儿喝了药暖和些,便也不和霍小燕客气,由着她喂自己喝药。 霍小燕安静下来,只是低着头,很乖地给宸王吹药、喂药,好像变了个人儿似的。宸王就算再鲁钝,也能察觉到她此时的乖巧了。只是却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扯着嘴角笑道:“想不到你还挺善良,挺讲义气的。” “什么……什么叫想不到啊……我本身就挺善良的……”霍小燕低着头,红着脸低声说道,“而且……而且这和讲不讲义气有什么关系啊?你生病了嘛,师姐又不在,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啊……” “这不就是讲义气吗?如果你不讲义气,干嘛觉得应该照顾我?”宸王的目光都在勺子上,哪里注意到霍小燕的表情?只是觉得她支支吾吾的话有些自相矛盾,纠正了一下罢了。 “哎呀……反正,反正就和讲不讲义气没有关系!说了你也不懂!”霍小燕有些着急地说道。但一边儿说着没有关系,一边儿却又不想解释。 宸王和她玩笑了几句,觉得身上的力气又少了些,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药。虽说觉得她今天的确有些奇怪,却也不甚放在心上。 霍小燕慢悠悠地、很仔细地喂宸王喝完了这碗药,刚好杨景天拿了一盘儿蜜饯果子过来。霍小燕忙从杨景天手中接了盘子,很自然地,拿了一颗果子塞到宸王的嘴里去。 因为她刚喂他喝完药,宸王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由她喂着吃了两三颗。觉得嘴里不苦了,这才摆摆手,吩咐她停下,好像吩咐小丫鬟似的。 霍小燕向来很骄傲,但此时被人当做小丫鬟一样吩咐,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地就应了。而且还殷勤道:“要漱口吗?嘴里是不是甜得不舒服啊?” 宸王很不客气地点点头。 得了宸王的回应,霍小燕就乐颠颠儿地去给宸王倒漱口的清茶去了。在屋子里找了小痰盂,接了宸王的漱口水。然后,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来,很自然地给宸王擦了擦嘴角。 宸王喝了药,身上稍微暖和了些,再加上先前喝多了酒,整个人就有些困倦起来。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冷,以至于不能睡着,但整个人已经迷糊起来了。闭着眼睛,由着霍小燕“服侍”了这一番,便倒在枕头上。糊里糊涂地给自己盖严实了被子,瞬间进入到冬眠中,好像外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杨景天就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笑,一点儿也不知道适时避讳。 刚才喝药的时候,宸王就闻出了,杨景天给他送来的药,和在王府里鞠大夫配的驱寒的药是一样的。便想到了,应该是容菀汐告诉他的。不然老头儿就算再神,也不可能没把脉、不知道什么病症,就能把药配得这么精准。所以也就没问师父,直接把他和霍小燕一起当空气。 “哎?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霍小燕见宸王有倦意,就轻悄悄地坐在床边。眼睛随意在屋内一看,这才发现杨景天居然还在。 “我徒儿病了,我在这儿怎么啦?”杨景天道。 但见小丫头这一副情意浓重的样子,也不想太为难她。没等霍小燕说赶他走的话呢,自己便道:“你帮我把人看好了啊,有什么事儿立刻去崇阳堂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霍小燕低声道,生怕吵着了宸王。 自打开春儿一来,宸王一直很注意,身子骨已经比起初受这寒毒之时好多了。现在虽然着了凉也会冷得厉害,但喝了药,感觉便不似先前那么强烈。先前是即便喝了药,也要过个一两天才能好的。 如今同样的药喝下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能感受到的寒冷便减去了一半儿。身子暖和了些,便只剩下头晕倦怠。在这并不算难熬的些许寒冷中,不多时,宸王便睡着了。 霍小燕怕宸王冷,悄悄儿出去,找了个小丫鬟,让她拿一床被子来。给宸王严严实实地捂上了。 宸王睡得很沉,只觉得越睡越暖,并不知道霍小燕的一番折腾。 一觉儿睡到天亮,身上能感受到的冷只剩轻微了,更多的还是大病一场之后的酸痛。头脑不似昨日那般晕沉,只是醉酒之后的那种头疼感而已。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状况,觉得还好。刚要起身,却发现,身上压着一个人呢!可是惊得不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传说紫云 这人披头散发地趴在他的被子上,坐在床上,整个上半身儿抻得老长,头就枕在他的胸口……难怪,睡觉的时候怎么总觉得透不过起来呢,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原来还真有一只“鬼”在压床啊! “哎!醒醒?醒醒?你怎么睡这儿了啊?压死我了。”宸王像是拍西瓜似的拍了拍霍小燕的头。 “嗯……”霍小燕用浓浓的睡音应了一声儿,转了下头,继续睡。 “呼……呼……”但是,又匀称呼吸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头来! “哎呦!”弄得宸王光是看着,都觉得一阵头晕。 霍小燕自己,也觉得气得太猛了些,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的。 但也顾不得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直接伸进了宸王的被子里。闭着眼睛,把手伸进了他的袖子里。 “喂喂……你干嘛啊?你要强了我啊?”宸王被她给弄迷糊了。 霍小燕的手在他胳膊上摸了摸,然后嘀咕道:“还行,挺热乎的。” 说完,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哈欠,又倒在了宸王的身上,睡着了。手,还放在宸王的袖子里没拿出来呢。 看到她噘着嘴熟睡的样子,宸王觉得还挺好玩儿的。而且,想起昨天她对自己的照顾,心内自是感激的。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将她的手又放到了她的脸颊旁,然后…… “我不管你了啊?我还有事儿呢!你要是没睡够,就躺床上舒舒服服睡着去!我可要起床走了!”直接起身,完全不顾这个正拿他当枕头的人。 宸王一起身,霍小燕的头就猛地一滑。“哼”了一声儿,胡乱推开了宸王,直接从他腿上爬到床上去。鞋也不脱,趴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宸王这才发现,原来他盖着的是两床被子,难怪觉得这么暖。想不到小丫头还挺细心的。 正在穿鞋,忽地,动作停了一下,回身看向霍小燕…… 想起她昨天的奇怪,那支支吾吾的、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宸王皱了下眉。 虽说他一直都以自己魅力无边为骄傲,但对于那些他并不想要招惹的好姑娘,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并不想要在她们身上施展自己的魅力。 霍小燕自然在好姑娘之列…… 宸王觉得很是头疼。他也没怎么招惹她啊? 但他却不认为自己自作多情,不认为自己判断错了。除了在容菀汐那里之外,对任何女人的懵懂的情思,他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只是情真情假、情深情浅,他从不会去细追究。 如果有美人儿对他表露出了意思,恰好他又觉得这美人儿的确赏心悦目,可以深入“交流”一番,便受下。若是觉得对这美人儿没兴趣,便抽身。这一套,不光是对外面的女人们,就是对他府里的姬妾们,同样适用。 她们想要让他留下的时候,他刚好有留下的心思,便陪她们玩一玩儿。若没有,就当没看到,交代完了事情就走人。 可是霍小燕……显然不属于这些女人中的任何一种。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相待,他就算没有和她进一步“交流”的意思,却也不能太痛快的走人。察觉到了,便也只能装作没看出来。 换了身儿衣服,系好了披风,便往崇阳堂去了。 刚走到门口儿,便问道从敞开的门窗里传来的药味儿。老头儿一大早儿就为他熬药,可见对他这徒弟也真是很用心。 “师父,起了?”门开着,宸王便直接进了屋。 “嗯,起了……你瞎吗?难道我现在是躺着的?看不到我正给你熬药呢?”老头儿正蹲在堂内的小药炉旁,勤勤恳恳地拿着扇子扇火呢。 “你这药炉子怎么摆在正中间了,多碍事儿!”宸王捏着鼻子,很嫌弃地从杨景天身边儿绕了过去。 “这不是顶着门口儿有风吗?我现在需要用大火熬!”杨景天道。 宸王很不客气地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因着身子乏累,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儿,一脸悠然。和此时蹲在地上一下下扇火的杨景天形成了强烈对比,活像是一个看着长工做事的阔财主。 阔财主问道:“菀汐来找过你了?” “啊,她去紫云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动,也管不好,就由着她去吧。她告诉我方子,让我给你煎药……说起来,你也太窝囊了些,几个府兵就把你伤成这样儿!本事都就着饭吃了?”长工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被压迫,还在说得挺乐呵。 宸王知道容菀汐一定只是简单和杨景天交代了下情况而已,就说他被几个府兵给伤着了,后来又被庸医给害了,仅此而已,是不会和他说朝堂上的争斗算计的。一是没必要让师父知道这些是,二是……她没功夫。她忙着去救她的情郎呢,晚一刻都不行。 “师父,你把所有知道的,关于紫云阁的事情都和我说说。”宸王自然而已没心思和杨景天计较他窝囊不窝囊的事儿,他只想快点儿找到着手处,尽快去追容菀汐。 杨景天仔细想了好半晌,却是摇头道:“紫云阁虽然是江湖中的门派,但却和江湖中人从无往来。所有关于紫云阁的事情,都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而已。传来传去,有几个能是真的?而且即便是这些相传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是我们用得上的。所有传言中,都将紫云阁传得神之又神,一点儿破绽也没有。” “你说,这种情况下,我们从何处入手?以礼敬的方式入手,行不通;强攻进去,更是不可能;抓软肋也抓不到……所以啊,难办得很呢……我看哪,你媳妇儿自己过去,反而有门儿。女人么,尤其是聪明的女人,办事有一种巧劲儿。有时候,只一个聪明的女人,便能胜过千军万马。” “哼哼……”宸王哼哼了一声儿,“你也真是太高看她了。” 若是在别的事情上,他是赞同师父的说法的。但是……这事儿可关乎翎王呢,关心则乱。菀汐若仅仅是没把事情办成,倒还是好的。他担心的是,这一遇到翎王之事就变蠢的女人,会把自己个搭进去! 此时他虽然恨不得剐了她,但也得他自己亲自动手啊,便宜了别人可不行! “别管有用没用,别管是真是假,只要是你知道的和紫云阁有关的事情,都说一说。您老人家就当给我找个病号讲故事了。”宸王道。 杨景天摇摇头……可能是熬药的事情太过无趣,便也应了宸王的话,心疼起他找个病人来。 宸王仔细听杨景天说着。 本已经做好了听长故事的准备,但不过十几句话的功夫,杨景天就停了讲述,说完了。 “没了?”宸王有些不太相信,确认道。 “没了,不然还有什么?江湖上传言的就是这些。”杨景天道。 宸王扶额,觉得头疼不已。 “我说你们这些人平时关心的都是什么?怎么和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似的?说哪家汉子搞破鞋了,哪家媳妇儿偷人了,有意思吗?” “啧!”杨景天抄起扇子回身,做势要打宸王。 宸王忙用手挡住脸,叫苦道:“我生着病呢!” 杨景天无奈地用扇子指了指宸王,又回身去继续扇火。道:“那有什么办法?反正大家传的就这些,我听来的便也就只是这些。不然你去问问霍小燕,她知道得或许能多一些。” “得了吧!她知道的估计比你说的这些还不靠谱呢!”宸王说得轻松,但眼中却满是愁色。 杨景天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除了之前他们说过的那些之外,有用的也就是,紫云山上空有“迷障天”、地上有“迷踪林”,外人想要进入紫云阁去见君紫夜,除非君紫夜大开方便之门,不然进不去是小事,只怕多半会死在其中。 还有紫云阁历史悠远,有说开派五百年的,有说开派三百多年的,反正就是极其神秘。其中之事,非一般宗派可以猜想、可以匹敌。 除此之外,杨景天说的一些,就都是妇人们才会关心的那些不着调的事儿了。 据说,君紫夜他爹,也就是上一任紫云阁阁主,曾经给雪国皇帝扣过绿帽子,和雪国皇后有一腿;据说,君紫夜其实有雪国血统,他娘就是雪国皇后;据说,君紫夜他爷爷和雪国公主有私情…… 反正这江湖上第一神秘的宗派,总要和另一个神秘的地方扯上关系才行。这样故事才有人听不是? 那雪国是什么地方?早就被大陆上的其他五国刨除在天地之外了,平日里人们言谈之间都甚少提起,估计再过几年,就要被世人彻底遗忘。当然也可以说,其实是他们抛弃了大陆的其他五国,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于高山之巅、雪域之中,过着那神仙一般快活的日子。 雪国和其他五国都无往来,与紫云阁又隔着火之国和雷之国,岂会和它们有什么牵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慈师慈父 所以他师父所说的这些事情,估计就只是江湖上那些不爱武馆爱茶馆儿的女侠们,闲来无事里瞎编乱造出来的故事罢了。一传十十传百的,便有他师父这种傻子真的记下了。 想要从这些不靠谱的故事中找到可依据之处,实在难上加难。去问霍小燕,估计说的也和师父说得差不多,多出的一些,也不过是感情方面的事,听了还不如不听。 “师父,你可知道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和紫云阁有来往的宗派?就是这君家人再怎么古怪,到底也是江湖中人呢,想要和江湖上一点儿往来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杨景天道,“反正自打我记事儿时起,就没听有谁说和君家人有什么交情,也没听有什么人成为紫云阁的座上宾。只有一些江湖游侠,平日里游山玩水的时候,路过紫云山、或是直接到紫云山上去,偶有见到君紫夜的身影。不过据说,君紫夜连和他们打招呼都没。” 看到杨景天说得这么认真,宸王就是不愿意相信,也得相信了。想要调查紫云阁,现在看来,可是无从入手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直接毫无准备地过去,一定不行……找软肋又找不到,甚至连找人帮忙套个近乎都行不通…… “若是武林盟主去了,他可会卖面子?”宸王问道。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你师父我在江湖上的威望,还不如楚千寻那个毛头小子?” “我不是那意思,我这不也是走投无路了么。不然以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我真去硬抢啊?”宸王心想,这时候你老人家还和我较什么真儿呢?挑毛拣刺儿的,一点儿风度也没有。 也没指望杨景天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要是他真有有用的法子,此时已经拿了解药回来了,而不是还有闲心在这里和他斤斤计较。 杨景天熬好了药,递给宸王,边说道:“怎么不能硬抢?我看哪,这是唯一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宸王接了药,闻着这熟悉的药味儿,一时竟然忘了是在和杨景天说话,无意间端起了王爷的派头来。好像是在问手下的一个给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似的。 杨景天指了指他,说道:“你小子,如今在我的地盘儿上,吃我的用我的还求着我,居然和我摆起王爷的派头儿来,不说了!” 宸王猛地意识到自己错了态度,整个人忙颓了下来,也顾不得吹碗里的药了,把药放下,痛快起身。在已经坐在他身旁椅子上的杨景天面前一拜,恭敬道:“求师父为徒儿指点迷津!” “起来起来!别整这些幺蛾子!”他一恭敬起来,杨景天看着也烦。拽着宸王的胳膊,把他拽起来了,又给他按在椅子上。 宸王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自己这两日怎么这么糊涂呢?心里牵挂着容菀汐,总像失了一魂儿似的,整个人迷迷糊糊。没来由地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好在他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并未把他这一时的不恭敬给放在心上,很快便痛快道:“我看哪,君紫夜那性子,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昨儿我想了一晚上,觉得吧……我们越是好好求他,他就越觉得我们居心不正。毕竟是皇家么,江湖人哪,对皇家都有一些偏见。更何况是紫云山那样的宝地?他难免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给他下套儿呢。” 宸王点头道:“是有这种可能。紫云山地处三国之交,如今风雷两国又在开战,如果哪一国能占据了紫云山,对以后的战局可是大为有利的。君紫夜或许真以为,我们是在以太后和惠妃诱他大开入阁之门,随后指不定有什么残害紫云阁的卑鄙举动呢。” “所以说啊,我想了一宿,觉得我们不能再给他客气的”,杨景天道,“这两天我们在紫云山,也并非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他君紫夜不是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住在紫云山上。那紫云山上,还有伺候他的小婢子呢。” “但凡是有人入山,如果把他吵得烦了,他还是会派那小婢子出来打发一番到我看那小婢子的功夫未见得有多高,若我和她交手,应该不至于占下风。到时候我们抓住了那小婢子,以要挟君紫夜,让他放我们入阁去,再要挟他把解药给我们。” 杨景天一改往日的糊涂样子,说得很是仔细,头头是道儿:“我们抓住了那小婢子,以此为要挟,君紫夜的斗志和意气必定被我们激发起来。他会以为我们一定是有备而来,入阁之后,后头儿一定还有紧跟着的狠招儿。这种人平日里不和别人打交道的人都很自大,被我们给激怒了,反而会觉得,难道老子怕你们不成?” “怀着应对一场恶战的心思放了我们进去,结果我们却真的只是想要要解药而已。一时心内松懈,也难免会觉得误解了我们。愧疚之下,自然也就把解药给我们了。而且这种古怪的人哪,咱们和他来硬的,他觉得有趣儿,反而会有几分欣赏。博得了他的认可,办事也就方便多了。” 宸王很仔细地听杨景天说完,不免由衷赞叹道:“行啊师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揣摩人心的算计,都能让你给弄得这么明白!徒儿对您老人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啊!” “少用嘴皮子哄我!”杨景天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儿而已,也不保证一定能成。我只是建议我们这样试一试。回头儿要是不成,你别寒碜我我就烧高香了。” “怎么可能呢……”宸王一副好徒儿的乖觉模样,笑道,“您老人家肯为徒儿出谋划策,徒儿感激还来不及哪!” 忽悠了一句,就又开始吝啬好话了。多一句忽悠都不给,直接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喝完药咱们就走?” “走什么走?”杨景天板着脸道,“你大师兄的婚事不管了?‘师父师父’,为师为父,我若不在,你大师兄不是连个高堂也没有?你啊,就乖乖等着,等你大师兄婚事过后,当晚咱们便出发。以你的身份,咱们每到一个驿站便换一匹快马,日夜不停,有三日也就到了。” 宸王咕噜咕噜地喝完了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不行啊师父,还有三天呢!我们三天之后再出发,就是再快,也追不上菀汐了……不然这样吧,我先过去探探路子,咱们定好个日子,在紫云山下见。”宸王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容菀汐。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追上她,多一刻也等不了。 “徒儿啊……”杨景天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大师兄千里迢迢地到京都城去请你,就是希望他大婚那日,你能在场。在他心里,你是他的救命大恩人,他对你极其看重。你就是让他为你去死,他连句为什么都不会问,就能直接照办。你说说,你要是就这么把他晾这儿了,是不是太对不起他的这番赤诚?” “啧……”宸王皱眉,也觉得这是一件相当难办的事。 人待我以诚,我还之以诚。萧河特意到京都城里请他,可见对他这位大恩人的重视。如果他中途走了,也太辜负了萧河的这一番心意。萧河对他,那是抱着滴水之恩涌泉报的心思的,他倒好,仗着对人有一点点小小的恩惠,就能如此践踏人的情意?把人的一番赤诚是做草芥? 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菀汐一个人在路上,他着实不放心。 “其实啊,你现在出发去追,也未必能追得上。从崇阳山去往紫云山的路这么多,而且条条都是近路,随便她走哪一条。咱们先在出发,能找得到?若是走偏了,反而麻烦。我看还不如让她先过去,等咱们到了,或许她刚好在紫云山上傻等着呢。”杨景天道。 菀汐说会给他留标记,可也没说会留什么样的标记。道路这么多,他难道还每一条路都找一遍吗?所以她这不过是敷衍他的话,不能当真,更不能基于此而做出什么决定。 “放心吧,菀汐很聪明,不过是三五天的路程,能出什么差池?”杨景天继续劝说宸王。 孩子们感情的事情他管不着,是好是恼,都由着他们自己。虽说他和宸王认识在先,但既然已经收了菀汐做徒儿,自然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更何况菀汐那孩子很讨人喜欢,身为师父,他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但还是那句话,孩子们自有各自的造化,身为人师,干涉不得。所以菀汐要去紫云阁,他便由着菀汐去;看到小燕对北宸的情意,他也不会提醒北宸;此时即便担心菀汐,却也不会不切实际地盲目去找寻。 身为师父,对徒儿们最大的关爱,就是克制住自己的关爱。不然有一天自己走了,谁来对他们事无巨细的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章:情义难收 杨景天一直认为,一个好父亲、好师父,给孩子们最好的教导,不是教给他们多么强大的本事、不是让他们称霸武林、不是让他们中状元,而是教会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好人,如何在这世上,找到适合自己性子的生存,并且生存得好。 所以他对徒儿们,除了于武学上用心教导之外,其他的,一直以来用的都是f“放养”的方式。以至于他的徒儿们总说他是老顽童、老糊涂。但是把这些徒儿们单独放在江湖上,他们绝对能很快适应,并且一如既往潇洒地活下去。不至于离了窠臼,便如同没了羽翼的鸟儿,再也飞不起来。 宸王皱眉想了半晌,知道师父说得有道理,他们若是现在追上去,的确没什么追上的可能。与其将事情越弄越乱,还不如耐下心来多等几日。让菀汐先到,他们于紫云山下再会和。 菀汐……应该能平安到达吧? 宸王心中满是担忧,忽的,一个念头儿闪过,这满满的担忧,瞬间被自己给打住了。好悬没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只要菀汐稍微惦记他一些,稍微体谅一下他的担心,一定会先和师父确定好路线,以便他追上去。可是听师父的意思,她显然没有这么做。估计只是草草交代了几句让师父给他煎药的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甚至能想到她一路小跑儿下山的样子。 她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一贯稳妥有度的举止,全因那个人而乱了套。 二哥能让她失了理智分寸,而他不能,而他,不能…… “行吧!反正这女人命大得很,死不了呢。饿狼嘴里都能活,她要不长命百岁,这世上的命格可就都不能信了!您老人家先忙着,我回去睡觉了!”宸王起身,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嘿……你小子,说走就走啊?”杨景天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宸王便已经走到门口儿了。 “您老还有事儿?” “滚滚滚!别打扰我清修!”杨景天摆手驱赶宸王。 宸王叹了一声儿,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在哪儿都多余。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窝囊的,不过是在一个女人心里多余了而已,怎么就觉得自己在哪儿都无用了?他从来也不是一个能被女人左右了心思的人哪! 如此想着,带着心里对那蠢女人的埋怨回到房中。第一件事,却是去查看他们带来的东西,看看这女人有没有把迷香带走。还好,还不算傻到家。还知道带点儿“武器”出门儿呢。 以她的脑子,再加上这堪比醉梦长的迷香,应是没问题了。不管是性命之忧、还是被糟蹋、还是吃口舌吃亏,都不会有。应该都不会有吧…… 摇摇头,把自己这一番如同慈母一般的担忧给甩出去。捂得严严实实的,找萧河切磋剑法去了。就算他现在不能出汗着凉,看着萧河比划,也比一人儿在屋里担心那蠢女人要强得多吧? “风大哥,你干什么去啊?” 宸王刚走到门口儿,就被人叫住了。 原本已经忘了霍小燕的存在,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叫,着实吓得不轻。回身没好气儿道:“找萧河去,让他练剑给我看!” “我也去!”霍小燕猛地起身,低头去找自己的鞋子。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脱鞋。便是更痛快了,直接跳下床,三两步就跑到了宸王身边。 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宸王的手。仔细地捏了捏…… “还好还好,不冷了。走吧!”松开了宸王的手,潇洒地一挥手。 “嘿……我说你……臭流氓啊你!”宸王学着霍小燕的语调说道。 “你才是臭流氓呢!我看你是心里有屎,看谁都是屎!”霍小燕忽然反应过来,刚刚她主动牵了他的手。此时的脸上,已经红得像猴屁股似的。脸上越红,嘴就越硬,生怕被人看出她不好意思似的。 “哎?这不是说你自己呢吗?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宸王跟在她身后笑道。 “才不是呢!”霍小燕说着,向往萧河院子那边跑去。 宸王也不追她,只是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儿地走着。霍小燕小跑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脸色正常一些了。稍稍有些红晕,就只当做小跑所致吧。还想和他说话,还想看他的样子,便停了下来,回身催促道:“你快点儿啊,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 话音落下,才忽然意识到,风大哥是怕跑出汗了会着凉吧?因而忙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慢一点吧!谁让你是有病在身呢!其实你没病的时候还是很爷们儿的。” 宸王哪是那么容易吃心的人呢?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笑道:“你先走吧,别等我了。你整日蹦蹦跳跳的,一刻得闲都浑身难受,别和我这病人在这儿啰嗦着。” “哎呀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大家好兄弟一场,怎么可能因为你生病了就抛下你不管呢?”霍小燕故作轻松地说着,边说边慢悠悠儿地后退着走。 说话间,宸王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她刚要转过身去和宸王并排走,忽地,脚下一滑,猜到了一块小石字儿上,整个人便向后摔了过去! 情急之下,忙抓住了宸王胸前的披风,想要借着宸王的力道稳住自己。可是里谁承想,宸王正抬脚走路呢,原本就是一脚着地站立不稳,被她这么猝不及防得一拽,整个人便随着她倒了下来。 “哎哎哎……”两个人同时挣扎着惊呼一声儿,然后…… 宸王就被她拽得,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而且,不仅如此……此时,他的嘴唇,正压在她的嘴唇上! 霍小燕脸上一红,直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儿,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冲得炸开了! 整个人都懵了,直勾勾地睁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宸王。 宸王反应得很快,忙撑起手臂一跃起身,很随意地将手递给霍小燕,想要拉她起来。在宸王这里,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不改色,一点儿慌乱和愧疚都没有。 但是霍小燕看着宸王递过来的手,却在继续愣神儿。 “干嘛哪?有土地公公拽着你不让你起身呢?”宸王随意道。就和他们平时斗嘴玩笑没什么区别。 霍小燕这才回过神儿来,大觉窘迫。刚想要自己撑着起身,潇洒地说一句,“略用不着你”,但都是目光落在宸王的手上,却是……却是怎么也洒脱不起来了。 很想要再牵一下他的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让人握着,心里便觉得踏实…… 嘴唇上,他唇瓣的触感还在……一想到又可以牵到他的手了,霍小燕的脸更红了。 知道自己此时窘迫的样子,是怎样掩饰都掩饰不住了,便索性不再掩饰。把心一横,拉着宸王的手起身。 起身之后,继续横着心,没松开他的手。拽着他的手问道:“你……你亲我干嘛?你亲了我,你……你……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儿!” 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语气是理直气壮的,但是低着的头,却表明了她的没底气。而且,在说话的时候,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这一会儿说完了,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跳得更厉害了。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说法儿。反正脑子一热,就这么问出来了。 “啊?我……我亲了你?”宸王说得很是诧异。 霍小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宸王,心想你该不会是想要不认账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哪!敢亲不敢认,不至于吧…… 心里虽然知道风大哥不至于这么做,但却也隐约察觉到,风大哥一定是要开始忽悠她了。反正是不会给她什么“说法儿”的。 也是……风大哥能给她什么说法儿呢?难道还能直接将她收回去做侍妾吗?她可不愿意给人去做妾,也不愿意到那到处都是束缚的皇家里去。 天哪……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向风大哥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此时的心里,还有些失落呢…… 霍小燕啊霍小燕,你疯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儿?居然……居然真的想要跟他走,真的想要去给他做妾?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想什么呢?有什么意见你只管说出来,我们可以交流一下。你又不是我的手下,我们是好兄弟么,我不是非要让你接受我的想法。”宸王见霍小燕又愣神儿了,拍了拍她的头。 “啊?你……你说什么?”霍小燕很迷惑地看着宸王。 宸王摇摇头,只得边往前走,边把忽悠霍小燕的话重新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你自己也说过么,我们是好兄弟。我那把你当好兄弟,你把我当好兄弟,刚刚那种情况下呢,就只是两个好兄弟不小心摔到了一起,身上有两块肉碰了一下,仅此而已。好像我们现在这样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今生祸起 宸王说着,用手肘碰了下霍小燕的手肘儿:“就是这样。” “什么啊?这怎么能一样呢?这不是隔着衣服呢吗?”霍小燕道。 宸王又用手拍了下她的头:“那就是这样。你看,这不也是肉碰肉吗?” “那怎么能一样啊!刚才那是我的嘴啊!”霍小燕急得跺脚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的嘴唇碰了我的嘴唇,那就是亲了我啊!我不管,你占我便宜,你得……你得……” 还没想出要让宸王做什么呢,宸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老学究一般给她讲道理:“你听我说啊,这个……亲嘴儿这件事呢,它不是两个嘴唇碰一下就可以的。它是男女之间啊,情意所致,两人都有想要亲密的意思,这才凑到一起去的。碰上了,还有接下来的一些动作啊……” “像我们刚才那种不小心碰一下,真的不算什么。你看,你也没有想要和我亲热的意思,我也没有想要和你亲热的意思,我们是兄弟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就只当是摔倒了,不小心亲吻了一下土地,就这么简单……明白吗?” 霍小燕一听他居然仔细描绘这件事情,还说什么碰上了之后,还要有接下来的举动,脸就已经红得像是火烧云一样,哪里能听得进去?甩开了宸王的手,就一瘸一拐地往前跑:“懒得搭理你!” “哎……你小心点儿啊!眼睛这么瞎,可别再摔着了!”宸王喊道。 霍小燕脚腕扭得不轻,觉得自己这么一瘸一拐地跑着,实在太丢人,还不如原地不动得好。因而停住了,回身嘴硬道:“这本来就是山路嘛,凹凸不平的,也怪不得我啊!还不是你走得太慢了!” 宸王笑道:“行吧,看在你是个瘸子的份儿上,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不知道刚刚的那一番话,她有没有听进去。估计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只剩下慌乱了。他的意思是,他一直拿她当朋友、当兄弟,从没当过女人。希望她能早些明白过来,不至于陷进来。小女孩儿懵懂的情思,想要消退也快,一两件事情、一点儿提点,也就消退了。 哪有像容菀汐那么蠢的人?心心念念地痴情了多少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还这么念念不忘!见都见不着,哪儿来的情啊?而且为了这么一个年少不懂事儿之时看上的人,这么多年的诗书礼仪都白学了,连不守妇道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嫁人了也不消停。 真是越想越憋闷。 宸王心里在想事情,阔不流星地走着,霍小燕在身后儿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忽地一回神儿,回身看到霍小燕拖着个瘸着的腿,还这么急着跟着他,也是于心不忍。 就算对她没有那男女之情,就算知道应该和她保持距离。但即便是朋友之间,也不能放着她一瘸一拐的不管啊? 出于仁义,只好蹲下来,说道:“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霍小燕脸上一红,看到他那宽口踏实的背,腿脚就像不听使唤似的,直勾勾地就奔着人家去了。 直到人已经趴在他的后背上了,这才反映过来。觉得自己真是太不知羞了,怎么连客气一句都没有啊? 但是想来,她和风大哥客气,风大哥也会和她客气,最后她还是会让风大哥背。矫情什么啊?她什么时候也想要做这种扭扭捏捏的事情了? 宸王背着霍小燕往萧河的院子去,因为心里想着容菀汐,一路很安静,一句话都没说。霍小燕趴在宸王宽厚结实的背上,只觉得心里很安定、很温暖,恨不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中,自然也没什么聒噪的心思。 待到反应过来,便更觉得此时安稳静好,是她从没有体会过的、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很快,梦就会醒。她还是只能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做他的兄弟,再没有体会到他的温柔温暖的机会。等他走了,她更是连见他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会再也见不到他,霍小燕就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不只是这颗心,仿佛整个人,都瞬间变成了一个空壳。她的哭她的乐,都变得那么枯燥乏味,一切都没了存在意义。 “风大哥……”霍小燕轻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等你回京都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我还想到你家里去玩儿。” 宸王刚要脱口而出“当然可以”,但却立刻被自己给止住了。让她现在将情意收起还来得及,若是真的和他回了京都,对他愈发依恋,可是不好收场。所以不能给她再接近、再陷落的机会,必须帮着她悬崖勒马。 因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到我家里来玩儿,我自是欢迎。只是这一阵子不行。这一阵子……可能这一两年里吧,京都城里都不太平,尤其是我的王府。一些朝堂争斗之事,说了你也不懂。只是这一两年里,我都自顾不暇,在局势不稳定之时,哪有心思照顾客人呢?你随我过去了,我怕招呼不周。”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是吗?” “嗯,很麻烦。” “那我更应该去帮忙了啊,我们是好朋友嘛!” “都是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去了反而添乱……有菀汐帮我呢,最终赢的一定是我。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就派人送信到霍家庄,邀请你到京都城里来玩儿。到时候把师兄师姐们都叫上,再叫上你姐姐姐夫,我带你们把京都城里好吃的都尝个遍儿,好玩儿的都玩儿个遍儿,说不定还能带你们到未央宫里去转转呢!” 宸王说得兴高采烈的,但霍小燕却愈发地失落。 她不想要和他们一起去,她想要自己去他身边。而且……她也等不了一两年。 她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局势之事是不是真的,只是能隐约感觉的到,就算是真的,他也有故意拒绝她的意思。 就算局势紧张,府里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要紧?他的王府里头,那么多小妾丫鬟呢!而且她也不是需要照顾的人哪,这一点他也不是不清楚,她根本不需要让谁来尽地主之谊,她在哪里都能自己玩儿得很好。如今她自己在崇阳山,不也没用谁格外照顾吗? 越想,越觉得他的确是故意拒绝她。 可他为什么要拒绝她呢?他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那是一定的。可是他一直把她当朋友啊,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在青云山分别之后,大家还对他赞不绝口呢。都说他虽然算不得江湖中人,但却为人仗义,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他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朋友去家里做客的请求呢? 如果是萧河和他这么说,他还会拒绝么? 一定不会。 所以他不欢迎的,仅仅是她这个人。 难道……他真的讨厌她?觉得她聒噪、觉得她难缠,觉得……只是偶尔和她在江湖中见一见、偶尔吵吵闹闹乐呵乐呵还是可以的,但是不愿意在平日的生活中和她有什么牵扯。 若真是这样,等他回到京都城,再来江湖里,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她不是再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了? 越想,越觉得害怕。 如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她不敢想,觉得这是一件比死还害怕的事。 “好了,到啦!你可真沉哪!下来吧,剩下的几步自己走,我也算够义气了吧?报答你昨晚照顾我了啊,以后可别和我翻小肠儿。”站在萧河的院门口儿,宸王蹲下身子,让霍小燕跳下来。 霍小燕趴在他的背上,怔怔地看他的侧脸……她很不想跳下来。好像跳下来了,就再也没机会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不想下来,我不想和你分开”。 好在她还是有些脑子的,没有真的说出口。 很不情愿地缓缓下来,还嘴硬地说道:“你也太缺德了吧?人家刚要睡着,你就非要把人给放下,就不能好人做到底?” “你们两个怎么来啦?”开门的不是萧河,是赵芙蓉。赵芙蓉笑道:“怎么一凑在一起就吵啊?小燕,你嗓门儿怎么这么大?我在屋子里都听到你的嚷嚷了。” “怎么是我嗓门儿大?你这开着窗户呢,还不是和院子里一样吗?”霍小燕一瘸一拐地县走进院子。走过宸王之时,还很嫌弃地推了他一下。 其实,她只是想要再碰他一下,想要让自己感受到,只少在此刻,他还在。 宸王觉得,话点到了这个份儿上,应该已经让她明白过来了,以后就不用再刻意点拨什么了。因而放心地叫了萧河出来舞剑,萧河和赵芙蓉在院子中过招,霍小燕偶尔也上场搀和几招儿,宸王在一旁看着,面儿上是不亦乐乎的样子,可是这心底里,却总是畅快不了,总是悬着…… 容菀汐赶了一夜的路,到了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福生镇。酒馆儿里一阵卤肉的香气传来,勾得她饥饿难捱。便下了马,想着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二……”容菀汐进了店,故意粗着嗓子叫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路遇捕蛇 容菀汐现在就穿着平日里穿着的粉色罗裙,虽说一夜奔波一脸风霜,但却也不至于糊涂到,以为只要粗着嗓子就能被人当成男人。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显得太过柔弱罢了。 一个女人在路上,有诸多不便,等会儿填饱了肚子,还是要尽快去裁缝铺子里买一身男子衣服,找个地方换上了,再继续赶路。 镇子里看起来民风淳朴,小酒馆里也都是一些喝酒谈天的本分百姓,没有什么歹人。容菀汐点了两个小炒儿并着一碗白米饭,又要了几个打算带走在路上吃的馒头。虽然时而有人看向她这边,但是并无什么猥琐的眼神和举动。 平平安安地吃完了午饭,出去找了间裁缝铺子,买了身儿已经做好的男子衣裳。见铺子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人,虽有两个男伙计在,容菀汐便也不太提防,借了老板的屋子换上了这身儿男子衣裳,把自己的头发也梳成了男子的束发,又买了一身儿衣裳路上备着。告辞了掌柜的,并不在这镇子中停留,继续赶路。 一路快马加鞭,未到紫云山下,容菀汐的心总是悬着,也不敢休息,昼夜无休的赶了四天路,到了紫云山附近的娲神镇的时候,已是体力不支,一见着这“娲神镇”三个字,心内一松,险些从马上跌落。也知道这样赶路不是办法,到了紫云山,只怕还没开口求人呢,自己就死在外头了。 因而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找了个看起来很规矩的客栈休息。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也不说话,直接给了小二一两银子,便自己往楼上走去,意思是我要住店。 小二自然会根据她给的这一两银子,来给她找相应的房间。 “客官这边儿请,小店儿的中房干净整洁,比一些破客栈里的上房都好哪!”容菀汐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小二见这位客官一脸疲累之态,便也不聒噪着讨人嫌。给容菀汐开了一间中房的房门,道了声:“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小的就不叨扰了。” 容菀汐依旧只是点点头。插上了房门,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儿,倒头便睡。 这一觉儿睡得天昏地暗的,容菀汐醒来之时,天色通亮。想着她刚到娲神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睡了这么久,不可能还没到晚上。所以这应该已经是第二天了。 打开窗子,可听见集市上的热闹声,再加上看了看那正当空的日头,就知道自己已经一觉睡到了中午。身子还是很乏累,但已经不似刚到娲神镇之时那仿似要死了一般的呼吸困难、走路无力。果然人不是铁打的,再强的人也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较劲儿。 已经到了娲神镇,从娲神镇子出去,快马加鞭,不过半日的功夫,便能到达紫云山。容菀汐便也不着急了,想着先填饱了肚子,养足了精神,以便上山之后,能有充足的精神头儿和那难缠之人周旋。 师父说那迷障天和迷踪林邪门儿得很,如果没有君紫夜的放行,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她没有用轻功入迷障天的本事,也不认为君紫夜会给她忽然大开方便之门。所以只能硬闯迷踪林。 即便这硬闯迷踪林,看起来仍旧是不可能做成的事儿,但这却已经是在诸多不可能中,最可行的法子了。 未知前路如何,容菀汐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准备一些可能用上的东西。比如说一捆几十米长的绳子、一些以作长久坚持的吃食、还有一桶菜油和一个火折子。 绳子和吃食,只是稳妥的法子,如果寻路寻不出去,耗上几日,君紫夜又依旧无所动容,她就只能直接在迷踪林中倒上菜油,一把火将那迷踪林给烧了。 就算烧毁迷踪林之后,她也未必能真的进入紫云阁,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君紫夜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有人放火烧他家,他怎样也会出来看看这胆大之人是谁。或许想要直接手刃了来人呢。 但她已经顾不了后续的事情了。面对君紫夜这样连一面都没见过的、无法摸透的人,现在所做的任何猜测和准备,到较量真正发生之时,都未必能派上用场。所以她现在要想的,不是见着君紫夜之后怎么对付他,而是怎么把他逼出来。 不管怎么道歉怎么求饶怎么求情怎么应对,总要先见到他,一切才有用处。 不然,以她对君紫夜和紫云阁的无知无解,就算在外头想破了脑子、耗费了十天半个月,也弄不出半点儿有用的筹谋来。 容菀汐行事一贯深思熟虑,习惯了把很多可能都想到,很抗拒在对一件要做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了解和准备之时,就贸然去做。但是这些向来的行事方式,放在这件事情上,都是不管用的。 因为对于紫云阁,所有人的消息都未见得是真的。她无法事先从外界得到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自然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所以,不得不做这种让自己心里没底儿的、边走边探的事。 买好了要用的东西,容菀汐就近找了个小酒馆儿吃饭。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点了一只盐水鸡、一碗冬笋汤,配上一碗米饭,细细地吃起来。外头小店儿里的吃食,偶尔吃一次,觉得味道相当美妙,胜过了王府里那些每一道都精雕细琢过的菜品。 现在是一身儿男子装束充作男人,举止上便不能和平日里那拘谨的女儿态相同,而是要豪放一些,以免被有心之人给盯上了。 正拿着一只鸡腿往嘴里送,大快朵颐的时候,忽听得外头一阵悠扬的长笛之声响起。边嚼着嘴里的鸡肉,边细细地听着,这曲子……好生奇怪,虽然很悠扬,但仔细听去,却让人心里觉得极不舒服。好像是什么摄魂曲似的,极其的诡异。 当然,这“摄魂曲”的效用显然不大,容菀汐确定,自己此时清醒得很。 而且随着这笛声传来的,还有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很是热闹。若是真有什么奇特的作用,外头不可能有这么多什么事儿也没有的围观者。 渐渐的,笛声越来越近,人们原本略显平静的议论,也变成了激动的欢呼。而且,越是近了,容菀汐越能听清楚,在围观之人的说话声和低声之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一种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的窸窣声。 容菀汐举着鸡腿探头向窗外看去,一看之下,不免觉得有些震惊。 那是一条……足有三个宸王那么长的蟒蛇!蟒蛇不算太粗,有宸王手臂般粗细,通身紫色。这种紫色很奇怪,是那种十分光洁透亮的、很干净的紫,并没有一般蟒蛇的那种、让人一看便觉得恶心的花纹。这通体的很干净的紫色,使其看起来不像是一条蛇,而像是什么神物似的,极其的干净圣洁。 但从形态上看来,它又的的确确是一只蛇。 紫蟒被在他前头儿倒退着走着的,几个奇异装束的人引着走。这四个穿着奇异的人,左边儿第二个,正在吹一只白玉长笛。这白玉长笛也非寻常之物,不仅仅是玉色上好那么简单,而是通体发着寒光。 容菀汐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六月里正午的日光下,这玉笛笛身上的寒光尤为明显。不是日光映照而起的光泽,而是,淡淡的一层,如同薄雾一般的寒气。让人光是看着,即便在感受不到它的冷暖的情况下,依旧觉得身上一阵冰凉。 容菀汐自觉自己不是那种一见着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就大惊小怪的人。但此时,那四人的装束、笛声的诡异与这笛身的奇特混合在一起,使得容菀汐只看了那笛子一眼,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渐渐,那只蟒蛇的扭动挣扎变得更弱了。待到那四个人刚好退到酒馆儿外的窗下、那蛇的蛇头刚好到窗下的时候,那只蛇已经完全停止了挣扎。好像真的被这低声勾去了魂魄似的,只知道跟着那吹笛之人走。先前还有一些的,不甘心的、与自己抗争般的扭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是一只听话的宠物一般。 奇怪的是,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居然没有被这样的情况给吓到,一不害怕那蛇,二不忌惮这笛声。而且不仅仅一点儿好奇和害怕都没有,在这四人收服这只蛇的时候,居然还欢呼了起来。 容菀汐看得皱眉,心想难道这只看起来并无什么害处的好看的紫蟒,竟然是一只祸害百姓的毒物么?而这四个穿着怪异的男人,则是为大家收毒物的? 已经有其他客人凑到窗前来,有的是在容菀汐的旁边的几个窗子旁趴着看,有两个,就是在容菀汐趴着的窗户旁看。看到那四人收服了紫蟒,这两人也随着外头的围观百姓一起,拍手叫好起来。不仅仅是这两人,还有其他窗子窗前的许多围观者,也都一起叫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奇异紫蟒 容菀汐看到,那四人中,最靠近窗子的,边儿上的那男人,拿起了手中一直拎着的一个带着窟窿的铁板一样的东西。只是用手捏着铁板中间的一点,这原本就有些形状奇怪的铁板,瞬间变成了一个大铁笼子。足有两人宽,到男人膝盖那么高。 这是什么机关?怎的如此巧妙? 容菀汐仔细在那铁笼子上打量着,自然是打量不出什么来的。和先前一样,围观百姓们见着这忽然出现的铁笼子,并未有丝毫诧异的反应,仍旧觉得是很平常的事情似的。 忽地,那吹笛人的笛声一变,曲调比之前更高了些,却依旧是那种恍似能蛊惑人心的诡异。 随着这变化了的笛声,那只已经被蛊惑了的紫蟒,不再只是仰着头看着那吹笛人,而是随着笛声的起伏而爬动,自己钻进了那铁笼子里。很快,便随着这笛声,乖乖地盘在笼子中,一动不动恍似睡着了一般。 “哦……哦……”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很大声儿的欢呼。大家欢呼着,鼓着掌,像是在过什么节日的庆典似的。 容菀汐看到,那吹笛人收起了笛子,给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随即,这四人就拿出了四张符咒,贴在了这铁笼子之上。 因为此时他们就在容菀汐窗外,容菀汐距离他们很近。能够很清楚的听他们说着…… “这紫蟒可是个罕见的灵物啊,瞧它刚才的那番挣扎,本事也不小哪!咱们可得把它给看住了。” “咱们从镇外引了它一路,费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它给收服了。往年哪里费过这么长时间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还没吹够呢,蛇就已经晕乎了。” “往年咱们遇到的,也不是这样的神物啊!大哥,看来今儿是个好年头儿啊,女娲娘娘要降福祉给我们啦!也不知道这蛇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种颜色的蛇,真是神了……” 容菀汐看到,他们边交谈着,边在腰间挂着的、绣着几条灵蛇花纹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很细很细的木管儿,也就有她小拇指那么粗吧,但却足有这几人的小臂那么长。四个人手中,四条木管儿,木管儿的一端是开口的,另一端是封死的。四人都又从小布袋子里拿出了一包粉末,倒入木管儿中。边儿上那人打开水壶,将四个人的木管儿里都灌满了水。 四人都用一只手堵着木管儿开口的那端,用力摇晃了几下。然后就一起围着那铁笼子,找好了位置,将木管儿顺着空隙处插了进去,贴在了紫蟒的身上。 四人相视一眼,同时一用力,四根木管儿就插进了紫蟒的皮肉里。 同时,那蟒蛇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嘶鸣……听得容菀汐汗毛倒竖。 容菀汐看到,这一次,围观百姓并未如同先前那般见惯不怪,而也是一惊,显然都被这蛇的声音给吓着了。由此也可以想到,他们先前并未见过这四人有这样的举动。不然不管是什么蛇,被人这么一扎,一定会疼得叫唤的,百姓们的反应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那四人好像在用内力把木管儿里都东西推入紫蟒的身体里。只见紫蟒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起初是力气极大的,将那铁笼子弄得一阵摇晃,险些要被冲破了似的。那四人手中的木管儿也险些被他给甩掉了。但奇怪的是,那木管儿原本应是很脆弱的不过是木头而已,可却并未被紫蟒的强大劲力给弄得断掉,结实得很。 紫蟒的猛烈挣扎只是一会儿,很快,挣扎便变成了无力的、不甘的扭动。只能无奈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鸣,容菀汐听着,心里极不舒服,好像是听着有人在痛哭似的。 不知为何,容菀汐总觉得,这紫蟒是通人性的。不然岂会有如此像痛哭似的嘶鸣声儿? 四人用内力将木管儿里的东西都推入紫蟒的身体里去,便用力抽出了木管儿。随之,紫蟒的身上便有四处流出鲜血的小窟窿。 紫蟒还在悲鸣,只是声音已经很弱了。但却还无力的扭动着身子,还想要逃出这铁笼子似的。 容菀汐对蛇这种动物没什么好感,但这条蟒蛇,实在让她提不起厌恶之感来。可能是因为它不同于其它蛇的好看的蛇身,也可能是因为它正被人捕猎的可怜处境。如今又看到它如此不服输地挣扎,更加觉得它很通人性,很想要将它救出来。 四人收服了紫蟒,也做好了防止它逃走的准备,便拎着铁笼子,往镇外面走去。 紫蟒挣扎了几下,可能也知道自己的确逃不出去,便只有蜷缩在笼子中,无奈地放弃了…… 蛇头四下看着,好像在寻找可能帮助它的人。忽的,转到容菀汐这边的时候,直勾勾地停住了。 正在容菀汐纳闷儿的时候,紫蟒的蛇头忽地猛烈的抖动起来,像是在引起谁的注意似的。容菀汐往身旁两人身上看了一眼,那两人也是一头雾水,显然也不明白这条蛇是在干什么。看来紫蟒的目标并不是这两个人。 容菀汐再次看向紫蟒,发现紫蟒的蛇头已经不晃了,而是用蛇眼直勾勾地盯着容菀汐,发出一阵类似于求救的嘶鸣。很急切,而且……很有些信任和依赖。 就像是雪绒受伤了,仰着头对她撒娇的哼叫似的。 容菀汐觉得很奇怪,可它毕竟只是一条蛇,而不是人,想要从它的神情上来分辨出什么来,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此时那些奇装的人已经将他带出了十几步远,容菀汐其实并看不清它的蛇眼是否在看着自己,其实,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因为它最初停顿的地方,的确是自己这边。 紫蟒还在不断的嘶鸣,很急切的求救,听得容菀汐一阵心烦意乱。就好像是看到雪绒被老鼠夹子给夹着了,正可怜兮兮地等着她去解救似的。当然,现在紫蟒所遇到的情况,可是比雪绒被老鼠夹子给夹着了要严重得多。 容菀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心里有些想要冲出去救下它的冲动,但却也并未付诸行动。且也并没有打算将这奇怪再留多长时间,正打算抛出不顾呢。转身坐下之时,互听得一旁的男人问道:“小兄弟,这紫色的蟒蛇是哪里来的啊?你见过它啊?” 容菀汐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两人却是个健谈的直接在容菀汐面前坐下,刚才说话的那个年长一些、四十多岁的男人继续道:“不对啊,它刚刚明明像你求救呢!我们还以为你认识它呢!” 在说起一条蛇的时候,用上“认识”这两个字很奇怪,但这人和他的同伴,显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听着的容菀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那紫蟒,真的不能仅仅用一条蛇来形容。 除了它的颜色之外,那极其通人性的叫声也很让人心惊。在此之前,容菀汐还以为,所有蛇能发出的声音,都只是低低的“咝咝”声儿呢,没想到还有蛇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虽然依旧是蛇的“咝咝”声,但声音大和声音小给人感觉,可是全然不同。 “黄哥,这条蛇叫的,像是成精了似的!我还从没有听过有蛇这么叫的……不对,我从来不知道,蛇也会叫啊?它那‘咝咝’声儿一大起来,不就和叫起来是一样儿的吗?哪里像是蛇啊!太吓人了……”一旁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道。 容菀汐见他们没有要回自己座位的意思,而且也见他们只是这镇子里的普通百姓,模样和神态都很淳朴,便和他们攀谈起来。粗着声音道:“两位大哥,那些穿着奇怪衣服的,到底是什么人哪?” “小兄弟,听口音是外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了,他们是巫灵谷的人,可厉害了,我们十里八乡,都受他们的庇佑。他们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哪!”年长之人道。 “啊?”容菀汐觉得这也太扯了些。 但一想到这镇子的镇名,再加上刚刚看到那几个人衣服上和腰间挂着的小布袋上面绣着的灵蛇图案、还有他们的话,就知道他的话不假。 从这年长之人的话语里,能听出这边的百姓,对巫灵谷的人都很有一番敬重之意。容菀汐便也不敢冒犯,纵然心中有诸多诧异,便也不问出来,听了便听了。至于是否真的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她没必要非和他们两个争论个短长。 紧接着问道:“那么巫灵谷的人,为什么要抓这只紫蟒呢?既然是女娲娘娘的后代,不是要善待天下苍生、守护万千生灵吗?” “因为马上就要到一年一次的祭祀啦。明儿六月十五,月圆之夜,巫灵谷会祭祀女娲娘娘,每年都要焚一条灵蛇,送灵蛇上天,去给女娲娘娘做伴儿。娘娘感受到我们对她孝敬的诚意,自然会保佑我们一年风调雨顺的。每年快到祭祀之日时,巫灵谷的法师们都会出门来找灵蛇……哎呦,今年这灵蛇,可不一般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眼前良机 年轻的紧接着笑道:“是啊,那紫蟒一看就并非俗物,法师们把它送上天去,女娲娘娘一定欢喜得紧哪!人间今年一定是个吉祥年啊!” 年长的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声儿,道:“只是……说来也奇怪啊……明明知道那紫蟒能有幸到天上去陪女娲娘娘,是它的福气,怎么我浑身还这么不自在呢。” “是啊,一想起它那叫声,我就浑身不舒服……”年轻人应和道。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习俗,对当地的习俗,容菀汐是不好诟病什么的。古往今来,祭天祭神的法子就多种多样,以蛇祭娲神,意为让灵蛇到天上去给女娲娘娘做伴儿,这事情本身是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一想到那样通人性的、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特紫蟒,要被人给活活烧死,容菀汐心里,就一阵极不舒服。想起它那求救的叫声,容菀汐便觉得,如果不去救它,就像是做了一件昧良心的事情似的。就与明知道一个无辜的人要被烧死,而且人家已经向她求救了、她却置之不理,是一样的。 想到那条蛇的叫声,她真的没办法仅仅把它当成一条蛇。 可,且不说她有没有能救出这条紫蟒的本事,就是有……她还有要紧事情在身呢,翎哥哥身上的毒,所剩时日不多,由不得她在路上诸多浪费。 但……其实也只是一日而已。 不是说,明儿就是祭祀之日了吗? 如果她有法子在今晚进入巫灵谷,成功把紫蟒救出来,其实都用不了一日,不过是耽误了一晚的功夫。 容菀汐的心内很纠结。一边放不下翎哥哥的事,总觉得早一日到紫云山,就多一成希望;一边,却又是那紫蟒可怜的求救之声。 被一只蛇牵引了思绪,居然为了救一只蛇而想着打乱救翎哥哥的计划,容菀汐觉得,也是挺可笑的。 可即便这样自嘲了一番,心里那想要尽力去将它救出的念头儿,仍旧没有改分豪。 见容菀汐不甚健谈,那两人便也不继续留在这儿叨扰她,回到自己位置上了去了。边往回走边嘀咕着,“到底是哪里来的呢,之前怎么从没听人说见过这种蛇……” 除了这两人之外,酒馆里的其他人,心思显然也都在这紫蟒上,围绕着刚才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说话的人多了,容菀汐反而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也没听出这紫蟒的来里来。 叫了小二来结账,小二收了银子,回身之时,听到一旁有几人的议论,忽地停下脚步。 “嘿”了一声儿,道:“对了!紫云山!前些年,我听几个江湖侠客说过,说什么……说什么……君紫夜那条蛇随主人哪,吐一口气就能把人给冻死!还说什么,紫不溜秋的,真难看!那蛇,可别是紫云山的吧?” 估计是听到旁边有人提起了紫云山,忽的想起来了。 容菀汐听了,忙粗着声音问道:“小二哥,可当真?” 小二仔细想了想,但却也不是很能确定:“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但也过了两三年了,我也实在记不太清。就是当时觉得他们说的话很奇怪,我寻思,蛇怎么还有紫色的啊?就印象深一些。” 一旁之人很害怕地说道:“呦!小吴,这么说来,可真是没跑儿了啊!紫色的蛇可不多见,我可不觉得咱们这边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好多条!我看哪……这下事儿可大了!” 被这人一说,小二也担忧起来,皱眉道:“要真是紫云山的蛇……巫灵谷的法师们……” 一脸害怕的四下看了看,不敢说再说下去了。 一旁有人脑子反应很快,忙说道:“嗨!什么呀!那蛇根本也不是紫色的啊!外头日头那么毒,集市上的东西花花绿绿的,咱们都看走眼了,谁能肯定它到底是什么色啊?不过就是一条蛇而已,往年也不是没见过!” “就是就是!咱们在这儿这么大惊小怪的,好像自个儿多没见识似的,多掉份儿!” 容菀汐听着大家的话,便知道,大家都很忌惮紫云山这个地方。而且相比于紫云山,大家更向着巫灵谷。这么说,是打算将这件事儿给藏住呢,担心紫云山的人知道了,会去找巫灵谷的麻烦。 小二也忙去干活儿了,不再搀和这事儿。一屋子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住了口,不再提起紫蟒的事情,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容菀汐却是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了。 原本便有了想要去救紫蟒的念头儿,听到那小二的话,这念头儿则是更强烈了些,已经几乎成了定数了。 细想小二的话,便觉这紫蟒,定然是紫云阁的无疑。正如那位大哥所说,紫色的蟒蛇可并不多见。世上有一条已是稀奇了,难道还能像白菜一样随处可见? 所以……这应是紫云阁的蟒蛇,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跑了出来,倒霉的被巫灵谷的人给抓住了。 如果能将紫蟒救出来,也算是卖了个人情给君紫夜。就算是礼尚往来,君紫夜也会把百日穿肠的解药给她的。 容菀汐不多耽搁,提起自己的东西,打算先送回客栈去。随后再到集市上、茶馆酒楼里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进入巫灵谷的机会。 从百姓们对巫灵谷的态度上不难知道,平日里巫灵谷和娲神镇、或是十里八乡的百姓们走得还是挺近的。这种祭祀大事,或许会让镇长村长啊、或是在百姓中有威望的人过去观礼。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神圣的仪式、也是件喜事,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正往客栈那边走呢,忽听得身后有两个妇人的交谈:“巫灵谷找‘送神童女’呢,你家孩子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我这就要回去接我家青青去。和她爹这就出门儿,天黑前刚好能到巫灵谷给法师们挑选。” “哎呦,我家要是个闺女该多好啊!你家青青长得那么水灵,一看就是被女娲娘娘喜欢的孩子。这下要是选上了啊,你们全家,自此都要沾了她的光,得到女娲娘娘的格外庇佑哪!” “今年巫灵谷九岁的女孩子只有四个,要在外头选五个呢,我也觉得我家青青能选得上。要是选上了,送完灵蛇,还有一吊钱可拿呢。这不是女娲娘娘的恩赏立刻就到了吗?想想我就高兴啊……” 容菀汐听着她们的话,看来普通百姓的确有法子能进入到巫灵谷去。如这位大嫂所说,如果孩子被选上了,难道他们还能连夜赶回来,第二天再紧赶着把孩子送过去吗?自然不会这么麻烦,一定是住在巫灵谷中的。 可听她们说的,巫灵谷选的是“童女”,而且还只要九岁的。她这副模样,怎样也不像是九岁的女娃儿啊。而且也不可能是九岁孩子的娘亲。想要通过这法子进入巫灵谷,不甚可行。 但除此之外若无其他的法子,也少不了要筹谋一番了。 容菀汐回到客栈,将菜油、干粮、绳子都放在地上,觉得这下,这些蠢笨的东西未必能派上用场了。这些东西用不上,有的东西却是必须要用的,那就是她带出来的迷香。想要救出紫蟒,这东西是少不了的。 还有她随身携带着的匕首,必要的时候也用得上。 准备好了要用到的东西,剩下的,就只剩该如何图谋进去了。 容菀汐到一个茶馆儿里,要了一壶茶、一盘儿盐焗瓜子儿,仔细听着茶馆里客人们的交谈。 巫灵谷的祭祀,是这一阵子里的大事,对位于边境地处偏远的小镇来说,这样的大事无异于皇帝出巡一般的盛况,大家伙儿的心思一定都在这事上,高谈阔论是免不了的。 听了一会儿,容菀汐发现,原来早在十天前,每个本镇百姓都收到了巫灵谷的邀请帖。只要他们拿着邀请帖,明日就可以进入到巫灵谷中看祭祀。可以亲自在祭台下给女娲娘娘叩头,求女娲娘娘保佑。普通百姓、镇官小吏们,得到的邀请帖都是一样的,以示在女娲娘娘面前,子民无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在祭祀开始之前的今晚,除了以送神童女和她爹娘的身份进入巫灵谷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但是明天进去一定是来不及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将他们用来送给女娲娘娘的灵蛇救走,那无异于是与十里八乡的百姓为敌。倒时候都不用巫灵谷的人出手,只要百姓们都围上来,她就插翅难逃了。 此时容菀汐只能恨自己不会功夫,要是能早早的学会了轻功、或是把崇阳剑阁的剑招都学会了,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其他有用的,容菀汐便离了茶馆儿。缓缓走在集市上,仔细想着,到底该如何混进去。 思来想去,都觉得从送神童女之处着手并不稳妥,还不如偷偷潜入进去来得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独做小贼 一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门路,二是因为,就算能找到门路,如果她把紫蟒给救走了,不会牵连到帮她的人么?巫灵谷这地方,光是听着就很邪门儿了,如果她做了祸事后逃走了,巫灵谷的人找不到罪魁祸首去给女娲娘娘赔罪,就只有找和她有关的人来替代,只怕……直接大焚活人都做得出来。 细想一番,容菀汐便彻底打消了以巧劲儿进去的念头儿。为了避免牵连他人,决定还是以蛮力去闯。好在有迷香在手,就算以蛮力,也并非是不可行的。 忽地觉得挺有趣的。宸王总说她聪明,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的确可以说成是“机关算尽”。但有些时候,算来算去,却发现,还是不算计更好一些。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只要肯算计、会算计,就能成功的。譬如感情。 在爱上宸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即便她肯算、会算,最终也不一定能得以完满。在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切都由不得她。 容菀汐在小摊儿上买了些蜜饯果子,边向热心的大娘打听了巫灵谷的方向。回客栈牵了马,走过一旁马行之时,看到有夫妻二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在租马车。一看那小女孩儿的年纪,便知道一定是要去巫灵谷参选送神童女的。容菀汐便故意放慢了步子,停在了一个买钗环的小摊儿旁,细细挑选。 “小伙子,送姑娘啊?你看这个怎么样?这绢花儿像真的似的,多好看。”小摊儿的大婶招呼道。 容菀汐随意看了看,原是打算拖延一会儿便走的。但是看到大婶儿那一脸期待的样子,便想要让她做成这笔生意,帮衬她一下。挑选了几个很好看的绢花儿,一扬手,意思是,“多少银子?” “小伙子,你可真有眼光哪,这几个是婶子摊子上最好看的。五文钱一个,一共二十文。”容菀汐见大婶儿很实在,并未遇着个愣头青就多要,便直接给了她一块碎银子,粗着声音道:“不用找了。” 把四支绢花随手塞在怀里,牵马继续往出城方向走。耽搁了这一会儿,刚好要等的马车已经到了她前头儿。但容菀汐也不着急,仍旧是牵着马跟着。马车在镇子的集市上也走不快,容菀汐这么跟着,也没有被落下很远。 快到出城的时候,容菀汐才上了马,并不着急地跟了上去。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再加上后头儿和还有两辆马车,可见也是送孩子去巫灵谷参选的,所以容菀汐并非处在空旷无旁人的原野上,不太惹人注意。 马车赶得都不快,容菀汐为了让自己的跟踪不太明显,时而做出马匹出了问题的样子,下来查看一番,喝口水歇一会儿,再跟上去。渐渐日暮西沉,容菀汐已经能看到写有“巫灵谷”三个字的青石碑了。 巫灵谷的入口在一片茂密树林之中,周围是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山,十分隐蔽。且门口儿无人把守着,从外头看去,这里很有些萧条之感,好像没人在此生活似的。 但从娲神镇的百姓的口中、和那捕蛇四人的衣饰上,都可以看出,这里不仅仅是有人居住、生活而已,还是个内里相当繁盛的地方。外头弄得这样简朴,估计是和他们心敬神灵有关。 敬神畏神之人,都不太注重尘世间这些花哨的东西,若有什么大兴土木的机会,他们首先想到的,定是修缮祭坛,而绝不是装饰自己在尘世的门面。 这样的环境,反而对容菀汐的行事有利。容菀汐知道,门口儿没有把守之人,不表明里头也没有。但只要门口儿没有,她就是安全的。这边树木这么多,她只装作路过的,等绕过了入口处,随便找一处茂密的林子,将马拴上了。再在林子中悄悄儿地在巫灵谷周围转悠一圈儿,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悄无声息进入的地方。 容菀汐随着那辆马车到了入口处,皱眉看了下青石碑上的“巫灵谷”三个字,勒马,退到一旁去。等后头儿的马车走近了,容菀汐便问车夫道:“兄台,敢问紫云山怎么走啊?” “小兄弟,你要去紫云山哪?你走反啦!你这不是走到东边来了吗?紫云山在娲神镇的西面呢!娲神镇,娲神镇你知道吗?”车夫很热情。 “娲神镇我知道,我就是从娲神镇里出来的……原来走反了啊……”容菀汐一抱拳,道,“多谢兄台指点,我这就往西边儿去……” 容菀汐说完,策马扬鞭便往前头儿飞奔而去,很着急的样子。因为她也不知道走前边的路是不是对的。担心若走这条路不对,再被这热心的车夫给叫住呢?所以并不给他这个继续指点自己的机会。 车夫挠了挠头,嘀咕道:“从那边走要绕很远吧……” 但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便没有叫住容菀汐。扬了下手中的鞭子,赶车进巫灵谷去了。 容菀汐策马飞奔了一会儿,转弯绕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小路中,渐渐放缓了速度。进入树林深处,将马在隐蔽处拴上。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迷香,确定还在,便往靠近巫灵谷方向悄悄走去。 其实这一片密林,应该也是巫灵谷的地盘儿,毕竟这附近除了巫灵谷之外,就没有其他势力了。只是他们没有把房舍建到这里而已,且因为这里除了树木之外没有别的,巫灵谷里的人,便也不怎么来这边走动。容菀汐已经快要走到树林边儿上,已经能够看到巫灵谷里头的房舍了,也没有遇见什么人。 树林和那一带房舍之间,隔着高高的铁栅栏。这铁栅栏围墙自然不是为了防范树林中的猛兽的。巫灵谷中的居民世代相传,一直生活在这里,对这边树林中的环境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树林中有没有猛兽他们还不清楚吗?所以这铁栅栏围墙,防得不是猛兽,而是人。以防一些别有居心之人擅入巫灵谷。 很显然,此时的容菀汐,就是他们所防范的,别有居心之人。 对这种程度的防范,容菀汐并无什么惊讶之感,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因而看到这足有两人高的铁栅栏围墙,也并未觉得有多泄气。而是躲在一株粗壮的大树后,仔细的看围墙内的情况。 巫灵谷内的房舍很多,一个小村子一般。正值祭祀大典,谷中居民们人来人往的走动自然也多。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越是会加强守卫。但越是加强守卫,却反而越容易出现纰漏。 这不是她自欺欺人的妄想,而是根据谷中的情况来判断。谷中房舍建造得并不密集,屋舍与屋舍之间的空隙很大,错落开来,所占土地很广。再加上其中人来人往的,守卫们光是看着谷中的这些人,都觉得眼花了。起初几个时辰倒还好,过几个时辰,一定乏累起来。心思散了,难免会有一些去茅房、打瞌睡的情况。 只要能找到守卫稍微松散的哪一处,将迷香送出去就行了。但这事儿一定要在晚上进行。不然她光天化日的爬这高高的铁栅栏围墙,不是擎等着被人抓住么? 容菀汐躲在大树后,仔细看着谷中的情况…… 祭台就在这“村子”的正中间,高约一丈,青石铸就。其上已经架好了火堆,以供明日送灵蛇上天之用。祭台之下,隐约可见一个……泛着金光的东西。 容菀汐此时已经快要到树林的最边儿上了,不敢再往前去。这“村子”又占地辽阔,此时容菀汐距离祭台很远,是根本无法看清祭台下的情况的。如果不是那东西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金光,容菀汐也看不到。 仔细看了半晌儿,到底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形状儿来,只知道应该是金子做的东西。度量了一下那东西的位置,再加上就是那么单独一个。容菀汐觉得……那会不会是锁头之类的东西?会不会这祭台下面就是放紫蟒的地方? 不然那东西的高度又不是在祭台高度的正中,也不是什么极独特的位置,不可能是什么极重要的装饰。孤零零的那么一个,看起来很有些突兀之感。 但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儿而已,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正在找紫蟒的所在呢,便自然就想到这里罢了。所以并未放弃对其他地方的查看。将这些房舍的大概用途都看在眼里,知道了几个不是居民房舍的地方。 因着这边距离铁栅栏围墙并不远,容菀汐也不敢在这里留太长时间,便又退了回去。打算退到树林深处去等着,等到夜深的时候再行动。 边往树林深处退,边小心地警惕着周围情况。人自是要防着,但这树林中的野鸡野兔子什么的,也不得不防。不是怕这些东西,而是担心它们冲过来,会弄出什么不必要的声响。 容菀汐的目光沉着冷静地在树林中仔细看着,忽地,脚步停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紫云阁中 这些树木的枝桠和树干,有一些明显有砍过的痕迹,而且有几株树木的“伤口”很新。可见巫灵谷的人会直接在周围的树林中砍柴,且还是经常过来,至少在近两日,绝对来过一次。 容菀汐仔细想了一下出入口距离这里的远近、再看了下铁栅栏门距离这里的远近,觉得……铁栅栏围墙那边,一定有一个小门儿能直接通向这里,以方便砍柴。 因而偷偷走到树林深处,从树林里绕到另一边去,再悄悄往铁栅栏那边走。刚刚她所在的地方没有门是一定的,所以她又绕到另一边来查看。这已经是在“村子”的后头了,在这边看去,要比刚才那个位置看得更远一些。墙上有什么东西,几乎能够一览无余。 如果有个可供出入的小门儿,一定有锁头之类的。虽说不至于是个能发光的金锁头,但是在铁栅栏上有一小块儿凸起,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得到的。 然而容菀汐仔细看了半晌,并未看到哪里有类似于锁头之类的东西。 正在纳闷儿之时,从铁栅栏中,忽见一个背着镰刀的人往这边走来。 容菀汐心内暗叫一声“不好”,忙往树林深处退去。 但却有想要看看那小门儿是怎么回事,便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藏在了几株枝叶茂密、挨在一起的大树后。之间那拿着镰刀的人,只是在铁栅栏上挑了一下,就有一个小门儿开了。 容菀汐了然,可供出入的门是有的,但并不是用锁头锁着,估计只是里头有个什么挂钩而已,轻轻一勾,就能打开。做这门的时候,用的应该是隐匿的手法,将它和整个铁栅栏围墙融为一体,外头看去,根本看不见这个门的存在。只有知道位置的人,才能轻易开启。 这样的隐藏,才是最安全的。不然你放一个锁头在那里,不是等于告诉歹人,这里可进吗? 容菀汐在这几株大树后躲着,大气儿不敢出,眼睛一直盯着出来之人。虽说觉得他不会走到她放马之处那么深,但凡事无绝对,自然还是谨慎些好。如果真被人发现了马……当然是保命要紧,得尽快将他给迷晕了。 所幸那人并未往深处去,只是在附近砍了些枝桠,凑够了一拢背在肩上,阔步回去了。 容菀汐再次确认了那个小门儿的位置,却并未继续往树林深处走。而是觉得自己此时的藏身之处很不错,留在了这里,只等着天黑了。 便盯着巫灵谷内的情况,边在心里头盘算着……如果是放紫蟒的地方,周围没有多人把守、也一定会有很结实的锁头锁着,想要将它救出来,不那么容易。要是有人把守且也有锁,那反而好一些。因为守卫之人的身上,一定有钥匙。且这般重兵把守之地也非常好找,免去了她入进村子之后的横冲直撞。 可刚才看得那一番,根本没有发现除了铁栅栏边儿上每隔约十米有两个守卫之外,就没见其他地方有人格外守着。不免觉得事情很棘手,不是自己能成功的悄无声息的进去,就能把紫蟒给救出来。 渐渐晚霞的余晖全然退去,巫灵谷里的忙活也稍有停歇。只剩下选神女的法师和领着入选神女一家,给安排房舍的人。其余人都用晚饭去了。容菀汐也垫吧了几口烧饼,继续等着…… 初入夜的紫云山便静得可怕,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很享受这种静谧,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迷踪林后,有一大片让人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这一大片茂盛的花草之后,是几间并不连在一起的,建造雅致的房舍。房舍并非是由普通砖瓦建造,看去,竟都是厚玉建成。只是这些玉的颜色很特别,并非是常见的碧玉、白玉,而是淡淡的紫色。 一共六间房舍,五间于周围,一间居中。中间一间很大很高,稍显巍峨,与周围几间相比矮小一些的房舍一起,呈群星抱月之势。 这几间房舍的周围,仍旧是大片的茂盛花草。使得这些花草之间的群星抱月的房舍,恍似仙人的居所。 忽地,有一个人影儿,从迷踪林中极快地闪出。是一个身着绿衫,梳着双丫髻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手矫健、眼眸清冷、面上无波,看去,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未免让人觉得,少了些许灵动之态,多了些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虽说模样清秀,也算中上之姿,但看起来却并不讨喜。 绿衫脚步如飞,以轻功自这片茂盛的花草中飞过,时而足尖轻轻在花草上点一下儿。很快,便到了居中那间琉璃瓦的虽高大、却不失雅致的房舍外。 房门开着,绿衫小姑娘就直接站在门口儿,向里头施了一礼:“公子。” 这一礼很是规矩,不亚于未央宫里的那些宫女儿。且声音高低刚好,不突兀、也不细如蚊蝇。可见是个平日里颇有教养的小婢子。 屋内,是白玉铺就的地面、白玉的梁柱摆件儿,一眼望去,满目皆白。当真如同仙人的天宫一般。 在这样一片玉白之中,一个白衣公子,正斜倚在主位宽阔的白玉椅上。拿着一本古朴的典籍细细看着。 白衣公子衣白如雪,面色,竟然如同周围的白玉一般,白得清清冷冷,没有一点儿波澜。 公子淡淡抬眼…… 垂首的小婢子,察觉到公子的抬眼,便接着道:“查到了,阿紫被巫灵谷的人抓走了。他们打算把阿紫当做祭祀用的灵蛇,于明晚祭祀大典之时,焚烧阿紫,谓之,‘送灵蛇上天去见女娲娘娘’。” 公子放下手中的古籍,起身,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衣袂从白玉椅上拂过,就如美人的秀发拂过指尖一般,没有一丝摩挲的声响,只是光滑柔软。 “阿绿,把书收好。”白衣公子淡淡吩咐了一声儿,便负手往门外走去。 “是。”小婢子应了一声儿,垂首稳步进屋。 “公子是要去……”走了几步,停下来,回身问道。 白衣公子点点头,随即便是一跃而起,也以轻功拂过前头儿的花草,往迷踪林方向去了。 只是公子大轻功与那小婢子的不同,公子是一气呵成,转眼间便到了这片花草之外,进入迷踪林中。 公子在迷踪林中一站,手在一旁的一株树木上拂了一下,变见迷踪林中的树木动了起来。 仔细看去,其实动得不是树木,而是土地。土地在动,连带着其上的树木自然也是移动着的。密林中的诸多树木迅速交错移动,不一会儿,便见公子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 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脚尖一点,便如同海鸥拂过水面一般,迅速拂过这一条宽阔的道路。倏忽间,已经到了迷踪林外。又是右手轻拂了一下儿,身后的树木便迅速交错移动起来,转眼间恢复原样。 屋里,小婢子收好了公子的古籍,向迷踪林外看了一眼。想要追上去,但最终没有。 阿紫也真是的,弄坏了公子的一株瑶仙草,不过是罚了它三道鞭子,它就赌气出走了。而且不知怎的,居然还能被巫灵谷那些庸人给抓了去。害得公子还要亲自去找它,可真能给公子添麻烦。 看着那一怕片花草,想着公子刚刚在上头拂过的样子,不免心内一漾……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赌气跑出去、遇难了,公子会不会也这样去救她……应该会的吧。 小婢子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少女的情态。很是娇羞的抿着嘴儿低笑。 ……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将满的圆月挂在天上,繁星闪烁。将这原本应该幽深的山谷,照得明亮静谧,颇有一番安恬之美。居民们都回到各自的屋子里休息,“村子”中渐渐无人走动。 容菀汐轻轻地往树林边儿上走去,打算行动了。看到守卫们换了一班岗,换下的守卫三三两两地结伴儿往各自家里走回。容菀汐并不是有意留意他们的,只是目光随意的转了一圈儿,刚好见到两个守卫走到了祭坛边儿上。 只见这两人的脚步停了下,停在的,是那“金锁头”的位置。两人往里看了一眼,交谈了一句,这才离开。 容菀汐更确定了祭台下绝对有蹊跷。难道……真的是紫蟒的所在? 如果紫蟒真的被藏在祭台下,对她而言反而麻烦。祭台位于正中央的位置,四周空旷,如果她在祭台下动什么手脚,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窃,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去呢么? 除非……除非她能够很轻松地就将紫蟒放出来。这样,不用耽搁太长时间,借助祭台本身的遮挡,还有能悄无声息完成此事的可能。 容菀汐原本是想要先去祭台那边去看看,再到别处去的。但这一会儿,觉得紫蟒最有可能在那里,反而不想要先去做一次无用功了。而是打算在拿到钥匙之后,直接去试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夜救蟒蛇 不管紫蟒是在祭台下,还是在其他地方,一定都是有锁头锁着的。所以先拿到了钥匙,找到可疑之处挨个儿试一下,这样更方便一些。 想要找钥匙……能拥有巫灵谷中所有要紧之处钥匙的人,一定是巫灵谷中身份最尊贵的。身份最尊贵的人,所住的房舍,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容菀汐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一番,想到在白天查看的时候,有两处房舍明显与其他不同。一个是稍显巍峨华贵,另一个,则是相当古朴,看起来好像历百余年,从未修缮过似的。 在这两处房舍之中,容菀汐选择了后一个。 巫灵谷不同于什么江湖宗派之类的,从它的门面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所以那最华贵的房舍里住着的,应该只是谷中主事之人,却并不是身份最尊贵的。在五灵谷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应该是最年长的老者。 虽然常人不会把钥匙放在老人家身上,但若巫灵谷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那最古朴的房舍,位于“村子”的最西面,而容菀汐临近的地方,却是村子的最东面。想要从这个小门儿进去…… 容菀汐忽的想到,既然这村子四周都是树林,居民们是就近取材,难道还能只可着这一面儿来吗?东面有这样一个小角门儿,是不是西面……也有? 很有可能! 容菀汐细想了一下来时的路,便迅速往西面跑回。一直都隐藏在树林里,只是在到谷中入口处时,才能没有树林的遮掩。但因外头没有守卫的,倒也不算危险。一路上很顺利的到了西边。想了下东边那小门儿的位置,便在对应的地方找。 十米两个守卫,容菀汐蹲在高高的草丛里,最近的两处守卫各自距离她约有五米。直接伸出手去,轻轻用手指去试探……摸了一会儿,忽的感到自己的指尖被什么东西勾到了,想来应该是那开门的门钩儿无疑。 仔细摸了摸,确定的确是门钩,却并未直接打开。而是暂且放着,在草丛里,溜到左边儿去。在那两个守卫身后,吹出了迷香。 猫着腰,再往另一头悄声快跑……再快,在草丛里也是会发出声音的。可夏夜的草丛里,如蟋蟀那些小虫儿的叫声不歇,也有一些小飞虫、爬虫什么的在草丛中穿行拂过的声音,使得容菀汐的声音不是那么太明显。 又将右边的守卫也迷晕过去。趁着另外两边的守卫还没发现的时候,忙回到校门儿处,开了门,迅速进入其中。回身关好了门,轻声,但却飞快的,直接往哪最古朴的房舍跑去。 这间房舍位于最西面,从小门儿进来,距离容菀汐最近的房舍就是它。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若是会轻功的,一两个箭步就到了。容菀汐虽说不会轻功,但所幸脚步不慢,且猫着身子,便矮小了些。另外两边的守卫,距离她这里少说也要二十多米,夜色下,岂能看得清楚? 他们能看到的,估计也就是晕倒的那四个守卫而已。而且大家晚上上夜,有时候困了,打个盹儿也很平常,谁也不会多一事的过来把人叫醒,不招人烦么? 只要速度够快,估计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到钥匙,到祭台那边去了。 祭台很高,本身就是一个遮挡。深夜,所有屋子里都灭了光亮,大家伙儿都在熟睡之中,只要她动作够快,就不至于被人发现。 救出了紫蟒,若有人追来,大不了将他们都迷晕了就是。祭台距离东边小门儿近,只要跑到树林里,就好办多了。树林里树木遮掩,弯弯绕绕的,追出来的人想要抓住她,并不容易。 以她手中的药量来看,迷晕个四五十人不成问题。深夜里,就算有人追出来,估计也就这么多吧,难道还能所有人都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冲出来?总有个快慢之分。 容菀汐躲在这古朴房舍下,已经将迷香吹进去了。 耐着性子等了一小会儿,容菀汐便绕到屋前去,轻轻开了门。果然,门没从里面儿挂上。 在巫灵谷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警惕性早就没有那么高了。一辈子都没出过事儿,也没想过今晚会有什么麻烦。 轻轻进入房中,蹑手蹑脚地到了床边。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床里没什么反应,想来应该是迷香起作用了。而且床下放着一双布鞋,床头挂着衣袍,屋子里茶具、桌椅、柜子,一应俱全,且和外头比起来,屋子里很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修整过的。可以确定这屋子里现在就有人住。 容菀汐先去挂着的袍子那边翻了翻,没有钥匙。目光便直接落在了拉着粗布厚床幔的床上。壮着胆儿,直接掀开了床幔。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瘦小的老者。容菀汐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他头下枕着的枕头上。因为随着睡觉之时的滚动,枕头下面,已经有一个钥匙的头儿露了出来。 容菀汐直接抽出了钥匙,快步跑了出去。到了门口儿,一直猫着腰贴着墙角走。因为白天都把路记清楚了,晚上只要照着脑子里的想法走一遍就行了,并不用现寻路。 一路壮胆快跑,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会不会被发现了。只是怀里紧紧护着钥匙以防发出声响,手里紧紧攥着药粉包,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一路竟然出奇地顺利,直接便跑到了祭台之下。容菀汐没有看到,此时,身后一个房屋的屋顶上,有一白衣翩迁的公子缓缓落下。月光下,公子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屋顶,恍似天上的哪一个仙人,借了嫦娥仙子的广寒宫,随着月光一起,降临尘世。 看到从房舍中窜出去的老鼠一样的一个……人,公子一贯清冷的眼中,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但并不明显,就恍若天地间的清冷月光,有哪一处忽地波动了一下,在这一整片清寒天地中,转瞬便无影无踪,恍似从未出现过。 这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瞧着衣着,也不像是巫灵谷的人。 容菀汐一鼓作气,捏着怀中自认为最有可能的三把钥匙,直接绕到了祭台前边儿。先试那把最长的钥匙,因为这钥匙上弯转最多,可见是最重要的一把锁的钥匙。一试之下……金锁开了! 未免被人察觉,容菀汐是趴在祭台下的。月光下,高高的祭台影子自然老长。灯下黑,容菀汐趴在祭台下,自觉相当隐秘。 实际上,并非如此…… 只是这时候,守卫们的注意恰好不在地面,而在空中。如若不然,即便她是趴在地上的,也不难被人发现。 开了金锁,容菀汐轻轻将锁头拿下、轻轻放在地上。开了青石门,静静等着。 如果这里放的是紫蟒,它应该能自己爬出来。因为这门的大小,并不足以放下先前装紫蟒的那个大笼子。容菀汐觉得,那紫蟒并非俗物,就算中了巫灵谷之人的卑鄙手段,这一会儿,应该也能缓过一些了吧?爬出来的力气总是有的。 容菀汐的手心儿里,都已经紧张得出了冷汗。面上看起来却是相当沉稳,好像自己是光明正大过来取东西似的。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平放缓,细细听着里面的响动。 但因为风吹祭台上的灵蛇旗帜和干柴的声音,祭台里头的声音,就听不那么清楚了…… “义哥,我没看错吧?你看那上头站着的,是不是个人?是真的吧?”守卫们的目光,都在那就站在一处房舍屋顶上的君紫夜的身上。 但是因为君紫夜就只是这么负手而立的站着,一动不动的,任由屋顶的风吹卷着他的白袍猎猎翻滚……看起来,像是神仙下凡似的。使得守卫们反而不敢确认了,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少不了定睛细看一会儿,低声窃窃交流一会儿……以确定这是不是活的、真真切切的人…… 就在容菀汐以为自己判断错了的时候,忽见青石门动了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推了一下。容菀汐忙将门开得大一些,以供里头的东西出来。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紫蟒!因为就在门口儿的时候,容菀汐是能听清声音的。刚刚随着青石门的一动,地面同时有摩擦的声音传来。 然而忽的一个念头儿闪过,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紫蟒而是别的什么古怪的东西……容菀汐已经被自己吓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却还是咬牙等着,心想就算是个怪物,她也得看看再说。别怕!没准儿她手上的**,对怪物也有用呢。 渐渐……一个紫色的头露了出来,的确是紫蟒! 紫蟒露出了头,转头看向容菀汐,摇了摇头,向容菀汐吐了吐蛇信子。 奇怪的是,容菀汐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能够感觉到,它是在向自己表示感谢呢。 容菀汐也不敢说话,只是向它招了招手,意思是,你快点儿出来啊!总觉得这条通人性的好看的蛇,一定能看懂。 只是没想到,这蛇……居然向她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点了点头!就像人在答应什么事儿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深夜逃命 看到这样奇怪的回应,容菀汐不是惊讶、不是害怕,而是喜出望外,心想这样一来,应该都不用自己逃跑了吧?这家伙好像挺厉害的,接下来的事情,它应该都能搞定吧? 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个一见便并非俗物的家伙,期待着它从牢笼里迅速钻出,期待着它展示威力。但是…… 怎么回事?它怎么挪动得这么慢?难道巫灵谷的法师们手段真的这么强?能将这神物一般的东西给收得彻底服帖了?即便过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紫蟒仍旧备受他们那奇药的摧残,行动无力? 不用问了,也无需诧异,结果已经摆在她眼前了。瞧紫蟒这慢悠悠的挪动,容菀汐就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儿,只得暗叹自己倒霉! “什么人在那儿?”忽的,容菀汐听到了一声大喝。 顿时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手中紧紧攥着药粉,只打算出击了。 然而,猛地抬头,却发现……那人不是向她喊,而是指着天上。 自然不是真的指天,只是指着空中的某一处而已。 容菀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时候,她也不想知道。趁着这机会,还不快把紫蟒给拽出来? 随着那守卫的一声惊呼,他们已经从一边儿冲过祭台,往后头房舍那边去了。不仅仅是容菀汐附近的这些守卫,容菀汐听到,就连远处的守卫,也急着向祭台后的一处跑去。看来是有比她更惹人注意的偷入者出现。 管他是谁,管他是来做什么的?总归都给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若不趁此抓住了,岂不是对不起这得之不易的好运? 趁乱,容菀汐凑近了紫莽,试着触碰了下它的蟒身。发现它并无什么反抗的反应,容菀汐也没工夫再做进一步的试探了,将手中的药粉塞进怀里,直接用力抓住紫蟒还在祭台中的身子,使劲儿往出脱。虽是累得身上一阵虚汗,但却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声响。且很快便将蟒身子全都拖拽出来。 看了下不远处的东边小门儿,再看了下这紫蟒,容菀汐不由得一阵泄气。这得用上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么重的紫蟒拖拽过去?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得以成功。 “站在屋顶上的到底是什么人?何以深夜入我巫灵谷来?还请尊驾速速报上名来!”祭台后的另一边,守卫们围在那白衣人所在的房屋下,却是不敢出手。 因为凑近了,便更觉得这人不像是凡人。月光之下,那白衣人的脸色竟然比月光还清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眸子却还是动着的,可见其的确是个喘气儿的,不是什么鬼魅之类。 一群守卫围到这房舍之下,仰头看了半晌。见这白衣人好像没什么害人的意思,这才有个胆儿大的,敢出言问道。 此时,紫蟒已经盘到了容菀汐的身上。光溜溜的蛇身像绳子一般绕在容菀汐的身上,弄得容菀汐很不舒服。但也知道了紫蟒的意思,它是觉得自己没力气,跑不快,所以想要让她带着它跑出去。 蟒兄,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可是出力的却是我啊!你这么沉,让我带着你跑到小门儿那边去……就算我能跑得动,估计到那边,人已经累死了。 但是……此时的容菀汐,已经是卯足了劲儿的往小门儿那儿狂奔而去了! 觉得蟒兄此时应该没什么力气,担心它会掉下去,还很细心的用双手托住它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喘着粗气,虽是脚步沉重,但却拼命的跑,片刻不敢停。 顾不得这么跑会不会惹人注意、也顾不得身后是不是会又追兵赶来,反正这时候,只管拼了命的快跑就是了。她身上抗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想要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所以迅速一衡量,便觉得现在不是拼隐蔽的时候,而是拼速度。 屋顶上,君紫夜刚要出言和这些围上来的守卫说话,忽见一个……人,一个身上绕着一条通身紫色的蟒蛇的、瘦小的男子,正在往铁栅栏围墙那边飞奔。 起初他是一惊,以为阿紫在害人。但是定睛看去,只见那瘦小的人,双手正托着阿紫的蛇身呢,好像生怕它掉下去似的。这么看来,又不像阿紫在害人。反而像是……这人正在救他的紫云蟒呢。 这人,就是刚刚鬼鬼祟祟跑到祭台下的人。难道……他深夜潜入巫灵谷,为的,就是救紫云蟒? 可是紫玉蟒一直同他生活在紫云山上,从未下过紫云山,哪里来的朋友?想必这位小兄弟就算认识阿紫,也一定和他刚认识不久,还谈不上什么交情,何以为它做这么冒险的事? 君紫夜看那小兄弟很笨拙地、却是拼命地往围墙那边跑,忽然觉得很有趣。一时竟看了进去,很想看看,接下来他会做些什么。 底下的守卫们问了君紫夜一句话,半晌没得到回应。仰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正看向他们身后的某一处,便也随着君紫夜的目光向后看去。 一看之下,可是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问这不言不语的人了?自然还是顾着祭天的灵蛇要紧! 原本围在屋下的这些守卫们,一窝蜂的折返回去。边对容菀汐的背影喊道:“站住!大胆狂徒!站住……” 容菀汐听到身后响起了这些喊声儿,心内一惊,脚步却是不停。眼见着还有几步就要到那小门儿处了,若是这时候停下,那可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君紫夜仍旧是站在屋顶上,只不过此时已经变了个姿势,由先前的负手而立,变成了环抱着手臂。虽然那张比月光还清冷的脸,仍旧是毫无表情,但整个人却明显透出看好戏的意思。 容菀汐将那小门儿的位置记得很清楚,准确的找到了小门儿。虽然心里很紧张很着急,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乱,只是冷静地摸了下,就找到了门钩儿的所在。迅速将门钩儿挑开了,从小门儿里冲了出去。 说是小门儿,是只是相较于整个铁栅栏围墙的高度而言,其实这门本身并不小。毕竟是给砍柴之人方便出入的么,怎样也要有一个成年男子再加一摞干柴能出入的高度。 容菀汐身上虽说还有一个紫色的毯子呢,但跑出去是没问题的。因着后有追兵,这时候,更是拼尽全力的往外冲,一点儿疲累也感觉不到了。 冲出了小门儿,那些守卫就已经追了上来。但因为人多,也不能一起全从小门儿里挤出来。所以先跟出来的,也就一两个。 容菀汐边跑边拿出怀里的迷香,将纸包打开了,直接回身,全扬在了自己身后。 追赶上来的守卫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见有白色的粉末扬过来,直接举手捂眼睛。这样一来,顷刻间,就有约莫一半儿的守卫中招了。 可是还有一半儿后追过来的守卫呢,容菀汐暗暗叫苦,心想这下可真是凶多吉少了。若是紫蟒自己能跑,她一个人在林中,怎样都好躲闪。可现在她是想灵活也灵活不了,身上带着这么笨重的东西,不被压死就已经万幸了。 随着那些追来的守卫们的恐吓声一起传来的,还有身后“村子”里的敲锣声。 祭天的灵蛇逃走了,这可是件大事儿。巫灵谷的人自然要倾巢出动,拼尽全力将灵蛇给抢回来。估计很快,巫灵谷的居民们就会追出来。 带着紫蟒,容菀汐是跑无可跑避无可避。紫蟒缠在她身上,一人一蛇实在太明显了些。 “蟒兄啊,你真的不能自己爬走吗?我不奢望你能救我,好歹你自己也自救一下啊!如果被他们抓住了,我们两个都得死!我不能死啊,我还得救人呢!”容菀汐边拼命地往拴马的地方跑,边问道。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能背着这条粗重的蟒蛇狂奔不说,居然还有多余的力气和它说话! 但心底里,却真的觉得,它能听得懂。 果然……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处的紫色舌头摇了摇,意思是……它不能自己爬。 容菀汐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但所幸,只是“险些”而已。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越是会时刻提醒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容菀汐一头扎进树林深处,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晚死一会儿,总比早死要强得多。 守卫们跑过来的时候,因为空气中残留着的迷香,又晕倒了一些。但因着先前之人的晕倒,一些守卫却已经有了准备,屏息过来,并未中招。 容菀汐和紫蟒躲在一处茂密的树林里,草丛中,在其中看着那些守卫们在外头发愣,然后……看到他们往这边搜寻过来。 手中还有匕首,但是她也不能真的杀人哪。以灵蛇祭祀,这只是他们的习俗,却不能因此而断定他们是坏人。 而且一旦真的较量起来,她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冰冷阁主 眼见着,这些人已经越走越近了……容菀汐屏住呼吸,这一刻,多做多错。只能尽自己最大限度的保持冷静,继续找别的法子。只要他们一刻没走到身前来,她就还有机会。就算被抓住了,她也总得有个听起来不太过分的辩解不是? 心里不免暗恨,早该把迷香分成好几个纸包才是。这样就可以多用几回了,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但悔之晚矣,再想无意,也只能让自己领到教训便罢。如果日后还有忏悔弥补的机会的话。 谷中的人们都来追容菀汐和紫蟒,似乎忘记了那个堂而皇之地站在他们巫灵谷的一处屋顶上的人。 没有人来影响他,那人的热闹看得更自在了些。 君紫夜武功高绝,视力比常人好得太多。旁观者清,此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些搜寻过去的守卫们,距离容菀汐只有不到十步远。在月光下,阿紫的身子泛着很明显的光泽,他多半是以阿紫的光泽来判断的。 所以可见,那些守卫们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们,只是在缓步靠近,没有用什么过激的法子罢了。 容菀汐屏住呼吸,低头之时,早就意识到了蟒兄的身子在月下发光。这时候,却也只能忍着。难道还能因此而盲目挪动不成?挪动是一定的,总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但却一定要找到一个利于逃跑的地方,不能随意乱窜。 因为一旦察觉到她跑起来,这些守卫们也一定会快跑着追赶上来。她若不能一下子将他们甩得远一些,快跑,反而是让他们更快的抓住自己。 现在这些人摸不清深浅,只能警惕着慢慢儿靠近,等看到她要逃跑了,哪里还能想到谨慎不谨慎、危险不危险的?还不直接冲上来? 容菀汐迅速四下看了看,此时她所藏身的这一处,她白天并未来过,对周围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往哪里跑才更容易藏身,她是全然不清楚的。但眼见着这些人越来越近了……再有个五六步,他们就能抓住她。 只得咬咬牙……这时候,顾不得谨不谨慎的不是对方,而是她。只得拔腿便跑,能挣扎一刻,总比等着让人抓要强得多。 “抓住她!”果然,在她起身之时,就有一个守卫喊道。 带着紫蟒,容菀汐的逃窜多有不便,很多很窄小的地方都过不去。不能弯弯绕绕的绕他们,跑得也不如他们快,眼见着……只差一两步,只要对方胆子够大,直接扑上来,她和蟒兄就要被人给抓回去了。 但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一个人,身上缠着一条如此粗壮的蟒蛇,还能如此灵敏地狂奔,自然让他们多有忌惮。且蟒兄身上泛着的光,也使得他们不敢贸然,并未直接扑过来。而是……为求稳妥,撒网来抓。 眼见着,头顶有一张网正在落下…… 容菀汐自知真的跑不了了,所幸眼睛一闭,不再挣扎。迅速在心里想着应对之言。 狡辩肯定是不行的了,她深夜偷灵蛇的事情是真真切切的。所以这事儿,要直接承认…… 哎? 就在这张网要落在她头顶的时候,头顶一道寒光闪过,这张密网,瞬间变成了碎片。有几片掉落在她身上,以为她身上缠着蟒兄,蟒兄弟身上滑,便瞬间掉落在地。以至于,她还是和刚才一样儿。除了……头顶的束发,因着那道寒光的劲道散落开来…… “原来是个娘们儿!”听得她身后的有人这么说了一声儿。 别人发现了是女儿身,容菀汐也没什么可隐藏的。知道自己有了救兵,自然也不可能继续慌忙寻路。而是直接回身,看向追来的守卫们,笑道:“女人怎么了?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行侠仗义之事,岂有男女之分?” 刚刚自头顶飞过的那一道强劲的力道,是剑气无疑。而在如此深夜深林里,能出手帮她、且又有如此强大的剑气的,只能是君紫夜! 看来,蟒兄的真正主人,就在附近。 就算君紫夜没有救她的意思,但此时她身上可有紫蟒呢,君紫夜不可能费力地把蟒兄从她身上拽下来吧?为图方便,自然一道儿救了。 “呦……还是个挺俊俏的娘们儿!” “嘴巴也挺厉害,够味儿!” 为首的两人相视一眼,笑道。 容菀汐哪里有心思去管他们这不干净的嘴巴,只想着,救人那位仁兄,你什么时候能现身? 果然,不只是她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对方也不把她这个“对方”放在眼里。而是向她头上看去:“尊驾是何人?为何深夜降临我巫灵谷,且搀和我们抓歹人的事?” 用了降临二字,可见其对君紫夜的敬重。这一番话若是直接对她说,估计就是,“小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夜偷偷潜入我巫灵谷来!” 人比人气死人,容菀汐此时只恨自己功夫不到家。 顺着这周围的目光,回身抬头看去。只见,她身后的一株树木的枝桠上,有一个白衣男子。男子的脚尖,只是轻轻点着枝桠,却是整个人都稳稳的站在枝桠上。月光下、密林中,如此风姿的人,未免会让人和仙人混为一谈。难怪巫灵谷的人会对其如此尊敬,只怕并非全然因武功之故,多半是被这风姿给唬住了。 如若事先不知道君紫夜的为人,没有对君紫夜很反感,看着此时月下枝桠上,负手而立的翩翩公子,容菀汐真的要打心底里发出惊为天人的感叹来。但现在…… 也就很勉强的承认,他身上的确很有仙气罢了。 觉得若论起整体疯姿来,他还是不如宸王帅。仙气太重,就没了人味儿。知冷暖、有情感,这才会让人觉得是活生生的。如此眸光比月光还清冷、面色比夜色还宁静的……人,让人看起来,和一个雕塑无异,实在提不起什么欣赏之感来。非要评价,也就只能很平常的说一句,“挺好看”,如此而已。 就像看到一朵好看的花,随口说了一句那般,完全没什么震撼之感。 容菀汐故作不认识的仰头像君紫夜一抱拳:“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不知兄台是何方高人,以便在下日后前往拜谢!” 这位兄台,却只是眸光清冷的在她脸上扫了一下,目光就落在了搭在她肩膀上的蛇头上。 蟒兄的头很大,若是整个儿都搭在她的肩膀上,必然要贴着她的脸了。蟒兄还是很有君子风度的,并未将头全搭在她的肩膀上,而只是搭着一半儿。这一会儿,被自己主人盯着,却是连一伴儿也不搭着了,直接垂了下去,躲在她的肩膀后,不看君紫夜。 容菀汐一瞬诧异,心想,难道自己判断错了?难道这条紫蟒不是紫云山上的?但这念头儿只是一瞬而已。还未全然落下,就被她自己给否了。如果蟒兄弟不是紫云山上的,此时君紫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却仍旧继续装作不知道其中缘故,抬头向君紫夜笑道:“兄台,你吓着它了!你别看蟒兄长得很大,但它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腼腆的家伙呢!而且可细心可温柔了。被你这么不客气的盯着,哪里好意思啊!” 被容菀汐夸赞,紫蟒很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得更深了。 君紫夜见此,清冷开口,提醒道:“阿紫,你是公的。” 容菀汐愣了下,显然是被蟒兄这……太过女气的名字给惊着了。 “兄台,你……你在和谁说话?在下姓容,名……” “我在和我的紫云蟒说话。”君紫夜用清冷的声音、清冷的语调儿打断了容菀汐的话,对她的姓名不感兴趣。 “你的紫云蟒?”容菀汐继续装傻。 但也并未一傻到底。而是看了看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蟒蛇,又抬头看了眼君紫夜,便了然笑道:“难怪……难怪蟒兄通身紫色,生得如此奇异呢!原来是紫云山的灵蛇。” “那么尊驾可是紫云阁的君阁主?”容菀汐很有礼的问道。 君紫夜的目光仍旧落在紫云蟒身上:“阿紫,别缠在姑娘身上,你是公的。” “不碍事的”,容菀汐很大方的笑道,“蟒兄是蛇嘛,又不是人,我没那么矫情!” 一旁围在容菀汐身后巫灵谷守卫和赶来的居民们,哪有耐心继续听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交谈?且从他们的交谈中,也听明白了,这位如同仙人一般的来人,就是紫云阁的阁主君紫夜。这通体紫色的灵蛇,原来是紫云山上的。 一个衣着明显比其他人隆重一些的中年男子上前来,对君紫夜一抱拳,朗笑道:“原来是紫云阁的君阁主,久仰大名啊!在下是西巫灵谷谷主巫衍,今日有幸见到君阁主,也是咱们之间有缘。不知君阁主可否赏光,下来进谷中饮一杯清茶?” 相比于对容菀汐的不客气,君紫夜倒是很耐心的听巫谷主说完,这才道了声:“幸会。只是喝茶就不必了。我今日来,是为了带走被你们误抓来的紫云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章:一夜惊魂 “呵呵……这……”巫谷主一脸为难。 容菀汐就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将紫云蟒还给君紫夜的。因为他们认为,既然抓了紫云蟒来,就表明紫云蟒和女娲娘娘有缘。这原本用来祭祀的灵蛇若是临时更换,可是冒犯了女娲娘娘。 但容菀汐也知道,他们一番挣扎后的结果,还是让君紫夜带走紫云蟒。 因为他们不是君紫夜的对手。 “巫谷主不必为难”,君紫夜道,“我知你们是误抓紫云蟒,所以并无怪罪之意,特来与巫谷主客气商量。但若巫谷主在已经知道阿紫身份的情况下,却仍旧不放,便是有意与紫云阁作对。如此,是一条灵蛇重要,还是你巫灵谷所有族人的性命重要?我想这不难定夺。 君紫夜这一番话明明很嚣张很过分,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反而有些许诚恳劝说之感,一点儿嚣张之意也无。语气虽然清冷,但却并不令人反感。只要是个明白人,一听便知道他并无什么恶意。 容菀汐这才对君紫夜这个人产生了些许好奇。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清冷印到骨子里的?他的冷,与他这个人浑然天成,使得旁人只是把他的冷,当成他这个人的一部分,而不会当成一种情绪。哪怕最敏感的人在他面前,也会瞬间有了冷静分辨的本事,绝不会多想。这真是天下间少有的奇特能力。 族长自然也听出了君紫夜的劝说之意,所以并未觉得被人恐吓,只是皱眉想了半晌。 “君阁主,我们在抓这条灵蛇的时候,的确不知道它是紫云山上的。但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了……若是归还给您,我们明日该以何物送给女娲娘娘?在下觉得,既然我巫灵谷的法师恰好遇到了这条灵蛇,且它最终也随着我们回到巫灵谷,可见和女娲娘娘有缘。这是它的造化,是好事。不如……阁主成全了它?” “你们族里的规矩我不管,但你不能因此而坏了我紫云山的规矩”,君紫夜淡淡道,“阿紫是我的家人,我君家历代,都没有将家人的生死置之不理的道理。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抓了我弟弟,我不怪罪,是江湖道义;你们若知情了还不放,我尽力抢夺,是为兄的本分。” 君紫夜只是平淡的说完,没给谷主警告什么后果,也没有明着说什么让它必须放蛇之言。但这一番话的分量之重,却在每个人的心中。 他的意思是说,这条蟒蛇是他……弟弟? 巫谷主和在场的每个人,自然都不觉得自己的耳朵不管用。也无暇去想这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由此可见,这条紫蟒,并非是紫云山上随随便便的一条小蛇,而是对君紫夜相当重要。 君紫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他们不放蛇,必定要有一场大战。而且君紫夜可说了,会“尽力”。他的尽力,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一时,巫灵谷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谷主的身上。 谷主一时也不敢定夺,只得回身吩咐道:“去请了大长老过来。” 君紫夜开口了:“阿紫,走。” 他叫的是“阿紫”,但容菀汐却是很自觉地跟了上去,自愿当起了他的宠物……不对,是他弟弟。 谷主见此,忙叫住了脚已经点在另一枝桠上的君紫夜:“阁主留步!” 君紫夜回身,眸光、面色、身上,都生病冰冷的,没有一点儿诧异的情绪。但所有人却都看得明白,他是在示意谷主说下去。 谷主咬咬牙,看了容菀汐一眼,问道:“这人……是阁主派来救……救……您弟弟的?在下听守卫说,说这人夜闯我巫灵谷,开了祭祀台下的金锁头。” “当然是了!”容菀汐道,“你们抓了我们……我们阁主的弟弟,难道还不许我们的人过来解救吗?” 容菀汐知道,巫谷主想问的是钥匙的事。 “钥匙已经用完了,还给谷主。钥匙一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谷主见谅。”容菀汐从怀中拿出钥匙,垂首双手递给阁主,表示歉意。 “她不是我们紫云阁的人,我若想来要阿紫,便光明正大的来要,不会用什么偷偷摸摸的法子。但既然她是为救阿紫而来,我便不能不管。”君紫夜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 容菀汐的心这才落下了。 她真怕君紫夜来一句,“这人和我们紫云阁无关,由着谷主处置”,那样她可真是死到临头了。因为以君紫夜的脾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定不会给她挽留的机会。估计会直接用什么法子拽走他的紫云蟒,一闪身就不见了。 对于君紫夜,她是一点儿也吃不准、猜不透的。不能说他一定会怎样做,也不能说他一定不会怎样做,更找不到什么一定能忽悠到他的法子……虽然她现在已经成功忽悠到君紫夜了。但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想要把“巧合”变成“一定”,估计还需要了解一阵子。只不过,她没有这个费心了解的必要。因为她并没有什么长远的图谋,所求只是短暂的。只要把这个巧合充分利用一番,以支撑她拿到解药,这就足够了。 谷主面色不悦的从容菀汐手中接过钥匙,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既然姑娘不是紫云阁的人,为何要过来救紫云蟒?只怕还有什么其他的图谋吧?” “阁主,恕在下直言……若这姑娘不是救紫云蟒,而是偷紫云蟒呢?我看这姑娘定是出于歹心,阁主非但不能救她,反而要重重责罚她才是。” 容菀汐知道巫谷主这话的由来,他并非是觉得她救紫云蟒有歹心,而是觉得,她入巫灵谷有歹心。觉得她进巫灵谷是另有图谋,救走紫云蟒只是无心插柳。 能体谅他的这一番顾虑,也知自己偷偷摸摸的偷了大长老的那一串钥匙实属卑鄙之举,但却不能不为自己辩解。 “谷主……”容菀汐正色向巫谷主一抱拳,歉然道,“深夜入贵谷中,做了一番偷偷摸摸的勾当,实属在下的不是。这是在下的错,在下认。” “其实对君阁主所言,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谷主心里真正担心的是,我对贵谷有其他图谋,放出紫云蟒只是无心插柳。谷主,在下所言可对?” 巫谷主不料她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猜得这样透彻,且居然敢明着说出来。因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但因她全身都被紫莽缠着,只有两只小臂搭在外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沉声道:“难道我冤枉了姑娘?” “也算不得冤枉”,容菀汐笑道,“若在下是谷主,在不知道前因的情况下,也定然会这样认为的。是在下的不是,理应在刚才归还钥匙的时候,就向谷主讲明原因。” 容菀汐轻轻拍了拍紫云蟒的身子,紫云蟒仍旧乖乖的缠在她身上,把头小心的搭在她肩膀,并未有什么不满的反应。看到巫谷主眼中有诧异的神色,容菀汐便继续道:“其实对于今晚的事,在下自己也很奇怪,现在想来,还觉得自己是糊涂了、或是在梦游呢……“ “今日几位法师在娲神镇的集市上以笛声捕蟒兄的时候,在下正在一旁的小酒馆里吃午饭,听到这声响,便随着大家一起看热闹。不知怎的,在四位法师将蟒兄关在笼子里,并用四根木缒查到它身上,弄得蟒兄哀声嘶鸣之时,在下心内一紧,竟是感同身受一般。随后,蟒兄被法师们收服,再无挣扎之能……” 之所以将看到的捕蛇一事说得这么具体,是为了给君紫夜听。要让君紫夜知道,这些人在抓紫云蟒的时候,让紫云蟒吃尽了苦头。让君紫夜对巫灵谷的人多有反感,或许会帮着她些。 继续道:“蟒兄被关在笼子里,转头之时,看到了在下这边。不知怎的,忽的就向在下求救,好像和在下是就相识似的。从它的呼救声里,在下能感觉到它对在下很信任……” 容菀汐很是困惑,不是装出来的:“在下很糊涂,想着,我真的不认识它啊。可它的呼救声,听起来,就如同不会说话的婴孩儿在摔倒了,哭着在向你求助似的,让人无法忽视。直至它被几位法师带走了,在下这心里,还紧紧揪着呢。脑海里盘选着蟒兄的呼救声,总觉得于心难安……” “一番坐立不安之后,竟像受了魔障似的,一门儿心思的要来救它。好像不将它救出去,这辈子都无法安生似的。所以,在下就来了……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在下说的,都是真的。” 容菀汐不觉得巫灵谷的人会相信,但相不相信在他们,解释与否却在她。向他们解释一番,虽说也没有全然说实话,但却也算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全部的真话,她是不能说的,难道还能当着君紫夜的面儿说,我是为了卖你个人情才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得到邀请 其实不仅仅先前那句话是给君紫夜听的,容菀汐说的所有,都是给君紫夜听的。就是要让他知道一下,我和你的紫云蟒有多么一见如故。为了救你的紫云蟒,我有多么不顾自身安危。 既然你说,这条蟒蛇是你的家人,你的弟弟,那么你弟弟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该礼待?只要君紫夜能对她稍稍客气一些,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能是碍于君紫夜还在场,巫谷主很给容菀汐面子,并未打断容菀汐的话,耐心的听容菀汐说完。 而且,还做出很认真的样子考虑了一会儿,才冷笑道;“小姑娘,我看你是吃盐吃太少了,脑子还没长全活呢吧?你说一条蛇能跟你求救?集市上那么吵闹,就算他真的跟你求救了,你又怎么可能听到他的求救声?你以为蛇是公鸡吗?喔喔一叫,十里长街都能听见?” 容菀汐原本对巫谷主没什么反感,即便被他叫住了,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很能理解。但此时,听他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可是想不反感也不行了。 “巫谷主,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事情太多了,难道只要是你没见过的,就都不存在?如此,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容菀汐笑道。 语气非常友善,但说出来的话,可是和友善沾不上边儿。 巫谷主心内有气,刚要发作,但一想到君紫夜还在,便收回了要出口的话。在君紫夜面前,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实在太有**份。更何况他只是想要维护巫灵谷安全,也不是和这小丫头有什么仇怨。 因而正色道:“姑娘,我并非有意为难你,只是想要让你拿出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罢了。只要你能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绝不会扣押着你不放。”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话”,容菀汐也正色道,“谷主若非要听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现在就能给你说出不下两个来,每一个都是能说服人的。可能说服人,却不代表是真的。这世上的所有假话,往往都要比真话更动听一些。谷主是想让我骗你呢,还是希望咱们可以坦诚一些呢?” 巫谷主一时被容菀汐的话弄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下纳罕,心想这小姑娘嘴皮子功夫好生了得。若是和她斗嘴皮子,只怕斗到明天早晨,也斗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若强行将她扣押,于君紫夜这边,却又说不过去…… “咝……”忽的暗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儿呢?他君紫夜是武功高绝不说,但他也不至于这么怕一个后生晚辈吧? 紫云蟒的事情,是他们没搞清楚情况在先,于理,的确是不应该扣着紫云蟒不放。但既然君紫夜说这姑娘不是紫云阁的人,那么在这事上,占理儿的就是他们。如果他非要将人扣下,君紫夜也不方便真的多管什么吧?不过是一番口舌之争罢了,若是真因此事而动手,说得过去吗?君紫夜是不想要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了? 但……君紫夜真的在乎他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吗?他们虽说算不得江湖中人,但对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还是了解的。更何况,他们和君紫夜还是邻居呢,岂能不格外留意一些?可从没听过君紫夜和江湖上哪一个宗派有什么往来,也从没有听过君紫夜做过什么为自己博好名声的事儿。 都说这人冰冷高孤,不与凡尘同流合污,只依自己心意而行。这样的人,行事是最无章法的。若是他见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不错,忽然想要一管到底了呢? 打斗起来,就是整个巫灵谷的族人都加起来,也未必是君紫夜的对手。 巫谷主一时心神百转。放了这擅闯之人走,对不住他们巫灵谷的族人们,置他巫灵谷的威信何在?可若不放…… 见巫谷主只是沉着脸打量着她,并不说话,容菀汐就知道,此时巫谷主心里很是纠结,拿不定个主意。也不说破、也不催促,就只是等着他表态。 容菀汐等得了,君紫夜却已经没了耐心。开口道:“谷主,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人,我带走了。” 说完,也不招呼容菀汐,自己转身便走。容菀汐也不傻,这时候还用谁招呼吗?直接追上去啊!向巫谷主一抱拳:“多谢谷主海涵,告辞!” 言罢忙追了上去…… 巫谷主的嘴巴和脚步同时动了下,但最终,却是没有追上去。 “谷主,就这么算了?”身旁有人问道。 巫衍沉声道:“不然还能如何?我们整个儿巫灵谷加起来,也不够给君紫夜练手儿的……别多说了,快点儿去找新的灵蛇,以免误了明日大典。” 众人心内皆有不甘,但却也都是无可奈何。他们巫灵谷常年偏安一隅,虽说与紫云阁是邻居,但却和江湖没什么关系,江湖上的那些打打杀杀的招式,他们不甚懂得。只是一些祖辈传下来的法术,用以占卜求算、行医救人、驯化飞禽走兽等,倒还能奏效些,和武林中人的那些动辄伤及性命的大招是比不了的。 得救之后,容菀汐屁颠屁颠儿地跟在君紫夜身后,刚要搭话,就见君紫夜回身,对紫云蟒道:“阿紫,下来。” 紫云蟒摇了摇头,又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蛇身中,不看他。看样子,是在和他赌气呢。 容菀汐忙叫苦道:“蟒兄,你快到你主人那里去吧,我是真背不动你了。再背着你走一会儿,我的胳膊腿儿都要断了。蟒兄,你看,你主人都特意过来找你了,就算先前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该原谅他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君紫夜做了什么冰冷太过的事情,伤了蟒兄的心,气得蟒兄直接离家出走了。不然蟒兄这么懂事,怎么可能犯错呢? 相比于冰冷得不食人间烟火、不讲人情世故的君紫夜,容菀汐反而更相信蟒兄一些。 容菀汐啰嗦了这一番之后,很期待的看着紫云蟒,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它的身子,也不嫌弃他腻滑。并没有注意到,君紫夜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了。 君紫夜冷清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 容菀汐正在和蟒兄进行心灵交流,打算劝说到底呢,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身上一凉,恍似猛地有一阵寒风吹过似的。 得了君紫夜的询问,容菀汐哪能怠慢着?但却也并未表现得有多谄媚,一改方才和蟒兄叫苦的窝囊样儿,正身规矩地一抱拳,很有礼的说道:“在下容菀汐,崇阳剑阁杨掌门座下第九弟子。” 这一晚上,君紫夜就见这姑娘耍宝了。鬼鬼祟祟的做小贼、背着一条有她大腿粗的蟒蛇痴心妄想地逃窜、巧舌如簧的和巫谷主斗嘴……他还以为,这是江湖上的一个小泼皮呢。虽然是个小泼皮,但却也是个有趣儿的小泼皮。 没想到这一会儿,言行举止间,又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了。而且举止间的大方端庄,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有丝毫刻意之感,让人看起来相当舒服。 人……真的挺奇怪的。这位姑娘是怎么做到将性子转换得如此轻易、如此自然的? 见君紫夜没说话,仍旧是打量着她。只是那一贯清冷的眼神儿中,带着些许探寻的意味儿。容菀汐有些被他给弄懵了,想了下,觉得君紫夜可能是在探寻她的身份。 因为先前师父带着宫里的人来过,再加上她自认是崇阳剑阁的弟子,可明显不会武功。为免让君紫夜觉得她不够坦诚,容菀汐直接再一抱拳,向君紫夜道:“在下也是风国护国将军容卿之女,宸亲王正妃,翎王的好友……就是中毒急需解药的那位。”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明摆着她是有备而来。但君紫夜的反应,却是并无惊讶,而是和容菀汐所预料的相同,只是淡淡点点头。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和她想得完全不同。 君紫夜只是说道:“你们慢慢儿走,紫云山上见。” 说完,就转身飞走了……飞走了…… 对,真的是飞走的。 他的轻功极好,脚尖点枝桠的时候很少。一袭白衣,飘在林上月下,真的如同神仙一般。 看到君紫夜的轻功,容菀汐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轻功。 好看是真好看,可……他走了,留下她和蟒兄,怎么回去? 蟒兄好像察觉出了容菀汐的泄气,很乖的从容菀汐的身上落下来,爬在地上。 容菀汐顿时觉得身子一松,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且此时,其实心里也是很畅快的。 虽说她要面临带着这条太过显眼的、危险的紫蟒跋涉到紫云山的命运,但至少,她得到了君紫夜的邀请。 是他亲口说的,“紫云山上见”,这还有假? 如此一来,她可是赴约的客人,难道还能被人给赶出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成功上山 “蟒兄,这次可真的多谢你了啊……但你要相信哪,我过来救你也是真心的。只是顺带着,稍微算计了一下你的主人……哎,你可不许说我卑鄙啊!你主人的脾气,你自己也知道吧?没办法啊,要是不稍稍用上一点儿算计,我根本见不到他啊……” 得到了君紫夜的邀请,一番挣扎得偿所愿,容菀汐强撑着的力气一下就泄了,直接瘫软在地。头枕着紫云蟒的身子,抬头看着夜空,和紫云蟒嘀咕道。 蟒兄很大度,容菀汐和他说起算计一事,它并未有什么不满的反应,只是安静的听着。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一番话太长,它没听懂。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身上中了不知道什么药,爬不动,我们怎么走到紫云山去?我的马能驮得动你吗?就算能驮动,马见了这东西,也未必肯驮着。而且路上若是再遇到什么有心之人可怎么办?” 其实此时,他们距离巫灵谷并不算远,只是走出了树林外而已。她和君紫夜所走的路,与她来时路相反,所在的树林外,自然不是来时进入的树林外,而是树林的另一端。巫灵谷的人未必会从这边走,就算从这边走,也不敢再抓他们。 虽然君紫夜不在,但她和紫云蟒就这么毫无提防毫无顾忌的原地休息,巫灵谷的人见了,一定以为君紫夜就在不远处。就算和他们说君紫夜不在,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容菀汐觉得,巫灵谷的人做事还是很讲规矩的。已经答应放走,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地再抓回来。 如此幕天席地的休息着,倒也惬意。夜空中,已经挂着下玄月,容菀汐的上下眼皮也有些打架了。 但却不敢真的睡着。虽说巫灵谷的人不用担心,但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危险。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了,容菀汐一咬牙坐起来,盘膝打坐,直勾勾的仰头盯着天。 空中一轮圆月高悬,过了子时,便已经是六月十五了。十五月圆人团圆…… 也不知道宸王的身子好些了没有。她已经把药方告诉给师父了,他老人家的医术还是说得过去的,不至于把药给抓错了。过了这么多天,宸王应该已经好了。 翎王呢……却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可她先想到的,竟然是宸王…… 相比于翎王的危难,宸王的那点儿病痛,简直比风寒还不如。可她的心底里,对宸王的担忧,却比对翎王的担忧多了些…… 容菀汐摇摇头,已经不想再对自己做无用的责怪了。愿也好,不愿也罢,事已经至此、情已经至此。想改改不了、想收也收不回来。 这次求得了解药,回京之后,她就对外说,解药是宸王为翎王求回来的。只是因为宸王的身子不能长途奔波,这才由她送到边疆去的。 蔡妙容已经怀有身孕,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临盆了。只要她能生个孩子出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太后都会做主封她做正妃。如此,翎王和蔡妙容夫妻恩爱,膝下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在妻儿的陪伴中,时日久了,那些前尘往事,翎王也就忘了。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她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好的,这也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只是难免有些唏嘘。毕竟是曾约定了相伴一生的人,最终,却都变了心意。 夜里风凉,容菀汐这么坐着,未免有些冷飕飕的。又挨了一阵子,容菀汐算娲神镇开城门的时间,对蟒兄道:“蟒兄,你在这里乖……” 话说到一半儿,借着月光,发现蟒兄已经睡着了。 很不客气地拍了拍蟒兄的头,把他叫醒。蟒兄的脾气真是好得没话说,被她打扰了好眠也没有恼火,只是乖乖地抬头看着她。 容菀汐指了下树林里,说道:“蟒兄,我要回娲神镇里买辆马车,把你放到马车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回紫云阁了。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休息了,我把你放到林子里去,这样能隐蔽一些。你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发出任何惹人注意的声音,就乖乖等我回来,明白吗?” 容菀汐担心蟒兄听不明白,故意说得很慢。说完,很期待的看着蟒兄,真的很希望它能听懂。如果蟒兄真能听懂人说的话,等回到紫云阁,她和君紫夜求解药的时候,蟒兄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蟒兄点点头,随即,就自己慢慢儿地往树林深处爬去。看来它是真的能听懂人说的话,之前那几次点头摇头,都不是偶然哪!容菀汐觉得很惊奇,不知道君紫夜是怎么训练的,怎么能把一条蛇训练成一个和哑巴一般的人一样儿。如果能求到方法,或许回去还可以用在雪绒身上。 和蟒兄交流不费力,容菀汐心内舒畅,身上的乏累也少了些。伸了个懒腰,到树林里去牵马。 慢悠悠儿的到了娲神镇,刚好是开城门的时候。容菀汐回到镇子里,回客栈退了房,给自己换上了一身儿干净的衣裳。至于那些原本打算用到紫云山上的东西,现在自然都不需要了,就放在了客房里。 到附近的早餐铺子里吃了早饭,饭后,刚好是马行开门儿的时候,容菀汐买了辆马车,给自己的马套上了。一改先前的闲适,赶着马车,一路往巫灵谷的方向飞奔而去。 如果在这几个时辰里蟒兄出了什么事儿,她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哪里还有机会成为君紫夜的座上宾?不被君紫夜追究责任都不错儿了。 急匆匆回到了树林里,拨开树林和草丛找了一番,所幸蟒兄还在。 “走吧。”容菀汐向它一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上,意思是让忙兄缠上来。 蟒兄也不客气,慢悠悠儿的、将有些滑腻的身子缠在了容菀汐的新衣服上。 容菀汐将蟒兄放在马车里,自己赶车,往紫云山方向而去。 到了紫云山下,容菀汐发现,山上虽然没有修好的山路,但并不算很陡峭。想要试着赶马车上去……赶马车到半山腰,发现山势陡峭起来,便不敢继续以马车赶路。要是车翻了,将自己给摔断了胳膊腿儿,难免会耽搁赶路。 为求稳妥,还是将马车就放在半山腰,继续用笨法子,让紫云蟒缠在她身上,吃力的爬山。 紫云山很高,容菀汐到半山腰的时候是晌午,爬到紫云山山顶的时候,却已经日暮西沉。 山顶,果然如同师父所说,刚到山顶之时,觉得风景优美、又有些空旷。唯一能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大片密林。 眼前的这密林,可见就是迷踪林了。容菀汐走到迷踪林入口处,向里头望了望。心想君紫夜也真是的,既然知道她要带着紫云蟒回来,应该派人到迷踪林外来接她啊。这可让她怎么进去? 正在犯愁之时,忽然感到身上一松。原来是蟒兄良心发现,不再把她当马用了。 其实蟒兄自己是能爬山的,只是爬得慢一些而已。 “蟒兄,怎么进去?”容菀汐低头求助蟒兄。 只见蟒兄仰头,却是没在看她,而是再看一旁的一株树木。然后……鼓足了劲儿,猛然窜起!用身子重重打在了树上的某一点、又重重的跌落在地。 看到蟒兄为了让她能顺利进入迷踪林而如此拼命,容菀汐甚感欣慰。总算她这一路上没白劳累着。 忽的,脚下的地面一阵颤动。容菀汐忙后退了几步,生怕有什么机关把自己给卷进去了。 面前树木错乱了一番,在容菀汐还没看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移动的时候,面前,就已经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路。 看到因刚刚那一下而累得瘫软在地的紫云蟒,容菀汐拍了下自己的身上,让他爬上来。 蟒兄仍旧毫不客气,又拿容菀汐当坐骑。 过了迷踪林,眼前,便是一大片在夕阳下的花花草草。花草生得有些杂乱,很多种混在一起,当让人看着,却并不觉混乱,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 在山顶看去,那一轮落日分外的近,通红的落日,给围绕在花草中的几间紫玉房舍披上了一层流光,一眼望去,恍若天庭的仙台楼阁。 依旧没有人出来迎接。 既然主人家没有尽到主人之谊,容菀汐也就不把自己当客人了。直接穿过花草丛,到最中间的那处最大的房舍门前去。 门敞开着,之间里头,是一片如同君紫夜面色一般的玉白,原来这房子里头,竟然是白玉铺就、白玉摆设。果然是人间的一处难得一见的风景。 “君阁主。”容菀汐站在门口儿一抱拳,施了个江湖上的礼。 正倚在白玉长椅上看古籍的君紫夜淡淡抬头,目光落在容菀汐脸上一下,算作看到她来了。然后,又继续看书。 容菀汐被如此怠慢,心里自是有些不舒服。但有求于人么,便也不能矫情着。 既然没人问,她就自己主动要求:“敢问……在下可以进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阁中贵宾 君紫夜点点头。 “嘿嘿……”容菀汐乐呵呵的笑了一声儿,脚步欢快的进了屋。 进了屋,也不再出言打扰君紫夜,而是自己随便找了一张白玉椅子坐下,安静地等君紫夜看完。 “公子,晚饭好了。”门口儿,有一个很平稳的女子声音响起。 容菀汐觉得,平日里自己都够稳的了,到了紫云山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呢。不只是君紫夜,就连紫云山上的一个小婢子,通身气度,都是如此沉稳无波。 只是……却也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死气沉沉之感。不知道平日里别人看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君紫夜点点头,示意她端进来。 小婢子端了一个白玉托盘进来,一身绿衫,走在莹泽的白玉地面上,恍似一缕青柳拂过皎洁的月光。 小婢子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君紫夜面前的白玉横几上。容菀汐很自然的看了一眼,发现那托盘中只有一个白玉小碗、一个白玉小碟。白玉小碟里放着一朵冰莲,白玉小碗里,是清水一样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传说中只在紫云山后山的万年寒潭中才有的冰露了。 “给容姑娘做些晚饭。”君紫夜放下手中的书,吩咐道。 “是。”小婢子应了一声儿,目不斜视的退下了。 容菀汐发现,这紫云阁里虽然人不多……估计也就只有君紫夜和这小婢子,还有阿紫三个吧。但规矩却是不小。这小婢子自从进屋到现在,一直都是目不斜视的,绝不会胡乱打探主子的客人。 容菀汐本想要叫住小婢子客气一下,说不用了。但无奈肚子不争气,听到“晚饭”二字,竟然咕噜了一声儿!这下,嘴巴上还用说什么了?都让肚子给说了。 听到容菀汐肚子叫的声音,君紫夜看了她一眼。容菀汐很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嘿嘿笑道:“我……我爬了一下午的山哪,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君紫夜看着这张好看的脸上灵动的表情,嘴角,不经意的勾了下。 容菀汐看在眼里,一瞬纳罕。还以为君紫夜是嘴边儿的肉忽然抽动了下呢。 君紫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很平静,让人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来。但这目光,又的的确确是落在她身上的。 容菀汐平时也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可是君紫夜的气场实在太强大,在他面前,她真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总怕自己的那些“肮脏算计”的小心思,被他给看穿了去。 脸上保持着纯良无害的微笑,静静挨了半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直接回盯住君紫夜……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强势,故意眨了眨眼睛,显得和悦一些,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君阁主,你有事?” 君紫夜被容菀汐这样毫不避讳的、又有些挑衅的回看回来,愣了一下。方摇摇头,表示他没什么事儿。 主人家话这么少,没办法,为了让气氛热络一些,容菀汐就只能主动开口了。 “阁主你千万不要顾及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你该吃吃该喝喝,纵然你有天第一美男的称号,我也绝对不会盯着着你看……” 君紫夜淡淡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因为我夫君长得比你还好看,所以见着你,觉得也就一般般吧!” “咳……”君紫夜正端起碗喝冰露,听到容菀汐接下来的话,猝不及防的,把自己给呛着了! 容菀汐很识相的立刻住嘴! 因为现在还摸不清楚君紫夜的脾气,可不能玩儿得太过。稍稍开个玩笑,试探一下君紫夜倒是生性凉薄还是心性狭隘,这是有必要的。分寸,却一定要掌握好,这可是重中之重。 到这个程度适可而止,如果君紫夜是个心性狭隘的,随即她用一些好话弥补过来就行了。直觉告诉她,君紫夜不是心性狭隘的人,但一贯的谨慎,还是使她做出了这样的试探。 “你夫君……风国的宸亲王?”君紫夜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容菀汐。淡淡的语气里,却有了很明显的好奇与和悦。显然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冷,是从骨子里而来的,自然而然的流露,从不是刻意为之。 不管是冷也好,暖也罢,都是自然而然的。 容菀汐也察觉到了他的随意自在。只是看了他这一瞬的样子,容菀汐便能确定,君紫夜真的只是久居高山上,孤独惯了、冷清惯了而已,并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以高绝之故故意为难人的人。 因为若是故意如此,再怎么装,在随意的交流中,也是不可能做到如此自然的,多少都会端着些。 探明了君紫夜的性情,容菀汐便放心多了。 既然君紫夜是个品性不错的人,让她上山来,就一定会帮她,而不是一时兴起对她的捉弄。 容菀汐很认真的点点头,笑道:“我夫君虽然是朝廷的亲王,但却也能算得上半个江湖人。他也是我师父杨景天的徒弟,比我晚入门一句话的功夫,是我小师弟。” “你师弟?”君紫夜见容菀汐笑容灵动明媚,很愿意和她交谈。略摇摇头:“这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啊?”容菀汐不解。 君紫夜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容菀汐还以为是有什么大麻烦、大的不妥呢。只听君紫夜道:“男人都不愿意在女人面前示弱,你若整日叫他小师弟,他心里必定不欢喜。” 容菀汐略张着嘴巴,诧异的看着君紫夜。如果不是一直以来规矩行事的习惯,她觉得自己的下巴,此时一定已经掉在地上了。嘴巴张得也能放进去一个拳头! 这话……从君紫夜嘴里说出来,怎能让人不惊讶? 但却也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已,随即便随意笑道:“哎呀不会的啦,我夫君为人很大度,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的。只有小气的男人才会计较这些,真正强大的男人,因为心里对自己的本事有数儿,才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有时候反而会故意装柔弱来求关怀呢!” 君紫夜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 “是吧?其实我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夫君常常这么夸赞我。”容菀汐自豪道。 在君紫夜面前,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知道,掩饰也没有用。君紫夜虽说对世事不甚了解,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有能洞穿人心的本事。 而且容菀汐觉得,只要把君紫夜放在尘世中,不出两日,他就能把凡尘中的一切都给弄清楚。只因心静之人,往往活得通透。而君紫夜,是那种心静到极致的,自然,通透也是极致的。 “你很……爱你夫君?”说出这个字,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容易。但是很奇怪的,却也只是稍稍别扭了一瞬,就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 这位姑娘很有意思,身上有一种很坦荡的气度,什么都不遮掩着,好像什么语言、什么事情,在她那里,都能变得很平常很坦然,不似他所认为的、见到的那些女子的羞涩扭捏。 其实他并非一直生活在紫云山上从不沾染尘世,小时候,他也会时常自己下山去转悠,看看山下原野河流,看看山下的众生百态。看过之后,觉得了无意趣,便渐渐不下去了,觉得还是紫云山更好一些。 他厌恶那些口不对心、厌恶那些神色谄媚。之前他怎么没看到,凡尘里还有这般行事坦荡的女子?看来这位宸亲王,是个有福气的人。山下凡尘中的男子,多半活得狡诈辛苦,醉心于那些肮脏花柳间,过着自以为清醒、实则浑噩的日子。有福气之人并不多,这位宸亲王很幸运。 容菀汐知道藏也没用,便坦荡地点点头。还问一送一的回道:“但因为我上紫云山的事情,我们闹别扭了。我出门儿的时候她正病着,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他不让你上紫云山?” 容菀汐点点头,蹙眉道:“因为我上紫云山,是为了救翎王。翎王是风国的二皇子,是我夫君的二哥,也是我父亲的爱徒。之前在边疆的时候,我们曾有过婚姻之约……” “后来因为朝中的一些事情,阴差阳错的,我嫁给了宸王。我夫君心里对这事一直很介怀。其实他在意的不是这些过去,也不是他的名声,他在意的是我的名声,还有我的心。”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但我必须要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亲自过来。不然,我对不起我自己的心。” 君紫夜被她的话给绕糊涂了:“所以说,你心里还有翎王?” “自然是有的。”容菀汐很坦然。 君紫夜略一皱眉,身为女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可不是什么好品性。瞧容姑娘行事坦荡,不似品性肮脏之人,怎的也会如此? “只是这种‘有’,却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一份牵挂、一份感念、一份愧疚罢了……”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思绪已经飘到了边关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贵宾之礼 “翎王曾救过我的性命,如今他有性命之忧,我理应拼了性命去救。这和男女之情无关……”容菀汐呢喃道,“毕竟人活着,并不是只为‘感情’二字。为什么男人可以图谋天下、可以有兄弟之情、恩仇之较,而女人,就只能将心思放在那一处小小的宅院之中,一生就只剩下‘妇道’二字?不该如此……” 如果对宸王的感情,会使得她最终变成这样,那么再爱,她也会放弃。 君紫夜若有所思,半晌,道:“听容姑娘一席话,受益匪浅。既然受人点拨,自然要有所报答。姑娘所求解药一事,不妨说来听听。” 容菀汐听得君紫夜这么痛快的主动提起解药一事,倒并未有多惊讶。既然君紫夜在知道她的意图之后,仍旧让她上山来,就表明他原本也有将解药给她的心思。再加上一番交谈下来,也看出了她并非歹人,自然会想要还一个人情给她。 容菀汐也不客气,直接将风雷两国正在交战、翎王中了火雷鸟喙上之毒的事说了,又点明道:“如今已经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是再经不起一点儿差池了。如果阁主肯给我们解药,我希望能快点儿拿到。” 君紫夜道:“既然答应了要将解药给姑娘,是一定不会有差池的。君某不才,却也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只是这百日穿肠之毒并不好解。外界传言只有我能解此毒,其实并不是因我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解此毒所需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天地间只有我紫云山上才有,是为冰湖红莲。” “冰湖红莲?”容菀汐从未听过这东西。 君紫夜点头:“不错,冰湖红莲。紫云山后山上有一汪冰湖,其水虽不结冰,但却常年冰凉,寒气萦绕。这多半与其下是万年寒冰有关。但具体如何,我紫云阁的人,却也不得而知。历代以来,并无人细探究竟。祖辈们有幸得此福地,在此地占山生活,已是冒犯,又岂敢破坏这福地之上的福祉?” “冰湖红莲,就是这冰湖之中,每年只开一朵的红色的莲花。祖辈们曾用它尝试过解世间百毒,皆得以化解。这其中,就有据称无药可解的百日穿肠。只是红莲每年只开一朵,多年来,皆在七月十五那日开花,一日便凋零。我们想要以红莲入药,只能等到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容菀汐呢喃一声,眉心微蹙。 如此,可还有一个月呢。从这里到边关容城,最快也要十几日,再加上已经耽搁的一个月、等待的一个月……这解药,拿到了可务必要有用才行。不然,一旦解药无用,再回来寻求其他解药,光是在路上来回耗费的时间,都要超过剩下的十几日了。过了百日,毒发……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晚了。 容菀汐虽知这样问不妥,但人命关天,半点含糊不得。只能尽自己的所能一再确定。歉然道:“阁主见谅。我虽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说,但毕竟这事关人命,含糊不得。为求一个安心,也只得以言语冒犯阁主了。不知对这解药的药效,阁主可能确定?” 听了容菀汐先前的话,君紫夜就知道,如今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若是再耽搁一个月后,拿回的解药忽然不管用,翎王的命可就真的没救了。既已答应了要帮忙,便要用心去帮,而不能随意应付、以致反而害了人。 略一思量,便道:“以红莲入药来解百日穿肠,还是我父亲年轻时所做的尝试。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百日穿肠之中,是否被人加了其他的毒药、药性是否有变化。所以这解药便确定不得。” 容菀汐心内一紧,却听君紫夜继续道:“不过待到红莲花开之时,我们摘了红莲,我会带上所需之药,与姑娘一起下山去。这解药的调配并不难,不过是将当用之药以确切分量调配在一起罢了,统共不需一个时辰。我们拿了所需之药,待到见了翎王,我再为他调配也来得及。” 君紫夜的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那就是,他会好事做到底,亲自去为翎王诊治。 容菀汐心内惊喜,也很感激。自然也没必要将这番惊喜和感激隐藏着,忙起身,向君紫夜一抱拳,深深施了一礼:“阁主请受在下一拜!” 言语并不能将她的感激全部表达出来,此时所有言语都不够分量,容菀汐索性并不说什么千恩万谢的言语,只是深深一拜。将感激,都化在了这一拜里。 君紫夜忙说道:“姑娘快快请起。” 自是不愿受容菀汐这一拜的,但因从未与人有过什么肢体上的接触,此时见容菀汐这样拜了下来,却也没能出手扶起她。 话音刚落,听到阿绿在门口儿道:“公子,给客人的饭菜做好了。” 君紫夜如获救一般,说道:“姑娘无需多礼,快些起身用了晚饭,就是对我的感激了。” 冷不丁受人如此大礼,君紫夜觉得浑身不自在。 容菀汐知道他受不得这个,也不为难他,道了声,“公子大恩,在下必定铭记于心”,便起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君紫夜看了眼自己面前白玉几上的晚饭,抬头吩咐道:“阿绿,摆到这里来吧。” 说着,目光在白玉几上示意了一下。 阿绿愣了一下,施礼应道:“是。” 看到阿绿愣了一下,君紫夜自己也有些诧异。怎的会忽然冒出想要和旁人一起用晚饭的念头儿? 但也并未多想,而是静静端坐着等着。既然已经邀请了客人共进晚饭,总不能自己先吃完了,这与礼数上太过怠慢。 容菀汐听到君紫夜对小婢子的吩咐,心里欢喜。也不用君紫夜开口相邀,自己便凑到前头儿去了。但是在白玉几旁席地坐下之前,还不忘请示道:“既然晚饭摆在这里,在下就不客气地坐下啦?” 君紫夜见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眼中泛着灵动的期盼,含笑点头,道:“姑娘请自便。” 容菀汐毫不客气的真的“自便”了。一屁股坐在了白玉地面上,是以男子的坐姿,盘膝、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 对她这直接席地而坐,君紫夜没有任何反应,也没再和她交谈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阿绿送来容菀汐的晚饭。 容菀汐觉得,这一会儿功夫里,君紫夜和她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如果她再聒噪的话,可能会惹人烦。所以也很安静,耳观鼻鼻观心的静待着自己的晚饭。 正在安静之时,忽然,容菀汐感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蟒兄正要把她的身子撬起来呢。这是干什么? 蟒兄见容菀汐很诧异的看着它,将身子在容菀汐身后盘成了一个圆坐垫的模样,用自己的头点了下容菀汐,又将头点了点自己的身上。这一下,容菀汐可是弄明白了,心内好生感动。 蟒兄是见她直接坐在白玉地面上,怕她凉着了,要用自己的身子给她当坐垫儿呢! 只是……蟒兄啊,你是公的,而且还这么通人性,我怎么好意思坐在你身上啊? 君紫夜目静如水,只是修行般静坐着,跟本没有注意到容菀汐这边,自然也不会想到要给容菀汐拿个垫子来坐。 容菀汐不想要打扰君紫夜的安静,瞧瞧对蟒兄摇摇手,意思是“我不坐”。但是蟒兄很热情,直接用嘴巴来拽容菀汐的衣服,让容菀汐坐到它身上去。 容菀汐偷偷看了眼君紫夜,见君紫夜仍旧是目不斜视的静坐着,心里好生为难。这可让她怎么说呢?直接和蟒兄说“我不坐”吧,像是在问君紫夜要垫子似的。不说,却又无法拒绝掉蟒兄的热情。 蟒兄还在执着地拉着她,容菀汐值得低头连连摆手,向它做嘴型儿,“我不坐……” 但是蟒兄好像较起劲儿来,更加用力的拉扯她。急得容菀汐只能伸手去拽自己的衣服,一人一蛇就这么做起了力量的较量。 正在一人一蛇较量起劲儿的时候,忽的,容菀汐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锦缎面儿坐垫。 容菀汐顺着这坐垫看上去,是一只如同白缎一般的、白得毫无血色却很盈泽的、修长的手。顺着这只好看的手向上看去,只见,这只手的主人,正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呢。那清冷的眼中,此时竟然露出了很明显的笑意。 容菀汐脸上一红,大觉窘迫。看来君紫夜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和蟒兄较劲儿的脸都扭曲了。 “嘿嘿……”容菀汐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将君紫夜手中的垫子接了过来。这才发现,垫子很大,君紫夜是叠起来给她的。 容菀汐又认真真的好好儿叠了,垫在了自己的身下坐着。 看着容菀汐红扑扑的小脸儿,君紫夜的心,不知怎的,猛地跳动了一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紫云山美 不仅仅是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儿,呼吸也一紧,有了一瞬变化。君紫夜眉心微蹙,却也并未多想,回身,仍旧静静坐着。 阿紫见容菀汐有了坐着的东西,便不再执着的要帮忙,而是将头惬意地搭在了容菀汐的腿上休息。 容菀汐一想到,君紫夜这种睡紫玉寒床的人,怎么可能需要棉褥子?这垫子打开来,都有一个棉褥子那么大了,显然不是君紫夜的东西。低头看着搭在她腿上的蛇头,指了指自己身下坐着的垫子,轻声问道:“你的?” 蟒兄点了点头。 容菀汐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有人把她家雪绒狗窝里的垫子给她拿出来用一样。 心想善良的君阁主啊,你还不如放着我不管,就让我坐在地上呢! 一个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一个给她拿了蟒蛇的褥子来给她用……紫云阁里的这些生灵,关心人的方式都很奇特啊! “阁主……”容菀汐低声开口,试探着想要再和君紫夜说几句话。 君紫夜淡淡转头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眼中并无什么抗拒反感的神色,看来并不反感和她交流。 “我很奇怪,为什么集市上那么多人,蟒兄偏偏会向我求救?而且我觉得,蟒兄和我很亲近,不拿我当外人儿。可我之前并没有见过它啊。” 君紫夜看着容菀汐的脸,说道:“阿紫见过你。” “阿紫……见过我?”容菀汐不太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君紫夜点点头,并无解释之意。 容菀汐张了下嘴,想要追问。但一想到,自己此时是一点儿头绪也摸不着,追问起来,会不会有些烦?因而便并未问出口,而是打算自己仔细想想这句话的意思。至少稍微有些头绪了,再问出口啊。 阿绿端了容菀汐的晚饭上来,有清炒青笋、蜂蜜莲藕、还有几块儿糕点。 阿绿向容菀汐施了一礼,规矩道:“贵客见谅,因着公子并不吃寻常吃食,所以紫云山上,就只有奴婢自己一人平日里的东西,也不知合不合贵客的胃口。小菜儿清淡普通了些,但糕饼是以冰莲做的,想来贵客应会喜欢。” 容菀汐听她说话就觉得舒服,心想紫云山上果然并非俗地,这小婢子不说话之时看起来如此清冷,说话之时,却是如此周到妥帖,可见其人之聪慧。 “姑娘有心了。我对吃食向来不挑剔,更何况姑娘的手艺极好,我一看这两道菜的色泽,就觉得直流口水呢!”容菀汐笑道。 “多谢贵客。”阿绿应了一声儿,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看了君紫夜一眼,见君紫夜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自行退下了。 其实容菀汐还有话没有说完呢!容菀汐很想要叫住阿绿,说一句:“姑娘,我吃不饱啊!” 一共才有四块冰莲糕,且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这两道小菜儿不光清淡,而且量很小,只是一个盘心儿。 容菀汐揉了揉肚子,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只得有多少吃多少了。 用过晚饭,君紫夜让阿绿带容菀汐到客房休息。容菀汐起身之时,看到紫云蟒,忽的想起,君紫夜还没给蟒兄疗伤呢。 “阁主,蟒兄的伤……”容菀汐提醒道。 “无妨,阿紫自己有化毒的本事,让它自己慢慢把身体中的毒吐纳出去就好了。若是帮着它,反而对它的修行无益。”君紫夜道。 阿紫点点头,用蛇头蹭了蹭容菀汐的腿,示意她放心。 短短一日的功夫,容菀汐已经习惯了阿紫对她的亲昵。只是习惯了,却不表明不好奇。至今她仍想不清楚,阿紫为什么选中了她? 如今想来,阿紫在集市上选中了她,对她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如果没有阿紫,她岂能如此顺利的就得到君紫夜救人的承诺? 容菀汐敬天敬地,但却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上苍保佑之事。天下间生灵这么多,上苍没有功夫一一保佑过来。 而且君紫夜的话,她想了一顿饭的功夫,也没想清楚。 容菀汐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把脑子落在崇阳山了。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在君紫夜面前,她的那点儿小聪明,能派上用场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告辞了君紫夜,随着阿绿往门口儿走。低头,看到阿紫跟着她呢,便索性直接给阿紫使了个眼色,让它跟上来。 阿紫很懂得的立刻会意,慢悠悠儿的爬着,跟着容菀汐。 “贵客见谅,我们紫云阁的客舍比较偏僻,要穿过这一片药丛才是。”阿绿道。 “不碍事。”容菀汐笑道。 说话间,略打量了阿绿一眼。这小婢子生得不过中上之姿,但身上的气度恬淡安适,再加上一身肌肤胜雪,脚步几乎轻盈无声,看起来,竟颇有几分仙子之姿,格外出尘。 只是这名字取得,也太草率了些。好像凡尘里没读过书的爹娘,指着一株好看的绿草,给孩子随意取了这么个名字似的。阿紫、阿绿……君紫夜这取名字的随性,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如此算来,君紫夜总是一身白色,是不是该叫做“阿白”啊? 阿白……别说,这名字用在君紫夜的身上,还真挺贴切的! 随着阿绿穿过了五间紫玉房舍之后的一大片花丛,过了一道小树林儿,便到了一排客舍前。还好,客舍是普通的砖瓦房,不是紫玉建造的,不然容菀汐住在其中,还真有些头疼。 “贵客随意挑选一间吧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去问奴婢要就是了,千万不要客气。”阿绿道。 这一排客舍一共才十间房,和青云山那整座山的客舍是没法儿比的。一排房舍前头,是他们来时路过的那片小树林,身后不远处,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来时阿绿说,过了午后的那片树林,便是后山了。后山寒气太重,让她不要轻易往那边走动。如果非想要看风景,就在明日晌午的时候过去,还能暖和一些,不然准保寒气入身、几日不散。 容菀汐暂时还没有在紫云山随意走动的意思,便也没细问后山的风景。只是听了阿绿的话,多谢她的提醒便罢了。 想着既然后山如此寒凉,只是隔着一片树林,或许半夜,凉气也会吹到前山来,便找了居中的一间屋子居住。这样一来,左右都有抵挡,不至于半夜惊寒。 谢了阿绿,边目站在门口儿目送着阿绿离开,边等蟒兄爬过来。 巫灵谷的药,真是挺毒的。已经过了整整一日,蟒兄还没缓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蟒兄才爬到容菀汐面前来。此时阿绿已经走远了,容菀汐直接蹲下身子,问道:“蟒兄,你主人说,你之前见过我,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会见过我呢?” 蟒兄仰头看着容菀汐,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说——我真的见过你。 然后,直接用嘴巴拽着容菀汐,示意容菀汐跟它走。 “去哪儿啊?”容菀汐随口问道。自然知道蟒兄是不可能给她回答的。蟒兄只会用行动让她知道。有时候觉得蟒兄只能听懂人话、却不能口吐人言,的确一件很遗憾的事儿。 容菀汐随着蟒兄往客舍后的树林出走。蟒兄爬得很慢,容菀汐也不着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站在紫云山上,头顶的月亮都比平日里看到的更大一些。明亮的月光照在空旷的紫云山上,容菀汐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清冷皎洁,煞是好看。 不免想到,此时崇阳山上,是否也是这样一幅美景呢?今日是萧师兄和赵师姐成亲的日子,崇阳山上一定很热闹,不知道师兄师姐们有没有去闹洞房。还有她的小师弟……不知道他今天玩儿得快不快活。 今晚天气很好,此时容菀汐虽然是在山顶,却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风。晚风徐徐,空气中,飘来树木、药草、野花的芬芳。漫步在这样的紫云山上,的确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随着蟒兄慢悠悠儿走着,到了后头儿的一大片树林里。蟒兄用嘴巴扯了她一下,让她往左边走。容菀汐便随着蟒兄转头,往左边的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很远,拨开了几处茂密的树木,才见到在月光下、树木围绕之中,有一处紫玉房舍。房舍并不算大,外头看起来,只是小厅、寝房、一旁小书房这样三进三出的房子。而且周围树木的枝桠都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延伸,可见许久都没有人住了。掩藏在茂密的树林里,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应该是个挺秘密的地方吧?我这个外人,随意进去不太好吧?”站在门口儿,容菀汐很迟疑。 她只是来求解药的,并不想要探寻紫云阁的秘密。 紫云山很大,她所看到的,所走过的,定然只是冰山一角。对于那些未知之处,她虽也有些好奇,但从未想过去查探。 紫云蟒摇了摇头,用嘴扯了下容菀汐的衣角,然后自己先用头顶开了房门进了屋。是在告诉容菀汐,没关系,可以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雪国秘史 容菀汐见房门没锁,这么轻易就开了,便知道这可能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只是恰好所处之处有些隐蔽罢了,便随着紫云蟒进去。 借着月光,容菀汐找到了油灯的所在,用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屋里瞬间通亮起来。 这房舍虽然也是紫玉建造,但并非是白玉的内里,而是和普通房间无异,只是装饰得相当雅致。很多地方都覆盖着一层灰尘,可见许久没有人过来了。 容菀汐在房中打量一圈儿,忽的,目光落在了小书房里,对着窗子那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儿上! 那画像上的人脸…… 容菀汐端起灯台走过去,站在这幅画下,仔细看着……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站在雪地里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披风,眉眼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她的脸…… 容菀汐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脸,怎么和自己的脸,如此相似? 看着画像上女子的面庞,容菀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世上,怎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难怪君紫夜说,蟒兄之前见过她。原来他说的,是这幅画像。 可她从没有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也从没有让谁画过这样一副画像!而且,这画像看起来就有些年头儿了,或许要比她的年纪还大,更不可能是她了。 难道……是转世之说? 容菀汐只觉得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个谜团,一个以她的所知,无法破解的谜团。 “蟒兄,你以为我是这画上的人,是吗?”容菀汐问道。 蟒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容菀汐只是诧异了一瞬,便明白了它的意思。问道:“你是说,在集市上刚看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是这画上的人,但是相处下来,却又觉得我不是。是这意思吗?” 蟒兄点点头。 此时容菀汐心中满是疑惑,就算猜中了蟒兄的心思,也没什么喜悦之感了。只是想着,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问蟒兄,蟒兄自然不能给她什么直接的回答。但容菀汐还是问了一句,想着或许蟒兄会给她一些有用的指引。 “蟒兄,你知道这画上之人是谁吗?”容菀汐问道。 但蟒兄却摇了摇头,表示它并不清楚。 无法从蟒兄这里得到什么提示,容菀汐便只能靠自己找寻了。既然这画像出现在这间孤零零的房子里,可见一些和这个女子相关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间房子中。 容菀汐在放着一些卷轴典籍的书架上看了看。书架上的东西,只是一些史书、小传、药书、曲谱而已,并无什么格外出奇的东西。 像紫云阁这样久远神秘的地方,有一些诸国史书,实在不足为奇。 容菀汐又看向书桌上,刚一回身,却忽地又转了回去!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本比其它书稍新一些的书上,只见上头写着的是…… 《雪国秘史》。 雪国? 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家,向来与世隔绝,几乎要被世人所遗忘。在平日里提及世上诸国的时候,人们通常都直接将雪国刨除出去,只说风、云、雨、雷、火五国,从不会提起这个与所有国家都无往来、且其国百姓也从不会现于“尘世”的国家。 雪国位于云国以北、雷国以西,但因与云、雷两国隔着一道高入天际、常年积雪的伏龙雪山,与雷国、云国都没什么往来。因着山路闭塞,云国和雷国自然也不会费力地去与之交往。 与邻近之国都没有什么往来,更何况是于其他国家呢?久而久之,这个位于伏龙雪山之外的国家,就被刨除到世外去了。 传闻雪国境内,也如伏龙雪山一般终年积雪,万里冰封。且整个雪国,都是位于高山之巅,其百姓各个精通法术、奇装异服,恍若天神。因此,在人们的心里,已经自然而然的将雪国当做了天神之域,不与凡尘几国相同。 传闻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虽说容菀汐不认为在万里寒冰、终年积雪的地方还能有人生活,但觉得,雪国的气候以及山川河流土壤的风貌,一定和其他五国有很大的不同。容菀汐也不认为雪国的百姓能各个精通法术,当他们的容貌和衣着与其他五国的百姓们不同,却是可信的。 还有,关于雪国,她还能肯定一点,那就是……雪国之人,长相极美。 容菀汐从没有见过雪国的人,但这一点,她却可以肯定。因为,这是从父亲口中听说的。 父亲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颇为肯定的感叹。她再问下去,父亲便不说了。不仅仅连雪国之人的长相不细说,就连关于雪国的任何,都不再说。且见她如此好奇,忽的沉下脸色来,很严厉的警告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再问雪国的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父亲向来慈爱,记忆里,父亲的严厉之时屈指可数。这事算一个,所以容菀汐印象很深。也正因如此,容菀汐才敢肯定,父亲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忽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又将烛台转到画像那边,仔细看着那女子的面容……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容菀汐知道自己生得美,但却从不过分在意自己的美,也不愿意把它拿到台面儿上来说。因为从小儿受到各种圣贤书的熏陶,觉得人贵在谦逊自持,所以对于自己的容貌之美,容菀汐一直有意的忽视。 可此时,她却不能忽视。 画像上的女子如此之美,且和她如此相像……除了同一个人、双生姐妹、转世之说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肯能了吗?有! 绝对有! 那就是——母女! 如果是母女呢,容貌如此相像,还会让人觉得蹊跷么? 她从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也从没有见过母亲的画像。她知道家里是有母亲的画像的,也知道父亲常常会一个人偷看母亲的画像思念母亲。可父亲却从不让她看、更不会将它挂出来给外人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明明这么爱母亲,却要将她弄得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记得七岁的时候,她曾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想要找到母亲的画像偷看,结果被父亲抓住了,很严厉地警告了她一番。 并且说,家里根本就没有母亲的画像,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很怕父亲的严厉,很不愿意惹父亲发火儿,所以就再没有提起。只是把对母亲的思念,偷偷埋在了心里。 父亲说,雪国人极美。 而她,的确长得极美。 雪国、画像上的女子、她……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一定有什么关联! 容菀汐回身将烛台放在书桌上,从书架上取下了那本《雪国秘史》来看…… 看着看着,渐渐,眉头紧锁。 这本秘史上记载的内容,并非是雪国历代的秘事,而只是一件事。 一本手指厚的书,前后都是空白,只有中间的十几页,写着一件事。 写的,是十七年前雪国的一场宫变…… 最后一句,一句话,便占了一页纸。这句话,写在惨白纸张的正中—— 吾女菀汐,血海深仇不可忘,且归故国祭故人,提敌头颅慰荒坟。 吾女菀汐……吾女,菀汐…… 容菀汐紧紧捏着这页纸的手,颤抖着,不住的颤抖着…… 耳边,仿似能听到一个慈爱、却带着入骨恨意的声音,轻轻的、却很狠辣地对她说着—— “菀汐……血海深仇不可忘……” “菀汐……提敌头颅慰荒坟……” 这……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容菀汐闭上眼睛,深深一个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控制住了自己的浑身颤抖,缓缓的、合上了这本书。 静静的看着书页上的“雪国”二字。 书中的内容,仿似变成了一幕幕正在发生的事,清晰的在她面前上演…… 那天地苍白的雪夜、那阴森可怖的宫廷、那一杯伴随着森森冷笑的鸩酒、那漫天彻地的烈血、那在大雪中拼命奔跑的女人……身后的追兵、面前的的悬崖,一切都这么清楚这么真实…… 渐渐的,这些画面尽数散去,只剩下满眼的惨白、随即又是满眼的惨白……在她面前不断的变幻,忽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笑,震得她面前略的所有瞬间崩散,只剩下无边无尽的黑暗…… “咝咝……”紫云蟒看到容菀汐的身子猛地一颤、狠命的闭眼,着急的叫容菀汐。 用嘴轻轻咬容菀汐的衣角,很担心她。 听到蟒兄的声音,容菀汐这才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油灯柔和的光芒,看到这安静的屋子,看到……墙上的画像。 这才知道,自己是在紫云山上,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可是那一夜,她的娘亲……容菀汐能够真切的体会到娘亲在那一夜的惊恐、那一夜的无助、那一夜的仇恨和绝望。 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时过境迁,那一夜的事情,已经淹没在天地间,无人知晓。 可,这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古域往事 终年积雪的伏龙山脉以北,有一个神秘的国度。 传说这里终年严寒万里如霜,传说这里是天神之域,不与外界相同。但其实,这片伏龙雪山以北的广袤天地,只不过是凡尘中的另一个普通国度罢了。若非说它与伏龙雪山以南的其他国家有什么不同,也只不过是,它的冬天更漫长。 在宋佳萝的记忆里,雪国的冬天,漫长得仿似永远没有尽头。 就是在这样一个漫长的冬天里,十六岁的宋佳萝,穿着一身男子的劲装,悄悄儿溜出了上柱国府的后门儿,奔着那终年积雪、仿似是天地尽头的伏龙雪山而去。 宋佳萝出身武将世家,自幼不爱红妆爱武装。自七岁起,便和师父的好友无涯子在无量山上学功夫,十五岁才被父亲接回家中。很快,活泼好动的宋佳萝便受不了这朱门大府中的沉闷日子。边将父亲所交代的一应诗书礼仪全都学得通透、博了父亲的欢心,让父亲放下了戒备,边谋划着一场大逃离。 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无量山的时候,常听师兄弟们说起伏龙雪山以南的天地。虽然碍于国法家规,他们也没有出去过,但对于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宋佳萝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据说山外的天地四季如春,漫山遍野的花朵晃得人睁不开眼。据说山外的国家富得流油,绫罗宝珠遍地铺着。据说山外的人,都生得像神仙一样好看…… 伏龙雪山外的世界,对十六岁的宋佳萝来说,就如同仙境一般让她生出无限向往。 凭借着一身功夫和充足的准备,宋佳萝顺利地翻过了伏龙雪山,到了外面的天地中。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一派冬日的萧条,并不见传说中的那漫山遍野的花朵。天地如同雪国一般,苍凉萧瑟。只是寒风比雪国里的更柔和了些,天气比雪国稍微暖了那么一点点。 跌坐在伏龙雪山下,宋佳萝失望地看着眼前的苍茫空荡…… 回身,看向高高的伏龙雪山。想着自己这一个月的漫长跋涉,实在没有立刻再爬回去的勇气。反正来已经来了,就算不如她的想象,至少也是一个从没有来过的地方,随意走走看看,总算没让自己的辛苦白费不是? 如此想着,一鼓作气。起身,胡乱拢了下自己被寒风吹乱的头发,拍了拍被冻得干涸的面颊,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向着前方进发。 宋佳萝来到的第一个国家是雷国。虽说雷国的一切都和师兄弟们说的没半点儿相似之处,但因着这是一片未知的天地,宋佳萝还是很快便提起了好奇之心。 从雷国由北向南的游历,由冬天走到了春天。 少女的身子伤得快好得也快,随着天气的渐暖,再加上这一路的好吃好喝,宋佳萝的小脸儿,已经又是娇艳欲滴的模样。在伏龙雪山上那番奔波的损伤全然不见了。白皙的皮肤,娇嫩得恍似初初绽放的栀子花儿,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儿来。那汁水儿里,一定还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春暖花开的时候,宋佳萝出了雷国,游历到了风国边疆的容城。在容城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舒舒服服的休整了一番,便去集市上的酒肆里听消息去了。 这一路游历下来,宋佳萝已经相当有经验。知道若想了解一个地方,先到热闹的酒楼茶楼里转一番,准是没错儿的。 在城中一间热闹的酒楼里坐下,因着一身男装,纵有一些人也会偶尔看向她,但却没什么人有来冒犯的心思。 喝着清酒,吃着卤肉和小菜儿,听着酒馆里大家伙儿的闲聊,宋佳萝好不惬意。 风国人和雷国人很是不同,无论是从衣着上、还是言谈举止上,都更为考究一些。虽是边关之地,百姓们却都是文质彬彬,话不高声、行不乖张,行走在街头巷尾间,还能听见私塾里孩童们读书的声音。好一个教化开明的国度! 从野蛮的雷国出来,一进容城,宋佳萝就对这里充满了好感。此时坐在如意酒楼里靠窗边的位置,看着洒满街道的明媚春光,听着风国百姓们并不聒噪的涓涓细谈,宋佳萝这才有种游山玩水的惬意之感。 从百姓们的话里听出,今日对容城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因为容城新的守将小容将军会在今日赴任。为什么叫“小容将军”呢,因为他的父亲是容城的前守将容将军。 容家历代为风国镇守边关,功不可没,是以风国皇帝以“容”之姓氏赐名边城,原本的“荣城”,便成了“容城”。 看来容家在风国的地位,要相当于宋家在雪国的地位了。 宋佳萝虽然出身将门,但对将门的男人却没什么好感。不知道这位小容将军,是像她大哥二哥一样无脑莽夫呢,还是像她三哥一样纨绔不堪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的,听到集市上有人喊了一声儿:“小容将军来啦!” 原本静谧安闲的集市里,忽然热闹起来。酒馆儿里闲谈的人们,哪里还能坐得住,都冲出去迎接这位新上任的边城守将。 宋佳萝最愿意跟人凑热闹了,千辛万苦的出来,不就是为了看看外面世界中好玩儿的东西吗?有这等看热闹的好事儿,她岂能错过? 兴冲冲的随着人群冲出去,到酒馆儿门前等着。而且凭借着无人认识脸皮厚的优势,成功冲到了人群前头儿来。 只见从另一边的城门处,一辆并不铺张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前后,各有左右各四的、骑在马上的铠甲护卫,这阵仗,实在寒酸得很。 渐渐的,马车近了。人们都抻着脖子往马车里看,好像想要通过严严实实的车帘看到里面似的。 “求将军为民妇做主啊!” 忽地,人群中,有一个年过四旬的大婶儿冲了出来,直奔容将军的马车而去! 大婶儿自己脚下一绊猛地扑倒在地,向前冲去!那原本已经被勒住的马,被这忽然冲来的东西一惊,嘶鸣了一声儿,猛地抬起蹄子向下踩去! 人群中一声惊呼! 几乎是在同时,马车里和人群中,都有一道白光闪过。 最终,那从马车里出来的人慢了一步,只是稳稳地落在了另一人面前。 面前之人,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俊秀公子。但因着心急救人,公子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衣衫,抱着大婶儿骨碌碌滚到了一边儿去,使大婶儿躲开了马匹的踩踏。 宋佳萝松开头发花白的大婶儿,利落的起身,伸出手来想要拉着大婶儿起身。但大婶儿完全忽视了她伸出去的手,猛地向前方扑去!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求将军为民妇做主啊……” 宋佳萝这才看向那个与她一同冲过来的人…… 只见这人一身素白,就连同头上的冠带都是素白的,身姿卓然、面容清俊,那双好看的、如同玉上墨珠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柔和关切的神色。但眼角眉梢里,却噎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不知是何缘故。温然一笑,便恍似一缕春风拂过面颊,迷醉了天地间初初绽放的万千桃花…… 这一个淡淡的笑容,让人如痴、如醉,却又觉得,如此心疼……恍似一缕温柔的春风里,隐隐夹杂着一首悲伤的曲调。他将一切悲伤都留在自己身体里,只把温暖带给世间。 好一个凡尘浊世翩翩佳公子、肮脏人间一朵清玉莲。 看着他认真听民妇哭诉的面容,宋佳萝不禁有些痴了…… 大婶儿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甚至于他们两个是何时停止交谈的,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听到他说,“小兄弟,你的手臂受伤了”,这才回过神儿来。 小兄弟抬头,眼中柔情流转…… 容卿的心里,猛地一震!就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他从未见过生得这样好看的人。洁白剔透的肌肤上,如同樱桃一般红嫩的小嘴儿,秀气的鼻子细直高挺,一双眼睛,恍似水中之月,泛着皎洁的盈波…… 与他那温柔缱绻的眸子相视一眼,便就此跌落进去,恍似惊动了前世今生千年万年。 意识到他是个男人,容卿猛地收回了目光和心神,有些慌乱却强撑着有礼的一抱拳,尽量平稳道:“承蒙小兄弟仗义相救,以使得小将手下兄弟未犯下大错。如今小兄弟受了伤,如若不弃,可愿随小将回府邸医治?” 宋佳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手臂,只见手肘那里,已经有血迹渗了出来。其实这点儿小伤她是不在意的,但是得到了他的邀请,竟像着了魔似的,心里警示欢喜得很,反而庆幸自己伤着了呢! 忙粗着声音说道:“多谢将军关怀!如此,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听得这位小兄弟故作粗狂的声音有些娘们儿气,容卿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乱。被自己这可怕的感觉吓得,手心儿都出了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北国佳人 关切这位小兄弟的伤势,原本就是打算叫这位小兄弟过府去医治的,所以那一眼之后,便也说了出来。可说出来之后,心底里却是很不坦荡,不想让他真的跟来,盼着他能拒绝。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 可是这位小兄弟也真够实诚的,这么不客气的就接受了。 既然已经出言邀请,容卿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的再拒绝,只能应了下来。 宋佳萝随着容卿回到了边将府邸,这一去,便是一生的缘起…… 宋佳萝舍不得走、容将军也舍不得让她走,如此她便以手臂上的伤未好之故拖着、荣将军便以她的手伤未好留着。借着一个小小的伤口,她便在将军府拖延了一个月之久,游山玩水的心思早就没了。 眼见着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叫苦说自己无处可去、四下流浪,容将军是个好心人,见她有些身手,便留她做了随从。 容将军正值丧父之痛,身边儿没个说话儿的人,她便陪着他说话,便着法儿的逗他笑。如此一晃数月,两人朝夕相伴,已是谁也离不开谁。 正当她打算向容大哥坦白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她其实不是“小兄弟”、而是“小妹子”的时候,她容大哥做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 她容大哥,对着她这个“小兄弟”,坦白了情意。他说,反正你也不太爷们儿,我看你也挺喜欢这里的,就一直留下吧,我保证不娶妻就是了。 宋佳萝笑得前仰后合,故意逗他,说,你若当真,今晚来我房间。 容卿没想到他要弄得这么彻底,但一想到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小兄弟永不分开,便把心一横,当晚便去找他了。怀着对列祖列宗的愧疚,怀着对伦理纲常的歉意,很忐忑的,很纠结地到了床边儿…… 却见,被子里盖着的是一堆枕头! 这一瞬,也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 忽的,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温柔的女子声音,伴着一缕馨香传来:“容大哥,你是喜欢小兄弟啊,还是喜欢小妹妹呀?” 声音有些熟悉,香气,也很熟悉…… 容卿惊喜不已,猛然回身,看向身后长发如瀑、媚眼盈波的女子。她那娇俏的身姿,在嫩黄色的罗裙之下,曼妙得连夜空中的漫天星河都失色。 “当然是小妹妹啦……当然是小妹妹啊……”容卿抱着宋佳萝,在屋子里旋转着。如获天下间最珍奇的宝贝。 容卿是个守礼法的人,知道宋佳萝的女儿之身之后,反而不敢冒犯。宋佳萝已经有了委身之心,甚至连名分也不图,只求能一生陪伴在他身边。但他却非要去人家家里提亲,明媒正娶回来做老婆,并且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宋佳萝心知自己已有婚姻之约,且那婚约……只要她被她父亲寻着了,就是绝无更改的。便只能以家中家事复杂,暂不宜去提亲为由,一再拖延着容卿。 疏忽又过了半年有余,美好的时光,因君北墨的到来而止。 君北墨是宋佳萝在雷国游历之时遇到的朋友,两人结伴走了好长的路,后因君北墨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开。宋佳萝与其约定,日后必定到他家去找他叙旧。听说他家很好找,是在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叫做紫云山的地方。 容卿刚接手边关事务,公务繁重,宋佳萝整日伴在心爱之人身边,便忘了与好友的约定。如今好友不计她的过失,反而主动寻来看她,她自是欢喜不已。 容卿与君北墨一见如故,二人切磋武艺、大谈治军用兵之道、品评诸国政事,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两人便已成莫逆之交。原本,一切也是好极。 挚爱之人相伴,知己忠仆两三,人生最好的样子,莫过如此了吧? 可不承想,君北墨竟然带来了尾巴。那尾巴确定了宋佳萝的所在,便回去回禀了她父亲,雪国的上柱国大将军宋非文。宋非文自前来,强行将她抓了回去。 君北墨并非有意,但却因疏忽而酿下大错,自觉无颜面对容卿。因着宋佳萝的请求,也无法将真实情况告诉给容卿。只得含着羞愧,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开。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容卿就发现宋佳萝和君北墨都不见了。君北墨好歹还留下了一封书信,寥寥数语……只说因着自己的疏忽,对不住两位友人,无颜面对容兄,只得归家后以图补救。而佳萝那边呢,不仅仅没有书信,甚至是连一丝征兆也没有。 昨晚分别前,他们明明约定过,山上的桃花开了,明儿要一起去看桃花。 可是今晨梦醒,人已不见。 容卿发了疯的去找,去集市上找、去周围的市镇上找,找了好几日,都不见佳萝的踪影。去紫云山上找,却被那密林困住了,见一个绿衫小婢子出来回道:“公子出远门儿了,已经走了两个多月,至今还未回来。” 可见,君老弟并未归家。 这两人,这两个他二十年的生命中最亲密的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儿踪迹也寻不着。 容卿站在紫云山下,拔剑怒喊、仰天长啸……可,上苍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回音为伴。 一年的欢乐时光恍似一场梦,梦醒了,爱人没了,朋友也没了,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宋佳萝被父亲于一个熟睡中的深夜暗中抓回,又回到了这个四月里仍旧未见融雪的国度。她爱自己的故土故国,可是她不爱这里的、她即将要嫁给的人。 他是这里的皇,是这雪域间唯一的主宰。他坐拥天下、他睥睨万物、他英姿勃勃……他,是所有官家女子的向往。可是她,偏偏就不爱他。 爱这个字,是很难细说清楚的。有些人,与你从小儿相识,几乎每年都要见上那么一两次、每年都要一起玩儿一阵子,你也知道、打小儿就知道,长大后你要嫁给他。可是……你却依旧对他爱不起来。 可有些人,你只见了他一眼,你就知道,你爱他,你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的眼睛还能看着他,你就觉得,一点儿都不疼。只要能再看到他,哪怕是受千刀万剐,她也甘愿。 可她,却不能让她的族人跟她一起,受这千刀万剐之苦。 不知怎的,那从小儿最会关心人的大哥哥,忽然变了模样,忽然变成了一个阴笑着的魔鬼。他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知道,这是属于皇者的神情,这是属于主宰的神情。在她面前,他终于还是变成了他于万人面前的样子。 皇帝哥哥慕容霭七岁登基、十三岁亲政、十七岁手刃作乱的摄政王,及至二十二岁时,已经掌握了整个朝野的权柄,所有的官员,手中的权力,都只有效忠于皇权,才能得以保留。包括她父亲上柱国大将军在内。 他们宋家,早就不是那让君王忌惮的军方势力了,而只不过是一个靠着卖女儿,才能维系荣宠的、可怜的没落大族。只是她一直生活在蜜罐儿里,无忧无虑的,从没有注意过。 爹娘给了她生命、给了她万人欣羡的地位、给了她无忧无虑的十六年,她岂能放着爹娘的生死不管?她是宋家的女儿,身上流淌着宋家的血,她岂能对不起列祖列宗? 上柱国三个字,已经和她宋家融为一体,雪国八百多年的历史中,这三个字、随着这古老的宅子,一直都姓宋。她岂能对不起这一姓氏?岂能让这近八百年的古宅,随着那上诸柱国三个字,一朝倾颓? 她不能……她不能…… 所以,她就只能当自己已经死了,只能当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他们给一具尸体披上了嫁衣,他们将一具尸体送到了雪域天宫。 她成了雪国的皇后,这是她的命。她不愿认命、却也不能挣扎,她就只能在心底里,结束了这一生。当自己是一个死人,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吧。 如果可能,她真的想要让自己真的死了。可她的这副躯体,必须活着。她活着,皇上才不会迁怒给宋家,宋家才能得以安稳。 就这样,她在深宫里过了一年多。 起初,皇上每晚留宿在她的宫中,她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一副随你采撷的样子,皇上反而没了兴趣。 他试着和她像往常那样聊天儿、像往常那样玩闹,但是她对他,只是恭敬惧怕的模样。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皇上喜欢的,就只是他们的从前。 所以时日久了,他便腻了。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终于听说,他去丽妃那里了。 可是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他却又到她的宫里来,并且还带来了御医。他让御医给她把脉,他让御医说,她怀孕了。 他从没有碰过她,她至今仍旧是处子之身,哪里来的身孕? 她以为,他要杀了她,要以一种最让她难堪、以一种让上柱国府最为蒙羞的方式杀了她。可是,却并非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父辈姻缘 皇上随即便将皇后有孕的事情昭告雪国,暗地里,自然是让她佯装有孕。 后来她听皇上身边儿的贴身侍婢月荷说,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拴住她。他要用这个孩子,将她永远拴在雪域天宫里。她若跑了,这孩子便成为了没娘的嫡子,必定会受到后宫诸妃的毒害,他料定了她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没了性命。 她问:“可是,孩子从哪儿来?” 月荷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从这儿来。” 月荷说:“自皇上不再到娘娘宫里来,便与奴婢说了这事。奴婢自从八岁起侍奉在皇上身边,如今已经十二年了。皇上对于奴婢而言,像命一样重要。莫说皇上要奴婢为他生一个孩子、莫说皇上要让奴婢将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就是下令让奴婢去服侍别的男人,奴婢纵万般不愿,也一定会去做。” 宋佳萝心内骇然,在这一刻,终于不敢再无视他的情。 月荷说:“陛下说,知道娘娘不愿意见他,那就不见好了。只要能让娘娘和他同在这雪域天宫里,只要能将娘娘留在他身边,知道娘娘过的安稳,就足够了。陛下说,小时候,他承诺过娘娘,说一定要让娘娘做这天下做安稳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娘娘忘了。” 佳萝心内猛的一阵抽痛,随后,便是混乱不已……她听得自己呢喃道:“我没而忘……” 她记得这句承诺,她一直都记得,只是从未在意过罢了。 那是在她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亲政。可却还是会趁着休朝的那几日去无量山上看他。他一脸期待的问她:“佳萝妹妹,等你十五岁,我就娶你进宫好不好?我昨儿问过大将军了,大将军说,你十五岁就可以学成下山了。” 她很无情的说:“不好,我不喜欢皇宫里。这里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我听师姐们说,说皇宫里可可怕了。女人一旦进了皇宫里,就要一辈子和人家勾心斗角,片刻不的安稳,我可不想那样。” 于是他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佳萝,相信我,我不但会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还会让你做这天底下最安稳的女人。” 她记得,她一直都记得…… 宋佳萝的心,很混乱,很混乱…… 有两个人的面容,交错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会儿,是容哥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一会儿,又是霭哥哥固执的模样……很乱,很乱。 之后的某一日,她已经走到了他寝宫的门口儿了,最终,却还是这番回来。 她真的忘不了他的面容。 她记得他说:“佳萝,明儿我们去看桃花,你可不能赖床啊!” 她记得他说:“我只要你这个人、这颗心,我管你是男是女,大不了断子绝孙,地府之中,向列祖列宗长跪万年赔罪就是了。” 她记得他说:“佳萝,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你?” 她真的忘不掉他…… 宋佳萝没有想到,她“有孕”一事,竟然给霭哥哥带来了灭顶之灾。 女人的心一旦狠毒起来,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 丽妃说她有了身孕,霭哥哥就真的以为她有了身孕。毕竟他们的确有过肌肤之亲,而且霭哥也不认为丽妃有骗他的胆子。但就是这平日里娇笑谄媚、却又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女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划了一场倾天覆地的大阴谋。 不知怎的,刚出了月子的丽妃,竟然能做出毒害皇上的事情来。 皇上对丽妃是一丁点儿防范也没有,就这么喝下了她递来的酒。 与此同时,月荷那个已经养在宋佳萝宫中的孩子,在吃过奶娘的奶水之后,忽地口吐白沫儿,死了。 宋佳萝慌了神儿,忙跑去找皇上,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拦截她的御林军。御林军怎么会拦截她呢?她是皇后,去找皇上自然在正常不过。 很快,宋佳萝便发现,他们不仅是要拦截她,还要杀了她。但她毕竟是无涯子的弟子,武功卓绝,对付这些御林军,以一敌十不是问题。可是刚一动手,却发现,自己只要一调动内力,心就一阵刀割似的疼,鲜血不住的往外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知道事情不妙,只得以逃跑为上。最终,却还是被人逼入了山崖旁。 看到宋佳萝被上柱国带走,君北墨阻拦不成,心下愧疚不已,本是真的打算回到紫云山的。但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就此放弃。是他的疏忽才造成此祸事,若是不将佳萝带回来,如何对得起容兄? 纵然他也深爱佳萝,但既然佳萝爱的是容兄,他就只能放弃。祸事因他而起,他若自此而不管不问,岂不是太卑鄙了些? 因而便到了雪国,一直在想办法救出佳萝。可是上柱国府把守太过严密,且都是佳萝的家人,他也不能用武功对付他们。所以一拖再拖,直到终于有机会见到佳萝。佳萝说,她不能走。 他了解她的无奈,一番挣扎,便只能辜负了容兄。却是不放心佳萝,自此便留在雪国。后来,听说,帝后恩爱,听说皇后有了身孕,听说皇后临盆。 可他暗中查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只是等他确定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宫变已经发生,他来不及去救佳萝。度量了一下地势,便把心一横,决定赌一把,躲在悬崖下等佳萝。 自距离皇后寝宫最近的西宫门逃出来,只要路上不被人抓住,最终是一定会被逼到悬崖边的。佳萝性子刚烈,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被这些逆贼歹人给抓了去。 “是谁让你们来的?皇上么?”他听到了佳萝在悬崖上的声音。 果然,这么多年来,她信的、爱的,就只是容大哥一人。即便是她的夫君,她也未曾信任过。 “自然是皇上!”那些人中,有人答道。 宋佳萝一声冷笑,沉声道:“放屁!到底是谁?” 这些人自然不会再回答她。 宋佳萝冷笑道:“丽妃,是么?” 听说今日丽妃带着二皇子去看望皇上了,在她去找皇上的时候,丽妃应该还没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除非……除非皇上已经被丽妃给害了。 这些人没心思和她多说,持刀就冲了过来。 宋佳萝一声冷笑,纵身跳下了悬崖。 她知道这悬崖的深浅,她知道,跳下去必死无疑。 可是她宁愿死,也不能让自己沦为那贱人的阶下囚!而且,她死了,或许她的族人还能活…… 忽地,身子被人从下托住了。随即便是一阵旋转。这人时而脚尖点在凸起的山石上,稳稳地旋转下落。抱着她稳稳的落在了悬崖下的草丛里。 “君大哥?”落下之时,她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只是有些不太相信而已。 天下间能有这样轻功的,也就只有君北墨了。 落在草丛里,回身看去,面前之人,的确是君大哥。 此时,君北墨只是看着面前之人,看着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却只能扯着嘴角笑笑,轻松道:“幸亏我聪明啊,早在这里等着了!” …… 丽妃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宫变的同时,上柱国一家,就在自己家里被毒杀。次日一早儿,这弑君的罪名就落在了宋佳萝的头上。 丽妃昭告天下,说大皇子暴毙,宋佳萝神志不清,和皇上吵闹之时,失手杀了皇帝。上柱国一家得知此事,畏罪自尽。但罪魁祸首虽死,其族人还在,宋家弑君之罪罪不可恕,传二皇子谕,诛杀宋家满门。 二皇子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而已,能有什么下令的本事?还不是丽妃的意思?天下之人,人人都心明镜儿似的。但朝野之中,却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皇上和大皇子都死了,这皇位……自然是由二皇子来继承。丽妃的父亲是丞相,朝野之中的势力自然是有。再加上丽妃怀胎十月里的暗中运作,皇上驾崩之后,拥护二皇子登基的臣子,占了朝野大半。 不过一日的功夫,皇上尸骨未寒,刚满月的小娃娃,便带着皇帝冠冕,于先皇陵前继位了。 宋佳萝赶回家中的时候,爹娘已死,赶到叔伯家中的时候,叔伯已死…… 翌日,二皇子昭谕示天下的时候,他们宋家的人,已经死光了。 丽妃……不对,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已经是太后了。 未见到她的尸体,太后自然不能放心,命人去崖下找寻宋佳萝。 而此时,乔装的宋佳萝,已经和君北墨出了伏龙雪山…… 君北墨秉着朋友之谊,忍痛将宋佳萝送到了容城,送回到容卿身边。 可此时,宋佳萝已经再不是那个一心只能看到自己爱郎的天真少女了。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 容卿向皇上请了归京娶亲,带着宋佳萝回到风国京都城,大摆筵席娶了她。对外只说是军中一老兵的孙女儿、平民之女。 凤冠霞帔,红烛温暖。佳人容颜依旧,然,心已百孔千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章:雪国皇帝 容菀汐多希望,这本《雪国秘史》上所提到的菀汐二字,只是一个巧合。只是恰好,画像上的女人和她长得很像,只是恰好,这个美人儿的女儿也叫菀汐。可是为什么,在这些记录的最后,恰好很清楚的写着——容宋氏佳萝记于弘德十三年夏。 她记得,父亲说过,她的母亲姓宋,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佳萝。 书中所载雪国皇后宋氏佳萝,就是她的母亲!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名字相同、容貌相同、就连子女的姓名也相同?除了是一个人之外,再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而且“容宋氏”三个字如此清晰,而且她用的,是“弘德十三年”。弘德,是风国的年号。她今年十七岁,今年是弘德三十年……弘德十三年夏,正是她出生的时候! 如若这个做记录的宋佳萝,只是雪国的皇后,那么她所用的,就不是“容宋氏佳萝”,而应是“慕容宋氏佳萝”。如果她只是容宋氏,那么就不可能对雪国的这件宫廷秘闻了解得如此清楚!所以……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这上头儿所写的“吾女菀汐”,指得一定是她无疑! 吾女菀汐…… 她记得,父亲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终于告诉她她母亲名字的时候,很郑重地格外嘱咐道,“绝对不能将你母亲的名字说给外人听,只放在自己心里就好。” 她不解,问父亲为什么。 父亲沉声道,“没有为什么,你只需要牢牢记住并且照做,明白么?” 父亲很少对她这样没有耐心。平日里不管她问什么,父亲都会很耐心的给她解释。若有什么无法解释的,也会说明不能解释的缘由。这样没来由的只让她照做,是第一次,所以她不会记错。 父亲从不会给她看母亲的画像、又不让她对外人提起母亲的名字……除了怕让别人察觉到她母亲的身份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不会再有其他的原因……所以,这本《雪国秘史》,的确是她母亲留下来的。让她去报仇的人,的确是她母亲。 父亲说,她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可这本《雪国秘史》的存在,却表明她母亲并不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而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紫云阁。 那么她的母亲……会不会还在这世上? 母亲现在不在紫云阁,这是一定的。所以很有可能,母亲在来到紫云阁之后不久,便离开这里,回到了雪国…… 想到这里,容菀汐的心里猛地提起了一个希望,心里疼升起一阵悲喜交加的情感,渐渐的,还是喜悦更多一些。她的母亲或许还活着!她或许还可以再见到母亲! 容菀汐将这本《雪国秘史》揣在怀里,吹灭了油灯,飞快地冲出了房门!她要去问问君紫夜! 既然这东西出现在紫云阁里,母亲就一定和紫云阁有关,君紫夜一定知道些什么! 冲出房门跑了几步,这才想起蟒兄来。 容菀汐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激动,忙停住了脚步,深深一个呼吸,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回身去等虽然爬得很慢,但却很着急地追着她的蟒兄。 容菀汐缓缓平复了心绪,说道:“蟒兄别着急,我们慢慢儿走也来得及。” 反正君紫夜就在紫云山上,也不能逃了。以君紫夜那样的性格,若是能告诉她,她只要一问,君紫夜就会告诉她,绝对不会故意拖延卖关子。若是不能告诉她,她就是去得再快求得再多也没有用。 既然结果并不取决于她、也不是她用心筹谋就能更改的,容菀汐反而坦然得多。摸了下怀里的《雪国秘史》,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如果母亲还活着……哪怕远隔千里万里,就算踏遍千山万水,她也要寻到母亲。不管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怕是直接让她亲手杀人,她也会跟着母亲、为母亲去做。 她外祖家满门性命,皆丧于那位奸邪狡诈的丽妃之手。如今丽妃母子,却在雪域天宫里自在逍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容菀汐带着蟒兄,脚步平静沉稳的走在月光笼罩下的紫云山山顶。她的面色,同她的脚步一样平静。可心里,却渐渐的,充斥了浓浓的仇恨…… 怀里揣着的这本书、连同其上记载着的事情,恍似本身就带有浓重的恨意,只要挨上了、碰上了,就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怀里的书不会说话,容菀汐的心也不会说话,但这两者,在紧挨着的时候,却恍似交流了一番,达成了某种共识……仇恨,就这样在一步步平稳的脚步里,缓缓地、却牢牢的,扎根在心底。 她无法忽视母亲在那冰天雪地里奔跑的模样,她无法忽视母亲带着愤恨和不甘、绝望地跳下悬崖的模样……这些,她虽未亲眼见过,但却胜似亲眼见过。恍似,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母亲,或者还有老阁主、雪国先皇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往,她只知道,她看到有人想要逼死她的母亲、她看到有人杀了她的外公外婆、她的舅舅、她的表兄弟们……她看到,满目的血红,在那冰冷的天地间……放眼望去,满是她族人的鲜血,她的身上,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个现在依旧在雪国深宫中,安稳生活着的雪国太后。 她的母亲说,菀汐,血海深仇不渴望…… 越到君紫夜的寝居,容菀汐的脚步越是沉重。她自然也意识到这股仇恨所起的突兀,突兀……突兀么?却也并不突兀。 人无法忽视这些由血脉所带来的东西,就像对爹娘的感情、对家族的维护,这些,都是随着血脉,与生俱来的。同样而来的,还有血脉赋予的卑微、荣耀、承恩、或仇恨…… 君紫夜是一个心静如水的人,容菀汐不想让自己心里的混乱影响到他,她也不想纵容自己被这由父辈往事而起的仇恨蒙蔽了心智,因而将脚步愈发的慢了些,呼吸愈发的平缓了些。 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总没有永远沉静如水的时候,容菀汐觉得,就连君紫夜也不例外,他只是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心乱的事情罢了。所以对于自己心里的感受,恨也好、期待也好、混乱也罢,她都能坦然接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每每遇到这样混乱的时候,她并不排斥自己的混乱、也不惧怕这些混乱,因为她知道,她自己有能力将心境调节好。 她不会被这些混乱驱使着,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更不会因此而采取什么错误的行动。 自小儿便这样要求自己、便这样给自己打气,久而久之,混乱之时的及时调节,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到了那众星捧月般的紫玉墙壁琉璃瓦的巍峨殿宇外,容菀汐刚要敲门,忽听得里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是怎么搞的?我说老君哪,你手下的那些人办事儿也太不靠谱儿了吧?我兴冲冲的亲自来了,结果你就给我这么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破珠子!早知道这是假的,我就不来了!” 与其说这人是在抱怨,还不如说他是在向君紫夜撒娇。 怎么回事?难道……君紫夜这样的人,也有朋友么? 若非与君紫夜的关系十分亲近,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君紫夜说话?不了解君紫夜的人,不知道君紫夜其实很好脾气,定然一句重话都不敢和君紫夜说,哪里敢这样埋怨君紫夜? 因着好奇君紫夜会做出怎样的回应,也因着不想要打断他们的交谈,容菀汐便并未敲门,而是很不厚道地做起了偷听之举。 夏夜里,房门是虚掩着的,容菀汐站在门扇边儿上,能将里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也可见,君紫夜是一个十分坦荡的人,几乎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不会坐那些关起门来偷偷摸摸说话的事儿。 君紫夜淡淡道:“我又没见过雪域天珠的模样,底下的人,只根据你所提供的线索去找,世上长得奇怪的珠子千千万,找错了是再正常不过。” “你啊你……”那人好像是被君紫夜的云淡风轻弄得没法子,颓然道,“你是不懂我心里的苦……你在这紫云山上逍遥自在,没人管着没人压制着,紫云令一出,天下诸方紫云阁徒众一拥而起听你号令。可是我呢……” “空有个皇帝的位置,哪怕是圣旨一出,都没有人能将我的话放在眼里,还不是要看慈仪宫那边的眼色?” 那人一声长叹:“这傀儡的日子啊……我是过够了……若无雪域天珠,我何时才能翻身?” 这番话,听得容菀汐心内一惊! 皇帝?雪域天珠?慈仪宫?傀儡? 难道这人是……雪国的皇帝? 看到友人愁苦的模样,君紫夜只是淡淡摇摇头,很生涩地劝说道:“凡事急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谁被怀疑 听得君紫夜这样的话,容菀汐更觉得这人和君紫夜的关系很不一般。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安慰,但是从君紫夜的嘴里说出来,意义可是大不相同。 很显然,这人说的是夺权的事情。可君紫夜这样六根清净的人,非但没有反感的不和他谈论这事、更不是反感的不与他往来,而是一句隐含着支持的安慰。 君紫夜说,“急不得”,就表明不是不让他去做,而是由着他去做,只是提醒他要稳住而已。 雪国皇帝,怎么会和君紫夜成为朋友?而且还绝非是泛泛之交。难道紫云阁和雪国,真的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联? 那人又是一声长叹:“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先皇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是雪域里唯一的主宰。可是我……果然,我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半点儿没有先皇的英明……在这样下去,朝中风声四起,我这皇位坐得,可是愈发不光彩了。” 君紫夜,眉心微蹙,似是为有人担心。但却也只是一瞬并不明显的反应罢了。随即,便又是淡然劝说道:“既你已坐在皇位上,这便是你命里当有,何来不光彩之说?若有一日你真的被退下皇座,只是与它缘分已尽,何以强求?” 话音落下,没等友人再抱怨什么,君紫夜就看向门外,淡淡道:“容姑娘,可听够了?” 容菀汐听得君紫夜这样的问话,自然也不能再躲在门外听。如此被人识破,却也没有太多的窘迫,只是应声推开房门,向君紫夜一抱拳,坦然道:“冒犯了阁主和友人谈话,实属不该。只是在下并非出于恶意……” “一是因为听到居然有人这样亲近的和阁主说话,不免有些诧异,想要听听阁主怎样回应;二是因为不想要打扰阁主和友人的交谈。冒犯之处,还望阁主见谅。”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脸皮可是真够厚的。只是事情已经做了,若是很不自在的连连抱歉,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虽然这事情做得不光彩,但是她本无什么歹心,没必要惹来这样的误会。 君紫夜只是淡笑道:“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他那友人却沉声道:“你都听到了?” 这声音,阴沉中带着不可辩驳的威严,也十足的透着危险的气息……简直是杀人灭口的前兆。 容菀汐听了,却只是淡然回身,从容笑道:“自阁下向君阁主抱怨,说那什么珠子是假的之时,所有的话,在下都听到了。” 然而,这人却并未如她所料的那般怒然而起、怒下杀手,却只是惊讶地看着她,盯着她的脸,嘴巴微微张开,可见惊讶已极。 他这样的反应,弄得容菀汐原本有些淡然的脸上,不免有了些许诧异。问道:“阁下何意这样看着我?” 这人皱眉……目光从她的脸,打量到通身。 此时容菀汐虽然依旧穿着男子衣袍,但声音却并未刻意掩饰着,而是用自己正常的声音说话。这人见了容菀汐,自然知道她是个女人了。 容菀汐瞧这人肤色极白、高鼻深目、剑眉红唇、衣饰华贵不俗,且不说他可能的身份,只以外表来看,也是一个颇懂规矩的翩翩佳公子,怎的会对一个女子这样冒犯? 因着知道君紫夜一定不会由着这人滥杀无辜,因而容菀汐也不遮掩着。既然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便直接道:“刚刚听阁下所言,想来阁下应该是雪国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诗书礼仪破通得。既如此,何以这样盯着在下看?是不是有些太过冒犯了?” “你是什么人?”被容菀汐这么一问,慕容焰收回了打量容菀汐的目光。而是了狠狠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君阁主的客人。”容菀汐给了他一个含混的回答。 看来,他的确是雪国的皇帝,慕容焰。 也就是怀里的那本《雪国秘史》中记录的那个,襁褓中登基的二皇子焰。 “我知道你是君阁主的客人,我问的是,你姓甚名谁,打哪儿来?到这里来做什么。”慕容焰的声音很沉,眼中,仿似已经迸发出能杀人的利刃似的。 “我不想告诉你。”容菀汐淡淡道。 慕容焰猛地起身…… “焰弟。”很清淡的两个字,是君紫夜的声音。 这两字一出口,原本要逼近了逼问容菀汐的慕容焰,瞬间停住了脚步。只是狠狠咬咬牙,便又坐回到了白玉椅子上。 “容姑娘有事找我?”君紫夜很平淡的问道。就好像容菀汐是刚进屋,刚刚并没有发生那样剑拔弩张之事似的。 “我……我饿了,想来问问阁主,厨房我可不可以用。”容菀汐也像没事儿人似的,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当然可以”,君紫夜含笑,“只是……你会做吗?不然还是吩咐阿绿去做。你只管回房等着,让她做好了给你送去。” “不用麻烦了!”容菀汐忙摆手道,“我自己可以的。” 又很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其实……阿绿姑娘做的东西,我吃不惯。” 君紫夜点头,道:“那好,姑娘请自便。” 容菀汐念头儿一转,笑道:“既然阁主和友人在畅谈,不如我做些小菜儿,给阁主和友人尝尝?总好过这么干坐着聊天儿啊。” “我不吃那些,倒是你做些过来也好。慕容刚奔波到山上,怕是腹中饥饿。”君紫夜道。 容菀汐看了慕容焰一眼,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做出纯良无害的样子,不满道:“我才不给他做呢!这人太凶狠了!不过就是做皇帝的嘛,皇帝很老不起吗?到了紫云阁,还不和我一样,都是客人么!神气什么呢!” 慕容焰自然不会因容菀汐的这一番单纯无害的样子而放松警惕,而是沉着脸,眸光阴沉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容菀汐忽略了他的目光,继续问君紫夜:“我做菜可好吃了,你真不想尝尝?” 不知怎的,听她又特意询问一句,君紫夜忽地想要尝一尝了。 因而点点头,道:“也好。记得千万做得清淡一些。” “好,你就擎好儿吧!”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招呼了一下一直跟在她脚边的蟒兄,让蟒兄带她到厨房去。 出了门儿,容菀汐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稚子无罪,容菀汐不会宋家被灭门的事情安在慕容焰身上,只是,却不能因此而断定慕容焰不是她的仇人。因为……慕容焰可能已经认出她了。 雪国宫廷里,应该有母亲的画像。她和母亲的面容如此相像,慕容焰怎么可能不怀疑? 但目前为止,对雪国那边的事情,她还摸不清楚。无法判定慕容焰会否帮着丽妃将宋氏的人赶尽杀绝。所以在摸不清楚情况的时候,掩饰是最安全的法子。 只是不知道君紫夜会不会帮她掩饰。君紫夜看出了她不想让慕容焰知道身份,这是一定的。但君紫夜会不会因此而帮忙掩饰,她实在吃不准。其实自己心里,还是倾向于觉得君紫夜不会帮忙。 所以这才说要给他们也带些宵夜出来,就是想要看看,在慕容焰知道她身份之后,再见到她的反应。 容菀汐在蟒兄的带领下来到了厨房。厨房虽然是紫玉房间,但好在里头还是很普通的陈设,只是比外头高门大府里的厨房更整洁些罢了。不然如果都是白玉的,容菀汐还真觉得自己无法很好的发挥厨艺。 其实她的厨艺不怎样,只会做一两道菜罢了。但一来她也不是想要用厨艺来讨好君紫夜和慕容焰,二来君紫夜他们也没有真的想要品尝美食的心思。所以无论她做成什么样儿,都是不要紧的。 “老君,这人是……”容菀汐走后,慕容焰在心里拿捏了一番,觉得君紫夜为人坦荡,既然认他做朋友,就是绝对不会瞒着他的。只要他问,君紫夜就一定会说,因而便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即便知道君紫夜多少会有些为难,但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不就行了?不过是小小的为难而已,又不是要要老君的小命儿! “风国的宸王妃,为翎王来求解药的。”君紫夜果然淡淡答了一句。就好像容菀汐刚刚根本没有那番表露似的,说得坦然得很。 “风国……”慕容焰皱眉,“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君紫夜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只是淡淡的静坐着,并未将他知道的事情说出口。 这是别人的事情,不管是非对错,他都不方便去搀和。虽然慕容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也不可能做这种卖弄他人祖上往事之事。 虽说他一直同慕容坦诚相待,紫云山上的、紫玉云阁里的事情,从没有什么刻意隐瞒,但有些慕容不知道的、与慕容没什么直接关系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去说。 慕容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即便他出于朋友之谊,事事无所隐瞒,慕容也从不会在紫云阁中乱转。当然,碍于身份之故,慕容来紫云阁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他也不会刻意去看望,多半都在书信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命中挚友 慕容没有去过后宅林中的屋子、没有见过那里的画像,自然不会知道佳萝姨母和父亲的关系。这些上一辈的往事,便由着它们故去,没有人问起,他没必要说出来。 他向来不是一个主动言语的人、更别提主动说起什么隐秘之事了。做这些,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倘若有人问起,他也绝不会隐瞒。知道便是知道,知之说不知,也并非君子所为。 慕容焰还在诧异…… 半晌,以为君紫夜不懂他的诧异,解释道:“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冒犯了你的客人,我实是情有可原。我和你说过……” 虽说只有他们两人在,而且还是在与雪国远隔了一个云国的紫云山上。但隐着一直谨慎行事的习惯,却还是很自然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你说过宋家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君紫夜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母后从未放弃过追查宋皇后的尸体,可是至今仍没寻见。一次我去拜见母后,刚好见办事儿的密卫来回禀事情,我一时好奇,便问他要了宋皇后的画像来看。只是一个逆贼的画像,母后自然不会藏着掖着……那画像,真是只看了一眼,便能终身不忘。世上怎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慕容焰啧啧称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佛用尽世间的赞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感叹完了,忽地意识到自己沉迷于一个画像美色中的可笑似的,忙收回情绪,皱眉诧异道:“所以,我绝对不会看错,刚刚那女子,明明和宋皇后长得一模一样。生得如此相像,难道只是巧合……” 君紫夜只是淡淡道:“容姑娘的确极美。” 坦然道:“说实话,我刚见到容姑娘的时候,和你见到那画像之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哈!”听了君紫夜这话,慕容焰瞬间变了个人儿似的,刚刚那谨慎思量的样子全然不见了,只是贪玩儿公子般的笑道:“你小子!总算动凡心了啊?哎哟……这可真是不容易哪!我还以为等到死,也看不到你这棵万年铁树开花儿的样子呢!” 其实在刚刚君紫夜和宸王妃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老君这棵万年铁树,对这位美人很是不同。竟然因着她之故,打算尝试一下这些肮脏五谷杂粮了。 君紫夜摇摇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你这棵树上的花儿开得太多,怕是要把枝桠给压垮了。” “我你就放心吧”,慕容焰很自豪地说道,“身子骨儿硬朗着呢!那些妃嫔们连日轮着不停歇,都不带有一次发挥失常的,舒坦着呢!” 君紫夜只是淡笑着摇摇头,对他的污言秽语并不介意。 “宸王妃……为翎王求解药?”慕容焰忽地想起这个蹊跷来,问道。 君紫夜点头,表示他没听错,自然也不是自己说错。也真是够实在的了,说道:“宸王妃和翎王有些过往,但想来应该也只是不谙世事之时的朦胧情感罢了,我见宸王妃倒是一心待宸王,对这位宸王殿下喜爱得紧。真是因为往昔情意,不忍心看故人惨死吧。” 慕容焰笑道:“想不到这美人儿还是个风流坯子呢……有点儿意思。” 君紫夜正色道:“你莫要这般品评一个好姑娘,我见容姑娘不是那风流之人。你也莫要在容姑娘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容姑娘已经嫁人,可经不起你的冒犯诋毁。” “啧……”慕容焰皱眉道,“我说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龌龊之人?不信你去雪国打听打听,看看雪国上下,上至一品大员下至街头乞丐,谁不说皇帝陛下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这好名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被败坏成这样儿?” 君紫夜摇头笑笑,不欲和他一般见识似的。 的确,在外人眼里,慕容焰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但是在他面前,所有本性暴露无遗。他最知这是个表里不一阴险狡诈的人,或许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慕容焰本性的人。也正因如此,他才不会在意这些。 在外界所有人眼里,慕容焰始终戴着面具生活,唯有在与他书信往来之时、少有的见面之时,才是他本来的样子。莫逆挚友、生死之交,莫过如此。 说起来,他们两个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离着十万八千里的人,能成为最亲近的朋友,的确是件很惊奇的事。 那还是父亲在世的时候…… 十岁之时,他就已经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本事,父亲让他下山去四处走走、历练历练,他便遵循父命令,一个人下山去了。那是他第一次下山,对外面世界全然不了解,出去之后,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原是想要去最繁华最富庶的风国,但不知怎的,就走到云国去了。又在云国听说,伏龙雪山以北,是天神之域。从父亲的口中,他虽然知道伏龙雪山以北并不是天神之域,而只不过是另一个凡尘国度罢了。 但云国之人描绘的雪国太过吸引人,再加上时正值四月里,伏龙雪山以南已经转暖,云国边境那边,正是冬景不见、春景未至的时候,看够了这些平庸风景,他便想去那四月还未融雪的冰天雪地里看一看。 虽然知道自己的本事或许不足以支撑自己爬过伏龙雪山,但少年意气,就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于是,年仅十岁的他,备了些干粮和水,只身一人上伏龙雪山去了。 那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即便他险些死在伏龙雪山北坡下,迄今为止,他仍旧不后悔自己曾经走了这一遭。 不仅仅是因为遇见了他此生唯一的朋友,也是因为,那四月里仍旧冰天雪地的国度,满目的辽阔洁白,太过震撼人心。 若只是以景色而言,当时他目光所及的景色,当真可以被称为天神之境。 只是,只看了一眼,他便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刚下了伏龙雪山北坡,因着已经到达雪域,心神一松,连日来强撑着的气力反而没了,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床上。床幔是明黄色的,被褥也是明黄色的。没等他诧异,身边儿就有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响起:“你醒啦?” 他睁开眼,看到少年也是一身明黄。 少年知道他可能有些迷糊,解释道:“朕携百官去伏龙雪山下设台祭天,正祭得好好儿的,朕正要上香呢,你就扑通摔到了祭台上!可吓死朕了!不过好在朕聪明,朕忙跪下来叩拜天地,说是天降圣人给我雪国,必定是应了朕乞求风调雨顺之意了。百官们这才不敢说什么,只得随着朕跪拜!要是朕反应稍微慢一些,你就要被当成破坏祭典的人恶魔给杀了!” 少年说得眉飞色舞的,很是沾沾自喜。 但是,这喜悦的神色,忽因一个开门声的响起而停住。随即便是一脸正色。颇有些威严的问道:“福祉,你醒了?” 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端着点心盘子的小宫女儿。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醒了。看到年轻皇帝这么谨慎忌惮的样子,便也不敢乱说话。 其实小孩子爱玩儿的心思,太后岂能不知道?看在皇上已经将话圆了的份儿上,便暗中去雪域天宫里的通天宝殿里跪拜祈祷了一番,求天地饶恕祭典上出现的失误,估计也说了些上苍有好生之德、不忍杀他的话,此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小皇帝留他在宫里玩儿。他给小皇帝讲外面的天地,小皇帝和他讲雪国的事,两人畅谈诗词歌赋、一起切磋武艺、研究曲谱棋艺……他就这么在雪国的皇宫里待了三个多月,期间小皇帝还趁着休朝的时候,向太后请示要微服出巡,他便也趁机领略了雪国风光。 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去世了,从小儿他就随父亲生活在紫云山上,只有两个婢女为伴。父亲说他生性清冷,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生性清冷,而只是因生活在紫云山上,所以才变得清冷了。 后来离开雪国之后,他也四处游历了一番,却发现,再不愿与任何人过多接触、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朋友,这才知道,他的确是生性清冷。只是当时在死后逢生之时,遇到那样一个能聊得来的人,便很巧合的成为了朋友。日后再没有那样的时机,也再不会有这样的朋友。 所以迄今为止,慕容焰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恰如慕容焰自己所说,“老君哪,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很奇怪,我觉得我不应该有朋友,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多做接触,偏偏就能和你玩儿得开心。” 可能这就只是一个恰好的时机,占据了天时地利,便有了一个人和。让天地间两个孤独的人相识、成为挚友,不至于真的孑然一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罪心已起 后来太后觉得小皇上应该玩儿得差不多了,小孩子心性也该释放够了,就要派人将他送过伏龙雪山。他不愿麻烦人,执意自己回去。慕容焰不放心,便给了他一只信鸽,让他平安回家之后,务必传信回来。如此,便一直书信往来着。 期间他又去雪国看过慕容焰一次,因着宫规森严诸多繁琐,便也再未去过。慕容焰也来看过他一次,因着身份之故不得自由,再一次,也就是这次前来。 疏忽间,他们已都过了孩提之年。他的性子变得愈发清冷,慕容焰则是愈发的阴险诡诈,但再见之时,却又觉得,他们与孩提之时没什么不同。没有任何的疏远之感,反而因着年岁的增长,这份情谊变得更加坚定可贵。 …… 厨房里只有青笋、莲藕和冰莲,容菀汐虽说很不喜欢阿绿做的菜,但看到这些之后,却也不得不让自己重复阿绿的老路。只是稍稍做了些改动,把阿绿做的蜂蜜莲藕和清炒青笋,改成了蜂蜜青笋、清拌莲藕,换汤不换药的。 看着做好的宵夜,容菀汐觉得自己很不幸。估计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要每天都吃这些东西了。一个月不带重样儿的。 以君紫夜的说法,冰湖红莲每年七月十五才开,还有一个月的功夫,她若回京都城去等着,来回匆忙不说,万一期间有什么变故、万一那冰湖红莲先开了,她岂不是错过了最佳时机?既然君紫夜并没有赶她走,显然意思也是让她在这儿等着。她就只有老实不客气地等在这里了。 只是宸王那边…… 已经求到了解药,她本该告诉宸王一声儿,以让宸王放心。可是不知道自明日起,宸王是在崇阳山上,还是在回京都城的路上,或是……在来找她的路上。 虽然她做了这样足以让宸王恼怒到不管她死活的事儿,但是她仍觉得,宸王一定会找来。他担心她在意她,她一直都很清楚。 …… 此时,崇阳山上。热闹了一日的崇阳山终于安静下来。师兄弟们都不再赖在新人的房中闹了,良宵苦短,可不能耽误了一对新人办正事儿啊。 宸王喝了些酒,在霍小燕的提醒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崇阳山上虽然安静下来,但触目之中,都是满目喜庆的大红,看得宸王的心里,反而愈发的喧嚣起来。 满心满脑都是那女人的样子,都是和她成亲当晚的情景。想来也真是遗憾,好端端的一个良宵,却是连手都没碰一下就过去了。像萧师兄和赵师姐这样,这才算成亲哪…… 若遇自己心爱的女子,理应热热闹闹的红烛洞房。现在想来,他们的大婚之礼,更像是走个过场给人看的,而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宸王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儿。觉得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弄一个像样儿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大婚。不用多么隆重,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最主要的,就是洞房!洞房!洞房啊…… 花烛都不要紧!主要得是两个人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庄重氛围中……洞房! “风大哥,你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又是傻笑的……怎么了啊?”一直跟在宸王身旁的霍小燕,目光就没离开过宸王。 “啊……没,没什么。”宸王大觉尴尬。 “风大哥,萧师兄的大婚办完了,你要回京都城了是吗?”霍小燕的声音中很是不舍。 宸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我要去紫云山。” 只是这么贸然前往,实在不是办法。难道紫云阁真的是个一丝把柄也没有的光明之所?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但凡在江湖中能屹立不倒的宗派,代代相传下来,总有那么哪一代,是面临一些危机的,是要用上一些非常之法的,是要留下一些遗患的,就连崇阳剑阁也不例外。更何况是紫云阁那样的地方? 紫云山位于三国之交,那可是一个宝地。历代以来,如果就只是靠着山上那使人迷路的迷踪林,和头顶那能迷人踪迹的迷障天,怎么可能屹立这么久?当时和师父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师父那一副诚恳不知情的样子,他的确毫无怀疑。但是事后细想来,却总觉得师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但师父这么做,却也一定是为他好。虽说他远在朝堂,但师父绝对不可能对他有什么算计。对这老头儿的品性,他还是很信任的。 紫云阁到底是所有多强大的势力,才能让师父宁愿给他出硬闯的主意,也不让他深入去调查紫云阁? 以师父之法去硬闯,得罪的,只是君紫夜一人。若君紫夜手下真有一个大宗派要掌管,是个大的统领者,是绝对不会因着这一点儿个人恩怨,而调动手下之人做什么的。但如果他细细调查了紫云阁,以紫云阁的软肋为要挟,那才是真的得罪了君紫夜。 所以师父怕的,应该是他犯下什么不好收场的错。师父觉得,他不是紫云阁的对手,不想让他真的冒犯紫云阁。 越是细想来,便越觉得这紫云阁并非等闲之所,远远要比他所能听到的这些传闻中所言的,更为深不可测。 “哎?哎?”霍小燕伸出手在宸王面前晃了晃,“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很显然我没在听。”宸王道。 原本是想要很嫌弃地打开她的手的,但因着这一阵子所察觉到的变化,便没有这样做。之前没察觉到她这些小心思的时候,玩玩闹闹没什么。如今察觉到了,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忽视,想要全然做到一切如常,并不可能。 “我是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霍小燕道。 “你去做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 “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啊?好歹我也是霍家庄长大的,在江湖上的资历深厚得很呢,总比你这个半吊子强啊!”对宸王的轻视,霍小燕表示很不满。 这话倒是提醒了宸王! 如果师父知道什么而故意不说,那么霍小燕一定也知道些什么。正如她自己所说,毕竟是霍家庄长大的么!从小儿就耳濡目染江湖之事,就不信她对这大名鼎鼎的紫云阁真的无所了解。 想要从师父那里套话儿不好套,从这小丫头这里套话,还不容易吗? 因而潇洒地一勾霍小燕的脖子:“看在你这么讲义气的份儿上,我请你喝酒!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霍小燕嘀咕了一声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 但是被自己这句话一提醒,忽的,又有些忐忑。 风大哥虽然是无事献殷勤,但却绝对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或奸或盗的想法儿的。但这对她而言,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前儿无意间听到两个小婢子的谈话。是萧河院子里的侍婢夏香,和一个不知身份的小婢子。 那小婢子劝说夏香,“你要真舍不得,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六小姐还没搬过来呢,就你和大少爷最近了。若是找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那还不容易吗?到时候就算六小姐看你不顺眼,也没法子打发了你去。就算混不得一个侍妾的名分,总归能永远在大少爷屋子里身边儿服侍就是了。” 这些崇阳剑阁里的风流孽事,她这个外人是不好搀和什么的。若是夏香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她和萧师兄命里该有的事儿;若夏香只是好姐妹抱怨一番,其自己心里本没有做这些不安分事情的心思,她若先去萧河那里提醒儿,岂不是害苦了夏香? 而且不知怎的,总觉得夏香的处境和自己很相似,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怎的也不愿意去坑害这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原本是打算听过即忘的,但那小婢子的话,却仿佛魔音一般,总是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自从听了那话之后,这两日里,她就没安生过。好像被这魔音给驱使了,总想按着她的话去做。 “你要真舍不得,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她是真舍不得风大哥,可……真的要一不做二不休吗? 如果……如果……如果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风大哥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吧? 可这生米煮成熟饭,到底是怎么个煮法儿啊!她是一点儿也不懂啊! 都说烂醉之后,人的头脑混沌模糊,这时候是最容易上当受骗的。而且江湖上的很多风流韵事,都是在酒醉之后发生的。如果今晚她能将风大哥给灌醉了,趁机…… 忽地把自己吓得一个机灵! 她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这么不要脸哪! 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风大哥!”追上说要请她喝酒,却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叫了她一下便自己走在前头儿的风北宸,“在山上喝酒多没意思啊!你要是真想请我喝酒,我们到山下的花楼里去喝!” “太晚了,不去!”宸王摇摇头,果断拒绝了她的邀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波涛暗涌 “那……那我们在树林里喝!”霍小燕又道。 反正就是不能到他房里去!不然……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做出那不要脸的事情来。 她真的不想让风大哥走。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风大哥,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留住他,那就只能跟他走。可他又不带她走。而且很显然是在躲着她,连她想去看望都不许。 “你干嘛啊?非要害死我不可啊?明知道我现在跟纸糊得似的,还非要让我在夜风里折腾!不爱去拉倒,我也不是求着你受我的邀。”不知道霍小燕在闹什么幺蛾子。宸王只一心想着在她身上套话儿,对她的反应无暇多想,只想着让她快点儿入圈套儿。 “不是啊……”霍小燕道,“我觉得……我觉得毕竟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嘛,大半夜的在你房里喝酒,总是不太妥当的啊!” 听得霍小燕这番担忧,宸王反而欢喜。笑道:“这好办,我去厨房里拿了酒,到你房里去喝!” “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先回我房里等我啊!”霍小燕说着,逃命似的就往厨房跑去。 宸王被她这来回变幻的反应弄得发懵,懒得去想,直接往霍小燕房里去。女人的心思总是很善变,尤其是在喜欢之人面前。她自己心里的小心思,就让她自己去化解吧。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要如此经历一番。 霍小燕一路往厨房跑,跑着跑着,忽然听了下来,怔怔地回身,看向宸王的方向。即便今晚朗月繁星,山上红彤彤的一片,她却仍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真的觉得,只要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他,再多的绚丽,也都和漆黑无异。 如此想着,怔怔的四下看了一番,想要让自己适应这没有他的痛处。或许,她是可以忍受得了的。不如就把今晚当做一个离别,今晚过后,明儿他走他的路,她回她的家。早一点适应就早一点接受,坦然的面对离别,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站在空旷的夜色里,即便心中再想要自己体会孤独、适应孤独,他却还是牢牢的扎根在她心里,甩不掉、挥不去。只要一提起明天就要和他分别的念头儿,就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到底不是小蝶,无法做到像小蝶那样,淡看世上的一切。她就是不如小蝶,这一次,她真是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可若是像小蝶那样活着,这一生真的有趣儿么?那样活着,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活一世,不就是应该去爱自己相爱的人、去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去品尝体味那些自己想体会的吗?若是爱的能放下、喜欢的能无视、在意的装不知……那么人活着,到底图的是什么呢?就只是为了喘气儿吗? 霍小燕咬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走去。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决定的,到底是什么。就算她想要做那样不要脸的事情,以风大哥的酒量,也不可能给她那个机会啊!她决定的,就只是不放弃他罢了。 可是不放弃、和放弃,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再也见不到他。这悲惨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霍小燕的心内思绪万千,脚步很沉重…… …… 紫云山上,慕容焰吃过了宵夜之后,容菀汐便很自觉地做起了丫鬟的事儿,端着盘子往外走。 “容姑娘留步”,身后传来慕容焰的声音,谦和有礼,“姑娘王妃之尊,岂能让姑娘做下人的事情?还是唤了阿绿来做吧。” 这声音,和先前那阴狠的样子全然不同,简直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如若先前没领教过他的脾气,还真要以为这是一个性子温和的佳公子呢。 人家以礼相待,容菀汐自然也以礼相还。回身笑道:“无妨。身在紫云阁中,我便只有一个身份,君阁主的客人。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这点儿小事还做不了吗?” 慕容焰点点头,也不多做劝说。只是温然笑道:“那可是有劳姑娘了。” 容菀汐一笑,淡淡点头,往屋外走去。 她做好了宵夜回来,君紫夜很给面子地先提起筷子来吃,但却还是吃不惯这些东西,只吃了两口,便笑说道,“自打十岁之后就没吃过五谷杂粮,嘴巴愈发挑剔了,实是吃不惯。” 君紫夜不吃,就变成容菀汐和慕容焰两人用膳。容菀汐还以为慕容焰会借机再逼问她什么、或是恐吓她什么。没想到慕容焰竟像是哑巴一样,只是安静吃饭。而且神情也和先前那番随时能杀人的暴戾大为不同,很是温和。 席间两人都不说话,君紫夜原本就是个少话的,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他更不可能说什么。因而鸦雀无声的用完了宵夜,容菀汐便很自觉的、无声的开始收盘子。正想着,慕容焰可能会在她离开之前说什么之时,就听慕容焰说了这一句。 这话语虽然温然客气,可其用意,却不只是所表露出的客气那么简单。 慕容焰是在提点她,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君紫夜告诉他的。但是他只是这么提醒了一番,并未做什么其他的举动,可见君紫夜虽然告诉了他,却并未全然告诉他。 在看到她面容之时,君紫夜一定就想到了她和画像中人的关联。如果君紫夜知道父辈的事,应该不难猜到她的身份。 而如果君紫夜已经把她的身份告诉给慕容焰,慕容焰就算碍于君紫夜的阻拦而不敢对她做赶尽杀绝之举,也绝对会以其他方式来警告她安分,绝不仅仅只是提了下她的王妃之尊这么简单。 容菀汐希望的是,君紫夜是知道了没告诉,而不是压根儿不知道。不怕自作多情的说,容菀汐觉得,君紫夜其实已经认她做朋友了。所以在两个朋友出于对里面儿的时候,说一半儿留一半儿,是再合情不过的折中之举。 至于慕容焰的提醒……也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试探罢了。不能忽略,却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慕容焰是以这个提醒来试探她,看她是否对他心怀歹意,是否会对他动手。 如果她对慕容焰没什么歹意,听到慕容焰提醒她的身份,也就只是听听罢了。而如果她因着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对慕容焰有什么算计之意、或是老早儿就想要对付他而埋伏在这里,听到他说出她的身份来,自然百般警惕。 人在面临危之时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是不会有错的,慕容焰想要看的,就是她的本能反应。好在慕容焰揭露的就只是她王妃的身份,这并不是她所担心的,所以她很肯定,刚刚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没有丝毫破绽。 其实这一次,容菀汐算错了。 慕容焰之所以说出她的身份,只是为了让她知道,他和君紫夜关系很好,有什么事情,君紫夜都会告诉他。他是要让容菀汐发慌,但这慌乱,却绝对不只是一瞬的反应那么简单。 慕容焰的想法儿是,如果这女人真的和宋皇后有关系,此时必定会担心,是不是君紫夜已经把她其他的身份给泄露了。这样一来,为求自保,一定会趁机先对他动手。他就只要在今晚和明晚提防着就行了。如果连续两日都没什么动静,就可以断定,这女人和宋皇后没什么关系,没有做贼心虚。 君紫夜不懂这两人的算计,也不介意慕容焰点明容菀汐的身份。只是淡淡地让慕容焰自己去寻住处。 “我就在你屋子里打地铺算了,懒得折腾!”慕容焰笑道。 “随你。”君紫夜很好说话。 “把你美坏了”,慕容焰笑道,“别管我是不是正统血脉,好歹我也是皇帝之尊,岂能给你当守夜的人?走了!” 君紫夜淡笑着摇摇头,看着友人潇洒离去的身姿,若有所思。 慕容就算看到了那树林中的房舍,也绝不会在没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进去看。但不去看,却不代表他想不到容姑娘的身份,毕竟她们母女二人长得如此相像。 只怕从他不再逼问容姑娘起,他就已经开始算计容姑娘了。 慕容焰出了君紫夜所居住的紫云殿,站在门口儿,看了下周围的几间房舍。刚好看到容菀汐从厨房里出来。很有礼地问道:“敢问姑娘,客舍在何处?” 上次过来,他随便在紫云殿周围的两间屋子里选了一间,但也知道,周围的这些,绝非紫云阁的客舍。老君那么死板,绝对不可能把美人儿安排在自己身边,一定规规矩矩地打发去客舍。 “阁下随我来吧。”容菀汐笑道。 并不因他的身份而对他格外尊敬。既然是在紫云阁里,大家就都是紫云阁的客人,理应以江湖之礼相待。 对于容菀汐在确定了他身份之后所给的称呼,慕容焰倒是不诧异,只是很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先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绝佳机会 崇阳山上,一轮圆月如此近的笼罩着山顶,加之漫山的红灯笼,照得山顶明亮恍若白昼。但即便是最明亮的地方,也难免会有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阴暗角落。 因着心里有事儿,霍小燕走得很慢。习武之人脚步本就轻盈,一慢下来,更是近乎无声无息了。走到厨房院外,忽听得就在里面墙角处,有人在说话。 这么晚了,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霍小燕下意识地挺住脚步,就靠在院墙外,与里头说话之人,仅隔了一堵墙。 “哎呀姐姐……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便痛快去做,这般左思右想地做什么呢?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往心里去。我看哪,你既拿了这东西,又和我百般说着不敢去,不是当了**还想竖贞洁牌坊?” “阿淑,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才和你说这些,你却这般嘲笑我。”是夏香的声音。 阿淑忙哄道:“哎呀你瞧你,人家不是和你闹着玩儿呢吗?这不是看你心中包袱太重,这才帮你排解排解嘛!” 这两人说话很低声,但因为霍小燕只与她们一墙之隔,且又紧贴着墙壁,所以不论是她们的声音还是所说之言,霍小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人,不就是夏香和那之前劝说她的小丫鬟吗? 霍小燕的眉心皱了皱……若夏香真的打算用什么手段去勾引萧师兄,她到底要不要提醒萧师兄和赵师姐? 之前是因为不确定夏香到底会不会做,而且萧师兄和赵师姐还没成亲呢,一切还没个定数,她便不好搀和人家的感情之事。可现如今,萧师兄和赵师姐已经成亲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夫妻呢。若是在刚成亲的时候就有人来破坏,弄得夫妻不和,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不是太倒霉了吗? 赵师姐平时待她可不错,她若真的对此事置之不理……也太不够义气了吧?太对不住赵师姐了! 因而更用心地细细听去。 “阿淑,这东西……真管用吗?万一不管用,我不但事情没成,还会被逐下山去的!”夏香很紧张。 “姐姐,我还能害你吗?”阿淑道,“我弟弟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你的事情,他岂敢疏忽了?这东西是他从一个靠谱的大哥那里买来的,听说啊……那药贩子的妹妹,就凭借这个,做了吴老爷家里的小妾了。现在都被宠上了天,儿子都生了。” “就只放在酒水里,就管用?”夏香还是不敢相信。 “你若没有机会放在酒水里,放在清水里或是茶水里也是一样的。反正它是无色无味的,神仙也尝不出来。只不过放在酒水里,药效更好一些。最不济你也放在清水里吧,最好不要放在茶水里,解药效。这是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可见这药和买药之人都很靠得住。”阿淑道。 霍小燕听着,已经明白了大概。是阿淑给了夏香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怂恿夏香去把这药粉放在萧师兄的酒水里,以达到和萧师兄生米煮成熟饭的目的。所以这药,应该是能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吧。服下了这药,也就分不清面前之人是谁了。 霍小燕的心,不知怎的,活泛了一下。但又紧忙将这念头儿给压了下去!若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风大哥,如果被风大哥发现了,一定会恨死她的!这事儿,比把人灌醉了以让人解救乱性还过分呢! 但……即便拼命压制着自己可怕的念头儿,心却还是跳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里头儿又传来了声音:“姐姐,那可说好了呀,等你得到了大少爷的恩宠,可千万要帮我把剑谱偷出来。咱弟弟可在外头儿等着呢,就指望你了。” “我知道了。”夏香很愁苦地应了一句。 霍小燕心叹道:“原来不是为她好,而是想要利用她呢……果然人心险诈,父亲的话还是很对的。” 正感叹着,想要用一些胡思乱想来压住自己心底里那可怕的念头儿,忽听得,有脚步声从厨院门口儿传来。 忙缩回了身子,让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好在她还没转过去呢,现在是在侧墙这边,周围又有树木杂草掩映,即便月光明朗,也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阿淑估计是往另一边奴婢房那边去了,夏香则走了过来,往她来时的路上而去,估计是回萧河的院子去侍奉。霍小燕一时也忘了去拿酒,鬼使神差的,跟上了夏香。 想着:“夏香一定拿了那药,打算用到萧师兄身上呢!今晚是萧师兄和赵师姐的洞房花烛,她是没机会用的。只是以后一旦有机会,我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啊。这药粉无色无味的,萧师兄就算早有准备,也是防不胜防。而若不在她动手的时候抓住,无凭无据的,不是冤枉人吗?” “我还是跟着她回去,若见萧师兄那边方便,直接当着萧师兄和赵师姐的面儿揭发了她。而且萧师兄为人宽和,只要没酿成大错,萧师兄一定不会重重责罚夏香。我再帮她求求情,让她体面下山去,也不算是害了她。日后夏香明白过来,一定会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如此想着,脚步轻轻地、不远不近地跟在夏香身后。再加上有路上杂草和树木的遮挡,夏香不可能发现她。 可即便心里想得这样好,心,却还是跳得厉害。心底里,隐隐觉得,她之所以跟着夏香,是因为夏香的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很想要把夏香手上的东西,据为己有。 这个念头儿实在太可怕了!她只能不断地用理智去压抑。 也想过,要不然,不管这事儿算了!回去拿酒,找风大哥喝酒聊天儿,这才是她要做的事儿。旁人的感情之事,她操什么心呢?只要转身回去,不再跟着夏香,她的心里,就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儿了。 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 而且愈发的觉得,自己之所以跟着,已经全然不是为了帮萧师兄和赵师姐了,而就只是……她想要夏香身上的东西。 不知怎的,迷迷糊糊的、却依旧很隐蔽的跟着,渐渐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风大哥中了那药粉的样子来! 猛地一个激灵!身上打了一个寒颤,猛地停住脚步! 恨得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霍小燕哪霍小燕,你还要脸不要?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女孩子吗?你对得起爹娘吗?对得起风大哥对你的好吗? “谁?”忽的,夏香警惕地回身! 霍小燕迅速躲在了一株大树后,屏住呼吸。 原本她们就是走在林间小路里,周围树木交错着,杂草也高,便是在白天,若有人躲着,也是看不清楚的,更何况是晚上?夏香借着月光看了一会儿,见的确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不免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 被这么一吓,头脑反而忽地清醒了些。站在原地,摸了下自己的怀里。心里的犹豫,再次腾升起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呢……即便是男子,给女人用这样的药,也是卑鄙至极,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姑娘家? 大少爷平日里待她如此只好,如此信任她,她却要用这种卑鄙的方法算计大少爷吗? 如果被大少爷发现了……如果被大少爷发现了,就算大少爷出于仁义,还是会将她收房,可日后,大少爷会怎样待她呢?只怕再也不会碰她了吧?或是和她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呢…… 就算不被大少爷发现……大少爷那么爱六小姐,真的会在意因酒后混乱才要了的她吗?会不会,反而因此而躲着她呢? 现在还好,大少爷只是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而已,并不是厌恶她。她还能在大少爷身边,还能每天看到他,还能和他说话儿,还能得到他的关怀。而若再也不能和他自在说话儿、不能每天见到他、不能得到他的关怀,就是空有一个侍妾的位份,又能如何呢? 夏香秀眉紧锁,心里很是犹豫……放弃,她真的不甘心。她真的很爱很爱大少爷。可是继续……她真的不想做这么卑鄙的事,不想这么糟蹋自己、也不想这么糟蹋大少爷。 月光皎洁,却照不亮人心。 夏香就这么在原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决然转身,往一旁树林里去了。 听到夏香的脚步声又响起,霍小燕这才放下心来。暗自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往弟子房那边走的路,又看了看往厨院那边走的路……被这么一吓,心里反而通透了。她,不能再跟下去了。想要提醒赵师姐和萧师兄,还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跟着夏香抓现行儿。 想着,等夏香走远了,她就快跑回厨院去拿酒。 可是听到的,却不是夏香走远的脚步声,而是她钻进树林的声音。然后,又听到了折断树枝的声音。 霍小燕心想,你这是干什么呢?难道还想编个花环给自己打扮一番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谁是猎物 夏香自然没有三更半夜编花环往头顶戴的嗜好,霍小燕仔细听去,发现她竟然是在用树枝掘土。 她要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料到了自己要被逐出崇阳山去,想要自尽吧?霍小燕只是随意这么一想,自然知道夏香不可能这么干。 偷偷探出头去,看到夏香背对着她,的确是在挖坑。仔细看了一会儿,只见夏香好像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埋了。霍小燕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埋得是什么? 会不会是…… 霍小燕不敢想下去了。 夏香只是挖了一会儿,就把东西给埋了。而且用树枝挖的坑,能挖得有多深?霍小燕的心,更松动了。 我就只是看看……我就只是看看。 万一夏香是想要把那药粉埋了,以后用的时候再来取呢?这可是对萧师兄和赵师姐不利啊。如果她埋的真是那包药粉,我就把它拿出来,随意撒在树林里。这样一来,夏香想要做错事的时候找不到东西,也便只好作罢。我既然帮了夏香,也帮了萧师兄和赵师姐,这不是件好事吗? 霍小燕如此想着,可不知怎的,手心脚心、后背上,都是汗。 似乎……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夏香埋完东西就快步离开了,霍小燕再也不用躲着,而是从树后出来,到小路另一边的树林中去。就站在夏香刚刚埋东西的位置。 心跳得很快很快,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甚至于,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看看,我就看一下…… 我不是想要做那么不要脸的事儿,我只是想要帮夏香、想要帮赵萧师兄和赵师姐。如果这里面埋的真是那药粉,我一定立刻扔了。 边在心里不断欺骗着自己,边蹲下身子去……拿下自己头上的发簪,用稍有颤抖的手,快速扒开了刚刚被夏香盖上的土。 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纸包。 霍小燕将这纸包拿了出来,捏了捏……的确是药粉。 起身……怔怔看着手中的这包药粉…… 猛地一狠心,举起手来想要将它扔出去。可是这挥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没动。 一想到风大哥的样子,她的手就不听使唤了。 有了这药粉,她就可以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可以守着她、看着他。就算不受他的宠爱,也好啊……就和那些在他王府里的女人一样好了,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 霍小燕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可是明知道如此,她却不想清醒过来。 因为只要清醒过来,她就再也见不着他。 在僵直了半晌之后,霍小燕终于把手收了回来。紧紧的,攥着那药粉。 像是下了狠心似的,快步地、决然地往厨院跑去。用了轻功,很快便到了厨院。 晚上的厨院是锁着门的,但窗户却只是从里面挂上了,用发簪轻轻一挑就能挑开。崇阳山上的师兄弟们,有时候半夜饿了,都这么来厨房拿东西吃。用个细一点儿的东西一挑,挑开了窗子,跳进来。第二天一早儿,厨房的师傅们见少了什么东西,也不以为意。 霍小燕从窗子跳了进来,在窗下的一排酒坛子里,随意拿了一个。 看了看手中的药粉……只是一瞬犹豫,便咬咬牙,很决然的,将酒坛子的盖子打开了,一股脑儿的将这包药粉倒进去。 盖上盖子,用内力抱起酒坛子摇了摇,使得药粉全都散在里面。又打开盖子仔细闻了闻,发现味道的确没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用腰带将酒坛子拴好,用内力将酒坛子拎起来,平平稳稳的,用腰带顺到了窗外去。随后自己跳出窗子,从外头将窗子关严实了,抱起酒坛子就往弟子方那边跑去。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无比轻快。 没有那些负疚感,也不再想要扇自己嘴巴子,就只是期盼着日后和风大哥在一起的日子…… 其实只要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最不能放弃的是什么,一切就没那么难以取舍了。如果她刚才扔掉了这包药粉,此时她一定很后悔。因为她扔掉的,不仅仅是一包不太光彩的药粉,而是她的风大哥。 她不能扔掉他,绝对不能…… 所以,风大哥,才是她最看重要的。为了这最看重的,付出一些代价,难道不值得吗?一想到风大哥那好看的笑容,她就觉得,值得,很值得。 一路用内力抱着酒坛子,用轻功往回赶,很快便回到了弟子房里她的房间。轻快的踢开们,笑道:“风大哥,我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宸王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等霍小燕,已经走到周公门外就差敲门进去了。 “哎呀,路远嘛,我又搬不动。”霍小燕很吃力的把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嘿嘿笑道。 “没有菜啊?”宸王看到她就只是很实在的拿了一坛酒回来,简直哭笑不得,“你还能再笨点儿吗?让你拿酒你就只管拿酒?连下酒菜儿都不拿!” 霍小燕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我……我忘了啊。我看厨房里的酒太多了,我就只想着要挑一坛好一点儿的了。光顾着闻酒,把自己都闻醉了。” 宸王看她一副迷糊样子,觉得很可爱。笑道:“好了,没有就没有吧,只是喝酒划拳,也别有一番意趣。” “就是嘛!大碗喝酒大声划拳,那才痛快哪!”霍小燕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可是……”宸王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问道,“碗呢?” 霍小燕愣了一下…… “哎呀!”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儿,“我给忘了!” 宸王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茶盅,笑道:“也好,既然不能大碗喝酒,我们就对月浅酌,同样别有一番意趣啊。” 有求于人哪,没办法,只能得过且过,不能让她再去跑腿儿了。光是用茶盅喝,宸王觉得,一盅接一盅的,不出一个时辰,他也一定能把霍小燕给喝倒。不在器皿之大小,策略对了就好! 这小丫头原本就没什么城府,只要一喝醉,还不什么话都往出溜达? 宸王心内喜滋滋的想着,隐约已经有些逗霍小燕玩儿的意思了。 “光是对月浅酌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你是个粗人,不会吟诗作对什么的。我看咱们还是划拳为好。”宸王感叹道。 对宸王说她是粗人的断定,霍小燕并没有辩驳的意思。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让他喝酒。粗人就粗人吧,反正于诗书礼仪方面,她的确不如菀汐师姐。 “划拳就划拳,谁怕谁啊!”霍小燕大手一挥,痛快道。 “只是输了此喝一盅,实在太不痛快。这样吧,输掉一次喝十盅,怎么样?”宸王一脸笑意的诱惑道。 “没问题!”霍小燕拍着胸脯保证。心想,我还就怕你喝得少呢!这下可好啦…… “来来来,咱们别耽搁着,趁着月亮正好哪!”宸王也撸起袖子,拉开架势来招呼霍小燕。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确保自己能赢她的妙招儿,但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总输。就算他们输赢平局,最终也一定是霍小燕先醉,他拼得是自己的酒量。这一阵子和师兄师姐们总在萧河那儿吃酒,霍小燕的酒量,他是莫得清清楚楚的。 十局下来,宸王输了四局、霍小燕输了六局,也算是不相上下。可是宸王怎么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呢。 瞧着霍小燕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直看着他傻笑,看来也醉了。趁着自己还有些清醒,还是及早打住吧,先把她的话套出来要紧,毕竟他不是真的过来划拳的。 “再来!”霍小燕嘿嘿傻笑着,举起了拳头。 “停停停!”宸王迷迷糊糊地做了“打住”的手势,不知怎的,抬手之时,看到她那红扑扑的小脸儿,竟然有种想要摸上去的冲动。 这一念头儿一起,把自己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儿。 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说道:“我们歇一会儿,聊会天儿。总这么干巴巴的划拳喝酒,有什么意思嘛。” “呵呵……好啊,都听你的……你这么好看,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风大哥,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哪……我就是愿意看你,怎么看都看不够……” 宸王又是一个激灵,这一下,可是近乎于全然清醒了。 但是,也只是近乎而已…… 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听了霍小燕的这一番话,竟然有些心动……或者是感动,总之就是很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念头儿而已,他还不至于醉得糊涂了。 看来霍小燕的这一坛酒选得真不错,劲儿太大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在闹洞房的时候喝了不少,这一会儿两拨儿加在一起,便有些受不住了。 无暇细想,只一心想着从她嘴里打探出紫云阁的真实情况来。问道:“小燕,紫云山上,就只有君紫夜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一朝醉梦 “不是啊……我听说,好像还有一条蛇和一个小婢女。”霍小燕趴在桌子上傻笑着,很听话的回答。 “哦……可是紫云山那样的宝地,若是没有什么武功特别高强的护卫队们护卫着,就只靠外头的迷踪林和迷障天,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平安无事?我觉得很奇怪。难不成他君紫夜会什么妖法不成?” “什么妖法啊……”霍小燕小手儿一挥,说道,“谁和你说,紫云阁就只有君紫夜一个人啊?主子手下要是没点儿小喽啰,那还叫主子吗?宗派底下要是没什么徒众,那还叫宗派吗?你啊……不懂江湖!” 宸王连连点头,表示霍小燕说得是。 此时霍小燕早就把杨景天的交代给忘到脑后儿去了,趴在桌子上很豪气的指点宸王:“风大哥,我和你说啊……紫云阁的势力可大呢……你啊……你……如果就只是你一个人儿的话,你肯定斗不过他们。就算加上风国……我看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江湖里,对紫云阁的势力,谁不是心明镜儿的啊?但是又都不好意思说怕。而且他们平日里也不搀和江湖之事,武林盟主什么的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你说说,江湖中人,谁能总把他们有多强大给挂在嘴边儿呢?那不是打青云山庄的脸吗?而且也是作践自己啊,弄得自己有多窝囊似的……” “风大哥……紫云阁的人你惹不起……我看让师姐自己过去,反而是好事。你这个臭脾气,没几句话就和君紫夜吵起来了、打起来了……回头儿要是被人给杀了,尸首都寻不见哪……师姐就不同了啊,师姐那么美、脾气那么好,哪个男人不给几分薄面啊……哎……说起来……师姐对你可真好……” 宸王仔细听着,知道了紫云阁的确有很大的势力,刚要仔细问霍小燕,这些势力到底分布在哪儿。可是听得霍小燕提起容菀汐,思绪竟然也随着霍小燕而去,心里就只想着菀汐。 而且,脑海中她的面容一浮现出来,身上竟然没来由地,热得厉害。好像……有一种冲动。 因着酒劲儿,刚刚也觉得有些热,但却不如此刻这样难以自持。甚至于,都有了些反应。 忙深深一个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听得霍小燕又道:“风大哥,师姐一个人儿去紫云阁,其实也是很危险的啊……她都是为了救你哥哥……她对你多好啊,对你哥哥也好……” 宸王的火气,没来由的冲了上来,沉声道:“她才不是对我好,她只是对我哥哥好!” 说着,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 其实这般发狠,也是为了让自己把对菀汐的念想儿给压下去。多可笑啊,人家都不在这儿,正在为救她的旧情人而拼命呢,你在这儿倒好,只是因为想到了她的面容,就这般难以自持。 可是…… 哎……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平安到达了紫云山,是不是此时正一个人儿在紫云山上吹风呢。 宸王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觉得自己的情绪这么跟着一个女人走,实在太危险。明天就要出发去紫云山了,这一会儿担心有什么用呢? 再过几天,就可以见到她了。 也不知道菀汐见到他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感念于他的大度,向他飞扑过来,亲他一下呢?或者,在求到解药之后,菀汐还是觉得他更好一些,感念于他这般不计前嫌这般宽宏大度,就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给他呢。 可是,他要的不是感念,而是她的心。因感动而委身,算什么呢?不是和施舍无异吗? 她对他是有情的,他绝对不会感觉错。那一晚,她肌肤的触感如此真实……真是到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宸王胡思乱想着,身上愈发的火热,神智也不是那么清楚,只觉得,身边儿,有她的触感。只觉得怀里有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的身子,和他的身子一样火热。 她的唇瓣贴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着:“抱抱我……” 迷蒙之间,他抱住了她,紧紧抱着,仿似用尽了毕生情意地呢喃着:“菀汐……” 霍小燕的身子怔了下,但身上的火热以及头脑中的冲动,让她来不及细想,只是贪恋地往他怀里钻,贪恋地贴着他的胸膛。即便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用最后一丝理智把心一横,柔声应道:“是我啊……” 听得这个声音,宸王再也把持不住了。满心的欢喜冲得他都要大叫起来。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一个箭步便扑到床上去。 朦胧间,她红仆仆的面容,像极了新婚之时,她坐在铜镜前,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脸…… “菀汐……”他贪婪地呢喃着她的名字,贪婪地吸吮着她和自己一样炙热的身子,贪婪的脱掉了她身上最后的遮掩。 “菀汐……” 他轻唤着她,她用她的拥抱回应着他。 他再也坚持不住,伴随着她的一声痛呼,占有了她…… “菀汐……”他的一声声呢喃,伴随着他的温柔,使得他们渐渐融为一体。她渐渐舒展开来,却仍旧紧紧抱着她。 他要的,就是他们这么近,这么近…… 之前即便日日相伴,他仍旧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只要她想跑,她随时都能跑。总觉得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什么。他想要靠近她,最近最近地抱着她;他想要拴住她,想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他想要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菀汐……” …… 一夜梦好,一夜梦醒。 宸王猛地惊醒,起身,揉了揉额头。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的恶梦呢。颖月和菀汐的脸,在他的眼前不断变换,他想要抓住菀汐,但转瞬却变成了颖月,他想要抓住颖月将她扔出去,可又变成了菀汐,哪一个他也抓不着。他想要看看这双头人的身子到底是谁的,可是却发现,这身子不属于她们两个任何一个。而是很陌生、又有些熟悉的…… 猛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宸王一个激灵!昨晚……昨晚他…… 他和菀汐圆房了!难道……这也是梦? 菀汐明明不在他身边,何来圆房之说? 头很重很沉,宸王用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为了套话儿,他和小燕喝酒。后来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就先问了小燕。小燕被他套出了话来。但是到底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菀汐忽然出现在他怀里,然后他们就…… 宸王觉得头很沉很乱,猛地睁开眼睛,狠狠摇摇头,却……却发现,霍小燕正躺在他身边熟睡!而且……身上一丝不挂! 宸王倒吸一口凉气,心叹道:“完了,惹祸了。” 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但还算理智,心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误会? 他对小燕没那个心思,不可能会对小燕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轻轻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却是不看她的身子,而是向褥子上看去。那一块殷红,如此触目惊心。 宸王闭眼皱眉,暗骂一声儿“该死”。 也不知道这“该死”之人到底是谁,自然不可能是小燕。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风北宸哪风北宸,让你胡玩儿,出事儿了吧? 我看这下你可怎么收场! 宸王用手搓着眉心,很是愁苦。 忽的意识到自己也是如同霍小燕一般,忙四下找自己的衣服,见衣服在地上呢,忙跳到地上,捡起来利落穿上。愁苦虽愁苦,但却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忙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他还要去紫云阁找菀汐呢,可不能让这一年内都注定不争气的身子给耽搁了! 一想到菀汐,便觉得无地自容…… 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次,他是真的吃到苦头儿,长了记性了。 想他风北宸纵横风月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真是……都很不得撕了自己这张脸。 但也没法子,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做了不认账吧? 如此,也只好等着霍小燕醒了,问她的意思了。 昨晚,他是把她当做菀汐了…… 容菀汐啊容菀汐,你真是害人不浅哪! 宸王恨恨地暗自嘀咕了一声儿,却也不是真的埋怨容菀汐,只是恨他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女人迷惑成这样儿?整日魂不守舍的被她牵绊着不说,竟然还做了这等酒后乱性之事了! 宸王摇摇头,叹了一声儿…… 菀汐,你可真是本王命里的克星! 皱眉坐在屋里静等着,并不看霍小燕,而是看向窗外。 已经做了这样不应该的事情,若是再看着,岂不是不知悔改? 如果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人是霍小燕哪!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对他只是有些懵懂情愫,他却趁机而做了这样禽兽之事? “哎……”宸王又重重叹了一声儿。 “风大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身后儿,响起了霍小燕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一生祸起 其实她早就醒了,在宸王起身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只能继续装睡。然后就听到他坐在桌边哀声叹气。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失落。可是又觉得,她有什么资格儿失落呢?在这件事情里,她才是罪人。 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得风大哥一没走二没恼,就知道他一定没想到酒里有问题。便想着,到底是要大喊一声儿,装作很惊讶很羞愤的醒来呢,还是平平静静的醒来呢? 如果像是被欺负一般醒来,风大哥一定会很愧疚吧,一定会因此而更不能抛下她了。但这样……未免太虚假些。她不想让自己变得这么可怕。明明是始作俑者,却要装作那个受害的人,太恶心了……她不想让自己变成这样。 她已经做了错事,不能一错再错。 昨晚的错事,她错得心甘情愿,且心底里,根本不认为那是错的。 她可以不向风大哥坦白,但绝对不能再故意欺骗他。她爱他,她不能将他当傻瓜。 宸王犹豫了一瞬,觉得怎样的回应都不太好,索性直截了当。回身看着霍小燕道:“昨晚酒劲儿太过,冒犯了你。如果你想要杀我解气,或是让我以什么法子向你请罪,都可以说出来。冒犯了你实属不该,我心愧疚,但于事无补。只有听听你的意思。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霍小燕拽着被子起身,用薄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虽说昨晚他们那么亲近,可是她仍旧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的身子。 宸王别过头去,再次道了声:“冒犯。” “没关系的风大哥……我……”霍小燕不忍心看到他如此自责,忙急着说了句,但声音却是细如蚊蝇,继续道,“我……我……我自己也愿意。” 宸王眉心一簇,他料到了她会是这种回答。 其实……这也好吧。 虽然是江湖女子,但“贞洁”二字却也依旧重要。他已经毁了她的贞洁,让她日后如何嫁人?所幸她的确对他有些动心,既如此,便跟了他吧。总好过满心委屈愤恨,日后一生孤独。至少在王府里,他虽不会有多宠幸她,但也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她。 “如此……你随我回王府吧。回头儿我会派人向你父亲补上聘礼。”宸王道。 又解释道:“依着礼数,我是该亲自到你府上去、或是即刻派了亲信过去。但你也知道,我急着去紫云山,此事耽搁不得。所以事急从权,只能先将此事搁置,等回到王府再做安排。” “其实本也该让你回家道别,但未免你回家后,会受到家人诸多责怪,便觉得,你还是不要回去为好。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最终怎么做,还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听得他用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她说话,霍小燕的心,很疼很疼。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一切,不是她自己求来的吗? 虽然他此时如此疏远,但说的,不还是要带她回去的话吗?她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我……我都听风大哥的……”霍小燕的声音依旧细如蚊蝇。 不是她故意装胆怯,而是她真的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宸王点点头,皱眉再次道:“冒犯了你,真的很抱歉。” “你且暂时去我王府里落脚,若日后有了与你两情相悦的男子,我会放你出府去,一定成全你们。”宸王说得诚心实意。 他不想因昨晚的事情,而毁掉了霍小燕的一生。纵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霍小燕的一生已经毁了,他也仍旧想着,若有挽救的机会,他愿意尽力去做。 听了这话,霍小燕的声音才大了些:“风大哥,我不会和别人走的。我……我……我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一辈子是你的人。” “风大哥,你不宠我也没关系,我愿意和你府里的那些侍妾一样,就只是远远的看着你、守着你就好了。只是你不要逐我出府去。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侍妾,就算是没名分的侍妾也没关系。” 最难消受美人恩…… 宸王皱眉,叹了一声,道:“我会给你名分的。只是以后路还长,不要把自己栓死了。” “不,我就要把自己栓死,心甘情愿”,霍小燕的声音异常坚定,“不管以后路有多长,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宸王眉心紧锁,沉默了半晌,只是说了一句:“收拾收拾吧,我们这就动身回去。我派人先送你回京都。” 霍小燕想要叫住他,说要和他一起去紫云山,但是话到嘴边儿,便住了嘴。 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就不能和从前一样了。风大哥应该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吧? 风大哥不想带着她,她若硬要跟着,一定会引来风大哥的反感。 霍小燕看着宸王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眷恋……却又,无比欢喜。 她可以到他家里去了,她可以做他的女人了。以后,就可以和他在一个宅院里生活,可以时常看到他。 可是心底里,最深最深的深处,却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昨晚,他一直再叫菀汐师姐的名字。 他要了她,却没有把她当成她。 纵然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可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身上,他的触感还在,身体里还有些疼。可她却已经觉得,昨晚的一切,很不真实,好像并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是很奇怪,昨晚风大哥为什么会说,“你终于愿意了”? 什么叫……你终于愿意了? 愿意什么呢……昨晚他们做的事情,难道风大哥和菀汐师姐没有做过么? 霍小燕觉得很诧异,但却也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不管怎么说,以后能在风大哥身边,这就是好事。 霍小燕起身,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 宸王回到自己院子,见蒹葭等在院外。并不诧异,只是问道:“什么动静?” 蒹葭向宸王施了一礼,随宸王进了屋儿。关上房门,这才低声道:“殿下,大动静……太子被废了。” “哦?”宸王这才有些诧异。 父皇怎么这么大的举动。 “如今京都城里人心浮动,大家都在等着殿下回去呢。殿下……要不要乘胜追击?”蒹葭道。 “这是自然”,宸王道,“只是这一阵子却不行啊……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由本王亲自坐镇才行,可是本王现在回去不去啊。” 蒹葭不解,略抬眼看了下宸王。 宸王见她诧异,随意解释道:“王妃去了紫云山,本王要去找她。不然她若不小心被人给害了,本王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王妃去?” 虽然听宸王说得随意,但蒹葭却并不认为宸王是在开玩笑。而是劝说道:“可是殿下……机不可失。” 宸王随意道:“大不了再多做几局谋划罢了。储君之位可再谋,但王妃的命却只有一条。” 宸王不再说这件事,而是问道:“你和本王说说,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蒹葭见宸王问起了别的事,就知道宸王心意已决,便不敢再劝。只是回禀道:“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下的旨意是,说太子……如今已经是庸王了。陛下封了大皇子做庸王。陛下的意思是,庸王殿下生了重病,自以无力胜任太子之位,向陛下请辞,陛下便准了。还有,陛下革了光禄大夫的职。罪名很大……” 宸王点头,示意她说下去。蒹葭道:“陛下说得很清楚,说光禄大夫在大理寺和刑部牢房都安插了人手,居心叵测,有谋逆之嫌。革职发配边疆,永不录用。此时周庶人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宸王笑道:“他除了乖乖走之外,也没其他的法子了。反正他老子会在京都城为他谋划,让他回来的。只是这一大把年纪了,回不回得来……可是不好说啊。” “殿下的意思是……” 宸王笑道:“他会死在路上。镇国公府那边,必定派人保护着,或是谋划在路上弄出什么乱子,直接借匪徒之名,将人给劫走了。只是到底是他们保护的好,还是父皇派去的人动手利落,这就不是咱们能料得准的。” 周炎也是够狠心的,竟然为了大局的稳固,甘愿让儿子去冒这个险。只是这一次,周炎是反定了。父皇现在就是逼着他反。 既然周炎的反是早晚的事儿,在时机已到的时候,何不让他找些反了,早些处置了清净? “那咱们……”蒹葭道。 宸王摇摇头:“你尽快追上去,盯住了那边的情况。如果周青山死了,咱们管不着。且日后这害死周青山的罪名落在本王头上,本王也只能受着。但若周青山丢了,你要给本王盯住了,看看他到底‘丢’到哪儿去了……但愿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敬雨已经去盯着了。要不要属下去找他会合?”蒹葭请示道。 宸王惊喜,摇头指了指她,笑道:“你啊……最会卖关子。既然敬雨已经去了,早说不就行了?还弄得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运筹帷幄 蒹葭很坦然:“属下的猜测,岂能和殿下相比?听到殿下的话,才安心些。” 宸王笑道:“也好,好在你们四个都很忠心。不然你们这么聪明,本王都要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了。” 宸王知道她不善言笑,便也不再逗她,吩咐道:“能追上自然是好,你和敬雨两人还有个照应。但若追不上,也不要强求,切不可被人发现。” “属下明白!”蒹葭恭敬道。 宸王点头:“你办事稳妥,本王放心。这两天,太子府可有动静?” 蒹葭摇头:“没有。自太子被废之后,属下特意等了几天看动静,但太子府内很安静,太子闭门不出,好像真的生病了似的。属下担心殿下这边没个准备,便也不敢多等着,只能先过来。” 蒹葭忽然想到什么,禀报道:“庸王出事当天,陛下还召见了刑部行走赵大人、大理寺卿左大人,据说还有人从刑部牢房里押了什么人出来。但可能宫里头不想让人知道押来的是谁,是蒙着头用马车带着的。随后,又有几个狱卒被传唤到宫里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呗”,宸王笑道,“父皇不把废太子的真正缘由说出来,只说是太子病了,自己请辞。可是有了这一番动静,再加上周青山的获罪,人人心里都明白。太子要么就是因惹恼了皇上而被废、要么就是因周家之事而受到牵连。总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缘由。” 蒹葭点头,道:“或许这两者都有呢。反正这一次,庸王那边有罪,定是实锤。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出言不逊之类的虚罪。” “只要是实锤,对咱们就是有利的”,宸王笑道,“好,你退下吧,见着敬雨之后,盯死了周青山。” 蒹葭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说劝说的话,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一定会以娘娘为主,而不会放下娘娘回京都去。她再劝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只是……娘娘为什么会去紫云山?京都城里有传言,说翎王殿下在边关受伤,只有紫云山上才有解药。但太后和惠妃娘娘亲自前往,都未能求得解药回来。有人说,翎王这次一定死定了。 但传这些事儿的人并不多,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便没和殿下说。现在看来,这事儿多半是真的。而且殿下似乎并不介意。 蒹葭不免在心内感叹主子大度,恭敬地退下,专心办事儿去了。为人暗卫,最幸运的,莫过于追随的是一个明主。不需要主子有多么富有宏韬伟略、也不需要主子坐拥四海,而只需要主子是一个大度宽和的人。因此而得安心,办起事情来便更为有底气些。不至于一边防着外敌、一边还要防着自己的主子。 身为暗卫,能遇到宸王殿下这样的明主,一生足矣,虽死无憾。 蒹葭走后,宸王如常收拾了行装,并未因她的禀报,而对紫云山之行有丝毫犹豫。 但父皇如此痛快的废黜太子的举动,还是让他颇为诧异的。蒹葭没打听到太子这次遭祸的具体缘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的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一定是那件事。 除了拿他名下那些产业说事儿之外,一来太子找不到其他能弹劾他的把柄;二来,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之后,遭祸的反而是他这个揭发之人。所以这事的所起,还是与他先前所料不差,一定是太子拿了那些产业的证据,到父皇面前去卖弄,触了父皇禁脔,父皇岂能饶恕? 先前周家人在调查他的产业,他心里早就有数儿了。此番离京,就是想要给大哥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机会,大哥也真是不负他的期望。而且,还给了他一个惊喜。 蒹葭说,父皇给周青山的罪名是,在刑部和大理寺牢房安插眼线,居心叵测,可见这也是太子遭祸的一个缘由。如何能扯到刑部和大理寺这边?看来大哥很聪明,并不是亲自去弹劾他,而是借了谁的手。怕是曲福城吧? 那个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不愿意让人看到身份的人,一定是曲福城。大哥是想要借着这次的事儿,把之前故意让父皇以为的、他指使曲福城出言陷害的事情也坐实了。原本是想要一箭双雕,赢得盆满钵满,却不想,结果成了双刀入体,好悬没把自己给扎死。 父皇知道曲福城所言之事一定是假的,那么必然有人给他传信,让他这么说。如此一来,那些被周青山安插好的棋子,自然也无从躲闪,都被揪了出来。 但从父皇在下废太子之诏的时候,还能顾及着大哥的颜面就可知,这些,并不足以成为废掉太子的缘由。父皇不会因周家的居心叵测而牵连到大哥,甚至于,只要大哥乖乖认罪、用心忏悔,父皇也不会多重的责罚。 看来大哥这一次,是让父皇心寒了。说是在父皇面前死鸭子嘴硬,那都是轻的,只怕还做了什么显露本性的、颠倒黑白的辩解。让父皇觉得他无可救药,这才废了他。 如此,对他而言可是大为有利。 这时候是应该乘胜追击,越快越好,压根儿不给大哥筹谋的机会。 “哎……”宸王将褡裢在肩上系好,很无奈的叹了一声儿。对自己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没想到这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出门儿叫上雷停和追风,却是没打算让他们跟着,让他们两个带着一道儿跟来的人以及霍小燕,趁早儿回京都城去。 “殿下只身一人太过危险,还是让属下们留下一人陪着吧。”雷停担忧道。 “无妨,回头儿我拐了师父和我一起回去,到京都城里玩儿几天。更何况一路风霜,乔装一番,谁能认出我来?”宸王道。 雷停和追风还是不放心,但一想到,殿下是去紫云阁那么古怪的地方,人多了,或许会给殿下添麻烦,便也只好应了。只是有一点很好奇,殿下为什么要带着霍姑娘回去? “霍姑娘要到京都城里去玩儿,你们一路给本王好好儿招待着,可别怠慢了。回去让靳嬷嬷好生安顿。告诉霍姑娘,一切等本王回去再做安排,让她放心。”宸王吩咐道。 未免路上有什么变故,还是不要先说太多。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把人护送到了便是。以为是远道儿跟来的客人,就算小燕有什么臭脾气,王府里的人也会多担待些。 宸王交代完,并不等霍小燕赶来,而是直接往崇阳堂找杨景天去了。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似的,仓皇逃跑。 杨景天很积极,一早儿就收拾好了,此时正背着装满干粮的褡裢,站在崇阳堂门口儿,静立,吹风。 “师父!快走了!”宸王招呼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晚才来?说是多心急,结果儿却这般不上心。”杨景天边抱怨了一句,边利落地朝宸王走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埋怨之举。 “哎……一言难尽哪!咱们还是快下山去,下山去再说!”宸王很着急地招呼道。 另一边,霍小燕的房门口儿,雷停喊道:“霍姑娘,殿下让我们先带你回京都城去,你收拾好了没?” “风大哥呢?”霍小燕已经收拾好了,原想着要去找风大哥道别一番,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番犹豫下来,就到了这个时候。听到是雷停来找,霍小燕心内一沉,便知道,风大哥多半是已经走了。 “殿下急着去办事儿,已经走了。但是特意吩咐了属下,让我们路上务必好好照看霍姑娘,并且让属下回去交代靳嬷嬷,一定要给姑娘好好安顿。” 雷停只以为霍小燕是随着他们到京都城玩儿的,江湖上的朋友到王府里去,他们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可不能怠慢了。 听到雷停这么说,霍小燕心内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风大哥真是有心了,还特意吩咐了你们。” “对了,殿下还有一句话让属下带给姑娘。殿下说,一切等他回去再做安排,让姑娘放心。”雷停传话儿道。 霍小燕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尴尬了一瞬,爽朗笑道:“风大哥办事我当然放心啦,走吧!” 看来风大哥是没和雷停他们挑明了她的身份,让雷停转告这句话给她,也是让她在路上的时候不要表露出来……她猜得应该没错儿吧? “哎……”霍小燕轻叹一声儿,挠了挠头。觉得如果想要好好儿留在风大哥身边,凭她一直以来糊里糊涂的样子可是不行啊。还是要学着变聪明一些。一定要像小蝶和菀汐姐姐那样,才能讨人喜欢。 也不知道她领会得对不对……反正就先这么办吧。只是如果风大哥真的有意想要向别人隐藏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表明,风大哥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有些丢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章:麻烦不止 霍小燕的心里很乱,想起宸王对雷停的格外叮嘱,心里就觉得甜甜的;但是想起他可能的用意,却又觉得心里头失落无比。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原本想要的,不就只是能留在他身边,能看到他就好了吗?可是现在呢……却开始揣摩他的心思,开始想要让他喜欢,想要抓住他的人、抓住她的心。 霍小燕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一脚踏进了沼泽里,即便另一脚还在外面,还保持着些许骄傲和冷静,却也依旧禁不住这沼泽的吸附。她根本没有力气将另一只脚拔出来,而且为了死得更快一些,她甚至要直接让两只脚都陷进去。 因为从踏进这沼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活着。只有死了,才能痛快。 其实有些时候,放弃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坚持,真的没那么难。只要她把那些没用的坚持都放掉,只要她让之前那个有些傻、有些懦弱的自己彻底死掉,变得聪明一些、勇敢一些、敢于争取一些,一切,或许没那么难…… 为什么偏要在哪一处安静的看着他呢?难道就不能走到他最近最近的身边去,就不能再次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他吗? 只要她肯,只要她敢,她就有机会。 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痛快一些?何必偏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只有真正得到他的人、他的心,她才会快乐啊……为什么要假惺惺的骗自己呢? 连自己的心都不敢承认、连自己想要的都不敢争取,这一辈子不就白活了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儿女吗?怕是连那些在深宅大府里的小丫鬟都不如吧?半点儿胆色也没有! 跟在雷停身后,一路胡思乱想,但却也觉得……即便是这些看似混乱、看似没来由没边际的想法,却将她的心,变得更通透了些。 直到她的一只脚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经坚定无比。 想要什么,就要它的全部。想要又不敢要,算什么呢?不觉得可笑么? 掀开车帘的那一刻,霍小燕笑了。笑得很甜很舒心,可眼神,却是坚定得有些可怕。她自己却毫无察觉。就只是觉得,心里无比轻松。只是觉得前路满是希望。 …… “所以……就这样了。我只能把她带回去……哎……”路上,快马飞奔得累了,趁着休息的时候,宸王把昨晚的事儿和杨景天交代了。 毕竟是在崇阳山上发生的事儿,而且霍小燕还是师父的客人。他做了这么一件糊涂事儿,总不好瞒着师父。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必要。做了便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只是……在和杨景天说昨晚的事情之时,心底里,有一个疑惑腾升起来。 昨晚,明明是有人先冲进他怀里,他才会把这人当做菀汐的。他记得很清楚,菀汐忽然出现在了他怀里,他欢喜不已。当时的感觉,他是绝不会记错的。 而且……以他的酒量,就算之前已经在萧河那里喝过了,也不至于喝了那么点儿就倒了,甚至于还到了神志不清的程度…… 越想,越觉得很是蹊跷。 在宸王说喝得迷糊的时候,杨景天就已经有些怀疑了。老十之前说,“瞧着月色正好,都有喝酒的兴致,小燕就去厨房里拿了一坛子酒来”,一坛子酒,就算他都喝了,他也不会醉得不省人事,连怀里之人是谁都给认错了。更何况还是和霍小燕划拳喝的呢?最多也就喝了半坛吧,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量。 老十说是认错了人,把小燕当做了菀汐,那便定然如此。因为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对这种事情,老十敢作敢当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果真对霍小燕有意思,会直接说出来,不可能弄出认错人这种解释。 但年轻人的事情嘛,自有他们的造化,他只做一个旁观者便好。 宸王察觉到了蹊跷,原本只是有些微蹙的眉头,此时已拧成了一个“川”字。 心里很清楚,他被小燕给骗了。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中了圈套。 其实对这件事情本身,宸王并不在意。不管霍小燕是有心也好,还是无意也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处置的结果便是一样的。让宸王觉得头疼的只是,他竟然会毫无察觉地中了圈套。 难道昨晚刚刚觉得头晕的时候,不应该察觉到不对劲儿么?可是他一心只想要套出紫云阁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这蹊跷。太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人便会失了方寸。 之前他从不会如此,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如此。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这一次的事情,若他只是为了救二哥,也不会这般乱了分寸。只是因为这事情牵扯到了容菀汐。他想要向他证明,他有本事帮她救人,想要向她证明,他真的不是因某些卑鄙念头而故意拖延着不去救,他是真的在想办法。 最终不见结果,你说你在想办法,你说你有本事,谁信?为了让她信他,为了在她面前表现一般,他竟心急如此。 此时,真是比早晨发现霍小燕在他身边的时候,更想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看霍庄主那边可不好办”,宸王道,“若是只让手下人去下个聘礼,搞不好霍庄主会以为我仗势欺人……” 说着,一脸期盼的看着杨景天。 杨景天却是一摆手:“你别看我!我可不管你这烂摊子。霍老头儿还想着等他女儿想通了,回去嫁给张步云呢。这倒好,和青云山庄没联姻成,却是被我的徒弟给抢了先……而且还是去做妾!而且还不是唯一的妾,七**十个里头儿的一个!他不带人过来崇阳山找我麻烦都不错儿了,我还敢冲上去?” 宸王被他一番埋怨弄得自觉没脸,也不好再继续求人帮忙了。 “我看哪……”杨景天未免事情闹大,还是给宸王支了一招儿,“你直接让霍小燕给他爹写信,邀请她爹到京都城去。好生款待一番,做足了夫妻恩爱的样子,忽悠她爹几天,息事宁人。不然哪,我看你再重的聘礼都没用。” 宸王道:“我和她算什么夫妻?做什么夫妻恩爱的样子?既然她愿意跟我回去,我好好儿养着她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戏可做!” 对霍小燕的算计,宸王虽说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却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反正不管是算计还是误会,只要让她在府里好好生活、以后少见面就是了。 所以即便知道杨景天这法子不错,却也只能给否了。 霍庄主在意的,不是聘礼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在意的是他女儿过得好不好。就算是几房小妾,只要受宠,倒也没什么。 给自己弄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宸王真的觉得头疼不已。这时候,如果霍家那边闹起来,不是给了人一个现成儿的把柄吗? 父皇不反对他爱和江湖中人玩儿,但却一定厌恶他和这些江湖草莽弄一些不清不楚的牵扯。 这会儿细想来,还是自己先去拜访一番为妙。就算霍庄主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是一番训斥辱骂,他也只能受下。之前在青云山庄的时候,见霍庄主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一番气愤发泄之后,自然能明白他亲自登门的诚意,以后就不会再闹了。 歇了一会儿师徒二人继续快马加鞭往三国交界处赶路。到得紫云山之时,不巧是个阴雨天。宸王瞧着这阴沉的天色,担心今晚或许会有暴雨。这下更着急了,站在迷踪林外低声道:“师父,我们有什么法子能把那小婢子快点儿引出来?” 和紫云山上的人没打过交道,宸王觉得与其自己瞎想,不如直接问杨景天更靠谱些。 “别急,我看没准儿菀汐已经进去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在紫云山上等着,绝不会放弃。”杨景天知道,宸王是在山上没看到容菀汐,着急了。 “不是,我是怕咱们两个被雨淋成落汤鸡。回头儿您老人家要是着了凉,和那小婢子打起来,要是打不过人家,可多跌份儿?”宸王嘴硬道。 杨景天恨不得直接把宸王拎起来扔下山去!心想你为了给自己找面子,这么奚落我,像话么?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他这番话也是有道理的。被淋成落汤鸡可不光彩。 因而也不干耗着,继续用了内力扬声大喊。 这一次,话可就没先前那么客套了。先前只是说了句,“崇阳剑阁杨景天,携座下第十弟子前来拜访,还望阁主赏光赐见”,但这一次,直接破口大骂。 “君紫夜那个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出来和爷爷单挑儿!传说中江湖第一算什么本事?爷爷花上几十两银子买他千八百个传话儿的,照样儿是江湖第一!有种你出来给爷爷露两手儿……” 这番破口大骂,听得宸王直掩面,心想您老人家就不能说得文雅一点儿吗?太丢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一章:自毁英名 紫云山上,正在和慕容焰下棋的君紫夜,总算抬头看了那一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容菀汐一眼…… “你师父……”一时没想到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我师父他……他老人家……”容菀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君紫夜,你个后生晚辈好不要脸!好歹你爷爷我也是武林上的泰山北斗,你出去打听打听,江湖上谁不卖你爷爷个面子!你个井底之蛙,也就有本事在你这小小的紫云山上称王了……”杨景天继续咆哮。 容菀汐捂脸,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儿钻下去。 但是这紫云殿里的白玉地面太光滑了,根本没有缝儿啊。 慕容焰笑道:“容姑娘不必觉得难堪,想必是这位老人家被人给逼急了。” 说着,反而看向君紫夜,意思是,都是你给害的。 这几日相处下来,慕容焰非但没有什么继续恐吓的举动,反而愈发谦和,弄得容菀汐险些觉得,第一次见面时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而是自己在做梦。 自然不是慕容焰忽然转了性子,也不可能是她在做梦,而是慕容焰见她对他没什么恶意、或是觉得她没什么动手的本事,所以放下心来。 “那……那个……君大哥啊……可不可以让我师父进来啊?你看……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泼妇骂街的事儿,也是够为难他老人家的了……等他进来,等他进来我一定狠狠教训他!”容菀汐很窝囊很胆怯的询问着,又紧接着拍着胸脯保证道。 君紫夜很愿意看她这些灵动的小表情,一时竟起了逗逗她的心思,皱眉道:“只是他骂得也太难听了。” “君紫夜,你个臭娘们儿……老爷们儿就没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外头,骂街的声音还在传来。 容菀汐只觉得,对君紫夜这么云淡风轻的、这么清淡的一句话,却是毫无应变之能,哑口无言。 “君紫夜……有种……咳咳……有种你给你爷爷出来……” 老头儿在外头儿骂得真够拼命的,都呛着了。 容菀汐忽地觉得很感动。她师父这么拼命,为的是谁啊?还不是为了她和宸王吗?毕竟翎王和师父没有任何关联。 “君紫夜……” “君大哥……”容菀汐已经不能当玩笑来对待了,有些焦急和担忧,“你就让我师父进来吧。你为人这么宽和,一定不是真的和他一般计较,只是逗他玩儿呢。” 没办法,在君紫夜这样的人面前,也只能用诚恳的请求方式。用脑子算计,在君紫夜面前是不管用的。 所以这几日相处下来,容菀汐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没脑子的、纯良无害的小姑娘。随意的和他聊天儿、说一些轻松的闲谈,要么就是观棋不语,要么就是直接在客舍里窝着不出来。 但君紫夜对她倒挺热情的,如果她在客舍里窝了一上午,中午准保会让阿绿叫她到前头儿来吃午饭。并且会在和慕容焰约好下午的棋局或琴局的时候,直接让她确定会来旁观。 由此可见,这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懂得顾及旁人的感受,担心她这客居在此的人会觉得不舒服。既然人家以诚相待,容菀汐便也不能太过防备疏远了因而渐渐的、很自然的把对他的称呼改成了“君大哥”,说话也更自在了些,不像和慕容焰说话之时那么中规中矩、甚是疏远。 君紫夜见容菀汐有些着急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要说出,“好吧,让他进来。” 但话未出口,忽的觉得有些不妥。让自己的心静了静,这才吩咐道:“阿绿,把人放进来。” “是。”一旁侍立的阿绿应了一声儿出去了。 “君紫夜……” 杨景天歇息片刻,又开始继续骂街了。 这一次,可是运足了中气,声音猛地传过来。把盘在容菀汐脚下打盹儿的紫云蟒吓得蛇身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抬起蛇头来,四下看了看。 “哎呦……”容菀汐只得捂住脸,自欺欺人,“我觉得我不认识外面的人……” 迷踪林外,宸王看着杨景天这么拼命,心里头也是好生感动。但也真的觉得……太丢人了。 “师……师父……”宸王试着制住杨景天。 但是如同先前几次一样,他的声音,根本入不了杨景天的耳朵。他师父骂街骂得实在太投入了。 “到底是何人?怎么这么不知尊重?”迷踪林里,传来了一个小婢子的声音。 随即,那小婢子便破了上头的迷障天飞过来,落在了杨景天面前。 虽然公子是让她把人带进去,但是这人如此辱骂公子,岂能不教训一番?总要让他知道公子有多宽宏大度。 “阁下自称一派之主,怎的连乡野村妇都不如?这等腌臜言语,就是那下九流之人也说不出来!阁下这等过分言语,放在任何一人身上,莫说是我家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儿,就是草莽匹夫,也定然容不得你。”阿绿落在杨景天面前,正色训斥道。 杨景天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如今却被这么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色训斥,岂不是一大折辱? 宸王虽然知道师父生性洒脱,不会计较着些,但越是如此,便越发觉得对不住师父。心内感激和愧疚交织着,自然不能容忍这小婢子对杨景天这般不尊重。 纵然明知道是他们没理在先,也还是没理辩三分,反驳道:“姑娘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如若你家公子以礼相待,我师父怎会做如此屈尊降贵的事情?即便我师父有错,你一个后生晚辈,侍婢之身,也不当以如此态度对我师父言语。自当让你家公子和我师父分辨!” 阿绿上下打量了宸王一眼……冷笑道:“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怎的如此是非不分!我看你师徒二人加起来,只怕给我家公子提鞋也不配。好在我家公子……” 原本是要说“好在我家公子为人宽和,不会和你们一般计较”,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那不要脸的老匹夫已经一剑向他击来! 气得原本就很有些怒意的阿绿更是火冒三丈,直接骂道:“你这老匹夫好不要脸!” 杨景天受着阿绿的骂,只能在心底里不断宽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也是为了救人,是做好事儿啊……” 阿绿一边骂着杨景天,手上招式却是不减,完全能和杨景天一较高下。 杨景天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手上的出招倒也不差,每一招儿都十分精准。但却都被这小婢子化解开来。 如此过了三十几招,这小婢子才渐渐落了下风。 宸王见此,心下稍安。只要事情成了就好,他师父也不算白受了这番苦。事情成了,君紫夜自然知道他们的所图,不会真的把师父当做破皮无赖。但如若不成,他师父的名声可是无法挽回了。 杨景天和阿绿足足过了五十余招儿,这才用剑勒住了阿绿的脖子,将她控制住了。 “姑娘莫怪,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姑娘能带我们进迷踪林。我们见了你家公子,定然放了你。”这一会儿,杨景天又变成了一个十分有礼的人了。 阿绿知道这不要脸的老头儿武功的确不错,而且尽然公子已经有了交代,带他们进迷踪林自是无妨。也不想和这老头儿多做计较,只能让自己如同公子那般,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话不多说,直接点点头。 杨景天和宸王见她这么痛快,心内反而诧异。 两人相视一眼,但也都决定顺着她走一番。 阿绿的手往中间一棵树上一指,示意杨景天带她到那边去。然后,站在树下用拳头敲了某一处,面前的迷踪林,便瞬间有了变化。 宸王抢在杨景天和阿绿前头先进去,就怕这其中有诈,会伤着师父。 杨景天却是挟持着阿绿快步上前来,又抢在了他前头儿,嘴里还不领情的说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挡在前头儿太碍事!” “小瞧我。”宸王嘀咕了一句,却也知道师父是怕他先入圈套。 见这二人如此师徒情深,阿绿一声冷笑,道:“可真是奇了。” “小姑娘,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要被你家公子给拐带得,只能看得到巴掌大的天。你家公子行孤绝,这并非为人之正道。”杨景天说得颇为语重心长,和之前那骂人的老泼皮完全不同了。 阿绿对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儿很反感,哪里能听他的话?只是由着他挟持着往前走。 其实也不是不能跑,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公子原也是要放这两人进来的,让公子看看这两人如此嚣张的举动也好,也算能让他们两个吃些教训。 没想到如此顺利的就出了迷踪林,杨景天和宸王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诧异。 看到面前的花草丛,宸王先于杨景天跑了进去。以为若有什么要命的机关,只要跑进去就一定会有反应。可是一股脑儿冲出十几步,却也未见周围有什么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二章:师徒情深 “老十!”杨景天急着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把宸王推到后头儿去。 宸王一耸肩:“行啦,咱们师徒两人谁也别争了。我看这里头应该没问题。” 虽是如此说着,却还是很自然地走到了杨景天前头儿去。 但他师父眼疾脚快,又追了上来。 如此师徒二人你追我赶的,一直到走到了那敞开着房门的紫玉殿宇门口儿,仍旧什么事儿也没有。 而且屋里头……两个一脸诧异的人,并着一个面上无波、却也随那两人看向这边的人冰块脸。 那两个诧异的人中,有一个,正是容菀汐。 “师父,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容菀汐指了指被杨景天控制在身前的阿绿。 “挟持我。”阿绿淡淡道。 “啊……这……可能……可能是个误会吧……”容菀汐忙提着罗裙跑了过来,打开了杨景天手中的剑。 杨景天也不是傻子,见此,自然知道他们的动手可能会弄巧成拙,忙收起了手中长剑,对刚得以自由的阿绿一抱拳,到了声:“冒犯姑娘。” 阿绿高傲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往紫云殿里走去。 君紫夜没问杨景天为何挟持了阿绿,就好像这事儿、连带着之前杨景天在外头儿大骂他的话都没发生似的。只是淡淡道:“这位便是杨老前辈?” 杨景天见他说话还算客气,而且又见容菀汐在这儿好端端的,自然也客气起来。抱拳道:“久仰君阁主大名。” 即便想要客气,却也只能这么说了。总不好说什么“正是在下”之类的话吧?君紫夜再怎样也是晚辈,即便如今有求于人,自降一辈,却也不能弄得卑微太过吧?总归有些气儿不顺。 “前辈客气了。”君紫夜很规矩地向杨景天一抱拳,淡淡道:“前辈请进,随意坐吧。” 杨景天便也不客气,带着宸王进了屋。 自从到紫云殿门口儿,宸王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容菀汐。见她衣衫整洁容光焕发的,再想到自己这一路奔波一身风沙,怎么觉得心里头这么不舒坦呢。 果然,他家娘子真有本事啊……早知道就不应该来。 再次觉得自己很多余,觉得在他家娘子这里,他是丝毫没有用武之地的。 君紫夜没提杨景天骂他的事儿,杨景天也没提,这两人都是好一副有礼的样子。容菀汐自然也不可能提起刚才那茬儿。估计师父就是为了引君紫夜派阿绿出去,这才那么说的。挟持阿绿,便是打算用阿绿做要挟来求解药。 哎……虽说师父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但是做出这种卑鄙的挟持逼迫之事,也是挺不容易的吧? 容菀汐但觉对师父的大恩无以为报,这一刻,才真的明白“师父”两个字的分量。之前拜杨景天为师,多半只是为了能学些功夫,觉得好玩儿罢了,对“师父”这两个字,并没有太多在意。 可今日,她真的明白了什么是“为师为父”。在收她和宸王做徒弟的时候,杨景天就没怀着玩笑的心思。在师父心里,她和宸王,同萧河他们是一样的,都他的亲生儿女一般。 “师父,君阁主已经答应把解药给我了。都是徒儿的不是,本应该想法子告诉师父的。”容菀汐抢先开口,忙着将这事进而敲定。以免等会儿这两人交流起来,万一一言不合,君紫夜再赌气不干了可怎么办? 虽然容菀汐觉得,君紫夜的确是个君子,但“在君紫夜身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一断定,容菀汐从未有改变的念头儿。 “之前容姑娘和我说,说想要去崇阳山告知你们。但因到崇阳山的路很多,担心你们已经出发,会与你们走岔。便希望我能派人走其他几条路,以确保能通到你们,免得你们白跑一趟。但我劝她,若是由别人通传,他们必不放心,还是让他们亲自过来一趟。”君紫夜道。 话语虽然是淡淡的,但很明显是在帮容菀汐说话。意思是,容菀汐没有想得不周到。 因着君紫夜说得都是实情,容菀汐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但宸王听着,却不免多看了君紫夜一眼。心想,不是传说这人冷如冰霜么?怎么也会忙着为人说话了? “师父,徒儿实在没法子能妥当通知你们,所以只好让你们白跑一趟了。那个……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儿?就下山去?趁着天色还早,刚好可以在娲神镇好好休息一夜,明儿再赶路。” 看到宸王那一脸憔悴的模样,容菀汐很心疼,就知道他一定没日没夜的赶路,没休息好。 “你干什么?”宸王问道。 “我要在这里等冰湖红莲开花儿,要七月份呢。一拿到解药,我送到边关,马上赶回去”,容菀汐道,边说边想,还是补充道,“回京你去宫里告诉皇祖母和惠妃一声儿,就说你已经求到了解药,但因朝中有事,只得先回来,留我在这里等着呢。” 这话明着是让宸王去告诉太后和惠妃,实际意思却是,让宸王对外宣称是他求到的解药,而且也表明了和宸王是一条心。宸王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估计她这么“懂事”的提议,多少能化解一下宸王对她执意前来的不满吧? “也好”,宸王很平淡的说道:“只是我对娲神镇不熟悉,万一被人给坑了,住了黑店可怎么办?你陪我下去。你聪明,不会被骗。” 听到宸王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理直气壮,容菀汐还真没有什么反驳的由头儿。 而且……她也很惦记宸王。不知道宸王的身子好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又留下了什么病症。 当然,这些都是只是欺骗自己的一个说辞罢了。最简单的一个解释就是——她想他了。 “君大哥……那个……咱们紫云阁,应该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吧?要是我想要出去一趟,明儿……” “后天,我还有要在娲神镇上休息一日呢。万一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可怎么办?”宸王打断了容菀汐的话。 容菀汐真是恨不得拿一块破布把宸王的嘴巴给堵上!没看到她原本已经很没底气了吗?就不能等她把话说完,再用一些和缓的方式来商量吗?这么打断,弄得她是更没底气了。 或许君紫夜觉得她烦,直接说,“下山之后,你七月十五再回来”,万一今年红莲开得早呢? “无妨”,君紫夜和悦道,“只是记得赶在七月十五之前回来就行了。你夫妻二人若有兴致,可以在周围游玩一番。只是回来的时候,入迷踪林不太方便。刚好阿紫很喜欢你,让它随你下山去,回来也方便一些。” 听到君紫夜的话,原本盘在容菀汐脚下的阿紫,忽地直起了一半儿的身子,在白玉地面上转了两圈儿,以表示它的欢喜。 “呦呵!”这条紫蟒猛地直起身子,可是把宸王给惊着了。原本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容菀汐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还躺着一条蛇呢。 听到宸王的声音,阿紫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不屑地转回了头,继续回到容菀汐脚下安静地盘着。 宸王刚想要发作,想要像对付雪绒那么对待它,但一想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便只好作罢。君紫夜已经答应了给解药,而且又安排得这么妥当,做得的确不错,他又岂能不识相的在他的地盘儿上找乱子? “君大哥,那我们这就下山去了?我师父和我小师弟都是聒噪的人,让他们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怕是会吵到你呢!”容菀汐笑道。 君紫夜自然不可能说什么“不怕吵”之类的客套话,而只是点点头,道:“一切小心。” “放心吧,娲神镇我还是很熟悉的!”容菀汐说着,起身招呼一下蟒兄,“走了蟒兄。” 蟒兄的确能自己逼毒,只用了三天的功夫,就能行动如常了。到了今日,已经完全恢复,不仅行动如常,今儿一早,还给她表演了那喷云吐雾的本事呢。 带着蟒兄,不仅能在紫云山上来去自如,而且还很安全。就算遇到什么师父也解决不了的危险,蟒兄出手,一定管用。 宸王和杨景天都十分有礼地拜别了君紫夜,也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这才随着容菀汐和紫云蟒出来。 看到容菀汐带着那条君紫夜的蟒蛇走在花草丛里,俨然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杨景天低声笑道:“我就说小九儿一定有法子,你是瞎操心。” 语气里,不乏自豪之意。 宸王却是心里不痛快。原本设想的英雄救美、让她好好儿依赖一番的情况全然没发生,反而变成了她为自己解围。再这样下去,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博得她的仰望,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和她洞房? 摇摇头,也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 但心底里,还是有些庆幸的。好在这一阵子她过得不错,没有在外头儿受苦。 “快点儿啊!”容菀汐察觉到宸王和杨景天在身后走的慢悠悠儿的,回身招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三章:相见心软 看到她在花丛中明媚的笑容,宸王只觉得,心里头的所有情绪都不见了,就只剩下满满的欢喜。 “猴急什么?”宸王调笑着应了一声儿,追了上来。 紫云殿的门开着,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女子,和那急着追上她的人,君紫夜的心里,不知怎的,有了一丝悸动。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么?原来如此美好。 一直在一旁当空气的慕容焰总算开口了,笑道:“怎么着?舍不得啦?” 君紫夜淡淡扫了他一眼:“小人之心。” “嘴硬什么?”慕容焰神秘兮兮的说道,“哎,你猜他们今晚会做什么?” 君紫夜诧异:“做什么?” “小别胜新欢哪”,慕容焰笑道,“如此**一相撞,必定是好一番**缠绵哪!说起来,容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儿,都没得挑,宸亲王可真是有福之人哪!” 君紫夜的眼神中略带嗔怪:“不必着急,一个月后,你也可以有这番享受。” 未免他再胡言乱语,说道:“明日启程,以你的本事,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宫。耽搁这么长时间真不要紧?” 一提起宫里的事,慕容焰的神情就变了,疲惫道:“不要紧,反正我是可有可无之人。你是不知道啊……我和母后说,宫中烦闷,想来你这里散散心。她的眼角眉梢儿都是笑的,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我看她莫不如直接称帝,免得留我在这里碍眼。” “时日还长,你才多大年纪,太后已经春秋几何?日后有你大展宏图的时候。只是不管生母养母,孝道二字是不能忘的。”君紫夜道。 慕容焰一声长叹,复又一声自嘲的苦笑:“呵呵……生母养母……我多希望九岁的时候,我没有听到母后和丞相的话。那样,日子会过得自在得多啊。生母养母……隔着一层血脉呢,再怎样也不可能相同。我对她的孝心,就如她对我的关爱一样,看起来再像是真的,却也只是‘像’而已。” 君紫夜心内清净,不愿意听一些胡乱的话。但对于慕容焰的这一番埋怨,却没有什么反感,反而想让他多说一些。因为这些话,如果他在紫云阁上不说,回到雪域天宫里,就只能自己憋着。在能说出来的时候,自然应让他说出来痛快些。 “老君,你信不信我?”慕容焰忽然很郑重的问君紫夜。 君紫夜点点头,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岂能不信? “五年之内,我一定会像我父皇一样,成为雪域里唯一的主宰。无论在皇宫里还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整个雪国,我都将是说一不二的皇。”慕容焰说的很认真很坚定,声音里,甚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君紫夜一直都相信,他的挚友有这个本事。只是这过程中,要弄出多少人命多少鲜血来,就不得而知了。 …… 容菀汐带着宸王下山,路上给把蟒兄介绍给宸王,给宸王讲了幸运的遇到蟒兄,因此而成为紫云阁座上宾的事。容菀汐是当做一件好玩儿的事情来说,说得欢喜,但宸王却没法子当做一件好玩儿的事情来听,听得是一阵后怕。 若是当晚君紫夜没有出现,菀汐岂不是要成为巫灵谷祭祀用的灵物给活活儿烧死了。 但却只说了声:“算你走运。” 把所有的担忧都压了下去。她是为了翎王才来冒险,他若还百般担忧,不是太没脾气了。 走了一会儿,杨景天用轻功带宸王下山,蟒兄让容菀汐抱住了它身上,居然和练武之人用轻功一样,如风一般旋转着,很快便下了山。 因着阴天,到娲神镇的时候,虽然才刚过晚膳十分,但却已经天色漆黑。黑漆漆的天幕,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容菀汐主人家似的,带着宸王和杨景天找了个小酒馆儿吃饭,又找了之前自己投宿过的客栈过夜。宸王说担心被人暗害,执意要和容菀汐住一间房。 小二一见宸王的风神气度,还以为宸王说的是真的,还以为今晚真的会有刺客什么的来道他们客栈。吓得不敢让他们留宿。只能委婉的说道:“几位客官,真是对不住,小店没有空房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刚刚明明还说有的,而且还是两间上房。” 宸王道。 小二看了眼宸王,又看了眼容菀汐脚下的那条蛇,擦了擦冷汗。很诚恳的说道:“客官,小店真的没有空房了。” “小二哥,你不要害怕。这位是我相公,我们闹了点儿矛盾,我故意不和他一个房间,他为了哄我,说着玩儿的。至于这条紫蟒,它是个灵物。之前巫灵谷的法师们抓灵蛇,你们知道吧?抓的就是他。正因为他是灵物,女娲娘娘觉得它寿命未到,便把它放回来了。”容菀汐很耐心的解释道。 娲神镇的人不信紫云阁,却很信巫灵谷,只要把巫灵谷的人抬出来,应该就没问题了。而且此时她穿的是阿绿的衣服,一副女子装扮,说他们是夫妻,是不会有人怀疑的,更何况这是真事儿啊。他们的确是夫妻。 小二犹豫了半晌,一想今天老板不在,他多要一些房钱,便都能进他自己的腰包。咬咬牙,壮着胆子道:“好吧。姑娘,我看你是个好人,就相信你。你可千万别给我们惹来什么麻烦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容菀汐笑道:“好,你放心吧。” 但是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哪里来的下有小?觉得他被吓糊涂了胡说,还挺有意思的。 一番波折,总算躺在了客栈的床上。不知怎的,这客栈上房的床,也没有紫云阁的舒坦,可是此时躺在床上,却觉得格外舒坦心安。就好像……到家了一样。 可能是因为身边的人。 因为此时,床边坐着宸王呢。有他在的地方,她总是莫名心安。 容菀汐忽地意识到宸王还干坐着呢。忙起身,拍了拍床上,道:“你快些休息。” 自己则是去椅子那边坐着。 蟒兄就像跟屁虫一样,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蟒兄就趴在床下,她起身了,蟒兄就跟了过来,趴在她脚下。 宸王看着它碍眼,一路上也知道它能听得懂人话,便直接指着它道:“你出去,别在这儿碍眼!怎么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多打扰我们夫妻团聚。快走快走!” 但蟒兄只是略微抬了下头,就把头埋在自己的身子里,竟然整个已经像是圆盘一般的身子,就这么以圆盘的样子,向容菀汐的脚边儿挪了一下。 如此绝技,看得宸王都惊呆了。一时忘了继续驱赶他。 待到回过神儿来,才道:“我说你怎么这么赖皮啊?果然皮厚!快出去,不然给你看些不该看的,你找不到母蛇去释放,多憋得慌!” “你行了啊!”没等蟒兄反抗,容菀汐已经听不下去了,推了宸王一下,“快滚去睡觉!” 蟒兄得到了容菀汐的维护,更往容菀汐脚下凑合。还抬头看了宸王一眼,耀武扬威似的。 宸王指了指这合伙儿欺负他的一人一蛇,没办法,斗不过就只能忍着了,挫败地跌倒在床上。望着棚顶,忽然悠悠地冒出来一句…… “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想我……” 用手枕着头,继续看着头顶,一副颇为哀怨的模样。 容菀汐笑道:“我跟你下山干嘛?” “我哪知道你要干嘛……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说什么呢……”宸王道。 其实已经听出了容菀汐话里的意思了。容菀汐的意思是说,我不想你,干嘛和你下山?这女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想就说呗,说出来能少一两肉? “那好吧……”容菀汐很遗憾的叹了一声儿。 宸王心内暗叹不好,心想:“糟糕,这女人又要将我的军了!” 容菀汐起身,招呼蟒兄道:“走吧蟒兄,既然有人不领我的情,我也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蟒兄很配合,利落的起身,直接先于容菀汐往门口儿走。容菀汐也便跟了出去。 宸王还是很有脾气的,心想这种一看就逗我的话,我能相信? 可是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还是很没出息地猛地起身,叫住了容菀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来。” 容菀汐一笑,又招呼了已经爬出去的蟒兄一声儿:“回来吧蟒兄,给他一次机会。” “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去找你真正的主子去!”宸王趁机继续驱赶蟒兄。 蟒兄哪里能听他的?已经先于容菀汐进了屋。 容菀汐关上房门,看到宸王瘫软着躺在床上的样子,知道他一定很疲惫。关切道:“我去给你打水来,泡脚擦脸,早些休息?” “早些休息?”宸王猛地坐起来,色眯眯的说道,“好!这个我喜欢!你快去快去,别耽搁了!”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转身去叫小二烧热水去。 看着容菀汐的背影,宸王当然知道,这早些休息,也就只是躺在床上休息而已,没有半点儿别的意思。但,只是抱着她也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四章:治病妙招 摇摇头,暗骂自己一句:“看把你给贱的!” 容菀汐回身,看到宸王兀自摇头,有些着急:“怎么了?头疼吗?” 宸王听出了她的关切,抬头看着她,由随意的看了她一眼,变成盯着她看,深深的盯着她看。 “你干嘛啊?”有一阵子没见他了,被他这么盯着,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宸王歪着头,有些疲惫的说道:“你不是挺在意我的?怎么就不行呢……” “什……”容菀汐刚要问他“什么不行”,但却立刻住了嘴。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宸王的意思。宸王说的,自然是那件事。 “哎……”宸王看到容菀汐的躲闪,又很挫败地躺在了床上。心想你要是早些完完全全的把自己交给本王,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儿了。但却并没有说出口。 这话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没有担当。做了错事便要认,推给别人,算什么本事? 嘴巴动了动,但却也没有把霍小燕的事情给说出来。 再见到她,除了关切还是关切,早就不记得之前的不满了。显然菀汐也是如此,不想要计较之前的事。所以之前那一番心远,不管是谁受了委屈,也都没有什么必要再提起。他是心甘情愿地受了一番憋屈,想来菀汐心里也是如此。 既如此……反而算是扯平了。 容菀汐伺候宸王梳洗了,宸王的头挨着枕头,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睡着了。 宸王是乏累已极,沾枕头就着,但容菀汐这几日里可闲得慌,此时躺在他身边,不敢动弹怕吵醒了他,却是头脑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这几天自己睡在紫云阁的客舍里,非但没有觉得宽敞舒服,反而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不知怎的,身旁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呼吸声,总觉得不踏实。这颗心悬着,很难放下。 此时躺在他身边,虽然心安了,但却又有些混乱。 既然已经如此依恋他,那么她纠结的,到底是什么呢?还纠结个什么劲儿,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这人就在她身边。她完全可以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完全可以让两人都更舒坦一些、更欢喜一些,何必非要别扭着? 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了便是不爱了。既然已经负了翎王,若再因一些负疚而负了宸王,那不是伤了两个人? 听着他的呼吸声,在心底里细细的想着……渐渐的,那些原本很困扰她的事情,又或者说,原本是她不愿意想清楚的事情,都缓缓的、却又清晰的……明了了。 容菀汐侧过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缓缓勾起嘴角……笑了。 这一次,若能救了翎王的性命,便也算还了他的情。等她回去…… 等我,等我回京都,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容菀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上宸王的面颊…… “轰隆……”忽地一声巨雷之响! 容菀汐猝不及防,手猛地颤抖了下。 随之,宸王的身子也是猛地轻颤了下,要像是硬逼着自己似的,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熟睡着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可还是容菀汐吓得不轻。早就把那巨雷而引起的惊吓抛到脑后儿去了。很担忧的、很小心地盯着宸王看,还以为他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可是这人,却很清醒地眨了眨眼睛,带着睡音问道:“你干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不够,趁我睡觉的时候偷看呢?” 容菀汐被他这么一逗,什么担忧的情绪都没有,只剩下无奈。很无奈很嫌弃陆地平躺回床上,说了声:“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呢。死不了就好,睡吧!” “轰隆……”有是一声巨响。 容菀汐的呼吸沉重了一下,但却也没怎么表现出来,仍旧是平平稳稳的躺着。 不想让自己那么矫情,不过是一些往事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身旁有宸王,还有蟒兄,就算真的有狼来,能把她怎么样? 有什么可怕的?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虽然如此反复地安慰自己,心底里的恐惧,多少还是有一些。只是不如往常那么强烈罢了。很多事情,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更改的。恐惧如是,爱亦如是。 不知不觉间,她就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怕了。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对他的情意里,陷得这么深了。 宸王伸着懒腰起身,点亮了油灯,随后又软趴趴地躺在床上。好像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马上睡死过去似的。 容菀汐也没问他点灯干什么,不用问也知道,估计是担心她会害怕。没说什么,觉得宸王这么疲累,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即便油灯亮着,也是不要紧的。 “喂……那条蛇,你醒醒!都不睡你睡什么?”正忽略了宸王的时候,宸王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了,忽然去逗蟒兄。 阿紫听到了声响,却只是微微的动一下,懒得搭理它。 “哎,那条蛇,你听过狼叫吗?你厉害还是狼厉害?”宸王像是话唠似的,又问道。 宸王一提起狼叫,容菀汐本能的就想起了那晚,那饿狼的样子。忽的浑身都收紧了,呼吸缓慢沉重起来。 宸王就像没察觉到似的,忽的,很逼真的学了一声狼叫:“嗷呜……” 这声音真的太像了! 吓得容菀汐猛地一个激灵!这一次,可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了。因为她的整个人,都已经缩到床里去了。 今儿宸王睡在外侧,她睡在里侧。这一会儿,身子已经紧贴着墙壁了。 宸王回过身来,随意笑道:“胆子怎么就这么小?蟒兄都不怕,你还不如一条蛇啦?嗷呜……狼来啦……大灰狼了来啦……” 宸王嬉笑着又“嗷呜”了一声儿,双手做出爪子的样子,向容菀汐抓来。 容菀汐看着他那张嬉笑脸,故意做出狼爪样的可笑模样,哪里还能怕得起来?即便他那“嗷呜”一声儿如此像真的狼嚎,她却也根本无法把面前之人,同那暴雨夜里的饿狼联系在一起。眼前、脑海里,都是他这一副好笑的模样,哪里还能装得下其他的? “嗷呜……”随着外头噼里啪啦的暴雨声,宸王又故意做出要咬人的样子来,“嗷呜”了一声儿。 容菀汐听得外头那暴雨声,虽然狼嚎之声如此真切,可她却真的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她知道这是假的,是面前这个好看的人发出来的。一心只想要探寻他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屋子里,烛灯温暖,他卖力耍宝的好笑样子,却比这一室的光亮还暖。 “嗷呜……狼来啦……饿狼来吃小白兔啦……”宸王说着,举着他那两只“狼爪子”合身向容菀汐扑来。 “哎……你别闹啊!”容菀汐忙着躲闪宸王。 可是人已经被他给压住了,根本来不及。 “嗷呜……”这只讨厌的“狼”,在她耳边低声叫了一下,然后,就咬住了她的耳朵。 虽然知道这人是宸王,但容菀汐的心,还是猛地紧了一下。可随即,这牙齿的轻咬,竟然变成了舌尖的轻舔,弄得容菀汐的身上一阵酥麻。好像被闪电给劈刀了一般,整个人都因这忽然而来的刺激而僵硬了起来。 忽的,这只“饿狼”起身,拽下自己头上未拿下的束发簪,飞向了床头不远处的油灯。油灯瞬间熄灭。 屋子里,便又只剩下黑暗,和外头的狂风暴雨声。 可……这一次,即便那暴雨声如此清晰,这黑暗如此阴沉,容菀汐却没什么害怕之感。只是好奇的问道:“你灭灯干嘛?” 真的只是好奇宸王这一个没来由的举动而已。 “嗷呜……”话音还未全然落下,忽地,黑暗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而此时,宸王早就不在她身上了,已经在她问话的时候,下床站在床边儿去了。 这忽然而起的声音,自黑暗中、在床边儿处传来,容菀汐听着,还是没来由的一个激灵。但随即,还是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平缓道:“你别闹。” “嗷呜……”忽然,又是一声狼嚎。紧接着,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是什么东西跳到了床上!黑暗中,那东西弓着身子猛地一蹿,完全是饿狼的模样! “啊……”忽的,冰冷的牙齿触碰到了容菀汐的脖颈,吓得容菀汐一声儿惊呼! 反而随即,却是一个很柔软的触碰。 这一触碰之后,又是很温柔的,嘴唇滑过她脖颈的感觉,他的气息,也愈发明显。听得他低声浅笑:“我是大灰狼,我都要饿死了……吃了你这只小白兔。”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肌肤上,弄得容菀汐每一个毛孔都是麻的。忙用力推开了他,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啊!” “我不老实,我害怕,我就要抱着!”宸王说着,狗皮膏药一般又贴了上来。 还是很大的一块儿,就直接贴在了她的身上,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胸前,压得她都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五章:真心相拥 容菀汐被他弄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用拳头打他:“你快起来,压死我了。” “我就不起来,有本事你推开我,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宸王赖在容菀汐身上,无赖耍得理直气壮。 窗外狂风暴雨,屋内黑暗得看不清任何。但此时,容菀汐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脸上火辣辣的。想要推开他,手却没什么力气,好像舍不得似的。 宸王一心都在担忧容菀汐,恐她会害怕,这时候反而没有心思想别的。只在心里期盼着,希望这次的法子能管用。这是他想了好久,觉得最有效的法子。但这法子起作用的前提是,容菀汐心里是喜欢他的。不然嫌弃他还来不及,哪里来得什么有趣儿的感觉? 要让菀汐在以后的雷雨夜中,再想起饿狼的叫声,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他学狼叫的有趣画面,而不是那晚军营中的可怕景象。 “好啦,别闹了!”容菀汐察觉到自己的沉迷,一时羞极,借着这个劲儿,猛地推开了宸王。 “还挺有劲儿的!”宸王完全没有防备,这会儿,可是真的被容菀汐的力气给推开的。 “那是当然”,容菀汐笑道,“所以啊,以后少占我便宜。指不定哪次把我惹急了,我就对你痛下杀手了。” 宸王听得容菀汐的语气,发现她完全没什么害怕的感觉,直接挑衅道:“你说这次你去边疆给二哥送解药,要是遇上狼山里的狼忽然饿了,可怎么办呐?” 容菀汐皱眉,听到狼山两个字,还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但却也只是在听到的时候,有这么个反应罢了,而且完全可以用理智来化解,不至于真的被吓成什么样儿。 “君紫夜答应和我一起去,就算狼山上真有下来扑食的饿狼,不是还有君紫夜呢么?有什么可怕的?”容菀汐道。 实际的确如此,以君紫夜的本事,对付几头饿狼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不为了救她,为了免于自己成为饿狼的猎物,君紫夜也不可能由着那些饿狼做恶。 黑暗中,容菀汐那暗自头皮一麻的反应,宸王自然不会发现。听得容菀汐这样说,没多问什么就放下心来。身上乏累,而且的确很困,便不再逗容菀汐,乖乖地躺在床上挺尸去了。 “你怎么学得这么像?难不成是狼变的?”容菀汐撑起手臂问他。屋子里很黑,容菀汐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意念来看宸王的。 “找田先生学的。”宸王轻描淡写的说道。 容菀汐却不能轻描淡写的听。 估计宸王在这些可笑事情上没什么天赋,想要学得这么像,着实要花一番功夫。之前还以为,宸王下了朝不马上回家,准是和靖王他们出去玩儿了,现在想来,怕是都去田先生那里了吧? 而且刚学的时候,一定叫得相当难听,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呵……”宸王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很自然地抱住了容菀汐,美其名曰:“我怕你害怕,勉为其难的抱一抱你。” 容菀汐懒得和他做这些言语上的计较,直接把头埋到他的怀里,回抱了他。 宸王怔了一下,随即,将容菀汐箍得更紧了些。有些发狠地命令道:“把解药给二哥送到了就回,听到没?” “知道了”,容菀汐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儿,“啰嗦什么……不回来我还能帮人上阵杀敌去?有那么自不量力么。” “不许留下照顾他!”宸王直接明着命令道。 “知道了,送到了就回,连夜回。月黑风高我也不耽搁,这样总行了吧?” “行吧!”宸王弄得还挺勉强似的。 容菀汐轻哼了一声儿,嘀咕了一句:“小心眼儿……” 却是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宸王被人冤枉了一句“小心眼儿”,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很爱听。随即只是把容菀汐抱得更紧了。 外头狂风暴雨,屋里,却是一室温暖。 容菀汐从没有想过,在某一个雷雨夜里,她的心,居然也会这般安定。 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只要你想,一起该忘却的都会忘却,一切该拥抱的都会抱住。 一夜的狂风暴雨,醒来却是艳阳天。 容菀汐一早儿就到镇子里的早点摊儿去,买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汁儿回来。叫了宸王起床,又服侍他梳洗了,照料得十分细致。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早饭,宸王心里暖得很,却又有些愧疚。几次欲开口,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实在舍不得破坏了这一早儿的情致,难得她肯这么细心服侍。看了下容菀汐手中拿着的刮胡须的小刀片儿,宸王一阵心惊胆寒。心想等他说出口了,菀汐可别直接用这小刀片儿把他的喉咙给割破了。好一个良辰美景,结果却落得个奈何天的结局,多悲惨! “昨儿忘了和你说,父皇废黜了太子,封了他做庸王。这次可不用人猜了,京都城里的天是真变了,人人都能看得出来……我得趁早儿回去搅弄一番,不然真对不起大哥送给我的这个机会。”宸王道。也只能用正事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了,不免有些瞧不上自己。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就是不小心收了一个侍妾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菀汐面前,怎么就那么没底气呢?弄得好像自己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废了太子?”和宸王一样,听到太子被废的消息,容菀汐也很惊讶,“怎么这么快?不应该啊……太子还没怎么明着大输呢,就这小打小闹的几下,就被废了?” 宸王嘴角含笑:“那没办法啊,他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我本只是想要让她栽个跟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实在,直接跳到悬崖下面儿去了。” “你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这么管用?”容菀汐笑道,“是不是在离开京都城的时候,鬼算盘就已经打好了?” 宸王含笑卖起了关子。 容菀汐见他又卖关子,便也不多问,才不会给他这卖弄的机会呢。而是直接驱赶道:“那你就快走,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我不是怕你想我么?”宸王道。 说得很关切、很认真,就好像容菀汐真的会想他似的。 玩笑归玩笑,吃过早饭,宸王并未继续赖着。而是又仔细交代了容菀汐几句,便和杨景天一起离开。 而对于宸王的这些交代,容菀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交代的,要么就是让她务必送完解药就回,千万不能给他扣绿帽子;要么就是让她离君紫夜远一点儿,路上一定要留心一些,可别让他给占了便宜去。 前者,即便他不说,容菀汐心里也早有定论;后者,他说得完全是废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好好儿教育他一番都不错儿了,哪里能听进去? 送走了宸王,容菀汐很畅快的招呼蟒兄:“走吧,我们回紫云山去!总算清净了……” 可心里,却很有些不舍。也知道自己又犯了那一辈子也改不了的毛病——嘴硬。 紫云阁的事情这么顺利,宸王便打算在回去的路上,拐到霍家庄去一趟。杨景天嘴上说,“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还去,我是管不着”,但在宸王下道往霍家庄走的时候,他的马蹄子却跟了上来。 宸王知道杨景天嘴硬,也不戳破他。师徒二人到了霍家庄,好一番诚恳且殷勤的言说。霍老庄主自是怒气冲天,完全不给杨景天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师徒二人被霍家弟子们给赶了出来,灰溜溜的。正打算死皮赖脸的继续求见之时,恰好见到带着楚千寻回娘家的霍小蝶。宸王没先和他们二人说明缘由,只说有事儿要和霍庄主说,但因霍庄主一时想不开,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因着有在青云山庄的交情,再加上还有杨景天在,霍小蝶和楚千寻也就没细问,直接带着宸王和杨景天进山庄去了。 见了霍庄主,宸王才把与霍小燕的事情同霍小蝶和楚千寻说了。楚千寻是相当惊讶,霍小蝶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 霍老庄主见女婿在,也不好再次不讲道理的驱赶宸王和杨景天,只能留下他们细细说话儿。 在霍家庄耽搁了两日,宸王便快马加鞭地往京都城赶回。让杨景天来京都城玩儿,几乎没怎么废嘴皮子,只说了一句邀请的话,杨景天就答应下来。可见原本就不放心他,早就打算要送他回来了。 京都城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太子被废,似乎对朝堂、京都城、甚至是对太子府,都没有丝毫影响。 但这一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这一波过去、一波还未起的恐慌,最为难熬。 太子被废之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三天三夜,任谁求见都不管用,奴婢们送去的饭菜几乎没动。 但第四日,却是一切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六章:再给机会 出了书房,到自己的寝院去,叫了后宅里的美人儿们来服侍,又让厨房那边美酒佳肴的侍奉着。听歌看舞、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好不惬意。 这样逍遥了一阵子,近几日,直接就出府玩儿去了。府里的美人美酒美食,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消遣。 秦颖月也去求见过他几次,原是想要说一些宽慰的话,可是前三天里,根本没见到他的人影儿,后一阵子,便也不需要这些话了。能压抑着自己,让自己不说出规劝他的话来,已是很不容易。 “娘娘……殿下又出去了。”小桃从外头回来,低声禀报道。 秦颖月叹了一声儿:“这已是接连五天了……” 小桃也很是心急,但却不敢说什么。 如今殿下已经被废为庸王,而且皇上还不让殿下去上朝了。要是再有什么变故,殿下这庸王也做不成了……他们整个王府,不是都要跟着遭殃?奴才们被逐出府去还是好的,只怕多半是要被株连呢。 庸王殿下若是清醒一些,能保住现如今的地位倒还好。可若再这般下去……不是等同于自寻死路吗? 秦颖月却只是叹了一声儿之后,就再无别的吩咐。小桃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此时,只能把生的希望都押在王妃身上了。 次日,秦颖月又让小桃不惹人注意的盯着。小桃回禀的仍是:“殿下又出去了。” 如此,殿下接连八天,天天出去喝花酒。到底是去哪里喝,点了哪些姑娘,是否让人做了荤的服侍,这些秦颖月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殿下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被废了太子之位,而自暴自弃了? 秦颖月总觉得,他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虽然她从未太过高看他,但却也从未小瞧过他。 此时他虽然被废黜,但一定不会就此放弃那未央宫中的皇位,定然还有什么其他的图谋。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多半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点还可以给自己一个劝说,但除此之外的呢? 这几日里,殿下是日日到琳琅那里去,那小贱人此时已经是专房的恩宠了。而她的雏凤院,他竟然一步也没踏足。 难道他是去和琳琅商量什么计策去了? 她怕的,不是殿下不宠爱她,毕竟她想要的从不是他的恩宠。她怕的,是他于计谋上不再依赖她。 一是她不认为凭他自己的脑子,他能成功入主未央宫;二是,如果在此刻他就不再需要她,那么长路漫漫,她将如何在他身边立足?莫不如趁早转投明主。 良禽择木而栖,其实就目前的局势看来,庸王这边,的确不是一株能靠得住扶的好树,而是一块朽木。 呵呵……庸王…… 这俩字儿多可笑呢?看来就连皇上,都觉得他是庸人一个。 “你去小厨房里准备些点心,晚上约莫着殿下快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门口儿等他。”秦颖月吩咐小桃。 想要换队而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绝对不能随意为之。在能太子这边还能挽救的时候,最好尽量挽救一番。给他几次机会,觉得实在没有继续的可能,再放弃也不迟。 庸王在天香楼里吃了晚饭才回,但六月里天色已经见长,此时不过是霞光满天而已,还未有黑暗之感。优哉游哉的回到府里,见秦颖月带着小桃,正在门口儿等着呢。 霞光笼罩着她一身青色宫缎,反而将她的面庞映得更加艳丽。近日来他虽然身子在消遣,但因着心事太重,并没有什么轻松之感,反而如同做苦力一般,愈发地身心疲惫。 一进家门儿,忽然看到有人在门口儿等着他,心里竟是一瞬温暖。 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眼中只有夫君的纯良信女,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呢。恰如他此时也在算计她一般,她也是绝不会消停的。 “殿下……”秦颖月盈盈施了一礼,有些委屈地说道,“妾身给殿下做了些点心,想要给殿下尝尝。但想来殿下回府后,或许直接去琳琅妹妹那里了,妾身为免叨扰了殿下和妹妹,只能在这里等着……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嫌弃什么?”庸王笑道,“你有这份儿心,本王感激还来不及。” 庸王说着,亲自接过了小桃手中的食盒:“本王可得给琳琅尝尝,让她好好儿和你学学,回头儿也做一些,别整日只知道练舞绣花。” 秦颖月只得苦涩的笑笑,向庸王施礼不语。 庸王拿了食盒,就往后宅去了,并未叫秦颖月同行。好像她根本不在这儿似的。 秦颖月嘴角一勾,眼神里,有些许轻蔑。但转身之时,已然又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快走了几步,跟得近了一些,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一时不解,秦颖月却也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跟着太子往后宅走。 走在后花园里,忽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往结结实实的青石地面栽倒下去! “娘娘!”小桃一声惊呼,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在秦颖月的身子挨到地面之前,接住了她。 “娘娘这是怎么了?娘娘可别吓奴婢啊?”小桃摇晃着秦颖月,哭道。 秦颖月双目紧闭,没有意思反应。 庸王听了这声音,折返回来,低头看了秦颖月一眼,便问小桃道:“怎么回事?” “娘娘已经在门口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晚膳还没吃呢。下午又一直在忙着给殿下做点心,片刻没休息,怕是操劳过度呢。”小桃哽咽道。 但眼睛里却没有眼泪,只能做出要哭的样子罢了。毕竟眼泪这东西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庸王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奴婢的反应,她是不是情意真切,只与她的主子无关,分辨不出什么来。但却也并没有很着急的抱起秦颖月,而只是回身吩咐张福海:“将娘娘送回去,叫了大夫来好生瞧瞧。若有什么大的病症,可要即刻来通传本王。” “是。”张福海痛快的应了。 向已经昏迷的秦颖月施了一礼,道了声:“奴才冒犯。” 这才去背秦颖月。小桃帮着张福海把人背了上去,很小心地扶着自家主子,以免主子掉下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心想这可怎生是好?眼见着娘娘晕倒了,殿下竟然都没有送娘娘回去,难道真的已经厌恶娘娘到这种程度了? 可是娘娘向来行事稳妥,并未做什么让殿下厌恶的事情,怎么会让殿下冷落至此?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冰美人儿?殿下对她,可是厚待得很呢。进府不过半年的功夫,就已经被封了美人了。 张福海背着秦颖月回到雏凤院,便急着找大夫去了。 秦颖月哪里能等大夫来了再醒?张福海刚走,秦颖月就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神色有些阴沉。 小桃也不敢吭声儿,只能静静侍立一旁。 做戏做全,秦颖月靠在枕头上,做出很虚弱的样子,等着家医过来。 她什么病也没有,更何况小桃的说辞是劳累过度而晕倒,这时候她已经醒了,自是什么也把不出来。把不出病症来,也把不出她撒谎。 郎大夫开了些养身的药退下了,秦颖月仍旧靠在枕头上一言不发。只是此时不再装虚弱,而是在想事情。 难道风北麟是看出了她的装晕? 不可能啊……他都没有仔细查看,便问了小桃,哪里有看出破绽的机会?小桃的话说得也没为什么差池,怎么可能让他看出装晕来? 更何况,为了面儿上能过得去,就算风北麟看出了她是在装晕,也一定会亲自将她送过来,总要和她维系表面上的礼敬恩爱不是? 如今他这么做……可是连面儿上功夫也不做了。这样一来,问题可就严重了。 秦颖月不禁眉头紧锁…… 难道,真的要转投宸王? 其实心底里,她是想要这么做的。她很怀念之前在太学里的时光,她还想要再到他身边去、想要再常常见到他。 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 因为此时的他,到底还会不会像在太学里那样待她,她已经不能确定了。 秦颖月的心里很乱,甚至于有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自己所认为的理智,到底能不能称得上“理智”。 会不会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卑微而可笑,所以才故意以理智作为托词呢? 其实她不敢在转头宸王,只是因为她知道,在男人心里,得不到的女人,永远是那天上皎洁的明月,圣洁高贵。而主动投入怀中的女人,就如忽然落入胸前的一片落叶一样,乍一看或许是好的,但是时间长了,就索然无味。 她爱他,所她想要让他永永远远的记得她的好,永永远远的把她当做不可企及的仙女儿一样惦记着。 她爱他,所以她不敢到他身边儿去,她……不想去算计他。 但她也知道,一旦决定了,她就必须拼尽全力去算计,不能有半点儿心软。一旦决定了,她就必须把对他的情意全部收起。要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像对待太子一样对待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七章:心内定数 秦颖月就这么靠着枕头躺在床上静静想着,仔细的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仔细地揣摩着风北麟的态度,仔细地想着,若想要转而投靠宸王,该当怎样去做…… 忽然去对宸王示好,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在一开始的时候,宸王就会看不起她。所以即便要投靠宸王,她也必须要让宸王觉得,她不是因不得已而投靠他,反而是因为,心太爱他,实在放不下他,这才会如此。 当秦颖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想着该如何投靠宸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其实心底里,她已经对眼下的局势做出了判断。眼下的情况是……风北麟这边已经靠不住了。 这位庸王殿下,只怕光是从“庸王”熬到“贤王”,就要好一阵子呢。而宸哥那边,不会给他这个熬出头的机会。 如果庸王肯听她的,他们两人一起细细筹谋一番,倒还可能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她对宸王还算了解。可现如今,这位庸王殿下不仅仅失了地位,还彻底失了脑子。他根本不听她的劝、不给她帮忙的机会,她又何必和他一起吊死呢? 还是趁早给自己解开了绳子,自求生路去吧! “小桃,你去告诉殿下一声儿,就说我已经醒了,劳烦殿下惦记。”秦颖月起身,往梳妆台那边走,边很平静的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便往门口儿走。 忽地停住脚步,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娘娘,我们真的不用给那位一些颜色瞧瞧吗?若是再这样下去,奴婢只怕,她会忘了谁才是王府里的主母呢。” 秦颖月笑道:“不必理她……殿下就好这口儿,冷冰冰的。我们可招惹不起。” 小桃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再次应了一声儿,按照秦颖月的吩咐去办了。 看着小桃离去的背影,秦颖月摇摇头。这小丫头虽然机灵,但却仍旧是眼界浅呢。这天底下,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包括那已经快要被宠上天的冰美人。 这冰美人的确很聪明,很能揣摩庸王的心思,知道他好哪一口儿。但这些聪明,也只不过是放在算计男人上,费尽心机,谋求的,也只不过是男人的宠爱罢了。这样的小聪明,做到极致,所得到的东西,也都只不过是那些她看不上眼儿的罢了。 这世上,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也是最不值钱的。 如果此时,她面前有两样东西,一个是会宠她爱她一生的穷男人,另一个则是装了一千两黄金的箱子,她一定会选择后者。 男人的宠爱算什么?及不上财富和权力的一块儿皮毛。 让小桃去禀报庸王,不是因为她还想要在庸王这里谋求什么,反而正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他打迷障,让他觉得她还在谋求他的恩宠,让他沉浸在得意之中。 实际上呢,她已经开始投靠了他的死对头。 就是要把他蒙在鼓里,她才有充足的时间去做新的筹谋。 两日之后,庸王冷落庸王妃,庸王妃在王府中重病不起却没人管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都城。 宸王带着师父回到府中,就听到了了卓酒的一番禀报。 宸王皱了皱眉,道:“没来由的,大哥冷落她做什么?而且也不至于连生病都不给医治吧。” “奴才也不知道”,卓酒道,“只是听人说,看到小桃去医馆里抓药了。而且还有人看到,就在小桃去抓药的那天上午,庸王还带着府里的一个美人儿去琳琅阁转悠呢。说是那美人儿冷冰冰的,庸王殿下却对她好不殷勤……” 卓酒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那位,还能是谁?” 宸王被他这一副小题大做的神秘弄得觉得好笑,笑道:“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可能。只不过这都是人家王府里的事情,和咱们没关系。日后你也莫要再打探这些,长舌妇似的。” “不是……奴才这不是以为殿下您惦记着庸王妃呢吗?不然奴才才懒得说这些呢。” “行了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逮着机会就抢白本王一番,看本王早晚不把你这辈子的工钱都给扣光了!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哎呀!奴才还有事儿呢!殿下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告退!”卓酒一拍脑门儿,逃命似的跑了。 宸王和他说得随意欢快,但心底里,却是有些担忧。 当初想法子把琳琅安插在大哥那边,的确是想要让大哥把注意力转移到琳琅身上去。但这么做,只是想要让大哥的后院儿不得安生罢了,却并不想真的让大哥将颖月冷待到这种程度,甚至于连她生病都不管不问。 若是颖月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他的过错? 但转瞬,便又把自己的担忧给否了。 大哥对琳琅有兴趣是一定的,但不可能对她痴迷到这种程度。只怕大哥故意做出痴迷于琳琅的样子、故意冷待颖月,就是给他看的。 大哥故意做出对琳琅痴迷的样子,他并不意外。因为大哥一定会觉得琳琅有问题,故意接近,一是为了想要看看他有什么招数;二是想要让琳琅转而投靠他。但却也丝毫不但心琳琅会透漏什么,也不担心会有破绽露出。 因为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琳琅若想要活命,就只能听从他的差遣。而早在琳琅入太子府两个月后,他对琳琅的差遣,就是“不差遣”。 蒹葭在给琳琅送每月解药之时,一次给了她六个月的,告诉她,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做太子的侍妾就可以了,不必再打探什么,他们也不会再问她关于太子府的消息,但是解药会照常给她。只要她听话,就能好好儿活一辈子。 所以琳琅现在的作用,就只是为了牵制大哥的精力。让大哥觉得他放了细作进去、让大哥想要利用这细作来转而对付他,以至于会耗费很多时间在琳琅身上。 等到他大哥最后发现自己被耍了,已是为时晚矣。已经走了弯路,哪里有什么掰回来的可能? 所以这消息,多半是大哥放出来的。既然是故意为之,月儿那边,应是没什么问题。 宸王暂且把这事儿放在一边,打算先安顿了杨景天,就进宫去。但杨景天却只是在府里喝了一杯茶,就嚷嚷着这里闷得慌,要回崇阳山去了。 宸王再三挽留,说最不济您老人家也要在京都城里转一转吧?您老就在京都城里住两天,我们喝遍京都城里的好酒,你再回去。 可这老头儿挥一挥衣袖,潇洒的走了,连再劝说的机会都不给他。 宸王摇摇头,只能赞叹他师父高风亮节。大老远的把他送回来,连一顿酒都不宰他,就这么不求回报的走了。 瞧着天色还早,还在晚膳之前,宸王便匆匆进宫去了。并未去禀报太后,而是直接去见皇上。自然是以求得了解药为名,让父皇放心,而不是打探太子被废的情况。 御书房里,皇上听了宸王的禀报,满意道:“如此,朕也就放心了。难得你不计较你二哥先前的糊涂事儿,这般为他操劳。” “亲兄弟之间,哪来隔夜的仇?”宸王道。 若是说不介意他二哥的抢亲之举,未免太假了些。说亲兄弟间仇不隔夜,父皇应能理解。因为父皇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 皇上更加满意,刚好和宸王说些什么,宸王却是急匆匆道:“父皇,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儿臣这就去禀报皇祖母和惠妃娘娘,以免她们悬心。回头儿出宫,还要亲自去告诉给蔡妃嫂嫂知晓。女人嘛,不听见人亲口说,总是不太放心。” 皇上眼中有些许诧异的神色,但却也只是一瞬便敛去。随即便问道:“你大哥的事情,你听说了?” 宸王坦然道:“听说了。这可是京都城里的大事,儿臣一回王府,府里小厮就向儿臣禀报了。只是儿臣不想让父皇和皇祖母为二哥的事情再着急,便先把来宫里,急着禀报二哥的事情,没先去大哥府上关怀。也不知道大哥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皇上看了宸王半晌,笑道:“心病。” 宸王愣了一下,随即便道:“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其实儿臣原本也不相信大哥是真的得了重病。这才避着没去见大哥,担心大哥会把怨气撒在儿臣的身上。” 皇上点点头,没和宸王细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道:“你去吧,尽早让她们放心。” “是。”宸王应了一声儿也没再说太子的事儿,急匆匆退下了。 这时候,不管怎么表现,父皇都会觉得他心里是欢喜的。所以莫不如坦然一些,我自心内坦然,由着万人揣摩。 父皇觉得他是窃喜也好、觉得他正在算计也罢,那都是父皇自己的揣摩。当然,父皇有可能也会觉得,他是真的内心坦然。只是这种可能并不大罢了。 他要的,不是父皇不怀疑他,而是让父皇即便怀疑,却也抓不着发作的由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八章:现用现交 宸王回京的事儿,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京都城里每一个官宦人家的府中。各人有各人的思量,但表面上,却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 消息传到庸王府的时候,秦颖月正在床上躺着装病。 幸而自打解禁之后,她开始着意培植了一些可供她差遣的人,不至于此时到了用时方恨少。但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一些肯办事的平民百姓罢了。为人老实一些、做事踏实一些,没什么大本事。像近来这种散布消息的事还可以胜任,但若有什么需要谨慎的大事儿,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让小桃去药铺里抓了些治头疼的药,小桃说不清什么病症,就只说是头疼,药房的人也只能随意开了一些。她是觉得头疼不假,但并非是这种需要吃药的病症,而是心病。这些胡乱开的药她自然不会吃,但做戏却也做得到位,这几日一直卧床不起。 可消息传出去已经三天,庸王那边依旧没来关切她,甚至连派郎大夫来瞧都没有。 如此,得了宸王回京的消息,秦颖月这原本就决定投靠宸王的心,可是更急切了些。 消息放出去了,宸王回京之后,定然会听到府里人的禀报。秦颖月放出这消息的意图,就是让它传到宸王的耳中,让宸王先对她的病痛有个知晓,以为日后的探寻做准备。 “这一阵子你让人留下着宸王的举动,一旦见宸王去了集市上的哪一处,立刻来禀报我。”秦颖月吩咐小桃。 小桃应了一声儿“是”,犹豫了一瞬,还是斗胆问道:“娘娘,我们是要投向宸王殿下这边了吗?” 如今秦颖月用她办事很勤,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早就是和秦颖月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是彼此都藏着掖着,对办事儿没什么好处。还不如试探秦颖月一番,若秦颖月肯向她交底儿,以后事情也好办一些。 秦颖月也是犹豫了一瞬,但这番犹豫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故作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声儿:“是啊……树挪死人挪活,如今庸王对我是这个态度,且他自己又是这么个局面,我若不趁早儿为自己找出路,等死到临头的时候,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阵子细细观察下来,觉得小桃虽然不是天生的聪明灵慧,但好在办事尽心,且也肯用心去揣摩、肯花心思去学,如此,自然还是要好好培植她,以作长久之用。不然,她身边儿除了小桃之外,哪里还有可用的人呢? 这丫头虽说不是聪明至极,但对她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清楚的。知道既然已经身在庸王府、已经做了她这个庸王妃的侍妾,日后便没有平稳的路可走。要么为人重奴显赫一世,要么随主同死尸骨无存。能活着的时候,谁愿意死呢?还不拼命地谋个活路吗? 所以此时,小桃心里应该很清楚,她们早就在一条船上了。不管愿意不愿意,必须与她一个鼻孔出气,必须尽心竭力的为她做事。 如此,也就足够了。对奴才而言,还能要求什么呢?只要认主、忠心,此外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都可以慢慢儿提升。 “小桃啊……”秦颖月叹了一声,掏心掏肺地说道,“跟了我这样的主子,真是苦了你了……先前我不受宠,连累得你也过得清清淡淡的,后来我好不容易做了正妃,眼瞧着好日子到了,殿下却又遭祸了……” “不仅如此,却还如此冷待我,只怕我这边祸患已起,想推是推不掉的。如此,可是连带着你也要与我一起,过起把头栓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了。” “娘娘言重了,伺候娘娘、为娘娘办事,是奴婢的本分,何来连累之说?娘娘可折煞奴婢了。”小桃诚惶诚恐的说道。 秦颖月伸出手来,拉着小桃的手道:“你莫要慌张,我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儿,而是真心之言。算起来,如今在这王府里,乃至这世上,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我也能看得出,你对我很忠心,也知道只有我好了,你才能好的这个道理……” “日后你只管听我的仔细办事,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儿的。咱们主仆二人一起熬出去,你的境况自然也会大为不同。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多想多问、最好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明白吗?” “是”,小桃感念的应道,“难得娘娘不嫌弃奴婢愚钝,奴婢一定尽心办事,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秦颖月笑笑,很亲切地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管是太子、还是庸王、还是宸王,你只管记着,咱们两个才是一条心的。有我活着的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了;有我一口吃的,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秦颖月说着,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似的,长叹了一声儿,道:“你也知我先前在丞相府里的处境,其实我没什么亲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儿在这世上挣扎。可自从到了太子府之后,你我主仆二人朝夕相伴,你伺候我这样周到尽心,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啊。” 小桃忙跪了下来,重重叩首:“娘娘待奴婢如此恩重,奴婢纵是粉身碎骨亦无法报答。只愿能长伴娘娘左右,尽自己的全力为娘娘分忧。奴婢把娘娘看得比李自己的性命还重!” 秦颖月感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儿心,也是我的福气。你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受到主子这一番厚待,心内却是欢喜不起来。 先前秦颖月待她可从没有这番礼待。虽说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苛责,但整日里主子的架子还是摆得很足的,哪里说过这么抬举她的话?自打获得殿下宠爱之后,发现用到她的事情愈发多了起来,这才开始着意拉拢。 等哪一日,她若是没有用处了,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都是好的,只怕会直接连性命都没了。 侍奉秦颖月这么久,这位主子娘娘的狠辣手段、歹毒之心,她可是再了解不过。对她有用的,她就会用心经营,对她无用的,若留着不干净,则多一日都不会留。 这位主子娘娘可从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儿,对她而言,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所以,如果她不想死,就只能确保自己一直对这蛇蝎主子有用处,确保自己一直不出错儿。 这样的处境,让她怎能笑得出来呢? 庸王府的另一边,庸王听了张福海的禀报,便笑道:“快去给本王备车,本王要去三弟问一些趣事儿,在家里待着都要闷死了。” 此时庸王正在琳屋里呢,看了琳琅一眼,笑道:“你也同本王一起过去,提供老三说说江湖上的趣事儿。” 琳琅施礼道:“殿下恕罪,妾身不想去。” 庸王呵呵笑道:“无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琳琅却是很坚决地摇头:“恕妾身直言,像宸王殿下那样的卑鄙小人,让妾身看上一眼,妾身都觉得浪费自己的功夫,还不如在家里绣花来得有用处。” 庸王笑笑,便也不勉强。 起身要往外走之时,看向张福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张福海虽然不知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是在琳琅这里呢,便点了点头。想着不管殿下是真的在问什么事儿,还是只是在给琳琅打迷障,他只管先应了下来,等下出去了,再壮着胆子问一遍吧。 庸王笑道:“如此便好。本王先去瞧瞧他,过了明日,再想要见他一见,可是不容易啦。” 话语里,满是得意之感。 张福海便也只好随着庸王的意思,很有深意的笑了笑。 出了院门儿,刚拐到院墙边儿上,庸王便给张福海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盯住她。” 这次,不用明着问,张福海也早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主子是在给琳琅下套儿呢。因而很谨慎地应了一声:“是。” 庸王交代了张福海,便阔步往后门儿去了。老三现在一定在家里捡他的笑话,笑得合不拢嘴儿呢。这一次,他可不想要什么面子,就是想要让老三乐个痛快。 只有让老三先飘起来、放松了警惕,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开展。 而且,反正早晚都是要见到的,他躲着也没用。与其自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见不得人一般不敢再出门儿,还不如自己坦然一些。自己心里不把这事儿当耻辱,别人就是想要当面儿奚落你,也找不到着手之处不是? 厚脸皮也好、恬不知耻也罢,事已至此,既然逃避不了、更改不了,就只有想法子让自己过得自在快活一些。 难道被废了太子之位,他还不能活了? 坐着马车,一路很惬意的到了宸王府。刚进门儿,就听到有马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身看去,是老三的马车刚转过街角。瞧着方向,应是从未央宫那边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九章:恍惚当年 庸王很热情的站在门口儿等宸王,环抱着手臂靠在宸王府的门主子上,一脸闲适悠然的模样。 见宸王下了马车,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揽住宸王的肩膀,猴急道:“快和大哥说说,一路上都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 宸王刚下马车,着实被如此生龙活虎的大哥给吓了一跳。 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很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庸王一眼,道:“大哥,你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啊?”庸王拍了下自己的胸膛,表示自己很健朗。 宸王很尴尬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哥请。” 但是对宸王的这番又是惊讶又是尴尬的反应,庸王就像没看见一般,很自在的往宸王府里去。 看着用王的背影,宸王摇头笑笑。心想经过这次的重创,他大哥的心智反而成熟不少。主动送上门来不说,而且他那般故作尴尬的样子,都没让他大哥有丝毫不自在。看来他大哥的心里,已经有了翻身的计策了。真的心有定数,才能做到如此宠辱不惊。 大哥由小肚鸡肠敏感在意,历练到今日这般,也真是对一切都看得淡了、透了,怕是……真的心凉了。 宸王跟了上去,心念一转,便问道:“大哥,听说大嫂患了重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可是让大哥心烦了吧?” 庸王回身,诧异道:“哦?有这事儿?” 很有深意的看了宸王一眼,笑道:“三弟有心啦,我王府里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却弄得通透哪!多亏了你的提醒,回头儿我瞧瞧月儿去。” 宸王坦然道:“只是京都城里有人传罢了。看来大哥这一阵子是无暇顾及这些无用的传言,连与自己府里有关的事情都不知道。” 庸王笑道:“我每日自在逍遥,哪里顾得上这些?” 两人绝口不提废黜太子一事,倒好像,庸王一直就只是庸王似的。 宸王留了太子在府里用晚膳,又派人去叫了靖王过来。靖王见这两人在一处,也没觉得有多惊讶,更不可能特意提起废太子之事。兄弟三人把酒言欢,好不亲近。 面儿上虽如此,但各人心里的算计,就只有各人清楚了。 靖王心里的算计可是更透亮一些,不似庸王和宸王那般黑得通透。 酒过三巡,靖王就推说有些醉了,要出去走一走,散散酒气。出了昭贤院,便往昭德院而去。 庸王给宸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跟上去”。宸王立刻会意,跟着庸王一起,悄没声儿的跟在靖王身后。 靖王一心想着初夏的面容,借着酒劲儿,只想要尽快见到她,哪里注意到身后还有两个跟屁虫呢? 忽的,迎面而来的两个小婢女一声儿:“奴婢给殿下们请安。” 靖王瞧着她们的目光,回身看去,便见到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宸王和庸王。 宸王那伸出去的手,原本是要示意让那两个小婢女别出声儿的,谁知他府里的丫头这么都这么嘴快啊?这一会儿,也只得用这只尴尬悬着的手,向靖王摆了摆:“四弟,真巧啊……哈哈……” “我要去茅房,两位哥哥要跟着?”靖王哪里还敢说要去昭德院了?只得改了口。 “不跟着不跟着……”宸王和庸王同时摇头道。 “我们就是……觉得今晚月色正好,出来赏月。”庸王扯着嘴角笑道。 靖王摇摇头,又折返回去,说道:“我忽然不想去了……不打扰两位哥哥雅兴,两位哥哥尽管对月吟诗,可别辜负了良辰美景。” 说着,昂首阔步的从宸王和庸王的身边儿走了过去。 宸王和庸王正大觉丢脸,不知道该怎么挽回面子呢。四目相对无计可施之时,忽的,有两个巴掌同时打在了他们两人的头上,使得他们两人的头,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后脑勺儿和脸侧同时一阵疼痛,弄得这两人顿时眼冒金星儿。 “让你们两个跟踪我!这下长记性儿了吧?”靖王得意的声音传来。 “好啊你小子!胆敢偷袭我们!没大没小的!”宸王先回过神儿来,转身去追靖王。 庸王揉了揉满是金星儿的眼睛,也追了上去:“老四!你小子胆儿肥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们得有本事追上我再说啊!”靖王边说着,边撒欢儿的跑着。 花园里,弯月下,兄弟三人借着酒劲儿子恣意追逐欢笑着……有那么一瞬间,宸王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些在皇子监中的日子。 庸王和靖王,亦如是。 然而恣意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酒醒后、宴散后,他们仍旧是那立于朝堂之上的模样。 风云起,再强大的人,在这片诡谲的天地中,依旧显得如此渺小。 送走了庸王和靖王,宸王自己漫步回府。走在这夜色下的王府中,忽的觉得如此空旷。 即便知道菀汐不在,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宅走去,是要去昭德院。 走在后花园里,酒醒了,先前的嬉闹之心此时已经全没了。看着这冷清清的后花园,反而有些许悲凉。 最终的结局,输得那人,非死即伤。 他不能输,他还要保护菀汐、保护母妃、保护凝儿,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所以他输不起。 纵然他总是表现得很洒脱,好像不怕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输不起,真的输不起。 目光随意的落在后花园中,看到那在弯月下泛着微微波光的芙蕖,宸王忽的想起了那天和菀汐睡在水中小舟上的模样。不由地便向芙蕖边儿上走去。 夜风凉,宸王还是很注意自己的身子的,如此紧要关头,自然不能让身子拖了后腿。因而并未泛舟,而只是在停在水边的小舟上坐了一会儿。看到长笛还在,便吹响了那日给菀汐吹的曲子。 转眼间,他们已经成亲一年之久。彼时,他还没有将这个难对付的女人真正放在心里,没有真正把她当做娘子去疼惜。可此时,却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又或者……其实彼时,此番深情已经缘起,只是他自己没察觉到罢了。 走在这深宅大府中的后花园里,霍小燕觉得一切如此陌生。因着这些陌生,心底里,未免生出一些空落落之感。 心里很慌,脚步便愈发快了起来。她不是害怕,别管是在多么危险的境地中,她有功夫在,有什么可怕的?若是轻易说出这个“怕”字,她岂不是对不起她的姓氏? 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惧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风大哥。 忽的一阵好听的长笛声传来,如思如诉。 霍小燕仔细听了半晌,便向笛声传来之处而去。在王府里,能吹出这样悠扬乐曲的,也就只有风大哥了。 在这样毫无意趣的阴森死板的环境里,除了风大哥之外,哪有人能有这样的兴致?即便有这样的兴致,却也没有这番音韵通透的本事。 再次来京都城、来宸王府,霍小燕已经没有了最初时的欣喜,有的,只是对这压抑氛围的厌恶。 但不管她对这里怎么厌恶,只要有风大哥在,她都觉得,留下来很值得。而且她会去适应。 “风……”站在小舟下,霍小燕刚要叫一声儿,“风大哥”,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她自己咽下去了。 换而的是…… “殿下。”霍小燕站在窗下,唤了一声儿。 听了这声音,又听到她叫自己“殿下”,宸王猛地愣了一下。但随即,便立刻反应过来。暗自轻叹了一声儿,未免觉得有些遗憾。先前在江湖中的时候,和小燕打打闹闹,无关身份,两人都很自在。她叫他臭流氓、废物,他其实并未觉得有多难听,反而觉得有这么一个不以身份而论和他来往的人,挺不错的。 此时她这一声儿“殿下”二字出来,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曲声已停,宸王掀开窗帘,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厌烦之色,当然也没有什么喜欢之色。就只是这么不带任何感情的问了一句。 霍小燕很生涩的,学着王府里侍妾们的样子施了一礼:“听说殿下回来了,便想要去请安。” 这些文绉绉的话她说得不利落,得边说边想,所以说得很慢,而且吐字的语调儿也有些生硬奇怪。 “忙了一天,忘了和靳嬷嬷交代你的事儿了”,宸王道,“现下太晚了,想来靳嬷嬷已经休息了。明儿本王在吩咐她。” 霍小燕点点头。这事儿,她可不能大方的说“没关系”。因为这关乎于她在王府里的身份。到底是远来的客人、还是他的侍妾,这是必须说清楚的。 “还有什么事儿吗?”一想到之前的朋友之谊,宸王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些。 其实对她算计他的事,他虽然厌恶,但过了几日之后,便并不在意了。 “我……”霍小燕原本就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说宸王回来了,便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等了一日。见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他仍旧没有来看她,而且也没做什么吩咐,不免有些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章:不愿回头 让服侍她的小丫鬟出来打听一番,小丫鬟说,庸王和靖王来了,殿下陪他们用晚膳呢,她便只有耐心的等着。 入了王府,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守起了规矩来。若是换做之前,她找他有事儿,管他有什么客人在呢,直接去找,叫出来说完不就行了吗?反正他也只是和兄弟们喝酒聊天而已,没什么大事儿。 可现在,她却不敢了。怕他厌恶、怕他嫌弃,所以只能耐心等着。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一个这么能沉得住气,这么有耐心的人。 听派出去打听的小丫鬟说,庸王和靖王走了,她这才敢过来找他。 “殿下的笛声真好听。”霍小燕在支吾了半晌之后,只能说出了这么一句。 她真的想要想出一件事儿来,以便能多和他说几句话,不至于让他下了逐客令。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来。 她真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 宸王定睛看了她半晌,向她一招手,道:“你上来。” 霍小燕惊喜不已,抬头看向宸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宸王点点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事到如今,不用点破,小燕也已经能看出他的察觉。所以此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他还是要大度一些,岂能和她的那些小心思、小算计一般计较?毕竟,他的确占有了她的身子。 其实对霍小燕,宸王是有些不同的。毕竟江湖女子爱恨纯粹,她想要跟着他,是不以他的身份地位为计、不以命运为计、不是受到什么人的指派、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费尽心思的想要跟着他,就只是因着迷恋他这个人罢了。 再加上之前的那一番朋友之谊,想要像原本想的那样,只以府里的普通姬妾一般对待、当摆设一般置之不管,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霍小燕上了船,神情已经明朗多了,不似先前那般别扭的唯唯诺诺。 一高兴,脱口而出:“风大哥,你能再吹一遍吗?前头儿的我都没听到呢!” 宸王含笑点点头,横起长笛。 笛声起,霍小燕却已经听不到笛声了。她的眼前,全都是他刚刚的那一笑。 原本话已出口,她的心已经提了起来,觉得自己又糊涂得说错话了。怎么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叫他“风大哥”?怎么还能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可是正当她紧张兮兮的想着怎么补救的时候,风大哥竟然答应了。而且还是笑着答应的。 霍小燕已经完全听不进宸王的笛声了,只是痴痴醉醉的看着宸王的面容…… 忽的,曲调一个转折,霍小燕猛然清醒过来。忙收回了目光,跪坐在他面前,低头儿规规矩矩的听着。 可是听了一会儿,心思又飘远了。 不是风大哥的笛声不好听,而是再好听的笛声,也抚不平她心里的混乱。 其实风大哥对她,还是有些情意的吧?不然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呢?不然为什么还会顺着她给她吹奏一曲呢? 风大哥这么聪明,其实早就意识到那晚事情的蹊跷了吧?所以刚才见到她的时候,才会那么冷淡,连客套的话都没有了,只是带有些许厌恶的,冰冰冷冷的声音。可不知怎的,竟然又让她上了船……会不会是,心软了呢? 宸王看她没在听,一个收音,停止了吹奏。 霍小燕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半晌才察觉到已经没有声音了。 看到宸王低头看她,不免有些窘迫。只得笑道:“殿下的笛声真好听,我都听得入迷了。” “你没在听。”宸王肯定道。 看到她这样别扭的说着规规矩矩的、有些谄媚的话,宸王觉得,自己比她还别扭。但也没有挑明了说。因为想要让她不别扭,就只有告诉她,“以后在王府里,就和我们在江湖中一样,不必太过忌讳”。 他不想给她什么特殊的对待,不想让她和别的姬妾有什么不一样,所以这话便不能说出来。 霍小燕被宸王给戳破了,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低着头。 “回来的路上,本王和师父去你家里了。”宸王道。 霍小燕听着,很是惊喜。但却也察觉到,他的话说得挺平淡的,又不是温柔关怀的样子。所以也不敢把这番惊喜表露出来,只是低声道:“父亲怎么说?” “你父亲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刚好你姐姐回门,劝说了他一番。说既然事已至此,这是小燕自己选的路,自有她的造化。你父亲又细想了一会儿,这才给了本王好脸色。留本王在家里吃了午饭,本王和师父急着回京都,并未多留。回头儿本王会派人将聘礼送过去。”宸王和她说了在霍家的事。 霍小燕强扯出了一抹笑意:“父亲脾气不好,多亏殿下宽宏。” 宸王笑笑,没应她这一句奉承。而是道:“这两日在府里,你过得可习惯?” “挺好的,府里风景好,吃食也习惯,嬷嬷和奴婢们对我……对妾身都很照顾。”霍小燕道。 自然不能说她讨厌这深宅大府。实际上,在见到他的面容之时起,对这王府的讨厌,她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府里的奴才也好,京都城里的人也好,都是看人下菜碟儿,人人都是一双势力的眼睛。如今她们以为你是府里的贵客,自然会妥善对待。待到日后,她们发现你只是一个没有母家地位可仰仗的不受宠的侍妾,对待自是大不相同。”宸王点明道。 “没关系的”,霍小燕很乐观的笑道,“反正我也不怎么需要服侍。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亲自去做的,瞧着婢女们手脚不麻利,我反而着急。” “不只是服侍不服侍的事儿,奴婢们的冷言冷语、姬妾们的狡诈算计,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会有不少人给你冷脸色,明里暗里的嘲笑你,而在王府中,你却不能用功夫来对待她们。如果你伤了她们、杀了她们,你也会受到责罚。” 霍小燕忙点头,道:“我不会用功夫来对付她们的。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这么做不是欺负人嘛!她们要是愿意欺负我,就只管欺负我好了,反正我之前总是欺负别人,这下也该遭到报应,尝一尝被人欺负的滋味儿了嘛!” 宸王见她这般坚决,不由得叹了一声儿:“你这是何苦?” “风大哥……”霍小燕忽地很坚决的抬头,很坚决的看着他,“只要能常常看到你,我就知足了。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包……”宸王原本是想说,“包括你的尊严么?” 可到底也没有说出来。过去的事情,还是别挑明了说,还是想要给她留些脸面。 “好,既然你如此坚决,本王也就不劝你了”,宸王只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既然你执意留在王府里,就要守王府里的规矩。如若你犯了什么过错,本王不会对你格外留情,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你可以和奴婢们打听一下,之前的卢美人,和现在有子嗣的薄姑娘,她们都是怎么回事。” 宸王的声音沉了沉,已经完全是警告的语气:“别再犯错,不然你的下场,不会比她们好。” 霍小燕听得清清楚楚,宸王说的,是“别再犯错”。那就是说,她已经犯了一个错。 霍小燕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看到她如此规矩听话的样子,再回想起之前她在他面前的嚣张模样儿,宸王不禁有些感叹,但却没有再说出来。再说出来,也不过是一句,“你这是何苦?” 可是她已经给了他答案。 “若日后哪一日忽然想通了,忽然想离开了,随时来找本王,本王会亲自送你回霍家庄,会向你父亲解释这一切,不会让你为难。” 霍小燕坚决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蝇,却异常坚定:“不会有那么一天。” 宸王沉默着看了她半晌,道:“你退下吧。” “是。”霍小燕起身,学着府里女人们的样子,很规矩的应了一声儿。 宸王不愿再看她这一副拘谨模样,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长笛。 霍小燕下了小舟,心里,反而一阵轻松。 他和她这般挑明了来说,反而是好事。可见他已经把她当做了侍妾,并且已经做好了她长久留在身边的打算,不然不可能诸多警告。 这样挺好的,也让她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妄想着,自己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也不要紧啊,她可以努力地,让自己在他心底里有一席之地,在他心底里,变得和其他女人不同。 事在人为……此时,她不是已经走在王府的后花园里了吗? 便是抛却一些,甚至是抛却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也值得。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什么都值得。 …… 翌日,王府里新添了一个霍美人的事,传遍了王府。在那原本的“贵客”变为侍妾的时候,王府里的几个女人,反而都没什么诧异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等待机会 后宅边儿上的一个小院落里,薄馨兰正在用拨浪鼓逗兴儿玩儿。靳嬷嬷派来传信儿的奴婢刚走,薄馨兰却像是已经适应了好一阵子似的,对新封了霍美人之事,没有丝毫在意。 冬雪侍立在一旁,看着兴儿眨着漆黑水灵儿的眼睛,心事重重。半晌,还是低声道:“主子,那个江湖女子,一入府就被封了美人,可见殿下对其,很有些爱重呢。” 薄馨兰却是摇头笑笑:“未见得。昨儿殿下就回来了,怎么今儿才封?若真是在心尖尖儿上的人,还不得紧赶着去见么?殿下那脾气啊,什么时候能委屈了自己个儿?若真喜欢,昨儿晚上就去她房里了,怎么可能回昭德院去‘独守空房’?” 听薄馨兰这么一说,冬雪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稍稍放心了些。 博馨兰知道她的担忧。府里受宠的人越多,她想要复宠的机会就越少。若是长久地不复宠,岂不等于和被打入冷宫无异了么?酒不见天日,人人得以踩踏。到时候,她们只有两双手两双脚,怎么能抵挡过那么多有名分有势力之人的虎视眈眈? 之前她也担心这些,很怕在她还没有复位的时候,就有新人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甚至是有了身孕。如此一来,一波推着一波儿,她是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现在,她却丝毫不担心这些。反而希望新人进得多多的,让殿下和容菀汐一时都忘了她。等他们都想起她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想来冬雪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而且她们两个的命运已经被牢牢拴在了一块儿,也没什么遮掩着的必要。便将拨浪鼓给兴儿,让他自己拿着玩儿。边看着兴儿,边道:“如今太子被废,你觉得,最有可能顶上这位置的人,是谁?” 听到薄馨兰的声音很有深意,很是郑重,冬雪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道:“是……宸王殿下。” 薄馨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咱们家的宸王殿下。” “太子被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薄馨兰的嘴角一勾,“殿下一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只怕不出一年……我们便是在‘太子’的后宅中了。那时……” 薄馨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这次太后能救咱们,可见太后对容菀汐并不十分满意。我就觉得容菀汐那肚子绝对有问题,只是殿下宠着她,俩人儿一直瞒着罢了。如果一年之后容菀汐的肚子再没动静,府里的那些侍妾,就算有人侥幸得以怀有身孕,孩子生下来,地位也是和兴儿差上十万八千里的……” “那时候,不用咱们着急,为了让殿下保住这太子之位,太后和皇贵妃一定会做主提一提我的位份。所以咱们不必着急,这一年里,王府里进的新人越多越好。新人越多,容菀汐的目光就越不会放在咱们身上,咱们才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等到王府的匾额变了名字的时候……” 说到那时候,薄馨兰不免有些期许,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有光彩了些,笑道:“到那时我们再图谋也来得及。只是那时候我们要图谋的,可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侧妃那么简单了。那时……一旦容菀汐倒了,为了稳固殿下的地位,宫里头一定会做主,让已经有子嗣的我,坐上这正妃之位。” 冬雪听着,不免也很是期许,笑道:“还是主子想得长远,奴婢目光短浅,还一心扑在眼前的得失上呢!如此说来,在殿下谋得太子之位之前,主子反而要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这边,是越安静越好了?” 薄馨兰点头道:“对,越安静越好。我们得沉得住气……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冬雪了然,保证道:“主子放心,奴婢日后一定稳住了,绝不会让主子担心。” 薄馨兰很放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向来稳妥,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好日子都在后头儿呢。”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显然都是很能沉住气的人。 其实薄馨兰心里头,却是很担忧。她和冬雪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已,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她没和冬雪说呢。 如果宸王真的成为太子,太后和皇贵妃那边,为了稳住他的太子之位、必定先彰显他的子嗣,这是不假。但……一定会让她母凭子贵么?很可能,会由太后和皇贵妃做主,将这孩子过给容菀汐。到时候她可是求救无门,除了等死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话,她是不能和冬雪说的。说了,不过是平添人心之乱罢了,莫不如给冬雪吃个定心丸,让她这一年里也能安安生生的。 不管是她和冬雪说的那种情况,还是她隐藏着的另外一种情况,在宸王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她的应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安安分分的偏居于此,最好让人忘记了有她的存在。不然,怕是她根本就活不到宸王成为太子的时候呢。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只有先活到那时候,才有机会应对。否则,可是连见到王府易匾的福气都没有。 过了早晨奴婢们传讯的喧闹之后,此时的王府后宅里,又是静谧得与往日无异。 薄馨兰看着兴儿,只觉得别说是让自己受这一年的委屈,就是受上两年三年,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她也甘愿。 一旦为人母,眼里心里,就真的只剩下自己的孩子了。心底里原本的那些,并不敢表露的对宸王的情意,此时已经渺无踪迹。 她这一生,似乎注定了为生存而拼命。什么情感在她这里而言,都是奢望。渐渐的,便也习惯了。 从前,她是为了给她自己谋一个活命,现下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还有兴儿。 长路漫漫,不拘这一时荣辱。耐得住一时卑微寂寞,方得长久。 …… 转眼间,秦颖月就已经“病”了半个月之久,可庸王却是依旧没有过来看她。庸王没来,秦颖月找不到什么能惹恼他的机会,不免有些心急。 如今京都城内的风平浪静只是暂时的,只怕沉默一阵子之后,会有一场大风雨袭来。 正在愁着没有会的时候,忽见张福海来报,说是翎王侧妃蔡氏于昨儿晚上刚刚产下了一个女婴,庸王让她带着贺礼前去拜会。 躺在床上卧病的秦颖月笑道:“这是好事儿,只是我这身子如此不争气,若是到了翎王府里去,岂不是冲撞了人家的喜气?怕是不能过去了。你去请示了殿下,我备一份贺礼,只让小桃送去行不行?” 张福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小桃不解,问道:“娘娘,若是不去……岂不是更让殿下心内不满,更有由头儿冷待了娘娘吗?” 秦颖月笑道:“就是要让他冷待我……光是让他冷待我还不行,还要让这番冷待被传出去。” 见小桃不是很明白,秦颖月也并未和她多解释。总是给她解释得明明白白的,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让她自己想一阵子,就算不能完全想得通透,总比等着吃现成儿的强。 “你留心着些,看看殿下那边做什么安排。”秦颖月吩咐道。 小桃虽然没明白秦颖月所指的殿下那边的安排到底是哪方面的,但却也不敢开口去问。只能想着,等下谨慎一些就是了,便走边看。 下午,出去打探的小桃回来禀报,低声愁苦道:“娘娘……殿下让那位冰美人带着礼物去翎王府了。奴婢刚刚看到她坐着马车出去了。” 秦颖月却是未有什么气愤的神色,也没什么担忧之感。而只是平平静静的吩咐道:“你让人放出话儿去,就说殿下怕是有废了庸王妃的意思,连这等该由王妃出面的事情,都让那正当宠的美人儿去做了。”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看来娘娘是想要让宸王认为她受到了冷待,心疼她呢。这是想要看看宸王殿下那边的反应。 “摸清楚宸王这一阵子的行踪没有?”秦颖月问道。 小桃摇摇头:“殿下这一阵子,几乎是下了朝就回府,那些烟柳之地也不去了,咱们的人,实在抓不住殿下的行踪啊。” 秦颖月皱眉,只得吩咐道:“继续盯着。” 小桃这么说,她倒并未觉得是底下人办事儿不得力,而是以现如今的局势来看,宸王的确不可能像先前那么胡闹。 但这样的状态,应该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如果宸王足够聪明,就不能让自己这想要夺嫡的野心表露出来。忽然改了行事作风,规矩起来,岂不是等于向全天下人表明——本王有心要争太子之位、本王要好好儿表现以争父皇欢心? 宸王不至于这么傻。 这一阵子的规矩,估计只是试探,想要试探一下皇上以及朝中大臣对他这意图的意思罢了。待到大家都以为他有这夺嫡之意时,他便忽然来一个逆转,又变得吊儿郎当的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只能主动 但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而已。在这一阵子里,他定然已经把朝堂上的人心所向给摸得通透了。谁是有心投靠他的人,谁是可用之人,他的心里已然有数儿。在日后的这吊儿郎当的表面之下,一定会对这些准备拉拢到自己阵营中的人做些表态,在暗中大肆筹谋起来。 宸王未免太子这边有猫腻儿,不可能耽搁太长时间,算起来,这一阵子就差不多儿了。 可问题是,就算她见到了宸王、且也能看出宸王对她有情,难道接下来,就能因此而直接投靠宸王么? 以和太子闹别扭的由头儿投靠宸王,这是下下之计。如此,宸王对她的接纳,可就只是因为同情。同情,这两个字放在感情里,是最可笑的。 原是想着打探到庸王的什么事儿,故意在能让庸王察觉到的情况下去告诉给宸王。这样一来,庸王必定因她的背叛而恼怒,虽然碍于面子,不至于真的将她逐出府去,但也一定会彻底将她放弃。宸王见此,必定心有愧疚,且也因她的这一番情意,而勾起往昔之情来。 到那时,不用她主动筹谋什么,宸王那边,自己就会送上门来。这才是上上之计。 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能查到庸王什么事儿的机会。这让她如何能用这上上之计? 宸王的脑子很聪明,如果被他看出了她有意为之,反而弄巧成拙,还不如下下计来得可靠。 而用下下计,她实在不甘心。 小桃在一旁静立着,等着秦颖月的其他吩咐。秦颖月细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殿下现在在哪儿呢,我要去求见他。” 如此静等着,无异于坐以待毙。既然等不到庸王那边有什么反应,还是去试探一番。不去创造机会,永远也走不到上上之路去。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不多时,回来禀报道:“殿下在书房里呢。” 秦颖月起身,到铜镜儿前去看了下自己的面容。觉得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没什么憔悴之感。在脸上扑了些水粉,以使得自己的面色更苍白一些。又将头上的玛瑙珠翠卸了,换上了素银的簪子。衣裳还是这一身儿自打王府遭祸以来便常穿着的青色,中规中矩的甚为稳妥。 觉得没什么错处,这才吩咐小桃:“去把我的披风拿来,咱们去书房求见殿下。” 又忙补充道:“可别拿太艳丽的,那件淡蓝色的吧。” 她向来知道自己容颜娇艳,所以惯常爱穿艳丽的颜色,但自打王府遭祸以来,她的身上就未见过新鲜的颜色,以免庸王看着心烦。可庸王却是看不到她的懂事。 这可真真儿是一块朽木,在他身上,花费再多的心力也是浪费时间。 秦颖月越想越烦,披上披风带着小桃往外走,一想到要见到风北麟,心里的厌烦简直到了极点。自从他失了太子之位之后,她对他,可是再也没有往日的耐心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你是太子的时候,你的整个人,代表着未央宫。你不是太子的时候,你不过就是一个稍微富贵一些的庸人罢了,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 吸引她的,一直都只是他的太子之位,与他这个人无关。 到了书房外,小桃站在门口儿说了求见之语。 庸王听了,嘴角一勾,吩咐道:“进来。” 就知道秦颖月绷不住了。 “你怎么来了?”庸王放下手中的卷轴,淡淡抬眼。 秦颖月很虚弱的施了一礼:“给殿下请安。” 庸王点头,随意吩咐道:“坐下吧,别拘着礼了。” 秦颖月却是不敢直起身子,非但如此,反而直接跪地道:“妾身有罪,求殿下恕罪。” “爱妃何罪之有?” “殿下让妾身去给蔡妃道贺,可是妾身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未能前往。害得琳琅妹妹代妾身跑了一趟,心里好生过意不去,特来向殿下请罪。”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这会儿就已经知道了。”庸王道。 他的话阴晴难辩,秦颖月也不想要去分辨。只是垂首道:“小桃出去玩儿,无意间看到的。” “无妨,不过是送些贺礼而已,谁去都是一样的。”庸王道。 秦颖月也不再说这事儿,但庸王没让她起来,她便也没起来。恭谨且支吾地说道:“有一件事……妾身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应该和殿下说一说。” “你说。”庸王的声音很是疏远,好像吩咐属下似的。 如果没有想通庸王的用意,秦颖月此时一定很诧异,一定想不清楚,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忽然变成这样儿。 但因为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庸王这么做的用意,所以也就没什么可诧异的了。 只是犹犹豫豫的说道:“琳琅妹妹的身份……” 庸王一挑眉:“如何?” “殿下恕罪,妾身斗胆……妾身觉得,琳琅妹妹的身份很是惹人怀疑。毕竟她是从宸王府里出来的人,而且自从她来了之后,咱们府里,就一直不顺遂。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呢?” “爱妃的意思是,咱们府里的这些不顺遂,都和琳琅有关?”庸王笑道,“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儿,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懂得什么?爱妃真是多虑了。” 秦颖月却是很坚决:“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所以很多事情才更方便。妾身觉得,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此时,庸王的嘴角含着一抹很有深意的笑意。之前他还在想着,秦颖月会从哪一处着手,原来是这一处。既然她绞尽脑汁的想了个法子出来,他这个做夫君的,总不好不成全。现下说什么还太早,到最终,谁入了谁的局,便能轻易分晓出来。 庸王故意沉默了半晌,做出很纠结的样子,这才沉声问道:“怎么试?” 秦颖月却是支吾起来,道:“妾身只是觉得应当试她一试,但具体怎么试,却是想不清楚的。妾身向来鲁钝,且又和琳琅妹妹没什么往来,不了解她的脾性,还是殿下想个法子,更为稳妥一些。” 庸王很好脾气,果然顺着她的话想了半晌,方皱眉沉声道:“爱妃的确提醒得是……细想来,蹊跷之处果然不少……只是到底如何试探,还需从长计议。” 秦颖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哎”了一声儿。 “爱妃有何妙计?”庸王立刻看出了她有了法子。 秦颖月道:“妾身觉得,最简单的,莫过于抓个现行儿了吧?如果琳琅真的是宸王那边的细作,如此一来,既能让琳琅无法狡辩,也能让宸王闹个没脸。总是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且不说对于琳琅的身份,咱们只是怀疑,就只说这抓现行儿,如何能有机会?得要老三和本王,还有琳琅这三人都在场才。最近也没什么喜庆的事儿,大家伙儿没有聚在一起的由头儿。”庸王道。 忽地很有深意地笑道:“就只是听说你生病了,本王没来瞧,老三那边,就是好一番心疼呢。若是有什么宴饮,本王没带你去而带老三去了,回头儿老三还不得埋怨死本王么?对本王的王妃,老三可是比本王自己用心得多。” 秦颖月听出了庸王的意思,却是故作鲁钝,权当做耳旁风了。 继续提醒道:“兄弟之间的相聚,哪里需要什么老大的节庆由头儿啊?就只因宸王上次请了殿下和靖王,殿下就可以请回来啊?让宸王和靖王到咱们府里来,但在这之前,殿下要先做出什么举动来。最好让宸王那边也有所察觉,琳琅那边也有所察觉。但又不让琳琅在这事情之前有什么能向宸王禀报的机会……” “如此一来,这两人都心急,一旦宸王来府里宴饮,琳琅定然按捺不住。” 庸王很仔细地听着,又做出细细思量的样子来,半晌,恍然道:“的确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妙计。其实不需要什么麻烦的筹谋,只需要让老三到咱们府里来就是了。只是在这之前,功夫要稍微做得足一点儿。” 秦颖月点头,笑道:“殿下真英明。” 庸王看着她,问道:“只是……之前,可该当如何筹谋呢?本王这边,可并没有老三的什么把柄啊。” 完全是旁观者的心思。就是忽然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女人能算计到什么地步。 但秦颖月却是不说了,只是皱眉道:“妾身实在蠢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庸王这番忽然冷待的意思,便也能猜到,庸王此时的问话,估计只是一种看热闹般的试探罢了。是想要看看她的思量能到什么程度。 她自然不能给庸王这个探知她深浅的机会,就算心里有了法子,也绝对不会说出来。更何况她此促使之计起得还是稍有匆忙,只能想到从琳琅处入手,却还没想到更深一层。 她不知道琳琅的身份是否有问题,但琳琅,是她眼下唯一可以用到的,能做文章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周而复始 至于到底该用什么法子能让宸王和琳琅那边都着急,庸王这边,一定自有打算。哪能他想要达到什么效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的?既然想要把她推向宸王那边,而且还要让宸王毫不怀疑,只靠她自己一人的筹谋怎么能行?还是得有他的用心助推才能成啊。 庸王见秦颖月不说,也不追问。只是笑道:“爱妃过谦啦。这事儿的确不好办,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妙。不过本王已经记在心里了,一旦想到了法子,一定马上去办。” 秦颖月笑着轻施一礼:“殿下英明。” 庸王点点头,又恢复了很疏远的样子,平平淡淡的问道:“你还有事?” 秦颖月神色很是黯然,低声道:“回殿下,妾身没什么事儿了……不打扰殿下,妾身告退。” “回去好生养着。”庸王很客气地关切道。 秦颖月暗淡着神色退下了,看起来是一副心里头极不舒服的模样,可实际上,心里头却是舒坦得很。并不是因为她自以为算计到了庸王,而是她更确定了,她和庸王是相互算计的。 如果庸王没算计她,而只是因为对她失去了兴趣,所以就冷待下来,这次的事情反而不好办。此时庸王能答应下来她的提议,并不是因为他蠢,也和他原本对琳琅的怀疑毫无关系,而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有相同的利益。 庸王之所以这般没来由的忽然冷待了她,只是因为,想要把她推向宸王那边你。但是这种图谋,他又不能挑明了和她说。所以就只得自己暗自动一些小手脚、做一些小推动。 他故意将她推到宸王那边去,等到她真的到宸王身边去的时候,他反而会好一番委屈叫苦。做戏么,谁不会呢? 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准保乐开了花儿。 事情至此,她已经可以肯定,庸王是想要用她投靠宸王的事情大做文章,只是要做的具体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都在算计,那么就比谁算计得更到位、更细致些。 她不怕别人和她一样聪明算计,反而怕遇到一个横冲直撞的愚蠢之人。不怕循着规矩算计的,大家只要比一比谁的脑子更灵光就是了。只怕行事毫无章法的,让你不小心死在了他的愚蠢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庸王也想要把她推给宸王,那么今日她的提议,回头儿庸王一定会极其用心的去筹谋,只怕不出三日,就有结果了。 秦颖月带着小桃往雏凤院走,边想着对庸王心思的洞察,却没想到,此时庸王的心里头,对她这些小筹谋也是了然。 这半个多月里,秦颖月故意做出在王府里不受待见的样子来,故意弄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还不是想要看看宸王那边的反应?只要宸王表现出对她心疼的样子来,她接下来的举动一定更为大胆。 如今她刚好也有要弃了他这一株要倒的大树、去投靠宸王那更牢固的一株的意思,反而应了他的意。既如此,他是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是稍有那么一丝不便而已,只要事成,便握有了三成胜算,这可是件很合得来的事。 这边握住了三成,另外的几处再各自谋求上几成,他就赢了。 所以即便这事儿一出,他的头顶会变得绿油油,他却也还是会极力去促成。头上发绿和头不在比起来,自然还是后者更难忍受一些。 只是想起自己成为了秦颖月的弃卒,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憋闷。 “秦颖月……”庸王眼睛微微眯起,沉声自语道,“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死路……既然你要投靠老三,那就只能和他共赴黄泉。” 甚至于,即便老三不死,你也要死。 他什么时候被女人抛弃过?更何况还是他的太子妃。 他算计她想要把她扔出去,和秦颖月算计他,自己想要离开,这两者的结果虽然是一样的,但缘由上,却有很根本的不同。他绝不能忍受自己被女人耍。 秦颖月,到最终局,你就知道到底是老猫、谁是老鼠了。 庸王以为,秦颖月既然已经来找他筹谋接下来的事了,那么一定已经事先探好宸王那边的心思,得到了宸王的心疼。所以未免夜长梦多,也就不耽搁着,立刻开始着手去引宸王入局的事。 如今他被废为庸王,父皇连朝都不让他上了,想要找到一件既能算计到老三,又不至于惹得父皇太过反感的事情,可是不容易。但所幸他早有准备,手里还有老三这边的一个把柄没用呢。 那沈凌自打被关押之后,只在大牢里住了半个月不到,就被父皇暗中给放了。想来一定是沈瑶敏那贱人在父皇跟前儿吹了枕边风。 至于是何缘由,他不必清楚。只需要让人知道,沈凌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只是在刑部大牢里走了过场,就又回去过自在安生的日子去了,就足以引得老三心生忧虑。 老三倒不是担心沈凌的事情会牵扯到宸王府,而是能料到,这事情一定是从他这里放出去的,所以会以为,他要出手了。 老三以为,沈凌的事情只是一个前招儿,后头儿一定还有其他招数在等着呢,自然提起十足的小心来。不管琳琅是不是老三的细作,只是一个兄弟间的小小宴饮,且老三也能借机打探些事,老三便一定会过来。 到时候秦颖月只需要向老三告密,说他别有用心、说他此番宴客就是为了要抓老三和琳琅的现行儿,老三定然对秦颖月感念不已。 即便琳琅并非是他派来的细作,秦颖月了这番担忧,只是无用之举,至少表明秦颖月是真的关心他。加上联想起京都城里的传言,便知道他这边的确设了局,知道秦颖月所言不假。 老三这人是谨慎,可是在美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向来都有些自大,自以为人家对他有情。如此一来,可是想谨慎都谨慎不了。 再加上秦颖月必定会将此局设得十分完美,老三就是想挑毛病,都未必能挑的出来。 庸王细想一番,觉得心内舒畅,忙叫了张福海过来,吩咐了此事。 …… 三日之后,京都城里大家伙儿的饭后之谈,已经从太子妃如何受冷落的事,变成了身家那天尊地贵的独苗孙少爷,从刑部牢房里失踪一事了。 宸王在规矩了半个多月之后,这几日里总算忍不住了。昨儿刚下了朝,就直接约了靖王,到淑女坊喝酒去了。半路还派人来叫了庸王。庸王也不客气,有人叫就去,丝毫不掩饰他闲得慌的处境。 昨儿听小桃禀报,秦颖月就已经提起了精神,知道宸王的蛰眠到头儿了。 因而今日再听了小桃花禀报的,“殿下带着靖王去红袖坊了”之时,便紧忙着吩咐道:“去把上次府里做大了一指的衣裳拿来。” 小桃虽然不太明白,但却并未问出口,只是听话的去给秦颖月拿衣裳去了。虽然不太明白,但看下去、细想下去,总能弄清楚一些,比直接问出来让娘娘心烦,更利于她的安稳存活。 秦颖月将小桃拿来的这身儿和湖水一样颜色的、有些宽大的衣裙,穿在了身上。在铜镜儿前一照,再直接看向自己,发现整个人都有瘦了一圈儿的感觉。这就是她想要的样子。 随后又将自己的脸上多扑上了一层水粉,瞧着这只用一只碧玉簪子做装饰的发髻,觉得此时自己的样子刚刚好,便是自己见了,都觉得瘦弱可人怜。 即便已经到了七月里,也还是让小桃拿了件薄披风。即便自己穿着很热,却也只能忍着。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宸哥了? 算起来,快有半年之久了…… 再次相见,若不能一眼便让他难以忘却,那么日后的路,将会无比坎坷漫长。 秦颖月承认,她的心里是紧张的,很紧张。 她担心她不能让他觉得心疼,她担心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不管她用什么法子,都再也抓不住。 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去试一试。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容菀汐到了他身边之后,她对自己对他的吸引力,再也没有信心了。 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她闲来无事之时的杞人忧天,而是因为,她真的从他那里,感受到了遗忘。 她知道,他已经忘了她。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她也不愿意就此认命。 因为庸王已经不可能带她走入未央宫里了,能帮她实现毕生所愿的,也就只有宸王了。 这是她爱的人,她想要走到他身边去……她一再的劝说自己要理智,最终,却还是走上了这看似不理智的路。还真是挺讽刺的…… 出了庸王府的后门儿,只带着小桃一个人儿,走在夏日里喧闹的集市上。她的这一身装束,自然惹来颇多注目。故意不乘车,就是想要让自己被人注意到。她希望她今日的惨状,会由一些人,不经意的传到宸王的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旧情难忘 秦颖月算好了时辰出门儿,在集市上的几个药铺里和点心铺子里转了转。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最邻近花鼓巷子的这个小糕饼铺面里出来,慢悠悠儿地往太子府里走回。 宸王今日没叫庸王,只叫了靖王一人儿。这兄弟两人就是兴致再高,估计也是在用完晚膳的时候就回来了,不会在红袖坊里逗留太久。夜深梦长,如此紧要时候,宸王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夜深的危险之中? 只是就这么在集市上走着,未免有些盲目。若是走到太子府还没遇到宸王,只能再以什么东西落下了为由头儿,折返回去一趟。若是再没遇见,今天就只能放弃了。毕竟做得太刻意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难保不适得其反。 秦颖月正想着,忽听得身后儿有一阵马车行驶过来的声音。 靖王正掀开了帘子看夕阳,忽的,咦了一声儿。 宸王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瞧上了哪个漂亮姑娘?” “三哥,你看那人是不是大嫂?”靖王指着前头儿的一个大夏天还穿着披风的女人问道。 宸王这才来了兴致,凑上去看。 只见前头儿不远处,一个穿着淡蓝色披风的女人格外显眼。这大夏天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都觉得热,这女人却穿着披风,岂能不让人一眼就看见?而且只从这背影上,宸王就能肯定,这是秦颖月无疑。 月儿的背影,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三哥,我可听说,最近大哥待大嫂可不怎么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像把被废的闷气,都撒到大嫂身上了。平日里,在外人这边,看起来却像没事儿人似的。”靖王放下帘子,回身对宸王道。 宸王皱了皱眉,靖王那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戳中了他心里担忧。 他一直担心,大哥对秦颖月的冷待和他有关。虽说有着那正受宠的琳琅在,他一时也想不通大哥为何独独对月儿如此,可这种感觉却非常强烈。 或许是因为,大哥那边有了什么算计,而这算计,必须要用到颖月。他对琳琅没什么感情,但对颖月的感情却是很深。大哥正是利用这一点,所以才变着法儿的冷待颖月。 若真如此,颖月可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马车愈发的近了。看着她在夕阳下的略显奇怪的背影,宸王愈发觉得心疼。 也没什么可犹豫的,马车到了近前,便叫住了她:“大……你干什么去?” 她一回身,看到她的面容,这“大嫂”二字,便叫不出来了。 她面色惨白,很是憔悴,一双原本娇媚灵动的眼睛里,此时透着疲惫凄然。这时候若再用那两个字提醒她,未免有些不妥。 秦颖月听宸王忽然打住了那俩字儿,心内欢喜。但面上却仍旧是一副落寞哀凄的神色,苦笑道:“在屋子里闷得太久了,身子愈发地难受。小桃说,不如出来走一走,透透气儿,许是能好些。” 她也未对他有任何称呼,且看着他的那双盈波眼中,很有些眷恋的神色。 宸王看着她,觉着她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往昔”二字。 但碍于是在集市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于相视半晌后笑道:“府里的大夫怕是于行医之上颇有偏颇,本王府上的鞠大夫医术倒是不错,不如回头儿本王让他去府里头瞧瞧?” 秦颖月忙慌乱的摇头,露出很害怕的样子来,有些急切的说道:“切不可如此。府里的大夫医术极好,只是我自己性子执拗,觉得身上没什么大毛病,不愿意让人来瞧罢了。” 宸王听出了她的担忧,知道她是担心引起大哥的不悦。因而只好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也好……那你保重。” 秦颖月也是深深的看着他……半晌,自嘲一般苦笑了一声儿,点点头。 很疏远地道了声:“殿下快回去吧,莫要耽搁了回家的时辰。” 说完,很是留恋的看了他一眼,但转瞬,又是很倔强决绝的,转身走了。 宸王被她的反应弄很不舒服,仿佛被她看穿了那移情别恋的心事似的,但觉心内大为愧疚,且又觉得有些无地自容。皱眉放下了帘子,心里是久久不能平静。 马车缓缓地、平稳的行驶,宸王的脑海中,反复浮现她那一抹自嘲的苦笑。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可真蠢,早知道你已经爱上别人了,何苦来向你示弱取怜惜?我用不着你的假情假意,你还是早些回家找你的新欢去吧。” 月儿向来骄傲,今日肯这般向他表露软弱,一定是在府里受到的委屈太多,心内难受至极。而且也可见,在见到他的时候,月儿的心里,本能地有了些许依赖感。她对他是有期许的,所以在听到他那客套的保重之言之时,才会这般自嘲一笑。 宸王眉头紧锁,心内愈发混乱。 虽然之前的事情,他有九成的把握,是她帮着大哥算计他;虽然他确定自己在再见到她的时候,的确没有往日的那种因心爱而起的眷恋。但看到她此时这般孱弱受屈的样子,心里还是堵得慌,很是心疼。尤其是一想到她受到的这番冷待可能和自己有关,心里头除了心疼之外,还有愧疚。 他曾在心里许了她一世安稳,他曾承诺过会一生呵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儿风霜。可如今,原本该给她的这一切,却都给了另一个女人。他从不后悔,从不觉得自己的这番移情别恋有什么错处,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可不爱,就非要做到无情么? 难道他真的要无情到,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待月儿,不该如此。 这一刻,宸王忽然体会到了容菀汐的为难。 明明已经不爱了,明明害怕新人误会不满,却还是因对往昔过往的深情,而无法做到对在那过往中的人不管不问。 他对月儿的往昔之情已经全然消散,但他和月儿所拥有的往昔,却是明明白白的烙刻在他生命里。若是对自己的往昔不认,不是太没担当了些?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往昔都可抛却,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抛却的? 对月儿,他不该做到不管不问,也无法做到不管不问。 “三哥,你该不会还惦记着大嫂呢吧?”靖王忽然开口问道。 他若不开口,宸王险些已经忘了这人的存在。 宸王很轻松地笑着给了他一拳,道:“惦记什么?你哥哥我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对别人或许不是,但是对大嫂么……”靖王摇摇头,不再说下去。可意思却已经再明了不过了。 宸王原本是玩笑的样子,但看到靖王这么一本正经的,也玩笑不起来了。只能摇摇头,道:“惦记是一定的。” 毕竟曾经深爱过。 他虽然不至于像菀汐那样,因自己的移情别恋而好生愧疚,但在无法对旧人做到不管不问一事上,倒是和菀汐相同。 毕竟在这段感情里,旧人是没有丝毫错处的。 月儿跟了大哥、跟了大哥之后算计他,这都是以月儿的性子所能做出的,最合理不过的事。他当初爱上月儿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性子。知道了她的性子却仍旧爱上,是他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该接受。 所以不管月儿是被迫跟了大哥也好、还是主动跟了大哥也罢,他都不能怪月儿什么。不管月儿是被迫帮着大哥算计他也好,是主动算计他也罢,他也不能诟病什么。 当然倘若月儿当初选择了他,在他身边,却依旧帮着大哥在算计,那是绝对不行的。跟了他,便要对他绝对的忠诚。 所以若非说他对月儿有什么埋怨,那也只是,她当初做了错误的选择,跟了大哥。至于之后帮着大哥算计他的事,想通了,便是一丁点儿埋怨也没有的。月儿跟了大哥,便要对大哥绝对忠诚,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如果……当初她跟大哥,真的是被逼无奈呢? 毕竟大哥看上了什么美人儿,所用的手段可是相当卑劣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菀汐之事上就可见一斑。 如此想着,月儿给他的解释,不免又萦绕在脑海。 头脑愈发的混乱,愈发地想要将她救出那片苦海。 靖王看宸王自打见了秦颖月之后,就像遇到了千古难题似的愁眉不展,甚至连他这么一个大活人都给忽略了,不免叹了一声儿。郑重道:“三哥,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可不能感情用事。不然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最近京都城里风传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吧?” “三哥你说,好端端的,原本这般隐蔽的事情,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这事儿明摆着是父皇给沈家开恩,就算大哥知道了,他若不抱着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的心思,他又岂敢做如此冒犯父皇的事儿?” “三哥啊,我们不怕冷静的较量,我们怕的,是遇到一个什么都不顾了的疯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今生兄弟 靖王说的干系,宸王不是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哥不说乖觉的夹着尾巴做人、变着法儿的讨好父皇也就罢了,偏地却迎难而上,又给父皇找了个不痛快。 大哥自然不会蠢笨的以为,用这些小打小闹就能让父皇妥协。这次他所做的小冒犯,估计只是一个小试探,至于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那就没人能知道了。总归,一定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大招儿。 靖王一脸担忧地看着宸王……若是遇到了其他人、其他事,他是一点儿也不担忧的。可遇到的是秦颖月的事,他可就吃不准了。 这世上,能让三哥乱了方寸的,估计也就只有秦颖月和三嫂了。对于三嫂,他还只是个猜测而已,毕竟目前为止,只能看出三哥待三嫂很是不同,还没见他为三嫂真的做了大乱方寸的事。但对秦颖月……三哥可是已经犯下了一回大错。 “三哥……”靖王的声音压低了些,完全不似他往日里的那般随意恣肆,反而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沉声道:“你觉得,大哥没来由的,为什么要如此冷待大嫂?大哥那样的人,就算不喜欢大嫂了,面儿上的功夫也是能做一些的吧?为何做这般不顾人笑话的事?连大嫂生病了都不管不问的。细想想,你不觉得有蹊跷么?” 靖王好一番谨慎深沉,可宸王听了,却是一点儿愁苦的模样都没有。反而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行啊你小子,不装糊涂了?” 靖王看他这般嬉皮笑脸的,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给了他一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生死关头,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和你说的都是正事儿,你却这般当耳旁风!我和你说啊,你小子可给我仔细一些,回头儿我若看你烂泥扶不上墙,指不定就去投靠大哥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啊!” “行啊,你去啊!你看你大哥收不收你!没准儿他还以为这是咱们两个给他做的套儿呢!不然咱们打个赌,就赌五百两黄金,怎么样?” “没你有钱!五百两黄金,我这辈子的俸禄都不够!”靖王愈发地没好气儿,真是恨不得将他三哥按在地上胖揍一顿。反正他三哥现在是一副病弱的身子,就是他真的大打出手,这小子也是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哎呀……行啦行啦,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真生起气来了,可别小心眼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宸王搂住靖王的肩膀,主动讨好。 靖王却是毫不客气地一下儿扭住了宸王的手腕,把他甩开了:“你这么婆婆妈妈的,还好意思说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像娘们儿!” 宸王被靖王甩开了,见用嬉皮笑脸的方式哄不好了,且也知道他弟弟是为他好,便只能正经道:“你说的这层干系,我岂能不清楚?” 很苦大仇深地叹了一声儿:“哎……正因为如此,我这心里头才过意不去啊。” 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一提到这事儿可能是因为他,他心里的愧疚就无以复加。而且既然老四都看出来了,看来他的担忧,并非是自己闲来无事的杞人忧天。 因而愈发的,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就像菀汐为二哥去求解药一样,他也想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对那段的确用过真心真情的过往、对那个人,有个交代。 见宸王这般郑重的说出自己的愁苦,靖王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向来知道,他三哥纵然于谋略上阴险狡诈、于争夺上心狠手辣,且有些时候对待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很是绝情。但是三哥对于自己看重的人,还是相当心软的。这也是他从小儿愿意跟着三哥的原因。 身在皇家,若说心内没有一些阴险算计、没有一些狠辣做派,那是不可能的。有的人,会因此而完全迷失了自己。但有的人,却在顾及到这些不得已的同时,将自己的本真保存完好,还记得生而为人最该具备的“情意”二字。 只是后者少之又少罢了。他自认为,自己其中一个,他三哥,则是另一个。他们相互懂得相互在意,绝不会相互算计。在这阴险诡谲的皇家,像他这种没有显赫出身的皇子,其实完全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像老五那样,与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远离是非,去到皇家之外,反而能使自身得以保全。 但三哥让他感到安全,他愿意跟着。打小儿他就知道,如果这世上没有三哥,他就是另一个老五。 所幸的是,他没有成为老五。纵然最终的结果是,三哥惨败身死,牵连到他,他也依旧觉得,能和三哥相伴着长大,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人若真的做到像老五那般冷淡无情,这一生,不是白活了么? 原本欢笑的气氛,因着刚刚秦颖月的忽然出现而被打破,此时只剩下满车的沉重沉默。 靖王原本打算跟着宸王回府,去找初夏玩儿的,但因着心内沉重,且也知道他三哥正在烦心,便没有跟进去。到了王府门口儿,向宸王挥了挥手:“我今儿没兴致,改天在陪你下棋,走了!” “嘿……你小子,当我是大姑娘呢?还特意送我回家?”宸王被他的忽然变卦弄得哭笑不得。 靖王回身道:“你要真是大姑娘就好了,得省去多少烦心事儿?我也不必因着你的感情用事而给你陪葬!” 潇洒的一挥手:“走了走了!别啰嗦了!” 靖王走得很是潇洒,原本一副洒脱模样的宸王,却是潇洒不起来了。只是看着在微弱的余晖中的靖王的背影,心里头沉沉地重复着他的话——因着你的感情用事而给你陪葬。 直到靖王转过了街角,宸王这才出了一声儿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回府去了。此时虽是眉头舒展,但心却揪成了一团。 靖王转过街角,那潇洒的阔步方停了下来。略一回头,却没有完全回头看去,只是做了这么一个转头的动作罢了。随之而来的,也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对三哥的分量,三哥听了,必定如同被敲响一记警钟似的,猛地冒出了好多清醒的担忧。原本就很纠结的心,此时必定拧成一根麻绳儿了。 但他却必须说出口。 他不是真的怕死,而是要提醒三哥,以让他清醒。 …… 宸王刚回到昭德院,就见霍小燕等在门口儿。 “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本王?”宸王不冷不热的问道。 宸王看到,自打见到自己之时起,她的眼睛就很明亮,眼中还带着满满的期许。 “我都等了你一天了!风大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陪我吃晚饭吗?”霍小燕的声音,也满是兴奋和期待,不似她先前的刚入府之时的那般怯懦拘谨。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人还甩着手里的帕子,笑嘻嘻地小蹦小跳,很是灵动。 她此时的样子,完全是他们在江湖中君子之交之时的随意模样。宸王心里烦闷,见她这般活泼的样子,一时心神稍有松散。也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便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点点头,直接往她住的云燕院而去。 之前她来府中做客的时候,靳嬷嬷带她在府里转悠的时候,见了这云燕院,便说这院子和她有缘,要在这院子里住下来,不去客舍了。靳嬷嬷因着她是个姑娘家,不必非得和萧河那个男客住在一处,且这院子的确没有人住,便也随着她喜欢。后来她再回来,便理所当然的又住到那里去了。 前两日还听得靳嬷嬷说,说霍美人再回来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说,“这就是我的命啊……原来早就定好了的。” 现在想想,女人的这些小心思,也是挺奇妙的。不过是一个匾额而已,何来很多感叹?更何况,这又何尝是命定的呢?难道不是她自己筹谋来的吗? 但宸王可没心思和她分辨这些。她爱来便来、爱住便住。只是恰好他有想放松一会儿的心思,霍小燕刚好来请他,自然而然就来了,没那么多计较。 宸王心里没什么计较,只是如同逛后花园一般随意,但霍小燕却并非如此。 很欢快的、有些蹦跳的跟在他身后儿,看起来是无忧无虑、无思无量的样子,但心里头却是想着,“看来还是这样的法子管用,之前是我揣摩错了……“ “现如今的样子才是他喜欢的。我果然是蠢得可以啊,早就不该有那么一出儿,就应该一直保持在江湖中的样子,让他尝新鲜的。看来以后还要多思多想,多学多看多揣摩。让自己变得聪明一些,什么事情做起来都会很方便,能少走些弯路!” 这几日里宸王就只是自己一个人儿住在昭德院中,别的姬妾们都见不到他,她自然也见不到。见不到他,整日身在她的后宅中,就只顾着看他的这些女人们了。看得多了想的多了,倒是被她想到了一个能吸引他的可行的法子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变了招式 这府里的所有女人,在他面前,都像她前几日那般拘谨。若是把她们在他面前排上一排,放眼望去,一个个儿的,言行举止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别说是个男人了,就是她这个女人,看去都觉得心烦啊。 每个人都是一样儿的,若是在这些人中,忽然有一个稍微有些不一样了,会不会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当然会了。 想起当初在集市上相遇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儿,的确是有些惊喜的。 想起他们在江湖上恣意的样子,再想起回到这里之后,他看她那般平淡疏远、波澜不惊的样子,霍小燕豁然开朗!她可真蠢啊,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已经被这些沉闷的姬妾给弄得心烦了,若是再来一个沉闷的,对他而言,不过如同府里多长了一颗树似的,反正都不入眼。所以她不能和别人一样啊! 她让自己学他的那些姬妾的样子,不是等于把自己的优势都给扔掉了么? 在狠狠骂了自己几句“蠢笨”之后,便开始细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刘玉洁没什么心眼儿,且又很喜欢听她说江湖上的故事,因而这一阵子里,她和刘玉洁走得近一些。听刘玉洁说起卢采曦和薄馨兰的事,便知道宸王很忌讳被后宅里的这些女人惦记算计。 所以绝对不能让宸王觉得她是在投其所好故意算计他。她要改,要让自己活泼恣意一些,尽量做到像从前一样。但却不能没什么有头儿地忽然如此,一定要让这变化很顺理成章才行。 细想来,便想到了借着生日之故来做这个改变。她的生日么,请宸王过来陪她一起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且因为自己的生日,活泼一些,有些得意忘形,这也是正常的,宸王不会责怪什么。 若是他真的喜欢这样的她,她只要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不需要他的什么言语表示。如果今晚他对她没有反感,反而与她相谈甚欢,由着她玩闹,就说明她的这一想法儿是对的,且这番改变也没有丝毫刻意之嫌。 借着今日的改变,以后也就这样儿了。他若诧异问起,她就所幸更恣意一些,就说自己忽然想通了,不能为了讨好他,而把原本的自己都给丢了。 他整日里看着为了讨好他,便着法儿地讨好他的人,忽然见着一个这般有自己的坚守的,一定会觉得很稀奇。 如此,不是能一步步的将他吸引过来了么? 霍小燕带着对今晚的期待、对未来的期许,蹦蹦跳跳地随着宸王进了院儿。屋子里,晚饭已经凉了。 霍小燕忙吩咐道:“慧娟儿,去小厨房把饭菜热一下。” 慧娟应了一声儿,拿食盒收拾起饭菜来。霍小燕原本就没有主子的架子,再加上是在宸王面前,想让她觉得自己和在江湖的时候无异,便和慧娟一起收拾东西,且手脚比慧娟还麻利。 宸王看在眼里,笑道:“本王听说,慧娟是浣洗房的婢女,从没近前侍奉过人。但因长得讨喜,手脚利落,便被她挑选上来。如今看来,她还不敌你这个做主子的会做杂活儿呢!” “在家的时候,有时候饭菜多了,我也会帮奴婢一起收拾的,两个人的手快一些嘛!风大哥,你们王府里的姬妾们,都是怎么对底下的奴婢的?要主子奴婢分得很清楚吗?我要不要和她们学一下?” 霍小燕觉得,越是随意越好,没必要非要等到什么看起来可行的时候再问他。毕竟这种试探的话,只要问得自然,什么时候都是可行的。 宸王哪有心思和她做这些算计?只是随意笑道:“旁人我是不清楚,但菀汐和她房里的两个奴婢,从来都没什么分别。平日里把那娘个奴婢疼得,比小户人家的主子小姐还清闲。你这样挺好的,自己自在就行,无需特意学得和谁一样。” 霍小燕傻乎乎地“嘿嘿”一笑,道:“这样就好了,不然我还担心,等姐妹们聚到一起的时候,我被人看到这不懂规矩的软肋,被人嘲笑呢!” “对了风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吃过晚饭了啊?”霍小燕没敢再和宸王继续说那改不改的事儿,因为宸王的意思,她已经看出来了。说得多了,未免显得有些刻意。便忙转移了话头儿道。 宸王点点头:“和老四在红袖坊里吃过了。” “红袖坊?那是什么地方啊?”霍小燕很好奇的问道。 很随意地拉过椅子坐在宸王对面儿,手托腮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宸王被她这副随意的样子所感染,懒得却想她的用意,也懒得去故作疏远。只是自在而行,随意解释道:“就是个风月场所,没什么稀奇的。” “哦……”霍小燕拉长了声音,很有些好奇的自己嘀咕道,“一定是个很好玩儿的地方。” 宸王看到她的眼睛滴溜溜鬼灵精地转悠了一下儿,笑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哪天女扮男装自己去一趟吧?” “啊?”霍小燕大惊地看着宸王,拖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啊……” 宸王被她这一副挫败的样子逗得好笑,笑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你那点儿小心思,又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儿。” 霍小燕忙顺势拉着椅子到宸王身边儿去,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脸期待地说道:“风大哥,你送我个生日礼物吧?” 宸王看她那一副引人入圈套的模样,便笑道:“该不会是让我带你去红袖坊吧?” “啊……”霍小燕抓着宸王手臂的手松了下来,又是一脸挫败,“你怎么又知道啊……你也太聪明了吧?这完全不正常啊!你难道是会能读懂人心的巫术?一定有什么歪门儿邪道!” “你要是过半个时辰问我,我一定猜不到,早忘了你之前的反应。但你这么紧接着说,我是得有多笨才能猜不出来?”宸王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这怎么能怪我? 霍小燕跺脚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看看!今天真是我生日啊,你就当行行好儿呗?反反正你带我去也不耽误什么,我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要是点姑娘,我就先走啊。” 这对宸王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便随意点头答应下来。 “不行不行!你得说一个时间,我怕你回头儿就给忘了!你每天那么忙,都见不到你人影儿,怎么可能会把我这点儿小事记在心上?你给我说个时间,回头儿我去找你。”霍小燕见一计成功,岂能轻易放弃?还不立刻做实了? 宸王道:“就明儿吧,明儿我下了早朝回府,你去找我。” “真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明儿你可不许不认账!”霍小燕再四确认。 “不反悔不反悔”,宸王一摆手,“我什么时候做过出尔反尔的事儿?” “那我怎么知道呢,反正兵不厌诈嘛!不过我觉得这点儿小事,你是不会诓我的,明儿我就找你去!”霍小燕乐呵道。 宸王点点头,嘴角和眼角都是笑意。 此时他只觉得像是和霍小燕在江湖中的随意交谈,没有把她当侍妾。觉得有趣儿,心情好,便也不掩饰着。 霍小燕也不继续腻着他,而是忙着起身,往衣柜那边冲去:“我得看看,能不能找着一件能用的衣裳来,不然明儿趁你上早朝的时候,赶快让慧娟给我去买一身儿男子的衣服去。” 宸王笑道:“干嘛那么浪费?问卓酒借一件不就行了,反正他个子也不高。” “那他也比我高啊……我明天一定要弄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让那些漂亮姑娘,都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宸王嫌弃道:“既然是个风流公子,哪里来得石榴裙?没读过书就不要瞎用词儿。” “哎呀,我是一时说错了嘛!你干嘛这么较真儿啊?真惹人烦!”霍小燕说着,猛地回头,指着宸王警告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读过书的!我真的读过书!以后不许你拿这话笑话我!多伤人呢……” 自己回过身去,很小声儿地嘀咕道:“我只是没学好而已……又没有小蝶脑子聪明……可是我真的读过。” “是是是,你是读过,就只是照着字儿读了一遍而已嘛!”宸王开怀笑道。 霍小燕回身,直起身子,插着腰儿,怒视着宸王以示警告。 宸王却是没什么收敛的意思,笑道:“怎么着啊?不学无术的,你是打算和我斗诗不成?” 一听到宸王说斗诗,霍小燕立刻泄了气儿,一摆手,死要面子道:“回头儿再和你斗,今儿没工夫没心情儿!” 不多时,慧娟热好了饭菜过来。霍小燕也不客气,让宸王看着,她自己吃。如此欢声笑语地过了一顿晚膳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深沉。宸王有些困了,伸了个懒腰起身要走,霍小燕也不拦着。反而挥手道:“快走快走,烦死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月下思卿 除了云燕院,宸王才忽然才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王府中,在这沉闷的京都城里,而不是在那恣意畅快的江湖。 只要一再京都城里,便是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儿,乱了套。所有的一切,不沾上一点儿算计,都是不正常的。 宸王回身,通过敞开的院门看向云燕院里。烛火的光芒映着其中两个女子的身影,两人都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倒是和他在的时候无异。 宸王摇摇头,心想,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太过阴险狡诈,所以无论看见谁在做什么事儿,都觉得他是有目的的。或许霍小燕只是想通了,不想要再那么为难自己,想要自在生活。她就只是为了让她自己自在而已,而不是在用另外的法子算计他。 如若真的如此,只怕不出半年,她就会彻底厌倦这王府,自请离开,这倒是件好事。 宸王摇头笑笑,女人的心思,果然最难猜。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也是无意,她爱走便走爱留便留。是走是留,半年之后就见分晓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年。如果证明了她真的是在算计他,不让她得逞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她的脑子,能想到这种算计已是不容易,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今儿是七月十三,一轮将满的月亮挂在高空,宸王却是觉得夜色凄凉。 不知道此时的紫云山上,菀汐在做什么呢…… 想到菀汐,老四的话不由地又冲进了他的脑海。一步踏错,输的、死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好多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就像好多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大哥身上一样,他们的输赢,从来都不只是关于他们自己。 是进是退,一开始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决定,到了此时,更是由不得了。 就像是不小心落入宿命巨轮中的两滴雨水,落下来、融进去,就再也无法抽身。只能随着这宿命的巨轮转动,带到那儿算哪儿。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这巨轮碎了。待那时,他们才能重新融入到天地中,再次变成两滴雨水。但再融合成的样子,定然和最初的时候不同。 月夜清冷,人心烦乱。 宸王很清楚,是颖月影响到了他的心。 很奇怪,他明明已经不爱颖月了,明明心里那属于感情的一块儿,装满了菀汐。可见到她如此憔悴的模样,却为何还是如此心疼? 之前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轮到了自己,他才终于能体谅到菀汐的苦楚。 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用爱与不爱便能轻易定论的。 因着那些人,已经和往昔漫长的岁月融合在了一起。那些事情,因着那人而来,牵扯出了前尘往事诸多羁绊,便洒脱不得、决绝不得。 宸王心内烦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昭德院。看到这三个字,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菀汐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若他真的做出了什么解救颖月的事情,菀汐也是不会埋怨他的。 这么想来,他因着菀汐去救二哥而气恼,实在有些小肚鸡肠。 屋里虽然没人,但却亮着油灯。应该是那俩小丫头知道他会回来,留着灯等着他呢。 雪绒已经睡了,即便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吵。 即便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昭德院里,也还是能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就好像是小家小户的小小宅院一样,奔波了一日,只要踏进家门,就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忽然很想她,已经到了极致的那种想。很希望一推开房门,就能见到她。 …… 紫云山上,容菀汐在蟒兄的陪伴下来到冰湖边儿上。在皎洁月光下发着幽幽寒气的湖水中央,一片平静,并没有忽然而起的某些涟漪。 容菀汐静等了一会儿,略有些失望地对蟒兄道:“看来今天的确不会开。这红莲也是够有性格儿的啊,和这紫云山的主人一样,都是个倔脾气。” 蟒兄向容菀汐裂开嘴巴吐了吐蛇信子,看样是表示赞同。 容菀汐觉得,这景象其实挺瘆人的。月下泛着寒气的湖水边儿上,一只奇特的紫色巨蟒,正在向一个弱女子张开大嘴,吞吐她的蛇信。若是一边儿有人正看着,一定吓得腿都软了,若是胆儿大一些的,或许还会很善良地大喊一声儿,“姑娘快跑啊!” “走吧!”容菀汐招呼了一下蟒兄。 “哎呦!”一转身,忽地看到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吓得容菀汐的心好悬没从嗓子眼儿里头蹦出来! 这人一身白衣、玉白的面容,那双淡淡的眸子,要比月下冰湖里释放出的寒气还要清冷,冠带随着夜风飘扬,似妖似仙。 “你干嘛哪?怎么鬼鬼祟祟的?”容菀汐抚着胸口道。 君紫夜笑道:“是你看得太认真了。” 解释道:“我是想起你白天的话,便过来看看。” 容菀汐想起自己白天说过,“花儿又不是人,不知道月份日子,哪能掐算好了才开?或许今年在这几日气候刚好,它就在哪一日刚好开了。” 其实也只是带着些许固执的期许,稍有些随意地那么一说罢了。其实心底里,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但却没想到,君紫夜竟然记住了,非但记住了,而且还来照办了。容菀汐愈发觉得,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实是可爱得很。 “怎么样,你能看出什么来吗?”很快便把刚刚受到的惊吓忘在了脑后儿。 君紫夜道:“的确没到开花儿的时候。每年红莲花开之时,冰湖中心的那一处,都是没有寒气的。但你看,此时冰湖中心,寒气如此重,与别处无异,可见这一两日,都不会有花开。估计还真要等到七月十五。七月十五白天,若是寒气散了些,晚上必定开花。若是寒气没散,只怕今年的花开还要晚一些呢。” 听得君紫夜这番耐心解释,容菀汐已经在心底里放弃了明晚再来查看的念头儿打算后日中午再来。这样,若是后日中午能看到寒气散去,晚上必定花开。看到了便是一个惊喜。若是看不到…… “君大哥,应该不会出现晚开花的情况吧?”容菀汐问道。 君紫夜摇摇头:“我想应该不会,毕竟这么多年,自打我有记忆起,开花的日子还从未错过。” 忽地想到什么,很认真地说道:“但是你的话提醒了我,所以这一次,我还真不敢肯定。毕竟没有人能猜得中天地的心思。” 此时容菀汐真的很想撕烂自己的嘴!心想你没事儿瞎说什么呢?结果早开花儿没盼来,还被这人很一本正经地弄出了晚开花儿的可能来。若他真是个乌鸦嘴…… 容菀汐摇摇头,为了避免不吉利,是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怎么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却是没有逃过君紫夜的眼睛。 容菀汐笑道:“没什么。” 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道:“君大哥,我们快回去吧,这冰湖边儿上实在太冷。” 君紫夜笑道:“既是要到这边来,怎么不多披一件衣裳?” “没那个必要,我只是来看看,也不再这里过夜。”容菀汐轻松笑道。 在君紫夜面前,容菀汐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小了一两岁。如此冰冷的人,总是顺带着多出了一丝比常人更踏实的沉稳。面对这样的人,她不由得就变的话多吵嚷起来。虽然也不是很大的变化,但却比之前的自己更……蠢笨闹腾了些。 只因两人若都冷静沉默着,气氛可是要僵到了极点。毕竟是求人办事,总不好把自己和主人家的交往变得太沉闷。一沉闷起来,就连应该的礼尚往来都不好卤展开了。 容菀汐跟着君紫夜往回走,走到那林中房舍的边儿上,容菀汐忽地停住了脚步,看向那边。 没等对君紫夜说什么,君紫夜就问道:“你想去那边看看?” 容菀汐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君紫夜便做了一个很大方的“请”的手势,将她往那边引。 容菀汐很奇怪,觉得君紫夜是不是天生比别人反应快、天生比别人眼神儿好使?这一阵子在紫云山上,君紫夜为了尽到地主之谊,她为了做一个很领情的客人,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朝夕相伴。 通常上午的时候,她会在自己的屋子里看君紫夜借给她的医术方面的书,也算是能学上一些皮毛。午饭和晚膳,便都是去君紫夜的紫云殿里用。下午和晚上,则是同君紫夜下棋聊天儿、抚琴弄剑,聊一聊诗词歌赋,说一些各国情况。 君紫夜很有见解,且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都很是精通,容菀汐和他能谈到一处去,两人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只不过若是说到琴艺,容菀汐就觉得自己是高攀了君紫夜。于琴艺上她是不行的,但君紫夜是个好师父,很愿意教她琴艺上的事情,容菀汐学得认真,便愈发地去紫云殿叨扰。当然她看得出,君紫夜并不觉得这是叨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念念不忘 就是在这样的相处中,容菀汐发现,每一次她的小表情小动作,君紫夜都能轻松捕捉到。有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君紫夜却是看得清楚,且每一次都会关切出来,问她“怎么了”。这使得容菀汐觉得,君紫夜真的和天神一样,能洞悉人世的每一处细微。 当然君紫夜不是天神,这只能归结于他的眼神儿好使。果然紫云山上是个养人的地方。或许在紫云山上生活了这近一个月后,再回到京都城里,她也能练就这般过人的眼力,日后再有宫宴的时候,会更容易捕捉到皇上的情绪。没准儿还能帮到宸王。 不知道宸王此时,在做什么呢…… 如此静好月夜,宸王一定在哪个姬妾的院子里享受美人儿吧? 想到这里,容菀汐没来由地心内一酸。 猛地惊醒,不禁诧异道,她这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对宸王和别人**,这么在意了? 忙将这念头儿甩出了脑海,但没走上几步儿,这念头儿却又自己冲了出来,愈发强烈。 一想到宸王可能在亲吻别的女人、可能在拥抱别的女人,她的心,就没来由的一阵酸痛,很想要冲上前去把他们分开。很想要告诉宸王,你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我给你了,你就必须珍惜,不能再去要别人的。 看来,她是真的爱上宸王了。实打实的爱上了,没有几成之说。就是完完全全的爱上了。 就像她最初和翎哥哥约定一生的时候,也希望翎哥哥能够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不纳妾、不拈花惹草。就这样两人相伴着,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完此生。 与一心之人白头不离,这才是真正的爱。 爱这个事,是两个人的,哪怕是其中多了一个人,都会变了味道。若是多出很多人,那是更不能容忍的了。 毫无疑问,她正是因为全然爱上了宸王,才会生出这种占有的想法儿。也会在很早之前,就生出了想要把干干净净的自己的人和心,全都给他的念头儿。可那时,她觉得自己的心是不干净的,因为心里还有对翎王的亏欠,所以她不敢承认自己已经全然爱上了他,不敢把自己给他。 所以只有当她还清了翎王……至少不再亏欠那么多的时候,她才能好好儿地爱他。 这一日,不远了…… “你在想什么?”君紫夜看到容菀汐有些微蹙的眉头,等了会儿,觉得她的深情稍微有了些波动的时候,这才问道。 容菀汐摇头笑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我夫君了。不知道他此时在干什么……” 原是不想和君紫夜说这些女人家的心思的,毕竟再怎样谈得来,他也不是女人,与他说闺中姊妹之间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话说到一半儿,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君紫夜心正宽和,不会做一些无谓的斤斤计较。 “我夫君有很多姬妾……我一想到他此时或许正在哪个姬妾的房里,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之前倒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们成亲的时候,彼此约定好了,这段姻缘只是一个合作,互不干涉感情。可是后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渐渐变了。他开始在意我和翎王的过往,我开始在意他和府里那些女人的亲近。” 容菀汐略一耸肩,自嘲道:“你说我多可笑?一边儿想要做他的贤内助,一边儿却又这么善妒。” 君紫夜很仔细地听着,比闺中姊妹更用心呢。听容菀汐说完,还很认真的说道:“我看这两者并不冲突。我一直都觉得,大户人家三妻四妾,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两人若是并非因媒妁之言而定了终身,而是先认识了,私下结了婚姻之约,这便是两人都心悦彼此。既然如此,心里和身边儿,又岂能容得下别人?” “你不想让他身边儿有别的女人,正是因为你心悦他。若他以同样的情意待你,你向他说清楚你的想法,他心内必定欢喜。” 容菀汐轻“咝”了一声儿,恍然大悟! “对啊……君大哥,你也是男人嘛,男人之间应该彼此更了解一些。其实你们是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对自己有占有之意的,是不是?” 君紫夜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若我们心爱的女子,对我们寻花问柳盖不过问,我们自然要以为,她是不在意的。有些人久而久之,会愈发地放浪形骸。” 容菀汐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对君紫夜自是感激不已。 其实她早就知道,宸王是希望她能做出一些善妒的举动的,只是从前并未在意罢了。这次救好了翎王,回去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你不是想要行夫妻之实吗?可以啊,我成全你。但你一定要和我保证,以后绝不能碰别的女人。 若不是在他对自己情意正浓的时候和他说清楚,以后若真的有感情淡的那一天,他再弄一堆女人出来,她的心可如何受得了? 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既然已经爱上宸王,她不想否认也不想逃避。既然爱了,她便会用自己的全心去爱。她会做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的准备,却也会做好他随时可能移情别人的准备。若真有后者那种情况出现,她能做的,不是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心收回来,而是让自己所能体会到的痛苦更少一些。 有了这个约定,只要宸王不是对她厌恶到极致,只要他对她还稍稍留有那么一丝感情在,就不会与新人做得太明目张胆。 放出去的心,岂能轻易收回?但士之真心,实在不可知定数。若想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自在顺心,就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情况,并未这最坏情况的出现,想好应对之法。 既然想爱的是时候爱了,失败的时候也做好了防范,便也算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不至于埋怨自己愚蠢,也不至于埋怨自己懦弱。 “怎么,下了什么决定吗?”君紫夜见容菀汐眼神坚定,笑道。 容菀汐诧异地看向君紫夜,笑道:“君大哥,你真是天神变的么?怎么我的每一个小心思小举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总是轻轻松松就能猜到。” 君紫夜笑笑,玩笑道:“有这个可能啊。” 听到君紫夜说玩笑的话,容菀汐还是觉得挺稀奇的。 君紫夜虽然玩笑开得很大很有自信,但实际上,他可完全不这让认为。反而觉得,如果自己真是像她说得那样,每次都能轻轻松松地猜到捕捉到,可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她的表情有时候很灵动,但更多时候,还是很浅淡的。他必须仔细捕捉,才能看得清楚。 很奇怪的是,灵动和浅淡这两种表情混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她灵动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子;她沉稳淡然的时候,你看到的,又是一个胸怀可纳山河的女中豪杰。 不拘哪一种,都是一处独特的风景,让人见之,便难以移开眼睛。 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反而很是和谐的在她的身体里合二为一。她既是一个至情至性、情感细腻单纯的小女人,又是一个胸怀天下、眼界高远的谋略家。其实四个字便可以概之——善良聪明。 因为善良,所以至情至性,情谊真切。因为聪明,所以对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眼界自然就高了、远了,不可能如同其他女人那般目光短浅的只看得到男人。 说话间,已经进了这个在林中的房舍。容菀汐很熟悉地点亮了油灯,看了下小书房里挂着的画像,问道:“君大哥,你早就知道,我是这画中人的女儿,是吗?” 君紫夜道:“见到你容貌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些。毕竟你与画中人如此相像。后来听到你自报姓名,听说你姓容,便可以确定了。” “所以你听过一些我母亲的事情,是吗?” “父亲和我讲过一些,令堂是我父亲一生最爱的女人。”君紫夜很坦白。 容菀汐就知道,以他那坦荡的性子,只要自己问起,他就一定不会隐瞒。但因着心里头不愿意让他为难,在那次想要问他未果之后,反而没有问出口。虽然很好奇,但也想着,毕竟自己要在紫云山上待这么久,可以自己去找。但已经到了今日,仍没找到其他的线索。 刚才与君紫夜一起走在树林里,看向这边,忽地觉得,这是天意。冥冥之中,这间孤独的屋子里,仿佛有某种召唤。 容菀汐便决定依从自己的心而行,带君紫夜过来,问一问上一辈的前尘之事。 听到君紫夜说,君老阁主曾经和他提起过,且母亲是老阁主一生最爱的女人,容菀汐便觉得母亲的画像出现在这里,并非什么说不通的事。且上一辈的事,应该能从君紫夜这里听到大半。 便直接一抱拳,痛快问道:“君大哥,可否将你所知道的上一辈的事情,尽数告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往事之谜 君紫夜看了那画像上的美人儿一眼,但转瞬又自觉冒犯,忙回避了目光,向容菀汐淡淡点点头。 紫云蟒很有眼力见儿,听两人说到这儿,忙爬到一旁的椅子边儿上去,跳到椅子上,用蛇身扫干净了椅子上的灰尘,然后卷着椅子,放到书桌一边儿去了。用嘴巴拽着容菀汐的衣角,让她坐上去。 容菀汐被蟒兄弄得苦笑不得,心想你要不要给我们端一盘儿果子过来,再给我们弄一壶茶水,时不时地将我们杯中茶添满啊? 君紫夜也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往书桌那边去。自己坐在书桌旁原本的椅子上,将蟒兄特意为容菀汐弄干净的椅子留给她。看了蟒兄一眼,对容菀汐笑道:“阿紫真是太偏心了,也不知道给我擦一擦这椅子。” 容菀汐指了下书桌上放着的《雪国秘史》,笑道:“这几天,我已经用裙子给你擦了好几遍了。” 君紫夜s也笑道:“这可是我的荣幸啊。” 虽然君紫夜难得玩笑,但容菀汐此时却没心思和他玩笑。只是道:“父亲和我说,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可是这本书上所写的记录的日子,却是在我出生之后。君大哥,我很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一阵子里,我试着自己找寻,都一无所获,只能靠你帮忙了。” 君紫夜看了眼那本《雪国秘史》,道:“这本书我还没有看过,并不知道其中写的是什么。只不过,关于雪国的一件宫中秘闻,父亲却和我说过。那还是父亲年轻时候的事。父亲与我不同,年轻的时候喜欢游历八方,父亲与令堂,便是在游历之时认识的……” 容菀汐听着君紫夜将知道的事情细细道来,但觉随着君紫夜的讲述,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母亲,回到了上一代的往事中…… 君紫夜的一番讲述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容菀汐听得仔细,已经完全被上一辈的故事所吸引。君紫夜讲得认真,想来也是沉浸到了上一辈的故事中。待到讲到容菀汐母亲去世之时,如此清冷的人,却也不免一阵唏嘘。叹道:“如此绝代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殒。红颜薄命,着实让人惋惜……难怪父亲会一生不忘。” “前些年听阿绿的姨母绿萝说,父亲对母亲很好,从未有过冷脸苛责之时。但在我并不太清晰的记忆里,却都是母亲独自躲在房中抹眼泪儿的样子。父亲和母亲是父母之命,不怎么喜欢母亲……” “父亲说,因母亲温婉贤淑,且也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在刚娶母亲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喜欢母亲的。可却总觉得心里头少了些什么。于是在母亲生下我之后,瞧着我身体健朗,便打算出去游历母亲很爱父亲,很支持父亲,还帮着父亲说服了祖父。” “父亲只想着,出去游历一番,便知道了娘子的好,往后更能珍惜她。希望自此能打心底里疼爱她。不成想这一走,便遇到了他今生的挚爱。父亲说,佳萝姑母许是他命里的劫数,但是他却当做了缘,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一辈子。” 虽说君老阁主和母亲相遇的时候,容菀汐还未投胎到母亲的腹中,但听得君紫夜提起她早逝的母亲,容菀汐的心里,不免替母亲对君夫人感到亏欠。在心里,很真诚郑重地对君夫人说了声儿“对不住”。活着之人的忏悔,不是说给天上的亡灵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若亡灵能听见,则是命定的终了,甚好。 “父亲临终之前,将这一切告诉给我……”接下来的话,君紫夜没有说下去。 父亲说,世间一切因缘有定,若是多年以后,你见着一个和画像上的佳萝姑母一样的女子,务必要善待她。她要求什么,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帮她。哪怕是对抗一国……我们君家,有这个本事。 他知道父亲所指的是,让他帮佳萝姑母报仇。不管这个人是佳萝姑母,还是她的女儿菀汐。可这么多年来,他遍寻不见佳萝姑母,而菀汐…… 他不希望菀汐卷入这场仇恨之中。仇恨是蚀心的烈火,能将人的本心,吞噬得半点儿不剩。他不希望这样的女子,最终会和她母亲落得一样的结局。只为仇恨而活,忘了此生所有美好的情意、最深的爱恋。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仔细回想着君紫夜的话。 君紫夜说,当时有雪国的探子找到了容家,母亲意识到自己会给容家带来为危难,为了保得她和父亲的安稳,便求正在容家做客的君北墨帮忙,让她以难产之名“死去”,随他到紫云山上暂且安顿一阵子。 当时的君阁主自然会答应她。但碍于朋友之谊,还是告诉了父亲。并且劝说了父亲,征得了他的同意。父亲是一个不愿意麻烦朋友的人,且也舍不得母亲。之所以答应下来,并非是因为顾及到容家的安危,而是因为,当时母亲的身体里,有当年在雪国皇宫所做剧毒的残留。 当时君阁主之所以在容府,就是为了帮母亲控制住体内的毒素,以让毒素不至于蔓延到腹中胎儿,使得她健康顺利的来到世间。说起来,君老阁主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无君老阁主,她非但不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健康地来到人世,甚至于,会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希望母亲能跟着君阁主回到紫云山医治,便答应下来。两人暗中决定,瞒过母亲,让母亲以为父亲并不知情。 不仅如此,他们两人还联手引得那些躲在暗处的雪国探子尽数现身,将那些探子都杀了,以免他们回去泄露容家的事。 在母亲生下她之后,便将君阁主事先给她的假死药服下,使得当时府里上下所有人,甚至连接生婆在内,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其实母亲生她的时候,的确大出血。但因为假死药的作用,出血反而止住了。所以母亲的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父亲以她刚出生,不宜大办白事之故,只简单却不失礼数地安葬了母亲。是夜,却和君阁主一起,将母亲从棺材里挖了出来,把假死着毫无知觉的母亲,送上了前往紫云阁的马车。 容菀汐能体会到当时父亲的心情。其实在父亲给母亲办丧事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察觉到,这真的是为妻子送行吧!因为日后,很可能再也见不着她。 彼时父亲送着心爱之人离开,成全她的所求,心内该是何等悲切。却又如此可敬。自此,父亲一直守着母亲,一生未再娶,甚至连侍奉的小妾都没有。只是偷偷看着母亲的画像,将对她的一切思念都压在心底里。人前,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铁骨汉子,恍似除了对女儿的爱之外,半点儿柔情也无。 可其实,他、君阁主,甚至是在君阁主对君紫夜的叙述中,并没有出现多少次的雪国先皇,都是这世上最懂爱的人。 母亲这一生虽然不幸,但被这三人爱过、爱着,却也是大幸。 容菀汐思量半晌,最终淡淡问道:“君大哥,其实我母亲还在人世,是吗?” 闻言,君紫夜愣了一下。不善言辞的他,想要撒谎的确不容易。但这谎话,却是很坚决地说了出来:“怎么可能呢?佳萝姑母的确已经去世了。就比我母亲早了一年,父亲连日子都记得很清楚。” 容菀汐却是很肯定:“如果母亲真的去世了,我想,在这房子附近,就应该有母亲的坟。就算母亲的尸身被父亲带回祖坟安葬,这里也应该有母亲的衣冠中。君大哥,你不擅长撒谎,不要说紫云山上的确有我母亲的衣冠冢,但却不在这附近,也不要说君叔父没有给母亲立坟……” “因为以君叔父对我母亲的深情,如果母亲真的去世了,叔父一定会为母亲立坟,以便拜祭之用。而这坟墓应该立在哪里呢?在紫云山上,母亲是客人,而且还是一个身份尴尬的,不受女主人欢迎的客人。再加上身子不方便,必定不常走动,所以她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这片林子和林中小屋了……” “最远的地方,估计也就是后山。叔父怎么可能让母亲去世之后,长眠在一个她觉得十分陌生、很无归属之感的地方?所以如果我母亲真的已经去世了,就在这小屋附近、最远不超过后山,一定有母亲的坟墓。可无论是这里,还是后山,都没有。” “君大哥……”容菀汐看向君紫夜,很诚挚地说道,“我很相信你,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 她知道,君紫夜说的这些事情,一定是真的。只是为这故事的结局,做了稍微的改动。而君紫夜之所以会做这一改动,是为了,不让她卷入到仇恨之中。如果母亲真的活着,可却从未去见过她和父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母亲回了雪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章:生母犹在 如果母亲回到雪国,她会去做什么,自然不可能只是想要在故土上安稳生活。而只能是去……报仇。 若她知道母亲还活着,必定会去寻母亲,必定会卷入到仇恨之中。 这是她的命,她逃避不得。父债子偿、父仇子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并不是旁人好心劝说,她知道按着这劝说去做对自己有利,就能真的因此而去照做的。关乎于父母亲情的事,从来都不可能用利益去权衡。 君紫夜早知道容菀汐聪明,但听到容菀汐如此肯定,观察得如此细致,还是不免有些惊奇。 他本就不善于撒谎,这会儿被人看穿了,自然不能继续编下去。只能坦然地点点头,道:“不错,听父亲说,佳萝姑母的确还在人世。姑母跟着父亲回到紫云山之后,父亲以红莲治好了佳萝姑母身上的残毒,姑母在这儿养好了身子,便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紫云山……” “但佳萝姑母真的不想让你去找她,不想让你卷入到这场仇恨中来”,君紫夜看了下书桌上放着的那本《雪国秘史》,道,“我听父亲说过,当初姑母以为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必死无疑的时候,的确将那些事情写下来,想要让父亲在你长大之后交给你。但后来她却后悔了。姑母留给父亲的信上……” “除了一些对父亲的感激之言之外,特意说了,自此就当她已经死了,不要让她的女儿找到她,也不想让女儿知道那仇恨。因为父亲一直都想要细知道当时在雪国宫廷中发生的事,姑母便将这本书留了下来。但却特意嘱咐,让父亲看完之后,务必烧毁。说此恨从她而止,不要再牵连任何人。” 君紫夜的目光再次落在《雪国秘史》上,略微一声叹息:“想来父亲是舍不得毁掉佳萝姑母留下的任何东西,便将这本书留了下来吧。因缘际会,还是被你看到了。” 君紫夜说的这些劝说的话,容菀汐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是反复回响着:“母亲没死,母亲还活着……母亲没死,母亲还活着……” 什么权当做她已经死了,什么仇恨从她而止,什么不要再牵连任何人……这怎么可能呢…… 母亲还活着,她怎么可能当母亲已经死了。母亲一个人回到雪国,为了报仇,一定受了诸多苦楚,她却是在风国自在逍遥,这让她于心何安? 看到容菀汐仍旧眸光坚决,君紫夜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你还是打算去找令堂?”君紫夜淡淡问道。语气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劝说之意。 容菀汐点点头,自然要去找。哪怕山高路远,哪怕道阻且长。 她做梦,都想要见一见母亲的模样,都想要触摸到母亲的面颊。小时候,她渴望母亲的怀抱,她渴望叫一声“娘”。现在虽不似幼年之时那般渴望依赖母亲,却还是想要抱她一抱。 她希望,自己的怀抱,能够给疲惫的母亲以片刻的安定温暖。 “想要什么时候动身去雪国?”君紫夜的问话仍旧是淡淡的,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好像她出发去雪国,就只是去游山玩水而已。 但这淡淡的一句话,却把容菀汐给问住了。 什么时候出发去雪国?若以她的心意,自然是越早越好。可是翎王这边生死未卜,京都城里风声鹤唳。她不可能放下翎王的生死不管,也不可能放下宸王的安危不顾。 她虽然心急找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件极其漫长的事情。并不是她到了雪国,寻上三五日就能找到的。当然,这种可能也不是全然不存在。 一切只看缘分。 若真有机缘,或许她到达雪国没几日,就见到了母亲;若是机缘未到,或许她在那里寻找上三年五年,也寻不到母亲的踪迹。 所以即便心里很着急,容菀汐却也很清楚,这事儿急不得。而且只要稍稍理智一些,就能想到,找母亲的事情,和翎王的性命与宸王的安危比起来,是可以暂且放缓的,并不紧要之事。毕竟母亲已经独自回到雪国十余年了,不拘这三五个月、一年半载。 可心底里,却岂能如此怠慢了母亲的事?一时,理智和喧嚣着的情感碰撞拉扯着,让容菀汐的心仿似被撕成了两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其实父亲留有遗愿,希望我能找到佳萝姑母,并且帮助她完成复仇大计。这么多年来,紫云阁派出去的人一拨儿又一拨儿,却还是寻不见佳萝姑母的踪迹。其实我想,会不会姑母已经……故去了。”君紫夜道。 这是容菀汐最害怕听到的话。 对紫云阁的势力,虽说她没有详尽的了解,但想来应该极其庞大。可这样的势力,想要寻一个人,却是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那么是不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容菀汐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很大,但却不能让自己相信。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可以见到母亲,如何能接受母亲依旧已经故去的事实? 没有人亲眼看到母亲的死亡,这只是君紫夜的一个猜测。她不能只因着这一个猜测,便就此放弃。 “不会。”许久,容菀汐才很肯定地说出了这一句。 与其说是给君紫夜的回答,莫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君紫夜其实也看出了容菀汐的心虚,但却没有点破。他能看得出,对于此事,她很固执。他本是一个凡事顺其自然,不愿意对人进行什么无谓劝说的人。今日对她劝说了这番,仿似已经用尽了他毕生所能用的,所有劝说的话。但她依旧如此坚决,他便也觉得,这是命定的事情,无需旁人再妄图插手更改。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雪国?”所以,君紫夜只是又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容菀汐没有被君紫夜给问住。 “看京都城里的情况,待到京都城里的局势稳定之时,我便动身前往雪国。”容菀汐道。 宸王说,太子会趁着他们不在风国的时候出手加害,可宸王却如此能沉得住气,可见这是宸王给太子设下的又一个圈套。既然如此,这一次,京都城里的天,怕是又要变上一变,或许会变成一个全然对太子不利的局面。 狗急跳墙,她担心的是,越到胜券在握之时,宸王的自身就越是危险。所以她不能在这时离开宸王。 一旦太子又犯下大错,宸王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定然会乘胜追击。如此一来,不出一年,胜负定然见分晓。 对容菀汐的回答,君紫夜稍感意外,但略一想来,便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她到底是个与常人不同的聪慧女子。即便再由感情催促着,却也不会做贸然之事。还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待到你去雪国之时,来紫云山叫上我,我与你同去。”君紫夜道。 没什么解释,就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 容菀汐原本是要本能地拒绝,因为她觉得寻找母亲,是自己的事情,不想要牵连到旁人。但转念一想,君紫夜身上,承担着君老阁主的遗愿,他自然也想要找到母亲,对老阁主有个交代。 既如此,结伴而行并非不妥之事。只是却也并非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人家这是帮她的忙。对他的感激,还是少不得。 “既然君大哥有此意,我自是乐得结伴同行。君大哥……多谢。”她知道君紫夜是个受不得厚重情感的人,繁琐浓烈的感谢之言,反而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受人恩惠,这个“谢”字是必须说的,所以就只能说了这看似不痛不痒的两个字。 君紫夜也没说什么“不用客气”之类的客套话,只是道:“这一阵子我还会继续派人找寻,若是有什么情况,定然即刻派人去京都城告知。” 容菀汐点点头,再有谢的话已经不必说了,只能自己放在心里。 找到母亲,是她的本分,但却不是君紫夜应当应分要做的事。无论是君老阁主、还是君紫夜,其实都是仗义热心之人,只是这两人的表面不同罢了。 容菀汐借着烛火的光芒看着挂在一边墙壁上的画像,仿似能看到,母亲在雪国的某个角落,正在自己慈爱的微笑。 她心里明明知道,此时的母亲,满心想着复仇,心中戾气定然不少。或许已经完全不是父亲和君老阁主记忆中的那个,活泼灵动的独特女子了。可即便如此,只要想起母亲,想起与母亲见面之时的场景,容菀汐还是觉得,一切都得是如此温暖美好。 这就母女之间的感应吧。不拘母亲此时变成什么乖戾的样子,她都可以肯定,对她,母亲一定满腔柔情。 出了这林中小屋,外头已是夜凉如水,不似刚从后山回来之时所感受到的温暖。容菀汐拢了拢肩膀,脚下是蟒兄在草地上爬行所发出的窸窣声,身边是君紫夜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反而成拙 容菀汐但觉处于一个极其静谧的环境里,心中所有喧嚣的都随之静了下来。 她不打算去问父亲什么。父亲知道母亲还活着,这是一定的。母亲和君阁主回到紫云山养病,事后不可能不管不问。但这么多年来,父亲却只是当做母亲真的已经故去了一般,从未提起找母亲的事,可见父亲是想要成全母亲的所求。 他懂她,知道她不愿意让他们搀和到这事情中来,知道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被仇恨吞噬的样子,所以他便宁愿独自忍受着担心和思念的煎熬,忍住了不去找她。最深沉的爱,便是如此了吧。 我可以为了你而不顾一切地执着,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问因由地放弃。你可以自在地去做你必须要做的事,这段情里所有的辜负,便由都我来承担。 挚爱之人明明还活着,却要强迫自己当做她已经死去,这是何等悲凉的事。 因为懂得父亲,容菀汐从没有想过要质问父亲,从没有想过要埋怨父亲。回到京都城里,她依旧会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事。待到自己真的能找到母亲,真的能帮母亲报了仇,真的能把母亲带回到父亲身边,再停止装傻也不迟。 夜空中,一轮将满的月亮高悬,不知道在雪国,抬头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明月千里寄相思,远方之人知不知…… …… 次日一早儿,宸王下了早朝刚回到昭德院,还没等坐下来喝口茶呢,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儿闹腾的呼唤:“殿下……你回来了没有啊?我们去红袖坊啊?你昨儿晚上答应我的!” 是霍小燕的声音。她虽然是叫他“殿下”,但这语气、这声音,却是与在江湖中的时候,到他屋外吵嚷的那糊涂侠女无异。 宸王摇摇头,既然已经答应了,总不好食言,因而示意一旁服侍的初夏去给她开门。 初夏轻轻冷哼了一声儿,很不情愿地照做了。 门开了,初夏也不向这位新晋的、且很有些受宠苗头的霍美人施礼,而是当做没见看见似的,转身回了屋。 其实她给宸王倒了茶,就可以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但今日她却格外尽心,又回到一旁侍立着。为的,就是要看看宸王和这霍美人两人,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小姐离开没一阵子,他就这般勾搭上新欢,也太过分了吧? 一想到自己和知秋之前还那么帮他,就觉得心里头憋闷的很,真是太对不起小姐了! “殿下,你看我这身儿怎么样?”霍小燕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很高兴地在宸王面前转了一圈儿。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男子衣裳,头上是同样颜色的冠带,一头青丝已经全然是男子束发的模样,露出一张俊俏干净的面庞来。加上通身利落的气度,让人乍一看之下,还真以为这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呢。 宸王点头笑道:“不错。要比穿着崇阳剑阁的弟子袍更好看些。” “真的啊?”霍小燕兴奋地自己转了一圈儿,笑道,“我觉得慧娟儿这身衣服买得太稳重了些,穿起来一点儿也不潇洒,还怕殿下不喜欢呢!” 霍小燕此时虽说看起来轻松随意,实际一颗心却是悬着的。不知道这一番试探能否成功,不知道宸王会不会又对她冷脸相待。 是要让自己和他的其他侍妾不同一些,但却也不能全然同在江湖上的时候一样。那样的话,时日久了,不是要让他以为,她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他的侍妾了?他便可以顺势顺水推舟,打发了她。 所以对于身份,还是要弄得明白一些,不能总像昨晚那般,以江湖上的称呼来叫他。今儿趁着他或许还没提起什么反感之心,没察觉到她可能在做的算计,忙将这称呼改过来,且言语之间,也完全是很在意他的样子。 若是不趁着昨晚还残留着的些许热乎气儿,很自然地做出这一试探和转变,以后可是更没机会了。 霍小燕心中顾忌满满,可宸王哪有心思和她算计这些?能乐呵的时候,更没有必要非要给她冷脸色。因而只是点点头,道:“还好,虽然稳重却不老气。听说慧娟儿家原是极殷实的小户人家,眼光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好些。” 言罢,也不和她在房中多留,起身道:“走吧,我们快去快回,回头儿本王还有事儿呢。” 听起来,像是完成什么事儿似的,不情愿都在这不经意间的言语里了。 霍小燕虽然听出来了,却是装作不在意。 身后儿的初夏看着离去的这两人,略一撇嘴,心想殿下您可对这位新美人真用心呢。还有事儿要办,也不忘先带着霍美人去玩儿,你对得起我家小姐吗? 这位霍美人也是,早前在江湖上的时候,怎的不见她这般有心计呢?果然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傻乎乎的人,要是聪明起来,能要人命呢。 不知道等小姐回到府中,看到这俩人儿已经勾搭到一处,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儿呢!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小姐一定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能如此不要脸地勾搭成奸。 “哎……”初夏叹了一声儿,不免担心起自家小姐来。 别管小姐回来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儿,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好啊!小姐一人儿,路途遥远,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初夏边嘀咕着,边回屋去找知秋商量事去了,想要去边关***。 …… 霍小燕随宸王上了马车,一路上很是兴奋地让宸王看她的言行举止,想要看看有没有破绽。 宸王道:“风月场所的女人,眼睛都毒辣得很。你是男是女,她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啊?那我不是白捯饬了吗?”霍小燕失落道。 “也不能说是白忙活”,宸王道,“你穿上这一身儿男子的衣裳,她们便知道你想要装男子,自然不会戳破你,随着你玩儿罢了。” “那多没劲哪,弄得我像被人哄着玩儿似的,而不是我去玩儿姑娘啊。”霍小燕更加失落。 宸王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了红袖坊,霍小燕因着宸王的话,言行举止上反而拘谨起来,也不故意装豪放公子了,只是安静地跟在宸王身旁。 宸王见她安静下来,也不在意。她闹腾也好,安静也好,都只不过是身边儿的一个人随行之人罢了,并不影响他的玩乐。 宸王叫了几个姑娘进来歌舞,又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兀自享用起来。 霍小燕试着想和宸王说话儿,但见到宸王看歌舞看得那么入神,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一曲罢了的时候,粗着声音感叹道:“风大哥,这些姑娘的歌舞真的很不错啊。” 宸王只是笑笑不语。 其实这些姑娘的歌舞并不算好,无法入他的眼,但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这么说,就只能随着霍小燕瞎点评了。 霍小燕见宸王不说话,虽然还想要借此机会再和宸王说些什么却也不敢开口了。宸王就权当做没看到她的这番纠结,又吩咐了下一曲,只专心于美食美酒中。 不免有些想念起菀汐在身边儿的日子。若此时身旁之人是菀汐,一定是另一番光景。两人必定高谈阔论、兴致盎然,不似此刻这般,与身旁之人毫无可交流之言。果然感情之事,不是看场合,还是要看身旁之人。 霍小燕哪能知道此时宸王心里的想法儿?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趁机和宸王多说会话儿。可是除了眼前的歌舞之外,却又没别的话头儿可提起。只能一惊一乍地问宸王,这些舞蹈动作、曲子的名字等,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是在外头,宸王也耐着性子回答她。 又是一曲罢了,纵然有美食美酒支撑着,宸王却也有些挺不住了。叫了几个姑娘到近前来,给了些赏钱,吩咐她们退下了。便起身道:“本王还有事儿呢,今儿就到这儿。” 霍小燕哪里敢说不行?虽然很想要再和他多呆一会儿,却也只能痛快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可别耽搁了殿下的事儿。” 宸王点点头,带着霍小燕出了红袖坊,让冯四送她回府,自己往靖王府里去。 马车上,霍小燕想着自己今日的表现,觉得除了那番大胆试探之外,便无什么错处和冒险之处。却怎么总觉得,风大哥好像很有些厌烦她似的? 未能借着今日之事和他更拉近些,霍小燕虽说心里有些失落,但却也并不气馁。毕竟谁也不是一口气吃个胖子的,总要慢慢儿来。反正只要她找到了着手之处就行了,一次不成还有两次,两次不成还有三次。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到不了重点。日子还长,她得细细的筹谋下一次靠近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都城里,霍小燕抬起车帘看着窗外,但觉这熙熙攘攘的街道愈发的熟悉。好像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熟悉得如同故乡一般。 当她决定要一生跟着他的时候,便只能让自己把他乡,便成故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最后欢畅 宸王刚到靖王府上,就收到了庸王的帖子。虽然是写给靖王的,但看着其上所写之事,就知道自己府上一定也已经收到了一份儿。大哥的意思是,长日清闲,想要请他们到府上去用晚膳。希望他们午后便能过去,以便兄弟三人能凑在一起多乐呵乐呵。 “三哥,你看这事儿……该别是又一场鸿门宴吧?”靖王看着手中的帖子,很有些担忧。 “鸿门宴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大哥这次算计的是什么。”宸王道。 如今成日里见不着大哥,还真不知道他整日窝在府里,能想出什么阴险的招数来。 周青山那边还没消息,周炎那边,忙着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暂且也没有什么举动。但却不能就此而断定他们此事并未筹谋。他们或许正在筹谋着一场大仗呢。很有可能,大哥今日邀请,就是大战之前所敲响的战鼓。 但也不能排除大哥闲来无事吓他一吓,担心他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给他找点儿刺激的。 “管他是个什么宴呢?大哥总不敢直接在府里给我下毒药,让我死在他府上吧? 大的动静他不敢,小打小闹的,咱们二人好好应对着就是。”宸王道。 靖王点点头,自是觉得宸王的话有道理。别管大哥安的是什么心,他们总不能被一封帖子就给吓怕了吧?之前大哥也毫无顾忌地去三哥府里宴饮了不是? “你府里有好酒没?咱们带上一坛子,以免他的酒水里有蹊跷。”宸王道。 “三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靖王指了指他,笑道。 宸王摇头苦笑笑,可不是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可不能疏忽了。 但凡是怡情的药,都是要融入酒水里的,最不济也要清水和淡茶中,绝对不能融在饭菜里,那样药效会大为减弱。只要防好了大哥的这一招儿,其他的事情,临时应对就行了。 不然若是真让大哥给得逞了,岂不是要趁此机会,更加让月儿难堪?他已经帮不上忙,总不能让大哥利用了,给月儿带来什么麻烦。 靖王给庸王写了回帖,就说刚好三哥在我这里呢,我们两个用过午膳,歇息一会儿,便去府上叨扰大哥。 用过了午膳,靖王和宸王带着靖王府里两坛子好酒,坐着马车往庸王府去。 靖王好不心疼,拍着一左一右放着的两个酒坛子,叹道:“可怜我珍藏多年,自己都舍不得喝上一口,此时却要了拱手送人,真真儿可惜啊!” “等下你自己不是也能喝到?两坛子酒水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宸王对靖王这几乎要泪流满面的样子很是不解。 “那怎么能一样呢?这种好酒,就应该趁着一个明月夜,抬头看着繁星朗月,配着和缓清风,时不时的品上一小盅儿。如此对月独酌,把自己灌得微醺,回到屋里叫上一个美人儿,好好儿的享用一番……如此,才不算辜负了美酒啊。” 宸王摇摇头,懒得搭理他。 但靖王却不能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紧接着道:“想我当时为了得到这两坛子好酒,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花功夫也就算了,主要是费银子啊。一块铜板我扔在地上,还能听个声响不是?如今我是扔了两大块金子,却是连个声响都没听到。三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儿呢?也太不公平……了。” 话音未落,自从宸王手里头呼过来的一张银票,已经如同符咒一般,止住了他的絮叨。 宸王手捏着一张三百两银票,往靖王额头上一按,这聒噪的小鬼儿就立安生了。 只是小鬼儿似乎不怕符咒,反而对符咒很是亲切。忙抢过了他手上的“符咒”,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仔细抖了抖。确定这“符咒”是真的,才乐呵呵地收入怀中。嘴里还客套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我怎么好意思问你要银子呢?但是既然你有此心,做弟弟的也不好推脱啦。” 宸王撩开车帘看着集市上,将他的聒噪给跑到了脑后儿。觉得,相比于这个聒噪的弟弟,还是集市上的小贩儿的叫卖声更动听一些。 到了庸王府宴客的仪来院,庸王已经等在里头了。身边儿还有一个蹲着给他奥捶腿的美人儿。定睛一看,原来还是琳琅。 此时琳琅虽说仍旧是一张冷淡面容,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若是不看面容,俨然是一副乖巧小婢子的模样。 宸王酸激流地笑了一声儿:“大哥好本事啊!” “什么好本事?”庸王故作不解。 “这样难搞定的女人,都被大哥你驯得服服帖帖的,真是让弟弟好生羡慕。”宸王并不吝惜对他大哥的夸奖。 听着这两人的交谈,琳琅已经起身,向庸王施了一礼,以表示要退下。 庸王很有深意地看了宸王一眼、又很有深意地看了琳琅一眼,这才笑道:“好,你退下吧。” 宸王觉得,庸王眼中的深意,像是了然什么似的。但却只是装作看不见,也不和琳琅说话儿,自己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 没准儿大哥就是在设局诈他呢! 他有什么可诈的?大哥也不可能抓住什么把柄。所以他大可以尽情坦然,管他大哥以什么法子呢。就真的当做没有安插过琳琅这个人就行了。 若大哥今晚的意图在此,他反而欢喜,权当做看笑话儿了。他弄了这么一个人来给他大哥找不自在,他大哥还真给他面子,果然在其上浪费了不少功夫。 庸王伸了个懒腰,自主位长椅上起身,笑道:“二位弟弟,咱们是听曲儿看舞啊,还是下棋吟诗啊,都由你们定夺。我不知道你们今儿想要玩儿什么,便没作安排。” 靖王笑道:“大哥,懒就是懒,可别想找由头儿狡辩啊!我看你就是在家里待得烦了,便一时兴起,忽然约了我们到家里来玩儿。可约了我们,却又懒得做准备。你说你这事儿办得,是不是不厚道?把我们两个当随时可以传唤的美人儿来消遣哪?” 被靖王这么一番抢白,庸王也不辩驳,只是叹了一声儿,道:“如今我是闲人一个,如果不找你们两个过来玩会儿,我真怕要被人给忘了。怕时日久了,你们两个都不知道有我这个哥哥啦……哎……” “行了行了!”靖王笑道,“别在这儿娘们儿唧唧的瞎感伤,你快去叫了府上的美人儿来,再传上几道小菜儿和果子,我们权当做晚膳前的开胃菜了。” 宸王笑道:“哎?只是你那歌舞,得是新鲜的才行,都看过的,我们可不看。” 两人好一副关心兄长的好弟弟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在一旁瞧着,真觉得是一副兄友弟恭,甚让人欣慰的画面。 庸王道:“三弟你就放心吧,我府上的歌舞,除了未央宫里的乐府之外,不说是京都城最好最新,也是能和淑女坊、天香楼这些地方媲美的。岂能让你们看那些老旧的?” “那可是好,如此,可没辜负了我们带来的好酒”,靖王说着,回身吩咐侍立在门外的两个随行小厮,“把美酒拿屋里来,给大哥闻一闻。” “是。”两个小厮应了一声儿,一人抬着一坛子酒进了屋。将酒放到了门口儿,又恭敬地退下了。 “大哥,这可是我府上藏了好几年的好酒,我当时可是花了重金求到的呢!就想着大哥你心里头儿闷,帮你好好开阔一番呢。咬牙拿出来的,心疼死我了!”靖王说着,打开了酒坛子的盖子。霎时间,屋里满是飘逸的酒香,光是闻着,便觉得心神荡漾。 宸王和庸王都不禁感叹道:“好酒!好酒!” 太子凑近了细闻了闻,已是面色如醉。摇头晃脑地说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啊!” 宸王也凑近了闻一闻,觉得自己这三百两银子花得可真不亏啊!没想到老四府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老四也真是够义气,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大哥的嘴巴猴儿挑剔,要是拿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货色,可绝不能入他的眼,指不定要被他大手一挥,给换了下去。但此时这样的美酒,让人闻着便觉得走不动道儿了,大哥就算事先有什么图谋,估计也会暂且放一放,品了这美酒再说。 “快去快去,拿了酒碗来!这种美酒,一定要大碗喝了才痛快啊!”庸王忙吩咐门口儿侍立的奴婢。 靖王和宸王嘲笑他:“俗人,俗人哪!” “美人儿要尽情地享用,美酒要尽情地喝,痛痛快快的,才不枉此生啊!如此美酒,却是以小盅儿来尝,着实让人心急。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俗人,不懂生而为人该有的快活!”庸王边闻着酒香,边大论道。 “谬论谬论!”宸王笑道,“只是大哥你这谬论,今日却甚得弟弟之心哪!如此,咱们今日可要一醉方休,不把这两坛子好酒都喝尽了,谁也不能嚷嚷醉了,你看可好?” “好极好极!”庸王应了声儿,扯着脖子喊道:“脚步快一点儿,没吃饭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暗语之意 很快,小菜儿和果子就已经上齐全了,庸王府里头的歌姬舞姬们也都在门外候着。庸王依旧于主位上座,宸王和靖王各座左右两边,面前都是大酒碗,里头装着飘香的好酒。庸王一拍手,外头的歌姬舞姬便袅娜的进了屋。 宸王和靖王这两人,于美女之事上绝不含糊,直接睁大了眼睛打量这些美人儿。从双腿到腰身儿到胸脯到脸蛋儿,由下至上的打量着。庸王府里歌姬舞姬很多,宸王和靖王又不是每天都泡在庸王府里,岂能都看全? 这些个歌姬舞姬虽说是庸王府里的老人儿了,但宸王和靖王却是第一次看到。一番打量之下,靖王不免赞叹道:“大哥,你府里的美人儿可真养眼哪!这些美人儿,姿色最差的拿出来,都比外头几个好馆子里的头牌姑娘强多啦!” “哈哈……老四,你这话说得我爱听!你喜欢哪一个,尽管说出来,哥哥送给你!”庸王开怀笑道。 靖王忙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个美人儿,大哥一定都极喜欢,我可不敢要。更何况我还没娶王妃呢,要是日后不小心弄了个母老虎回来,不是害了美人儿吗?” 一声琴弦起音,三人便停止了交谈,开始用心看歌舞。说是看歌舞,还不如说是看那抚琴和扭动的美人儿。至于曲子是好是坏、舞姿是精是糟,他们是没心思品评的。这三人一聚在一起,再加上身边儿没有旁人,可是臭味儿相投,谁也不藏着掖着。 因着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酒,宸王并不担心。边看美人儿边品美酒,倒也觉得是一番极好的享受。至于大哥心里头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他没心思去担忧细想。反正等会儿看情况就是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把酒言欢,又有美人儿到三人身边儿服侍着斟酒,都是好不痛快。庸王嘴里是一句正经话也没有,都是荤腔儿,宸王和靖王自然也是闭口不提朝堂之事,俨然三个江湖浪子似的。 时候过得越长,宸王心里头却反而越是清醒。总觉得此时的大哥,看起来越是毫无算计,却反而越表明了他心有算计。不然以大哥的性子,酒酣的时候,一些对处境的抱怨,和对他的冷嘲热讽还是免不了的。但此时,大哥简直不要谨慎得太过。 此时庸王的心里,的确如同宸王所想的那般,的确很清醒很谨慎。心想秦颖月那边怎么还没反应呢?若是秦颖月那女人忽然耍什么花招儿,今日没什么反应,他岂不是白赔笑了这一下午?且再找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容易。 沈凌的事情,最多也就能撑上十多日。过了这一阵子,他再想用这件事情来让老三觉得他有手段和图谋跟着,可是难上加难。毕竟风头已过,他已经无法用这事儿来做什么文章了。 将沈凌的事情放出去,已经等于再次触怒了父皇。父皇那边虽说没有对他下什么苛责,但却也一定猜到了这事情是他做的。估计已经抱着随他折腾、懒得去管的心思了,可见对他失望已极。 当然,就算没有这件事情,父皇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好多少。他敢用这事儿来做文章,就是料定了,这事儿虽说会加重父皇的反感,但却起不到什么决定作用。 对于父皇对他的态度,他其实已经不太在意了。只要父皇不至于下旨直接降他的死罪就行了。这样的父亲,有与没有没什么区别。而这样的君主,绝对不能再效忠。父皇此时没有将旨杀他的意思,不表明以后就没有。若是等到父皇先出手,那可是为时已晚。 外祖父说的话还是没错的。就算他不信外祖家,但只以利益来计较,和周家联手,他至少能坐到皇位上去,而继续做孝子重臣呢,却只能性命不保。至于登上皇位之后,如果他对周家不放心,想法子削弱周家的势力不就行了?到时候就算周家不会甘心被他削弱,那也是他们两方的较量。 “麟儿啊,外公以长辈的身份劝你一句。等死,和有机会博一个天下独尊,自然还是后者更好些。到底该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吧。”周焱颇有些推心置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在外祖父那有些干瘪瘦弱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因为他忽然发现,想要拗断这只手,很容易。但想要拗断未央宫里高高皇坐上那人的手,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若想日后能过得轻松一些,自然还是要先解决难题。以他自己之力,的确解决不了这个难题。所以在被废三日后的那番长谈之后,他就已经重新和周家走到了一个阵营里。 处在这个阵营里,若不想被人击得全军溃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路,成则为王而生,败,则必死无疑。 但是死,也是个痛快的死。总比这么干等着要好得多。 而且……谁说他一定会死呢?或许他能因此,为王而生。 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直到正经晚膳已经上齐了,秦颖月那边,才终于有了动静。 听得侍立在门口儿的婢女道:“殿下,王妃娘娘求见。” 庸王一皱眉,嘀咕了一声儿:“她来干嘛……” 喝了一口闷酒,很有深意地看了宸王一眼,这才示意了一下立在一旁的侍婢:“传。” “传……”侍婢扬声喊了一声儿。 随即,秦颖月便带着小桃进了屋。 因着刚上完晚膳,屋子里的歌舞原本就已经停歇。此时秦颖月带着小桃进了屋,正站在空旷的大殿中。 瞧着她的衣裳如此空荡,可见整个人是瘦了一圈儿不止。宸王心里很有些不忍见。因而低下头去,只顾着夹了下面前的饭菜。 “妾身听说殿下和三弟四弟在仪来院饮酒,便做了些蜂蜜绿豆糕,给殿下们解腻。”秦颖月气息微弱,恍似再多说一两句,就会直接晕倒似的。 庸王点点头,不冷不热地说道:“爱妃有心了……” 还没等庸王说完,秦颖月便又施了一礼,笑道:“这都是妾身身为长嫂,应该做的。” 言罢回身,亲自打开小桃手里的食盒,将里头放着的三个小盘儿的点心,拿出了一盘儿。双手端着,亲自给庸王送到长几上去。然后又去端了另外一盘儿,给宸王送到了面前。笑道:“小桃莽撞,刚刚走在后花园里的时候,一不小心脚在鹅卵石上踩了一下,将这盘儿点心给弄乱了些,三弟可莫嫌弃。” “无妨,只要点心好吃就行了,摆放得乱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宸王故作随意地笑道。 秦颖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点心放好了,便回去取了最后一盘儿点心,给靖王放在了桌子上。笑道:“这盘儿倒还好,没怎么被摇晃着。” “多谢大嫂。”靖王起身施了一礼。 秦颖月点头笑道:“四弟无需多礼,喜欢吃就好。” 言罢也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在这里多留的意思,向庸王施礼道:“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妾身告退?” 庸王的声音仍旧很冷淡:“好,你退下吧。” “是。”秦颖月颇有些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儿,带着小桃退下了。 宸王看着面前的点心,想着秦颖月的话,未免觉得有些蹊跷。 颖月又不是什么糊涂人,就算小桃在路上真的险些摔倒,她也不至于特意和他说这么一嘴。在大哥面前,自然还是少和他说话为妙。 庸王将秦颖月送来的点心推到了一边儿,好像看着就觉得烦似的。见宸王盯着点心看,庸王笑道:“看来三弟对这盘儿点心很感兴趣,还不快拿一块儿尝尝?这可是月儿的一番心意啊。” 宸王一笑,也是将点心推到了一边儿,说道:“放着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吃,却吃这干巴巴的绿豆糕吗?而且还是经过了外头的一路酷热过来的,味道早就不似刚做好之时的样子了,吃着也没什么意思。” 庸王很有深意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靖王略一犹豫,便诧异问道:“大哥,我瞧着大嫂怎么好生疲惫的样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不知道府里的大夫可瞧了没有?是什么病症?” 庸王道:“也瞧不出什么病症来,随她去吧。若是真的有大病,她自己不早就仔细起来了?想来没什么妨碍,只是害暑罢了。” “大哥……”靖王很为他着想地说道,“现在京都城里头,有些传言可不太好啊。都说大嫂在王府里不受待见,大哥冷落她太过。大哥,不是弟弟多嘴。如今大哥的处境可不妙。若是再出了什么后宅不宁的事情,未免让父皇不悦。” 庸王“呵呵”干笑两声,并不领靖王的情。只是拿起酒杯道:“来来,咱们痛快喝酒,兄弟间喝酒,不提女人的事儿。” 靖王也只好笑笑不语,端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走入圈套 其实原本也没打算能从庸王这里问出什么来,只不过是说出来提醒下大哥罢了。让大哥知道,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他们都注意到了。并不是不说,便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让他若真有什么行事打算,最好还是思量一下再做行动,可别把人当傻子。以为故意做出这番冷落,想要用秦颖月来找三哥的麻烦,三哥就能认了吃亏吗?既然做出来只是给彼此找麻烦,没什么实际用处,还不如不做。大家伙儿都乐得清闲,不是更好? 但他这一番话说得,的确有些多管闲事。瞧他大哥的样子,便是心意已定,听不进人的劝说了。兄弟三人中,他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所说的言语,即便是有用的话,在他大哥听来,也是无用之言。 其实心底里,他不希望看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结局,但他所能尽到的努力,实在微乎其微。 歌舞再起,三人又是谈笑如常,推杯换盏。可每人心里的思量,已经与先前不同。 宸王的目光虽说没有落在那盘儿绿豆糕上,但却不能像做出来的那样,将它完全忽略掉。颖月那话说得,听起来只是一句闲聊,但只要联想起现在的情况,便可以断定,其中一定有深意。 细想来,深意也就在于,颖月提起了后花园,倒像是在给他什么提醒似的。 难道颖月是有什么话要说,叫他到后花园去?不然实在无法解释颖月这番突然的多嘴。想起颖月那一副羸弱的模样,再想起大哥那些饶有深意的眼神儿,很显然,大哥对颖月的冷待,的确是因他而起。而且大哥也知道,他定然看出了这番算计。大哥现在赌的,就是他对颖月的情意更重,还是他的理智更重。 他自然不愿意让大哥赌赢……但,却又真的于心不忍。她毕竟是年少之时最初的心动,是在菀汐出现之前,生命里除了菀汐之外的,唯一的过往。 宸王一边儿与庸王和靖王谈笑如常,一边儿却在心里惦记着后花园那边的情况。不知道颖月会不会真的等在后花园里。如果颖月刚刚的话真的是暗号,必定是在这里的日子,已经到了她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才想要向他求救。 而大哥等的,或许就是这一天,没准儿会弄一个捉奸在场的情况出来。但这“捉奸在场”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宸王细想了片刻,觉得自己此时头脑清醒,且在现如今的局面下,颖月也不可能如此豁得出去。颖月若是想找他帮忙,只要看到他到了,就知道他一定会帮;而颖月若是为了帮大哥……颖月也很聪明,在这种明显对大哥不利的局面下,她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他。这样,无异于将她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 既然他头脑清醒,颖月也不可能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情,所以就算大哥抓住了他们,能有什么呢?他们就只是在后花园里说说话儿而已,大哥就算想要扣罪名,也要有个靠谱的由头儿啊。 这种明显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行为,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宸王细想了一会儿,中套之后的后果、颖月的处境、她的孱弱的身姿、往昔种种……最终,那中套的后果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微乎其微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趁着一曲歌舞罢了,宸王心里头很有些决然地起身,但面儿上却很是随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坐得腰酸背痛的,我出去走走去!” 靖王忙起身,道:“三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其实刚刚靖王也一直在想,大嫂忽然说了那么没必要说出来的话,为的是什么?秦颖月这女人,在大哥府里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妾,成了一府的主母,还能把三哥这样清醒的人都迷得找不着北,可绝对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所以那番话,不可能是随意说说而已,她没有那么糊涂。 唯一的解释也就是……她在提醒三哥。 细想一番,便不难发现,那番话的重点是后花园。难道她是想要约三哥后花园? 既然连他都能想清楚,大哥那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三哥本人,自然也清楚。 此时三哥起身,一定是去后花园的。如果让大哥给抓着了,可是有口说不清……当然,在这件事儿上,他三哥本来也没理儿。 但打架亲兄弟啊,他总不能看着他三哥被人灰溜溜地抓个正着,还是跟去为好。 “四弟,你这可不厚道啊”,庸王叫住靖王,笑道,“你们两个都走了,留下我一人儿在这闷酒啊?你留下!等你三哥回来你再去!” “大哥,我内急啊……”靖王捂着肚子叫苦。 说完,已经跑到宸王身边儿了,拉起宸王便往外跑:“三哥快点儿,我这一起身,更忍不住了!” 弄得一旁正在准备下一曲的歌姬舞姬们,有不少掩面偷笑的。庸王也笑道:“老四你个没出息的!十多年皇家的粮食都白吃了?” “人有三急啊大哥!”靖王喊了一句,便已经拉着宸王出了殿门。 急匆匆地走出了仪来院,转过弯儿在墙边上的时候,这才松开了宸王。直起腰儿来,恢复了那笔直贵气的正常模样。 宸王知道靖王跟出来的意思,心内感激,但话却不会好好说。嫌弃道:“你来干什么?可别影响我会美人儿。” 靖王可没心思和宸王玩笑,皱眉道:“大哥,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宸王也低声笑道:“我就是出来散散步,能有什么大事儿?不知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 说完,也不理靖王,潇洒地往后花园走去。 “嘿……我说你……”靖王指了下宸王,显然对宸王很不满。但却还是很没脾气地跟了上来。继续劝说道:“三哥,我看这趟浑水你还是别踩进来。一旦蹚进来了,想抽身可是不容易。三哥,你可想清楚,毕竟人家俩人儿现在可是结发夫妻,情意似海深呢!” 这话说得宸王可不爱听,道:“有什么情意?以大哥那样的性子,哪个女人在他这里能真的得到什么情意?” “就算大哥对大嫂没情意,大嫂对大哥也是情意深重啊。所以啊三哥,咱们可别牵扯进去。你知道大嫂愿不愿意见你呢?”靖王一口一个大嫂叫得好不亲热。 宸王低声道:“你要真觉得她不愿意见我,你跟出来干什么?” “嘿……你……”靖王好悬没被宸王这句话给噎个好歹的。 看来他三哥的脑子还是清楚的啊,还知道噎人呢!既然是清醒的,怎么可能还要去做这种糊涂事儿? 靖王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但也看出他三哥很是坚决,劝说是劝不了的,还是只能跟着他。他大哥和三哥这俩人儿啊,虽然是死对头,但是在“固执”这两个字儿上,却是相似得如同一个娘胎里同时出来的同胞兄弟似的。 好在有他跟着,就算秦颖月真的想要算计三哥,也无从施展。就算大哥想要弄什么捉奸的戏码,也没有机会啊。哪有捉奸的时候同时捉三个人的? 此时他对他三哥而言,可是个救命的存在,但他三哥却不领情。回头儿一定要好好敲他三哥一大笔,方能对得起自己今晚的这番操劳。 玩笑归玩笑,宸王自然不会真的赶靖王走。老四能跟出来,便是让大哥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更无从施展了。 身边儿能有一个真心帮衬自己的兄弟,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一前一后儿地往后花园去,不多时,便到了后花园里。秦颖月故意说了鹅卵石路,太子府后花园里的鹅卵石路不少,但他平时不怎么到后花园里来,之前他们提起过的地方也就是清风亭。所以颖月说的,应该是清风亭附近的鹅卵石路。且颖月身子弱,自然要找个挡风的地方躲着。 宸王往清风亭那边走,此时,张福海已经躲在了清风亭后的树林中。能够清楚的看到,秦颖月就在清风亭前站着呢。 殿下说得果然没错,王妃娘娘揣着要另谋出路的心思呢。 果然女人都是不可信的。 虽然殿下平日里脾气不好,没少苛责他,弄得他的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可他就从没有想过背叛殿下。王妃娘娘好歹也是殿下的正妻,如果殿下没有遭祸,日后殿下是会让她做中宫皇后的。可是此时,殿下这边不过是受到了一点儿小小的祸端,还没说最终一定输呢,她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找退路了。 张福海蹲在树林里,等着看一会儿这对奸夫**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此时,庸王坐在仪来殿里,神情悠然地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美人们娇娆的歌舞,好不惬意。 老三,你果然够胆量。看来你对你大嫂,一直都旧情未断呢。那还做出一副对容菀汐多么爱惜的模样,你可真会演戏! 菀汐啊,你是没想到吧,算来算去,跟了老三,还不如当初跟了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旧情难断 若是你当初跟了我,我虽不能保证对你的兴趣有多久,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至少不会把你当傻子一样耍啊。 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女人最终的选择都是老三?明明是跳进了火坑里,还真以为自己的选择有多好。蠢而不自知。 这一会儿,就等着张福海拽着秦颖月和老三过来对质了。至于老四,跟着与不跟着,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他想要的,又不是捉奸成双,而只是有一个将事情闹起来的由头儿罢了。 还未到清风亭,宸王远远儿的,就看见清风亭前有一个人影儿,脚步不免更快了些。靖王跟在宸王身后,看到他三哥这般反应,摇摇头,叫住了他三哥。 “三哥,你可要想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靖王的声音有些郑重。 宸王却是随意笑道:“散步啊,还能做什么。” “三哥,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且还是曾经背叛过你的女人,你可别陷得太深了。”靖王继续提醒,很是卖力。 但宸王此时心意已决,只是笑道:“什么深啊浅啊的?不知道你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 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就只是见她一见,又有老四跟着,能出什么事儿? 老四说得没错,不过是一个女人,没必要陷得太深。可若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得她是颖月啊。更何况这事情还是因他而起。 他已经不能给她一生的幸福,又如何能给她带来祸端?之前说过的话,难道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么?总要尽力做到一些,尽力护她周全。 月儿性子骄傲倔强,若不是到了绝路上,是绝对不会向他求救的。他明知道她此时的处境,如何能狠心地做到不管不顾? 他可以移情别人,但却不能对她无情。 眼见着要到清风亭,宸王的脚步愈发快了些。 跟在三哥身后,看着他愈发快了的脚步,靖王眉头紧锁。看来他三哥,对秦颖月还是好生在意。 他三哥重情重义,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若是有人想要利用他三哥的情意做些什么,可是太容易不过。三哥可别真被秦颖月给害了。若是这样,可是苦了三嫂。 他虽不能肯定三嫂一定是一心待三哥,但至少以三嫂的品性,是不会做害三哥的事情的。 靖王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声儿。心想这人哪,也真是奇怪。家里的不懂得珍惜,对外面的永远牵肠挂肚。 宸王快步到得秦颖月面前,借着月光见秦颖月是一脸焦急关切的神色,并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哀戚。有些诧异地问道:“月儿,你有急事找我?” 而且这事情,还是和他有关的,而并不是她这边的什么情况。 秦颖月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很焦急地低声道:“宸哥,你快走吧!庸王是给你设套儿呢!再留下去,你留在庸王府里的人就暴露了!” 宸王不解地笑道:“什么人啊?” 心底里,还是本能地有一丝防范,并未让她把琳琅的事情给套出来。更何况,琳琅的存在,根本就称不上是细作,哪里算得上留在他大哥府里的什么人? “庸王这一阵子要有大举动了”,秦颖月并不介意宸王的防范,而是继续关切道,“其实他早就怀疑了琳琅,只是没有找到证据,便一直没什么反应罢了。他是想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当场抓着了你和琳琅,把事情闹大呢!” “又关琳琅什么事儿?”宸王随意道,“那美人儿我之前的确有些兴趣,可是冷冰冰的,对我没什么长远的吸引,我至于为了她做这种不光彩的事儿吗?” “宸哥,我知道你不信我,不愿意和我交实底儿……”秦颖月很明显有些失落,“宸哥,我知道琳琅是你派来的细作。昨儿我无意间听庸王和张福海说,说沈凌的事情,必定让你心慌,你必定猜到了他有大举动。可这一阵子他把琳琅看得死死的,琳琅没法儿将消息传出去……” “但他又给琳琅透了信儿,说这一次有十足的胜算。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你们两人一个见面的机会,她必定会悄悄儿给你通风报信儿的。到时候他就只需要派人盯准了琳琅,就能把你们俩给揪出来了。” 秦颖月很焦急地晃了晃宸王:“宸哥,你快走吧!这一阵子我瞧着琳琅,觉得她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呢!如果她没想到这是庸王的计谋,等下叶更深之时,一定会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可是百口莫辩啊!这事儿要是被庸王闹大了,皇上那边定然气恼!皇上向来多疑,最厌恶心存算计之人,你这般处心积虑,他岂能轻饶?” “到时候庸王如果趁着皇上责怪你的时候出手,你是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啊!我虽不知道他这次用的是什么招儿,但我见他已经有破釜沉舟之意了,我看一定不好对付!宸哥,你可千万别一时大意,被他算计了去啊!” 秦颖月满心的焦急,眼中全然是关切的神色。宸王听着她这般急切的言语,看着她这般关切的神色,一些往昔的情感,不免被她给勾了出来。原来在心底的最深处,他从未真的遗忘了她。 只是菀汐……忽地觉得自己有些不光彩,颇有些当了**还想竖贞节牌坊之感。自己并未全心待菀汐,却装作一副付出了全部真心的样子,还以此来要求菀汐。 但这念头儿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面前月儿为他忧心的面容如此真切,让他忽视不得。宸**音沉稳地安抚着她的急切:“放心,我心里有数儿,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未免秦颖月担心不减,便看着她的眼睛,很肯定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安插琳琅在大哥身边,琳琅的事儿,就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宸王语气和眼神儿很真,秦颖月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来。只不过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从不在意。她只要借着这事儿,有一个关心宸王的由头儿便罢了。听宸王的语气,很有些感动之意。看来她的这一计,是奏效了。 秦颖月忽然放了心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中带了些许娇滴:“真的?” 宸王不免有些动情,点点头:“真的。” 秦颖月看着他的面容,愣了半晌……缓缓地,松开了他手臂,叹道:“如此就好。” 凄然地一笑,有些不舍、却又强逼迫着自己舍去的样子,很疏远地说了声儿:“殿下去仪来殿尽兴玩儿吧,可别因我的事情而影响了兴致。” 说话之时,故作不敢看宸王眼睛的样子。低头看着草地,向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转身,只留给宸王一个隐忍骄傲的背影。 转身之时,心底里的另一期盼已经起了。如果宸王能拽住她,就说明她这一计已经大功告成了。 果然刚走了两步,手臂忽然被人拽住了。 “月儿……”宸王很深情地唤了她一声儿。 秦颖月停住了半晌,方回身,满眼柔情、又带着些许泪光地看着宸王……眷恋道:“宸哥,今生,还能听到你这样唤我的名字,我即便明儿就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说完,依旧是凄然一笑。只不过这一次,是看着宸王的眼睛,很是眷恋很是不舍,仿佛这一面,真的是诀别的样子。柔弱的手,却是缓缓地在掰开宸王紧握着她手臂的手,坐着决绝之举。 宸王控制了一下,控制住了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你在府里的日子很不好过,是不是?” 秦颖月苦笑一声儿,强撑着道:“还好。” 宸王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可就是舍不得放手。好像放手了,她就又要回到永不见天日的魔爪中去了。 秦颖月也看着宸王……半晌,很深情地说道:“宸哥,其实我一直都爱你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像我这样出身的人,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人的玩物了,由着人捉弄。生而卑贱,命便由不得自己。” “宸哥,你不知道,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我有多么想你,有多么羡慕容容菀汐。我但凡有容菀汐那样嫡出的身份,但凡有一个把我当人看的父亲,就是庸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跟了他……” “可是我没有这些啊……”秦颖月的眼泪已经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我没有这些,若我真的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能救我。死了,甚至没有人会给我收尸……” “我……我也会像我母亲一样,被恶狗给吃了,吃得只剩下骨头……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死,我怕死了之后被狗吃,我也怕死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颖月抹了下眼泪儿,很用力地甩开了宸王的手,提起裙子便往回跑! “月儿!”宸王急着叫了一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奴才捉奸 宸**音落下,人,已经到了秦颖月面前。抓住了秦颖月的手,道:“月儿……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不会变。” 秦颖月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扑到宸王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听得她这般大哭出声儿,宸王是更心疼了。可心底里,却是真的真的提不起爱意。他只是心疼她,不想看着她受苦而已。 只是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都是要救她的。在菀汐看来、在别人看来,他可都是旧情难断。 “好啊!王妃娘娘,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殿下做出这种事情来!宸王殿下,你如此勾搭兄嫂,对得起我家殿下吗?”张福海忽然从树林儿里跳出来,一声大叫道。 这声音一出,着实把宸王和靖王都给吓着了。秦颖月自然也装作很受到惊吓的模样儿,“呀”地一声儿,惊呼着从宸王的怀抱里挣脱,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宸王。 宸王在一瞬惊讶之后,却是淡然自若。回身看向张福海,笑道:“原来是小海啊。怎么?月下散步呢?” “殿下,我家殿下如此诚心待您,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呢?”张福海还算懂规矩地施礼,义正言辞地说道。 宸王不解道:“你这话弄得本王好生糊涂,本王做出什么样的事儿了?” 一直在不远处外的靖王忙上前来,有些不满地说道:“小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主子和奴才的身份都忘了?怎能如此和主子高声说话?” 张福海只是向靖王施了一礼,便权当做靖王不存在了,回身对宸王和秦颖月道:“殿下,娘娘,既然这事儿被我给撞见了,我就不能当做没看见。还是劳烦殿下和娘娘随我走一趟,到我家殿下面前说清楚吧?” 宸王面上含笑,此时是面对着张福海的。靖王就站在张福海身后,此时是面对了着他。靖王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对宸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除掉张福海。 宸王却是摇头笑笑,反而对张福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兀自往仪来院那边走回。 张福海冷哼了一声儿,很是不满地跟了上去。 见宸王往仪来院那边走,秦颖月便故作无奈地跟了上去。靖王想要叫住宸王,知道他三哥不同意,叫住也没用。只能摇摇头,跟了上去。 不过也还好,他也在一旁看着呢。若说他是一面之词,张福海不也是一面之词?到时候两厢对峙起来,这个听墙根的狗奴才,未必能占得了上风。大哥虽说一定相信自己的奴才,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也闹不到父皇那里去。 秦颖月则是想着,她果然没有料错庸王的意思,庸王就是想要弄一个捉奸成双呢。好借着此事,把她彻底推给宸王。但这样,反而成了一个为她办事的小弟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谨慎应对不就行了? 到底是谁在为谁做嫁衣,现在还说不准呢。 几人各怀心思地往仪来院走去。还没进仪来院,就听到自里头传来的歌舞之声靡靡,好一副盛世华彩的模样。 他们几人一进屋,张福海就高声道:“殿下!奴才有事情要禀报!” 这声音一出,吓得抚琴的歌姬琴声一抖,歌声也已经停了。舞姬们同时停了舞蹈,看向庸王寻求示下。 庸王一摆手,示意她们退到一旁去。 歌姬舞姬们退到座位之后、大殿的两边儿上,宽敞的大殿立刻空旷起来。 张福海快步上前,噗通跪地,叩首道:“殿下,奴才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禀报!”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庸王随意笑问道。 目光不经意地在宸王和靖王、秦颖月脸上一扫,笑道:“你们几个怎么一块儿来了?爱妃,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大晚上的怎么又跑到这边来?当心着了凉。” 这态度,又像是对秦颖月好生关切的样子,完全不是先前那番冷落无视的模样了。 “妾身……妾身正因着身子不舒服,在房中待着诸多烦闷,想要看一看月色,便到清风亭那边去了。刚好碰到三弟和四弟,说了几句话儿。”秦颖月道。 庸王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了下来,看向老三,又看了眼秦颖月:“好生赶巧儿呢!自打本王遭祸以来,你和老三赶巧儿的事情可真不少呢。原本不该巧的地方,也巧着呢。” 秦颖月吓得忙跪地,就跪在这迎风的门口儿。叩首道:“殿下明鉴哪……” 宸王很随意地摇头笑笑,往自己座位那边去了,倒像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争执,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靖王便也随着宸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总不能弄得像是被审问的犯人似的吧? 庸王又是脸色沉沉地看了秦颖月和宸王一眼,这才道:“小海,你要禀报什么事儿?” “回殿下”,张福海利落道,“原本小的瞧着夜色正好,也想要学着主子们的雅兴,在花园里赏赏月亮什么的。正倒在树林儿里看天呢,忽听得外头传来王妃娘娘的声音。小的不敢出声儿,怕惊着了娘娘。不成想,竟然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庸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福海继续道:“小的听王妃娘娘和宸王殿下说,说殿下今儿设的宴,是为了抓住宸王和琅美人。说什么……说什么殿下以为了琅美人是宸王殿下派来的细作,就是想要趁着今晚,抓住他们接头,抓个现行儿。王妃娘娘劝宸王殿下快点儿离开,可别着了殿下的道儿……” “宸王殿下没听娘娘的,娘娘就有些着急了,说的话,也不似先前那般中规中矩。” “哦?那是怎么说的呢?”庸王来了兴致似的,问道。 张福海道:“回殿下,王妃娘娘说……说……说自己心底里一直爱的都是宸王殿下,只因身份卑微,无从选择,这才跟了殿下您。后来宸王殿下叫住了王妃娘奶娘,并对她承诺,说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不会变。然后……然后他们就紧紧抱在一起了。” “奴才听到这里看到这里,实在气不过,就跳出来将他们打断了。不然不知道他们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庸王眸光阴沉,嘴角却含着笑意,道了声:“本王知道了。” 转而看向宸王,笑问道:“三弟之前对你大嫂说过些什么呢?什么事情不会变?” 见他三哥一脸坦然的样子,靖王心内一紧。还没等宸王出口呢,便忙笑道:“陆呵呵……大哥,误会了,误会了啊!当时弟弟也在呢,怎么没听到大嫂和三哥说过这些话?当时我们三个在一起呢,大哥你稍稍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事情不可能如此啊。就算大嫂真有这个心,也不可能当着我的面儿和三哥说这些啊!” 庸王一笑,沉声道:“老四,你和老三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你的话,我能信么?我要是信了,我就是傻子。” “不是大哥……你这话说得可太伤人心了啊!”靖王道。 庸王只是冷哼一声,已经转过头不搭理他了。而是继续看向宸王,问道:“老三,你和你大嫂都约定了什么?” “并无什么约定”,宸王很不愿意和他进行这种无聊的较量似的,直接挑明了说道,“大哥,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算计,但是很显然,你打算把你的王妃推到我身边。大哥,男人之间的较量,便只是男人之间的事,把女人牵扯进来,就不太光明了吧?” “哎呦……”靖王暗叹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想三哥你倒是好好想想再说啊!这么挑明了来,不是等于承认了张福海说的了吗?这也不占理儿啊! 靖王才对了,宸王的确没想狡辩。大丈夫敢做敢当,在这种事情上,狡辩没什么意思。他又没有真的对颖月怎么样,就只是说了些在这种情况下该说的话而已。但是他却也不能将张福海的话全然承认下来,毕竟这其中还牵扯到颖月呢。 针对他的事情,他说过的话,他可以痛快承认,但是颖月说过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承认下来。不然这下,颖月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可是更不好过。再能将事情寻求一个妥善解决的时候,谁愿意找麻烦呢? 庸王阴沉地看了宸王半晌,说道:“老三,你这话说得,我怎么不明白呢?怎么,你和我的王妃偷情,倒是我的不是了?怎么我听着,你这话像是倒打一耙呢?” 宸王摇摇头,道:“大哥,谁看到我和你的王妃偷情了?我的确恰好碰到了大嫂,见她因备受你的冷落而对月自怜,不免想起往昔的情意来,说了些安慰她的话。你这帽子扣得可是太大了。而且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妨直接说给你听。” “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哥你对待大嫂太过分,我想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说了不让她受委屈,就会尽力护她周全。所以大哥,你想让弟弟怎么做,不妨直接说出来,若是弟弟能做,自然就照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夫妻合演 “大哥”,宸王悠然笑道,“如此可是你我二人都乐得清闲哪,也为免牵连到这些无辜的女人。你说,岂不痛快?岂不妙哉?” 靖王听得直捂脸。听他三哥的前一番话,他心里头还好不欢喜,以为他三哥终于要辩解一番了。可是听下去,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三哥的嘴巴给撕烂,什么叫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啊?怎么着,还打算明抢啊?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捂脸可就不是为了他三哥了,而是为了他大哥。这下可好,看看大哥该怎么回应。 宸王直接让庸王指点该怎么做,的确把庸王给噎住了。心想老三的嘴皮子可真是好生厉害!但这一次,他可不是要拼一个理儿,而只是想要一个借题发挥的由头儿罢了。所以他才只是让张福海去看着,而不是自己亲自过去那么跌份儿。 庸王所幸直接忽略了宸王的话,看向秦颖月,问道:“爱妃,你怎么说?” 秦颖月只能嘴硬,咬死了不承认。不然也不是怕庸王会对她做什么,而是觉得那么直接承认下来,有些太假了。只能叩头求饶道:“殿下恕罪,妾身的确和三弟在后花园里说了几句话,但是真的没有说什么和琳琅妹妹有关的事情啊……” 略一停顿,便说道:“而三弟也没有对妾身说那些冒犯的话,就只是让妾身放宽心,说恩宠轻重之是一时的,让妾身莫要放在心上,千万莫要因此而记恨上殿下。我们说的真的都只是这些再正常不过的话了啊!” 还是要让庸王有个发泄的由头儿,而不能让他找不到发火儿的点,就这么僵持着啊。庸王的本意是要将这件事情闹大,当然,只是在府里闹大,而不是闹到未央宫里去。她的本意,也是想要让这件事情闹大。自己的名声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此时,她和庸王之间,倒是有个不用挑明的会意,那就是——都在演戏给宸王看。 听了秦颖月这话,庸王果然大怒。抄起几案上的酒樽,就向秦颖月扔了过去! 起身指着秦颖月,大怒道:“你这死不知悔改的贱人!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老三说话!张福海都亲眼看见了,老三都亲口承认了,你还在这儿为你的情郎辩解!生怕他吃亏不是?到底谁才是你的夫君?你那王妃二字前头儿,到底安的是谁的封号!” 因为距离太远,酒樽自然砸不到秦颖月的身上,只是在地上“嘭”地一声儿,骨碌了几下,就没了声音。 庸王气得指着秦颖月,在几案后面来回踱步。气得手指都是颤抖的:“你……你……本王还纳闷儿呢,怎么自从你进府之后,本王的气运就如此不顺!明明好几次都是赢的局面,可就是那么一丁点儿的差池,就让老三占了上风去!原来都是你这贱人在捣鬼,都是你们这对奸夫**合起活儿来害我!” 秦颖月已是吓得浑身颤抖,只能叩头在地,不敢抬起来。边大声哭求道:“殿下饶命啊……殿下明鉴哪……妾身真的没有这么做啊……殿下误会妾身了……求殿下明鉴哪……” 庸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怒道:“明见?还用明见什么?事情都明摆着呢!几次为本王抓个正着儿,你却还在狡辩!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本王还会相信你的鬼话,本王就是聋子、是瞎子、是傻子!” “来人!”庸王大怒一声儿,“将这女人给本王扔出府去,让她出去自生自灭!” 随即又指着秦颖月怒道:“你不是说你最爱老三吗?好啊……本王这就成全你们!本王身边儿的女人多得是,可不能做这个拆散你们这对儿神仙眷侣的坏人!你跟我滚……” 庸王歇斯底里地发泄完,殿内的歌姬舞姬和侍奉奴婢们,都已经跪了一地,人人大气儿不敢出,都在心底里担心着自己脑袋。心想她们可是等于看了庸王的家丑了,回头儿殿下还不将她们全都杀了灭口吗? 靖王则是龇牙咧嘴的一直捂着耳朵,嫌他大哥的这番咆哮,太中气充沛了些。 张福海和秦颖月一前一后地跪在大殿中,头叩着地面,都被庸王的咆哮吓得浑身颤抖。 宸王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像听笑话一般听着他大哥的咆哮,很是随意的样子。偶尔庸王的声音太震人,宸王还会皱一下眉头,很嫌弃似的。 这事儿明明是因他而起,但这一屋子害怕得大气儿不敢出的人中,却只有他最是悠闲。 “来人!本王的话都没听到吗?”庸王又扬声喊了一声儿。 店门外的侍卫们,这才不得不进来。只进来了四个,另外四个则是在门外等着。一齐向庸王抱拳施礼,等着庸王示下。 “都是聋子吗?难道还要本王再重复一遍?赶紧把这贱人给本王扔出去!扔到大门外去!本王一刻也不想看见她,别让她脏了本王的王府!”庸王仍旧是怒气不减。 几个侍卫见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哪里敢怠慢着?只能按照庸王的吩咐去办。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该和秦颖月说些什么,就只能闭口不言,两个站在中间刚好挨着秦颖月的人,硬着头皮上前,想要拽起秦颖月。 夫妻之间么,今儿恼了明儿好了,要是过一阵子殿下又和王妃娘娘和好了,他们几人,岂不是要被王妃娘娘给记恨上了?以后只怕日子不好过呢。 被两个侍卫一人抓住了一只胳膊,秦颖月拼命挣扎道:“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妾身冤枉,妾身真的冤枉啊……” 听得秦颖月的嚎啕,宸王一皱眉,但却也没说什么。 靖王见这是要玩儿真的了,忙起身,正色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哥,你现在的处境,不用弟弟说,大哥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样的处境,便是不做什么都很麻烦。要是府里在闹起来,大哥,受到不利的可是你自己啊。” “处境?你还好意思和我说处境?老四,你别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好人!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你们都把本王当傻子?别以为本王看不出你和老三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儿的!这一会儿在本王面前装作多关切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使坏呢!本王现在的处境,就连你也脱不了干系!” 庸王狠狠地指着靖王,又指了下宸王和秦颖月:“你、老三、还有秦颖月这贱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靖王真是被太子这番不识好歹的话给惹恼了,怒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们之间争归争斗归斗,但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揣着算计!以你之意,我们还得真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不成?” 庸王一声冷哼,声音不高,但却很清楚:“难道现在不是么?” 其实他原本没想要真的和靖王发火儿,只是为了逐出秦颖月,暂且用怒气赌一赌靖王的嘴,让他别再劝说就是了。但是这一会儿争执起来,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话说得难免没有分寸。 但也无暇多想,直接大手一挥,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扔出去!” 侍卫们哪敢再等着?只能动力拖着秦颖月往外走。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秦颖月拼命地蹬着腿儿挣扎,就好像要被人拖着去杀头似的。 哭腔儿很重,但若是仔细看去,其实眼里的眼泪却是没有多少,都是硬挤出来的。除了想到自己的身世之外,让她说哭就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这时候,她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根本没心思去想自己的身世。 靖王听得庸王这么说,也时也不好再劝说了。但若是秦颖月真的被逐出了庸王府,岂不是等于皇家的家丑外扬?这事儿可是闹大了。即便没什么真凭实据,却也一定会引来未央宫那边的注意。到时候不仅是大哥会责怪莽撞,他三哥也绝对拖不了干系。 为免事情闹大,靖王不断给宸王使眼色,示意宸王快想办法。可宸王却只是悠然地坐着,事不关己一般。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眼见着自己已经被拖到门槛儿上了,秦颖月更加拼命的大喊。 但庸王只是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她,哪有心软的意思? 秦颖月没得到庸王的回应,病急乱投医似的大喊道:“宸哥……你救我啊……你救救我啊……” 这一声儿求救一出,气得庸王又抄起一个酒樽摔了出去:“我看你是找死……” 吓得几个侍卫也不敢慢着,拽着秦颖月就用力往外拖。很快便拖到了院子里。 秦颖月的求饶声和求救声还在传来,时而喊“殿下饶命”,时而喊“宸哥救我”,直到被拖出了院子,声音才渐渐小了。 听得靖王好生尴尬,心想这是干什么啊?寻常人家也不会弄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啊。可真是丢尽了他们皇家的脸,但觉得抬不起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唯一傻子 宸王依旧是泰然自若,听得院内消停了下来,便起身,向庸王施了一礼:“大哥,天色也不早了,大哥府上又出了不痛快的乱子,弟弟不便就留。告辞啦。” 好像只是看了一场儿笑话,始终置身事外似的。而且对他大哥没有丝毫不满,很是客气。如今他是亲王,而庸王却只是个王爷,若以身份地位之故,根本不用向庸王施礼。 庸王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那样子,好像是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似的。宸王并不把庸王的反应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笑笑。 靖王看他三哥这么说,也只好起身,向太子一抱拳:“大哥,那弟弟也不叨扰了。时候不早了,大哥早点休息。” 太子一声冷笑,先于宸王和靖王,拂袖转身,往后殿去了。 宸王一耸肩,潇洒地阔步往殿门外走。 张福海和一屋子的奴婢美姬们还在跪着,谁都不敢动弹。 出了仪来院,靖王忙拽住了宸王,低声道:“三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啊?该不会真是喝多了糊涂了吧?” 宸王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随意,而是稍有些正色地低声说道:“怎么可能?” “那你到底打什么算盘呢,我是真被你给弄糊涂了。这事儿明儿准保传到宫里去,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了你和大哥,或许……” 靖王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或许父皇会直接下令,杀了庸王妃这个祸水呢。” 宸王却是摇摇头,道:“不至于。正是因为父皇好脸面,所以才不能真的下令杀了月儿。不然,不是等于坐实了他两个儿子抢一个女人的事儿么?不是让百姓们笑掉大牙?” “你以为这事儿一出,即便父皇没下令杀了大嫂,这事儿就没坐实吗?我看大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明天一定会放话儿出去,说是因为你和他的王妃勾搭成奸,这才一怒之下把王妃给逐出王府去的。” “他有他的说辞,咱们有咱们的说辞,怕什么?现在父皇愿意相信的,只是对皇家名声有利的说法。明儿父皇一定会传咱们进宫,咱们只要给父皇一个满意的应对就行了,至于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父皇是不会在意的。而且大哥只是将月儿逐出王府而已,并未废掉她庸王妃的位份,可见还是给彼此留着脸面……” 宸王笑道:“大哥的目的,可并非全然为了坏我的名声。坏我名声,只是顺带着的,真正的用意还在后头儿呢。” 靖王事先没有太过细想,此时听得有些糊涂。但是见他三哥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庸王府里说话不方便,便没再问下去。 从后门儿出去,见秦颖月正跪在后门儿哭呢。这可是丢脸的事情,侍卫们自然不会把她从前门儿扔出去。 见宸王和靖王出来了,秦颖月做出不好意思面对的样子,擦了擦眼泪,把头转了过去。 宸王在靖王耳边耳语了一番,靖王点点头,上前去对秦颖月道:“大嫂,你在这儿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由我帮大嫂找个地方暂且安顿一下,等明儿大哥的气儿都消了,咱们再来求大哥也不迟。” 秦颖月自然不会让自己一直在这里跪着,不够丢人的。原本被逐出王府,已经是很没脸的事儿了,不知道魏氏和秦颖萱那里要怎么笑话她呢。但是为了长远大计,这些她只能忍着。可是总不能让自己丢人到极致吧?这般坚持着丢人,也是于大计无益。 因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多谢四弟。” 宸王始终站在后门口儿,没和秦颖月说什么。 他不是想要逃避、也不是对她莫不关心,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以说,月儿会有此时的下场,全是他和大哥给害的。他也不必装无辜装受牵连,始作俑者,就是他和大哥两人,谁也脱不了干系。因着他们在朝堂上的争斗,才使得月儿成了这争斗之中的一颗棋子,再次成为了一个只能由人摆布的牺牲品。 但大哥那边,一定是计议已定。就算今天没有爆发出来,以后一定还会找机会。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让大哥在今日得逞,也能让月儿少一些在庸王府里的煎熬。 秦颖月被靖王扶着往马车那边走,转头,一脸嗔怨地看着宸王:“你不是说过么,对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随即,一抹心死情决一般的冷笑,转身自个儿快步往靖王的马车而去。 靖王自然知道秦颖月是误会了三哥,但是却也不能说出来。觉得就让她这么误会着也挺好的,免得和三哥藕断丝连。今日要不是她非要和三哥说这些,也不会闹出这些事儿来。而她今日这番对三哥的关切,最初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只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三哥,那你自己回去小心一些啊!等下我去昭德院找你。”靖王道。 宸王点点头头,也往自己马车那边去。 秦颖月刚刚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印得如此清晰,使得他的心和他的脚步,都是异常沉重。 上了马车,宸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这下可好,眼里心里,已经被月儿的那个眼神和那句质问的话,给占据得满满的。 他曾经说过,会护她一世安稳。今晚,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这话一定作数儿。可实际上,早在今晚之前,他这话就已经和狗屁一样无用了。 宸王的心里,很沉,很沉……他忽然意识到,即便月儿当初真的是自愿跟了大哥,她的选择,而未必是错的。因为他并没有护她周全的本事。 十四的月亮明亮通透,可这天地间,却因安静而显得有些阴沉。 一场喧嚣过后,太子的心里是满意的,秦颖月的心里是满意的。只有宸王的心是如此沉重。 三个人的局,唯有他一人是傻子,可他却不自知。 许是,只因是个有情义的人,陷入情义之中,难免会犯糊涂的错。 靖王把秦颖月安顿在了杏雨巷子巷尾最后一家的老程家。这是程大志的家,因着大志住在王府的侍卫房里,平时很少回来。且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每次回来都会乔装一番。因而一直没人知道这里和宸王府有什么关联。之前青萝就是被宸王安顿在这里的。 程夫人今年快有七十岁了,但身子骨儿却很是硬朗。很利落合宜地安顿了秦颖月。靖王又吩咐她几句,便往宸王府赶回。 一番折腾,夜已深,宸王府里很是安静。昭德院里,只有正屋的小书房有光亮。 靖王敲了敲门,道了声:“三哥。” “快进来。”宸王应了一声儿。 靖王急匆匆推门而入,忙将安顿好秦颖月的事情和宸王说了。 宸王点点头,道:“大哥留着月儿还有用,月儿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三哥,明儿父皇必定叫了你我二人分着进宫,我们可怎么应对?”靖王问道。 宸王把打算细细和靖王说了一番,靖王皱眉点点头,道:“好吧。咱们私下里对好了,到父皇面前别出错儿就行了。至于父皇的反应,咱们是保证不了的。” 三哥看起来并不担心,但他却是放心不了。毕竟父皇的脾气,没有人能真正揣摩清楚。更何况,这还是三哥在冲动之后,不得以而做出的一番应变呢?原本就不是什么有准备的事,临时起意,若是真有什么没算到的纰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哥……”靖王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三哥一句,“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都说旁观者清,我瞧着,大嫂可真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呢。你可别让她给算计了去。” 宸王知道老三是好意提醒他,因而也没说在这个时候,颖月没有算计的必要之类的话。只是点头应道:“这个我知道,我会小心行事的。” 靖王听他三哥应得痛快,心里反而不放心,总觉得他三哥像是在敷衍他呢。 但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三哥主意很正,估计他磨破了嘴皮子,他三哥该不防范,还是不防范。若是秦颖月那女人真的只是想重新找一个依靠,那还好说。反正三哥身边儿多一个女人不多,少一个女人不少。只怕她还算计着什么别的事儿呢。 若这女人还有其他算计,只能说,这女人太有本事、太会骗人了。平心而论,如果他站在三哥的立场上,看到之前深爱过、或许至今仍旧爱着的女人,因着自己之故落到这步田地,也一定会于心不忍。估计他会连什么理智都没了,直接把她带到府里来。 靖王摇摇头,自己轻叹了一声儿。心想,女人们都说男人无情,可事实哪是如此呢?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有好有坏罢了。 “三哥,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儿咱们谨慎应对就是了。”靖王起身道。 宸王点点头,送了靖王出门儿。可是靖王走到门口儿,脚步顿了下,便回身冲着他大哥嘿嘿一笑。当面儿做贼似的,脚步麻利地往后院儿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王爷婢子 宸王摇头笑笑,也不拦着他,就权当做没看见了。根本就不用问什么,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是去找初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真的闭上眼睛装瞎子。去年这小子的情意刚有苗头儿的时候,他提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但是到了今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小子也的确故意让自己冷静了一阵子,可却是收效甚微,仍旧惦记着初夏。可见这一次,他是动了真心。既然如此,便由着他去吧。 初夏和知秋的房间已经灭了油灯,完全没有光亮。靖王到窗下去,借着月光往里头看了看,但却没看到什么。不知道初夏到底睡着了没有,便也不敢贸然叫他,只能悻悻地转身走了。其实已至亥时,他原本也该知道,初夏一定早就睡着了。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昭德院,不看到她这里来瞧上一眼,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刚要离开,却忽地听到屋子里有了走路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有烛火亮起。靖王忙矮了身子,藏到后窗下去。但是忽然想到,干嘛啊?自己又不是做贼的!要是初夏还没睡着,那不更好吗?还能叫她出来聊会天儿。 如此想着,便抬头往屋里看去。 却看到,房门开了。而且拿着蜡烛开门儿的人,的确是初夏。 这么晚了,这丫头要干什么去? 靖王一时既担忧又好奇,忙往屋前走去,想要拦住初夏问问。 “哎呀!”却不成想,初夏不是往前院儿走去,而是往后院儿这边来。两人都是脚步急匆匆的,只顾着低头看路。这么迎面撞上了,可是把初夏吓得不轻。靖王自己,也是忙捂住了心口。 “来……”初夏也没看清楚是谁,反正知道是个人,也不及多看多想,便扯着脖子喊道:“来……” “是我是我……”靖王忙道,“是我啊,你别喊!” 听到靖王的声音,初夏用烛火照了照靖王的脸,见的确是靖王。低声嗔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哪?怎么从后门儿过来的啊?” 回身看了下正屋,道:“殿下想来还没休息呢,你要是找他有事儿,就快些过去,不然等下他歇下了你再敲门,多不方便啊。” 靖王笑道:“我刚从三哥那里出来……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啊?” “我出恭啊。”初夏嗔道。 一想,那也不对啊,靖王刚从宸王那里出来,怎么可能会从后门儿过来,难道不应该从前门儿走了吗? 后院这边,除了茅房之外也就没什么地方了。问道:“你刚从茅房出来啊?” “啧……”靖王不悦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从你屋后来的,难道你的屋子成茅房了?” 初夏刚睡醒,这是起夜呢,脑子迷迷糊糊的。糊涂道:“你从我屋后来干嘛?” “傻了?”靖王打了下她的头,笑道,“想你了,来看看你呗!担心你被那个江湖浪子给拐跑了!” 初夏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下总算清醒了。忙低头规矩起来:“殿下可别拿奴婢开玩笑。” 说完,埋着头往茅房那边跑去。 “哎……你等等我啊……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儿去茅房都害怕啊。”靖王跟在初夏身后儿道。 听得初夏哭笑不得,心想我不自己一个人儿去,难道还要带一个人去吗?你要和我一起去啊? 的确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因着心里想念,所以在刚见到他的时候,的确是满心的欢喜。也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忽然见到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陌生和突兀,就好像还和从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见到了。 若不是他拿自己开玩笑,她还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番失常。他那么长时间都没过来看她,可见其实待她,也只不过是同其他女人一样,想起来就逗一逗,从没动过真心。 初夏心里头如此想着,不免还是有些失落。虽然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没有和他在一起的福气的。可是去年情意最浓之时,他那般疼她爱护她。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心动的。对靖王,她的确动了心。 “哎,你应该只是小解吧?我可不想在这儿一直当门神哪!” 初夏满是心思的进了茅房,完全忽略了靖王的跟随。此时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靖王的声音,可是吓得不轻。扬声道:“没事儿,我不害怕,你快走吧……” “那可不行,黑漆漆的,要是被吓个好歹的可怎么办?我说知秋那丫头也太不讲义气了,怎么不陪一起出来。”靖王嘀咕道。 弄得初夏苦笑不得。心想殿下你能别这么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冷得像冰似的吗?你要是平时始终不温不火的,只是愿意拿我开开玩笑,我也就不在意了,也就陪你玩儿了。反正大家就是耍耍嘴皮子嘛,谁也不会当真。 可是你这般细心这般热情,我是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不感动啊? 初夏忙提好了裙子出了茅房,心里很难受。也不知道是该埋怨他一番啊,还是该感谢他一番呢!埋怨吧,说不出口,总觉得太不领情了;可感谢吧,却又觉得,万一人家只是闹着玩儿呢? “殿下来找奴婢,有事儿吗?”就只能让自己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冷冷对待了。 “我不都说过了嘛,就是过来看看你,哪有什么事儿啊?”对初夏的冰冷,靖王也不介意,而是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快和我说说,这次和他们出去,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啊……”初夏被靖王的嬉皮笑脸给弄得没脾气,再加上靖王提起了这次出行的事,她更是忧从中来。不免和靖王交谈起来:“小姐替殿下去紫云山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殿下说,要等到七月十五什么什么……什么莲花开的时候,小姐才能拿到解药。拿到解药之后,还要给边疆那边送去……” 靖王拉着初夏的袖子,指了指后门儿,道:“反正你家小姐不在,白天你也没什么事儿,走走走,我们到外头找个地方坐着说,别堵在茅房门口儿啊。” 初夏挣扎了一下,刚要说“我不去”,却已经被靖王拽着袖子往门口儿带了。说起小姐的事情,一时心内愁苦,也便随着靖王的拉扯,同他往后门外走去。 出了后门儿,靖王拉着初夏往后花园那边走。反正已经同他出来了,初夏便也不扭捏着,很痛快地随着靖王往后花园那边去。昭德院距离后花园并不远,过去也是方便。 两人到了后花园里,就近找了个凉亭坐下。朗月繁星的后花园里,景致格外美,看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刚在后花园中坐定,靖王便将腰间的一个香包摘了下来,递给初夏。 “什么啊?”初夏诧异地接了。 “你就只管帮我拿着就是了,反正也不是给你的,等下我还会要回来的。”靖王道。 弄得初夏更糊涂了,但是也懒得再问他什么,就只是听话地捏在手中。 “你家小姐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担心。如果三哥没有把握,怎么可能会把你家小姐一个人留下?” “话虽这么说……”初夏皱眉道,“可凡事只怕万一。在崇阳山的时候,我就听说君紫夜是一个很古怪的人。而且殿下还说,君紫夜会同小姐一起去边疆,说这样一来,小姐路上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让我和知秋放心。正是因为这样,我反而不放心了。万一那君紫夜是个伪君子……” 初夏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担忧的话也不再多说,因为多说无济于事。只是道:“更何况就算这君紫夜真是个正人君子,小姐从边疆回来的时候,不还是一个人吗?都说那人冰冷得毫无人的感情,那样的人,怎可能送小姐回来?所以我打算和知秋一起去边疆。见着了小姐,再和小姐一起回来。” “边疆可正在打仗呢,你们两个姑娘家,最还是不要乱走。”靖王道。 其实初夏心里也有些没底儿,所以想要从靖王这里打听点儿边疆的情况。但是话音落下,又听到靖王这般劝说,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心想靖王是绝对不会支持她和知秋俩人儿去的,问了也是白问。而且很有可能,他还会忽然好心地多管闲事,想办法拦着她们,不让她们去呢。 因而并没再坚持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要是我和知秋再在路上出个什么好歹的,不是反而给小姐添乱嘛……” 见这小丫头如此容易被劝说,靖王心内大喜,笑道:“正是正是!所以啊,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的,三嫂就回来了。你说你们两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就算追到了边疆去,能帮上什么忙啊?” 初夏很受用地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叹了一声儿,故作轻松地说道:“算啦,不想了吧!反正担心也没有用,还不如我们两个把心放到肚子里,每天开开心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章:突然求亲 “就是就是!”靖王就像个拍马屁地小喽啰似的,说道,“你可真是太懂事儿了!真让人省心哪!” 其实初夏心里还是满满的担忧,一时也没心思和他说玩笑的话。就只是抬头看着夜空,安安静静的。 靖王一时也安静下来。她看着夜空,他则是看着她的侧脸…… 忽的,初夏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有些郑重的声音:“初夏,我娶你做王妃吧。” “啊?”初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看向靖王。满眼的神色都在说——我没听清,我是不是听错了? 初夏转过头来看着靖王,靖王刚好可以看到初夏的眼睛。他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只要等京都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就向三嫂提亲……” “其实我恨不得马上把你娶回家里去,只是现如今,京都城里风声鹤唳,三哥这边更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不能给他添麻烦。等三哥这边稳定下来……最多也就一年,我一定会娶你过门儿。” 这求婚来得也太突然了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初夏显然有些没太回过神儿来,不由得用手轻轻抽了自己的脸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可是没错儿啊,的确有点儿疼,是醒着的没错儿。 靖王怎么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了?他们之间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就到了私定终身的程度了? 该不会是逗她玩儿吧? 嗯,对!一定是的! 靖王向来贪玩儿,平常的玩闹之言都被他给用腻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儿。但是刚刚说的这事儿,可就不一样了啊。要是个傻姑娘,准保顿时好一番羞涩,连带着感激涕零。 不过她好歹也是跟着小姐的人啊,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因而玩笑道:“殿下这话对多少姑娘说过了?他们都什么反应?” 靖王愣了一下,然后不免丧气地、委屈地说道:“你怎么这个反应啊?这话我能和谁说?这话是随便儿说的吗?” 初夏笑道:“还逗哪?我都已经看出来,这是你逗我玩儿的新招式了。” 靖王仔细地看着初夏,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来,她到底是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这只是她推辞的一种方式。 可是一看之下……发现她的确没当真。 有些愁苦地一皱眉,心想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别人就是跪下来求我和她说这些,我也不可能说啊。 但是……这也怪不得初夏。 一是因为,在初夏看来,他这话来得太没头没脑的,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不是玩笑还能是什么?二是因为,他平时一贯爱玩笑,在她面前尤甚。所以到了正经事儿的时候,她反而不当真了。 “我是认真的……”靖王的神色和声音都更郑重了。 犹豫了一瞬,还是双手握住了初夏的一只手。 初夏本能地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靖王握得很用力,她想要抽出来可是不容易。因而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没有继续做无用的挣扎。反而安静下来,认真听靖王的话。 靖王察觉到初夏认真起来,自然更加郑重。但语气却是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我的身份,若想要走到一起的确不容易,而且之前我并不能看透自己的心。便想着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觉得冷静下来,心里也就不记挂着你了。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我统共做了两次努力,但是都失败了……” “我这才发现、也不得不承认,对你,我真的动了真心。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让我这样惦念。既然如此,身份地位这些阻碍就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自己心里喜欢,我就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初夏,你喜不喜欢我?你信不信我?” 虽然和他三哥一样,他也是经常流连花丛的人,可是说情话这事儿,他是真的不在行。就只是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如实说了。也不知道初夏能不能听得明白,听明白了,又会不会相信? 靖王说完,一脸忐忑地看着初夏,手心儿都沁出了汗来。 初夏感觉到了靖王的紧张,自然也不能把他的话当玩笑。虽然他的话说得,的确不是那种特别动听的情话,让人听了,只觉得平平淡淡的,倒像是谈生意似的。可他的紧张,透过他的手心,如此真切的传来,还是激得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而且他那么直接的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这可让她怎么回答呢?初夏只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的烫。只得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怎样言语。 靖王是更紧张了,但也不敢催促她,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更能打动她的话,只能这么静静地等着。 但是两人都安静着,反而使两人都更紧张、更无措了些。小亭子里的气氛奇怪得很,好像有扑通扑通地心跳声响在他们耳边似的。 “初夏,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未央宫那边,也一定会对你好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由靖王这个爷们儿打破了寂静。 初夏但觉心内纠结不已……其实她很喜欢靖王,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他。而且未免觉得靖王的这一番坦白有些太冲动了,她但心过一阵子,等他冷静下来了,他会后悔。 或许只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了,今日见到她,但觉欣喜若狂,就想要找个什么由头儿,把他们两人永远地栓在一起。等过一阵子烦了,没准儿又要好长时间不想见她了。 初夏低着头胡思乱想着,靖王则是继续一脸期待地等着。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听得初夏道:“殿下……你……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啊,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靖王刚要说“你还准备什么啊”、“有什么突然的啊”,忽然想到,她是个女孩子啊!姑娘家都很矜持,他问得那么直接,什么“你喜不喜欢我”、“信不信我”,一个黄花带闺女,哪好意思直接回答啊? 此时她没有拒绝他说不喜欢,难道意思还不明白么? 靖王受到了鼓舞一般,很大度很有劲头儿地说道:“好好好!都随你都随你!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准备的,反正我们还年轻嘛!” 靖王难掩心里的喜悦。 初夏看到靖王这么个反应,就知道,靖王应该是把她的不拒绝,当做默认了。 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心里,是欢喜啊、还是焦急啊。其实是想要急着解释一下的,但是话到嘴边儿了,又实在说不出来。 怎么解释呢?说“殿下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嫁给你啊”,这不是等于承认了不喜欢他吗?要是承认喜欢他,就等于亲口承认要嫁给他无异了。所以还是不说为好,现在这样,反而是个好情况……不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情况了啊。 两人又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靖王也舍不得让初夏在外头待得太久了,便将她送回了昭德院,自己乐乐呵呵地回去了。 回到房中,初夏却是眉头紧锁。一是因为担心和靖王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这番态度是不是对的;二是,仍旧担心小姐。 和靖王说,已经放弃了去边疆的打算,自然是骗靖王的。虽然她也知道,两个姑娘家去边疆战乱之地,或许会有危险,而且她们两个过去,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她们好歹还能照顾小姐啊,回京都的路上,好歹还是个伴儿啊。 如果不去,就只是这么在府里干等着,万一小姐有什么闪失,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不管有多少危险、不管有多么无用,她都必须去边疆***。绝对不能让小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故地,不能让小姐孤零零地一个人回来。 一会儿想着小姐的事,一会儿想着和靖王的事……如此辗转反侧了快一个时辰,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儿,初夏和知秋按照商量好的,趁着宸王上早朝的时候,留了一封书信在正屋的桌子上,给宸王。便带着些干粮,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出了王府后门儿,到集市上买了两匹快马,急匆匆出城去了。 …… 事情传得可真快,昨儿晚上发生的事,今天一早儿,上朝的路上,朝中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儿,就有低声议论的了。 宸王是不管事情传得怎么样了,只管优哉游哉地继续上朝,好像昨儿晚上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 下了朝,靖王快步追上了宸王,低声问道:“三哥,你今天早晨看到初夏了没有?” 宸王摇头道:“没有啊。菀汐不在,我也不好意思总是使唤她的两个宝贝,这几日里,早晨都是云裳过来伺候。” “哦……”靖王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儿,好不担忧。 “怎么了?”宸王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靖王摆摆手,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早晨坐着轿子上早朝,听到街边小贩儿两口子的交谈,说什么,“我说不去,就只是敷衍你一下啦……” 听到他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皇家家丑 初夏昨儿晚上答应得那么痛快,是不是在心里揣着阳奉阴违的坏心思呢?一定是觉得,和他说也没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答应下来,忽悠他一下,免得他絮絮叨叨地劝说她。 心里担忧,一早朝就记挂着初夏的事儿了,生怕她今天一早儿就跑了。因而一下了早朝,便追上了他三哥来问。 “三哥,我到你府上喝茶去!”靖王忽然搂住了宸王的脖子。 “不行,我还有事儿呢,不欢迎。”宸王就知道他是以喝茶之名,想要去见初夏呢,故意逗他。 “哎我有正事儿,没心思和你闹!”靖王却忽然正经起来。 看到靖王忽然正经起来的样子,宸王一耸肩,笑道:“行,随你。” “二位殿下……二位殿下留步……”身后儿,却忽然响起了李忠贵的声音。 “公公有什么事儿?”宸王回身和悦问道。 李公公向他们二人都施了礼,笑道:“若是老奴有事儿,岂敢这么急着叫住二位殿下啊?是陛下让二位殿下到御书房去。”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自然都知道皇上的这一番传唤所为何意。 宸王点点头,道:“好,本王这就过去。” 李公公施了一礼,略一犹豫,还是并未直接说告退之语,而是很有深意地说道:“想来陛下叫二位殿下过去,也只是一些家事而已。陛下虽然有些不悦,但想来也是不着急的。二位殿下大可慢慢儿过去,不必太过急切。” 宸王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提醒之意,笑道:“公公有心了。多谢公公。” “老奴不敢当……”李公公有施了一礼,这才又向靖王和宸王再施一礼,说了告退之言。 宸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果然也不是特别着急,只是正常步子往御书房走去。瞧着李公公走远了,周围有没有什么人,靖王这才低声道:“父皇的消息好生灵通呢,怕不是从大臣们的嘴里听说的。今儿早朝上,大臣们还没有谁有到父皇面前去卖弄的机会呢。而且一大早儿的,知道的大臣本就不多。” 宸王点头,低声道:“怕是父皇在大哥的府里安插了眼线。只是到底是谁,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再言语。心里头,未免都唏嘘于父皇的这番举动。父皇今日能这么对大哥,以后也会这么对他们。只看当时的情况罢了,并不会因为顾及父子之情,而给予哪个儿子以信任。 靖王微微轻叹了一声儿。没办法,这其实也怪不得父皇,只能怪这里是皇家。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兄弟成仇,爱人相杀……这些,才是巍巍宫阙里最真实的东西。 到了御书房外,快步走回的李忠贵,此时已经候在门口儿了。笑道:“陛下先传靖王殿下进去说话儿,还要劳烦宸王殿下在外头等一会儿。” 宸王点点头。刚要推到一旁去让开门口儿的位置,就见一个侍卫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宸王一时诧异,李忠贵笑道:“陛下体恤宸王殿下,外头日头毒,怕殿下晒着呢,特意让殿下去一旁小殿里候着。” 宸王了然,对着御书房里施了一礼,扬声到了声“多谢父皇”,这才随着这个引路侍卫到一旁的小殿去。 父皇哪里是怕他晒着呢?而是怕他在御书房外头,听到了里头的交谈。 侍卫引着宸王进了屋之后,将窗户门儿都关上了。关上房门之前,还不忘说道:“屋里头刚添了冰块儿,若是外头的热气进来了,反而夺走了冰块儿的凉气。” 宸王笑道:“你有心啦。” 父皇身边儿的带刀侍卫一拨一拨儿地换班儿,他也认不清几个人,叫不出名字来。但也可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侍卫自己的“机灵”,而是父皇吩咐他这么做的。 但宸王除了装傻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安安静静地在这儿等着,感受着冰块儿的清凉,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靖王从御书房里出来了。李忠贵方到门口儿传道:“宸王殿下,陛下让您进去呢。” 宸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出了门儿。打着哈欠地说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啊,就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险些睡着了。” “三哥,说好了都要到你府里下棋,我等你一会儿吧。”靖王就站在御书房门口儿道。 因为他出门儿,御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的,此时他说什么皇上自然都能听得见。 靖王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因为想让父皇听见了。这时候,如果他故意避嫌先走了,反而显得他们兄弟俩心里有鬼。而且因为心中有定数、早有准备,所以便不急着对各自所说的话了。 此时这么直接坦荡地说出来,父皇反而会觉得,他们事先的确没有准备,他被问得心慌,将这要向他三哥汇报呢。 “好啊,你就在这儿等我吧!估计父皇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罢了。”宸王笑道。 和靖王说笑间,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口儿。见房门虚掩着,向里头施了一礼,道:“父皇,儿臣来了。” “进来。”皇上道。 宸王推门而入,在御书房正中站定,又向皇上施了一礼,问道:“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此时,御书房的窗户是紧关着的。宸王可不认为父皇真的是为了困住屋里的凉气,毕竟老人家对通风还是很在意的。父皇要困住的,是屋里的声音。关上的不是窗,而是父子之间的本该有的信任。 “朕问你,昨儿晚上,你去你大哥府里赴宴了?” “就是我们兄弟三人聚在一起乐呵一下。大哥给儿臣和四弟都送了帖子,我们俩刚好没事儿,下午就过去了。”宸王笑道。 皇上也不多啰嗦,直接问道:“昨儿晚上,你大哥把你大嫂逐出府去了,是何因由?” 宸王皱眉,有些愁苦的样子,说道:“大哥自从被废之后,虽然面儿上看起来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反而乐得清闲,可是背地里……许是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对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们,更是无所忌惮地发泄。早一阵子,京都城里就有些传言,说是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厌恶了大嫂,连大嫂生病也不给看……” “儿臣觉得这传言来得蹊跷,便也没放在心上。这次去大哥府上,大嫂过来给大哥和我们送点心,一看就是讨好大哥的样子,很是胆怯。而且人已经瘦了一圈儿。说实话,儿臣的确觉得有些心疼。毕竟好端端的人被折磨成这样儿,就算是原本不熟的人见了,也会心动恻隐之意吧?” “后来儿臣去后花园里转悠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大嫂,便宽慰了她几句。让她放宽心,务必要体谅大哥心里的烦躁。可不知怎的,大哥身边儿的小厮,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说了好一些难听的话,非要揪着儿臣和大嫂到大哥面前去分辨。” 宸王有些有气地说道:“儿臣哪里受得了这等冤枉?便随着他去了。哪成想大哥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就连四弟这个局外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话也不相信。非要按着张福海禀报的那些,咬死了一些肮脏之言……” 宸王有些无奈地了然一笑,道:“儿臣估摸着,大哥应该早就厌倦了大嫂,嫌大嫂总在一旁规劝着他。之前还没被废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在儿臣和老四面前表露过。如今被废一事,大嫂背地里定然没少规劝他。大哥听得烦了,就要想法子把大嫂给赶出府去,眼不见为敬……” “这可是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事儿,儿臣就只是倒霉,恰好被大哥给借题发挥了。因而便也不再辩解什么,由着大哥去发泄。大哥果然也没在问儿臣什么,只是将大嫂逐出府去了事。” 皇上见宸王说得诚恳细致,而且老四也的确说了,说他三哥是说了一些关切庸王妃的话,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说是两人的话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句。这倒是能和老三的交代相吻合。 但是事情的真相,皇上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老三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皇上道。 “也不能这么说啊……”宸王道,“昨儿晚上大嫂被逐出王府之后,儿臣见她跪在外头怪可怜的,而且毕竟是皇家儿媳,这样也太跌面子了。便让老四送大嫂到儿臣手下的一个侍卫的家里去了。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很平安。” 宸王苦笑着,很有深意地说道:“大哥和他的王妃一言不合,就把人给逐出王府了。儿臣这个做弟弟的,既然遇着了这事儿,便总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儿臣可是尽力维护着大哥的脸面,但大哥却未必领情啊……” 皇上觉得宸王的这番说辞还可以。就说是庸王和王妃闹别扭,一时冲动便将人赶了出去。宸王和靖王旁观者清,忙将庸王妃救下来安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子不如父 皇上懒得管儿女们的感情之事,谁都有过年少的时候,知道人在年少之时,于感情之事上总是很难拎得清。所以对这件丑闻,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孰是孰非,而是该如何收场。 这事就算真的和老三有关,庸王那边如此意气用事,丢进了皇家的脸面,实在惹人气恼。所以就算这事儿真的和老三有关,他这边,也不能责罚老三,不然其不等于坐实了皇家里叔嫂乱情? “如此说来,你倒是好心。只是因着你之前的那些风流事,如今你大嫂被赶出王府,恰好当时你又在她府上,这事儿可是说不清了。”皇上道。 “父皇放心,既然是儿臣倒霉,碰上了这事,自然会一管到底的。原本就没有的事儿,儿臣也不能平白让大哥被人的风言风语给扣上绿帽子!”宸王笑道,“儿臣手下的小厮卓酒,认识一些京都城里的闲散百姓,回头儿给他点儿银子,让他找人出去散播一下,讲真向说出来,免了人的议论。只是……” 宸王又有些为难,道:“只是咱们风国的百姓们自在惯了,这些个风言风语,如果只凭几个人说出真相去镇压,怕是不管用的。其实有些时候,百姓们在意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们希望事情是什么样,就怎么说。所以就算儿臣让人把真相放出去了,只怕百姓们听过,也就一笑置之了,回头儿该怎么瞎说还怎么说,一点儿不会收敛……” “所以儿臣想着,不如让他们放出消息去,就说,听说宫里传出了消息,若是还有人故意往庸王和宸王身上泼脏水,陛下决不轻饶。就说,可能净尘司的人已经出来查探了。” 皇上沉着面色听着,半晌,道:“也好,总之别让这件事越传越丢人。” 顿了顿,已经带了警告的语气:“你大嫂那边,你放聪明着点儿,以后别再去招惹。再有这种事情,朕可不能由着你借着朕的名义去收烂摊儿。” 宸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谋求之言,只是恭敬地应了声儿:“儿臣明白。” “你退下吧。”皇上道。 宸王施了礼告退。到门外去叫上了靖王,兄弟两人一起往宫外走去。 从刚才父皇那么痛快就问他解决之法,而且并未追问真相上,就可以看出,父皇原本就没打算细细追究这事儿。但即便不想要细细追究,却也还是让他和老四分开了进去问话……宸王如此想着,不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其实父皇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一丁点儿在意都没有。如果昨儿晚上老四没和他一起在太子府,父皇或许会在叫了他去御书房之后,直接和他说,“到底和你有没有关,朕管不着,你只要给朕弄个好好儿的收尾,别让皇家丢人就行了”。 今日父皇叫了他和老四分着进御书房问话,并不是要问清楚这件事,而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看看他和老四到底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父皇平日里对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们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在大家伙儿都聚在一起的宫宴上,或是从太后和妃嫔们那里,知道谁和谁相处得好一些。但是具体亲近到什么程度,父皇是不知道的。 父皇早就知道他和老四关系好,这点他很清楚。而且也从没有想要在父皇面前掩饰他和老四能玩儿到一起去这事儿。只是父皇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好,到底只是限于吃喝玩乐、小帮忙小牵扯,还是实际上已经牵连极深,到了某种共同谋划的程度。 今日他和老四在父皇面前,若是自说自话,没有什么干系还好。但如今他和老四所说的却是如出一辙,父皇心里,定然已经有数儿了。 悔之悔之!然而悔之晚矣啊! 父皇定然以为,他和老四已经在一起筹谋什么了。而且父皇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合起伙儿来骗他。父皇不怕儿子们斗,甚至于,反而希望儿子们斗,因为这样于皇权稳固更有利。可若有哪两个儿子所做之事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合起伙儿来一起算计他,这难免会让他觉得危险。 但父皇却也不会怎样表露出来,只是心里头会着意提防着罢了。 而正是这种提防,对他和老四最为不利。 老四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现在还没到什么极其难以应对的时候,宸王不想让他平添担忧。因而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个察觉告诉给靖王。 毕竟如果接下来没有什么对抗皇权的错事,父皇是不会对他们两个的“小帮派”做什么打压的。只是像以前一样,由着他们两个兄友弟恭。所以自己这边再小心着些就行了,没必要影响到老四的逍遥日子。无论是逍遥着过、还是谨慎着过,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何不让他逍遥一些、快活一些? 宸王不免暗自轻叹一声儿,心想,到底还是斗不过父皇啊!在父皇面前,一个念头儿稍有差池,就会让父皇给试探了去。 “怎么了三哥?怎么愁眉苦脸的?我看父皇的态度倒还好,好像没什么深究的意思。言语之间,气得好像还是大哥不懂事儿呢。”已经走出了好远,瞧着这一会儿周围没人儿,靖王这才问道。 宸王道:“没什么,父皇的确没有苛责之意,只是让我把百姓们的传言压住,弄得好看一些罢了。我愁的是……” 宸王四下看看,见的确没人,这才低声道:“接下来,少不了还要和颖月有诸多往来,看来要冒一番风险了。” 好在这只是他一人的感情之事,牵扯不到老四。父皇若要怪罪,也只会怪罪他一个人,而不会动了收拾他们这“二人小帮派”之意。其实仔细想想,今日让父皇试探了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毕竟往后路还长,他和老四是真的如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般,想隐藏是隐藏不了的。莫不如让父皇清楚了,许是过一阵子父皇自己想通了,觉得他们两个不虽然会站在一处一起算计,却也不会到算计君父的程度,便也宽和起来不甚介意了。 靖王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劝说他三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深刻有力的话,最终只能来了一句最简单的:“你要是不想要这条命了,你就继续和她牵扯着。活不活在你,你自己想去吧!” 宸王“嘿”了一声儿,心想哪有这么严重啊?难道我还会蠢笨得给自己化解不开不成? 但看他四弟一副教训儿女、对儿女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也就不说什么了。因为知道他四弟此时一定很心累,觉得有他这么糊涂的哥哥,也是上辈子做了孽。 至于保证一定不会牵扯到老四的话,就不必说了。因为老四并不在意这些。而且若说自己的成败完全对老四没有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大哥这一招儿,的确够狠呢!真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你干什么去?”宫门外,宸王上了马车,刚要和老四说告辞之语,老四还真的跟上来,要到他家里下棋去。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没看我不是很欢迎吗?”宸王嫌弃道。 “我管你欢不欢迎,我有正事儿要办呢,懒得搭理你!”靖王说完,环抱着双臂,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很有派头儿的样子。 宸王今儿做错了事,暗暗觉得理亏,便也不和他争辩什么,很是安静。 回到王府中,两人并排走在芙渠边儿上,宸王忽地搂住了靖王的脖子,把他往芙渠那边拖:“走走走,我们去小舟上下棋去。回头儿叫人送点儿冰块儿来,岂不妙哉?” “谁要和你下棋?你自己去吧!我说了我还有正事儿呢……”靖王挣脱开宸王,快步往后宅那边走去。 “嘿……你干什么去啊?”宸王追了上来。 靖王急匆匆地进了昭德院,便毫不客气地直接冲到后院儿。站在初夏的房门口喊道:“初夏,初夏……” 里头没有回应。 宸王出于好心,到正屋里给靖王看了一眼,人也没在正屋里。 “许是出去玩儿了”,宸王到后院儿去笑道,“你昨儿晚上不是见过了?才过了一夜就忍不了了?” “初夏……知秋……”靖王没理会宸王,继续敲门。 “怎么着?你还想两个都收了?”宸王是站在靖王身后不远处的,看不到靖王此时焦急的表情,还在和他玩笑呢。 靖王等了片刻,仍旧没有回应。这才知道不好了,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两个丫头都不在。 “我都说了,她们一定跑出去玩儿了,你还不信!这俩丫头性子可野……”宸王说道这儿,忽然住了嘴。 因为他想到,刚刚开正屋门的时候,好像看到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只是一心在屋里找人,没太注意。 宸王转身往回走,靖王便也跟了上去。说道:“昨儿初夏和我说,说想要去边疆找三嫂去。我劝她别做无用功,她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报仇机会 “看来她是真去做了。”没等到房中看桌子上的东西呢,宸王便肯定道。 菀汐的这俩丫鬟,和主子一样,都是极有主意的。若是心里拿定了要怎么做,谁说什么也不管用。 回到正屋,这回直接将目光落在桌子上,果然见到上头放着一封信。 拿起来,直接递给靖王。 靖王看了一眼,便扔在桌子上,有些着急无奈地道:“这俩人儿还真跑了!” 只见这信写得也够简短的:“殿下,奴婢们去边疆接应小姐。劳烦殿下为我们保密,不要告诉靖王殿下。” “没事儿,这俩丫头机灵得很。而且是在风国境内,也走不丢,你不必太担心。”宸王安慰了靖王一句。 “哎!”靖王一跺脚,转身冲出了房门。 “你干什么去啊?”宸王问道。 靖王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却是故作随意地说道:“出去玩儿!” 宸王摇摇头,心想看来他还是要去边疆玩儿。但却也没拦着。 前几年老四也总是出去游山玩水,就当这一次他真的只是出去游玩那么简单。 到底在作什么,老四自己心里还是有数儿的。如果不是在冷静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确定了的确对初夏动了真心,他是不可能这般冲动着急的。以如今老四的这好不顾及的着急样子,看来他是有要娶初夏的打算了。至少也是要纳她做妾。 只要他是真心的,这便是一桩良缘,没必要挡着拦着。至于未央宫那边……如果老四是要娶妻,阻碍自然很大。但老四若是聪明一些,先只是纳初夏做妾,之后有个一男半女的,再谋为她提位份一事,便没那么难了。 老四和他一样,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地爱玩儿,却不是真糊涂。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最得当的,老四还是能明白的。 怕只怕,初夏那丫头性子太烈。而老四为了不让心上人伤心,便也一门儿心思地要一步到位,非要直接娶她做正妻不可。 但这也不要紧。等菀汐回来,他和菀汐商量一下,让菀汐先说服了初夏,由初夏去将这提议说给老四听,事情不就解决了? 靖王急匆匆回了王府,拿了些银钱和干粮,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快马往城赶去。 宸王府里,宸王吩咐了卓酒出去放消息。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去看颖月,也并未让卓酒去关切她。还是先把风头压下来要紧,至于颖月那边,只能等过一阵子风声停了,再想个妥善安置之法。 最妥善的法子,便是将颖月送回丞相府去,让她在娘家暂且落脚。和夫家闹矛盾的女人,安安稳稳地回娘家待着,这才能堵住旁人的闲话。 但是丞相那边,未必肯收她。 秦丞相原本就想和庸王划清关系,只是因着之前,颖月着意走动着,他们才不好太过直接的表态。这一次,有了送上门来的机会,岂能不用?多半会借着这个由头儿,说颖月败坏门风,彻底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往来。哪里还能让她回家养着?而且就算肯让她回家,也少不了要诸多刁难。 可除此之外,颖月没有其他的去处。所以还是得由他出面,暗中和丞相交涉一番,让丞相接纳这个女儿回娘家,并且不敢怠慢她。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颖月被庸王逐出王府的事情,还不到一上午呢,就已经在京都城里传得沸腾了。 城西太师府里,一个还算规整的大院落里。一个一身翠绿的小丫鬟,在秦颖萱耳边低声说了一番。 秦颖萱脸上立刻现出喜色来。忙示意绿芍将窗户门儿都关上。 绿芍利落地关上了窗户门儿,又回到自家小姐身边儿来,低声道:“小姐,这下那贱人可终于遭报应了!” 秦颖萱嘴角含笑,自然也是欢喜。但半晌,却是忽地冷哼了一声儿:“这算什么报应呢?那贱人手段多得很,没准儿这对她而言,不是祸,反而是福呢。” 因为她忽然想到,绿芍说的,秦颖月被庸王逐出王府的由头儿,可是因为她和宸王在庸王府的后花园里头偷情,被抓了个正着。 能让庸王气到直接将她逐出王府,可见这事情闹得很大。如果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庸王怎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儿?毕竟将秦颖月逐出来,他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所以秦颖月那边……怕是已经和宸王有了实际的了。因为庸王不再是太子,人只是个连亲王都不是的普通王爷,秦颖月便不想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而想要为自己另谋出路了。 这贱人的狐媚子功夫,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怎么就这么管用呢?当初想要跟太子做太子妃,就真的能跟了太子、真的做成了太子妃。现在瞧着太子不行了,想要跟宸王旧情复燃,就真的能跟宸王旧情复燃。 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就这么由着贱人猖獗。而她这种出身尊贵、教养极好的嫡出丞相千金,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都是秦颖月那贱人害的! 她早就发过毒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秦颖月吃尽苦头儿,要让秦颖月受尽嫌弃!她一定要让秦颖月恶有恶报,得到该有的下场儿! 这一次,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 如若不然,难道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贱人,在毁了她的一生之后,还要和她爱而不得的人双宿双飞么?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她得不到的人,凭什么那个贱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凭什么! 她不甘心!她不服! 秦颖萱那握着手帕的手,狠狠地攥了起来。眼睛里,已经是满满的恨意,仿佛要喷出仇恨的火焰来一般。 绿芍有些被她这忽然欢喜、又忽然发狠的样子给吓着了。壮着胆子低声询问道:“小姐?小姐?” 秦颖萱回过神儿来,又静静地细想了想,低声问道:“你可知道秦颖月现在在哪儿?” 绿芍摇摇头:“有的说,那贱人被宸王殿下给接回王府里去了。但这也只是大家的猜测罢了,毕竟没有人亲眼看到嘛。” 秦颖萱想了想,道:“走,我们去宸王府,拜见宸王殿下。” 绿芍有些诧异:“小姐是想……” “当然是把那贱人给接回娘家去呀”,秦颖萱笑道,“好歹也是我们丞相府出去的,如今被夫家给赶出来,无家可归怪可怜的。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应该去将她接回娘家去么?我可不愿意和这贱人一般计较,我啊……” 秦颖萱笑着起身,曼然道:“我啊,就是要让宸王殿下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也要让外头知道,我们丞相府办事厚道……” 忽地嘴角一勾,面容变得有些邪气:“至于回到丞相府里,她自己若还是想不开,寻了短见,那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啊。” 绿芍听着有些糊涂,但是也不敢再问出口,只能边扶着秦颖萱出门儿,边在心里细想着……想清楚了,忽地浑身打了个寒颤!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姐是想……害死秦颖月吗? 这……不、不能吧…… 小姐平日里虽然刁钻任性一些,可小姐的心还是好的呀,怎么会有杀人的念头儿呢?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会意错了! 虽然如此安慰着自己,可是手心儿里,却已经出了冷汗。 心底里觉得,其实很有可能,小姐真的要这么做。 毕竟小姐现在的苦日子,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给害的! 姑爷要不然就不到小姐的院子里来,但凡是奉着亲家老爷的命令来了,也总是对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动辄打骂。如今小姐身上,还有姑爷上次过来,打出来的淤青呢! 先前姑爷对小姐没有好脸色,也只是骂一骂。那时候,每次姑爷走后,小姐还会哭上好一阵子。可是后来,姑爷对小姐已经不仅仅是骂一骂而已了,而是知己动手打,而且有时候打得很厉害,像是要把小姐打死似的。可后来,姑爷走后,小姐却是不哭了,而只是自己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傻笑。 她几次劝小姐,应该回娘家和老爷夫人说一说,小姐爱面子,死活儿不回去说。后来有一次,姑爷将小姐打得吐血,昏迷了一天一夜,小姐受不了了这才和老爷说。 老爷自然气极,让小姐留在娘家别回去了,自己过来找姑爷理论。可是姑爷在老爷面前,却是立刻变了嘴脸,好一副委屈的模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知道他打人是不对的,他本也不想打小姐,只是因为实在被小姐给逼急了,一时候羞愤加着怒气一起涌上来,才失了分寸。 姑爷冤枉小姐,说他想要个儿子,可是小姐不让他碰。他求得次数多了,小姐才勉强答应一回,但却在行事之时,嘴里喊着宸王的名字。还说小姐总是嚷嚷着让他休妻,说她不甘心,要去找宸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呜呼悲哉 如此一来,弄得老爷也不好太强撑着,只能为了面子斥责他几句,也说了些自己女儿不会这样的话。但心底里,到底还是相信了几分…… 回家之后,老爷反而劝说小姐,要小姐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别再惦记着宸王了。弄得小姐是又气又羞,气得也不用老爷继续劝说,带着她就出了丞相府。 老爷忙追了出来,又是好一番劝解。但言语之间,意思却也还是,既然已经嫁给了赵康,就要一心待赵康。但是你现在心情儿不好,还是别回去了,再在娘家待一阵子吧。 小姐哪里能听得进去这种和赶人无异的劝说?推开了老爷,便扯着她离开。 老爷以为小姐是要回赵家呢,也就没太在意。她也以为小姐是要回赵家呢,也就没再劝说什么。可是谁承想,小姐到集市上买了三尺白绫,然后一直往西郊血太学堂后头儿的山上走去。她一直跟着,生怕小姐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姐到了山上,直接找了一个粗壮的大树,将白绫扔了上去系好了,趴着树就要往死扣儿里钻。 可是把她给吓坏了!又哭又嚎地抱着小姐,不管小姐怎么踹她,她就是不松手。自然也会说一些劝说小姐的话。只是这种劝说,却和老爷的劝说不一样。她说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小姐!你要是死了,可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反而会称了他们的意!小姐能有今天,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给害的,难道小姐就由着她逍遥了吗?” 只这一句话,便让小姐忽然明白过来,停止了对她的踢踹,由着她将她救了下来。 此后,姑爷再怎么打小姐骂小姐,小姐都是一声儿不吭,好像个没嘴儿的闷葫芦似的。如此一来,姑爷对小姐的打骂,反而不那么勤了。而且每次都只是找个由头儿打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也便走了。 想想小姐过的这样不痛快的日子、受到的这样猪狗不如的折磨,绿芍就觉得,其实小姐有这种想法,是再正常不过。只怕小姐想杀的人,不光是秦颖月那贱人,还有姑爷呢。只是姑爷是个男人,不好对付。但秦颖月…… 正如小姐所说,这一次,她们可是真的逮着了能对付这贱人的机会了。 绿芍扶着自家小姐的手有些颤抖,她很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谁一想到小姐受的委屈,却又……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凭什么要让那贱人逍遥自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世道儿,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主仆两人从后门儿出了太师府。走到后门儿外,秦颖萱忽地停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这不算华丽漂亮的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住了。 她怎么能这样去见宸王呢? 原本在宸王眼里,她就不如秦颖月那贱人漂亮。如今若是这邋遢模样去见他,岂不是更提不起他的注意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见他的机会,怎么能让自己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扶不,她不能这样过去! “小姐……”看到秦颖萱忽然转身往回走,绿芍有些发懵。 但秦颖萱却并未应她,而只是兀自脚步匆匆地往回走。绿芍也就只有在身后紧跟着她。 回到房中,秦颖萱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裳。可是翻腾了一通儿,却又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自从嫁进赵家之后,她没有添过一件儿新衣裳。如今柜子里的这些衣裳,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都是去年的老样式了。传出去,不是笑死个人吗? 绿芍看出了她是在找衣裳,也知道她这番失落的原因。轻声劝慰道:“小姐,不要紧的。男人是分不出女人衣裳的样式的,他们就只看穿着好不好看。小姐的身段儿这么好,什么衣裳穿在小姐的身上,都是好看的。更何况,宸王府里的那些夫人们,一定是每人都穿着新样式的衣裳在殿下面前晃悠,殿下反而看腻了。” 秦颖萱想想,觉得绿芍说得的确有道理。再看了看这些衣裳……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也觉得,除了挑一件儿还算能看得过去的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不然还能怎样呢?难道还能不去么?难道还能回娘家要新衣裳么?指望赵家给她做衣裳?呵呵……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 没办法,也只能在这堆衣裳里尽量挑选了。几乎是挨个儿试一遍,自己看着,也让绿芍帮她看。绿芍哪一个都说好看,但她觉得哪一个都不好看。弄到最后,绿芍都已经眼花了,她自己也是举棋不定。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显得温柔端庄的淡粉色衣裙。 容菀汐很爱穿这个颜色,而据说,宸王是很喜欢容菀汐的。甚至于,以传闻看来,宸王对容菀汐的喜欢,更甚于秦颖月那贱人。 “快,去打水来给我洗脸。再去厨房要一些牛乳和蜂蜜过来。”秦颖萱吩咐道。 绿芍觉得,小姐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折腾,但是看到小姐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却也不忍心提醒她。小姐已经好久都没有露出这样有希望的眼神儿了。因而只能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去做了。 秦颖萱又是敷面又是梳头地,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午膳都没顾得上吃。收拾完了,绿芍劝她多少吃一些,她却怕弄脏了唇上的朱丹,只是急匆匆地除了门儿。 主仆二人这一次是真的出了太师府,往集市上去了。从太师府到宸王府,距离可不近,几乎要穿过在京都城的整条主街。 这时候正是人们午膳后闲聊的时候,街边的茶馆里、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的。 秦颖萱是一门儿心思地往宸王府走,估计已经在想着见到宸王之后该说些什么了。可是绿芍跟在秦颖萱身后,却是用心地听着人们的交谈。秦颖月那贱人被逐出王府的事,可是最近京都城里最大的事儿了,而且还是刚刚发生的,大家一定都在议论。或许还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听着听着,绿芍忽然拽住了秦颖萱,低声道:“小姐,我听人说,好像秦颖月不是被宸王给接走了,是被靖王给接走了,宸王没管她。但是好像靖王把那家人安顿的地方,是宸王府里一个侍卫的家。” 秦颖萱听了,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只是随意应了一句:“那又如何?” 脚步依旧速度不减,很想见马上见到宸王。 可而是走着走着……忽的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指着一个热闹的茶楼,道:“走,我们进去喝杯茶。” 这样的好时机,错过了可是不会再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可不能冲动行事。 秦颖月那贱人为什么比她好命?除了天生一副狐媚子样儿之外,还不就是诡计多端么? 对付那贱人,她如果不让自己卑鄙一些、不让自己诡计多端一些,怎么能行? 如果秦颖月真的没在宸王府上……是不是说,宸王不愿意太过牵连进这件事情里来?若真是这样,她去宸王府上“请”秦颖月回娘家,宸王一定说他做不了主。或许会直接让她去问秦颖月。秦颖月一心想要勾搭宸王,是一定不会跟她回娘家略的。 其实这还是好的,至少她还能知道秦颖月住在哪儿。但是如果宸王不让她去问秦颖月,而是直接说,他不知道秦颖月现在在哪儿呢?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白袍一趟,因为她原本就想要见他。她担心的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如果宸王是完全不愿意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他直接不管秦颖月不就行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让靖王把秦颖月放到、他王府中侍卫的家里呢?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所以宸王的这番“不牵扯”,很有可能只是表面上的。或许宸王心里,是做着金屋藏娇的打算呢。 她去问了,不是表明,她已经知道了他金屋藏娇之事吗?为了确保稳妥,一定会将秦颖月转移,转移到一个看起来跟他更没关系、更隐蔽的地方去……这样,可就更不好找了啊…… 已经坐在茶楼里,秦颖萱不免有些赞许于自己的谨慎。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细细思量,而不是被要见到宸王的喜悦儿冲昏了头脑,的确是件难得的事。如今她已经如此谨慎多思,难道害怕报仇之事不成功吗? 秦颖月,你的好日子到头儿了…… 秦颖萱在茶楼里认真听了半晌,果然,大家伙儿都在说秦颖月的事。只不过他们说的,却是和绿芍禀报给她的完全不同。 也听得出,百姓们对这件事情也很有些唏嘘。言语之间的都透露着一种惊讶、不太相信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儿的呢”;但却也有一些人的语气是很了然的,好像是在说,“原来是这样的啊,我早就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但他们说的话归结起来,都是——原来昨晚的事情和宸王没有关系,就是庸王和庸王妃夫妻俩闹别扭了。宸王和靖王倒霉,刚好遇见了,也不能瞧着庸王妃大半夜的跪在外头啊,只能管一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妥当妙招 如果事情真如现在百姓们传的这样,反而让她欢喜。如果宸王已经不喜欢秦颖月了,真的只是出于仁义管一管,那该有多好呢……可想起秦颖月那贱人的狐媚子手段,她就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 “怎么他们说的,和你说得不太一样呢?”秦颖萱低声问绿芍道。 绿芍一路上听来,自己也很是诧异。这一会儿秦颖萱问起,便也只能诧异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上午听到的,的确不是这样儿的。怎么才过了一中午,就完全变了个说法儿了。” 秦颖萱想着,会不会是宸王故意放出的消息呢?如果真的是宸王故意放出的消息,宸王金屋藏娇的意图,可是落实了。幸亏她没有贸然去宸王府,看来这一次还真的谨慎对了。 既然宸王打定了主意金屋藏娇,她再想要去将秦颖月骗回丞相府,可是不容易。只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就算宸王用心在藏,难道她就不能用心去找了吗? 秦颖月不在宸王府里,为了免于动静弄得太大,宸王也不会让太多人看守着吧?所以只要她能找到秦颖月现在的落脚之处,或许可以找人直接……不,不能杀了她,要废了她。废了她的腿、划伤了她的脸蛋儿,让她变成一个废人,看以后她还能怎么狐媚子!看以后她还有什么本事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想到不必接秦颖月回家,而是要直接在外头对付她,秦颖萱心里,反而更有了些期待。其实想要报复一个人,杀了她,反而是下下之计。上上之计则是让她生不如死。 秦颖月……让你死,可真是太便宜你了,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只是该怎么找到秦颖月呢…… 她现在是一无钱财二无实力,就凭她自己一个人儿、连带着绿芍这个小丫鬟,只她们两个人,能干成什么? 秦颖萱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想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这茶馆儿里吵吵嚷嚷的,也是让她头疼。便起身,叫上了绿芍:“我们先回府去。” 绿芍被秦颖萱弄得有些迷糊,心想好大阵仗的出来了,怎么又要回府去啊? 但知道小姐此时一定心思很乱,又要想着报复秦颖月、又要想着宸王,一时很难捋清楚。便也不敢说什么,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跟着小姐出了茶馆儿,回府去了。 白折腾了一趟,也总比冲动行事、惹上了麻烦要好得多啊。 秦颖萱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主意来,回到太师府自个儿的院子,便关上了窗户门儿,把自己的打算直接和绿芍说了,想要和她商量出一个能找到秦颖月的好法子来。 “不然……奴婢乔装一番,在京都城里挨家挨户打探一下?反正宸王殿下总不能将那贱人送出城去啊,那可多麻烦呢!” 秦颖萱想了想,摇摇头,道:“满京都城的去找,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什么时候能找到,就是真的所幸被你给找到了,秦颖月那贱人可聪明了,万一被她察觉到什么,又搬走了,咱们不是白忙活?” 绿芍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妥。这么挨家挨户的找,为了谨慎一些,也只能装作外地来寻亲的。可这样一来,却又没办法打探到每家的情况。秦颖月所在的人家,家里有这么个人在,一定很谨慎,绝对不会让她发现端倪。 这法子行不通……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 绿芍一时也没了主意,主仆二人对着发愁。 而且,小姐说,找到秦颖月之后,要弄断这贱人的腿、划烂她的脸,这可不是和扇耳光一样容易的事儿啊。以她的胆量,她是肯定不敢去做的。就算小姐自己敢去做,小姐也没那个能控制住秦颖月的本事啊。两人一旦撕扯起来,最后倒霉的还说不定是谁呢。 想要把这件事情做成,还是得找一个会点儿功夫的男人。可是小姐的手底下,哪有可用的得力家丁啊?要是在太师府里找,那不是和自杀无异吗?所以就只能回丞相府里找了。可是……万一被老爷发现了呢?老爷一定会狠狠责怪小姐的。或许会说,是她撺掇的小姐……老爷那关,实在不好过。 哎?老爷? 对了,老爷! 绿芍心里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顿时通透起来。 仔细想了想,更觉得自己的想法儿可行。便低声道:“小姐,我们何不让老爷出面呢?” “让我爹出面?”秦颖萱有些糊涂。 绿芍低声道:“是啊,那贱人好歹也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她又总是时不时地往她自己脸上贴金,好像在咱们府里是个多重要的小姐似的。虽然老爷不待见她,可在外人眼里,她到底还是咱们府里的庶出小姐啊。如今被夫家给赶了出来,若是老爷那边没个表示,岂不要让人说闲话么?” 秦颖萱皱眉想了想,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儿……可父亲向来厌恶她,更何况,宸王那边能卖父亲的面子么?” “怎么不能?”绿芍的话很有些期待和肯定,“如果宸王殿下真的有要将那贱人金屋藏娇的意思,总不好和这个实际上的老丈人闹翻脸吧?到底咱们家老爷也是当朝丞相呢!若是殿下不给老爷见自己女儿,就不怕老爷诟病他,以后诸多和他作对么?所以啊,奴婢觉着……” “只要老爷出面,宸王殿下一定会让老爷见一见那贱人的。而且事后也不会再将那贱人转移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万一老爷有什么事儿再来,又找不见人了,同样会把事情弄得不好收场……” “估计宸王殿下心里也清楚,老爷是不待见那贱人的。老爷过去,殿下一看就能明白,老爷这是迫不得已在走过场儿呢。反正只是个不痛不痒的走过场,何不成全了老爷?能不得罪人的时候,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哪?” 秦颖萱仔细听着,越是听下去,越是觉得绿芍的话有道理。父亲毕竟有丞相的身份在呢,宸王再怎样也要给父亲个面子……以父亲当时的意思,如果没有赵康这件事儿,其实光只是冲着父亲的面子,她就已经被宸王纳入王府里去了。 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给害的! 秦颖萱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半晌,狠狠道:“走,咱们这就回府里去!” 只要和父亲说明白其中的利害,父亲一定会去看秦颖月的。毕竟以后还要在朝堂上走动不是?总不能让人拿家丑之事背地里笑话了去。不管秦颖月被夫家赶出来的事儿有多丢人,只要他们丞相府里办事儿不差,不就行了? 父亲是绝对不会对她的企图有任何怀疑的,这般提醒父亲,父亲反而会觉得她考虑周全,行事谨慎。回头儿再以关心秦颖月处境为名,随意问一问,也就把秦颖月的所在给问出来了。 虽然是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但秦颖萱未免还是一声长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什么事情爹娘不都由着她来?现在倒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连让父亲帮忙做一件小事,都要算计着来。果然人心隔肚皮,就连自己的爹娘也不例外。自从父亲上次赶她回赵家之后,对爹娘,她就已经死心了。 别指望有谁能帮她,别指望有谁能心疼她!如果爹娘真的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她好,压根儿就不可能让她嫁到赵家来!公公抠门儿得像个铁公鸡,赵康有钱却也从来都不会填补到家里来。府里主子们每顿饭只有两道菜,还不如丞相府里的奴婢,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说到底,还不是人人都为了自己?都为了自己的面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一次,她也别那么傻地想着别把谁牵扯进来,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行了? 先报复了秦颖月,练练手儿,成了,再去对付赵康。 前半生她已经活得很糊涂很失败了,这下绝对不能再糊涂下去。 秦颖萱带着满心的算计,回到娘家,推心置腹地和她父亲说了一番。秦羽听了,觉得女儿说得的确有道理。点头沉吟道:“不错……的确是这个理儿。咱们不管不问,让外头笑话咱们丞相府没人情味儿。咱们去接了,她不愿意回来、宸王舍不得放人,错处则是在他们身上……” 一旁的魏夫人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儿,还是咽了下去。 知女莫若母,萱儿忽然回来劝说她父亲,看起来是在为她父亲的名声着想,只怕心里……是揣着什么别的谋划呢吧? 她知道女儿心里苦,恨透了秦颖月。这一次秦颖月被逐出庸王府,在外头形单影只的,岂不刚好是出口恶气的好机会?不如就让女儿这么谋划一番,好歹能把心里的怨气出一出。如果能成,刚好为他们丞相府铲除了一个祸患;若是不能成,只要别出什么大乱子就行了。不过是一些暗地的事,再失败也错不到哪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所谓父亲 秦羽得了女儿的提醒,再加上自己夫人的劝说,也觉得此事不宜拖得太久,便即刻去办了。 秦羽走后,屋子里只剩下魏夫人和秦颖萱和绿芍三人,魏夫人支走了绿芍,方低声问道:“萱儿,你有什么打算?” 秦颖萱不解道:“什么‘什么打算’?” 魏夫人道:“对付秦颖月啊!你让你爹去宸王那儿问秦颖月的下落,是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秦颖萱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母亲。万一母亲和父亲是一条船上的,回头儿告诉给了父亲,父亲再百般阻拦,她已经谋划好的事情,不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父亲已经去宸王府了,可是等于这事儿已经成功了一半儿。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半成功,可不能轻易就葬送了。 因而继续装傻,笑道:“哎呀……娘……你想什么呢?女儿何曾想过要对付秦颖月啊?各过各的日子,谁能碍得了谁呢!女儿这不是担心父亲么!” 见女儿咬死了不说,魏夫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声儿,道:“不管怎么说,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把自己暴露出来,明白吗?成不成不要紧,要紧的是,别牵扯到你自己……哎……” 魏夫人只觉得千叮咛万嘱咐,也说不尽自己的担忧。可却也发现,女儿根本就没有仔细听。 女儿自从含恨嫁给赵康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儿似的。她这个做娘亲的,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半点儿奈何不得。萱儿从小儿就是个倔脾气,心里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且又是自己极能守住心事的,但凡是她不想说的事,谁问也问不出来。 …… 宸王正在府里等着卓酒的回禀,就见门口儿小厮来报,说是,丞相大人来了。 “传。”宸王静了一瞬,便平静吩咐道。 看来秦羽是自己回过神儿来了,觉得事情不能做得太难看。毕竟月儿是丞相府里的庶出小姐,如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若是丞相府那边没个反应,难免秦羽会遭到百姓们和同僚们的诟病。觉得他为了避嫌,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也必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主儿,。 宸王在昭德院的小书房里见秦羽。因着容菀汐不在,秦羽便也不必刻意避讳着什么。只是目不斜视地直接进了小书房而已。 “丞相快请坐”,宸王笑道,“本该亲自去迎你的,只是忽然想到,丞相此番前来,必定不愿意让他人知晓,本王也便不好将事情闹大了。” 对于一直持中立态度的秦丞相,宸王是很想要拉拢的。不是想要用他做什么,实际上并没什么能用到他的地方。只是为了不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已。毕竟多一个敌人,总是要多费几分心神对付不是? 被宸王直接说明了前来意图,秦羽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儿,道:“下官的来意,殿下已经知道了?” 没等宸王回答,秦羽便是长叹一声儿,道:“我秦家出了这样的不肖女,也真是家门不幸啊。” 宸王听不得他说秦颖月不好,因而也只是干笑了两声儿,收住了脸上险些要流露出来的不悦之色,没再说什么。 其实秦羽又岂能不知道宸王对秦颖月的心思?之前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又不是聋子,自然都清楚。 此时虽然宸王没什么表露,但是他也知道,宸王定然因他刚刚的话而颇有不满。他之所以这么说,为的,也就是让宸王不满。宸王知道他待秦颖月不好,这才不会让他把人带回丞相府去。如此,也就把锅甩给了宸王。 “哎……”秦羽又是一声长叹,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没办法啊……毕竟是我秦家的女儿,如今被夫家给赶出来了,总要带回去好好儿教导一番不是?” 言罢,试探道:“下官听说,是殿下刚巧碰见了此事,便好心地将小女带了回来。不知……这传言可是真的?如若传言为真,可否劳烦殿下带着下官去见见小女?” 宸王正想着要把秦颖月送回家里去呢,如今秦羽亲自来了,这刚好是个机会。至于秦羽对月儿的态度……等月儿跟着秦羽回家之后,他再叫来秦羽,好生嘱咐一番就是了。一旦他嘱咐,秦羽多少是会卖给他一些面子的。 “不瞒丞相,其实本王心里,也正有此意呢!”宸王笑道,“本王这个外人,也只能碰上了便帮一帮,但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既然是丞相府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和夫家闹了矛盾,自然是暂时回到夫家,更为妥当一些。” 秦羽听了,心下好生诧异。完全没想到宸王居然这么痛快便答应了。宸王说他正有此意,从他答应得如此之快上看来,一定是真的。 可是他并不是真的想把秦颖月给接回去,只是意思意思罢了。且不说他对秦颖月有没有父女之情在,只说如今庸王的局面,他怎能蹚这趟浑水? 但话自己已经说出来了,难道还能收回去?也就只好干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女给殿下带来的麻烦,还望殿下能多多包涵哪!老夫先在这里给殿下陪个不是啦。” “没什么不是可陪”,宸王笑道,“月儿不是什么麻烦的人。本王都不这么想,丞相是月儿的亲生父亲,自然深知月儿的好。丞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呵呵……是……是……那孩子从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很少在爹娘面前调皮,不像萱儿那么爱玩儿爱闹。”秦羽道。 心想,看来这一次,他的算盘是打错了。宸王对秦颖月的心思也不过如此,也是不想要蹚这一滩浑水呢,紧赶着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他不说躲着吧,却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宸王已经起身,对秦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羽也只好笑笑跟上了。 路上,秦羽走在宸王后头儿,心里想着,等下可该如何应对。宸王在前头儿走着,想着既然人还没回去呢,便也没有必要先警告什么。若是被秦羽抓住了话头儿,再来一句,“若是殿下不放心,还是把人留在殿下这里为妙”,然后就故作气愤地甩甩袖子走人了,可是件麻烦事儿。 秦羽这老匹夫,脾气也是倔得很呢。更何况还是为了他自己利益之故?是绝对不会顾及着他的身份的。只要别伤及自己利益就好,什么人情脸面的,这些回头儿轻轻松松就能补救的东西,他才不会在意。这老匹夫! 两人一路无话,宸王带着秦羽来到了杏雨巷子里的程大志母亲家。老太太来给宸王开了门儿,见宸王带来了一个陌生人,面儿上未免有些紧张。 宸王笑道:“无妨,伯母不要害怕,这位是秦姑娘的父亲。” “哦……好好好……”老太太笑道,“秦老爷快里头请吧,我们家里有些简陋,老爷莫要嫌弃。” 秦羽强扯着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问道:“人呢?” “在东厢房呢。”程老太太道。 程老太太知道庸王妃的父亲就是当朝丞相,但却也没说什么给丞相大人请安老的话。因为刚刚开门的时候,这位丞相大人一脸隐煞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怕是来找麻烦的呢,还是少惹为妙。 秦羽也不理程老妇的引路,直接往东厢房去。 在屋里干坐着思量事情的秦颖月,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这一会儿也不紧不慢地迎了出来,刚好站在门口儿,给父亲请安:“父亲怎么来了?女儿给父亲请安。” 秦颖月的语气毫无惊喜,反而很是疏远,与她前一阵子故意和秦羽热络的样子很是不同。 秦羽“嗯”了一声儿,也没什么好脸色。也不说让她起身,便径直进了屋。 秦颖月起身,看了宸王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了然的冷笑。眼神儿里,很有些嘲讽。 弄得宸王被她这眼神儿给看的,直觉得无地自容。月儿是以为,他要紧赶着将她撇出去呢。但偏偏,他自己却又辩解不得。 若是以他从前的心性儿和对颖月情意,说什么也不可能把月儿推出去。甚至会直接于昨晚,就将月儿给接到自己王府里来了。但是如今却是与早年的潇洒恣肆不同。若他还是如同早年一般孑然一身,便是此时到了夺嫡最紧要的时刻,他也不会有什么害怕的…… 一定还是会随着自己的心意来,想要将她带回去护着,就痛痛快快地将她带回去。因为细算起来,父皇应当不会真的因为他的不肖而迁怒到母妃,这种感情之事,也不会连累到老四。可是现如今,他的身后,还站着菀汐呢。 因为拖家带口的,很多事情就不是应当不应当的那么简单了,而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宸王有些不放心,随着秦羽和秦颖月进了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藕断丝连 秦羽也不说要将秦颖月带回去的事情,而是直接劈头盖脸地一通儿责备:“好端端的,怎的就被夫家赶了出来?若不是你在府里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庸王殿下怎么会做这种让他自己也脸上无光的事儿?你这不肖女!枉我还把去太学读书的机会给你,你的诗书礼仪全都白学了吗?” “我不指望你这不肖女能为我秦家光宗耀祖,但求你别坏了我秦家的名声!略可是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我秦家祖祖辈辈,还没有哪个女儿被夫家赶回来过!你倒好,一下子便坏了我秦家的门风!回头儿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秦羽指着秦颖月,很是气极的样子:“早知道你这不肖女要如此败坏我秦家门风,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 “哎哎……”宸王停不下去了,拽住了秦羽,把他往后头拖。因为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不拽住他,这老匹夫很有可能为了表达愤怒,而直接动手打人了。 秦颖月却像是没听到她自己亲爹对她的这一番辱骂似的,笑道:“爹,你看你,气什么呢?你怎么不说,我做太子妃的时候,还为你秦家光耀门楣呢?细数你秦家祖上,有哪个做过太子妃呢?你那宝贝女儿,还没成亲呢,就和人家在外头花楼里头苟合,如今嫁了个刑部行走,连饱饭都要吃不上了吧?” 父亲对她的冷待,她早就习惯了。若是在私下里、在丞相府里,她受到了这一番辱骂,心里或许还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此时,在宸王面前,她反而觉得秦羽骂得还不够呢。最好别光只知道骂,也动手打她两下。这样才能让宸王更觉得心疼。 如果宸王不心疼她,昨儿晚上,就不会让靖王把她送到这里来。而会直接给她些银钱,让她去客栈里住上一晚。 只是此时的宸哥,已经与在太学里的时候完全不同了。或许……他这个人并无什么不同,而只是对她不同罢了。他对她,再也不是毫无保留、不计较理智的喜爱。而是关切虽有、却被理智束缚了大半。 若真是爱极,绝不会被理智影响到半分,一定会全然跟着心意而走。 秦羽的这番怒骂,刚好合了她的不走之意。若是秦羽好言好说的,她还真不好意思说不走呢。 “你……你……你这个不肖女!祸害了我们秦家还不够,如今还要来祸害宸王!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我秦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秦羽被宸王拉着,气得直跺脚。 “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和我回府去?我丞相府里好歹不缺你的一口饭吃!莫要在外头弄得孤魂野鬼似的,让人说我秦羽多不厚道!”秦羽挣脱了宸王,上前来就拽住了秦颖月的袖子,狠狠推搡着她。 “丞相!”宸王看不下去了,用力拽开了秦羽!而且脸色,也不像是一直压抑着的局外人那般,而是相当不满。怒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只有秦颖萱是你的女儿,月儿就不是你的骨血不成?如今自己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你不说好生安慰她也就罢了,何以这般辱骂?这岂不是把人往绝路里逼?” “丞相,好歹你也是国之重臣,怎的连最基本的为人之道都不懂?若是父皇听到了你今日的这番话,对你该当如何失望!” 宸王真是恨不得给这老匹夫一脚! 其实他心里清楚,秦羽之所以这般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辱骂秦颖月,近乎于虐待似的,完全不顾他自己的这张老脸,为的,就是怕秦颖月会同他回去。 这老匹夫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走个过场。却不成想他这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话已经说出来了,又收不回去,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过来,想要以秦颖月不领情为由头儿,以得以远离这滩浑水。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由着这老匹夫演,只是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劝说月儿。可是这老匹夫的话越说越难听,他如何能让人当着他的面儿这么辱骂月儿?之前的承诺,难道半点儿都不记得了吗?难道一点点都做不到了吗? 一时意气上涌,也就顾不得理智不理智了,只想着,不能让人当着他的面儿欺负了月儿! 秦羽一看宸王发火儿了,岂能放过这次机会?因而沉着脸看了宸王半晌之后,冷笑道:“殿下这是在用陛下来吓唬下官呢?下官自己教训自己的女儿,又与殿下何干?难道陛下什么时候任命了亲王殿下总管百官家事的差事?” 说完,不等宸王开口,便怒而拂袖甩了一句话,往门口儿走去! “殿下愿意管,你就管着!下官可怕殿下去陛下面前告状呢!” “嘭”地一声儿摔上了房门,一点儿当朝宰相的风度也无。 宸王的眸光阴沉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并没有追上去。心想这老匹夫,半点儿人性也无,不拉拢也罢!若是和这老匹夫走得亲近了,如何对得起月儿从小到大吃的苦头儿? 秦羽阔步出了这小院儿,却并未因成功抽身而有丝毫喜悦之感。而是眉头紧锁,一声长叹……随即,走了几步儿,又是一声长叹。 秦颖月母女,真是他今生的孽债啊! 想他秦羽体面一世,今日怎的就做出了这等丢进脸面的事?想想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可是又能如何?若非这么做,怎能如此顺利地将自己给抽出来?如若不然,可就要被宸王给将了去了。 谁沾着秦颖月谁倒霉! 一旦陛下认为他是庸王阵营里的,若是有一天庸王再遭大祸,他难保不会受到牵连。那时候再找宸王帮忙,他可就等于求人办事儿了。 那时候宸王已经胜券在握,又岂会费心思、甚至是冒险地去帮他? 所以莫不如此时先得罪了宸王,以保全自己。只要他自己依旧明哲保身,只要他在陛下面前不出错儿,宸王早晚还是会主动过来拉拢他。无论是朝堂之争也好、还是平日里普普通通的为人处世也罢,切不可失去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 只要守住了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最终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不用你太过费心费力。若是失了这安身立命的资本,怕是百般筹谋,最终也难以得到善终。 秦羽自觉丢脸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堵得厉害,脚步沉重地往家里走去…… 屋里,秦颖月却是坐在床边,暗自垂泪。 宸王背靠着梳妆台,半搭着梳妆台坐着,静静地看着秦颖月,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他没有带秦羽过来,月儿岂会受到这样一番羞辱?都是他给害的! 他明明说过,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可是现在呢?想要把她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出去不说,还要让她受到诸般侮辱。 他对月儿说过的誓言,难道说出来,就只是为了食言? 他可以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她,但他怎么可以做这些言而无信的事?怎么能让自己说出去的话连屁的都不如?半点儿担当也无! 且不说对月儿如何,但只是对他自己,他也没个交代! 他可以不再爱她,但他不能卑鄙食言! 宸王的嘴巴动了动……但是看到她哭得那般凄楚的样子,还是想着,暂且不要去打扰她。这时候出言说抱歉的话,无异于承认了他想要把她推出去的心思。非但起不到什么劝慰的效果,反而会让她更加伤心绝望。 就这么安静着,屋里,只有秦颖月低低的啜泣声…… 听着,便让人心内凄然。 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再次,只怕也要随她一起,抹起眼泪儿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颖月才勉强制住了泪水,却是哽咽着问道:“宸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何出此言?”看到她满脸泪痕、满眼哀伤地看着自己,宸王一阵心疼,声音自然也是如同往昔那般温柔,“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啊……” 宸王叹了一声儿,“我想保护你还来不及……只是如今处境,力不从心……以至于闹出了今日的乱子,让你受到这般屈辱。” 其实方才,他若狠狠心,由着秦羽骂完而不吭声儿,依旧笑嘻嘻地让秦羽带着秦颖月回去。月儿的这一番屈辱,倒也不白费。至少回了娘家,月儿的名声是可以保全的。 因着他没能完全狠下心来,这事儿,便成了一件实打实的错事,辩驳不得。 “我知道我让你为难……如今你家里,还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呢,怎么肯为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冒风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胡搅蛮缠抓着人不放的人,既然在你心里,往昔情已作古,我也便不能再以往昔之情之故,而埋怨了你。所以昨儿你肯救我,我很感激。你已经帮了我,我总不能赖着这里不走……” “只是我只身出来,手上没有银钱。你借我些钱,我离开京都城。干干净净的,谁也不连累。” 秦颖月很平静的说完了这一番话,好像真的要就此而做个了断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八章:媚术高超 就算没有往昔的情意在,而只是大哥逐出府里的一个侍妾,问他要银钱离开京都城,他也是不会答应的。因着旁人府中的事情他管不着。更何况,如今还有往昔的情意在,他岂能让她一个人出了城去,孤苦无依的。 在京都城里,并非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大哥留着她还有用处。只是这一阵子大哥很消停,怕是在给他留时间呢。如若不让他重新陷落进来,接下来的事情也是不好开展。 他明明知道这是大哥给他设的圈套儿,却也还是因为于心不忍,而陷落进来。唯今之计,只能谨慎一些,走一步看一步,尽量提防着大哥的举动就是了。 丞相府,月儿是绝对回不去了。就算他能说通秦羽那老匹夫,月儿自己,也绝对不会回去。以月儿这刚烈的性子,逼得急了,或许会直接自己身无分文地离开也说不定。 “今儿的事是我不对,欠了思量……”宸王道,“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大哥那边想通了,我再送你回去。” 他只能尽量说得平静一些。纵然心里头对她的确有情,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都已各自成婚。如今他直接承诺把她留在这里,已经是稍有冒犯,如何还能再提起往昔之情? 在庸王府里的时候,看着她身陷囹圄,一时冲动,还能说起往昔承诺不变之言。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局势愈发明了,他反而要收敛好自己的感情,以免不经意间撩拨了她。 这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呵呵……”秦颖月一声冷笑,道,“你不必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干嘛啊施舍我么……呵呵……等他想通了?等他想通了……我愿不愿意回去呢……” 秦颖月说着,轻轻吐了一声儿叹息:“我原本就不爱他,但之前是命运使然,我既然已经进了庸王府,便没什么逃脱的办法。除了尽量一心一意待他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我自由了。别管是什么原因,的确是他把我逐出府的。我终于自由了,何故要和自己过意不去,偏再把自己送回去呢……呵呵……” 秦颖月摇摇头,有些轻蔑地看了宸王一眼,苦笑道:“只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我不想回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连累你、也绝对不会赖着你的……若你不肯借我银钱,我自己再想办法就是了……只是,有件事儿,却也还是不得不麻烦你。” 秦颖月怕宸王不答应似的,紧忙说道:“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是难事,我也不可能和你开口……自打我进入庸王府里,小桃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对我忠心耿耿。先前我在府里好的时候,没少有人嫉妒她,现在我被逐出府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府中,我怕她受人欺负……” “不如麻烦你去想个法子,告诉小桃一声儿,就说,让她拿着我的体己钱偷偷出府,到这里来找我。她定然愿意和我一起走。此后我们主仆二人一起浪迹天涯,不受人嫌弃、不被人像是避瘟疫一样避讳着,岂不痛快?” 越说到后来,秦颖月已经越是平静。看起来,是完全接受了那漂泊的命运,既来之则安之了。 她是平平静静的,说得也很轻松,可宸王听着却是心内好一番凄然。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在外头漂泊的样子。 月儿这般不服输的性子。又是这般美丽的容貌,若是遇到了什么欺辱之事,一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几乎能想到她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你自己在这里也是不方便,这样,我想法子把小桃接过来,你们主仆二人也是个伴儿。我这就去办这事,争取让她趁着今晚就出来。你好生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顿了下,还是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漂泊无依。你就踏踏实实地待在这里,不然我再四处去找你,岂不麻烦?” 秦颖月听得宸王这么说,适时地抬头看向宸王……眸光里,透出满满的样子。那残留的泪痕,应得她的模样更楚楚可怜了些。 “宸哥……”秦颖月轻轻地唤了宸王一声儿。 看着她的模样,听着她的声音,宸王眉心一簇,仿似回到了某前尘里的某一瞬…… 一直撑着的理智,就在她轻轻柔柔的一声儿唤中,瞬间崩塌。 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 然而她却又忽然把头转了过去,轻拭着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不走了就是……还是要麻烦你,千万别忘了小桃的事……一想到她在府里受人欺负,我的心就很难受……我把她当亲妹妹一样,不想让她受和我一样的苦。” 宸王看着秦颖月又有些啜泣的背影,听着她又有些哽咽的声音,真的很想要上前去抱抱她。可是……最终还是止住了。只是很郑重地说了两个字:“放心。” 又看了她半晌,见她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意思,这才微微一声叹息,出了房门。 看到程大娘正在屋里洗衣服,忽的想到,月儿很讨厌这种寄居在别人家里的感觉,有主人家在,月儿一定不舒坦。而且程大娘年纪大了,且这辈子也没怎么服侍过人,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而道:“大娘,别收拾了,随本王回去吧!大志都想你了,咱们这就回去,给他个惊喜。” 程大娘听说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哪里顾得上手上洗着的衣服了?忙应了一声儿:“哎,殿下等民妇一会儿,民妇马上就好!” 说完,已经把那还满是皂角沫子的一盆水给倒了,衣服还没拧干呢,就晾在了晾衣绳儿上!然后一路小跑儿,往厨房去了。 宸王看着老人家身体强健,心里很是喜欢,笑道:“大娘慢点儿,别摔着了!本王也不着急,多等你一会儿就是了。” “哎……哎……好……”程大娘边应着,腿上的速度却是不减,仍旧是小跑着。 不多时,从厨房里拿出了笼屉布包裹着的一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看来是因为着急,没工夫回房中去找其他的布包着。 “嘿嘿……给大志和他兄弟们带点儿干肉和咸鸭蛋。大志他们可愿意吃了!每次回家,都要带好些过去的!”程大娘笑道。 宸王抱怨道:“好啊……老程他们好不厚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却是从没给本王送去过!亏得本王给他们那么多月俸!连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给本王,回头儿看本王怎么收拾他们!”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呀……”程大娘忙说道,“殿下要是不嫌弃,民妇家里还有哪,殿下这就进去拿呀!拿多少都行,可千万不要怪罪他们哪,不然可是民妇这张嘴惹了祸了!” 程大娘虽说说得诚惶诚恐的,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并未觉得有多害怕。因为从大志和他的兄弟们的口中,也听说了宸王殿下是个怎样的主子。殿下平日里待她们最是宽和,即便是做错了事情,却也不忍苛责。 前一阵子大志回来,还说呢,说他做了一件错事儿,让殿下看管着的一个人犯给跑了。原本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恨不得以死谢罪,但殿下却说,这并不能全怪他们,让他们务必放宽心,以后谨慎一些就是了。 大志遇着宸王殿下这样的好主子,看真是她们老程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从敞开的窗子里,看到宸王和老妇说说笑笑地出了门儿。秦颖月脸上的哀戚,便一点点儿地收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嘴角一勾,眸光定定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细白柔嫩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上停留了半晌……缓缓笑了。 莫管他撑着多少理智,到头儿来,不还是在她的手段下沦陷了。 凡事不能着急,今日若真的让他抱着了,或是直接扑到他怀里去抱着他,明儿,他对自己的态度,可是会又冷淡下来。 男人么,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惦记着。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珍惜了。 她现在,不能把宸王当做一个旧相识来勾,而是要把他当做一个新相识、新猎物。不然,很容易就会让自己先陷落进去,陷落进去,出不来了。 感情里,永远都是谁先陷落进去谁先输。 这一仗,她绝对不能输。 因为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了。先要抓住他的心,以后……还有的斗呢。 容菀汐不是个善茬儿,那已经有了子嗣的薄馨兰,也不是个善茬儿。听说近来还进了一个从江湖里带回来的霍美人,这霍美人,也未必是个好对付的……还有他府里的其他女人……这些人一旦进入未央宫里,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主儿。 这一次,她盯准了宸王,就是指望宸王能带她进未央宫去。所以自然要做长远的打算,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九章:转瞬和好 宸王带着程大娘回到王府,让靳嬷嬷给她好生安排个院子。还没等吩咐安排在哪儿呢,程大娘便自己要求道:“劳烦嬷嬷,府里使唤的丫头和媳妇儿们,都住在哪里,就将民妇安排在哪里就是了。民妇就愿意和这些做活儿的丫头小媳妇儿们说话儿,能学到不少有用的本事哪!” 靳嬷嬷看向宸王,寻求示下。 宸王笑道:“也好,若是安排在后宅或是客舍里,大志和大娘都觉得不自在。就按大娘说的去做吧,回头儿你再劳烦下,直接带着大娘去找大志,给他个惊喜。”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带着程大娘退下了。 路上程大娘还感叹道:“殿下可真是个难得一遇的好主子啊,说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也不为过哪……” 逗得靳嬷嬷直乐,笑道:“这话要是被殿下听到了,他准保不依。他得要个有气势一点儿的武仙来当当呢!” …… 宸王对秦颖月的事情很上心,安置了程大娘,便让人卓酒到库房里拿了一壶好酒,叫冯四备着马车,往庸王府里去了。 老四走得可真是时候,正想叫他一起呢,却找不着人。昨儿晚上闹成那样儿,才过了一日不到,他却又乐颠颠儿地往人家府里去了,也是有些臊得慌。而且没有老四打圆场儿,他和大哥之间的言谈,很难自在。 到了庸王府,庸王正在书房里用工呢。由着府里的奴才去通传了,将他带入了书房里。一进门儿,那“忠孝仁义”四个大字格外刺眼。 宸王也不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而是直接道:“担心大哥还在为昨儿的事情气闷呢,弟弟特意让府里备上了一坛子陈年好酒,来陪大哥畅饮一番!” 庸王从用功的杂书中抬起了头,伸了个懒腰……很不悦地看了宸王一眼:“怎么,三弟今日过来,又是看中了我府里的哪个美人儿?难不成是对琳琅还没死心,也想要要回去?” “大哥……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兄弟之间嘛,干嘛弄这么多误会出来?”宸王笑道。 “误会?呵呵……”庸王一声冷笑。 还没等继续说下去呢,就被宸王的嬉皮笑脸打断了话。宸王道:“大哥,你说说,我人都来了,而且还带着好酒,满满的诚意过来的。大哥你要是把我给赶出去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你不大度吗?你好歹也留我在这儿吃一顿饭不是?我吃你一顿饭,又浪费不了你多少粮食。” “哎……大哥,可别说你府里连布置一顿佳肴的银钱都没有了啊!你可别怪我没事先跟你说啊!我带来的这坛子酒,可是要比老四带来的还好呢!” 说完,依旧没给庸王说话的机会,直接扯脖子往门外喊道:“卓酒……来来,快把酒拿进来!” “好嘞!”卓酒痛快应了一声儿,用脚开门进了屋儿,把酒坛子放在地上。 宸王完全不客气,根本不用人让,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酒坛子边儿的一把椅子上,摇着从容菀汐那里剥夺来的蓝冰玉面扇,边吩咐自己的奴才:“还愣着干什么哪?快把酒坛子打开啊!给大哥闻闻!这酒……真是一闻就醉了。” 卓酒很麻利地配合着这家主子,也完全无视了庸王的冷脸。将酒坛子打开了,用手往自己的鼻子里扇了扇,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儿:“可真香哪……” “你小子!干什么呢?本王让你给本王大哥闻,你自己现在这儿享受上了!还不快躲开?再把酒坛子拿近一点儿,让大哥能闻到!”宸王用折扇勾着了他的头,重重地打了一下。 卓酒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嘿嘿笑道:“奴才这不是没忍住吗?殿下也真是的,干嘛那么小气呢!闻一下而已嘛!” “你还敢多嘴?”宸王作势又要打。 吓得卓酒忙低下头去用手护着头。 “还不快点儿按照本王的吩咐做?”宸王催促道。 “是是是……”卓酒应了一声儿,抱着酒坛子更靠近了庸王的书桌。 想了想,还是没敢抬到书桌儿上去。心想要是被庸王一下儿给推翻了,可是可怜了这一坛子好酒。 因而只能捧着,让酒坛子稍稍在庸王鼻子下的位置。外头有风透过窗子吹来,一阵迷人的酒香就飘散在整个书房里。 庸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那“好酒”二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了。 看到庸王如此沉醉的样子,卓酒却是心里不服气。心想主子可真是下了血本儿了,连这样的好酒都舍得拿出来。可偏偏庸王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夏天开着窗户门儿,刚才他站在门口儿,可是把庸王对殿下的怠慢都听了去了。不免觉得,这一坛子好酒,怕是要喂猪了。 他们主仆二人在这儿“打情骂俏”了这么长时间,宸王已经在椅子上坐得死死的了,庸王便也不好说赶人的话,因而只能道:“行,既然你非要在这儿吃饭,我王府里也不差你这点儿粮食!” 忽而很有深意地看着宸王,笑道:“普天之下,想要找到几个能和三弟你一样富有的人,可是不多哪。” “大哥这是怎么说?”宸王拍了拍自己,笑道:“弟弟如此好身姿,怎样也不像富得流油的样子啊!” 庸王看了他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扬声吩咐张福海:“告诉厨院那边,让他们直接把晚膳摆到仪来院去。简单多几道菜就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没那多讲究!” “大哥,去仪来院干嘛啊?那么正式?不如我们去清风亭,或是直接在你这书房里,我看就挺好。” “毕竟来者是客,总不好怠慢着。”庸王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一会儿,又不说是自家兄弟了。好话坏话都让他自己说了。 此时已至黄昏时分,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庸王吩咐晚了,便一副欢迎的样子,懒洋洋的起身。招呼道:“走吧,既然你非要留下来吃晚膳,咱们这就到仪来院去,早吃完了早走,别在我府里算计着。我可怕着呢!毕竟我府里的美人儿没几个!” 宸王自在一笑,跟着庸王起身出了门儿,也不太在意庸王的话。 卓酒听着,心里却是不舒服。真想要出言和庸王理论一番!你这是什么态度呢?如今我家殿下可是亲王,能放下身段儿这般敬着你已是不易,你干嘛还说这些欠揍的话?亏得我家殿下大度,不然给你一拳把你打得吐血都没毛病! 当然,也仅限于想想罢了。 庸王府里的奴才们,办事儿手脚都很麻利。宸王和庸王到仪来院的时候,饭菜和酒樽都已经布置好了。而且很细心,因着他们昨儿晚上是酒樽和就碗通时用的,今儿便也备了两只大海碗。 宸王笑道:“大哥,你府里的奴才可真机灵啊,比弟弟王府里的奴才们强多了!” 庸王冷笑道:“怎么着?只是找我王府里的女**害已经不够了是吗?连奴才也要一并都收了去?干脆把我的王府也给你,我这庸王也不要做了,到你府里去给你端茶送水去,好不好啊?” 宸王无奈道:“大哥啊,你说你这是干嘛嘛……我们兄弟两个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不好吗?” 没给庸王继续说胡话的机会,便招呼了卓酒倒酒:“来,给本王的酒樽满上,本王先敬大哥!” “是。”卓酒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儿,把宸王的酒樽满上了。 虽然不情愿,但是做得倒也细致。将这一坛子酒在宸王面前的酒壶满上了,又给庸王几案上的酒壶也满上了。把剩下的酒放在了庸王的几案边儿上,这才退回到了宸王身后。 既然说了,便要真的做到。宸王也不太在意这种谁先低头、谁讨好谁的事儿,因而很痛快地敬了庸王一杯酒。 其实庸王今天这般没风度,也不是真的因为心里放不下,而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把秦颖月彻底推走。 庸王半真半假地发泄了这一通儿,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苛刻下去。毕竟也不想在老三面前显得自己太没气量。便顺着宸王给的这一个台阶儿下来。只是冷哼一声儿,倒也喝了一樽酒,算是受了宸王的敬。 其实原本他是真的打算把老三赶出去的。这样,纵然京都城里的传言有变化,将宸王赶出去的事情一出,不是事情不言而明了?大家会觉得,他和老三真的因为秦颖月的事情闹掰了。 但老三主仆二人可真够厚脸皮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让他跟本插不上嘴赶人。 不好赶走,便索性不赶了。留下老三,则有另一番说法。 事情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会觉得他宽和大度。这样就把他有可能故意放消息的事情给压过去了。也会将他把这事儿闹大的错处给压下去。 而老三这么死皮赖脸的过来,自然不只是闲着没事儿这么简单。他有两种算计,老三那边,也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章:好事做全 老三一是想要让外头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现如今京都城里的传言,就是事情的真相。因为如若不然,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事情发生的次日就又聚在一起喝酒了啊。 二是老三也想让父皇觉得他大度。老三在父皇那边所表露的,一定是这次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他完全是无辜受到牵连的。好端端的平白受了牵连,却不记仇儿,隔日还过来喝酒聊天儿,可见他有多重视兄弟情义。 呵呵……老三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谓一石二鸟,弄得这叫一个漂亮! 可是他这边呢?只能顾此失彼,赢一失一,不至于输罢了。 现在想来,还有些庆幸他刚刚没有把老三赶走。父皇那边,在意的不是孰是孰非,而是谁能把事情做得漂亮。老三登门来缓和,他却又把人给赶走了,故意把事情闹大,父皇岂不是更觉得他不大度了? 他虽然已经不再在意父皇的看法,可是在如此紧要关头,并不想要过分冒犯父皇。若是惹得父皇先出手,一切可是前功尽弃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谈笑风生,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期间卓酒说要去出恭,宸王说了句“多事”,便让他回来之后,直接留在殿外等候,不必进来伺候了。问庸王要了个漂亮的小婢女到身边儿来服侍着,好不痛快。 庸王给一旁站在身后不远处侍奉的张福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卓酒。 张福海跟着卓酒,见卓酒的确是去了茅房,又见卓酒解手之后,直接回了仪来院,在殿门外等着,便也放了心。 宸王和庸王两人喝得乐呵,都有些喝多了,也就更不顾及什么了。宸王觉得一个美人儿不够用,又挑了个漂亮的服侍着。一个倒酒、一个夹菜,美人儿的纤纤玉臂如藕一般在他面前晃悠,宸王做出了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张福海回来的时候,宸王正在问庸王要美人儿。庸王见张福海微微摇了摇头,便以为卓酒那边没什么事情,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而是帮宸王挑美人儿去了。 卓酒不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做,而是在等时机。刚出来,自然行事受到人诸多留意。但是等过一会儿,大家伙儿都忘了他的存在之时,他再有所行动,可就方便多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卓酒捂着肚子,又往院外跑去。因着原本就是站在门外的,这会儿出去了,也没人在意。这一次可不是去茅房,而是在留意着没有人跟着的时候,直接往后宅雏凤院溜去。之前殿下来庸王府赴宴的时候,有着意留心过雏凤院的位置,这次清楚地告诉了他。 殿下说话明白,他想要按着找到,也不难。而且自从太子府变成了庸王府之后,这庸王府里,看起来难免有些萧条。庸王和殿下在仪来院,这边是更没什么人了。 很顺利地找到了雏凤院,见西厢房里有光亮,便知道那一定是庸王妃丫鬟……叫什么桃儿?杏儿?好像是叫小桃。他这脑子啊,也是不太够用。殿下刚说完没多久,他怎么就给忘了? 卓酒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悄没声儿地进了雏凤院。直接边盯着院门外,边贴着门口儿低声道:“小桃姑娘,我是宸王府里的卓酒,你家主子让我来的。快开门。” 小桃正在屋子里想着呢,心想秦颖月若是不把她接走,该不会是抱着卸磨杀驴,不要她的打算吧?若是真的,那可糟了。她只身留在庸王府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忽然听到门口儿响起了这个声音,心里哪能不欢喜?因而忙给卓酒开了门儿,倒像是认识很久似的,低声道:“卓酒哥哥快进屋吧!” 卓酒进了屋,废话不说,直接便说了宸王的意思:“小桃姑娘,你家主子怕你一个人儿留在府里受苦,让你收拾了她的金银细软,去找她。宸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后门儿外,一会儿咱们两个一起出去,你先到马车里等殿下。殿下从仪来院出来,会送你到你主子那儿去。” “好!”小桃痛快地点头。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秦颖月不在,庸王又不怎么管他们这些奴才奴婢,如果她收拾了秦颖月的金银细软跑了,那不是重获自由?手里握着足够的银钱,后半辈子不是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可是转念一想,她的户册是在庸王府里的,是庸王府里几册的奴婢,若是逃了,主子可以直接自己出悬赏令抓她。且她的户册不改,不管到哪一个州县去生存,都是不安生的。一旦有人想找,很轻易地就能将她给查出来。 虽然庸王不会管这些奴婢们的杂事,但秦颖月可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睚眦必报。如果她卷了秦颖月的钱财跑了,秦颖月一定会利用宸王的势力,满世界的抓捕她。到时候她的日子过得也是安生不了。只怕每日里就只剩下东躲西藏地逃命了。 因而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儿,打算在庸王府里继续耗着。 这会儿秦颖月让人来传,她自然是要跟着的。跟着秦颖月,或许能熬一个日后不用为庸王陪葬呢。 很快便收拾好了秦颖月的东西,很亲近地道:“卓酒哥哥,我们快走吧。” 卓酒点点头,道:“你在前头儿走,我在你后面,我们分开了悄悄儿走,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吧,就算有人发现也没什么,毕竟我是庸王府里的丫鬟,在王府里走动自然再寻常不过。只是卓酒哥哥你自己好好儿隐蔽一下,可别被人发现了。若是传上什么风言风语可就不好了。” 卓酒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儿地往后门儿走去。卓酒并未出去,而是看着小桃上了停在门外的马车,便有一路小跑儿地反回仪来院。 重新到门口儿站着等,做出一副肚子痛的模样。 宸王不知道卓酒事情办完了没有,便一直东扯西扯些没用的拖延着时间。后来扯着扯着,竟然还真的扯出了聊天儿的兴致来。和庸王说一些江湖上的事,庸王听得不亦乐乎。 如此,可并不觉得时间过得漫长。不知不觉间,这一坛子好酒,就被兄弟二人给喝完了。宸王这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扯着脖子向门外了喊了一声儿:“卓酒……” “是……奴才在!”卓酒忙捂着肚子弓着身进了屋。 宸王见他这副怪模样,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了?有喜了?” “哎呦殿下……你就别取笑奴才了”,卓酒愁眉苦脸地说道:“奴才好像坏肚子了,肚子痛的厉害呢。许是下午吃西瓜吃多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宸王摇摇头,起身道,“走了,咱们回去了。” 酒已经喝完,庸王便也不留着。反正原本也没有留着的意思,也便起身笑道:“三弟走好啊,本王就不送啦……有些头晕……” 说着,在两个小婢子的服侍下往后殿去了。 宸王忽地不动声色地看了扶着庸王那两个小婢子一眼。这两个小婢子,都是庸王的贴身侍婢,但平日里庸王同她们却不怎么亲近,这俩人儿在府里的地位也不高。庸王身边儿总有各色姬妾伺候着,用到她们侍奉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 可能是因为庸王最喜欢新鲜的,不愿意多看这些明摆着要在他身边儿侍奉好几年的奴婢。也可能是因为这俩侍婢长得都太平庸了,在庸王府里一众出挑的美人儿中,并不显眼。 但显然,她们半事是极稳妥伶俐的。不然庸王也不会一直留着她们。 宸王忽然注意到她们,是因为想到了父皇在大哥身边安插的人。如果是侍卫什么的,距离庸王的身边儿太远,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监视。除了侍卫之外,就是嘉定和婢女了。 家丁……粗枝大叶的,一般不会做这么细致的活儿,而且也不能近大哥的身啊。 所以就只有婢女这种可能了。在所有婢女之中,这俩人,则是最为有利的。和庸王走得并不是太近,但却又有名正言顺到庸王身边儿服侍的机会。所以如果让这两人来做,是既不容易被发现、又方便盯着庸王的动静。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猜想而已,且他也懒得去细细追究,这是大哥王府里的事,他可管不着。只是他自己的王府,可一定要找个由头儿好好筛选一番。父皇可别是也在他的府里放了眼线了。这很有可能。因为靳嬷嬷是太后的人和父皇无关。靳嬷嬷之前所向太后禀报的事情,也和父皇关切的事情完全无关。所以这两个人是分开来的,不能因细作之故一概而论。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想要找到可是不容易。毕竟不像靳嬷嬷那样摆在明面儿上。 出了庸王府,见小桃已经等在马车上了。便让冯四先赶车回宸王府。打算回到宸王府之后,再让小桃自己偷偷溜出去,去找秦颖月。以免于他们宸王府的马车,如此招摇地过杏雨巷子。大不了让卓酒护送着,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 今儿就是七月十五了,明月千里……不知道菀汐可拿到了解药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一章:红莲花开 紫云山后山,明月下,一汪在夏日里仍旧泛着寒气的湖水,其中央左右一臂宽的地方,却是柔和的如同霞光一般的粉色光芒萦绕。于月光下,恍似缥缈的海上,欲要升出一轮驱赶夜色的红日一般。 容菀汐带着蟒兄坐在冰湖边儿上,看着湖心处的这副光景儿,就知道今晚一定会有红莲出现。而且,随着湖心中的粉色光芒愈发地接近于红色,容菀汐知道,红莲很快就会出现。 此时容菀汐只是安静地坐在冰湖边儿上,无论眼里还是心里,都没有一丝涟漪。在知道红莲一定会出现之后,容菀汐的心就定了下来。此时,这只不过是一味将要入药的药材罢了,就和在集市上药铺子里卖的药没什么区别。至于什么天地间只此一朵、一年才能看到一次的景象,容菀汐是丝毫不在乎的。 又过了约莫一刻的的功夫,冰湖中央,已经完全笼罩上了红色的光。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个花朵的形状。 还没等容菀汐叫身旁的蟒兄,紫云蟒就一个挺身冲了出去,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一般,冲入到了湖水中央。身子一卷,又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冲回到了容菀汐面前。 尾巴里,已经紧紧卷着一个朵……巴掌大小的红色莲花。 这…… 容菀汐再往冰湖里看去,冰湖中央的红色光芒已经全部散去。虽然还没有薄雾一般的寒气笼罩上来,却也是月色下的一个空洞,格外凄凉。 所以说,这的确就是传说中天下只有一朵,人间很少有人能见到的冰湖红莲了? 刚刚她隔着光芒看去,瞧着至少要有个洗脸盆儿那么大了。怎么拿出来才这么大点儿? “蟒兄,你没拿错吧?”容菀汐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蟒兄摇摇头。 “是……唯独今年的红莲如此小,还是每年都是如此?”容菀汐问道。 但随即又补充着问道:“唯独今年的红莲这么小?” 蟒兄摇摇头。 “每年都是这么小?”毕竟是在和一条蟒蛇交流,容菀汐还是要问得仔细一些。 蟒兄点点头。 弄清楚了情况,容菀汐便不担心了。更不可能再有什么稀奇的感觉。既然每年都是如此,那么冰湖红莲就是这样儿的。既然其本身如此,有什么可稀奇的?容菀汐拿过了蟒兄盘着的红莲,向蟒兄一招手儿,往前山紫云殿走去。 紫云殿里,君紫夜已经在准备着要带到风国边关去的一些药。知道容菀汐着急,打算连夜出发,赶上一日一夜的路,到了明晚再找个地方休息。不然若是明早出发,以容菀汐的性子,一定要到后日晚上才能勉强休息一下,那样可是多奔波了一日。她这小身板儿,如何能熬得住? “君大哥……拿来红莲了。”紫云殿的门儿开着,容菀汐拿着红莲进了屋。没有什么格外激动的情绪,就好像君紫夜只是让她去药房里拿一块儿黄芪似的。 “放这里吧”,君紫夜打开大药箱中间的一个小抽屉,让容菀汐放进去,“还有几味药就收拾好了,你快些回房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君紫夜这么着急的安排着,弄得容菀汐有些奇怪。心想这冰人儿居然也会有这么热心肠儿的时候?还以为他就算能跟着,也是冷着一张脸,要她催促着才能走,不会很积极呢。 帮忙的都这么积极,容菀汐怎么能怠慢着?反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为了路上方便,要把洗干净的那身男子衣裳换上,梳了个男子的束发。 两人从紫云山出发之时,已是月至中天。君紫夜轻功很好,但带着容菀汐这么个不会轻功的,也只能屈就着,跟着她的速度骑马走。 紫云蟒非要跟着,在容菀汐和君紫夜翻身上马之时,这家伙用它那长长的蛇身死死地缠着他们两人的马腿儿,不让他们走。没办法,容菀汐只好回去找了个大麻袋子,让紫云蟒钻进去,只把头露出来。把袋子扔到了君紫夜的马上,让君紫夜带着他弟弟。 蟒兄的身子委委屈屈地窝在袋子里,却是丝毫不影响它的兴奋。一路上那小脑袋四下看着,好像刚出生的婴孩似的。 容菀汐看它那一副兴奋的样子,真不知道明天到了集市上可怎么办。将它装在袋子里,为的就是不让它吓着人。可是它这么不知疲倦地露着脑袋,还是起不到隐蔽的效果。 还没到镇上呢,容菀汐就已经能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了。这一路上,少不了要被人当猴儿看了。 虽是被蟒兄的样子逗得好笑,有些胡思乱想,但疾驰的速度却是不减。她早一日到边疆,翎哥哥就多一丝活的希望。 下玄月挂在头顶,天地明亮。然而策马飞奔之中,夜风却有些冷…… 但愿边疆之月如此月,边疆之风却不似此风。 她只愿,他能过得安稳些、再安稳些,舒心些、再舒心些。日子里没有烦恼,天地也不会给他任何摧残。就这般岁月静好、日子和乐美满地过完此生。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必须活着。 一路飞奔,渐渐启明星亮起。容菀汐却丝毫不觉得累,仍旧只知前方的路。 有些可悲的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奔赴的只是恩情。 原本,是不该如此的。 她忽然觉得,即便此时如此奔波,她却也依旧欠着他的;即便她真的能请君紫夜将他救活,她也依旧还不清。 其实她自己,最是无情。 因着心里有些瞧不起自己,所以对宸王的感情,有那么一瞬间,便不似先前那般坚定。甚至于,动摇到她想要放弃。 但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紧接着,容菀汐便不愿让自己去细想。只顾着脚下的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至少她曾为了他的性命,风雨兼程过。 天亮了,一轮白日升起,恰似昔日边疆中的某一个清晨…… …… 京都城里,在昭德院里晨起后的宸王,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心里忽的也空荡荡的。由着云裳服侍着梳洗了,用过早膳之后,瞧着时候还早,正想着找点儿什么事做再去上朝。就听的门口儿有人问了一声儿:“云裳姑娘,殿下起了吗?” 宸王听得是程大志的声音,站在窗前扬声道:“喊什么喊?一大早晨叫魂儿似的!都什么时辰了,本王怎么可能还没起?” 程大志“嘿嘿”一笑进了院儿,也不用宸王说让他进来,自己便毫不客气地进了屋。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 “你这是干嘛?忽然转了性子,打算上山采蘑菇去了?这可是好事儿啊!粗陋惯了,就该做些细致的活儿。”宸王笑道。 程大志向宸王施了一礼,笑道:“这是属下的母亲特意交代给属下的,让属下一定要给殿下送来……” 很有些委屈和不满地说道:“殿下也真是的,和她老人家抱怨什么啊?害得属下被我娘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通儿!属下这不是以为殿下不爱吃嘛,所以就没给殿下送来过。殿下要是爱吃,早说啊……” “行了行了……”宸王一摆手,道,“合着你们自己吃独食,倒成了本王不懂事了是吧?本王爱不爱吃是本王的事儿,你们给不给本王送来,可是你们的事儿。东西放下,你走吧。这事儿本王就原谅你了。” 程大志好不情愿地把东西放下了,嘀咕道:“怎么叫殿下原谅我啊……那我就该着白挨一通儿骂啦?” “咝……怎么着啊?你还不服气是吧?” “不敢不敢!”程大志忙抱着头跑了,生怕再多留片刻就要被宸王给一通胖揍似的! 宸王笑他一句“真窝囊”,自然不会追出去。倒是雪绒,因着院儿里有人在跑,叫了起来。一时这安静得有些太过的昭德院,忽的热闹起来。 宸王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篮子,笑着笑着,笑容便敛去了。 不由得想起了在程家的秦颖月…… 宸王只是忽地记起了她,又觉着时候还早,便也没多想,直接出了院门儿。让冯四备车,往杏雨巷子去了。自然不会用他平时出行的马车招摇,而是备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到了杏雨巷子,直接从巷尾进入,停在了程家门口儿。宸王见院门关着,本想要敲门,但一想到,月儿可能还没起,便直接推了下院门。果然院门并未插上。 一进院儿,见小桃刚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什么。问道:“你家主子可起了没有?” 忽的听到个声音,可是把小桃吓得不轻。见到是宸王,声音还带着后怕呢。施礼道:“给殿下请安。” “平身吧……你家主子起了没有?” 小桃面露愁苦之色,摇摇头:“醒是醒了,只是起不来。主子昨儿晚上就烧得厉害,今儿早晨还没退热呢。” 宸王皱眉:“怎么回事?昨儿本王走的时候,人不是还好好儿的?” 言罢,已经直接向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却是不再往里走了。也不像寝房里看,而是目视前方地问道:“可是难受得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二章:事超预期 “还好……”秦颖月柔弱的声音从寝房里传来,“其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就只是有些头沉罢了……之前也是头痛,都习惯了。你别听小桃胡说,千万不要担心。” 她知道,越是这么说,宸王就越是担心、越是心疼。 如果不能接着这一阵子的热乎气儿,而让宸王把她接回府里去,她这一阵子的苦可就白受了。只是虽然图谋如此,却也不能心急。就算这一次宸王要把她接回去,她也不可能跟宸王回去。总要拖延一阵子,让宸王对她的担心到了极点,这才能答应他。 还是那个理儿,男人对于能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珍惜。如今宸王对她,虽说不再是往日那般满满的喜爱,但即便只是关怀,却也不能让宸王轻易关怀得到。就是要让他着急、就是要让他在她身上花时间花功夫。 “可是昨儿晚上着了凉?”宸王说着,还是看向了憔悴地躺在床上的秦颖月。 “不知道……”秦颖月皱眉道,“想来也没什么着凉之处,不知怎的,就忽然头痛得厉害,浑身无力。这病起得快,想必去得也快……宸哥……” 秦颖月一脸倦容地抬头,有些干白的唇无力地开合着:“我不想你为我担心……你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来看我呢?你若再晚些来,或许我就好了……” “胡说什么……”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宸王一时心内一紧,人也不由得上前去,用手心儿摸了下她的额头。的确,滚烫滚烫的。 因着想要直接去上朝,便是一个人儿过来的,并未带着卓酒。因而只能开门儿叫了冯四一声儿:“老冯,你进来下。” “是。”冯四跳下马车,快步到了门口儿。 “你回府去叫了鞠大夫来,让他好好儿给……给秦姑娘瞧瞧。”宸王道。 不知怎的,那庸王妃三个字,是怎样也说不出口了。随即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觉得是因为身在民巷之中,有些身份还是要忌讳着的。 秦颖月却是听出了他的这番犹豫,且也很能明白他这一番犹豫的由来,心里未免有些欢喜。 但面儿上,又岂能表露出来?仍旧是一副柔弱的样子,很着急地说道:“宸哥……不用麻烦了……小桃已经熬好了姜汤,我喝上一碗……睡一觉儿,许是就好了。” “烧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一碗姜汤就好?刚好,这一阵子平日里不是也有那头疼乏力的毛病吗?就让鞠大夫一块儿给你瞧瞧,好好调理一番。”宸王尽量平静地、很少关心的说道。 但秦颖月却是因此而感激不已,眼里,已经又有眼泪儿流出来。 “宸哥……”秦颖月哽咽道,“从小儿到大,没人关心我的身子到底舒不舒服,只有你……只有你会这么关心我……宸哥,你别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我自己的理智控制不住。而且我也怕……我怕你明儿再来,忽然又对我冷淡起来……或者,你明儿根本就不会来。” 宸王眉心紧锁,也不知怎么了,这一刻,真的很有一种要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告诉她:“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可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短短一年余,他已经不再是去年四月里的心境了。 “放心吧,你就只管好好在这里休息,明儿我给你带点儿府里好吃的糕点过来。”宸王道。 说完,向外头看了一眼,回身对小桃道:“本王要去上朝,这边若有什么事儿,你就去宸王府里找本王。千万不要听你主子的,只管放心去找本王便是。”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你放宽心养病……我绝不会弃你不管。”宸王已经转身往门口外走了,但却还是回了头,说了这一句。 秦颖月深情地看着宸王,半晌……很乖巧地点点头。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儿:“嗯。” 这样乖巧柔弱的病美人儿,任谁看了,都会心动的。 宸王并不否认,有一瞬间,他又重新对她有了初时的心动之感。 但却仍旧没有让自己细想,出了门儿,往院门外走去。 冯四跟了出来,宸王道:“你不用送本王了,快回去叫鞠大夫吧。反正路也不远,本王走去就是。” “是。”冯四应道。 马车之声渐行渐远,屋里,秦颖月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小桃低声道:“好在娘娘昨儿晚上的苦没有白费。只是娘娘以后可再别这样儿了,奴婢看着都心疼啊……” 秦颖月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还没到让我舍孩子的份儿呢,只是这点小苦头儿,算得了什么?” 宸王把那老太太给带走了,这正好儿,可是给了她活动的机会。如若不然,整天和那老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一举一动都被那老太太盯着,想要做什么可不容易。昨儿晚上小桃来了之后,她便让小桃放了一桶凉水,直接往她身上浇。 小桃先前还不敢,后来在她的沉脸命令之下,也就只好照做了。冰冰冷冷的兜头浇下,如此反复了几次,浑身都凉透了。可她非但没有钻进被窝里,反而还开着窗户门儿,任由穿堂冷风吹着。 如此折腾了一番,一个时辰后,已经烧起来了。但是却不让小桃给她熬药,而是要硬挺着。原以为宸王再怎样也要今天下了朝才会过来,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在上朝之前就过来了。可见昨儿一日的成效,要比她认为得好出太多。 因而今天就稍稍放开了些,故意说了一些很感动很能勾起旧情的话来。从宸王的反应来看,他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很是动容。 事情远比她事先预想得还要好。 “娘娘,等下鞠大夫来了,给开的药,娘娘可要好好儿喝了。可别真的落下什么毛病啊。”小桃又关切道。 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虽说在秦颖月身边侍奉,常常让她觉得很累,可看到秦颖月为了活命,而这么能豁得出去、受了这样一番苦,还真是有些由衷的心疼。 “喝药?”秦颖月笑着摇摇头,“我不能喝。这时候,我还能管得了之后吗?以后只要有了地位,身子上的什么毛病调理不过来啊?那未央宫里的太医,多厉害呢……” 小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低头沉默不语。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比如她,现在所想的就只是能活着、只是别给庸王陪葬;可是秦颖月的目光,却已经长远到,未来跟着宸王进入未央宫了。 皇上春秋正盛,就算宸王成为了太子,等到登基,最短也要二十多年吧。秦颖月可真能等得起啊…… 也是,如果最终不能跟着宸王进入未央宫,那就等于没有脱离了庸王妃的身份,最终不还是一个死吗?既然已经决定背叛庸王了,自然要在宸王这边有个结果。 跟着秦颖月,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光和见识,也放得更长远了些。 小桃不明白,这样对自己而言,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小桃,你去集市上,给我买些巴豆回来。别只买巴豆,去福宝斋买些糕点做掩饰。”秦颖月很随意的吩咐道,就好像只是让小桃去买糕点,没别的似的。 “啊?娘娘……巴……巴豆啊?娘娘的身子这样弱,若是吃了巴豆,可怎么受得了啊?”小桃着急道。 秦颖月道:“受不了也得受。想不想活?想活着,这点儿苦就必须吃。” 忽然想到些什么,看向小桃,掏心掏肺地说道:“小桃……昨儿晚上,你既然选择和宸王的马车出了庸王府,足以见你对我的忠心。既然如此,我又岂能让你投错了主子?我得让你和我一起活着,而不是让你跟着我走到一条死路上来。为了我们两个的命,我受这点儿苦头儿,算什么呢……我身上,担着你的命呢。” 小桃听得,感念地扑通跪地,叩首道:“娘娘待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啊……奴婢只愿这些苦头儿都落在奴婢的身上,哪怕是千倍百倍也好,只要能让娘娘好好儿的,奴婢受多少苦都愿意!” 秦颖月笑道:“落在你身上又有什么用?宸王多说关怀一番,又不会心疼。只有落在我身上,这番苦才不算白受……好了,别说着些了,咱们主仆之间,不说这些场面话儿。你快去买吧。回来若是遇到了鞠大夫,可千万要说,去买糕点了,切不可透漏巴豆的事。” “是,奴婢明白!娘娘放心,这点事情奴婢还是可以办得明白的。”小桃起身,肯定道。 秦颖月点点头,温和笑道:“好,快去吧。” “是。”小桃提起裙摆,急匆匆出了门儿。 出了院门儿,脚步却停了下来。回身,看了下开着的院门儿,好像能看到里头似的。眉头紧锁着,半晌,轻叹了一声儿,往巷子口走去了…… 秦颖月这般“掏心掏肺”地待她,对她而言,就如那眼光长远一样,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三章:姐妹相杀 她向来是不懂得怎么拒绝人的,更何况是在自己主子面前?秦颖月的算计,可是万般精明,无人能及。或许事成之后,在秦颖月的这些好言好语中,她会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人给害死了。 也许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什么而死。或许直到那一刻,秦颖月还是那个一心关怀着她、待她如亲人一般的好主子呢。 小桃脚步沉重……与她自己的见识、和秦颖月待她的好一样的是,她也并不知道,遇见秦颖月这样的主子,对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 城西的太师府里。秦颖萱悠然地吃过了早饭,胃口不错,一早儿便心情儿很好的样子。坐到铜镜儿前去,看着铜镜儿中的自己,细细打量了半晌……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了,也好久都什么梳妆打扮的心思。但是今天,却格外有精神头儿。 绿芍在身后儿伺候着,几次想要开口问一问,却还是制住了。 昨儿小姐从老爷那里知道了那贱人的所在,并没有什么表露,安安静静地回了府里。她想着的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那么对待秦颖月,自是宜早不宜迟。万一宸王将秦颖月给转移了呢?她们之前的打探,不是白费了? 昨儿老爷从宸王那里回来,好生气恼。虽说不忍心怎么责怪小姐,但却也颇有些埋怨。 说他就是太信女儿的话了,以至于让自己在宸王面前丢了大人。而且因着秦颖月的关系,他又不能尽快地和宸王言和,只能这么僵持着。或许要一直撑到秦颖月正式被接到宸王府里、或是被庸王接回太子府中。这对他在朝堂上,可是相当不利的。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只是如果之前打算好的事情不再做下去的话,小姐岂不是白受了老爷的这一番埋怨? 而且小姐对秦颖月那贱人如此之恨,怎么可能自此放下了对秦颖月的恨。这次事情不成,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打算。要是有个不稳妥的打算,还不如直接把这事儿做成了,一了百了呢。 秦颖萱在绿芍的服侍下梳好了发髻。见绿芍给她竖的只是平日里梳的双刀髻,吩咐道:“换一个扁平些的发髻吧,这个看起来盛气凌人的。让人瞧着,还以为我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呢。” 绿芍有些糊涂,心想她是看小姐心情不错儿,还故意将发髻梳得比往日更高了些,使得小姐的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神采。却没想到小姐竟然不喜欢,而且看样子,尽然是要让人觉着她过得不好呢。 绿芍按着秦颖萱的吩咐,梳了个扁平一些的回心髻,又给秦颖萱挑了一个和衣裳相配的翠色耳坠儿。秦颖萱看了,甚为满意。 “走,咱们会娘家去一趟。”秦颖萱道。 说完,却不是马上离开,而是到柜子里去。在一堆衣服压着的最下边、最里边,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来。这是她藏着的体己钱,从娘家带出来的。 秦颖萱直接从里头拿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又将那小匣子放了回去。此时,那小匣子里,已经只剩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首饰了。但只要事情能成,就算让她把这些体己钱都花了,也没什么要紧。 反正她手里头也没有多少钱,留着,还不如做一些有用的大事儿。 绿芍低声问道:“小姐,这些可是要给办事儿之人的?小姐可有人选了?” 秦颖萱点头,也是低声道:“咱们府里的徐康安,做事很是稳妥。而且年轻力壮的,身手也不错儿。他这个年纪,正急着娶媳妇儿呢,有这样赚大钱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秦颖萱一说,绿芍就想起了这个人来。颇有些惊喜地说道:“啊……原来小姐说的是他啊!” 徐康安是府里夜里添灯油的守卫,会些功夫、身强体健的。今年刚十九,正是急着娶媳妇儿的时候呢。之前有一回,她陪着小姐在夜里的后花园里乘凉,正见着徐康安在添不远处的一盏油灯。当时小姐瞧他这般壮硕身段儿,却在干这种受守院护卫里最低等的差事,且又是个生面孔,便把他叫过来说话儿。 徐康安说,他是今年刚被招进来的护院守卫,因为是新来的,上头统领大哥便让他先做一年添灯油的差事,说这事儿很能锻炼人的本事。 小姐便笑道,“他们是欺负你呢,看你是新来的,故意把这累人又危险的活儿给你干。他们每晚十几个人一队的一起巡夜,有什么事儿也好应对。可是你呢,穿着府里护卫的衣服,却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若是真有什么歹徒,还不将你一刀给杀了?且我们丞相府多大呢!所有的灯油都是你一人儿添,每晚绕府走这么一圈儿,可比他们每一队巡逻哪一处的分配着,要累得多呢。” 徐康安挠挠头,叹了声,“没办法啊,我七岁的时候,村里闹瘟疫,一家子人都死光了,就活了我一个。我都这个年纪了,好不容易学了点儿拳脚功夫,找了个有稳定一些的差事,我可不能丢了啊。还没娶媳妇儿呢?要是三五年内保不住这个本分差事、又攒不够娶媳妇儿的钱,以后再想找媳妇儿,可不好找了。” 小姐觉得他说话挺有趣儿的,而且人也生得干净利落,日后再有见到他的时候,总会和他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儿,偶尔也会给些赏赐什么的。 这事儿如果找他去办,应当能成。一是他一定肯为小姐办事儿,二是,他是护院的守卫,拳脚功夫一定不错,不让当时也不会被招进来。 主仆二人出了赵府,回到丞相府中。此时丞相还没下朝呢,秦颖萱刚好只是到母亲那里询问一下父亲是否消气儿了,以示关心。魏夫人好生担忧女儿,仍旧想要问秦颖萱对付秦颖月的打算,但却依旧没有问出什么来。 秦颖萱推说不宜出来太久,这两天总往娘家跑,恐夫家传闲话儿,便带着绿芍拜别了母亲。魏夫人依依不舍地送秦颖萱到门口儿,少不了又是一番嘱咐。 其实她的心里,不是没有动摇,是想过索性让女儿别去做了。若是女儿非要报仇,她自己帮女儿解决了秦颖月就是。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毕竟不能陪伴女儿一辈子。这世道险恶多艰,女儿日后还是只能一个人走。还是要让女儿自己有些算计筹谋的本事,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以能应变得好一些。 所以不如趁着自己还在、趁着老爷的官位还在,让女儿多加历练。即便失败了,他们也能及时帮着女儿,以免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恶果。 秦颖萱从母亲的院子里离开之后,却并未马上回赵家。而是带着绿芍回到了自己在娘家时的院子里,就只装作来拿东西。自从离家之后,母亲仍旧命府里的奴婢每日打扫她的房间,此时她的房中,与她在时无异。 但秦颖萱却没太多心思去留意这些,只是吩咐了绿芍,让她快些去侍卫房那边叫了徐康安过来。白天是守卫们松懈的时候,不用当值,很多人都去花鼓巷子那边喝花酒闲晃悠。但是徐康安着急赚钱娶媳妇儿呢,向来不爱和他们一起去玩儿。想来现在应该是在房中。 不多时,绿芍叫了徐康安过来。 徐康安一进屋,便忙规规矩矩地施礼,且很有些想念地说道:“不知小姐进来可好?像小姐这般菩萨一般的人儿,必定受尽夫家百般喜爱,想来日子过得应是顺心如意。属下日日为小姐祈福。” 其实小姐在太师府里被打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前府里头传得沸沸扬扬,是大夫人严令禁止,这才没人敢再说了。但人人心里,却都是明镜儿似的。 秦颖萱叹了一声儿,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幸:“我过得可不好……总是受赵大人的打,可又不敢和家里说……” 徐康安一时好生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小姐的家事,他总不好贸然评说,且也不能冒犯着去安慰小姐。 秦颖萱道:“你可知,我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一步,是被谁给害的?” 徐康安摇摇头,这他怎么能知道呢? “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秦颖萱狠狠道,“都是她害我落得今日如此境地!” 没等徐康安诧异,秦颖萱便说了秦颖月怎样因着嫉妒她是嫡出,而设计加害她,以至于她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给赵康。自然不会说宸王的事儿,而是编了个去天香楼的由头儿。反正徐康安也不懂这些。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因对她的忠心而去帮她报仇,到最后看得还不是银子? 因而说完,便直接拿出了银票,挑明了道:“康安,你去帮我件事儿,事成了,我再给你一百两。事情很简单……打断秦颖月的腿、划花她的脸!” 这吩咐来得太突然,徐康安一时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四章:蠢驴翻身 这……如今秦颖月可毕竟是庸王妃啊。两年多以前,他刚来丞相府里的时候,秦颖月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二小姐,在府里的地位比奴才还不如,那时候如果大小姐有这样的要求,面前放着一百两银票,他是一定会做的。可是现在……为了一百两银票冒这个风险,可是有些不值当啊。 不仅仅是庸王、还有宸王呢。到时候要是事情败露了,庸王和宸王一起来找他算账,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到徐康安有些犹豫,秦颖萱心内很是瞧不上。心想我给你一个赚银子的机会,你却不知道珍惜。别说之后还有,就只是这一百两银子,也足够你娶媳妇儿的了。你自己赚,猴年马月能够赚够? 但无奈她很着急,而且这事儿,除了徐康安之外,还真没人能办得了。所以也不能硬是和他别着劲儿。只是等了一会儿,便说道:“康安,你是嫌钱少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徐康安倒也坦诚,抱拳道:“小姐恕罪。属下……属下的确没那个胆子啊。如果二小姐还只是咱们府里的二小姐,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可她现在……她……她可是庸王妃啊,而且听说,亲王殿下对她很是关怀。一旦事发……属下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属下一直以来很想找个机会好好儿为小姐效力,可这事儿……这事儿它……它是要命的啊。” “哪有那么严重?”秦颖萱笑道,“你不要害怕。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如今秦颖月住在杏雨巷子的一个普通人家里,那户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妇人,半点儿不影响什么。到时候你把那老妇人打晕了就是。秦颖月到底只是个女人,难道还能扭得过你这会打斗的男人去?” 秦颖萱一看便是很着急的样子,想要极力劝说徐康安:“你啊,就只管放宽了心去做,没人能想到是我做的,更不会有人能将这事儿扯到你身上去。你看,你自己不是也说了?秦颖月是庸王妃、宸王又惦记着她。你说这样的人,能没几个仇家吗?只怕我这都是轻的呢,指不定有多少女人想要将秦颖月碎尸万段呢……” 徐康安听着,不免有些动摇。 他们这些侍卫们,平日里不似奴婢那么嚼舌根。之前他的确听说过一些关于二小姐的事,但近来的事情,却没怎么细细听说。只是昨儿路过的时候,听到两个小丫鬟低声议论,说是秦颖月被庸王给赶出王府了。但是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和机子没关系的事情,自然也懒得去在意。 这一会儿,听大小姐说,二小姐现在是在杏雨巷子里,看来这事情是没跑儿了。既然庸王不管二小姐了,那么他也就不必太过惧怕什么。亲王殿下毕竟不是二小姐的夫君,应该不太了解二小姐和大小姐的关系,想不到大小姐这边儿来。连大小姐都想不到,就更想不到他了。 见徐康安有所动摇,绿芍忙说道:“徐大哥,你看,你在府里的月钱才一两银子,你要赚上多长时间,才能赚够这一百两银子啊?更何况这只是一半儿的酬劳呢。只要你办得好,小姐还会给你一百两的。二百两银子,就是你后半辈子什么也不做,也足够娶媳妇儿过日子的啦。” 徐康安一想到二百两银子对他而言的分量,的确更加心动了。 但是在能多赚一些的时候,谁也不想要委屈了自己。因而还是故作为难地说道:“这……绿芍姑娘,你这话得倒是没错儿。其实办完这件事情之后,我看我是再不敢留在京都城里了。可不要真的一辈子做逃犯,亡命天涯了?二百两银子,听起来是够用上一阵子了,可我是要逃命啊,逃命的时候,花销可是不少……” 秦颖萱一声冷笑,颇有些不悦地说道:“康安,枉我还以为我们交情不错,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银子吗?” “给你两百两银子,你嫌少……你可知,外头儿专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帮派,办这事儿,才要多少银子?” 徐康安哪里能知道呢?他虽然会一些拳脚功夫,但一直都是给大户人家做护院的,和江湖上那些歪门邪道儿没什么往来。觉着一旦踏上那条路,这辈子也别想正经过活了。而且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本事,和那些人打交道,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听得秦颖萱这么说,他不免有些心虚。也觉得又不是去杀人,二百两银子其实已经不少了。生怕把秦颖萱惹急了,回头儿她就去找那些不上正道儿的人去办了。 正在担忧之时,听得秦颖萱道:“我为什么非要花高价找你来办?一是觉得你毕竟是自己人,咱们之间办事儿方便一些;二来,还不是为了帮你么?一百两银子我让他们将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可回头儿大家一拍两散,谁也不念着我的好儿。可是你却不一样了,你是咱们府里的守卫,长久地在咱们府里……” “你千万别害怕,你放心,根本就不用跑。事情办完之后,你还是该怎样就怎样,自在地做你的丞相府守卫、踏踏实实地过你的小日子。以后我若再有这样的好事儿,自然还会找你。咱们做得是长久的买卖,第一回,我不得让你看到我对你的器重之意吗?” 秦颖萱觉得,对付秦颖月仅仅是一个开始,以后要用人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她手上能用的,除了徐康安之外,真的再找不出别人儿了。所以以后的事情,少不了还是要由他来做。还是要好好儿忽悠他一番。 徐康安原本对秦颖萱就很有些感念,如今听她这么说,更不好意思拒绝了。更何况,还有二百两银子等着他呢!因而也便把心一横,说道:“既然小姐如此器重属下,属下一定尽量办好此事,绝对不负小姐重托!” 秦颖萱笑道:“可别是尽量啊,而是要一定。一定要办好。如果办不好,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有危险。你要是连秦颖月都对付不了,被人给抓住了,不光他们饶不了你,我这边也不会饶了你的。” 秦颖萱的这一番话,可是把徐康安给弄糊涂了。心想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鼓励我去办哪,还是恐吓我不让我去办啊。 绿芍也觉得,小姐这话说得,明显是在和稀泥呢。但是她一时也想不出能帮小姐圆回来的话,也就只有由着这样儿了。 “康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秦颖萱自己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呢,还以为事情办得相当不差,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今晚就去办。不然夜长梦多,万一那贱人逃了或是怎样,咱们可是不好办了。” 徐康安点头应道:“好,属下今晚就去办。” 秦颖萱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字条儿,递给徐康安:“这就是秦颖月现在住的地方,你看仔细些。记准了就扔掉,别让人看了去。而且切记,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可以让第四个人知晓,明白吗?” 徐康安接了,道了声:“小姐放心,属下有分寸。” 都交代完了,徐康安退下后,秦颖萱却是依旧愁眉不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但仔细想来,那院子里除了秦颖月之外,的确只有一个老妇,秦颖月只是诡计多端,又不会拳脚功夫,再有本事,也不至于能对付得了徐康安这么个大汉。 “小姐,咱们快点儿回去吧,别被夫人发现了什么。”绿芍低声道。 秦颖萱点点头,带着满心的担忧,离开了娘家。 秦颖月……过了今晚,我看你还怎么嚣张。你那些狐媚子本事,没了脸蛋儿,如何还能施展的出?一个丑陋无比的婆娘,对人家撒娇抛媚眼儿,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呵呵…… 想着事成之后,渐渐地,那种担忧也就散去了。想来应该是她自己多虑了。这么点儿小事,丞相府里的守卫的本事还是做得明白的。 …… 下了早朝,宸王惦记着秦颖月的病,便直接去了杏雨巷子。 鞠大夫刚给秦颖月开好了药方儿,正打算回去让小药童煎了药给送来,便见宸王颇有些急色地进了院儿。心下觉得宸王这样不妥当,却也不敢说什么。 “怎么样?可严重吗?”宸王一见鞠大夫就急着问道。 鞠大夫摇摇头,颇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染了风寒,没什么要紧的。殿下放心,在下给庸王妃开几副药,王妃养上几日就好了。” “除此之外,可有什么其他的病症?” “回殿下,并无其他的病症。”鞠大夫道。 宸王很相信鞠大夫的医术,因而鞠大夫说,月儿除了风寒之外,并无什么其他的病症,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好,本王知道了,你去忙吧。”宸王只是吩咐了一声儿,没再问什么。 鞠大夫应了一声儿退下了,宸王心内的狐疑也没持续多久。不过片刻便散去,并无追究之意。月儿并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若是察觉出了大哥对她的算计,做一些应对,也是再正常不过。 不管之前怎么样,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有一管到底这一条路。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难免被她算计;和蠢女人打交道,难免要忍受她的蠢。他最讨厌女人的算计,但在月儿和菀汐这边,却是个例外。只要她们没什么大算计就行了,小打小闹儿的,他反而乐于和她们周旋。权当做打情骂俏的玩闹了。 秦颖月已经听到了宸王和鞠大夫说话,但却故意闭上眼睛,装作睡觉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好像不知道宸王已经来了似的。 听得宸王进了屋,听得小桃低声道:“给殿下请安。” 宸王到床边来,低头看着安静躺着的秦颖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五章:自找苦吃 此时她安静无波的面庞,不免让他忆起了,往昔太学里,她认真听先生说话的模样。然而此时,她面色蜡黄、眉心紧锁,即便透进窗子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也还是让人觉得毫无朝气。与往昔那生气蓬勃的灵动样子,已经大不相同了。 她曾说过,她最不认的就是命。 她不认为因着自己是庶出,就注定要比秦颖萱差。她不认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委委屈屈的过。她明明比颖萱用功、明明比秦颖萱聪明,凭什么处处不如秦颖萱? 最后她却说,人哪,终究是挣不过命去。 他说过他会护着她、给她地位给她尊荣,可是到头儿来,却还是让她落得这样无奈的境地。 说过的话不做数儿了……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别说是在她面前了。 其实细数往昔,在局势还未明了之时,他的放荡不羁是出了名儿的,月儿当时也只是太子府里的一个侍妾,就算他坚持要将月儿要回来,也不会弄出什么大的波澜。他为什么没这么做?为什么就由着她留在了大哥身边儿? 为什么在和菀汐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要将她娶回来?而对月儿,虽是心念已久,却久久没有做什么实际举动。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难不成,真的出在他自己心里? 细想想,若是菀汐忽地跟了大哥,他会不会相信她是自愿的?他不会!可为什么到了月儿这边,他却吃不准了呢?为什么他会对月儿如此不信任? 菀汐也很聪明,甚至比月儿还聪明,那些个小心思小算计绝对不比月儿少。可为什么,除了二哥之外,不管菀汐忽然跟了谁、不管这人多么有权势有地位,他都不会相信她是自愿、他都觉得自己应该不顾一切地把她给抢回来? 所以他和月儿之间的问题,到底是出在月儿身上,还是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 到底是月儿负了他,还是他负了月儿?其实,从一开始,先负了人的那个,就是他吧。 打心底里的不信任,比说不爱更可怕。 宸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秦颖月,秦颖月呼吸平稳,眉头紧锁,看起来,倒像是做恶梦的样子。其实她心里“美”得很。 他若对她无情,怎么可能趁着她熟睡之时这般长久地看着她? 他是一个有情且长情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在当时之所以会选择正为太子的风北麟,这也不失为一个原因。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选错了,想要回头,宸哥这边还能接纳她。而若先选择了宸哥,后又觉得自己选错了、后悔了,风北麟这边,根本不可能给她回头路。 宸王看了半晌,小桃担心时间长了,秦颖月会装不住,因而轻声道:“殿下若有事儿?奴婢叫醒了主子?” 秦颖月特意吩咐了,在宸王面前,不要叫她“娘娘”,以免宸王总是想起她是庸王妃这件事。 宸王一抬手,制住了小桃的话,示意她住嘴。小桃便也不敢多言,立刻住嘴。还施了一礼以示赔罪。 宸王宽和一笑,示意无妨。低声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儿便去找本王。” 小桃不敢再说话,屈膝施礼应下了。 瞧着宸王出了院门儿,过了片刻,方低声道:“娘娘,殿下走了。” 秦颖月撑着疲惫的身子睁开眼睛,眼中却未有丝毫疲惫之意。 “东西买来了?”秦颖月问。 “是……娘娘的身子这么弱,还是不要用了吧?或者,等喝了鞠大夫的药,好些了,再用这些?”小桃劝说。 秦颖月不愿意和她啰嗦,心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这些个没胆量的人,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在别人的脚下匍匐。 别说是吃巴豆了,就是然她吃少量的砒霜,只要不至死,她也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快去熬了吧”,秦颖月气息虚弱的吩咐道,“切记剩下的汤和豆子一定要扔了。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小桃也怕秦颖月会觉得烦,应了一声儿“是”,便听话地去做了。 不多时熬好了,也不敢怠慢着,直接给秦颖月端了进来。 秦颖月一咬牙,咕嘟咕嘟地喝进去半碗。这才一摆手,吩咐道:“都扔了吧。”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端着小碗儿出去了。 小桃许是怕用量过猛,真的把她弄出个好歹来,因而只是盛了一小饭碗进来,她又只是喝了半碗。这药效,想来应该不明显。但却也绝对不是没有用处。就是要这样慢慢儿来,让鞠大夫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的病情,却越发地重。 若是一下子用猛了,鞠大夫反而一把脉就能看出端倪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秦颖月的身子冷得厉害,已经是浑身打冷战了。而且开始不断地跑茅厕。直到腹中空空,这才只剩下腹痛,却不用往茅厕里跑了。这一番折腾过后,已经是脸色蜡黄儿,真真儿的,整个人瘦下去一圈儿。 “等会儿拉上床幔,若是鞠大夫来了、或是他派人来了,就只说我睡下了,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秦颖月吩咐道。 小桃似懂妃懂地应了一声儿,也没敢问出什么来。拼了半条命地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怎么反而不让人看呢? 秦颖月只觉得整个人真的如同将死一般,自然也没心思提点她。只是在心里暗骂她蠢。才刚吃下一个时辰不到,若是被鞠大夫或是通晓医理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不一眼就看出蹊跷来?可是等到明天,就算把脉,也把不出什么来。 不多时,鞠大夫便亲自带着药过来了。 食盒里面,放着的是一碗煎好的药,还拎着几包抓好的、留给小桃煎的药。见秦颖月的床幔拉着,自然不会冒犯。只是把药放在桌子上,将煎法儿吩咐了小桃。又让小桃尝了一小口儿碗里的药,说道:“若是煎出来的药是这个味道,就是没错儿了。” “先生放心,奴婢会按着先生的吩咐仔细盯着的。”小桃道。 鞠大夫没多做逗留,离了程家小院儿。 小桃将药给秦颖月端到床边儿,询问了一句,便听得秦颖月道:“倒了吧。” 此时秦颖月的声音,不说是气若游丝,也差不了多少了。小桃被她吓得不轻,但嘴巴动了动,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原本病床上的日子应是漫长的,但若一觉儿睡过去,便也不觉得难捱了。秦颖月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因着睡了一觉儿,身子好受了些,但却依旧比今儿早晨病得更重。察觉到自己的确病得更重,秦颖月反而放心。 小桃见秦颖月醒了,劝她吃点儿东西。但秦颖月的身子实在太难受、且吃点儿就会跑茅房,虽是饿得厉害,却也不想吃什么。小桃好说歹说的,她也只喝了一杯水。 渐渐夜深,身子愈发差了……只觉得躺在床上之时,整个人沉重得恍似已经陷入到褥子里面去了。想要稍微动一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夜深人静,心里的好多事情便涌了出来。即便身子难受得厉害,却还是迟迟难以入眠。 没得到秦颖月的吩咐,小桃也不敢走。只能站在床头等着。已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忽地一个闭眼之时,不知怎的,竟一瞬便睡着了。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秦颖月看出了她困得撑不住,吩咐道。 “娘娘身子不舒服,奴婢还是拿了铺盖过来,为娘娘上夜吧?”小桃道。 “也好。若是我真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也是不方便。”秦颖月道。 小桃已经困得没有应话儿的心思了,只是施了一礼匆匆退下,回房拿自己的铺盖去。 昨儿晚上秦颖月好一番折腾,她就是在秦颖月屋里上夜的,一夜都没睡踏实。瞧着秦颖月这架势,只怕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了,有她受的了!未央宫里的奴婢给主子娘娘们上夜,好歹还是轮番来呢!这倒好,就坑她一个儿呢! “来人……来人哪……” 刚要开西厢房的房门,忽的听到,身后儿的东厢房里,传来了秦颖月的惊呼之声。 吓得小桃猛地一个激灵,忙转身跑回去。 还没等冲到房门口儿,就见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出!那黑衣人很高大,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她也看不出是谁。只得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 但是那人哪儿能听她的话站住?而是一跃跳上屋顶,跑了。 “啊……啊……”屋里,传来秦颖月凄惨的哀嚎之声不断传来。 “娘娘!”小桃一声惊呼冲进了屋。 屋里没掌灯,但十六的月亮通亮。且她刚刚也没拉上床幔,此时秦颖月的样子,被从窗子里照进来的月光应得分外清晰。 “啊!”目光刚落在床上,小桃便一声惊呼,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床上的人…… 秦颖月的脸…… 月光下,她的脸鲜血淋漓!几条狰狞的口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勾魂的厉鬼一般! “啊……啊……”秦颖月又惊又怕,再加上身子本就无力,此时根本不能动弹。只是平躺在床上,一声一声儿地痛呼着…… 除此之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此时,她已经因惧怕而完全失去了理智,似乎除了哀嚎之外,再做不出什么别的反应。 她的脸……她的脸…… 脸上钻心的疼痛如此清晰地传来,使得她即便要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恶梦,却也不能让自己相信。 “我的脸……我的脸……”也不知道这样哀嚎了多久,在一阵无力的安静之后,秦颖月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随着秦颖月的言语,小桃也回过神儿来。却仍旧是呼吸粗重,怕得要命。强撑着起身,缓缓走到秦颖月身边儿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却还是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六章:此心刚强 但叫了这么一声儿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也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这是在做梦呢。 这么一想,便忽的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火辣辣的疼,再清晰不过了。所以,她怎么能是做梦呢? “去……掌灯……拿镜子……”秦颖月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还用打么?这不是梦,她很清楚,这不是梦。 只是这一切,太过突然,毫无征兆。若说不是梦,她自己却也有些难以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是……是……”小桃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儿。双腿,却是根本不听使唤。 小桃这般害怕的反应激怒了秦颖月,秦颖月听了这声音,便知道自己的脸真的毁了,而且是很可怕的样子。 “快去啊……快去!”秦颖月猛地半撑起身子,大喊道。 那张怪脸忽地抬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好像要将她吃掉似的!吓得小桃脚下一滑,又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快去……”那张怪脸还在冲着她狰狞的大喊! 小桃吓得哭了起来,就连发出的哭声,都是哆哆嗦嗦不连贯的。也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极力控制着,勉强用双手撑着,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后退。 那张怪脸恶狠狠地盯着她,半晌……又忽地跌了回去。 看到那张怪脸跌了回去,小桃的心猛地一松。真的有一种很清楚的感觉,觉得自己不用被吃掉了。 秦颖月重新跌落回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头顶,此时,头脑反而一片空白…… 小桃快爬了几步,摸到了桌角。抓着桌角强撑着起身,用颤抖的手抓着了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渐渐,油灯的光芒跳跃起来,将小小的寝房照得通亮。 屋里亮了起来,小桃的胆子也就大了。壮着胆子再看向秦颖月,发现她的脸,已经不似刚才只在月光下那么可怕了。 这张原本很好看的脸,此时却被人画了几条血淋淋的口子。左右脸颊上,因着刀口各自有三四条,使得她的这一张小脸儿,全部被血红的血道子给填满了。还有一条,从鼻子上划过,横穿了左右脸。看起来,就像是江湖上的那些独眼龙、到刀疤脸一样狰狞。 有了油灯的光亮,这张脸虽然吓人,但因着额头没伤口,是清晰的、秦颖月原本的肤色,而且可以明显看到秦颖月的呼吸。这样一来,她至少能确定,此时躺在床上的人,的确是她的主子,而且还是活着的。 如此缓和了半晌,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便回身将身后梳妆台上的一个倒扣着放的小铜镜拿了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不似先前那么粗重,但脚步却仍旧是沉重的。 缓缓走到床边。近距离看着秦颖月的脸,手不免还是有些发抖。 “娘娘……”小桃用颤抖的手,将铜镜递给了秦颖月。 其实她的心里很害怕,知道秦颖月在看到铜镜中的脸之后,一定会发狂。可是她却只能将铜镜递给秦颖月,因为早晚都是要看到的。就算她不拿过来,以秦颖月的性子,也会自己爬过去看。 秦颖月的手也是颤抖的。缓缓从小桃手中接过了镜子,缓缓举起来…… 看清楚了铜镜中的脸,秦颖月的眼睛,不断地睁大、睁大…… 忽地,“啊”地大喊了一声儿,猛地将镜子砸了出去! 小桃慌忙闪身,铜镜当啷啷地滚落在地。在冰冷的地面发出了几声闷响之后,便再无声息。 就像此时的秦颖月,在大喊了一声儿之后,便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手心,浑身颤抖……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阵冲击之后,小桃反而平静下来。 此时安安静静地站在床边,只是呼吸比平时稍有些许沉重罢了。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恐慌。 很明显,秦颖月已经被人给毁容了…… 对秦颖月而言,没有了容貌,也就没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本,也就是说,秦颖月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 所以她以后的路,就更不好走了……得赶快为自己寻找一个新出路啊。既不能回到庸王府中给庸王陪葬,也不能偷偷逃出去亡命天涯,这可如何是好…… 若她长得再有姿色一些,或许还可以从宸王这里着手。可是她自己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比中等姿色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罢了,说是中上之姿,都有些勉强,怎么可能入得了宸王的眼? 所以若要像秦颖月这般以姿色拼出路,是不可能的。可是一个毫无仰仗的弱女子,除了姿色之外,还能拼什么呢…… 一时但觉前路无望,仿佛自己的一生,也随着她主子的被毁容,而毁掉了…… 秦颖月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里,手心里的汗水挨着伤口,使得还在流血的伤口一阵刺痛。泪水混合着血水、汗水一起流下来,滴在浅色的锦缎被子上,如同一滴滴滴落在雪山上的血雨,砸下来、渗进去,刺眼的红色,恍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完了……完了……一切全完了…… 没有了漂亮脸蛋儿,宸哥会看她吗?庸王会看她吗? 有哪个男人会对一个丑无盐多瞧上一眼? 毁了……全毁了…… 她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到未央宫去了、再没有机会成为皇后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的美貌,她所有仰仗的源头……这下儿,全没了…… 什么都没了…… 此时的秦颖月,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好像一个财主忽然失去了她全部的银钱一般,除了反反复复地嘀咕着“没了”、“全没了”,再无其他的反应。脑子里,除了这个之外,亦是再无其他东西。 “全没了……什么都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颖月缓缓放下了双手,怔怔地看着前方,嘀咕出声儿来。 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美貌,她会活得比小桃还不如……如果让她一辈子卑微的活着,像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低声下气地劳作、俯首帖耳地看人脸色,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死了,至少能得一个痛快…… 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当皇后了。 可是看到她变成这样儿,很多人都会笑。秦羽会笑话她、魏夫人会笑话她、秦颖萱会笑话她、容菀汐会笑话她、庸王府里的所有姬妾都会笑话她、甚至于,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会看她的笑话…… 不!她不能让这些坏人嘲笑!她不能!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给他们笑话她的机会! 秦羽、魏氏……你们别得意得太早了!活着我不能把你们踩在脚下践踏,死了,我也一定会化作厉鬼,日日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秦颖月狠狠咬牙,原本的绝望,此时已经完全被恨意所取代。 刻骨的恨意,反而激出了她强烈的不甘! 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去死! 这些还活着呢,凭什么要让她去死!凭什么? 对!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能死!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银子呢,不是吗……她还有银子呢…… 天下能人异士这么多,只要她有银子,还怕寻不到吗?还怕治不好吗? 一定能的……一定能。 她还有银子,她还有首饰……而且……她身边儿,不是还有宸王呢吗?只要不让宸王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想要从他手里骗出银子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就算宸王为了怕她只身离开,而不给她银子,但是她问他要一些贵重的首饰,难道他还能舍不得?随随便便到琳琅阁里挑上三五件儿,都能值上千两银子了。再加上她自己的首饰,还有剩下的一些体己钱,怎么也能凑够两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而且不只是两千两,只要她想法子,还能得到更多。 对……对……她还有出路,她还有出路……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不能死……她不能…… 在魏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她这么命大、这么命硬,若是自己选择了绝路,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一条命?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秦颖月狠狠地想着,恨意越浓、不甘越浓,反而越扬起了斗志和希望。 她绝不会被打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让自己被打倒! 亲眼看着她的母亲被人打死喂狗的时候,她都没有被吓死,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害怕的? 所以……她不能害怕、不能认输……她必须一直往前走。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在,就必须拼了命地往前走……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屋里,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已经是后半夜儿了,下玄月挂在天上,却冲不破屋内昏黄的烛光。 “可看清楚了来人?”深夜里,秦颖月忽然而出的声音有些悠悠的,却是异常清晰。 如此清晰的声音,可见她的脑子已经清醒。 小桃也没有多被吓着,只是因着这声音有些突然,稍微激灵了一下而已。随即便道:“是个挺高大的人,但是蒙着脸,奴婢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儿。” 秦颖月道:“这是自然,哪有露着脸儿来做歹事的小贼?” 脸上的血已经干涸,说话之时,牵动着原本已经干涸的血水和伤口一起,裂了开来,秦颖月却不觉得疼。 只是缓缓道:“这人……不可能是庸王派来的,更不可能是宸王派来的。至于庸王府里那些眼红我地位的侍妾们,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儿……” 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难道是宸王府里的侍妾?以为她又重新回到了宸王身边,害怕她冲击到自己的地位,便派人来解决了她?宸王府里,唯一能这么做的人,也就只有薄馨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七章:自寻出路 可薄馨兰的上头儿,还有一个容菀汐呢!薄馨兰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解决了她,而是解决了容菀汐啊。薄馨兰也是个能明白事儿的,就算对她真有铲除之心,也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会等着容菀汐动手。 能在一旁看着鹬蚌相争,随后悠悠然地坐收渔翁之利,谁愿意做那个最容易被人打死的出头鸟儿呢? 所以以薄馨兰的性子,这事儿,也不可能是她做的。 如此一来,庸王府和宸王府这边,可就都排除掉了。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宫里的人? 皇贵妃担心她和宸王旧情复燃,坏了宸王这正当猛的势头儿,找人过来害她,以让自己儿子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这是很有可能的。可如果这事儿是皇贵妃做的,那人划伤的就不可能只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咽喉。皇贵妃会直接命人杀了她,而不会做这种只有争风吃醋的女人、和爱而不得的男人才会做的事。 争风吃醋的女人、嫉妒她……且还还知道她被宸王安置在了杏雨巷子里,这人,能是谁呢…… 秦颖萱! 昨儿秦羽刚来过,如果秦颖萱去秦羽那里探听消息的话,定然能够很轻松地知道她在哪儿。知道了她在哪儿,自然不难想到,这里一定没什么守卫。这对秦颖萱而言,可是报复她的天赐良机。 秦颖萱嫉妒她长得美、嫉妒她聪明、嫉妒她能得到宸王的爱,单单凭借这些,就足以让秦颖萱在得到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手害她。更何况,她还设计让秦颖萱嫁给了赵康,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呢!一旦有机会,秦颖萱怎么可能放过? 仔细想想,也只有秦颖萱有做这件事的机会、有这么做的动机。不然旁人,即便是庸王府里和宸王府里的侍妾,哪有那么容易知道她在哪儿? 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秦颖萱这个贱人! 秦颖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若是她早想到了这一点,早想到秦颖萱会趁着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来害她,早早儿地做好准备,就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秦颖萱……你想和我斗,你也配! 秦颖月的手缓缓摸上自己的面庞,眸光极其狠辣。心里狠狠念道:“秦颖萱,你毁了我的脸,我要你的命!” 原本对秦颖萱这个人,她就不太放在眼里,只觉得捏死她是轻轻松松的事儿。所以反而想要和她玩一玩儿,把这贱人当做盘中的老鼠。可现在,她可没有心思和这贱人玩儿。失了容貌,以后的路可更难走了。哪有时间分心对付这个贱人? 把时间浪费在这个贱人的身上,不是太跌身份么? 但是这贱人毁了她的脸,她岂能轻易放过? 是要让她死,但绝对不会让她痛痛快快儿的死。她要让这贱人,以最身败名裂的方式死、让这贱人即便做了鬼,都要受万人唾骂。她要让这贱人在死之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要让这贱人死不瞑目! 秦颖月狠狠地想着,一想到要报仇,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要报仇,逃走可不行啊……想报仇,她就要守住现在的地位,守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就算她的容貌不再,可是她庸王妃的身份还在。庸王还未休了她,她就还是皇家的儿媳。只要她的身份地位在,她手上的银子还在,那些原本为她效力的人,还是会继续为她效力。毕竟这些人看的,可从来都不是她的美貌。 想要收拾秦颖萱这么一个不受夫家待见的小官吏之妻,还不容易么? 但……她最该守住的,并不是庸王妃的地位。庸王这边早晚是靠不住的。对付秦颖萱的时候,庸王还不至于倒台,但之后可就说不准了。所以她的目光,还是要落在宸王身上。 所以她不能逃避宸王,不能想着要再自己恢复容貌之后在来找他。因为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呢?这可说不准了。何不借此机会,进一步拴牢了宸王? 原本宸哥就对她有情,再看到她遭受了如此灾祸,不是更心疼她了?就算真的被她现在的样子给吓着了,也就是少见见她罢了,不可能放着她不管。所以,让宸王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反而是栓死了他。 只是她要豁得出去……即便日后她的脸能治好,或许宸哥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总能想起她现在的样子。 可……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了这么长远了。当务之急,就是要借着此事,更加牢牢地拴住了他。只要拴住了宸王,就算宸王一辈子不和她亲热,她的地位,也是会牢牢不变的。 因为她的脸治不好,宸哥出于往昔的情谊,会百般呵护她,而且谁会和一个丑八怪一般计较?都知道宸哥给她的地位,只是出于同情罢了。 如果她的脸能治好,宸哥却依旧不亲近她,则是会对她百般愧疚,依旧会给她不错的地位以作为弥补。而一个只有高位,却不受宠爱的女人,旁人也只是看她的笑话罢了,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且但凡是个聪明的,都能想清楚,她的这种因君王愧疚而得来的高位,是最不容易动摇的。 若是她的脸一辈子都治不好,是一辈子自己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外头飘荡,还是在未央宫里衣食无忧、地位无忧更好一些?自然是后者。 所以此时,她不能感情用事,必须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做出最理智的应对来。 不对宸王隐瞒此事,反而借此牢牢抓住宸王,就是最理智的决定。 她真的不愿意让宸哥看到她这样丑陋的样子,她想要让自己在他心底里、眼前的样子,永远都是最美的……可,世事总难如愿。 对她而言,感情,是比拥有一个嫡出的地位,更奢侈的事。 所以啊……她不配有这两个字,也不配谈这两个字。 纵然她有千万般不愿,却也只能任由理智支撑着,下了这个决定,并且努力将它所带来的结果,做到最好。 秦颖月就这么怔怔地坐着,仔细想着。待到把一切都想通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桃见秦颖月话说了一半儿却不说了,心里自然是诧异的。可却也不敢问出来,只能等着秦颖月自己说。可是等了好长时间,秦颖月却依旧一言不发。等着等着,她也就不想问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不可能马上离开秦颖月。因为还没想好出路,且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不是?因而便也随着她去了,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想通了,秦颖月这才缓缓地躺回床上。 “你去告诉宸王,就说昨儿晚上,这里遭了刺客。你因着担心我寻短见,便不敢立刻去禀报他。这一会儿瞧着我总算睡着了,才抽空儿出来……这家里应该有绳子吧?你去找来,把我结结实实地绑了,之后再去。”秦颖月很平静地吩咐道。 就好像在庸王府里的哪一天,醒来之时,忽然想着吩咐她去办什么事儿似的,别稀奇之处。若不看到她的脸,光是听着她的声音,小桃几乎要以为,自己真老的是在做梦。几乎要以为,昨儿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她的那张可怕的脸,却如此清晰。 小桃忽然觉得很害怕……怕的自然不是秦颖月的脸,而是秦颖月的心。 秦颖月是怎么能做到,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平静下来,并且想到了应对之法的? 这人心思之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事先所认为的。看来她事先所认识到的秦颖月的可怕,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可是……其实细想来,还真应该感谢秦颖月有这般令人恐惧的可怕。因为若非如此,一旦秦颖月输了,她未来的路,可是更不好走。但既然秦颖月吩咐得这么淡然,可见已经在心中有了稳妥的应对。如果秦颖月应对成了,她就不用再想其他的出路了,只要继续跟着秦颖月就行。 但继续跟着她,所提起的谨慎,一定要是十二分的。不然,这条路便是一条绝路。而且还是她自己选择的绝路。 小桃在成家的小仓房里找到了一捆麻绳儿,按着秦颖月的吩咐,开始给秦颖月大捆儿。因着秦颖月身子虚弱,也不敢捆得太使劲儿。秦颖月却是吩咐道:“使劲儿捆,累出印子来才好。” 她又用了几次力,秦颖月才觉得可以了。光是将秦颖月捆住,她就累得不轻,可见被捆住的秦颖月得疼成什么样儿? 可却未见秦颖月皱一下眉,只是听得她很清晰地吩咐道:“你就和宸王说,怕我再想不开,又要做那些寻短见的事儿,便将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他若责怪你捆得太严实了,你也只得忍着。明白吗?” “是,娘娘放心。”小桃也又恢复了平日里恭谨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应道。就好像此时秦颖月的脸并不吓人,好像今晚没发生什么似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路还是要走,日子还是要过,所以实际上,哀叹和害怕都是没有用的。只有将目光看向前方,才能继续走下去。在这一点上,对秦颖月,她还是相当敬重的。 天还没亮,小桃便去了宸王府。和后门儿值夜的守卫说明了来意,守卫直接带她到了昭德院,让她在院外等着。守卫如此痛快,并未细细盘问,可见宸王事先打过招呼。看来宸王对秦颖月,还是相当用心的。如今秦颖月别人给害成这样儿,宸王一定会很心疼。 只要秦颖月能抓住了宸王,她的路也就好走了。 渐渐太阳升起,天色大亮…… 云裳开了院门儿,便见一个脸生的奴婢等在外头。细看了,才想起是秦颖月身边儿的丫鬟小桃。 “云裳姐姐,我有要紧的事情禀报殿下。”见云裳诧异,小桃先施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八章:福祸相依 “让她进来……什么事儿?”宸王刚醒了,就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开窗户一看,见是小桃,便急着传了进来。 小桃快步进了院儿,一脸的急切神色。也不用宸王准允,直接推门儿进屋。跪在宸王脚下便连带着焦急和害怕地说道:“求殿下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主子她……主子她被人给害了!昨儿晚上,险些没了命啊!” 来的时候她想得好好儿的,想要一见着宸王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大哭,这样更能吓着宸王,更能让宸王知道事情的严重。但是进了院儿,却觉得自己实在哭不出来。要是被宸王发现装哭可就不好了,因而只能用颤抖的声音着急地把话说了。 “怎么回事?”宸王的声音有些紧张。 “主子她……她……”小桃支支吾吾的,“殿下还是去瞧瞧吧……若是去晚了,奴婢一个看不住,殿下许是再也见不着主子了……昨儿晚上,主子几次寻短见,都被奴婢给拦了下来。今儿早晨,奴婢怕娘娘出事,只好将娘娘捆起来,这才敢出门儿。” 宸王皱眉,见她说不明白话儿,便也不问什么了。只是吩咐了她先回去,道:“本王随后就到。”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便很急切地起身往院外跑去。 宸王让云裳快些伺候着梳洗更衣,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饭?急着让冯四套了马车,快些往杏雨巷子去了。快到杏雨巷时,带上了路上快跑的小桃。小桃上了马车,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喘着。宸王知道她未必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但如此焦急,事情也一定小不了。 但的确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以至于进了屋儿,看到床上的人,着实惊了一下。 秦颖月已经“醒了”,见到宸王进来,“啊”的一声儿,惶急地想要把自己的脸给藏起来。可是因着身子被捆着,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一时心急,大哭起来。哭嚎着喊道:“你这贱婢……你不若直接杀了我!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张开大嘴痛哭哀嚎,这样子的确有些震撼。宸王被此时秦颖月的样子惊着了、也的确有些被吓着了,半晌没回过神儿来。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 “啊……啊……”秦颖月两声用尽全力的哀嚎,恍似地狱恶鬼的悲哭。 这两声儿极其骇人的声音,将宸王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皱眉再定睛看了她以一眼,便问一旁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小桃:“怎么回事?” “回殿下……”小桃哆嗦着道,“昨儿晚上,奴婢回房拿铺盖,刚走到门口儿,就听到主子喊了一声儿‘救命’。奴婢紧忙儿赶回来,刚到房门口儿,就见一个黑衣人迎面冲了出来。奴婢想要抓住他,可是那黑衣人会些功夫,跳到房顶逃走了。奴婢进屋一瞧,主子的脸就……” 宸王眉心紧锁,沉声问道:“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已经不仅仅是声音沉重那么简单了,而是声音发狠,恍似要杀人一般。 小桃摇摇头:“那黑衣人蒙着脸,奴婢看不清。只能看出他长得很高大。” “是秦颖萱!是秦颖萱!”原本已经生无可恋般绝望的、静静地躺着的秦颖月,忽的撑起了头,如索命的厉鬼一般大喊道。 “为什么会是她?”宸王的声音还算平静。 “是她!一定是她!”秦颖月大喊道,“是她派来的人!一定是她……” 看着她狰狞的脸,宸王又是心惊,又是心疼。自然还是后者更多一些。而且过了这一会儿,他已经回过神儿来,知道秦颖月的确是被人给害得毁容了。事已成定局,秦颖月的脸,就这么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且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不小心的话,懊悔的话,都是无用的。只能尽量安抚月儿,务必要将她的情绪稳住了。至于到底是谁做的、该怎样处置,这都是后话。 宸王到床边坐下,并不躲闪地看着她的脸,关切道:“你别害怕,不管是谁做的,本王都会查个水落石出,而且绝不轻饶……你就只管好好儿养着,本王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来医治。等过一阵子,脸上的这些伤口,不过是一些疤痕罢了,想要去掉还是很容易的。” 他知道她最关心的,一定是报仇,和脸上的伤能否治好。他不是大夫,这伤到底能不能治好,他是吃不准的。但为了给她活下去的希望,他必须要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真的么……真的还能只好吗……”秦颖月带着些许希冀,幽幽地问了一句。可语气里流露最多的,还是不相信。 宸王肯定地点头,道:“鞠大夫的医术就很好。回头儿本王也会找宫里的太医来瞧,让太医和鞠大夫商量一下,一起弄出一个好方子来。想来最多也就有个一年半载的,这伤便好了。” “不……不……我不要让太医来……我不要让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秦颖月害怕起来,哭求道,“宸哥,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不要这样折磨我……我求你给我个痛快……我不能这样活着啊……” 宸王见她情绪激动,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好好好……本王保证不叫太医过来,好不好?” 秦颖月却仍旧哭着摇头:“治不好了……真的治不好了……宸哥,就算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了……” “月儿……”宸王心疼地将她的手罚放在唇边,很珍爱的,轻轻亲吻了一下,“月儿……你相信我,就算是亲自遍寻天下名医,本王也一定会把你的脸治好。你若不愿意让人看到,我们就不给别人看。你只随本王回王府去,让鞠大夫给你瞧一瞧。鞠大夫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而且他一定有法子能治好……” 其实他并不善于哄女人,此时除了反复向她保证能治好之外,真不知道还能在说些什么。 秦颖月知道再哭下去也没什么用处。宸王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总不能让他说,“我会娶你为妻”吧?但却也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把眼泪流得更凶了。别过头去,用很柔弱很无力的声音哽咽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宸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双手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秦颖月就这么把头转向床里哽咽着,宸王就这么坐在床边儿握着她的手,一时屋内安静,只剩下秦颖月的哽咽声。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清晨里,让人听起来,却是格外刺心。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手心儿里,满是虚汗。而且只这一夜折腾下来,便已经瘦得皮包骨,恍似稍一用力,就会被捏断。 就这么安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宸王先回过神儿来,问道:“月儿,我们现在就回王府去?” 秦颖月不再强烈抗拒,但却是摇了摇头。 宸王静了片刻,轻轻一声儿叹息。劝道:“你若不回去让鞠大夫好好处理一下,这些伤口留下的疤痕,只怕会更严重。让鞠大夫处理得越早,才越有可能治好,不是吗?” 可秦颖月却还是很坚决地摇头。 宸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抗拒回他的王府去。刚要继续劝说,便听得秦颖月道:“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跟你回去,算怎么个事儿呢……” 一时宸王将要劝说的话,便被秦颖月给噎回去了。月儿的确是一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人,若是他非要让月儿同他回去,月儿在王府里过得也不快活。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下,带月儿回到王府,的确对自己更为不利。 “也好,本王便派几个得力的侍卫过来盯着,以免再有什么不测。鞠大夫会每天过来给你瞧伤,你一定要配合他。”宸王道。 其实也知道,秦颖月的脸被划伤之后,对方是再不会有举动的。这些侍卫派过来,只是摆设而已。但为了让月儿放心些,有这些摆设,总比没有强。 秦颖月点点头,把头埋得更深了:“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宸王瞧着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便也不在此多做耽搁。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本王去上朝,你乖乖的。” “小桃,将你家主子身上的绳子解开。等侍卫们和鞠大夫来了,再去弄些早饭,劝着她吃下。”宸王吩咐道。 言外之意是,即便解开了,你也还是要看着她。 小桃应了一声儿,道:“殿下放心。” 宸王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看了秦颖月一眼。 刚好看到秦颖月也在看着他……只是看到他回身,便慌忙地将头别了过去。 宸王又深深看了她半晌,方转身离开。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美丽的女人尤甚。月儿最爱惜的,便是她自己的容貌,如今却被人害成了这样儿…… 月儿说是秦颖萱干的,细想来,应该无差。 显然对方只是要毁掉她的容貌,而不是想杀她。他和大哥,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女人了。大哥府里的女人、或是他府里的女人,但是她们却都没有必须要这么做的必要。嫉恨月儿到极致,且又有机会这么做的,也就只有秦颖萱。 月儿说过,她姐姐从小儿就嫉妒她的美貌,仗着嫡出的身份,没少欺负她。且秦颖萱对他的情意,从秦羽同他说联姻之意之时,就可见一斑了。如果不是真心倾慕他,以秦颖萱那样嫡出之女的骄傲性子,不可能主动给谁做妾。 秦颖萱自己爱而不得的东西,月儿却偏偏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九章:血亲宿敌 从小儿在宫里长大,他岂能不知道女人们嫉妒之心的可怕?尤其是这些自恃身份的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便以为全天下的宠爱都要在她身上,稍有些不满意,便会心内愤恨,非要争个短长不成。 而且月儿既然能说得如此肯定,可见之前在丞相府里,秦颖萱对她的恨意便已经表露出来了。月儿冰雪聪明,谁对自己是好意、谁对自己是恶意,岂能分不清楚?甚至于连着憎恶的程度,都能识得极其准确。 但这事,不管月儿有多肯定、不管他有多么相信,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就此而抓了人来。更不能就此而完全认定了,这事儿就是秦颖萱干的。还是要细细查一查才行。 查到真凶,月儿心中的怨气稍稍得以平息,人也会活得有希望些。 宸王吩咐了冯四回去叫鞠大夫,并让他知会程大志,让程大志派三五个可靠的人,乔装过来。 人不必派得太多,人多了,月儿瞧着心里反而憋闷。只要稳妥一些就行了。他王府里的侍卫,多半还是稳妥的。 这些事情都好办,只是揪出真凶一事,怕是要费些功夫。因为除了心里的猜测之外,他们是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 太师府里,秦颖萱早早儿便起了,自打梳妆好了之后,便一直站在窗前看天色。急着要在父亲上早朝之后,马上赶回家里去,去问结果。 想来这么轻松的事,徐康安是能办妥当的。只是秦颖月那贱人太过狡诈,一刻没听到徐康安那边的确切消息,她就一刻放心不得。从昨儿晚上便悬着心,翻来覆去的今早才睡了一会儿。 秦颖月,你如此坑害我,就算这次不成,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不,怎么可能不成?这事儿,一定能成! 秦颖萱就这么站在窗前恨恨地想着,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上了绿芍,往娘家去了。 这一阵子赵康新弄到手里一个美貌的小奴婢,正打得火热呢,没有心思过来找她的麻烦。这正好儿,能让她的行动更方便些。不然被赵康发现她回娘家,一定又是好一番暴打。没有由头儿的时候,他尚且能找个由头儿闹上一闹,更何况此时还有一个现成儿的由头儿呢? 如果这次事成了,随后,紧接着就是赵康。 你们一个个儿的,都跑不了。 回到府里,依旧先去母亲那边请安。说了些无用的关切之言,瞧着母亲又要问她秦颖月的事,便推说身子乏累,想要回自己房里歇一会儿,赶紧离了这些没用的唠叨。 回到房中,便让绿芍叫了徐康安过来。 徐康安一脸喜色地施了一礼,笑道:“小姐,事情成了。” 以至于秦颖萱见了,还有些不太相信。怔了一瞬,方问道:“可是真的?” 脸上已经满是喜色。 “自然是真的”,徐康安笑道,“二小姐的脸已经烂得比鬼还可怕了!只是为求稳妥,属下见有人来了,便没有弄断她的腿,急着跑了。若是再等片刻,怕是少不了要和二小姐的小丫鬟有一番争执,万一露出破绽,不是坏了小姐的大事?” 想来大小姐最想要毁掉的,就是二小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所以即便这事情他只完成了一半儿,却也还是相当喜悦的做出大功告成的样子来。这样一来,小姐难免会随着他的态度,忽略了没完成的那一半儿。 果然,听得秦颖萱压抑着狂喜地低声说道:“好……好!你做得很好……自然还是要谨慎一些。” 只要秦颖月那贱人的脸蛋儿没了,就足够她痛快一阵子了。至于那贱人的腿断不断,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没了那张脸,她就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秦颖月啊秦颖月……这下儿,我看你还能怎么嚣张! 秦颖萱心内满意,但毕竟是第一次害人,还是很有些后怕。再三确认道:“真的没有被发现?” “回小姐,昨儿晚上,院子里只有二小姐和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原本是回她自己房里去的,听到二小姐的喊声,这才过来。可那时候,属下都已经划破了二小姐的脸。属下从后窗逃走了,那小丫鬟怎么可能看得到?” 他不敢和秦颖萱说,其实是和那小丫鬟迎面撞上的。反正也没被人发现,没必要说出来让她害怕。 “好……好……如此甚好……”秦颖萱难掩心中的喜悦。 “康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办事稳妥,是个能成大器的人……”秦颖萱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了一百两银票,递给了徐康安。 徐康安忙接了,千恩万谢地叩头道:“属下多谢小姐打赏。” 秦颖萱的心里却是疼得滴血啊……她统共的家底儿,也不过这两百两银子,这下倒好,都给了他。 可是没办法,为了收买人心,这点些钱是不得不花的。好在她还有从娘家带过去的首饰,可以卖了换钱。下一个,就是对付赵康了。只要办法想得好,估计也就再有二三百两银子,就能把此事给办了! 解决了赵康,日后她若想要银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光是赵康屋子里的私产,只要她想要,偷偷摸摸拿去变卖了不就成了? 想到未来的自在日子,秦颖萱就觉得,心里舒坦得不得了。自从嫁给赵康之后,就没有那一刻是这么舒坦的。 再三交代了徐康安务必要保密,便吩咐了他退下。自己也不在娘家多留,带着绿芍从丞相府后门儿出去了。可是却并未回赵府,而是往杏雨巷子那边去了。 “小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绿芍看出了秦颖萱的意图,有些紧张的问道。 “自然是去关心一下我妹妹了……”秦颖萱笑道,“她被庸王给赶出来,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不去关怀一下?” “可是……”绿芍快走了几步,凑过去道,“一旦咱们过去看她,不就等于承认了咱们知道她住在哪儿吗?会不会让她联想到,昨儿晚上的事情,是咱们做的啊?” “怕什么?”秦颖萱却是不以为意,低声道,“她有证据么?” 就是要让秦颖月怀疑,甚至于,就是要让秦颖月知道害她的人是谁。如若不然,这口恶气也是白出。不让那贱人知道是她做的,不到那贱人面前去乐呵一番,只是自己在暗地里偷着笑,有什么意思? 那贱人知道了是她做的,又能如何呢?手中没有证据,也再不是庸王妃,变成这样儿,宸王也不可能再对她好。她还有什么本事来找她报仇呢? 秦颖月,以后你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咯…… 但是想归想,不管那贱人怎么认定了是她做的,她都不可能亲口承认就是了。秦颖月,我就是要让你心里明白却发不出来。你心里明镜儿地知道是我做的,可是你找不着证据,你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你拉着我到大街上,指着我和全京都城的人说这件事,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秦颖萱很是得意地往杏雨巷子走,的确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她自己还是很能承认下来的。 自从秦颖月代替她上太学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儿。虽然在家里,什么好东西都依旧是她的,秦颖月依旧只是个奴婢,可是在外头儿,秦颖月却反而成了受人瞩目的丞相千金,而她,反而被人给遗忘了。自那时起,她的日子就没顺当过。 但是从这一刻起,她时来运转了…… “呵呵……”秦颖萱想着,不免低低笑出了声儿。 但跟在她身后的绿芍,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已经转进了杏雨巷,绿芍紧张道:“小姐,我们还是再想想吧?” “想什么想?”秦颖萱有些不悦,“胆小如鼠,能成什么大事儿!” 听得秦颖萱已经不悦,绿芍便也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咬着牙,跟着秦颖萱继续往前走。 可能真的没什么事儿吧……反正那贱人的脸毁了,这辈子也就毁了…… “什么人?”刚站在巷尾程家门口儿,还没等敲响院门呢,就听里头传来了一声不太友善的声音。 怎么还有男人在? 秦颖萱道:“劳驾,敢问是程大娘家吗?” “你是哪位?”听得是个女人的声音,且声音和悦,里头的声音也和缓了些。 “现下住在这里的,可是庸王妃秦氏?我是她的姐姐,赵行走的夫人。”秦颖萱道。 门里的两个侍卫相视了一眼,一个道:“夫人请稍等,容属下去通传一声儿。” 听得里头传来的声音,秦颖萱一皱眉,心想怎么还有守卫守在这儿? 但昨儿晚上,是一定没有的,不然徐康安不可能得手。难道是因为出了事儿,今早被派过来的?谁派过来的?庸王?宸王? 秦颖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流冷汗。 早知道有侍卫在这边,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过来的。不是怕这些侍卫对她怎么样,而是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向庸王或者宸王承认了,她知道秦颖月住在这儿? 秦颖月知道是她做的,不要紧,但是如果宸王也以为是她做的,那可是大事儿啊。 这侍卫,不可能是庸王派来的。庸王将秦颖月赶出了王府,秦颖月现在又住在宸王安排的院子里,出了事儿,庸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管?所以这侍卫,一定是宸王派来的。 可是她就算现在想要逃走,也已经来不及了。身份已经报上去了…… 不免懊悔不已,可是却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夫人,主子说,请夫人进去。”进去通传的守卫回来道。 随之,门也开了。 秦颖萱很得体地点点头,问道:“我妹妹住在哪间?” “回夫人,东厢房。” 秦颖萱好生关切地快步进了屋,见床幔拉着,只有一个小丫鬟站在床头。和悦笑道:“怎么了?妹妹还没醒吗?” “主子着了风寒,身子乏累,不宜见客。但因着大小姐特意过来了,舍不得让大小姐白跑一趟,便传了大小姐进来。”小桃道。 秦颖萱道:“着了风寒?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别是因着心病而起吧?” 说着,便已经往床幔那边去,伸手要撩开床幔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章:耳听为虚 小桃忙将她拦住了,而且还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教训下人一般,把她的手腕甩开了。 “放肆!主子的身子岂是你能碰得了的?”绿芍见此,忙斥责道。 小桃不以为意,很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似的,直接对秦颖萱笑道:“我家娘娘身子不舒服,难道夫人没听见么?真的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怪道在哪里都不受人待见。” “你……”绿芍听了,挥起手来就要给小桃一巴掌。 从前在丞相府里,哪怕是秦颖月,她都是想教训便教训。如今秦颖月也不过依旧落魄,她如何能由得一个半路才跟了秦颖月的小丫鬟耀武扬威? 秦颖萱见绿芍要打小桃,也不管,就当做没看见了。小桃哪里能由着她打?猛地躲开了。冷笑道:“果然是一条没有教养的狗!和你主子一个德行的!” “小桃……不得无礼……”床幔里,传来了秦颖月的斥责之声。 秦颖萱也不想把功夫都浪费在这俩丫头的胡闹上,因而也便给绿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作罢。 绿芍白了小桃一眼,听命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秦颖萱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生病了而已,怎的还不能见人了?” “妹妹,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秦颖萱说得推心置腹的,“只不过是被夫家赶出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千万不要觉得见不得人。那些个被夫家休掉的女人,不还好好儿活着呢吗?我看庸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休了你,毕竟他也是个要脸面的不是?只不过就这么一直晾着你罢了……” “你若真的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反而应了他的意,他巴不得见到如此呢。” 秦颖月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秦颖萱说完,才从床幔里头缓缓开了口:“秦颖萱,说你蠢,还真不是冤枉了你。让你进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你的死期到了。” 秦颖月的声音不高,但是说得十分笃定,且阴测测的。听得秦颖萱一阵头皮发麻。 她本是来气秦颖月的,岂能被她吓唬了去? 因而又要上前去掀开床幔,想要看看秦颖月变成什么样儿了。还未及动手,就听得秦颖月道:“小桃,把人轰出去。”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便开窗子喊道:“快来人哪!有人要打主子……快把这人给轰出去!莫要让她伤着了主子!” “呵呵……”秦颖萱一声冷笑,并不把小桃的话放在眼里,猛地掀开了床幔,狠狠道,“秦颖月,你这辈子可是毁了,我看你还能神气几天!” 秦颖月背对着她,面冲着床里躺着。秦颖萱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就要将秦颖月的身子给扳过来。 但是说话间,屋外的几个侍卫已经冲了进来,拉住了她。 “夫人,请吧。”语气已经相当不友善了。 因着是宸王的人,秦颖萱也不敢太过蛮横。只能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那两个抓着她的侍卫,果然放开了秦颖萱,四个侍卫同时站到秦颖萱身后去,生怕秦颖萱再冒犯了秦颖月。 秦颖萱一见此架势,就知道今儿自己是见不到秦颖月的样子了。但见此架势,也能知道徐康安说的不是假的,秦颖月的脸是真的毁了。不然这主仆二人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儿。秦颖月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何曾有这种不敢见人的时候? 因而也不再挣扎什么,曼然地叫了绿芍一声儿:“绿芍,咱们走……” “等等!”还没走到门口儿,小桃就拦住了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主子的脸出了事儿?这事是刚发生的,若不是你做的,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 秦颖萱略一回头看向那四个守卫,尴尬道:“不知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头啊脸啊的,莫名其妙……” 说完,推开小桃:“你主子没教你行事的规矩么……” 小桃也不追上去,由着她带着绿芍走了。原本就只是为了在这四个侍卫面前问她一句罢了。而不是真的以为能就此而定了她的罪。 她的罪,只要主子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了,没必要非要让她承认下来。主子要的,又不是她的忏悔,而是让她付出代价。 秦颖萱带着绿芍出了门儿,迎面见着一个拎着药箱的老者快步进来。那老者颇有几分傲气,看也没看她,直接往秦颖月的房间去了。秦颖萱心内暗喜,心想这一定是宸王派来给秦颖月医治的。秦颖月这脸,妥妥儿的毁了。见这老者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这伤可不好治呢。 可明明她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但为什么心里却这么不踏实呢?明明她是过来气秦颖月的,怎么反而让秦颖月占据了上风似的? 一想起秦颖月那句恐吓她的话,就觉得心里一阵发毛。 “哼……什么叫我的死期到了?”秦颖萱冷冷嘀咕道,“都成这样儿了,她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我倒要看看,宸王对这么个丑八怪的耐心,能有多久。” “是啊小姐,但凡是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宸王殿下是个好人,刚发生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抛下她不管,但是等过一阵子,便不会这么关切了,怕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烦呢。”绿芍低声道。 “哼……”秦颖萱冷哼一声,颇为得意的样子。 主仆二人,都压着心底里的惧怕。 …… 下了朝,宸王便直接往杏雨巷子里来,一进门儿便听小桃正和秦颖月说道:“大小姐也实在太过分了。把主子害成这样还不够么,居然还有脸过来嘲笑主子,居然还要打主子!怎么就这么蛇蝎心肠儿呢!好歹主子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有什么办法?她从小儿就是这样的。看到旁人好,就嫉妒得不得了,看到谁有遭难了,必要过来落井下石一番。以她的性子,若是事后不来欺辱我一番,岂不是白做这事儿了?” “难道主子就由着她这样欺辱了去吗?她竟然如此害主子,就是没把主子当亲妹妹来看待,主子又何必非要顾及着姐妹情分?主子,如此大仇,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主子的脸被她给毁成这样儿,这辈子……”小桃说着,哽咽起来却是又忙止住了,急着安慰秦颖月道,“奴婢的意思是,主子因着这事儿,要多受多少苦头儿呢!好歹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好呢……” “哎……”秦颖月长叹了一声儿,道,“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这脸……怕是治不好了。只是宸哥为我如此尽心,我若这就了结了自己,未免太对不住他……而且,我也舍不得他啊……我还想多看他几眼呢……” “至于秦颖萱……”秦颖月的声音越发凄然,“她从小儿就欺负我,我岂能不恨呢?我恨得牙痒痒……在太学的时候啊,我就想着,日后跟了宸哥,有宸哥护着我,我就可以不再受人欺负了。可……世事弄人啊……如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求死后能化成厉鬼,日日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小桃听得,哽咽之声更重了,一阵抹眼泪儿:“主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既然主子这么爱宸王殿下,为什么就不跟殿下回去呢,殿下是个好人,一定会对主子好的。” “你不懂……”秦颖月叹息道,“我想要的,不是他对我好,而是他能像从前一样爱我啊……可是,我能察觉得到,他已经变心了……若是我的容颜还在,如果他愿意、如果不给他添麻烦,我或许真的会同他回去。一年等不回他的心,我就等两年,两年等不回,我就等三年……反正我有一辈子这么长呢……” “可现在……我这副模样……我相信他,他不会因为我丑而嫌弃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跟他回去啊。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看着他,我就希望他能爱我,我就希望能得到他全部的真心。可若有一天,我真的等到了,他……他会因此而被世人嘲笑。放着那么多美人儿不爱,偏偏爱一个丑八怪?我不能让他被人嘲笑。” 床幔半掩着,宸王站在小厅的月门边儿上,这主仆二人在床幔里头说话,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主仆二人不疑有其他人在,说得自在,可是他听着,却哪儿能自在得了? 若不是今日亲耳听到,他还不知道,月儿对他的情意,竟然这么深重。 可此时知道,却已经为时已晚。他已经把她害到了这步田地。 若是没有他和大哥的争斗,大哥也就不会将她赶出来,也就不会让秦颖萱钻了空子。若是他待她还如从前那般,便不会忽视到连找人保护她都忘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移情菀汐在先、是他害了她在先。 宸王但觉无地自容,直觉得在月儿面前,无法抬起头。 往昔之错已经铸成,她如此爱他信他,难道还换不回他的回心转移吗?难道还换不回他的一个用心挽回吗? 是否真的能回心转意……他不清楚。他只清楚,这已经铸成的错、因他而起的错,他必须挽回!如若不然,何以称得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点儿担当都没有么? 不管会因此而带来什么麻烦,他都必须坚定地去做。不能再畏首畏尾地辜负她。即便无法还给她同样的深情,至少也该护她一世周全。 “主子,奴婢愚钝,想事情不似主子这般聪慧通透。奴婢还是觉得……主子应该同殿下回去。奴婢瞧着,殿下是真的挺关心主子的。主子不是说过嘛,如今朝中局势很紧张呢。主子住在外头,殿下难免要为主子悬着心,怕是会分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一章:随同归府 听了小桃的这一番劝解,秦颖月轻“咝”了一声儿,顿了片刻。愁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活着,终究还是给他添乱的啊……” “哎呀主子……”小桃已经快被她弄得没法子了,“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奴婢说的不是这意思啊……好好好……都怪奴婢多嘴,奴婢不会说话儿,害得主子又往短处想去了!奴婢这就给自己一巴掌!” “好了,不必认罪,你说得很好,一点儿错处也没有。”不是秦颖月的声音,而是宸王的声音。 宸王撩开床幔进来。吓得小桃“呀”的一声儿,慌忙起身,扑通跪地叩首,大气儿不敢出。 宸王笑道:“别害怕,你先出去等着吧。”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退下了。还随手,将原本半掩着的床幔给拉上了。 宸王坐到床边去,握住秦颖月的手,温柔道:“小桃的话没错儿,你在这儿,本王总会分心。刚才在朝堂上的时候,父皇问本王对今年科举有什么看法儿,本王因着心里想着你,一时走神儿,竟是没听清父皇说什么,弄得父皇好生恼怒。” 宸王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早朝的时候,他的确依旧为她悬着心,但却没到让父皇恼怒的程度。只是父皇问起他的时候,应对不那么如意罢了。 此时秦颖月的脸,已经被鞠大夫包扎好了,伤口都藏在里头,只露出了额头、眼睛和嘴巴。虽然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吓人,但宸王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盯着她的眼睛说的。 心里,不是没有感动。 可是却一再用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真的动情。她可以爱他,但却必须藏在心底。越是和他面对面地相处之时,越要保持自己的理智。不然,如何进行那诸多算计。一旦动了真情,心就乱了,想要办的事情,也就随之而乱。 秦颖月满眼柔情地看着宸王,眼中,有点点泪光闪烁。就这么深深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手指的纹路,感受着他的温度。 看着秦颖月眼中的深情,宸王的心里,愈发觉得惭愧。想起往昔的情意,眼中不免也是诸多深情。看着她的此时的模样,想起她在太学中的样子。很有一种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很想要告诉她,有我在,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不知怎的,就真的这么做了…… 宸王俯下身来,抱住了秦颖月…… “月儿,随我回府去吧……你只需随我回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我会处理好……”宸王说着,想起往昔,一时深情上涌,不免将她孱弱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我会好好儿待你……名分,早晚会有。” 秦颖月犹豫了一瞬,便用拥抱,紧紧回应了宸王的拥抱。 “宸哥……”秦颖月在宸王的耳边,低低的、柔柔的一声唤,“宸哥……” 又唤了一声儿,却是用尽全力地把他抱紧了,不再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个拥抱,就等于已经答应了他的提议。 之前她是想着再等一阵子,看看宸王这一阵子的反应。宸王日日来看她的可能很大,到时候她就说,是因着不忍心看着宸王这么奔波,才随他回去的。当然,她和小桃的这一番话还是要说的,这些话,必须要让宸王听到。听到了,他才会觉得误会了她、才会觉得对不起她,之后的事情才好办。 但是秦颖萱的到来,却是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的容貌被毁的事情,会不会传出去?若是被秦颖萱给传出去了,被庸王那边知道了,庸王会不会借此而大做文章?如果中间出了什么乱子,她再想要回到宸王府,可是不容易了。 还不如见好就收,趁着这时候宸王对她的担忧正在极致之时,再加一把劲儿,直接促成了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从宸王的反应来看,看来她应对得还不错,宸王并未有什么怀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牢牢上了套,之后的事情才好办。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过了一会儿,宸王的脑海中,忽地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体温……心内一颤,整个身子僵了一下儿。随即便起身道:“月儿,不如咱们这就回去?也免得鞠大夫再特意过来换药,怪麻烦的。” 秦颖月温柔地看着宸王,很听话地点点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宸王看着她,温柔一笑,但心里,却有些难受。这下好了,菀汐原本已经同他近了的心,又要远了。大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之感……一时心乱如麻。 秦颖月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人跟着宸王回去就行了。宸王让一个侍卫去王府里叫了冯四过来。 抱着秦颖月上了马车。此时把她抱在怀里,却是觉得,陌生得很。 但看到她的样子,又不免一阵愧疚。 这下儿,无论在菀汐那边,还是在颖月这边,他都是一个罪人。 都说自古忠孝两难全,他这倒好,旧爱新欢两难全哪! 想想也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还说菀汐呢!其实当了**还竖贞节牌坊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马车上,两人又是安静地相对无言。 如今即便两人独处,却再也无法回到之前那言笑晏晏的样子。 “宸哥……”快到宸王府之时,秦颖月轻柔地开口。 说话间,前倾着身子,握住了宸王的手:“宸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后宅里的姬妾们好好相处,绝不会让你在这些女人之间的事儿上费心神……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真的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我会尽量只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多出来走动……宸哥,你千万别为我担心。” 宸王原本正想着,带她回府之后,到底是要把她放在后宅里,还是要把她安置在客舍里。听了她这番话,哪里还忍心说要将她安置在客舍里?显然在月儿的心里,他带她回来,就是要让她同他的姬妾们一样,自然是理所应当要住在后宅里。 若是他说将她安置在客舍,岂不伤了她的心?她会以为他嫌弃她,或许会因此而寻了短见。对月儿决绝的性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以不能冒这个风险。 “府里的女人都好相处,而且平日里,也都是关起院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必担心什么。”宸王轻拍拍她的手,宽慰道。 “嗯。”秦颖月很贪恋地看着宸王,听话地点点头。 宸王也不好意思别开她的目光,看着她流转的眼波,心里也的确柔软起来。因而温柔一笑,两人的手,不免又握得更紧了些。 回到府中,宸王让靳嬷嬷在后宅里找一个好一些的院子,将秦颖月安置了。并未交代秦颖月的身份,且也让靳嬷嬷传了下去:“告诉后宅各院儿,谁也不许去叨扰。” 靳嬷嬷见这人全脸都包裹着,看起来好生吓人,又见她身后的小丫鬟有些眼熟,又听得宸王这些奇怪的吩咐,心里自然诧异不已。但可见,殿下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好生在意,一直跟着她们呢。 且一路上,这女人挽着殿下的胳膊,好生依赖的样子。若非是旧相识,怎会如此亲近? 想到这里,不免心内一惊。又偷偷地看了看这奇怪女人的衣着……虽然衣裳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好些日子没换洗了,但衣料却相当华贵。如此衣饰,怕是只有王妃那样身份的人才衬得起吧?难道是……庸王妃。 再偷偷瞧了眼那小丫鬟,便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她虽然没见过小桃几次,但总是能混个脸熟。这的确是庸王妃的丫鬟没错。 殿下怎么把庸王妃给弄回家里来了?庸王妃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心下疑惑,但主子的事情,主子不说,她自然也不方便问。只是心里头更知道了殿下的重视,不敢怠慢着,直接找了一个大院落。但却也留了个心眼儿,想着可别让庸王妃在他们宸王府里作威作福。因而这院子,便是宜兰院。 一来是因着宜兰院是距离昭德院最近的大院子,二来是因为,这院子有过被废的侧妃,不吉利。再者,知道薄馨兰并不是什么善茬儿,因着庸王妃占了她的地儿,心里定然不满。如此闹将起来,反而能牵制住庸王妃。 “殿下,奴婢瞧着主子身上有伤,若是住得偏僻了,怕是不方便鞠大夫诊治。若是有什么突然的事情,也不方便底下的奴婢去通传。因而给主子的院子,还是离前宅近一些为好。再者现下咱们府里,现成儿的大院子,再找不出比宜兰院更好的了。殿下以为,这里如何?”宜兰院门前,靳嬷嬷请示道。 宸王也觉得这里位置极佳,自然也想不到靳嬷嬷心里的那些女人的算计。便点头道:“不错,就这里吧。只是这里的东西,尽快都换成新的。别让旧东西碍眼。” 一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宸王府里的下人们称呼秦颖月。叫夫人吧,不妥当,叫庸王妃则是更不妥当了。甚至于连个“姑娘”二字都不能称呼。因为在王府里,这两个字儿可还有别的意思呢。 “宸哥,不必那么麻烦……”秦颖月柔弱道,“嬷嬷办事妥当,这院子选得好,瞧着就挺新挺规整的,里头的东西应是都能用的,我用着就是了。” “还是换一下吧,反正库房里也不缺这些东西。这些事儿你不用操心,听我的就是了。”宸王笑道。 安置了秦颖月,宸王又叫了鞠大夫过来,细细询问了一番。 “主子的伤虽然严重,但却并非不可医治。只要待到伤口痊愈之后,敷一些去疤痕的药膏便是了。待到伤口痊愈之后,在下会调配一些敷面的药膏来。自然,内服的药也是要用的,如此内外兼顾,有个……三五年,定能痊愈。肌肤会光洁如新,或许会比受伤之前更好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二章:男人担当 其实宸王早就让冯四交代他了,让他将此伤说的轻松一些,直说一年半载的便能治好。但这伤,一年半载的,以他的医术,是绝对治不好的。而且也可以肯定,这天底下,只怕除了紫云山上的那名头诸多的第一神医之外,也没人能在一年半载内就能治好。而且即便是君紫夜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成功。 所以若是一年半载内治不好,庸王妃岂不以为这伤就这样儿了,根本治不好了?还不如告诉她时间长一些,这样她心里有个准备不是? 还没得着机会和殿下商量呢,也便直接这么说了。为了让庸王妃能提起希望来,以免殿下回头儿会怪罪他,随口忽悠了一句肌肤会更好。反正于女子而言,只要调理得当,养上个三五年,肌肤更好是一定的。 宸王紧着给鞠大夫使眼色,可是鞠大夫说完,就恭敬地垂首侍立,根本不搭理他。 “能不能更快些?”宸王只能直接问道,还边给鞠大夫使了个眼色。 鞠大夫却摇摇头,道:“以在下的医术,很难。而且这种情况,只怕普天之下的神医……” “行了行了……”宸王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看你就是医术不精,还偏要为自己找借口。不过想来也是好事儿,你这样医术不精的人,都说三五年定然能痊愈,若是本王真的找到了一个神医,不是一年两年的,一定能治好?” “也不是不可能啊”,宸王的玩笑话,鞠大夫却当了真,笑道,“殿下可听过紫云山上的君紫夜?” “怎么又是他?”宸王皱眉道,“岂止听过,还见过呢。” 此时这小子,正和他的王妃在一起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揣着什么坏心思。 “哦?殿下还见过?”鞠大夫相当惊喜!喜形于色:“若是殿下和君阁主有交情的话,事情可就好办多了!若说治此伤的法子,其实都是一样儿的,不过是外敷加内服。但紫云山上,有诸多咱们没有见过的药材,或许真有更有效果的奇药,也说不定呢。其实啊,殿下这身子,若是让君阁主调理一番,也能更好一些。或许能痊愈呢……” “本王可不愿意求他!”宸王一摆手,但转而马上道,“本王的意思是,本王身强体健的,这点儿小病小痛,其实不算什么。” 鞠大夫可是一个相当耿直的人,宸王这么说了,他便也这么认为。笑道:“是啊,在下也这么觉得。殿下只是平日里小心一些就是了,多说养上一年,也就好了。没有必要特意去紫云山折腾一番。而且传闻君紫夜可不是一个好说话儿的人,至今还没有人能成功求见过他。在下之前便根本没想过他这一条路。” “还好还好,并不是很难说话儿。”宸王忙将他的话圆回来。 鞠大夫很有些佩服和崇拜地说道:“是啊是啊,在殿下这边,他自然不是什么很难见的人,因为殿下已经见过了。哎呀……说起来,为医者,若是有机会能够见一见这位年少阁主,和他切磋上几句,可谓此生无憾了啊!” 宸王已经直接忽略了鞠大夫的存在,对坐在床上安静听着的秦颖月道:“月儿,你也听到了吧?你放心,回头儿等你的伤好了,本王就去找君紫夜,让他过来给你瞧瞧。鞠大夫说三五年,放到君紫夜那里,没准儿三五天就好了!” 这大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请君紫夜过来瞧病,岂是那么容易的? 秦颖月凄然一笑,道:“三五年便三五年吧……” “能治好,总好过一辈子这样儿。觉着宸哥好像不太喜欢那位神医,还是算了吧,咱们不要去求他。” 宸王笑道:“不麻烦。反而是因为关系亲近,所以才嫌弃。” 见秦颖月的情绪的确稳定不少,即便听着要三五年的功夫,却也能勉强接受。不再有那些悲观轻生的念头儿。 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估计月儿的心里也明白。伤成这样儿,说是三五年能治好,已经是短暂的了。而且确定了能治好,已经是一个惊喜。 宸王吩咐了鞠大夫退下,又好生安慰了秦颖月一番,便推说有事,离了宜兰院。 不知怎的,在确定了她的伤的确能治好之后,心里的担忧少了,想要留在他身边陪着的念头儿,便也随之没了。 躺在宜兰院的床上,秦颖月的心里,忽的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好像自己终于到了想要来到的地方。仿佛……她用尽毕生的力气,也不过只是为了要来到他的后宅中落脚罢了。 但这些感觉,却都只是一瞬而已。转眼间就被她压了下去。 来到这里,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并不是结束。 来了,她就不会走。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不再是庸王妃了。至于这身份一事如何解决,宸王自有办法。 …… 为了把将秦颖月接回府中所带来的麻烦降到最低,宸王在安置了秦颖月之后,就即刻进宫去了。等道父皇找他,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还是自己先承认下来,比较容易应对。 到了御书房外,李忠贵进去通传。宸王很快便被叫进了御书房,见了皇上,直接跪地叩首道:“儿臣有罪,求父皇责罚!” “怎么回事儿啊?”皇上放下手中的笔,靠在龙椅上问道。对宸王近来的表现,皇上很满意,因而声音相当和悦,语带笑音。 “父皇还是别对儿臣这么和悦了,儿臣听着,心里愈发愧疚……儿臣做了一件实在说不通、实在让人无法饶恕的糊涂事儿。自己心里心虚得很呢。但觉得对不住父皇的教导。父皇还是重重责罚儿臣一番吧……”宸王说得想当乖,相当诚恳。 皇上更是笑了,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你是在未央宫里上房揭瓦了不成?” “比这还严重。”宸王可没心思开玩笑,沉重道。 皇上见宸王的确不是玩笑,脸色不免有些沉了。声音也随之沉了些:“怎么回事?说说。” “父皇,儿臣……儿臣将庸王妃接回王府里了。”宸王道。 皇上皱眉,声音已经全然沉了下来:“何以这么做?” “父皇……昨儿晚上,有人潜入到儿臣安置庸王妃的院子,在庸王妃的脸上画了数刀。一早儿庸王妃的侍婢去找了儿臣,儿臣过去一看,庸王妃的脸血淋淋的,甚是可怖。庸王妃的容貌,已然毁了。儿臣见她一心寻思,怕一时看不住,真的让她自尽了。便将庸王妃带回了王府里。”宸王如实交代道。 “怎么回事?何人这么大胆?敢对皇家儿媳下如此毒手?”皇上道。 听得皇上已经将注意都放在了庸王妃在皇城根儿上被人给毁容的事儿上,宸王稍稍放心,摇头道:“儿臣也不知道。说起来,这事都怪儿臣。儿臣应该早就派人在那儿看着。” 先说了已经把庸王妃接回府里,父皇心里有了个定论,接下来反而不会将注意都放在这事情上。不用他说,父皇自己也会细心去想缘由。而且还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和他一起来想这事儿的解决法子。 想要得到对方的谅解,其实最要紧的,不是你如何解释,而是打心底里,你要相信对方能谅解你,而不是站在对方的对立面。他和大哥在与父皇相处之中的差别,或许就在于,他总是尽量让自己站在和父皇的同一面,而大哥,不仅仅是打心底里站在与父皇对立的地方,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 皇上想了片刻,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应该马上去找你大哥,让你大哥吧人带回去看着,而不是你自己把人带回府里去。只怕担心她出事是其一,对其旧情未了,见此而生出心疼,才是主要的缘由吧?” 宸王并不否认,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承认道:“是。儿臣的确很心疼她。” “父皇……”宸王抬头看向皇上,“是儿臣害了她,儿臣真的无法在这样的时候再把她推出去。” “这事上,你是有疏忽,但并不能怪你”,看到儿子对自己如此信任坦诚,皇上心里的责怪之意,已经退去了大半。非但没有责怪宸王,反而宽慰道,“你若真派人去看着,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同于告诉全京都城的人,庸王妃就在这里。所以无需太过自责。” “并非仅因为昨晚的事儿”,宸王垂首道,“其实大哥将秦颖月逐出王府,只怕多半是因为儿臣。儿臣觉得,大哥那边好像已经有了翻身的计策,正在用秦颖月做探路石呢……” “因着知道儿臣对秦颖月有旧情,所以就故意冷落她、故意将她逐出府,为的就是让儿臣出面管她。至于大哥在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儿臣就不知道了。只是儿臣可以肯定,将庸王妃逐出王府一事,大哥一定是有意的。不然大哥又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以大哥的性子,就算对秦颖月有不满,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丢人的事来。” 宸王叹了一声儿:“庸王妃完全是因着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才遭受了诸多无妄之灾。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儿臣之前倾心于她。不想前些年不懂事儿之时的糊涂事,竟然给一个无辜的女人带来这些祸端。父皇,若是不管她,儿臣于心难安哪!” 宸王说得情真意切,皇上不由得也被他的诚挚感染了些许。随之轻叹一声儿,但却并未说什么宽和的话。而是道:“既然知道是糊涂事,何苦还要继续糊涂下去?还是早早了结了为妙。既然这女人是个如此麻烦的主儿,不如就赐她一死,免得你再去管她,也免得庸王再利用她。” “忠贵……”皇上说完,便要喊李忠贵来传旨。 “父皇!”宸王忙重重叩头,落地闻声。 自打出生以来,他还没有向父皇叩过这么重的头呢。磕得自己的头都嗡的一下儿,好悬没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三章:知子乃父 “求父皇手下留情!若是父皇今日下了赐死庸王妃的旨意,岂不是因着儿臣的这一番话?儿臣岂不成了害死庸王妃的罪人?若真如此,儿臣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求父皇饶庸王妃一命……”宸王恳切道。 “红颜祸水,自古如是”,皇上沉声道,“朕向来以为你心中自有思量,却不成想,你也依旧逃不过。不过是一个女人,怎的让你如此沉迷?她若不死,你终究会被她害得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死了得好,免得为祸皇家。” “父皇!”宸王又是一个重重叩首,“儿臣真的只是因着往昔之情,才对其不得不管而已。如果儿臣对往昔里自己心爱过的姑娘都不管不问,岂不是太冷血了些?儿臣知道,若想要好好儿地为父皇分忧,是该理智一些。可儿臣毕竟也只是一个凡人,实在难逃‘情意’二字啊!父皇,难道父皇一生中,就没有牵挂的女人吗?父皇在儿臣这个年纪之时,就没有想要保护的姑娘吗?父皇……” 宸王说得情绪激烈,但皇上听得,却是很平静。只是静了半晌,问道:“你姐下来有何打算?” 宸王很惊喜地抬头,随即又重重叩首,感激道:“儿臣多谢父皇体谅!” “别谢得太早了”,皇上道,“朕并非是准许你胡来,而只是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 “等过几日庸王妃的心情儿好些了,儿臣打算去和大哥谈谈,还是让大哥把她接回去。毕竟她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儿臣心中牵念,也不能让她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名声。更何况儿臣的王妃……儿臣还是很在意菀汐的想法儿的。所以最好还是在菀汐回来之前,把大嫂送回去。”宸王道。 “你媳妇儿很不错,你是该好生对待。既如此,朕看你也别耽搁了,时日久了,若是你大嫂那边赖上了你,你一心软,怕是又送不出去了。趁着今儿事情刚起,你赶紧去你大哥府上,向你大哥说明缘由,让他把人带回去。”皇上道。 宸王很听话地应道:“是!儿臣多谢父皇指点,儿臣这就去办!” 皇上点点头,道:“你去吧。和你大哥好好说,莫要惹恼了他。” “是。”宸王很听话地施了一礼,退下了。 透过敞开的窗子,皇上看着宸王的背影,恍似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年轻时,也是把情意二字看得很重,也是把心爱的姑娘当宝贝一般。不同的是,那个让他心爱的姑娘,就在他的后宫之中。并非是因着谁的拆散,才让他们不能日夜相守。而只是经不过漫长岁月的消耗,经不过宫中与朝堂的牵连罢了。 隐约觉得,这事老三处理不好。 看着宸王的背影,皇上就后悔了。其实不应该被他给说动了,就应该直接下令处死秦颖月,干净利落。 但是君无戏言,话已经说出,意思是不会处死秦颖月,而是老三以他的意思去处置此事,便没必要反悔。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只要别把事情闹大,别把皇家的名声弄得太难听就行了。若是这分寸把握不好,他再插手管这事儿也来得及。不然儿女们的感情之事,他是无暇去管的。 宸王出了北宫门,并不否认自己心内的舒坦。的确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得意之感。 其实父皇会有处死月儿的念头儿,他早就料到了。若是不以感情为计,这也的确是最合理的处置。但是明知道如此,他却也不得不主动过来将此事启禀父皇。因为大哥若以月儿行事,月儿的作用,早晚会暴露在父皇面前。父皇有杀了她的念头儿,这是早晚的事儿。 早一日让它爆发出来、早一日压下去,月儿就会早一日彻底安稳。君无戏言,对一个女人,父皇说了不杀,便一定不会再说要杀。 从母妃的言语中、从凝儿的事上,就可以看出,父皇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个颇为重情义的人,至少对母妃是如此。如非年少之时情谊深重,以父皇那样想向来不愿意插手男女之事的性子,怎么可能亲自出主意算计怡儿?所以他料定了,以“情意”二字劝说父皇,父皇一时感同身受,必定会网开一面。 父皇总说,“老三最像朕”,他先前还不这么觉得,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却是越发觉得,父皇这话得没错。 显然到大哥那边,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大哥一定不会把月儿接回去。这一次,就不用他去禀报父皇了。就算不用他去禀报,父皇也一定清楚。先去庸王府走一遭,回来再等几日。等他将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都压下去,换上对他有利的话时,估计着,父皇要么不问起,要问也就是随意问问,不会太过苛责。 父皇关心的,可从不是他们这些儿女之间的感情事。不是孰是孰非,而只是谁能把事情办得漂亮。只要给他三五天的时间,这事情虽说办不到太漂亮,却也绝对难看不了,不至于到让父皇发火儿的程度。 从宫里出来,宸王直奔庸王府而去。让门口儿小厮进去通传了,小厮过了好半晌才出来,道:“我就家殿下好像出去了,奴才遍寻也没寻见。” “无妨,本王也不为难你,站在门口儿等着就是了。”宸王道。 “好吧,辛苦殿下了。”因着如今的局势,谁不知道宸王殿下和他们庸王殿下是势不两立的。如今他家殿下没在家,他怎么敢把宸王放进去? 这小厮也不知道庸王是去哪儿了,想着宸王等一会儿,要是没看见庸王的马车回来,自己等得不耐烦了也就走了。 可是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没见庸王的马车回来。眼见着要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小厮道:“殿下,不如您先回府去?等下我家殿下回来了,殿下再过来?” “无妨”,宸王靠在门口儿的大石狮子上,吊儿郎当的,“反正本王回去也么什么事儿。日头正足,本王晒晒太阳……” 忽地念头儿一转,想到了什么,笑道:“可否劳烦你再去看一下?你说你家殿下平时来去,也不走这西门儿不是?要是悄没声儿的从后门儿回去了,本王不是白等了这么长时间?” “殿下稍等,小的这就去看。”小厮施礼道。 宸王殿下为人和善、说话客气,这点儿小忙他自然愿意帮。 小厮进去不多时,急匆匆地跑回来,擦着汗,一脸歉然地说道:“真是对不住殿下,原来我家殿下已经回来了。害得殿下白等了一会儿。” “无妨,本王都说了,刚好晒晒太阳。走吧,引着本王进去。”宸王和悦道。 “是。”小厮施礼道。 宸王嘴上说着无妨,心里可不只真的如此随意。而是想着,这么热的天儿,大哥但凡出去,一定会乘坐马车,而不会自己走路。西门儿距离后门儿并不远,若是有马车回来,哪怕真的从后门儿进入,他也一定能听到。 可是这一个时辰里,周围可是连一点儿车轱辘的声响都没有。所以大哥一定不是从庸王府这几个正经府门出去。而是……这庸王府里,定然有密道在。不知道大哥去干什么了,这一阵子,可是筹谋得欢呢。 但是为了免于反而落入大哥的圈套,他还是谨慎些为妙。这一阵子里,不管大哥那边在耍什么猫腻儿,他就只管做自己的闲散王爷,过逍遥的日子。 小厮引着宸王往书房那边走,宸王念头儿一动,随意笑问道:“大哥可真用功啊,刚从外头奔波回来,就来书房里做学问了,怕是连衣服都没换呢吧?” “应是换过了”,小厮道,“奴才刚刚是在寝房里找着我家殿下的。我家殿下说,让奴才带宸王殿下到书房里来。” 宸王笑道:“大哥也真是的,自家兄弟,在哪里见有什么要紧?非要和我装什么正经人儿。” 小厮嘿嘿笑笑,只是埋头给宸王引路,不再接话。 宸王嘴角含笑地走在后头儿,心想,看来大哥的密道,就是在他的寝房之中了。 到了书房外,还没等进屋,映入眼帘的,就是在正屋的日光下格外刺眼的“忠孝仁义”金匾。每每看到这副匾,宸王都不免唏嘘。 他看到陆这匾额的心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大哥呢?父皇这四个字,也真是狗讽刺人的。是早就看出了大哥并非是忠孝仁义之人,所以用这四个字提点着他、嘲讽着他。 “大哥好用功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做学问呢?不是弟弟说你啊,你说你要真有这做学问的心思,好好儿的一上午不用,偏偏到晌午了用什么功呢?这一上午,不知道到哪个馆子里去了!”宸王也不顾人家的坏脸色,很热情地说着,一屁股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 自打秦颖月的事情出了之后,太子借着这件事儿,索性直接不给宸王好脸色看了。这次也不例外,直接沉着脸问道:“你有事?” 宸王也不和他卖关子,笑道:“可不是真有事儿嘛!还是件挺大的事儿。” 他可不想真的和他大哥做什么好说好商量的事儿,自然不能和缓着说,而是越不客气越好。笑道:“大哥,我将大嫂接回我府里去了,今早的事儿。” 庸王果然瞬间暴怒,猛地盯着宸王:“你什么意思?向我示威?” 宸王忙笑道:“大哥,你可真不该和我恼,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大嫂接回去,反而该谢谢我啊……” “哎……”忽的愁苦起来,一想起月儿的样子,这愁苦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就在昨儿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将大嫂给毁容了。现在的脸,简直没法儿看。大嫂吵嚷着要自杀,没办法,为了不让她自杀,我只能将人给接回府去。不然万一大嫂真死了,我怎么向大哥你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四章:无需深究 听到秦颖月被毁容,庸王愣了一下。估计是出于惊讶。但随即,就靠在椅子上,一脸了然地盯着宸王:“老三,你就是想把秦颖月留在身边,也不需要用这种法子啊,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真不该是我干的”,宸王可没心思和他说这些没用的。自然也不会以为,庸王真的认定了是他所为。苦笑道,“大哥,你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你是不是该将大嫂接回来?毕竟如果不是你将大嫂给赶出来,大嫂也不会遭此祸端。若是你就此而不管不问,少不了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庸王看着宸王,一脸阴沉。心想老三就算不想将秦颖月留在身边,也的确不至于将秦颖月给弄毁容了。老三的性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却很重情义。 不管是谁将秦颖月给弄毁容了,这对他而言,反而是件好事。以后的很多谋划,都能更方便一些。 让他把人接回去?老三是脑子进水了?呵呵…… 估计老三的本意,也不是让他把人接回去,而是做给父皇看的。如果他不接秦颖月回来,回头儿老三立刻就回去父皇那儿装无辜。说是他没办法,为了不闹出人命,这才把人给带回来的。 那就是老三的事儿了,他可管不着。除非父皇直接下令让他把秦颖月给接回去,不然,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父皇是不可能管儿女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老三哪……”庸王很不友善的笑道,“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人好看的时候,你不顾兄弟情意的往我头顶扣绿帽子,这下人被毁容了,成丑八怪了,你又想把这累赘还给我。老三,也不能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你给占去了吧?” “你啊……”庸王摆摆手,“识相的就快走,要是我让人给你赶出去,你的脸上也挂不住不是?” “大哥”,宸王沉声道,“所以你是铁了心的放着大嫂不管,不会把她接回来了,是吗?” 庸王一耸肩:“她做出这么不守妇道的事情,我没休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她在外头,到底是自己过呢,还是再找个仰仗呢,不关我的事。夫妻一场,我对她最大的仁慈,也就是不休掉她。至于让我接回个丑无盐养着,我可做不到。” 庸王指了指宸王:“这圣人,谁爱做谁做。” 宸王笑笑,起身,道:“大哥,你说你,怎么就这点儿气量?多大点儿事儿,还计较个没玩了!” “行吧”,宸王一摆手,“弟弟的一番好心,意思已经说了。既然大哥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未免让人说我皇家无情,弟弟只能先帮你照顾着……走了!” 庸王冷笑一声,没搭理宸王。 宸王走后,在门口儿的张福海很自觉地进来请示道:“殿下,要不要让人放话儿出去?” 庸王一抬手,道:“不必。父皇最在意的,就是皇家的名声。要是把父皇给激怒了,会直接下旨赐死秦颖月。秦颖月死了,对本王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要的用处,在后头儿呢,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小打小闹,就让老三算计了去又能如何?父皇向来不愿意管儿女感情的事,只要不闹出太大的难看,父皇是不会把他叫去训斥的。更何况,就是叫去训斥了,又能如何?难道事到如今,他还在意父皇对他的看法吗? 呵呵……只要不下令杀他就行了。其余的,管他呢。要是能给父皇多添些堵,他反而痛快。 出了庸王府,宸王便急匆匆地回了王府,这就吩咐人出去散布消息了。 月儿容貌被毁的事,想藏是藏不住的。就算他这边不让人出去说,那下手之人,没多久也一定会将此事传出去。所以既然藏不住,便没必要藏。反而要借助这件事,将把月儿留下来的麻烦降到最小。 …… 不过两日的功夫,宸王把庸王妃接回王府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京都城。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原因的议论。说的自然是,庸王妃被毁容了,整日嚷嚷着要自杀。庸王对庸王妃的气儿还没消,丞相家里也不想管这泼出去的水。所以没法子,宸王只能先接回府里,代庸王照看着。 有人说啊,宸王殿下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有人说啊,宸王殿下指不定心里揣着什么猫腻儿呢。但第二种说法,立刻就有人出来反驳。能有什么猫腻儿呢?庸王妃都已经被毁容了,据说那叫一个惨,比鬼还吓人,宸王哪还有什么有猫腻儿的心思? 渐渐就完全变成了对宸王的称颂。都说即便宸王心里仍旧惦记着他大嫂,但做的事情总归是有情有义,并非因人被毁容了、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就也落井下石地放着人不管。所以给不给庸王戴绿帽子,也就没那么要紧了。估计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庸王自己也不会介意。只要你能下得去手,你就尽管用呗。 这些传言传到宫里,皇上也就因此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去管宸王和秦颖月的事儿,反而能让此事更快平息。若是由宫里插手,事情反而闹大。 …… 后宅边儿上的一个小院落里,趁着小公子睡着了,冬雪低声道:“主子,奴婢觉着,我们还是别去见庸王妃了吧?既然殿下有话儿传下来,说不让旁人去叨扰,若是让殿下瞧见了,不是要怪罪吗?” 自打知道秦颖月来到王府,而且还住在宜兰院里。薄馨兰也没有什么特别吃心的反应。不知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要去宜兰院了。按理说来,秦颖月的事情,是应该交给容菀汐去做的,而不是她们这边自找麻烦。 “无妨”,薄馨兰笑道,“外头已经传开了,说庸王妃就住在我们王府里,想来殿下的危机已经过了。就算看到我们去见秦颖月,也只不过是警告一番罢了。没有外面的危机压着,他自己心里头舒坦,便不会过多苛责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冬雪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殿下向来不怎么爱管女人之间的事儿。若要管起来,便是足以杀头的大罪。一些小错儿,他是绝对不会细究的。会觉得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口舌,是浪费时间。 只是想不明便,薄馨兰为什么一定要去见秦颖月。就算殿下不会过分怪罪,也没有必要蹚这滩浑水啊。 但薄馨兰不说,她也不能刨根究底的问,不然岂不是太不懂分寸? “趁着殿下不在府里,咱们这就故去坐坐。”薄馨兰道。 “是。”冬雪道。 她刚刚已经看到殿下乘着马车出去了,所以这一会儿,一定不在府里。 薄馨兰什么也没带,就空手儿去了宜兰院。秦颖月也不缺吃的,再说谁知道秦颖月心里到底揣着什么算盘呢?可不能给她给诬陷了去。 站在宜兰院外,一切都是这么熟悉。熟悉的院门、熟悉的院落、熟悉的院子里的兰花花圃,熟悉的屋子。但是这里,却已经有了新主人。 再踏进这院子,她不是主人,而是客。 在王府里,宸王自然不用派人盯着,这院子里只是小桃在侍奉,很清静。 秦颖月正在午睡,小桃坐在床边给她扇风儿,大热的天儿,厚重的床幔仍旧垂着。若是换上了薄床幔,可就遮不住秦颖月这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脸了。鞠大夫说,明儿最后一次换药,等后日,就可以将脸全部露出来,不用这样包扎着了。可秦颖月反而发愁,说还不如一直这样包裹着。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小桃也真是发自心底里的心疼。 “王妃娘娘在吗?我家主子特来拜访娘娘……”忽地,门口儿传来了一声儿喊。 秦颖月本就没睡着,听了这声音,睁开眼睛道:“你去看看是谁。” 宸哥都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让别人过来叨扰她,是谁这么大胆子,还敢过来求见? 小桃开门问道:“哪一个主子?” 话刚问出口,已经看到了是哪一个主子了。原来是薄馨兰。 “我家主子正在午睡呢,才刚儿醒了,怕是不舒服呢。薄主子且等一下,容奴婢进去问问我家主子。”小桃道。 薄馨兰点点头,笑道:“劳烦姑娘。” “主子,是薄主子。”小桃回屋道。 “让她进来,就隔着床幔说话儿。”秦颖月道。 若是别人,她是不会见的。但是薄馨兰可不同。如今薄馨兰虽说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姑娘”,但在和府里,却仍旧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儿,仍旧是仅次于容菀汐。而且薄馨兰主动来求见,自然不只是唠家常那么简单。毕竟宸哥有吩咐在先,薄馨兰可不是那种为了聊家常儿,能甘愿能让自己受到训斥的人。 “薄主子,我家主子请您进屋来。”也知道薄馨兰是个不同寻常的,客气道。 薄馨兰笑笑进了屋,见床幔拉着,也不冒犯,而是在床幔外头站定了。笑着施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薄姐姐免礼……”秦颖月的声音从床幔里传来,很是和悦,“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样的人。咱们姐妹相称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妾身可不敢僭越”,薄馨兰笑道,“恕妾身直言,娘娘可是殿下心尖尖儿上的人,与妾身这等日久见不着殿下的人,岂能是一样儿的呢?” “小桃,薄姐姐可还是站着呢?还不快给薄姐姐拿个椅子坐?”秦颖月忙吩咐小桃。 虽然没有对薄馨兰的这一番话有什么直接的表示,但是从这一声吩咐上,就能看出她的意思了。显然是对薄馨兰的这番话很满意。 薄馨兰在小桃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了,笑道:“听说娘娘病了,不知可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欢笑有时 秦颖月笑道:“劳烦姐姐关心,不是什么大病。姐姐在府里,近来一切可好?” 薄馨兰也不多问,反正对秦颖月是否真的被毁容了,她是没心思知道的。真的被毁容了也好,没有被毁容也罢,只要殿下心里还记挂着秦颖月,对她而言,就是有用的。 “哎……”薄馨兰叹了一声儿,“这一阵子倒还好,毕竟有翎王的事情在,王府里的事儿,我家主母还没心思管呢……” 忽地压低了声音,道:“若是……若是我家主母回来了,长日清闲,还不得着手处理府里的事儿了吗?府里头,最是人眼中钉的,就只有我了……想想,我就觉得害怕得很哪。” 秦颖月笑道:“姐姐为人宽和,怎的就成了人的眼中钉?” “娘娘可别明知故问了”,薄馨兰笑道,“妾身是把娘娘当做可说真心话儿的人,自打上次娘娘特意过来瞧妾身,妾身便觉和娘娘一见如故。只觉得相见恨晚,很愿意和娘娘亲近。妾身如何会成为人家的眼中钉,想来娘娘应该是清楚的。” “姐姐位份低,但却生了王府里的长子,这岂能让人不眼红呢……”秦颖月叹了一声儿,“也真不知道该说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呢,还是该说姐姐是个没福气的……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忽地一阵猛烈的咳嗽。小桃忙贴到床幔边儿上,好像这样就能看到秦颖月的情况似的。焦急道:“主子可还好?” “咳咳……咳咳……”秦颖月仍旧咳个不停。 虚弱道:“小桃……送……咳咳……送客吧……” “是。”小桃明白了秦颖月的意思,忙歉然道:“薄主子,我家主子身子不适,改日再陪薄主子说话儿吧!” 薄馨兰歉然起身,向床幔里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让娘娘劳累着了。娘娘好生歇息,待到娘娘身子好些了,妾身再来拜访。” “好……”秦颖月很虚弱地说了一声儿,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小桃送了薄馨兰和冬雪出去,回屋儿忙进床幔里问道:“主子可是真的不舒服?” “哪能是真的?”秦颖月虚弱道,“这一阵子我虽身子损伤得厉害,但你何时见我咳嗽了?我是不想和她再说下去了。” 小桃担心秦颖月会责怪她看不明白事儿,忙说道:“这薄主子怎的忽然和娘娘如此亲近了?之前咱们来看望她的时候,她还是好一番刻意疏远,就差给咱们脸色看了。如今却又和主子抱怨起她在王府里的处境来。幸而主子忙阻住了她的话儿。” “她是在向我表态呢”,秦颖月道,“我对她的态度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要将这些话说给我听。” 薄馨兰的意思,是让她心里有个数儿,告诉她,一旦你和容菀汐较量起来,我薄馨兰,一定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说到底,就是利用她,想要让她做个出头鸟儿。 薄馨兰自己呢,则是在一边看着她们争斗,偶尔意思意思出出手,像是帮忙似的,其实也起不到什么大用处。最终还捡了个大便宜,左手渔翁之利。 薄馨兰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以为几句好话就能糊弄住她。薄馨兰是知道,即便就算她猜得通透,却也还是甘愿做这个出头之鸟。因为她原本也是要和容菀汐斗的。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帮手,可是要比以为自己多一个敌人,要强得多。 薄馨兰,你这把那算计果然不差,如果我是一个一般的女人,一定会这么做。但只可惜,我远比你、比你所认为的我,聪明得多。 我非但不会做那个出头鸟,反而要做一个缩头乌龟。 一日没进入到未央宫、一日没恢复容貌,我就只能做一只在宸王府里摇尾乞怜的狗。乖乖的等着宸王过来看一眼,乖乖的吃容菀汐施舍的残羹冷炙。 如此小小的宸王府,哪里能够她施展的呢?还是要等到进入未央宫之后,再缓缓开始也不迟。现在,她只要装可怜装柔弱,就能被宸哥带入到未央宫中,如此轻而易举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进入未央宫里……如果她的容貌有幸恰好在进入未央宫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她要对付的,可就不只是容菀汐一个。她可以一起对付两个。容菀汐和薄馨兰,或许可以一箭双雕呢。 只要容貌恢复,她就有谋求快速上位的资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 通往边关的路上,初夏和知秋在前头策马飞奔,身后,一个俊俏公子流氓似的说道:“你们别跑啊……咱们一道儿走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嘿,我这是故意让着你们呢,你们没发现?我要是真想追上你们,你们现在早就在我的鼓掌之中了……” 他的话没什么不妥当的,就像是朋友之间的玩闹而已。主要是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让人听着,便有一种大喊“臭流氓快滚开”的冲动。 “姐姐,我觉得殿下说得可是真的啊,我看他现在速度可不慢啊。姐姐,你给他的马下的巴豆,怎么不起作用啊?”知秋道。 初夏有些迷糊:“不可能啊我下了好多巴豆呢,说什么这马也跑不了了。怎么可能还跑得这么远这么快?” 初夏心里暗叹道,这家伙也真够执着的了,怎么就甩不掉呢!他这么追出来,回头儿若让宫里头发现了,可怎生是好?他不是说了嘛,就算要娶她,也要等到局势稳定之后。若是先把事情闹大了…… 哎!她这是想什么呢?怎么这就为嫁他做打算了? “嘿……我说你怎么这么绝情呢?我都在你身后喊了多长时间了?你都不搭理我……”靖王已经追了上来,此时正张着大嘴在她身旁笑呢。 “我明明给你的马下了巴豆啊,怎么不管用?”初夏气道,“怎么就甩不掉你这个跟屁虫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靖王伸手推了一下初夏的头,“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学坏了呢?这种伎俩也能用?这可是江湖小贼的伎俩!” “我本来也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哪!”初夏不愿意搭理他,只是奇怪道,“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放了啊……” 看靖王的样子,应该是并不知道他在马喝的水里放了巴豆,怎么就不管用呢……真是起了怪了。 反正已经被他追上了,初夏也就不跑得太快,而是慢悠悠儿地走,有意地休息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通……她明明放了,靖王明明也没有发现,怎么可能会没事儿呢。难道她买的巴豆有问题?还是靖王的马是什么神马,巴豆在它身上根本不管用? 看到初夏一脸想不通的纳闷儿模样,靖王在一旁直偷着乐。半晌,见她实在想不明白,摇头道:“你啊……就你这点儿脑子,还想当小贼呢?我说我没发现,你就真相信了?要是贼人都像你这样儿,我风国得多太平啊!真是民风淳朴得我都要流泪了……” “你!你净说什么风凉话?”初夏气得用拳头去打他。 “你还打我?你还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着?” “不怎么着!你自己蠢还不让人说了!你做蠢贼还做得理直气壮……”一看小丫头气呼呼的样子,立刻改了口,“打得好!痛不痛快?来来来,再打几下儿!” 靖王把身子凑了过来。 弄得初夏没脾气了,只得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了事儿。而且还是笑着捶的。 “哎,我说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啊!我还在这儿呢,你们就这么打情骂俏的,还让不让人活了?”知秋不悦道。 “这不是只有你在嘛!要是别人儿在,我们还不给他看呢!初夏你说是不是?”靖王笑道。 “懒得搭理你……”初夏嘀咕了一声儿,策马扬鞭而去…… “嘿……我说你别跑啊你!”靖王追了上去。 初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却也不敢表露出来。靖王的意思没错儿,要是在别人面前,他们自然不能这样。可越是在意,越有些使小性儿。心底里未免有些误解了靖王的意思,觉得靖王是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对她的情意,觉得她好像永远见不得人似的。 靖王很快追了上来,并未察觉到初夏心里的不舒服,笑道:“你说等到了边关,二哥看到我,得多感动呢!毕竟这些个兄弟里头,就我不远千里而来。哎……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呀!要是二哥万般感激我,可怎生是好啊……我可不好意思说明来意了……” “瞧把你美的!当人都是傻子不是?到了边关,你若还是这般没正形儿,翎王殿下一定看出了由头儿来,还会感激你?不把你赶出去都好不错儿了!”初夏很无情地点醒了他的幻想。 “边关那边天高皇帝远的,我自然还是会像现在这般,没必要收敛嘛!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儿,还不畅快一些?二哥也不可能出去嚼舌根。等回到京都城,我们再收敛也来得及。”靖王还觉得说得挺理智,挺是那么回事儿的。 可是初夏心里,却越发觉得不舒服。倒也不是对靖王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忽然意识到,因着是自己,所以靖王不得不偷偷摸摸儿的。若是换做一个大官家的嫡出小姐,靖王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痛痛快快儿地娶回家就是了。 他这样潇洒恣肆的性子,让他这样算计着收敛,她的心里,岂能好受呢? 说到底,还是身份之故。纵然靖王能够不在意身份地爱上她,但是相处之时,难免要受到诸多束缚。一日两日的倒还忍得了,一年两年或许也没什么。可是……若真嫁给他,她是想要和他恩爱一辈子的。 日后府里一定少不了要进一些官家小姐做侍妾,她是不想让他纳妾的。可自己的出身摆在这儿呢,就算靖王真能为了她而不纳妾,宫里那边的压力一定不小,他可怎生顶得住?更何况,靖王真能为了她而不纳妾么? 若是纳了妾回来,明争暗斗的,少不了要拿她的出身说事儿。时日久了,靖王未必不会受到影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六章:再回故地 “我说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多好的天色啊,就应该快快活活的!你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家小姐现在一定已经平安到边关了,指不定人都已经救活了。咱们就只管自在赶路,再有个两三日也就到了。”靖王笑道。 “谁和你自在赶路?就咱们现在在的地儿,即便是快马加鞭,最少也要七八日呢!三两日就到,你欺负我们不认路呢?”初夏道。 “都一样,都一样……反正早晚都会到的。我这么没日没夜的跟着你们走,身子受不住啊,要是再这么走下去,我真怕被累死啊!”见初夏愁眉不展的,靖王还以为初夏是担心她家小姐呢,所以这一会儿,嘴巴闲不下来的和她啰嗦。哪里能知道初夏真正的担忧? 越是听着他的声音,初夏就越觉得心乱,只能策马扬鞭地快些走,以免于再听他的唠叨。 从京都城到边关,快马加鞭,怎样也要小半个月的路程。但是从紫云山到边关,却不需要这么久,估计小姐已经快到了。但愿小姐能快些把人救活,快些回来。如果在路上就能遇到平平安安的小姐,这可是万幸之至。 其实,担心小姐的安危是一方面,还有另一处担心的,是小姐和翎王之间,会不会旧情复燃。若真如此,以小姐的性子,见着翎王正处命悬一线之时,一定会留下来照顾翎王。这消息若是传到京都城去,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若是等她们已经到边关了,小姐连正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 两日之后,容菀汐同君紫夜到了边关容城。 容城外,容菀汐了勒马停住,看着面前头顶这苍劲的“容城”二字,往昔种种,尽数浮现在脑海。 她仿似看到了同父亲归朝的那天,翎王领着一众将士站在城门下……对,就站在此时她所处之处的面前。她看到翎王站在她面前,她看到他含笑缓缓上前,在向父亲施了学生之礼拜别之后,故意绕到她这边来,低声道:“等我回去娶你。” 可她终究没有等到他。路远道长,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或许大婚之时,她若能早到一日,情况都是大不相同的。 此时的容城,已不似往昔她离开之时的繁华。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且都是脚步匆匆。集市上商户们门窗紧闭,一点儿生气也无。 这就是战争。它能摧毁一座城池的生机,蔓延开来,能够摧毁一国。可是没法子。想来不仅风国的边关如此,雷国边关,亦是如此。 “这就是容城。”看着荒凉的容城主街,君紫夜淡淡说了这样一句。 纵然是淡淡的,容菀汐却仍旧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唏嘘。君紫夜想的一定是,怎么这里和他父亲说的完全不一样呢。昔年边关容城的繁华,不逊于风国里的一些繁华州府。可现在,荒凉得恍似穷乡僻壤。 心里挂念着翎王,容菀汐没有心思多做感慨,向门口儿守卫亮明了身份,让他们放行。 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此时她穿着一身男装,身旁又跟着一个明显江湖装扮仙风道骨的男子,即便她声音如常,和人说她是宸王妃,也依旧不会有人相信。 容菀汐在包袱里拿出了宸王府的腰牌,给他看了,守卫们却还是甚为谨慎,不敢放行。其中一个道:“不知贵人可否将腰牌递给小的,让小的送进去给隋将军过目。恕小的直言,这腰牌的真假,以我们的见识,是分辨不出来的。” 因为不知道容菀汐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敢贸然怠慢,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容菀汐笑道:“想来你们是近些年才到容城的新兵,不认得我。但隋文武将军却认得我,你们且直接叫他进来见我一面,是真是假,自然分得清。不是你们分辨不出这腰牌的真假,腰牌这东西,本就不好分辨。” 隋将军没在京都城生活过,也没有什么能见到宸王府腰牌的机会,见了府里的腰牌也未必会相信。那家伙向来粗枝大叶的,若是正有什么急着解决的事儿,若是没人提醒,或许会直接大手一挥,让人打发了他们。 两个看似是领头儿的守卫相视了一眼,显然都怕容菀汐偷奸使诈,以为她要故意骗了隋将军出来。一个守卫上前来,要仔细检查容菀汐他们二人的身上和马上驮着的东西。 未免蟒兄吓到人,到容城附近之时,容菀汐就已经命令它把头全部缩进去,不许他露出头来。这一会儿守卫们要细查,蟒兄免不了要暴露出来。 “我们身上没什么可查的”,容菀汐笑着将身上的包袱扔给了上前来的守卫,道,“你能查的也就是这个包裹,我的身上,你也冒犯不得。这位是紫云山上的君阁主,他的药箱你能查,但其他地方,你也查不了。不然上头怪罪下来,你同样担当不起。” 因为觉得翎王中毒的事情,这些底下的兵士一定都不知道。未免造成人心动荡,翎哥哥一定会封锁消息,估计只有亲近的几个将士知道了罢了。所以容菀汐并不敢和守卫们挑明他们的来意,只说他们是路过此地,要进去拜访翎王一番。也难怪守卫们要如此谨慎的彻查。 守卫见容菀汐气度从容,且言语和善,心内反而更加起疑。都觉得,若真是王妃之尊,见他们如此不给面子,还不气恼地斥责起来?怎的还能如此好言好语的?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一这么想着,语气也不似先前那么和善了。 “是一条蟒蛇。”容菀汐淡然笑道。 “什么?”这守卫顿时怒目。 容菀汐也知道底下的守卫多数都胆子小,且没什么分辨之能。不想和他多费什么话,便笑道:“它可听话了,不信你过去看看。” 守卫虽然胆子小,但为了容城安危,还是很尽职尽责。看了容菀汐一眼,到君紫夜的马背旁去了。 容菀汐给君紫夜使了个眼色……君紫夜却是一时不解,不明白容菀汐的意思。 主要是没想到容菀汐会让他对容城守卫的兵士动手。 容菀汐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明白过来。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了。以他的功夫,稍稍一用力,或许就能要了人的命啊。 正在僵持之时,忽见到一个人高马大的、身着便袍的将军正往城门前来。为什么说,即便穿着便袍,她也知道这人是个将军呢…… “隋大哥……隋大哥……”容菀汐向隋文武招手大喊道,“是我啊……我是菀汐啊……” 隋文武站在城门口儿,定了定神儿,有些呆呵呵地揉了揉眼睛…… “哎呀!菀汐啊……真的是菀汐啊……”然后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啊?”很不客气地拍了下容菀汐的马头,弄得她的马一声很不满的嘶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这匹马是好兄弟呢。 隋文武身强体壮,麦色的皮肤,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但这样的模样看起来,却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愣。其实说他愣,还真不是冤枉了他。因为他是容城所有将领里,最不聪明的那个。但是为人踏实、任劳任怨,而且非常能打,放在身边很安全。 所以从父亲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守将的副官。父亲卸任归京之后,便成了翎王的副官。 这么轴的人,要是求起人来,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能把人磨死的那种。可去求君紫夜,却还是落败而归。可见君紫夜有多难求。 容菀汐指了下君紫夜,低声道:“紫云山上的君阁主。” “啊?”隋文武惊讶了一声儿,看向君紫夜,打量起来。 见隋文武打量得如此直接,容菀汐拉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隋大哥,人家可是来给翎王治病的,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可别吓着人。” 隋文武对君紫夜很有些不满,可又因着有事要求他,不能说什么,只能用冷脸来对待了。从盯着人家看,变成了完全无视人家。很自觉地牵着容菀汐的马,道:“走走走,我们回去说,别在外头吹风。” 那上前来查看的守卫,一见如此,自然知道容菀汐所说不假。只能恭敬地屈膝施礼,送容菀汐和君紫夜离开。 蟒兄是不嫌事儿大,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咝”了一下,吓得那小守卫“哎呦”一声儿,慌忙后退了几步。 “蟒兄……”容菀汐嗔了它一声儿。 紫云蟒立刻乖觉起来,缩回到袋子里。 “哎……就是……就是这条蛇,我进那树林的时候,它冲出来就把我卷飞了,好悬没把我摔死!”听到声音,隋文武这才注意到袋子里的那条蛇。 “蟒兄脾气很好的”,容菀汐笑道,“估计它只是想送你出去,只是不小心力气用大了。是不是蟒兄?来,给隋将军笑一个!” 听了容菀汐的话,蟒兄探出头来,又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哎呦……”弄得隋文武一阵脊背发凉。 蟒兄很纳闷儿地看了看隋文武,又看了看容菀汐,然后有些悻然地把头缩了回去。容菀汐笑道:“隋大哥,蟒兄是冲你笑呢,你害怕什么嘛!” “我哪知道他是在笑啊,还是要吃了我啊。这条蛇很邪门儿,和它的主人一样儿……啊,不是,我的一意思是说,都是它主人教导得好。”没办法,有求于人啊,不得低声下气的吗? 君紫夜也察觉出了隋文武的不友善,再加上原本就性子冰冷,这一路上更是一言不发了。容菀汐和隋文武却是聊得火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就没停过。 蟒兄好像挺讨厌隋文武,一路上头就没弹出来过,反而要把自己缩到麻袋的最里头,好让自己听不到他们的话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七章:神医出手 在容城街道里,容菀汐自然不方便问翎王的情况。想着回府之后再细细询问。 到了守将府衙,容菀汐发现,府衙门前的匾额上,写的还是“容府”二字。 “怎么匾额还是之前的?”容菀汐道。如今是翎王做边关守将,自然不能再用这“容府”二字。不方便用“翎王府”和“风府”,也该是“德威将军府”。翎王在边疆做守将,虽然人人都清楚他的身份,但却也不能以王爷的身份来对待他,内外的称呼,都是“将军”。这“德威”二字,则是皇上给他的封号。 可见在皇上心里,翎王的品行和实力,一直都是毋庸置疑的。这两个字和庸王那“忠孝仁义”金匾的用意,可是大不相同。 “这是将军的意思”,隋副官道,“我们也愿意这样儿。” 容菀汐感念地笑了,不再说什么。 这是将士们记着父亲的好,挂念着父亲。也是翎哥念着父亲这个恩师,不忘恩师教导之情。 进了府衙,有两个兵士上来牵了马。容菀汐将紫云蟒放了出来,但是让它务必要跟住了她和君紫夜,不许乱跑。隋文武带着他们东绕西绕的,绕到了一个安静的院落。 虽然已经离开四年多,但对府里的一切,容菀汐还是很熟悉的。而且容菀汐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和她在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翎王所居的这个院子,因着在府衙深处,四周树林环绕,很是安静,父亲常常在这里给她和翎哥哥上文课。父亲拿着一把横尺,教他们念书,因着他们很聪明,这尺子便从未派上过用场。虽然父亲教的东西,翎哥在皇子监的时候都已经学过了,但翎哥认为温故而知新,仍旧很是认真地听父亲的讲说。 彼时的某一日,也如今日这般,静日无风。小鸟儿安静地落在敞开的窗子上,好像同他们一起读书似的。 然而此时,窗子开着,里头却再也没有他们往昔的身影。 看到容菀汐在院外稍作停顿,隋副官不免也有些感叹:“自打你和老将军离开容城,这府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将军特意吩咐下去,若是哪里有磕了碰了,可千万要依着之前的样子修葺,千万不能使哪一处失了本来面貌……” “哎……”隋副官叹道,“上次我们随着将军一起去京都,回来之后,将军就把自己闷在这里,整整一个月。谁求见也不管用,就只是把自己闷在这里。我们倒宁愿他把自己喝得烂醉,好好发泄一番。可是将军却清醒得很……他越是清醒,我们看着就越难受……哎……” 隋副官连连叹气,容菀汐听着,心里自然也不好受。翎王和宸王不同,宸王从来都不会委屈了自个儿,但凡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必要将自己喝得不省人事,然后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儿醒来,就什么事儿都忘了。翎王向来稳重自持,从不会让自己喝得烂醉,即便是在最心痛的时候,他也必定是清醒的。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人生本就冗长而苦闷,在诸多利益纠葛的夹缝儿之中,我们的日子本就过得不舒坦,要时刻保持清醒、要时刻精明算计,若是在感情之事上都不能让自己一醉,心中万般苦楚,岂不是长久地连个宣泄的出口也无? 翎哥就是这般长久地为难着他自己,这样,反而让人放心不下。 “翎王这一阵子怎么样?毒性可蔓延了没有?”容菀汐边往院里走,边冷静地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将军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着的。偶尔清醒过来,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昏迷过去了。这些日子里,我们只能给将军喂一些水,也不知怎的,将军倒也从未说过饿。反正现在的样子,就和一个……” 隋副官觉得自己脑海里蹦出的形容不太妥当,便不再说下去了。他想的是,将军现在的样子,就和偶尔会诈尸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封锁消息的命令谁下的?雷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容菀汐又问。 “是将军事先和赵军师交代好的,说一旦他有什么不测,务必要封锁消息。一来是为了稳定君心,二来也是为了迷惑雷国那边。自打将军中毒之后,雷国那边一共主动进攻了三次,但因着军心并未涣散,而且赵军师那边部署得当,我们只吃了一次败仗。为了让雷国以为将军仍在府衙运筹帷幄,我们还主动突袭了一次…” “军师说,雷国原本就损伤惨重,是想要在这一阵儿休养生息,这才对将军下了如此狠招儿。所以他们吃了两次惨败之后,便也没再有什么动静。如今已经安静了十几日了。” 容菀汐点头,道:“他们是想要以翎王中毒一事,牵扯我方的精力,以为这样能直接攻陷容城,却不想我们这边防范得如此得当,竟然连攻三次都没攻下。意识到一时没法子取胜,短时间内是不会多浪费功夫的。” “是啊,军师也是这么说的”,隋副官道,“军师说,三次攻打不下,再加上我们的主动偷袭,总算能让他们消停一阵子了。只不过,等到他们再出手之时,一定是场准备充分的大出击。” 其实雷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三次主动出击,已经有些出乎容菀汐的预料了。之前容菀汐和宸王都认为,他们要多休整一阵子,等到翎王快毒发的时候,这才会出击呢。看来雷国的实力,要比他们料想得还要强大。 说话间进了屋,已经走到了内室寝房。只见翎王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起来,竟然如同死了一般。 容菀汐心内一颤,泪,瞬间就涌到了眼中,只是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君大哥”,容菀汐平复了情绪,回身道,“劳烦你看一下吧。” 君紫夜只是上前去看了一眼,便道:“算着中毒的日子,嘴唇呈淡青色,眼眶和脸颊微微发黑,的确是中了百日穿肠无疑。看来风国的情报倒是不错。” “怎么样?能救吗?”容菀汐现在关心的,并不是翎王到底中了什么毒,百日穿肠也好,千日穿心也罢,她关心的,只是翎王到底有没有救。 “当然有救。”君紫夜说得很肯定。 而且说话时,已经将他的药箱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开始配药了。 都说医者望闻问切,君紫夜只这么“望”了一眼,就能说出如此肯定的话来,使得隋文武未免有了几分敬佩。有些殷勤地到君紫夜身边儿去,客套道:“神医要不要帮忙?” “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帮忙了。”君紫夜淡淡道。 弄得随副官是有脾气发不出来,只得悻悻地退远了。 “我行针先让他醒过来,但想来人还是有些糊涂。你先别急着认他。待到他喝下几副药,头脑清醒了,有什么话你再说也来得及。”宸王道。 容菀汐点点头:“听凭君大哥安排。” 君紫夜配好了药,让隋副官去找个药炉来。仔细慢熬了一个时辰,晾着备用。 “怎么,用不着红莲了吗?”容菀汐见君紫夜并未将冰湖红莲加进去,问道。 “前三副药只是让他甚至清醒,还不需要。三副药之后,才能用得到。”君紫夜耐心解释道。 同隋副官一样,容菀汐对君紫夜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光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知道具体该如何医治,真是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你先出去,将窗户门儿都关好,隋副官留下。”没等容菀汐将佩服的话说出来,君紫夜便吩咐道。 容菀汐知道,行针什么的,她留下来就不方便了。因而很痛快地带着紫云蟒到门外去等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隋副官才开门道:“菀汐,可以进来了。” “可醒了吗?”容菀汐的语气里,略微有些姬妾。 “只是醒了一会儿,喝了药之后,连句话都没说上呢,就睡过去了。”隋副官道。虽是如此,但话语里却仍旧满是惊喜。 容菀汐也听得出,他用的是睡过去,而不是晕过去。这两者显然是大为不同。 “十二个时辰之后,明日这个时候再喝下一服,后日再喝下一服,神智就会清醒过来。”君紫夜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出现在门口儿。 “神医的医术可高明了,我眼见着神医的银针变成了黑色的,眼见着将军的后背上,有一层层的黑气冒出来!”现在隋副官一见着君紫夜,简直两眼直放光。 对他的忽悠,君紫夜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可有房间能让我们休息?最好再有些饭菜。我是不需要,但是容姑娘已经两日没正经吃饭了。” “有的有的!”隋副官连忙点头,道,“菀汐,神医,你们快随我来!我先给你们安顿了房间,很快就有人送了饭菜过去。” 容菀汐还想进去陪陪翎王,但是站在门儿看着,看到他睡得那么安恬,便也不忍心过去打扰。且君紫夜也说了,他现在神智不清明,估计就算是把他叫醒了,问他他现在的身子状况,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看到容菀汐很担忧,隋副官道:“菀汐你放心,府衙里很安全。而且神医的医术真的很高明,我已经见到那些毒气都发出来了!你就只管放心去休息,再过两日,将军醒来了,你再和他好好叙旧也来得及。” 隋副官的话语里,满是掩不住的惊喜。 君紫夜却纠正道:“不是都逼出来了,而只是逼出了一小部分而已。” “啊?那还只是一小部分?”隋副官显然很失落。 容菀汐笑道:“我听说,这百日穿肠乃是天下几大奇毒之一呢,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全逼出去?走吧,先带我们去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八章:偷看不成 “好。”隋副官还没从失落中回过神儿来呢。 引着他们去住处的路上,不免问道:“神医,将军的毒,最终一定都能被解了吧?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的病症吧?” 君紫夜道:“只要按时服药就会痊愈,不会有什么遗留的麻烦。” “这样啊……”隋副官不太相信的样子,但却也不好意思反驳。 其实容菀汐心里,也是担忧的。以君紫夜的本事,解了这毒是没问题的,只怕这毒性太强,会对翎哥的身子造成什么永久的影响。但同隋副官一样,见君紫夜说得这么肯定,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 隋副官带容菀汐到了她之前住的院子,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菀汐,这一阵子你就住在这里吧……神医如果不介意,就住在一旁的另一个院子吧。那院子虽说一直都没有人住,但也还算规整,东西也都齐全。” “无妨。”君紫夜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看着熟悉的院落,院子里那棵柳树,一如四年前离开之时那般枝繁叶茂。进了屋,屋里的一切,也和四年前她离开之时,一模一样。看着四年来都未有一丝变化的一切,容菀汐的眼眶,还是不由得湿润了。但依旧,仅仅是湿润了眼眶而已。 触景生情,于她此行的来意无益。此行,她只是想要让君紫夜将翎王的毒治好,只是要确定翎王没有性命之忧。在确定了翎王安好之后,她必须马上回到京都城去,不能留恋这里的一切。 这里,原本就只应该存在于记忆里。 此时在站在这里,就只能当做自己不小心做了一个梦,不小心梦到了往昔,不小心在往昔里,又走了一遭。 “菀汐,自打你走后,将军只要在府里,每日都要来你房里坐坐的。你房里总是有你喜欢的桂花茶,厨房的奴婢们都习惯了,即便在将军病倒的这些日子,还是会按时每日过来添茶。” 隋副官说着,给容菀汐了倒了一杯茶。 “你尝尝,还是不是之前的味道?之前将军说过,说这茶的味道很好,和之前是一样的。”隋副官的眼眶也红了。 容菀汐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茶盅,没有接过来。 “不知厨房可有玫瑰花儿没有?劳烦隋大哥告诉他们一声儿,换了吧。我早就不喜欢喝桂花茶了。”容菀汐淡淡吩咐了一句。将头别向窗外,再不去看。 隋副官愣住了…… 看着容菀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 是啊,面前的菀汐,的确和四年前已经不同了。四年前离开容城之时,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稚嫩的小姑娘。可此时,已经出落得如此大气沉稳,无论是身段儿还是气度,都和往昔不同。只是这张世间难寻的好看面容,依稀还有往昔的模样罢了。 而且此时,她是宸王妃。再不是那在边疆旷野上,和他们策马扬鞭的小师妹了。 “也是啊……这么长时间了,口味儿会变的嘛……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像小丫头一样,还喜欢和甜茶呢!”隋副官收回了手,还是有些感叹,“转眼间的事儿啊。菀汐都长成大姑娘了,将军也真是的,还把你当成之前那小丫头呢。” 容菀汐知道隋副官心里不好受,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此时的她,的确和四年前很是不同,不光是身量长相上的。还有心态上。 “那……你先休息……神医,请随我来吧。”隋副官道。 不知怎的,只觉得再留在这里,就是僭越了。和菀汐再也不能同之前一样,像是兄长和小妹妹之间自在相处。一旦意识到身份地位的变化,这层隔阂,便很难收得回来。 容菀汐只是点点头,看着隋大哥带着君紫夜出了房门。 脚下的紫云蟒很是纠结,往前爬了两下,回头看了看容菀汐,又停了下来。看了看君紫夜,又看了看容菀汐,不知道到底该跟谁在一起。可能是察觉到容菀汐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便没忍心将容菀汐一个人扔下来。 院子里青柳依旧,可是再站在窗前一切,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此时是今时,而非往昔。 也不知道在窗前占了多久,直到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你何苦那么说?看得出,你心里并未和隋副官远了。” “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贪恋罢了”,容菀汐道,“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我还是会回去。何故给自己和别人徒留感伤?” “是美梦还是恶梦?”君紫夜问道。 “称不上美梦,也称不上恶梦。只是睡着了,做了这么一个梦而已。”容菀汐道。 君紫夜站在门口儿,静静地看着这个在窗前静立的女子。她心里明明比谁都有情,只是因为活得太通透了,便将这一切情都咽了下去。未免感伤,所以不流露。 “看来,你还是更眷恋梦外的人。”过了许久,君紫夜才玩笑般说道。 容菀汐笑笑,并不否认。 “可能是因为梦外的人更真实吧,梦里的人,醒了之后就不属于我了。”容菀汐叹了一声儿。 或许,这又和真实与否、梦里梦外无关,只是因为她的心变了。她的心向着她的夫君,就这么简单。 爱这个字,本就没有多复杂。就只是心之所向,哪有那么多世俗的牵扯呢。 过了两日,经过君紫夜的医治,翎王的神智总算清醒了。 但容菀汐却反而,没再去那安静的小院落看他。只是每日都会向君紫夜打探情况而已。 “你问我,和自己看着岂能一样?我看你还是去瞧上一眼,放心了,免得总追在我身后问。”君紫夜边熬药,边劝道。 没等容菀汐回答,便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见着他徒增感伤,不如趁着他晚上睡着的时候再去?” 容菀汐觉得,君紫夜的这主意很不错。她并不是怕见着翎王之后,自己心里不好受,而是怕翎王见着她之后,没等几天呢,她就走了,翎王的心里不好受。若他还对她有些许情意,这种得而复失之感,是最难熬的。 但是夜里去见他一眼就没什么了,只要看到他安好,她就放心了。 这几日里,她也有这个想法儿,只是担心会被翎哥给发现了,那样可更不好收场。 “有没有什么既不损害人身子,又能让人安眠的药?”容菀汐问道。既然是君紫夜提出的这法子,君紫夜显然能帮忙了。 “放心,我已经加在药里了”,君紫夜道,“让他安眠,也利于解药发挥药效。” 君紫夜又熬了一会儿,闻着散出来的味道可以了,便将药壶拿了下来。将药提在碗里,亲自给翎王送去了。 这一阵子里,君紫夜对翎王很上心,每一副药都是自己亲自煎的,每天三次得去把脉,非常谨慎。 医者仁心,容菀汐知道,君紫夜其实只是看起来冰冷而已。要么就是不见这个病人,压根儿不管他,但是一旦出手,一定会负责到底。从君紫夜对翎王的仔细态度上来看,应该不用担心翎王的身子会落下什么遗留的病症了。就算翎王觉得没关系,君紫夜都不能轻易了事。 入夜,容菀汐正准备出门儿呢,就听到门口儿有人敲门:“菀汐,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去小院儿?” 一听是君紫夜的声音,原本很沉重的容菀汐,好悬没笑出声儿来!心想君紫夜什么时候也对深夜做小贼的事情这么积极了?紧赶着来凑热闹。 一听了君紫夜的声音,原本被容菀汐命令等在屋里的紫云蟒,一下抬起头来!然后,急匆匆地冲到了容菀汐身边儿。 “走吧走吧!”没法子,容菀汐只能带上了他们两个。 心想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应该是偷偷摸摸儿的吗?带上这一人一蛇,岂不是和堂而皇之的去慰问没什么差别了? 府衙里夜间守卫森严,但因着他们是隋副官特意交代的,可以在府衙里自在行动,不让人管的客人,所以过了几拨守卫也没什么。一路到了小院儿外,君紫夜向容菀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容菀汐进去。他自己呢,很显然是不愿意再多管下去,打算留在院门外。 “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就喊我,推说是跟着我过来瞧病就行了。”君紫夜道。 “你不是说他睡得很沉吗?”容菀汐低声道,心想你可别吓我啊。 “事有万一,我只是帮你准备一下。”君紫夜道。 “我谢谢你了!”容菀汐真是恨不得要撕烂他的这张乌鸦嘴。 指了下蟒兄,示意蟒兄也也君紫夜留在院外。蟒兄很不情愿,但试探了一下,见容菀汐态度坚决,便也只有留下了。 容菀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弯月光芒朦胧,不太能看得清他的面容。但是这一阵子在紫云山,也和君紫夜学了一些把脉的本事。坐在床边,轻轻地将手按上了他的手腕,发现脉象的确很平和,这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过来看看他,又不是对君紫夜的医术不放心,瞎折腾什么呢……好像这一趟折腾,为的,就只是看看他安然熟睡的面庞而已。 总要自己亲眼看见他无事,才能心安。 容菀汐收回了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轻轻起身。 仿佛看了这一眼,此行便可以终了。 只要能够亲手触摸到他的温度,确认他还是活着的,而且还是好好儿活着的,就足够了。 相见不过感伤,不如不见。 借着朦胧的月光,容菀汐深深看了翎王一眼。轻轻转身,离开。 “汐儿……”身后,却响起了虚弱的一声唤。 容菀汐的脚步停住了。心里暗骂了君紫夜一声儿“该死”。只得转身,道:“君阁主来为你诊脉,和紫云蟒在路上闹了些不愉快,被缠住了,想来一会儿就到。” 但也没有刻意疏远着,而是重新坐回床边,关切道:“你怎么醒了?君大哥说,这解药,要熟睡了药效才能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梦到了你,便醒了。不想醒来之时,真的看到了你。”翎王的声音很虚弱,也很温柔。 “汐儿,你把灯点着,让我好好儿看看你……”翎王道。 容菀汐点点头,点亮了油灯,开门儿向院外喊道:“君大哥……你到了没有啊?翎王已经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五十九章:军中细作 一听到容菀汐的喊,君紫夜不由得“哎呦”一声儿。心想还真的不幸被自己给猜中了。 听到君紫夜的这一反应,原本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紫云蟒,猛地抬起头,简直不相信面前之人就是自己的主人。 可能也是察觉到了蟒兄的诧异,君紫夜忽然像没事儿人似的,径直往院里走去。 “汐儿……你叫他过来做什么?我就不能和你单独呆一会儿吗?”翎王虚弱道。 武功高绝之人,听力都比常人要好得多。刚走到门口儿,君紫夜就听到了翎王的话。一时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咝咝……”紫云蟒在门口儿发出了一声儿,以提醒容菀汐,他们已经在门外了。 容菀汐笑道:“君大哥,你怎么还不进来?快些把了脉,我们好回去了。别耽误了翎哥休息。” “君阁主,劳烦你到外面等一等……我和汐儿说会儿话,好吗……”翎王倒是很不客气。 君紫夜跟着容菀汐过来,原本就是为了给容菀汐解围的。知道容菀汐一定不愿意让翎王察觉到她是特意过来看他的,所以就主动送上门儿来给她当由头儿。此时既然这由头儿已经被容菀汐说完了,他自然不能耽误了他们两个谈论旧情。 “好,你们聊,我在院外等会儿。”隔着夜晚的屋子,君紫夜对他的病人淡淡一笑,退了出去。并未因他的病人对他如此不领情,而有什么气恼之感。 “哎……”容菀汐想要叫住君紫夜,已经来不及了。这家伙轻功太好,而且此时已经毫不客气地用上了。 见容菀汐如此反应,翎王忽地有种绝望之感……她在躲着他,即便远在边疆,她却仍旧在躲着他。这种躲避,应是打心底里的了。 “汐儿……”翎王再次唤了她一声儿,声音里,满是沉痛。 容菀汐回身,看向翎王。油灯跳跃的光芒,映着他的面庞,他的面庞,却仍旧如此憔悴无生气。 “你就这么不愿面对我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偷偷过来看我?” 他的声音很虚弱,容菀汐听得,一阵心疼。她就知道,自己这点儿小心思,是瞒不过他的……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醒了,难不成是君紫夜事先和他通气儿了?不可能啊,若真如此,君紫夜完全没有必要和她一起过来。毕竟这府衙里还是很太平的。君紫夜同她过来,完全是帮忙,为了让她能在关键时候找个台阶下。 她还这么想君紫夜,实在太不应该了。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容菀汐忽然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走神儿了的时候。她终于更确切的了解到,她和翎王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再也回不去。更不可能有未来。 其实她的心底里,早就已经清楚了,只是每每在见面之时,还要拿出来鞭策自己一下罢了。好像生怕哪一个不留神,就会错了心思似的。 “汐儿,你知道……当我以为自己没救的时候,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这辈子,我没有娶到你……汐儿,我答应过你的……” 曾经,他也以为他放下了。他骗自己,让自己觉得,在容城里他为汐儿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习惯了。习惯了,不想改了而已。可是直到生死边缘,他才不得不承认,他从来就没有真的放弃。汐儿,早就已经变成一个烙印,深深印在他心底里。挥不去、扔不掉,至死方休…… “蔡妃给你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惠妃和太后都很担心你,曾亲自去紫云山上求见君紫夜,只是没有见到。好在现在你平安无事,她们知道这个消息,总算能放心了。”容菀汐看着窗外,淡淡道。 窗外,无尽的夜色,漆黑得让人不由得沉闷起来。每到夜晚就是如此,屋子里的油灯亮了,外头的夜色就反而更黑了。 她不是非要和他弄成这样,她想要关心他、照顾他,只是担心自己离开之后,他会更难受。与其让他面对得而复失的痛苦,莫不如让自己做一个恶人,莫不如让一切过错,都由自己承担。 “汐儿,我……”翎王想要解释,可却又觉得,这样解释的言语,未免太没有担当。 那晚,她没来。回到府中之后,蔡妃以为他践行之故,邀他一同饮酒。他因着心内痛楚,便同蔡妃饮了起来,不成想,把自己给喝多了。蔡妃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唤他,“翎哥哥”。之后,便是一时的痛快,梦醒后的无奈。 “翎哥,你好生养病,待到病好了,我就将消息传回京都城去,好让他们放心”,容菀汐坐到翎王床边,关切道,“你放心,宸王说了,他会借着你这次重伤之故,向父皇帮你言说归朝。父皇怎样也会念及父子的情分,会让你回京都去的。” “我为什么要回去?”翎王道,“汐儿,你不是不知道我对容城的情意。我若回去了,一旦父皇新派来的守将不力,容城失守,我该如何向容城的父老乡亲交代?我又如何对得起老师?如何对得起风国?” “汐儿,你素来知道我心中所想所念,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儿……” 听得他声音愈发地沉痛,容菀汐的心内,反而坦然了。他以为她不再知他懂他,这很好。 “汐儿……”可是他轻轻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无论我身在何方,我待你的心意,始终不变。” 容菀汐并未躲闪,而只是很坦然地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君紫夜的医术很好,有他在,你身上的毒一定会解开的。只是夜里一定要注意休息,神医都说了,晚上是解药发挥药效的最佳时候。” 然后轻拍了拍他的手,就像是安慰一个朋友一样。笑着起身,还给他掖了掖被角。 她现在看起来如此温柔、如此关切,可翎王却反而觉得很陌生。 他很想要再叫住她,他还没有看够她的样子,可是,挽留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因他知道,他再留下,所说所言,不过都是这般疏远。 他能察觉得到,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又能如何呢? 汐儿向来固执,她想要走得远些,没人能将她拉得回来。 君紫夜还是进来给翎王把了脉,将戏做全,这才回去了。 静夜无声,容菀汐的心里,却是静不了。记忆中,翎哥的脸上总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何曾出现过这种苍白如纸的面色?他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何曾有过这种羸弱的模样? 看了一眼,初见之时,确认他醒了、确认他脉象趋于平稳,那一瞬的确放心。可过后独处之时,却反而更担心。她相信君紫夜的医术,知道他说翎哥的毒能解,就一定能解得了。身上的毒容易解,可心里的毒,又当如何解? 他最不能接受的,定然是自己这样卧床不起的样子。若是他心志不舒,难保不会影响到治疗,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 容菀汐越想越担忧,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救人救到底,至少要看到他能离床了,才能离开。现在这样,她真的不放心。 没有什么纠结,没有什么犹豫,就只是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便就这样决定了。只是留下来,却不等同于他们之后还要再相见。 她知道,只要她在这里,他就会坚强给她看。 翌日君紫夜仍旧去给翎王送药施针,回来之时,却是愁眉苦脸。 “怎么了君大哥?”一见君紫夜愁眉苦脸的进了屋,容菀汐便有些着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君紫夜道,“翎王的脉象出了些波动,可是我能肯定,医治中绝对没有出差错……你去叫了隋副官来。” 君紫夜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紫云蟒,吩咐道。 紫云蟒点点头,听话地去办事儿了。 要是换做平时,看到君紫夜这么把一条蟒蛇当奴才使,容菀汐一定会笑他几句。但此时,哪有这个心思? “可能看出是什么原因?难不成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容菀汐一听君紫夜要叫隋副官,再想到若是医治过程中没有什么差错,一定就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除此之外,哪里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差池? 君紫夜道:“情况的确有些不妙。不过你放心,不是翎王身体上的。红莲的药效很强,因着翎王这一阵子一直在服用,哪怕是鹤顶红,吃进去也会消解得只剩一两成药效。如今毒性的确有加重的趋势,但接下来只要多加些药量就可以了。不过这个暗中下手的人,务必要揪出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可真是神仙难救。” 不用君紫夜说得多仔细,容菀汐已经能猜到,君紫夜的意思是,有人在翎王的吃食里动了手脚,加了什么东西,以至于翎王的脉象混乱起来。君紫夜既然以鹤顶红作比,可见翎王服下的东西,也是毒性极强之物,可见下手之人用心之歹毒。 在容城里,谁能希望翎哥死?如今正处战乱之时,就算容城内部有人对翎哥有什么歹心,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动手。大战之时主帅丧命,是军中最忌讳的事。常年在军中的人,都对战局中的利弊有所衡量,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所以容城内的勾心斗角不太可能,除此之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有可能对翎哥下狠手的也就是——雷国细作。 若是容城里,尤其是守将府衙内,混进了雷国的人,后果可是不敢设想。务必要将这人尽快揪出来。 这时候正是隋副官出去巡营之时,过了好一会儿,隋将军才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儿。一进屋便急色道:“神医,可是我家将军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今早服侍将军用膳的奴婢是谁?厨房里为将军准备早膳的,都有哪些人?”君紫夜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章:旧仆已老 “将军中毒的事,只有几个人知晓。因而服侍将军的活儿,一直都由将军的贴身侍婢茉莉来做。至于将军的早膳,向来都是厨房那边正常做的呀。咱们府里主子少,将军府的厨房和军中的厨房又是分开的,咱们厨房里的奴才自然不多。就只是黄厨娘带着三个打下手的小媳妇儿,还有个砍柴接菜的小厮李奇,除此之外就没别人儿了。”隋副官道。 一脸不解的说完,才忽然反应过来,忙问道:“神医是说,有人在我家将军的早膳里动了手脚?” 君紫夜点头:“这个时辰,除了是在早膳里动手脚之外,便无其他可能。方才我去把脉之时,翎王殿下的脉象非常混乱,这明显是剧毒之物的毒性,和红莲的解毒之能冲撞所致,且正在冲撞之中。若是已经服下一阵子了,估计脉象已经趋于平稳。所以唯一可能,就是早膳出了问题。” 其实君紫夜这么说,还是故意说得轻松了些。那毒,翎王分明已经中了三分,已经出现了咳血之症。但因着红莲极强的化毒之能,只是以残留的症状来看,无法判断出所中之毒是什么。 且翎王的身体里还有残留的百日穿肠,未免药性相撞,即便知道了翎王这次所中之毒,也不能轻易多加药医治。既然红莲和原本的那几味配药,对今次所中之毒的确有明显的化解作用,最稳妥的法子,便是保持原方不动,只是多花一些时日罢了。 既然补救方法是一样的,便没有必要将情况和容菀汐细说了,没必要给她平添担忧。 隋副官想了半晌,还是道:“可是……不可能啊。茉莉是自打殿下来到容城之时起,就服侍在殿下身边儿的,对殿下最是忠心不二。还有厨房里的奴才们,都是府衙里的老人儿了,自打老将军在此之时,就已经在府衙里了,怎么可能做害将军的事?” 容菀汐也道:“这些人的确不可能做害将军的事。” 黄厨娘和几个厨房里的婶子,容菀汐都是认识的。她们都是风国人,一家子都在将军府里做事。黄厨娘的儿子,还是军队中的一个小管带。这些人都知根知底儿的,不可能做害翎哥的事。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对于这些府里的老人儿,该信得过的,还是要信。多疑和谨慎之间的界限,一定要分得清。 “但早饭是一定出了问题”,容菀汐道,“会不会是有人偷偷进入厨房里,动了手脚?府里近来可进了新人没有?未必要这几个月里,一年里的都算上。” 雷国好战,对天下诸国的野心一定不是才刚儿起的,而是筹谋了有些时日了。或许早就在诸国边关要塞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而府衙里长久地太平着,奴才们未免安逸松懈。更何况,厨院里的人又并不知道翎哥哥受伤之事。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在厨房里动手脚,可是再容易不过。 隋副官细想了想,真可谓是绞尽脑汁,半晌才道:“没有,真的没有。自打老将军走后,府里便没什么生气,就只是将军和我们几个,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奴才呢?而且将军向来节俭,不逐人都不错儿了,怎么可能再添人?” 容菀汐点点头。的确,这一阵子在府衙里走动,并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都是早年的老人儿了。 可府衙里巡逻守卫森严,她和君紫夜来了之后尤甚。而且翎哥院外的守卫,几乎是一拨接着一拨儿,就没断过。若是外头的人偷偷潜入府衙里动手,很有可能在还没出手之时,就被守卫们给抓住了。得手的机会不大。 “隋大哥,劳烦你去将茉莉还有厨房里的婆婆婶子们都叫来,我们详细询问一番。”容菀汐道。 虽然觉得外人潜入进来并且得手的可能并不大,但却也并不能完全否定了。毕竟除此之外,真的再找不出其他最有可能之处。 若是从这一处入手仍旧没线索,就只能细查厨房里这些奴才了,包括茉莉在内,都不得不查。 容菀汐是真的不愿怀疑将军府里的人。但是翎哥的安危,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这暗中下手之人,务必要在今日查出。如若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隋副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得了容菀汐的吩咐,也没说什么“不可能”的话,痛快地跑出了院子,往厨院那边去了。 容菀汐看着隋副官一路小跑的背影,脑海中想起“厨院”二字,忽的一抹灵光闪过!厨院?厨院里! 除了他们府衙里原本的奴才之外,最能自在进出的,还有一个人——送菜的! 府里每日都要进新鲜的蔬菜瓜果儿,送菜的都是一大早儿便过来了,必要赶在早膳之前才行。一直以来给府衙里送菜的,是西郊的张生家。淳朴农人,再怎么谨慎,能谨慎得过雷国的歹人?若是有人在一早儿的蔬菜里动手脚…… 但若是在蔬菜里动手脚,却也不大可能。毕竟这些菜是给府里的主子们吃的怎她和君紫夜、隋副官吃了都没事儿,怎么就翎哥那边出了问题? 不过,事情出在一早儿送菜之上,应是没错儿的。待到隋大哥将人带来了,细细问一下,或许真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多时,隋副官带着茉莉和厨房里的一众奴才到了容菀汐的院子。见了容菀汐,黄厨娘顿时热泪盈眶,却也不敢像容菀汐小时候那般冒犯着,只是站在原地,抹眼泪儿道:“才几年的功夫,小姐已经出落得这么标致了。奴婢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小姐了呢!没了小姐和老爷在,咱们府里成日里冷冷清清的……” 三个仆妇也跟着颇有感触,都是暗暗抹眼泪儿。见此,容菀汐更不相信这事情和她们有关了。 那砍柴接新鲜菜果的小厮吴峰,此时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她离开之时,吴峰刚来府里,和她年纪一样大。那时候他就长得比同岁的少年高出一头,身子也壮实。在厨房里了做了这几年,身子骨可是更硬朗了,参军去都没什么问题。此时这看起来黝黑壮实的汉子,眼眶也泛了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黄厨娘见老得厉害,好些白发都已经藏不住,泛在发髻上。三个婶子的脸上也比她离开之时,添了些许皱纹。她们说是才几年的功夫儿,可容菀汐觉着,好像已经隔了十几年似的。明明人还是那些人,可样子,却已经再不似从前。 明明此时所处之处、所见之人,是物未逝、人未非,可却偏偏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悲凉。 茉莉静静地站在一旁,出落得比她还高出半头。之前去小院儿,一心都在翎哥身上,并未注意到安静侍立在门外的茉莉。此时在面前细细瞧着,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出落得这般出尘仙容。 自打翎哥到了容城,当时送翎哥过来的张忠全就给他在容城内挑了一个本分人家的闺女伺候着。但因翎哥常年在军中,不怎么回府衙里,茉莉反而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更多些。只是因着茉莉总是低着头,一天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她觉着茉莉太过拘谨,相处着不舒服,时日长了,便也不去找她了。 如今这个儿时短暂的玩伴,也和她一样,长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原本太过素白的面容,此时已经给人惊艳之感。只是依旧低着头,少言寡语。 看着这些之前熟悉的、此时却有些陌生的人,容菀汐一时感慨万千。最终,只化成了淡淡的一句:“近年来,大家可都还好?” “托老爷和小姐的福,一切都好。”黄厨娘哽咽道。 容菀汐笑道:“在京都里,父亲还常念叨着黄婆婆做得油泼面呢。父亲说啊,找遍了京都城,都寻不见这么地道的油泼面。如今看到黄婆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父亲知道了,心里定然欢喜。” 黄厨娘抹着眼泪儿道:“奴婢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呢!若是日后有机会,奴婢就自个儿到京都城去,寻到将军府里去,再给老爷做一碗油泼面!” “这敢情儿是好”,容菀汐笑道,“待到过两年您老儿孙满堂,得空儿了,若有机会,让府里的人来接了黄婆婆去。” 容菀汐与几人闲说了几句,心里挂念着翎王,虽说惦记着他们近些年的日子,却也没太多说。与茉莉说完了话儿,便问道:“今儿早晨可是你服侍着将军用早膳的?” “是啊。”茉莉点头道。 一时还没有意识此到此时身份地位的明显诧异,还把容菀汐当做之前的玩伴一般,只是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容菀汐自然不会介意,紧接着问道:“今儿将军用膳,可有什么和往日不同之处?” 茉莉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只是和往日一样,进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碟小菜儿。之后将军就吩咐奴婢退下了……将军一直都不愿意让人近前伺候,没什么吩咐的时候,奴婢都是等在屋外的。后来鞠大夫来了,奴婢就去厨院了,打算给将军弄一些新鲜果子,碾碎了进汁液吃。” 容菀汐点点头,她素来知道翎哥的脾气。这点和宸王很像,也可以说,是和皇上很像。 好像在这几个皇子中,唯一喜欢人在跟前儿伺候的,也就只有太子了。宸王和翎王以及豫王,都很好地继承了皇上那慎独的性子。靖王那是不在乎,有人在身边和没人在身边儿是一样的,有人在有有人在的玩儿法,没人在有没人在的玩儿法。 茉莉这边没什么情况,多问无益,容菀汐便细问了黄厨娘。 黄厨娘细想了会儿,也道:“没什么啊,今日和往常一样,奴婢们就只是按时做早膳而已。而且早膳的样式也没变,给将军的,就只是清粥小菜儿。一些包子啊蒸饺啊什么的,都是给府里的其他主子们吃的。将军那边就简单的两样儿,不可能出差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一章:易容奇术 容菀汐细想了想,问道:“做好的饭菜,可是摆在一起后,由各房的奴婢过去领的?” “对,除了小姐和神医这边没有服侍的奴婢之外,其他的,隋将军和赵军师还有将军那里,都是有人过来取的。除了将军的,大家伙儿的都一样,各自随意领了去就是了。”黄厨娘道。 所以说,翎哥的早膳摆在桌子上,有心之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今早张生家的可来过了?”容菀汐问道。 吴峰道:“来过了。张大哥每天一早儿都亲自过来,送来的蔬菜水果,从不会经别人的手。” “今日张生可有什么奇怪的?”容菀汐问道。 虽说并不愿意相信张生会在知情的情况下着意加害,但与府里这些人比起来,若说在这些与早膳有关联的人中,一定有一个人被雷国之人收买,她只能更倾向于张生。 “有!”刘瑞家的忽然道,“今儿张生把菜送到之后,忽然说口渴得厉害,要进厨房里喝口水。张生给咱们家送菜已经快十年了,奴婢在厨房里做事也有七八年,可从没见张生进过厨房。就算他二十几岁愣头青的时候,也从没有做过进厨房的事儿,可规矩了。怎的今天忽然就进厨房了?” 容菀汐知道刘瑞家的媳妇儿向来机灵,眼疾手快,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很多她都能一眼便看出来。更何况不用刘瑞家的说,她也知道,张生一直很守规矩。之前爹还说过,说张生实在太拘谨了。其实常年给家里送菜,知根知底儿的,直接送到厨房里也没什么。可他却偏偏只送到厨房门口儿,连门槛儿边都不碰。 今日怎么忽然要进厨房?单从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她之前的怀疑了。问题一定出现在张生这边。 “对对对!”黄厨娘也忙说道,“张生之前的确没有说过要进厨房喝水啊,吃东西啊之类的。但因为他是和咱们家往来的老人儿了,他说渴了要喝水,我们也就没放在心上,让他自己随意一些。” “张生进厨房的时候,茉莉可去厨房领了将军的早膳了?”容菀汐问道。 黄厨娘摇摇头:“还没呢。不过也就是前后脚儿吧。张生刚走,茉莉就到了。” “是啊,奴婢在路上还遇见张大哥了……”茉莉嘀咕道,“只是奴婢觉得,张大哥今天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儿?”容菀汐问道。 “之前奴婢去取早膳的时候,路上遇见张大哥的时候也不少,每次张大哥都是远远儿就和奴婢打招呼。可这一次,却是等奴婢走近了,叫了他一声儿,他才和奴婢说话儿。可他之前明明已经看到奴婢了,却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不认识奴婢似的。”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若说张生是因为紧张,一直低头走,没有看到茉莉倒还情有可原。可是茉莉却说,张生明明看到她了。如果张生做了亏心事,见到茉莉,自然要掩饰自己的心虚,一定要让人觉着他和往常一样,没理由不搭理茉莉;如果张生没做亏心事,更没有理由不搭理茉莉了。 这事儿,真有些说不通。 “好像根本不认识……”容菀汐沉吟一声儿……脑海中,忽的一个念头儿闪过! 会不会……这人根本不是张生?若是有人易容成张生的样子混进来,也不无可能。 所以他才不认识茉莉。也只有这种可能,才说得通。 “隋大哥,劳烦你去将张生叫来。”容菀汐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将张生叫过来,一问便知。如果是有人冒充张生进了将军府,至少也要先打晕张生,或是张生有什么事儿没来,让人代替了不是? 若真是有人冒充张生,这事儿,可不好办了。吴峰每天都和张生打交道,但却没看出破绽来,可见这歹人易容之术的高明。若是他再想要进将军府,岂不是只要易容成府里随便一人的样子就可以了? 但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已经可以确定,问题就出现在张生身上。和府里的人没什么关系,这也让容菀汐松了口气。嘱咐了几句,便吩咐了黄厨娘他们退下。 心里惦记着翎王,很想要去看看他。但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 “君大哥,你别怕我担心,和我托个实底儿。翎王那边,真的没大碍吗?”心里的惦念和愧疚,也只能在君紫夜的答案中寻求解脱。 “若不再被歹人得逞一定无大碍。”君紫夜肯定道。 容菀汐点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过了有一个时辰,容菀汐这边都已经用完午膳了,隋副将才急匆匆地跑回来。抹着额头上的汗,道:“菀汐,找着张生了……但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 隋副官皱眉点头,道:“我从咱们府里出去,往张生家那边去,刚好看到他家媳妇儿往这边来。我问她,张生可在家没有,她说张生出来送菜了,还没回去呢。她有些着急,这就找出来了。我一看便觉得情况不妙,我们两人就沿路仔细找了。结果在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找着了。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死得透透儿的……” 隋副官叹了一声儿,道:“把他家娘子哭得险些晕过去。没法子,我只能先送张生的尸首和他娘子回去。然后再快马回来……哎……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昨儿早晨,我还和他打趣来着。现下他家里只剩下一个他媳妇儿和那八岁的闺女,往后的日子,这娘俩可怎么过啊……” “附近可有什么线索没有?”容菀汐尽量平静着问道。 “没有。我都仔细看过了,连脚印儿都被人给抹去了。”隋副官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一时无言。 听到张生被害,容菀汐心里很难受。记忆中,张生是个最踏实肯干的农家汉子,很顾家、很疼妻女。早晨出门儿的时候,人还好好儿的,可是晌午却只寻见了他的尸体,这让他媳妇儿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好人,本该安稳善终,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结局。 是和将军府的关联,害了他。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纵然是神仙,也无法挽回。他们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照顾好他的妻女,让张生放心;将那歹人尽快找出来,为张生报仇。 “菀汐,你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张生背叛了我们,然后又被人给灭口了?”隋文武脑子不太好使,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隋大哥,你去张家,可看到张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没有啊”,隋文武道,“能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普通的农家,和咱们今年前去过的时候一样,添置了些新家具罢了。” “张大嫂和小花呢?有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感觉?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容菀汐问道。 隋文武又是摇头,表示并没有这种情况。 “隋大哥,你见着张大嫂的时候,张大嫂是着急还是害怕?” “着急啊”,隋文武都被容菀汐给问糊涂了,“我又不吃人,她怕我干什么?” 容菀汐静了片刻,已经可以断定:“张生没有背叛我们。” 见隋文武有些不解,解释道:“如果有人想要让张生为他效力,能用来要挟他的,就只有他的妻女。可张家媳妇儿还能出来找他,可见行动是自由的,而且她见着你的时候,只是着急,并没有害怕之感,可见她根本不知道张生可能会死。还有,若是有人威胁她,她见张生已死,必定会向你求救的。可是她没有。” “所以说……”容菀汐道,“张生没有背叛我们,是有人在路上将他给拦截了,杀了他。拿走了他的货,假扮成他的样子,进入到将军府来。这也就是为什么茉莉会说,早晨见到张生的时候,张生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不是好像,而是此张生非彼张生,此张生和她不熟,就算知道她是谁,远看一眼,也看不出来。” 隋文武听得有些迷糊,但也不太好意思细问。仔细想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 “你是说……有人会易容术,而且还非常高明,变得和张生一模一样?”隋文武惊讶道。 “不错,只有这种可能……”容菀汐道。 一个能将易容术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人,等于有千百个面孔。他想要变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要抓住他,很难。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原本的面貌是什么。 但容菀汐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就在将军府周围。而且除了张生这件事情之外,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进入过将军府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翎王已经醒了,而且正在好转。 难怪雷国那边会在本应僵持和休养生息的时候选择再战,是因为,他们确定翎哥的确中毒昏迷,甚至于有可能根本醒不过来。但是这人应该只是在府衙内走动,还没能进入到军营中去。以至于无法知道风国这边的战略部署,还是无法挽回雷国的败局。 而且雷国之中,这样的易容高手应该只有这一个,不然他们会再派一个人混到军营里去。且这人的易容术,也并未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敢到军营里去卖弄。 一定要想法子抓住这人。这人不抓住,后患无穷。 在周围广撒网是不行的,一定要设个圈套,将他给引出来才行。 正想着对策,忽听得院外有人喊道:“小姐……有三位从京都城里来的客人,两个姑娘,一位公子……说是要见小姐……” 京都城里来的客人?两男一女? 难道是宸王带着初夏知秋过来了? 容菀汐心内一喜,忙到门口儿吩咐道:“快带他们进来。” “菀汐,要不要我去看看是谁?可别再是谁假扮的?”隋文武还在后怕呢。 容菀汐笑道:“无妨,他们要是有三个易容高手,咱们这边早就连吃败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二章:千里噩耗 此时容菀汐的心底里,已经有九成认定,来人就是宸王和她的两个小丫鬟。满心期待地等着,脸上虽然平静,但眼中的期盼之情,还是有很明显的流露。一见容菀汐的反应,君紫夜便也料到了,来人应该是宸王。 既然原因已经查了出来,便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打扰人家夫妻团聚。淡淡道:“我去给翎王熬下一副药。” 容菀汐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君紫夜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话少的。只有在交代事情的时候,话才会多一些。容菀汐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奇怪之人的相处方式。 “隋大哥,麻烦你将小院那边增加守卫,除了茉莉和你我、赵军师、君阁主之外,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而且从今天开始,我会在每顿饭之前到小院门外去,试了饭菜,再让茉莉端进去。你告诉茉莉一声儿,每次去厨院取饭的时候,回来都叫上我。”容菀汐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隋文武道,“只是将军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吗?” “怎么可能”,容菀汐道,“那暗中下毒手之人,务必要揪出来。只是想要将他揪出来,需要时日。最快也要三五日的功夫。在这几日里,难保他不会再下手。等下我细想想,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再告诉你。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隋文武叹了一声儿,道:“菀汐,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聪明。现下将军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我心里过意不去。菀汐,不管有什么打算,你尽管安排就是,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怕。”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容菀汐笑道,“更何况隋大哥你已经帮了翎哥很多了。若没有你的照料,翎哥能不能撑到解药送来都两说儿呢。你可快别自责了!” “哎……”隋文武又是叹了一声儿,点点头退下了。 容菀汐站在门口儿等着,眼里心里,已经满是宸王的样子了。不知道这一阵子他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身子有没有好一些。就这么满怀期待的等着,仿似已经能够看到他含笑迎面走进来的样子。 忽的一阵热风吹过,容菀汐猛地一个激灵!她这是在干什么呢?翎王病势加重地躺在床上,那暗中害人的歹徒还没抓到,她不说尽快想出个对策来,竟然在隋大哥离开后的片刻,就将翎哥的事情抛到脑后儿去了,竟然一心期待起宸王来。 她这是怎么了?且不说往昔与否,且不说爱与不爱,就连做人最基本的良心,都送给狗吃了吗? 容菀汐狠狠摇了摇头,狠命将宸王的样子从眼里、脑海里甩了出去。但,却并未离开门口儿,而是依旧在这儿站着、等着。只是心底里,已经开始想着将那人引出来抓住的对策了。 想要将那人引出来其实并不难,只要让他知道翎王没死就行了。一次没得手,自然还要再做。但想要将这人抓住,却并不容易。因为这人会易容术,如果易容成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就算与她当面撞见了,她也分不出来。所以要紧的是,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人轻易认出来…… 等下见着了宸王,和他商量一下。他那脑子里面鬼主意太多了,或许很快就能想出有用的法子来。 正想着,便听到院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子,但那声音,却不是宸王…… “三嫂……”靖王已经笑着进了院儿。 容菀汐心内一沉,一阵失落。 “你怎么来了?”容菀汐笑道。 靖王指了下身后:“跟着初夏来的啊!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走在路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头儿我怎么像三嫂你交代啊?三嫂,可说好了啊,这回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儿。” 容菀汐笑道:“我又没说让你帮忙照看着,你向我交代什么?要说该有人向我交代,也是你三哥,而不是你啊。你啊……” 容菀汐看了初夏一眼,转而很有深意地对靖王笑道:“自己的事情,可别往我身上扣锅。” 靖王摇摇头,叹道:“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三嫂你的眼睛。” 容菀汐笑笑,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这一番失落掩饰得好一些。 靖王和初夏一起过来,他对初夏的用心,便已经表露得再明显不过了。靖王虽然贪玩儿一些,但却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冷静了这么久,又出现在初夏身边、又对她如此关切,显然不可能是再逗逗她那么简单。 若非是因着心里放不下,若非是因着心里已有定数,他绝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跟过来。就算放心不下,派了府里的人跟着不就行了? 只要他确定了自己的心,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都不要紧。至少曾努力过,不至于空余憾。 “小姐,你还好吧?奴婢可想你了!”知秋一路小跑儿扑到了容菀汐怀里。 容菀汐轻拍着她的头笑道:“我当然好啦,难道你看不出来啊?你看我,多有精神哪!” “小姐,翎王殿下那边……毒还没解吗?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说小姐已经来了七八日了。”和知秋那只顾着自己欢喜不同,初夏心里是满满的担忧。 “毒……”此时容菀汐也无法说毒是解了还是没解,只能道,“君阁主正医治着呢,只要按时服药就好,应无大碍。” “小姐……”听了这话,初夏非但没有放松之感,反而更担忧了,“算上在紫云山的时间,小姐已经在外头快两个月了……” 初夏没有再挑明,但是容菀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初夏是担心,时间太久,宸王那边怕是有什么不满。而且不仅仅是宸王那边,蔡妃那边、太后那边,也一定都颇有微词。 “小姐,你要是再不回去,府里简直要乱成一锅粥了!殿下把霍小燕带回来了,还封了个美人的位份呢!”知秋从容菀汐怀里起开,有些气恼地说道。 “知秋……”初夏轻轻提醒了她一声儿。 知秋道:“哎呀姐姐,你害怕什么嘛!就算咱们不说,回到府里,该知道的,小姐不还是会知道吗?还不如让小姐先知道了,心里也有个准备啊!” 初夏又觉得知秋说得有道理,便也没再说什么。而且知秋的话已经说出来了,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 “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初夏只能劝道,“殿下那边,怕是和霍姑娘有什么暗地里的约定吧?小姐也知道,霍姑娘最爱玩儿了,没准儿就是忽然想体会一下做王府侍妾的滋味儿呢!殿下对这些江湖中的朋友,向来很讲义气的。霍姑娘要是开口求,殿下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 说的这些话,自己都不相信。 靖王听着,也是不置可否。一耸肩,四下看了看,道:“三嫂,你得赶紧给我安排个住的地儿啊!你说说,我这一路奔波的,也不好意思进你房里坐,现下是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累死人啦!” 这院子里的确没有可以坐着的地方。容菀汐笑道:“行了行了,不必避讳什么。你三哥和我,最信任的兄弟就是你了。你总这般避讳着,不是和我们不亲么?快都别站在外头晒太阳了,都进来坐吧。” 靖王原本也没有刻意避讳的意思,已经和三嫂这么熟了,且三嫂和三哥也不会挑他理儿,大家还是自在一些的好。之所以嚷嚷着让三嫂给他找屋子住,不过是不想让她们主仆三人再说府里的那个新美人儿了。因为三嫂回去之后,会发现,还有比这个新美人更让人头疼的事呢。 也不知道三哥和秦颖月怎么样了,他可不愿意做传话儿的人。 容菀汐让他们三人进了屋,和他们简单说了下翎王的情况,也说了那歹人今日险些害死翎王的事。 “三嫂,你看到那人易容成买菜的了?真的一模一样吗?这世上还真的有这么高绝的易容术啊?”靖王惊讶道。 “没有,没看到。但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好的解释了”,容菀汐道,“且君大哥也说,这种精妙的易容术,世上的确有之。” “三嫂,若真如此,我们可一定要抓活的啊!把人抓回来,然他教我们易容术,以后指不定还有大用处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容菀汐。若是能抓活的,这人对宸王,或许真的有大用处。一想到“宸王”二字,容菀汐就不由得心内一痛。 她对他的情意,刚在这次分别中达到顶点,刚想要和他好好儿地正式开始,他就给她弄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明明说过他是爱她的,明明在娲神镇的时候,还对她百般真心。怎么回头儿就纳了新的侍妾? 越是发觉自己爱上了他,越是不想让他再宠幸别的女人。 她对他,已经有了占有之意。以至于远隔千里,光是听着,就有些醋意大发了。 “三嫂?三嫂?”靖王伸出手来,远远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容菀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儿了,忙笑道:“我在想,想要抓活的,未必是件容易的事。但会易容术的人可并不多见,若是能抓活的,自然不能让他死了。” “嗨……三嫂,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靖王道。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她心不在焉了。 “小姐,可是我们该怎么将那人引出来抓住呢?这事儿可耽搁不得。”初夏道。 看出了容菀汐有些魂不守舍,心下诧异,心想小姐可从没有被什么事情如此牵绊过。可明眼人一看,小姐的这番走神儿,绝对是因为宸王,而不是翎王。 一想到宸王做了如此对不起小姐的事儿,心内未免有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转移小姐的注意,让小姐别想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三章:深陷无救 容菀汐没回答初夏的话,而是细想了一会儿。其实刚才心里已经隐约想出个苗头来了,但因着他们进来,这刚出现的想法儿又没了。这一会儿得尽快静下心来,细细回头想想才行。 想要区别出那人和府里的奴才们,其实不从容貌上和言行上的细节来看,也不是没法子。如果府里的奴才们身上都有某些印记,而这个人身上没有,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但是这个“印记”,又不可能是腰牌之类的。因为但凡是旁人用眼睛直接能看到的,那歹人一定会事先做好准备,仍旧分不出。 所以只有不易被人看到的、但是府里的人们却相互知道的印记,才有用…… “初夏,等下你去看看隋将军在哪儿呢,把他叫过来。”容菀汐道。 “小姐可是想着法子了?”初夏问。 容菀汐点点头:“不知道管不管用,想来应该管用,试试看吧!只是隋副官去忙别的事儿了,这会儿许是不得空,你歇一歇,等会儿再去。刚好让他帮靖王安排了住的地方。” 初夏看了靖王一眼,道:“他自己非要跟来的,又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干嘛要给他安排住的地方?让他自己找地方住去!” “嘿……我说你这人,你怎么这么不知道领情啊?我一路跟着你奔波,我容易吗我?”靖王抗议道。 “我让你跟着的啊?你自找苦吃,我有什么办法?”初夏道。 听着这两人打情骂俏,容菀汐的心也放松了不少。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心里诸多愁绪纠缠着,自己一人儿闷着,怎么想也想不通,怎么缓和也缓和不了。但是到人群里嬉闹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好了。 “我不和你说了!走啊三嫂,带我去看看二哥!我可担心他了……”补充了一句,“三哥也是。” “是吗……”容菀汐笑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不信从何而来。宸王和翎王毕竟是亲兄弟,宸王一直以来对翎王都很厚道,怎么下意识地不相信宸王的好心呢?好像因着知道宸王新纳了一个美人儿,就对他的整个人都颇有怨气,不分青红皂白的,全然将他归结为十恶不赦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容菀汐忙起身,故作无事般笑道。 “三嫂,你这……这可不像你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挺宽容、挺善解人意的好媳妇儿呢。怎么这远隔十万八千里的,还吃醋吃得这么厉害?三哥那人,你也不是不清楚,爱玩儿嘛。他就只是一时新鲜,过一阵子啊,他就把那什么霍美人、霍丑人的给抛到脑后儿去了,看都不会看一眼。”靖王随意笑道。 心想能让他三哥念念不忘的,只有秦颖月了。但是话到嘴边儿却没有说出来。反正现在还没回京都城呢,还是让他三嫂舒心一阵子吧。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最让她难受的,就是宸王这“玩玩儿”的性子。她怎么能知道,宸王对她,是不是也是一时兴起的玩玩儿呢?只是因为始终没有得手,所以才一直没有厌倦。会不会得手之后,也会如同其他女人一般,玩玩儿就腻歪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已经无法抽身了。她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如果宸王只是一时兴起的玩一玩儿,她就只能为自己的孤勇承担苦果。 细想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后悔的,也怨不得旁人。 带着靖王到了小院儿外,便让靖王自己进去,不打算跟进去看翎王。 “三嫂,你怎么不进来?”靖王心里头担心着翎王,已经把容菀汐和翎王的前事给抛到脑后去了,随口道。 “我不进去了。不管你三哥能不能看得到,我自己总要做得妥当些。”容菀汐道。 靖王点点头,暗骂自己一声“多嘴”,就阔步流星地进了小院儿。 其实心底里,容菀汐很想要进去看看翎王。只是为了好好爱宸王,她不能这么做。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仁义的,千里之外,宸王正在和他的新美人儿缠绵缱绻呢,在这儿,她却仍旧在为他这般坚守。 回到自己的院子,不多时,初夏叫了隋副官叫了过来。容菀汐将自己的打算给隋副官说了,让他慢慢儿去做,切记要隐蔽一些。隋副官应了一声儿退下,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静了半晌,有一瞬间,容菀汐忽地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宸王府里。 不可否认的是,她想他了。 即便他做了那样不厚道的事,她还是很想他。想要见他、想要看他笑、想要看他耍无赖,想要听他玩笑般的说着那些认真的话……可是那些话,打他的心底里算起来,到底又有几分真呢? 容菀汐不敢想下去了,也不想让自己再想下去。 她只知道,在自己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早就已经陷入到他挖好的深渊里,再也跳不出来。 “京都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气归气,怨归怨,因着想他念他,到底还是关心他的情况。 “出了大事儿呢!”初夏这才想起来京都城里的大事儿,低声道,“小姐,太子被废为庸王了。” 容菀汐点头道:“这我早就知道了。宸王先前去紫云山找我,已经告诉我了。太子被废之后,宸王那边怎么样?可受到了什么影响?” 初夏摇摇头,很不高兴地说道:“殿下能受到什么影响?回去之后,还请了庸王过府来宴饮呢!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光顾着他的美人儿……咳咳……奴婢的意思是说,殿下这边很能稳得住,且皇上那边和庸王那边,都没有为难殿下。至少奴婢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容菀汐略粗眉道:“算起来,你在京都城里也没留几日,就又跑出来了。路上这些时日,京都城里指不定又有什么大动荡呢……” 庸王那边,不可能一点儿应对都没有。表面的风平浪静,就只是为了憋一个大的反击而已。虽然她知道宸王不至于因贪图美色而误了朝中之事,但朝中博弈,并不能说谁一定会赢。她很担心宸王会一个不慎,落入庸王的圈套之中。 一边是翎王的安危,一边是宸王的安危……容菀汐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心,它更倾向于奔赴宸王。可正因为如此,她反而不能这么做。她可以义无反顾的陷进去,但却不能为此而失了良心。所以哪怕是逼着自己,她也要留下来,也要亲眼看到翎哥好起来,看到他重掌容城大局。 至于宸王那边……她信得过他。 而且,说没赌气的缘由在,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爱上他了,为他动了情,吃了醋,动了气。 …… 宸王府,宜兰院。 “主子,奴婢已经让人放消息出去了。”小桃回屋,低声并报道。 秦颖月点点头,道:“很好……” 她想要让容菀汐出得去,回不来。她想要让宸王府里,再也没有容菀汐的立足之地。 但最终的结果,却不是现在就能说得准的。最终,还是要看宸王的决定。 如果宸哥不顾脑袋发绿,仍旧让容菀汐回府,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纵然心中有所期待,心底里却也明白,不可能以这点儿伎俩,就斗得过容菀汐。 “主子……”小桃低声道,“怕是不出三五日,宸王妃和翎王在边疆厮守的事儿,就要传遍整个京都城了。宸王妃若是直接不回来还好,咱们乐得清闲,她自己也免受一些诟病。若是回来,可少不了指指点点的,怕是宫里那边,都饶不了她呢。” 秦颖月的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每日按时涂抹去疤痕的药膏就好,因而已经去了那些捆绑,只蒙上了一张红色的三层面纱。露出一双好看的媚眼儿,眼波流转之间,反而别有一番迷人风韵。 随着脸上的伤好了些,秦颖月的精气神儿也好了不少,已经开始主动对容菀汐出手了。小桃为了让秦颖月能更宽心些,故意将这事的后果说得严重一些,以为秦颖月听了会欢喜。 但秦颖月却是紧锁了眉头,道:“哪能那么容易?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有人传,有人听,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无凭无据的,这些传闻,到底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小桃见没逗得秦颖月欢心,便也没再说什么。 “若是能找出什么‘真凭实据’来,倒是能一举把容菀汐给扳倒了……”秦颖月嘀咕一声儿。 这些市井传言,对宸王或许没什么影响,但如果是有一个“局内人”,能和宸王说“真相”呢……也由不得宸王不信了吧? 其实最好法子,自然还是眼见为实。但如今他们和容菀汐远隔千里,怎么可能有眼见为实的法子?除非容菀汐将翎王给带回来。但若容菀汐不将翎王带回来呢,她岂不是白等了? 她是不会把赌注都压在这种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之上的,所以让宸王眼见为实的念头儿,至少在此刻,是可以刨除掉的。若是容菀汐真的和翎王一起回来,那便是天赐的机会,她再图谋也来得及。 只是此时,该如何弄出一个让宸王即便是耳听了、也能觉得此事为真的事情来呢…… 翎王和容菀汐在边疆的事情,谁最有可能能清楚?且谁又能将消息传到京都城里来?传到京都城里来,又能传给谁? 自然是谁有心思监视翎王,谁就能知道这个消息了……谁能有心思监视翎王呢? 皇上?庸王?翎王侧妃?甚至是……惠妃? 其实这四个人都有可能。皇上若要对翎王监视,是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在边疆的表现如何,也是怕翎王手上握着边防军队,太过拥兵自大;庸王监视翎王,自然是怕这个远在边疆的、手握重兵的弟弟,会有什么夺嫡之心,随时观察他的动向,以免自己忽然被人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四章:被贼惦记 翎王侧妃呢?监视翎王,理由可是再充足不过了,怕翎王在边疆再纳妾呗,多么简单的事儿!至于惠妃,那则是慈母之心,担心自己儿子年轻气盛,未免其在边疆出乱子。 这些人,都有监视翎王的理由,细想来,却也都不一定会这么做。但谁会去细想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做呢?只要他们说有,那就一定有。 皇上……她自然没有本事能让皇上帮忙骗宸王。就算皇上真的派人监视了翎王,真的知道了容菀汐的确和翎王做出了不守纲常之事,却也一定不会和宸王说。一定会命人暗中解决了容菀汐,以全皇家名声。所以想要让宸王从皇上口中听到“真相”,是不可能的。 再就是惠妃。她虽和后宫并不常走动,但却也知道,惠妃那人最是淡泊,自己没什么势力,且沈家已经归隐,她跟本不可能因着对翎王的不放心,就把娘家人牵扯进来。更不可能做这种极容易引火上身的事。所以从惠妃这里入手,也不可能。 剩下的,就是庸王和翎王侧妃了…… 她和翎王侧妃向来没什么交情,但却可以说,她们两个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容菀汐。 可她们两人想要这敌人能得到的下场,却是不同。蔡妃想要的容菀汐的下场,是她要么死了谁都别祸害,要么踏踏实实的跟着宸王,总之别再招惹翎王就对了。而她要的容菀汐的下场,是你要么死了,要么浪迹天涯无家可归,要么跟在翎王身边,总之是别再回宸王身边。 所以哪怕她们两个又共同的敌人,在这件事情上,蔡妃也是绝对不会帮她的。指不定还会到宸王那里去给她使绊子。所以蔡妃这条路,又不能走。 如此,可就只剩下庸王了…… 如果从庸王嘴里听说容菀汐和翎王的事,宸王会相信么?只要庸王说得得当,宸王一定相信。毕竟庸王是对容菀汐爱而不得的人,这时候找到了一个嘲讽宸王的机会,宸王的反应一定是羞愤,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去探究事情的真假,本能地以为庸王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庸王,让庸王出手,最有效。 至于庸王会不会帮她……毋庸置疑,一定会帮。帮她在宸王身边儿立住脚,也就是帮他自己,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样一来,庸王也就能确定,她早就看出他的用意,知道她在顺水推舟。 可是那又如何呢?难道她还打算再回到庸王的阵营中不成?真不是她把人给瞧死了,而是庸王,他真的不是当帝王的料。更何况,庸王为了一个翻身之计就能把她给扔出来,她若还能指望庸王能帮她登上后位,那就是傻子。纵使自己能坐到未央宫里的后位上去,也未必能坐得长远。 所以,这一次,她就要用庸王。不必点明了说要合作,只是让小桃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大家心心里明镜儿似的就行了。 细想了一会儿,定下了到底怎么和庸王说,便让小桃扶着起身,到小书房那边去了。 鞠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随着脸上的伤口愈合,身上的病症也全都好了。只是那么折腾一场,未免落下了大病之后的虚弱。因而能卧床的时候,并不出去走动。也是为了让宸王多心疼她。 坐在书桌前,让小桃磨墨,写了封信给庸王。封好了,递给小桃,郑重交代道:“记着,这信务必要亲手交给张福海,而且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告诉张福海,务必要亲手交到庸王手中。” 让小桃直接去见庸王,庸王为了做戏做全,绝对不会见小桃。未免出乱子,还是交给张福海更稳妥些。 小桃应了,将信小心地放在怀里,道:“奴婢什么时候去办?这就去吗?” “对,你这就去,大大方方儿的去。路上若是遇见宸王府里的什么人,你就说,回庸王府去取你的一样东西,不必遮掩着。” “是”,小桃道,“若是有人问起,奴婢就说,有几件衣服在庸王府里,不想让咱们府里破费,就去取了来。” 秦颖月满意点头,道:“小心一些,去办吧。”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秦颖月撑着书桌起身,自己柔柔弱弱地往床边走去。 这一阵子里,宸王每天都会来看她,可却从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没有什么留下来过夜的意思。随着她的脸和身子都渐渐好了些,宸王甚至连她的手都不碰了。每天就只是过来和她说会儿话而已。 若不是脸上受了这样的祸,怎会造成如此局面?若非脸上的丑陋,根本不需要她在宸王府里,只要有个安静的屋子,只要宸王过来看她,只要她想,宸王早就和她有夫妻之实了。 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脸面来向宸王求欢呢?不是等于自找羞辱吗? 都是秦颖萱那贱人给害的! 秦颖萱,你别急……很快就到你了。 之前还没被赶出庸王府的时候,她就知道,容菀汐代替宸王留在紫云阁,为翎王求药,要将解药送到边疆才回。那时候人人也只不过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看罢了,那时候她就觉得,容菀汐未必会真的将解药送到边疆就回。 或者,即便容菀汐能把解药送到边疆就回,她也有本事让容菀汐多耽搁一阵子。只是当时她并不想要这么做罢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的确目光短浅。当时她就只想着,卯足了劲儿的把自己弄到宸王身边再说,剩下的事情再解决。人还没到宸王身边儿,容菀汐的事情便没必要操之过急。 结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至于要现在急着应对。 算上日子,如果容菀汐是把解药送到了边疆就回,现在应该已经到京都城了。可容菀汐却没回来。如此送上门儿来的好机会若不抓住了,更待何时呢? 有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跟着,再加上久等容菀汐不回,宸王心里一定犯嘀咕。时机到了,庸王在从中扇一把火,这事儿也就成了。好在虽说起步晚了,但应对却不差。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小桃回到庸王府,将信给了张福海,再三叮嘱,务必要让他亲自交到庸王手中。张福海嘴上满是不乐意:“行了行了,看着你的面儿上,我帮你把信传给殿下。我和你说,我为了帮你找个忙,可是冒了大风险的,指不定殿下要将我大骂一顿呢!你说你家主子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都成丑八怪了,还王桑黏糊什么啊?” “小海哥,真是麻烦你了。求你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殿下。我家主子可说了,事关重大,半点儿疏忽不得啊。”小桃有些着急地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下来,就一定会去做。走了,我这就送信儿去!”张福海道。 “对了……”小桃忙叫住了张福海,低声道,“小海哥,你可不能将这信让旁人看到啊。我家主子还说了,一定要隐蔽一些,千万不能让别人瞧见了。小海哥,劳你费心,你就帮帮忙,千万要仔细一些。” 张福海不耐烦道:“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我给殿下办事儿这么久,可从没出过岔子。你倒好,求我办事儿还对我这般不放心。” “小海哥你息怒,我绝对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谁不知道咱们王府里,就属你最能干了啊!”小桃忙赔礼道。 张福海得意的笑笑,把信塞在怀里,一扬手:“走了!回头儿请我吃茶!” “多谢小海哥。”小桃忙感激道。 一转身,张福海可是没了刚刚那般不情不愿的模样,而是面色有些郑重。出了后花园,脚步更快了起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儿的到了书房外,生怕耽搁事了事情。 “殿下,奴才有事求见。”张福海道。 “进来。”庸王道。 此时庸王在书房里,却不是在做学问,而是在听歌姬唱曲儿呢。 见张福海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庸王便吩咐了歌姬退下。待到歌姬走远了,张福海躬身上前来,低声道:“殿下,王妃那边有点儿动静。” “说。” “刚刚小桃回府里来,给了奴才封信。说是王妃交代的,让奴才务必要亲手交给殿下。”张福海说着,将怀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庸王。 庸王接了,示意他将窗户门儿都关上。张福海利落地关好了窗户门儿,便到庸王身边侍立着,等着庸王看完信之后的吩咐。 庸王细细看完了信,冷笑一声,道:“秦颖月这女人,果然好胆色。” 心里不免一阵后怕,心想,多亏是将这女人给推出去了,若是留在自己府里,早晚是个祸害。可是将这女人给推出去了……难道就不是祸害么? 以后可要更谨慎着些,可别让这女人给坑了。 庸王将信递给张福海,吩咐道:“烧了吧。”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便到一边去点亮了烛灯将信放在里头烧了。 庸王道:“秦颖月让本王她在宸王那边争宠,你说这女人,胆子大不大?这可是直接把绿帽子送到本王面前,笑着让本王戴上去呢。” “啊?这……这也太大胆了吧?”其实张福海并没有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不想让庸王骂他蠢,也不想让庸王扫了兴,故意应和了一句稳妥的。 庸王冷笑道:“可不是么。不过她是吃准了本王一定会帮忙,才敢送这封信来。而且……还真被她给料准了,本王可是真的会帮她。” 庸王摇头笑笑,有些自嘲。 秦颖月写得倒是客气,说什么…… “妾无意委身于此,奈何殿下厌弃,又遭飞来横祸,容貌尽毁。自知以此陋质,已无望归殿下身侧,已无福再服侍殿下。然妾难堪之身份,为身他人之府举步维艰。唯望殿下念及旧日情分,能帮妾谋得一吃饭留宿之所。妾必每日为殿下祈福,盼殿下贵体康健,再遇佳人……” 接着便是说正事儿了,让他和宸王说,说他在边疆有眼线,眼线飞鸽来报,说宸王妃和翎王已经在边疆暗自过起了夫妻般的日子,日日缠绵在一处。 秦颖月这招儿,可真狠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五章:愿被利用 这话由他说给老三听,老三一时羞愤,一定会以为这是真的。秦颖月那边,可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容菀汐给除掉了。 毕竟老三是个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的王妃红杏出墙,还能把人给要回来?以老三的脾气,多半会让容菀汐不声不响地死在边疆,或是死在从边疆回来的路上。 老三对容菀汐再好,也只不过是面儿上的罢了,还能真的为了她,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所以他这话一出,可就等于害死容菀汐啊…… 庸王摸着下巴,细细想来,未免有些犹豫。 “啧……”庸王换了个姿势,皱着眉头,继续犹豫。 半晌,对侍立在一旁的张福海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张福海恭敬地附耳过去,听罢,不由得惊讶得“啊”了一声儿!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啊什么啊?”庸王有些不悦,道,“这可是等于送上门儿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不能糊里糊涂给扔了。” “殿下说得是。奴才是觉得,殿下您的主意太妙了!奴才听着都替殿下觉得高兴呢!”张福海忙陪笑道。 “高兴个屁!”庸王道,“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准呢!容菀汐那女人可狡诈得很,搞不好又被她给摆了一道!” 这一次他的打算是,派人尽快赶到边疆去,跟住了容菀汐。一旦老三对她痛下杀手,他便让人趁机将容菀汐给救回来。 他可不是什么活菩萨,救人可不是白救的。本王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得好好儿报答本王一下? 他当然知道容菀汐自己没有这个觉悟,可到那时,还有她选择的余地吗?到时候把她悄没声儿的关在府里,想干什么,还不是随他的心情儿? 这女人他惦记了好长时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就只能先放在一边儿,不让自己惦记着。现在可是刚好有这么一个能把她搞到手儿的机会,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问的放弃了,也是可惜。一想到她那温香软玉的身子,还是相当有兴致的。只是,怕就怕,又白忙活了一场。 上次容卿的事儿,原本已经是眼瞅着的胜局了,可是一不留神,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就被容菀汐给晾在了一边儿,弄得他的一番精妙筹谋毁于一旦。 所以啊,这一次可不能高兴得太早。还是先派人去做一下,成了就当意外吃着了一道好菜,若是不能成,也没什么,就当没发生过算了。反正能给老三添个堵,能让那女人不得善终,就是好事儿。 他得不到的东西,他宁愿看着它毁了,也不愿意看着它在别人家里被当成宝贝似的供着。 张福海瞧庸王的意思是铁了心的要这么做,便也不敢再劝什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庸王会说“在宸王的人动手杀她的时候,让咱们的人把人救下来”,但照现在的架势,他也只能按着庸王的吩咐去做了。 等了片刻,见庸王没有其他吩咐,便说道:“那……奴才现在就安排人去?” 庸王点点头,摆摆手,道:“去吧。” “对了,再递一张帖子到宸王府,就说本王明儿晚上,请他到庸王府里用晚膳。”庸王吩咐道。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有些糊涂地退下了。 翌日,宸王约了几个同僚到王海的常乐坊喝茶听曲儿回来,到自己府里看了秦颖月,就去庸王府里赴约。对庸王这般主动邀约,并无什么怀疑和担忧。 因为以如今他所掌握的情况看来,庸王还不具备动手的实力。没到动手的时候,庸王不至于在他的王府设下什么埋伏做练兵。只要不是等着抓他杀他,其他的,他都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小打小闹的,自己一个人随意应对就是了。 宸王悠然地进了庸王府,便有小丫鬟迎了上来,笑道:“给亲王殿下请安。我家殿下在书房等殿下,吩咐奴婢引殿下过去。” “大哥在书房等本王?不是说请本王吃晚膳吗?” “我家殿下近来醉心于学问,晚膳都是在书房里用的。这一会儿,估计晚膳已经摆好了。因为殿下要过来,我家殿下还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殿下最爱吃的粉蒸酥鹅。” “大哥有心啦……”宸王敷衍着笑了笑。 心想他大哥这是又弄什么幺蛾子?该不会是想要和他边吃晚膳边探讨学问吧?他大哥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对学问有研究的人哪!看得是什么书?难不成是《**录》?哎呀……那可是大有探讨的余地啊。 跟着小丫鬟进了书房,只见晚膳的确已经摆上了。庸王也的确是坐在书桌边儿看书等着他。看得可不是《**录》,而是《乐府》。此时他大哥一身淡青色衣袍,素雅得简直如同一道清风,这俨然不是他大哥的做派啊! “大哥,怎么着……这是遇着了哪个难搞的小美人儿,非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装文人墨客不成?” 庸王放下书,很有深意地笑道:“哪个美人儿能这么矫情?除了你家里那位!也不对……那位可不是矫情,而是真清雅。所以才瞧不上你我这样的俗人哪……” “退下去,把门儿关上。”庸王说完,对侍立在门口儿的一个侍婢,和刚把宸王送过来没走的一个小奴婢说道。 两个婢女应了一声儿,恭敬着退下了。 宸王回身瞧了眼严严实实关上的房门,笑道:“这大热的天儿,关门干什么?” 他自然不认为庸王是要来个瓮中捉鳖。一来他不是鳖,二来窗户还大开着呢,这也不是瓮。 庸王叹了一声儿,道:“三弟啊……来,别急,你先坐,咱们边用晚膳边聊……但是哥哥先提醒你一句啊,凡事别太放在心上,尤其是女人的事儿……” 宸王听庸王说得阴阳怪气儿的,又说是女人的事儿,还以为他是要说秦颖月的事儿呢。也就笑笑,没接他的话儿,兀自坐下来吃晚膳。 庸王见宸王这般食不言的顾自用膳,笑道:“三弟近来可有边疆那边的消息?” “君紫夜既然答应了救人,应会全力以赴……但想来,却也不太顺利。”宸王道。 因为若是事情进行得顺利,再加上菀汐骑术不错,快马加鞭的赶回,这一两日也就到了。 “呵呵……”庸王干笑了一声儿。 半晌,叹了一句:“三弟,不是做大哥的非要偏心哪一个弟弟。但咱们就事而论,你我都在京都里,若是有什么事儿,大哥自然是站在你这边儿的。这一次啊,我倒宁愿边疆那边的事情如你所说,不太顺利。” 宸王本就没带着算计过来,这一会儿闲闲的听庸王这么说,的确有些糊涂。随口笑道:“大哥此言怎讲?” “呵呵……”庸王摇头笑笑。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端起酒杯,敬了宸王一杯。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是眼神儿里,又带着些许颇有深意的暗喜。 宸王觉出了他的奇怪,但他大哥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便懒得去管。 庸王见宸王总不接话儿,没法子,在等了半晌之后,只能忽地放下了银箸,一脸沉重地说道:“三弟,我不和你绕弯子了。看你这般没个察觉的模样,我绕个九转十八弯出来,你也还是无所准备。” 庸王像是说很大的事儿似的:“虽然这事儿的确有点儿严重,你冷不丁听着,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但只要咱们把‘女人’这俩字儿给摆正了,别太当回事儿,便也没什么……” “呵呵……大哥,你这神神叨叨的,弄得我一阵脊背发凉啊。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就痛快说吧!头落下,不过碗大的疤不是?更何况不过是女人的事儿呢?”宸王已经察觉到,庸王要说的,是容菀汐的事儿。 庸王看了宸王半晌,好像想要看出他是真轻松还是装轻松似的。末了,又叹了一声儿,到书桌旁去,取了夹在《左传》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了宸王:“你自己看吧。” 宸王接了,只见这字条上写着两行小字:“翎王得救。宸王妃与翎王相伴,昼夜不离,如同夫妻。” “这是我派去边疆的探子飞鸽传来的。是真是假我不好评说,你自己分辨吧!”庸王拍了拍宸王的肩膀,一副不再管此事的样子,提箸专注于桌上的美食。 宸王笑笑,将这字条递给庸王,道:“大哥,你这探子也不办实事儿啊。边疆的用兵布局,与雷国的战况一概不报,只看这些儿女情长,长舌妇般捕风捉影。我看你该把他给解决了,再派一个过去!” 庸王将那字条接了过来,随手团成一小团,扔在一边儿的角落里。笑道:“我要盯住的,只是老二这个人而已。要是在往常,我关心一下边疆练兵用兵情况还有必要,在两国交战之时,关心这些,反而多余。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那人,投敌国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如今两国交战,他保家卫国做英雄还来不及哪,哪有心思闹幺蛾子。” 宸王知道庸王的意思,那探子派出去的目的,只是为了以防翎王和他里应外合,或是翎王自己有夺嫡之意。至于什么用兵之道、家国之计、德行有失与否,那可都是父皇该关心的,与他无关。 所以两国交战的时候,反而是庸王对翎王最放心、那探子最悠闲的时候。探到这样的丑事,自然要报给庸王,以让庸王在京都这边做应对。 “老三哪,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女人而已嘛!来来,再饮一杯,一醉解千愁,大哥今儿就陪着你了。自家兄弟,你可千万别觉得丢脸,大哥又不会笑话你不是?”庸王一脸同情地笑着,给宸王倒了一杯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六章:谣言四起 宸王不解道:“有什么可丢脸的?不过是一句捕风捉影的不实之言。我又没亲眼看见,大哥你也没亲眼看见,何必当真?” 宸王原本想说,这话,傻子才当真呢。可是到底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自己心底里,已经当真了。害怕事后太打自己的脸,还是先别把话说得太满。 “呵呵……老三哪,不得不说,你的心是真宽哪……”庸王举杯,笑道,“哥哥知道你爱面子,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个了。来,今儿咱们一醉方休。” 宸王一笑,举杯和庸王碰了一下。 这几天,他已经在急着等菀汐回来了,觉得不过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但心底里,也不知怎的,总有隐隐的担忧。先前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这边做了亏心事,怕菀汐回来知道了生气。直到今日见了那字条,他才知道,原来心底里的担忧,不仅如此。更多的,是因为他对菀汐不放心。 如果换做别人,而不是二哥,他绝不会如此怀疑菀汐。可这人是翎王,是他二哥,是她青梅竹马、有过婚姻之约的情郎。 早在她擅自离开崇阳剑阁之时起,他对她的不信任,就已经深深埋下了。 “哎……三弟啊,不是大哥说囫囵话,其实细想来,这事儿也实在怨不得你二哥。毕竟人家两人早就有了婚姻之约,就只差那么几个月的功夫而已。你这是横插一腿,夺人所爱。如今他们两个总算到一处去了,这也算是苦命鸳鸯终得聚,做成话本儿,也是令人泣涕啊!” “三弟……”庸王有了些许醉意似的,拍了拍宸王的肩膀,“我看哪,要不然咱就大度一些,直接一纸休书给她,成全了她!你说说,要不然她人在你这里,心在老二那里,一边儿在你身下婉转承欢,一边儿想着她的好情郎,你说你,多窝囊啊……” 庸王忽然一声儿坏笑,压低了声音道:“三弟,你那东西……” 庸王的目光向下落,笑得更有几分流氓气,“不如你二哥的大吧?” “你二哥整日里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再不然就在练兵场上舞刀弄枪,功夫也是一流的,边疆那边又成日里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这么几年折腾下来,身子骨儿一定比咱们硬朗啊!” 庸王叹了一声儿,自愧不如:“如果咱们真放在一块儿比一比,我都比不上他……你说容菀汐尝到了你二哥的好,回头儿在到你身边,还能受得了?与其让女人嫌弃着,还不如直接休了她,眼不见为净!” 宸王听得庸王这般说书似的说着,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激他,明知道面对这种故意嘲笑,他不该当真。可一番压抑之后,到底也没找出什么反驳他的话来。 心里,反而将庸王的这一番嘲笑听进去几许。庸王说得没错儿,他的确是横插了一脚,硬生生的把二哥和菀汐给拆散了。之前的很多次,菀汐都有机会和他二哥走。而且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这成全做得漂漂亮亮的,让他们两人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可是,他不愿意…… 以至于,把菀汐和二哥弄成了一对儿苦命鸳鸯。 现在好了,菀汐终于从宸王府这困人的牢笼中冲出去了,终于飞到边疆去了。郎情妾意,金风玉露一相逢,岂有不尽情的道理? 若是放在平时,菀汐就算心底里再喜欢、再想,却也不能那么去做。“妇道”二字还是懂得的。可是现在呢?翎王可是死里逃生。面对生死,菀汐难免不会想透些什么。 他险些死了,他又活了……看着他生死之间走一遭,只怕在菀汐心里,没有什么能比珍惜他、能比活着好好陪伴他,更要紧的。 “来来来……三弟,咱们喝酒,喝酒……别想那些。”庸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还很殷切地递给了他。 此时宸王还很清醒,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再喝几杯,会不会糊涂起来。知道他大哥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接下来,一定还有好一番奚落。就是这么着,和一会儿,忽然响起什么似的,说一些看似关切,但实则却是嘲讽的话。 大哥这是在家里太憋得慌,得着个乐子便不放过。可他可不闲,没工夫陪大哥玩儿。 因而起身道:“大哥,我看你是把那探子的胡言乱语当真了。我估计我再留下去,等一会儿你还是会找机会奚落我。你说你奚落我,我也不放在心上,你说这些话还怪费力气的,何必呢?大家还是清闲一点儿好,我先走了,大哥慢用!” 宸王本是笑着说的,只是想说几句玩笑话。但是这话说出来,自己听着,怎么都觉得不是味儿呢! “哎……老三,你这是干嘛啊?大哥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说你这么敏感管什么呢?既然你自己心里不当真,咱们哥俩就事论事而已,干嘛弄得好像心虚似的?你别急着走嘛……我好不容易找着个能聊天儿的人!再陪我坐坐!” 宸王心里闷得慌,就算庸王不说什么,他也没心思再坐下去了。只能笑道:“大哥,我真不是不陪你,我是真有事儿。颖月那边要到服药的时辰了,我得回去阚着。不然她不喝啊。女人嘛,不就得哄着吗?” “我走了啊!”宸王一挥手,也不给庸王说什么的机会,阔步流星地出了门儿。 “哎……老三……”庸王还扯着脖子在屋里喊呢。 宸王仍旧只是用潇洒的挥手来回应他,脚步看起来相当轻快,但心底里,却沉重得呼吸都有些吃力。 他娘的!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很想要给自己当头一棒,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即便只是个想法儿,都愈发地弱了,别说真的去做了。脑海里,已经满是菀汐和二哥在边疆你侬我侬的样子。 这个时辰,她或许正在哄着他吃晚膳,一勺一勺儿地喂他吃米粥。或许还会给他擦嘴儿呢!这女人,对他从来没有这么自降身段儿服侍的时候,但是对于她的情郎,可是一定会啊。 晚膳后呢,或许俩人儿腻腻歪歪的,没等天黑就搞到一起去了,床幔一落,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二哥身上那点儿毒,解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不如早把菀汐给办了,好歹也算自己抢了先!而且以菀汐的性子,如果真的已经将身给他了,是绝对不会再给翎王的。 在男女之事上,他一直很混蛋,怎么到了菀汐这里,就做起了正人君子?到头儿来,落得一个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的下场! 宸王真是越想越气,但这股子闷气,却又没地方去撒。脑子里满是容菀汐和翎王相处的样子,就连打自己一顿,都抽不出功夫来。 也不坐马车了,自己一路,阔步往宸王府走。还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啊。脑子里正想着那画面,就听到身后有人低声道:“听说翎王的毒早就解了,边疆那边的人都知道!但是宸王妃还没回来,估计是……呵呵……” “哎,这话可不能瞎说啊,这要是真的,宸王殿下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 “什么叫‘岂不是戴了绿帽子’?宸王殿下的脑袋,不是老早儿就绿了吗?宸王妃嫁给宸王也好一阵子了,而且还是专房的恩宠,可是肚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哎,我可听说啊,宸王妃压根儿就不让宸王碰!” 宸王听着,真是恨不得回头儿和这些嚼舌根的百姓理论一番!告诉他们,本王的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这么做实在太**份,也只能用仅剩的理智忍着。 忽的,也意识到,菀汐真不是这样的人。 若说他们俩旧情复燃,这倒有可能,毕竟生死之间么,又是同在故地。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但若说这两人旧情复燃之后会做什么……却不太可能。 菀汐一定会先回来和他摊牌,拿到他的休书之后,才会回去和二哥行夫妻之实。她从小儿学习的礼教,让她做不出这等太过有违妇道的事。 可是……心都不在了,只留着那个身子,有什么用? 他倒宁愿哪一天他二哥兽性大发,把这女人给强了。菀汐自然会因此而对他二哥心灰意冷,两厢比较,自然会发现他的好。到时候他勉为其难地把她收了,以后两人相伴着踏踏实实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是偏偏他又知道,即便他已经能为她做到卑微至此、宽宏至此,她的心,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又或者……她的心从没有落在他身上。 想要让他二哥那个木愣子做对人用强的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宸王心乱如麻。 一路走着,时而想着应对之策,时而想着报复之法。气到头儿上,就想好狠狠报复容菀汐。可是一想到她的好,却又舍不得,却又开始想法子把她抢回来。甚至于,已经有了这就去边疆的冲动。 可他却偏偏不能这么冲动。 如今京都城里风言四起,显然是他大哥的杰作。他大哥接到这消息之后,必定不是立刻告诉他的,而是等了几日,让消息都散出去,再让他最后一个知道,以使得他无法应对。 这时候,宸王妃和翎王在边疆行夫妻之实的事,在京都城里只怕已是人尽皆知。他若即刻出发前往边疆,岂不是等于承认了这事儿? 民风太开化也不是好事,弄得他们行事有诸多不便。 也怪他这两日没注意这些,除了忙朝堂上的事儿,就是忙秦颖月的事儿,竟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不知道宫里那边,可听到了消息没有? 若是消息传到宫里,可怎生是好?指不定母妃那边,会有什么弄死菀汐,已全颜面的打算…… 好么,这女人这般背叛他,他竟然还在这儿为她的性命担忧。也真是痴情得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七章:渔翁得利 宸王府里,后宅边儿上的一个连门匾都没有的小院落。 “主子……”冬雪在薄馨兰耳边耳语了一番。 薄馨兰听罢,却并未欢喜,而是皱眉道:“可当真?” “当真”,冬雪低声道,“奴婢下午去当铺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说了。这一会儿,府里都已经议论开了。” 薄馨兰沉默半晌,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传得这样快,倒是不足为奇。” “是啊”,冬雪道,“原本翎王抢亲的事情,大家可都记得真切呢。虽然平时不敢拿这事儿瞎说了,但心底里可都想着呢!” 薄馨兰冷笑道:“可不么……就是东村儿的寡妇和西村儿的上门女婿有奸情,大家都愿意听愿意传呢,更何况这可是皇家的事儿!两个王爷和一个王妃的乱情之事,够喝一壶的了!” 只是这事儿,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好端端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传言?算起来,就算容菀汐没从边疆回来,百姓中会有这些猜测,也不可能是这时候啊。现在就传成这样儿,的确太早了些。若非有人有意为之,绝不可能。 而有人有意为之,宸王又怎么会相信呢……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怎的这么心急?哪怕再等个三五日,容菀汐还不回来,再传也来得及。这可倒好,好好儿的一个机会,就被他这么给浪费了。咱们也就只能和那些百姓一样,听个乐呵。”薄馨兰反而有些愁苦。 冬雪想了想,低声道:“主子……或许那搞鬼之人,有把握能让殿下相信呢?不然,万一过个三五日,王妃回来了,再传这些谣言不是来不及了?” “咝……”薄馨兰受到了提醒儿,想了一下,道,“是,是这么回事儿。能想到让人传这些话的人,不是和宸王有仇,就是和容菀汐有仇。别管到底是针对谁,总之这动手之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若无绝对把握让殿下相信,一定不会这么做。” 而且这搞鬼之人,一定是个做事相当谨慎的。知道容菀汐回来之后再传来不及,也知道如果传得太早,宸王不可能相信,所以这日子掐算得刚刚好。 自打有了兴儿之后,她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想事情竟然还不如冬雪想得通透。听了这事儿,就只从这事儿上了来看,完全不往深处想。 薄馨兰不免觉得一阵后怕。心想幸亏没有遇到什么大事儿,不然岂不是一个年头儿,就把自己给害死了? 低头看了眼在她怀里抓着她衣裳玩儿的兴儿,原本微微锁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为了兴儿,她可是半点儿疏忽不得。 “哎……”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我是糊涂了……但是这府里,怕是有了个聪明人呢。” “主子是说,这事儿,是咱们府里的人干的?”冬雪道。 薄馨兰点头:“不想让容菀汐回来的人,除了我们之外,也就是秦颖月了。可是我们明明没做。至于其他人,容菀汐回不回来,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影响。没了容菀汐,府里还有新主子,殿下的宠爱,怎样也落不到她们身上……这是和容菀汐有仇儿的。和殿下有仇儿的,也就是庸王和镇国公府那边了……” “所以这事儿,不是庸王和镇国公府那边做的,就是秦颖月做的。” 庸王这么做或许是想要一箭双雕,一是报宸王抢走秦颖月之仇,而是让翎王在皇上和百姓心中声名扫地。秦颖月呢,很简单了,就只是对付容菀汐而已。虽然庸王理由更加充分,但是她总觉得,这事儿,就是秦颖月做的。 “主子是觉得,这事儿是秦颖月做的?”瞧薄馨兰的表情,就知道她更倾向于谁了。 薄馨兰点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是她。庸王虽说很有这样做的理由,可正因为人人都觉得他会这么做,他才不会去做。事有万一,万一殿下不怀疑容菀汐,反而在查谁在算计,庸王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冬雪点点头,觉得自家主子说得很有道理。 薄馨兰细想了一会儿,笑道:“明儿一早收拾收拾,咱们带兴儿进宫去坐坐。等下我去回禀殿下,让殿下准允。” “是。”冬雪应道。 此时,宸王要么相信了,因此而对容菀汐有颇多不满,甚至于连休掉她的心都有。要么,就是不相信,而想着如何收拾烂摊子。若是后者,宸王一定担心宫里头的反应。在这时候,她说要进宫去请安,若是后者,宸王非但不会阻止她,反而会在她回府里之后,过来和她说会儿话。 若宸王不让她去,也没什么。反正她在宸王这里,已经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更坏的印象儿了。不让去就不让去,至少她还能因此而知道宸王此时对容菀汐的态度。 而且,若这事是秦颖月做的,她做了后续之事,回头儿到秦颖月那里卖个人情给她,也是好事。这种既有机会卖宸王一个人情儿,又能卖秦颖月一个人情儿,又能让自己和兴儿到宫里去露露面儿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薄馨兰让冬雪出去打探一番,听说宸王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回昭德院,而是回到了他那久久闲置着的昭贤院。心内略一沉吟,还是梳妆了一番,往昭贤院去了。 看来这些传言,的确对宸王有所影响。只是不知道他是全然信了,还是有所怀疑。 薄馨兰穿着一身青色衣裙,头上只戴着素银簪。只是把发髻梳得工整一些,淡淡扫了一层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施了粉黛。就这么清素地往昭贤院去了。 到了昭贤院门口儿,由云裳进去通传了。 宸王正一个人儿坐在小书房里,没看书也没写字,就这么干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妾身给殿下请安……”薄馨兰仍旧平平稳稳的说着,声音仍旧是中规中矩得毫无生气。 “什么事儿?”宸王靠在椅子上,懒懒的抬眼问道。 “妾身在有孕之时,多得太后照拂,心内感激不已。然而自打兴儿出生之后,妾身还未带着兴儿进宫去拜谢,心里着实难安。这一阵子兴儿身子硬朗,活泼得很,且天气也不错。妾身便想着,应当带着兴儿,进宫去拜谢一趟。妾身想要命儿就去,望殿下准允。” 薄馨兰知道宸王烦她,因而直接痛快的说了自己的意思。言罢便规规矩矩地垂首,等着宸王的答复。 宸王正心乱着,原本没打算让她进来。但一想到不知道兴儿这一阵子怎么样了,便也将她传了进来。听她说得这么痛快,心里也没什么反感。且她这一番请求,倒是提醒了她。因而只是略一思量,便道:“行,你明儿带着兴儿入宫去去求见吧。皇祖母向来喜欢你,会见你的……对了,一早儿便去,让皇祖母一天都乐呵。”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便施礼起身,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这么干净利落,宸王反而觉得受用。还对她笑了下:“好好照顾兴儿。” 这才摆了手,吩咐她退下。 “是。”薄馨兰安静得应了一声儿,痛快退下。 让薄馨兰去看看也好,刚好能知道宫里的动静。自己这边先有一个了解,到宫里去求见,也好有个准备。 …… 翌日一早儿,宸王去上早朝后,估摸着太后这时候早就醒了,且应该正闲着,薄馨兰便带着兴儿入宫去了。 一见是宸王府的马车,又见有宸王府的腰牌,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侍卫们便知道是宸王府里那生了长子的侍妾。因而也不敢怠慢着,忙去通传了。过了一会儿,那侍卫回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 “太后传夫人进去。且吩咐了,夫人抱着小公子不方便,坐轿进去吧。” 薄馨兰笑笑,亲自抱着兴儿下了马车,上了宫里派来的轿子。 坐在平稳的轿子里,虽说看不到外头的景色,但知道自己此时正走在未央宫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第一次进未央宫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是奴才命,居然能成为最受宠的宸王的侍妾。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还能生下皇家血脉,而且还是个长子。 彼时,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在宫里谋得一个不容易犯错的差事,安安稳稳的等到二十五岁。但现在呢……她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 听到一旁有脚步声,听到脚步声又停了。薄馨兰没有掀开帘子去看,却也知道,这些走过的宫女儿太监们,一定在向她施礼。 他们要站在永巷的边儿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等这轿子里的贵人走过去,再继续前行。 其实,她本该是这些人里的一个。 可她命好啊……一朝飞上枝头。 这就是她的命,是她的,她已经抓住了,便不能放弃。 她要为自己,为她的儿子,谋一个好前程…… 轿子走了好长一段儿时间,才到了慈宁宫。一路上,薄馨兰始终没有掀开帘子看外面。因为担心会被这些抬轿子的、和一边儿跟着的两个奴才嘲笑没见识。 她虽然很想要看看,看看自打容菀汐来了之后的这一年里,未央宫里可有什么变化没有,但却还是忍住了。以后,有的是功夫看。 落脚,薄馨兰在冬雪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并未看几个抬轿子的小太监,得体端庄的目视前方,站在宫院外。 站在门口儿的敬敏迎接了出来,笑道:“太后可把薄主子给盼来了!主子快请进。” 薄馨兰笑道:“有劳姑娘在外头等着。几月不见,姑娘可一切都好?” “拖主子的福,奴婢一切都好。”敬敏施礼道。 薄馨兰点点头,一脸和悦。其实她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份相当尴尬。以位份来看,她不过是王府里一个不入宗人府册籍的侍妾,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其实在敬敏这儿,是充不得什么主子的。 因而并未多说,直接抱着兴儿往正殿去了。 门儿开着,太后没在正殿里,而在一旁的寝房中。 “妾身给太后请安……”站在寝房月门口儿,薄馨兰施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八章:翻脸迅速 太后正在靠窗的横榻上斜倚着看书,她姑母薄嬷嬷斜牵着身子坐在太后身旁,给太后扇扇子。地上放着一大盆寒冰,在炎热的夏日里,散发着清幽的寒气。 一见姑母是斜牵着身子坐着的,薄馨兰心里便有了些底气,不似先前那般自惭身份。 其实刚刚听到敬敏的通传,薄嬷嬷是要起身的,但太后却道,“那孩子刚被降了位份,许是因着自己如今地位低微,会觉得抬不起头。你坐着吧,也好让她说话儿自在些。” 薄嬷嬷听了,不知道太后的用意为何,便也没执意起身,依旧这么斜牵着身子坐着。 太后向薄馨兰招了招手儿,笑道:“快进来,让哀家瞧瞧。” “是。”薄馨兰规规矩矩地低头进了寝房。 “你坐吧,莫要拘谨着。”太后笑道。 路上薄馨兰把兴儿哄睡着了,一路上倒是安静。可是到了慈宁宫,有人说话,兴儿就被弄醒了。一见是在陌生的地方,许是吓着了,扯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 薄馨兰还没等谢恩呢,便忙柔声哄起了兴儿。 “兴儿不哭……兴儿不哭……这是太奶奶……兴儿摸摸太奶奶的手……”薄馨兰轻轻摇晃着兴儿,试着将兴儿的小手儿往太后的手里放。 但太后却并未接着,而是从身后果盘儿里拿了一小串儿葡萄,拎着放在兴儿面前。兴儿眨了眨眼睛,黑漆漆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葡萄,满眼的好奇。半晌,哭声总算止住了。 “兴儿……”太后笑着将葡萄递给了他。 自然不是让兴儿吃,也不是让他拿着玩儿,而只是给他摸一摸而已。 “兴儿乖,摸一摸就让太奶奶把葡萄放回去,好不好?”薄馨兰道。 兴儿摸了摸,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手缩了回去,但是也不哭了,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太后。 太后也看着兴儿,笑得十分和善。这下才伸出手来,试着去触摸兴儿的手。慈爱的笑道:“兴儿让太奶奶抱抱好不好……” 还没等太后碰到兴儿的手呢,小家伙就“咯咯”笑了起来,主动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儿,去触摸太后的。 薄馨兰见此,自是心内大喜。面儿上却是无所表露。只是笑道:“兴儿和太后很亲呢!” “是啊,这孩子还真不怕生。”太后笑道。 “可不是生人儿呢!太后与兴儿血脉相连,最亲近不过了。”薄馨兰笑道。 说话间,太后已经试着把兴儿抱在了怀里。 可能真的是血脉相连之故,兴儿被太后抱在怀中,一点儿也不害怕,而是好奇地摸着太后头上的珠翠,黑黑的眼睛像是能发光似的。肉呼呼的小手搂着太后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咿呀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能看得出,小家伙很高兴。 “兴儿真乖……”太后抱着兴儿,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薄馨兰见此,哪儿能叨扰着?便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看着太后和兴儿亲近玩耍。 太后将兴儿放在横榻上,薄嬷嬷便随之起身,笑道:“之前蔡妃娘娘和薄主子有孕的时候,太后让内务府送来好多小孩的玩意儿,除去赏赐给二位主子的,还剩下一些在宫里呢。奴婢去找了来,让兴儿拿着玩儿?” “对,哀家记得,是剩下了两个拨浪鼓和小虎头。当时哀家还说呢,留着给孩子们到宫里玩儿的时候用。你快去拿了来,给兴儿玩儿!”太后笑道。 薄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儿:“奴婢很快就回来。” 太后点点头,摸了摸兴儿的小脸儿,眼中满是慈爱:“等下就有好东西给兴儿玩儿咯。兴儿高不高兴?” 兴儿当然听不懂太后的话,但是抬着头,张开肉嘟嘟的小嘴儿,看着太后咯咯傻笑。那小样儿,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把他抱起来揉一揉。 “这孩子长得真壮实,长大一定是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呢!”太后回身看向薄馨兰。 这才发现薄馨兰还站着呢。笑道:“你快坐吧,莫要拘谨着。” 薄馨兰这才应了一声儿“是”,自己拽了一旁不远处的圆凳过来,就坐在横榻旁,太后的身后,很是亲近。 薄馨兰看得出,太后的对兴儿的喜爱是打心眼儿里的,绝无虚假。原本心里是很欢喜、很放心的,可是听了太后刚刚的话,这颗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并不是因为眼前有什么危机,而是她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了太后所认为的,兴儿的地位。 不用怀疑,太后一定是站在宸王这边的,而且绝非真的在深宫中安静度日、不问朝政那么简单。如今朝中龙虎相斗,夺嫡之势再明显不过。在太后心里,宸王自然是未来的太子、皇帝。 在太后心里,宸王是未来的皇帝,可是宸王的长子,却只是一个将军? 若非因母妃身份低微,且在太后心里,也没什么要抬举她、抬举兴儿的意思,太后岂会有这个念头儿?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容菀汐,此时在横榻上咿呀玩耍的,是容菀汐的孩子,太后会怎么想?太后一定会说,这孩子聪明健康,将来定是个治世安邦的奇才吧? 可即便心里意识到了这种差距,却也不能表露什么。未来路还长,太后还能活多久,兴儿和她,又能活多久?不说别的,就是单单拼斗时间,太后的意见,都成不了任何气候。 所以这时候,她也别抱怨什么公平不公平。这皇家里,甚至是这世上,就是不公平的。 聪明人,看透这世上的一切不公平,不去较真儿,利用这不公平里,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 现在兴儿是太后的第一个重孙子,太后喜欢兴儿,这就是对她有利的。 在慈宁宫里玩儿了一会儿,太后并未提起容菀汐的事儿。来之前,宸王也没吩咐她一定要在宫里探出什么消息来。因而衡量一番,薄馨兰便也没提起近来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 叨扰了一会儿,也不敢在慈宁宫留太长时间,恐惹得太后心烦。约莫不过半个时辰,便说了不叨扰太后的话,想要带着兴儿离开。太后也不拦着,也没什么格外的嘱咐,只是说她生养兴儿有功,让姑母在梳妆台旁的首饰盒里,拿了个翠玉镯子赏赐给她。 这只是太后自己平日里戴的玉镯,没什么特殊意义,便是收了也没什么。但是这算不得贵重的礼物,却也不能完全忽略了。这表明,太后对她,多少还是有照拂之意的。只是不想要表现得太过明显罢了。看来太后还是在衡量。 但是衡量,总要比将她彻底刨除出去要好得多吧? 薄馨兰千恩万谢的接了,便抱着兴儿退了出去。 太后看了薄嬷嬷一眼,见薄嬷嬷垂着头,并无去送薄馨兰的意思,便吩咐道:“唤云,让敬敏送送你侄孙女儿。仍旧让她坐轿出去吧,别劳累着。” 太后靠在横榻上,往敞开的窗外看着。看到薄馨兰一直亲自抱着兴儿,心内满意。 待到薄馨兰上了停在宫外的轿子,太后才道:“馨兰这孩子倒也懂事儿,生了孩子之后,便知道了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瞧着她把兴儿养得这么好,哀家心内的确欢喜。” 太后微叹一声儿,若有所思:“兴儿到底是长子……长子非嫡,嫡子非长,日后可是有诸多麻烦哪……” 因着这事儿关系到薄馨兰,薄嬷嬷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唤云,老三媳妇的事儿,你怎么看?”太后知道薄嬷嬷的刻意避讳,倒也不放在心上。她知道薄嬷嬷避讳归避讳,但是若真被问起,还是会说实话。 “太后,奴婢觉着,这事儿有些蹊跷……”薄嬷嬷道,“怎么就这么赶巧儿呢?刚好有游商从边疆快马过来,刚好他也知道翎王殿下和王妃娘娘的事儿?若非有人有心传这些话,怎么可能呢?” 太后笑道:“唤云哪,你怎么忽然糊涂起来了?这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有哪一个不是有心之人传出来的?若只是百姓们茶余饭后之言,怕是除了王家今年收成好、李家添了个大胖小子,这等民间的家长里短之事,就没有别的吧?” 薄嬷嬷笑道:“太后说得是,奴婢一时糊涂了。” “这事儿,有没有人传倒也不要紧”,太后道,“皇家里、未央宫里,从来都是不问对错真假的地方,只看后果。偶尔,还会看一看缘由……后果上,这事儿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已经成了一个皇家丑闻了。缘由上,容菀汐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光是翎王当街抢亲这一件事儿,就足够让她钻入白绫了。” 但因着当时容菀汐应对得当,且如此大喜的日子,不能不顾及皇家脸面,便饶了容菀汐,事过不提。嫁给宸王之后,容菀汐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贤淑的正妻,很多事情做得都让宫里头相当满意。没想到,她是不找麻烦则已,一找麻烦,就是个大的。 老三对容菀汐的心思,可谓人尽皆知。可容菀汐却不顾老三的情意,擅自去了边疆。什么代替宸王为翎王取药,都是谎言,不过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有个台阶下罢了。这样的女人,纵然家世再好、再有大家风范,却也不能留。 留着她,就等于留了一个能随时败坏皇家名声的人。皇家里,容不得找麻烦的儿媳。这一次,她是真的对容菀汐动了杀心。 不是因为她犯了错,而是,即便容菀汐没犯错,也还是该死。如果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让人方便,那么是让她活着、给周围人带来诸多麻烦,还是让她死了,一了百了? 没有人会选择让自己去死,但这世上,所有人的意志,都逃不掉“权力”二字的控制。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对于风国这些宗籍子女而言,她就是阎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六十九章:奔波求命 “唤云,你去叫了皇贵妃过来。”太后心内有了定数,缓缓道。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便退下往漪澜宫去了。 跟随太后多年,太后的心思,她还是摸得准的。看来这一次,太后对宸王妃,是真的动了杀心。 …… 宸王下了早朝,忙完了几件朝中的事情,便往自己府里赶回。依旧去看了秦颖月,闲坐了一会儿便回到昭贤院。问了云裳薄馨兰可出门儿了,是否已经回来,知道薄馨兰这一会儿已经回来了,便让云裳去传了薄馨兰过来。 自打从未央宫里回来,薄馨兰就一直在房中等着宸王来传。听说宸王回来了,但却是直奔秦颖月的院子,心里未免有些没底儿,不确定宸王是否会传见她或是来看她。此时,看到云裳步履从容地进了院儿,这才放下心来。 窗子开着,薄馨兰坐在窗下看着乳母给兴儿喂奶。见云裳来了,便亲自招呼道:“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得了薄馨兰的问,云裳便直接走到窗下,施礼道:“殿下请薄主子到昭贤院说话儿。” 薄馨兰看了乳母怀里的兴儿一眼,笑道:“兴儿正在喝奶呢,等会儿兴儿吃饱了,我就带着兴儿过去。” “是。奴婢这就回去回禀殿下。”云裳道。 不多时,薄馨兰瞧着兴儿吃饱了,便亲自抱着兴儿,带着冬雪,往昭贤院去。心里,不是没有期待。 她希望能渐渐的,重新回到他身边儿去,就像容菀汐来之前那样。 但是她也知道,她也仅能在心底里偷偷期待一番了。在入未央宫之前,就算宸王真的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也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儿。 像是今儿这样的小打小闹是可以的,只是能趁着容菀汐不在的时候,提醒殿下一下,府里还有她这个人呢。除此之外,不拘什么事儿,还是退到后面去为妙。 有秦颖月那个出头的,何劳她出手呢? 到了昭贤院外,平平稳稳地请了安。中规中矩的,语气里是一点儿期待也无。 宸王传了她进来,她便抱着兴儿进了屋。又当着宸王的面儿请了安,得体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她的声音向来四平八稳,宸王并没有察觉到她此时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抬手示意她起来,又给她赐了坐:“你坐吧。” 薄馨兰见宸王只是赐坐,见了她怀里的兴儿,却并没有欣喜的反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那张脸,仍旧极其恭谨。除了拘谨之外,半点儿情绪也无。 宸王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直接问道:“去宫里,太后都说什么了?” “回殿下,太后和妾身聊了些家常儿,夸赞了兴儿,又赐给妾身一个翠玉镯。太后很喜欢兴儿,同兴儿玩儿了快一个时辰,妾身恐叨扰了,要走之时,太后很舍不得。”薄馨兰回道。 心里,不是不想和他亲近些。 她也是女人,也是他的侍妾,也是尝过他温柔的人。 可她不能。 在前一计已经惨败的情况下,若还端不清自己的分量,不知好歹地凑上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卢采曦的下场,她可不想重走一遭。 因心里的想法儿,只能压下去。 所幸现在除了兴儿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是特别在意。这样一来,倒也觉得没什么了。原本念头儿就不重,压下去也容易。 “都聊了什么家常?”宸王又问道。 兴儿许是好久没见到他,因而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眨啊眨的,煞是好看。 看着自己的儿子,宸王心里自是一阵柔软。语气不由得也温柔了些。 “太后关切了一下兴儿和妾身衣食起居方面的事儿,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太后见了兴儿,喜欢的不得了,一心都在兴儿身上,只顾着和兴儿玩。妾身见太后如此欢喜,便也不敢叨扰着,只是和太后一起哄兴儿了。”薄馨兰道。 “可问了府里的事儿?”宸王又问。 “太后问了府里近来怎么样,妾身说近来府里一切都好,太后就没再问。”薄馨兰回道。 宸王点点头,以示知道了,便没再问。 看来太后是没有问起菀汐,也没表露出对菀汐的不满。不然他问得这般细致,馨兰一定会说出来。 在府里,馨兰依旧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她一定已经听到了,自然也能猜到他叫她过来问话的意图。所以即便太后真的有什么看似是她们两人私底下的表露,薄馨兰也不敢藏着掖着。她知道,光是有太后的支撑,是不足以让她在府里上位夺权的。 没问出什么,宸王却也没立刻吩咐薄馨兰退下。而是让薄馨兰把兴儿抱了过来,和兴儿玩儿了一会儿。 可能真是父子连心,即便好长时间没见着了,兴儿还是和他很亲。小手儿抓着他的脖子,小脸蛋儿贴在了他的脸上,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 宸王抱了兴儿一会儿,却反而越发舍不得。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便留了薄馨兰一起吃午膳。 午膳后,瞧着兴儿困了,这才让薄馨兰带着兴儿回去。 自己却是没什么倦意,也没什么清闲之感,而是让冯四备车,往宫里去了。 皇祖母自然知道,薄馨兰去宫里请安,一定要先得到他的准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准允,为的是什么?多半是想要让薄馨兰过来探听到什么吧?就算他不明着交代,回头儿也一定会问。如果皇祖母和薄馨兰提起了菀汐,且表露出了不满之意,这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 因为皇祖母多半只是给个提醒而已。告诉他,这件事儿,已经让宫里很不满了,他应该快点儿做出处置。这样一来,皇祖母则是由着他决定,他是除掉菀汐平息事端、还是想什么法子维护菀汐的名声,就由他对菀汐的感情而定,宫里那边是不打算掺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但皇祖母没有提起菀汐,则是表明,皇祖母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因为有了定数,所以不可能让他自行处置。而且这决定很坚决,并不想给他求情的机会。如此,才一点儿风声也不透露,打算悄没声儿的把人除掉。 路上,宸王想了几个像太后求情的法子,但最终决定的,却是——直接挑明了说。 这事儿,避讳是避讳不得的。弯弯绕绕地提到这里,到时候也还是要直接说明意图才明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直接表明了,也好让皇祖母看到自己的坚决。 对于菀汐的性命,他没法子不坚决。 至于菀汐和翎王的事到底如何,那都是回头儿他们夫妻之间的纠葛,不必给别人什么交代,也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到慈宁宫门外,太后正在午睡。宸王便在宫院中的石凳上随意的坐着等。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慈宁宫内的牵牛花架上,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同菀汐一起进宫请安之时的情形。 菀汐很喜欢慈宁宫里的花架,她说,她羡慕的是伉俪情深。 那时他说,只要你做得好,牵牛花架这样的恩宠,本王可以给你。那时候他还说,只要你做得好,除了这颗心,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 可现在呢?明明她做得不好,明明她给他惹了一摊子麻烦,他却还是什么都给了她,心甘情愿的。且不仅如此,就连这颗心,也一并送到她面前。双手捧着,一脸期待的希望她能接受。 世事还真是不好说啊……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易,彼此都是清醒着的,因而能够免于很多情感上的麻烦,清净度日。结果呢?不知道从什么时起,他早就处在劣势之中,再无法与她势均力敌。也不知道从什么是后起,他罪得厉害。 而菀汐,始终还是那最初时的人。清醒着的,站在那本该与他势均力敌的位置。 这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果然最是熬人…… 不是因为它的平淡,而是因为在这样的平淡中,人的情意,很容易毫无防备地扎根太密太深。 待到波澜一起,才发现,这些不知不觉间深入到骨肉血脉里的东西,根本抛不出,扔不掉…… …… “敬敏,屋里怎么回事儿?本王明明见着薄嬷嬷进进出出的,明显皇祖母已经醒了。你再去通传一声儿,可别让薄嬷嬷把本王来的事儿给忘了。”宸王已经在院儿里等了一个时辰,也见薄嬷嬷进出了两趟,就是没得到太后的通传。 “是。”敬敏只好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儿。 怎么可能是薄嬷嬷忘了?就算薄嬷嬷忘了,太后在屋里也能看到宸王殿下啊。可是太后却没说通传,薄嬷嬷来回两次了,也没提醒太后。那么缘由就只有一个了——太后不想见。 所以她便也只能一直在门口儿等着,宸王不催促,她便不去通传,免得惹得太后心烦。但宸王殿下也太执着了,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走。而且这种情况,宸王殿下自然已经看出太后故意晾着他的意思了,怎么还让她去通传?这可不是殿下的性子啊!殿下可是个很潇洒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进去通传了,回来只能硬着头皮施礼道:“殿下,太后说,‘今儿身子不适,便不见他了’。” “皇祖母身子不舒服?那本王可更应该去见见了!”宸王像是没脸没皮似的,明明人家说了不见,他却非要往上凑。 说完,已经起身,很不客气地往门里冲了。 “殿下……”敬敏忙拦住了他,“太后身子不舒服,还望殿下莫要打扰。” 但因着挡在宸王身前很是冒犯,只能在说完这一句之后,忙给宸王施礼。 宸王便趁机将她推开,一个阔步,已经迈进了门槛儿。直接扯着脖子向里面喊道:“皇祖母,听说你身子不舒坦,孙儿不见你一眼,不放心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章:不孝子孙 他当然知道太后没病,太后是故意躲着他呢。若太后真的身子不舒服,他岂能如此大声喧哗? 果然,一进屋,便见太后在寝房里窗下横榻上斜倚着看书呢。为了不让他过来叨扰,窗子也不开。此时薄嬷嬷正斜牵着身子坐在横榻上,给她一下下的扇风儿呢。力气可是比平日里扇风儿大得很,可见皇祖母很热。为了躲他,也是挺不容易的。 看到宸王已经冲了进来,薄嬷嬷忙起身,退到一边儿去了。 而且既然宸王已经来了,便也没有必要继续关着窗子。而是将窗子推开了。 宸王道:“嬷嬷,你这也做得太明显了吧?这大热的天儿,午后你关窗子,本王来了,你又把窗子推开了。不是明摆着关窗子躲本王吗?本王和你是有多大的仇儿啊?” 薄嬷嬷忙屈膝施礼,但却一言不发。 “行啦……”太后放下手中的书,抬眼嗔道,“你这哪里是在责怪唤云?明摆着不是说给哀家听的?” “皇祖母,孙儿哪敢说您哪?”宸王嬉皮笑脸地坐在了太后面前,笑道,“听敬敏说,皇祖母您身子不舒服,这可疏忽不得,得赶紧请了太医去啊!” 太后轻叹了一声儿,道:“说吧,来找哀家,什么事儿。” 不用问,也知道宸王的意图是什么。 宸王“嘿嘿”一笑,道:“还真是什么事儿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皇祖母,您老人家可真神呢!孙儿是一点儿也骗不过你!” 说完,在横榻上蹭了蹭,正了正身子,却是笑容渐渐收敛。 待到坐定,已经是一脸正色了。 直接摊牌道:“外头的风言风语,皇祖母可都听说了?” 斜倚在横榻上的太后看了他一眼,道:“直接说你的意思。” 她原是猜到了老三想要借薄馨兰探消息的意思,便是连提起容菀汐三个字都不曾。就是不想让老三察觉到她这边已经做出的决定。原是想要消消停停儿的解决了容菀汐、消消停停的了结了此事,不想横生枝节。但却忽略了一点,老三可不是那样只看表面的人。 老三听到薄馨兰说她没提起容菀汐,想到的,绝对不是宫里这边还没对此事有什么反应,而是宫里这边要有大动作。 看来她真是老糊涂啦…… 老三察觉到了她对容菀汐的处置之意,就紧赶着入宫来,为的,应该不是想要说,“皇祖母您英明”。 她故意晾着老三,就是想要看看,他对容菀汐的心思,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耐心地等着,而不是拂袖走人另寻他法,可见对容菀汐的紧张,已经到了一点儿风险也不能冒的地步。 所以此时,也就没心思和他绕弯子,直接看看他用什么说服之法就行了。 让他痛快儿说了,痛快儿驳了他,打发他走。让他回去自己冷静冷静。 “看来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皇祖母是听说了。那孙儿也就不饶弯子……皇祖母您想想,那紫云山上的冰湖红莲七月十五才开花儿,从紫云山到容城需要几日?从容城回到京都,又需要几日?那百日穿肠可是天下奇毒,解毒又需要几日?就算菀汐连日不停歇的奔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到京都城。怎么能在这几日的功夫里,就断定菀汐在边疆不守妇道,不想回来了?” “而且这才几日的功夫,京都城里就把这捕风捉影的事情传说得沸沸扬扬,说什么有边疆来的行商亲眼看到的。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那行商有汗血宝马,从边疆到京都城最快也要十日,可菀汐到边疆,一共才几日呢?总不能在菀汐到边疆的第一晚,就和二哥做了那龌龊之事,且又敲锣打鼓地请满城的人来观看吧?” 宸王很是郑重:“皇祖母,这事儿定是有人有意为之,故意加害菀汐和孙儿。或许还要把二哥也捎带着,一举三得。若是换做孙儿,遇着了这样的机会,孙儿也定然不放过。” 宸王的意思,明显是在说庸王故意加害。 但太后却并不在意此事。只是笑道:“宸儿啊,祖母早就和你说过,在皇家,凡事不问对错。就算是有人故意加害又能如何?若是没有容菀汐给人这个机会,事情总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只要她活着,她和翎王的事,早晚有人拿出来大做文章。皇家的名声,不是让她这么败坏的。” 太后叹道:“庸王、翎王、你,容菀汐游走于三个王爷之间,哪怕她无所作为,哪怕她只是往那儿一站,都是个大祸害。这次的事你化解了,下次呢?再下次呢?若是哪一次弄出一个无法化解的大麻烦出来,该当如何收场?” 所以容菀汐这个大祸害,必须要除掉。 虽然太后没有明说出来,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太后的态度,宸王是早就料到的。知道太后不会细细听他为菀汐所做的辩解,因为在皇祖母那里,真相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情,皇祖母认识到了菀汐的麻烦。所以无论事情真假、无论孰是孰非,麻烦,都是必须要解决掉的。 宸王便也不再据理和太后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起身,跪地坚决道:“皇祖母,这是孙儿的家事,孙儿希望,皇祖母和母妃不要插手。” 宸王的反应,也在太后的预料之中。她素来知道宸王的脾气,知道他一旦动了情,就糊涂起来。 此时真正见到宸王如此坚决的态度,太后非但没有妥协之意,反而更坚定了除掉容菀汐之心。因为明摆着,宸王已经对她动了真情。 但却并未马上回绝宸王,甚至于,别没有打算回绝他。 太后抚弄着护甲,眸光紧锁着宸王…… 半晌,才道:“你父皇常说,所有的儿子中,你最像他。但哀家却觉得,不然……” “你母妃初进宫那会儿,你父皇视若珍宝。像个初初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每日都往你母妃宫里跑。整个人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浑身透着那股子沉溺情爱的劲儿。因此而惹得朝中大臣多有不满,惹得你母亲在后宫的处境堪忧。你父皇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着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过几日的功夫,待你母妃,便与寻常妃嫔无异……” “不耽于情爱,对女人不沉溺不执著,只以江山社稷为计、只以局势为计,这才是帝王该有的风范。可是你呢?宸儿,你自己说,你可有你父皇的半点儿魄力?” 太后很少斥责宸王,因为这孙儿自小便聪明懂事,喜欢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斥责之意?但这一次,那后一句里,已经满是凛然的威严。 宸王听了,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直接道:“父皇不是也没处死母妃么?” “你……”太后着实被宸王这话给气到了。不由得,指着宸王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也的确是被他这句话给噎着了,说不出什么辩驳之言来。 “只要不杀了菀汐,留她的命在,一切孙儿自有分寸。” “你能有什么分寸?你但凡有你父皇一半儿的魄力,也不会将秦颖月又给接回去,也不会被人给了这般羞辱之后,还来为她求情!纵然容菀汐在边疆没有和你二哥做那出格的苟且之事,她心里放着你二哥,不顾你的名声去边疆救人,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你却还是这般不知醒悟……你……” “太后……”薄嬷嬷见太后气得厉害,忙递了一杯茶给太后。 太后久居深宫,多年来,已经历练成了波澜不惊的性子。很少有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甚至于连高声说话都不曾。这会儿指着宸王这般怒斥,的确让自己的心绪也乱了。因而轻叹一声儿,接了薄嬷嬷递过来的茶,缓缓饮着,着意让自己平复心绪。 自打记事儿一来,宸王的确没有看到过太后有这般动气的时候,因而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担心会让皇祖母气伤了身子。 屋里安静了半晌,太后平复得差不多了,方道:“你自己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生死存亡之时,岂由得你儿戏对待?” “哀家不知道你将秦颖月带回府里去,是否还有别的什么用意。但仅此一件让人诟病之事,倒也好说。可如果再来一件,或者有人直接利用你所在意之人逼迫你放弃什么,或是逼迫你做些什么,你该如何抉择?你的性命、你母妃的性命、沈家族人的性命,你可都想过没有?” 太后虽说话说得很重,对宸王的问话也不少,但却已经完全是平静的语气了。 说实话,太后这么问,的确把宸王给问住了。秦颖月的事情,其实不太重要,他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至于一些因菀汐而起的嘲笑、流言蜚语,他也不太在意。但如果有人用菀汐要挟他什么……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不知道当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到底是会选择江山,还是选择美人。 他恐惧的,并不是这抉择本身,而是他可能做出的决定。 在太后问出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竟然本能地闪过一个念头儿——自然是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做。 这念头儿,虽说只是一瞬间,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但却将他自己惊得汗毛倒竖。 太后见宸王的确是在思量,便也不多说。只是微叹一声儿,吩咐道:“你下去吧,自个儿回府去好好儿想想。” 宸王听了太后的吩咐,却是没有起身。 他虽然被太后的话给问住了,虽然太后说的这些,他也的确顾及、的确担心,但却不能因此,而扔掉菀汐的性命。 母妃的性命、沈家族人的性命,这些,都是他身为儿子、身为外孙,应该担负的。同样的,菀汐的性命,也是他身为菀汐的夫君应该担负的。 若让他二选其一,他做不到。 他很贪心,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将这些全部保全,一个都不能放。 “皇祖母,孙儿会派人去边疆保护菀汐,直到她平安归来。若是途中有什么岔子……不要怪孙儿不孝。”宸王仍旧跪着,语气依旧坚决。 太后被这话震得静默了半晌,才问道。声音里,已经满是沉痛:“不孝?你想怎样不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一章:为你甘愿 宸王咬咬牙……他知道此言一出的严重性。但也知道,若非如此,绝对不可能让皇祖母更改那已经做出的决定。 路还长,只要皇祖母还在世,总有弥补的时候。但如何保住菀汐的性命,却是迫在眉睫。他不可能真的和皇祖母来一次博弈,看看是他保护得好、还是皇祖母的动作快。因为他不能拿菀汐的性命冒一点儿风险,他输不起。 因而,还是决然地说道:“若菀汐真有个三长两短,孙儿与皇祖母……死生不复相见。” “殿下!”薄嬷嬷惊得忙提醒了一声儿。 但是宸王依旧神色坚决,那坚定跪着的身子,甚至连一丝颤抖也无。 听了宸王这话,太后也是身子一震。愣了片刻,便是沉沉地盯着宸王…… 半晌,声音还算平静的说道:“老三,你要知道,哀家不只是你的祖母,不只是一个看似老矣的深宫妇人。你该知道,得罪了哀家,寒了哀家的心,后果该是如何。” “太后……”薄嬷嬷又忙递了杯茶给太后,想让太后消消气儿,别真的和宸王撕破脸皮。 但太后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继续看着宸王。半晌,见宸王态度如初,便了然了宸王的意思。 “你不是个糊涂的人,想必这后果,你早就想到了。既然你自己选择了美人,哀家也不好再劝什么”,太后揉了揉额头,疲惫道,“行了,你退下吧。” 宸王不动,静了片刻,才起身。向太后深深施了一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皇祖母的意思是,既然他选择了美人,那便别要江山。日后,在夺嫡之事上,别指望她帮忙。 在他说出与皇祖母“死生不复相见”的话时,这后果,他就已经料到了。所以并无什么惊讶。他在意的,并不是皇祖母不会再帮他,而是伤了皇祖母的心。 但这反而是他想要的。因为只有让皇祖母觉得心寒、觉得他无可救药,皇祖母才能不再管菀汐的事,由着他自生自灭。 他现在想的,只是菀汐的命。只要能护住菀汐的性命,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得到了太后这样的回应,从慈宁宫出来,宸王却并未就此放心,而是往漪澜宫去了。太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和母妃商量好了的。太后这边放弃了,母妃那边,会不会再有什么举动? 他不能冒一点儿风险,所以母妃那边的危机,依旧要事先化解了。 到了漪澜宫,听宫女儿说,贵妃娘娘正在和惠妃娘娘说话儿。宸王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因而并未避讳着,直接让宫女儿免了通传,直奔门口儿去了。 夏日里房门敞开着,宸王站在门口儿,便听到了母妃和姨母的闲聊。说得不过是一些妇人间的话,没什么要紧的。便直接站在门口儿施礼道:“儿臣给母妃和姨母请安。” “呦!你怎么过来了?”皇贵妃和惠妃此时也坐在寝房里靠窗的横榻上呢。横榻上放着一张小方桌儿,桌上放着些果子和几个绣花描样儿。见宸王过来,不免有些惊讶。 但想起近来的事儿,这惊讶之感便转瞬即逝。 “儿臣给母妃请安,给姨母请安。”宸王向皇贵妃和惠妃施礼道。 皇贵妃一改往日的慈爱,淡淡道:“起吧。” 因为她知道宸王是为谁而来。 “哎……母妃,儿子心里好生不舒坦,想找你聊会儿,你怎么这般爱答不理的?”宸王没皮没脸地凑上前去,拽了个凳子坐在皇贵妃身边儿,有些委屈地撒娇道。 对宫外的事情,惠妃概不关心,那些个风言风语她还没知晓。只是听到宸王这么说,便也不好再留着了,以免碍着他母子俩说体己话儿。 但还没等开口说要走,就听宸王道:“姨母,你说说外头这些人是不是闲得慌?近日里不知怎的,竟然又传起菀汐和二哥的闲话来。说菀汐去边疆,可不只是救二哥、为他解毒那么简单……” “说菀汐和二哥旧情复燃,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这都哪里来的捕风捉影?听着着实让人气愤。但更让人头疼的是,这种闲话,宫里居然还有人相信了!” 惠妃听宸王这么说,一贯温和平静的脸上,也不免有些尴尬。但还是得体地笑道:“菀汐是带着君阁主去帮忙救人的,一心配药救人都来不及,岂能有这些不守妇道的想法儿?你二哥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自己那远在边疆、中了剧毒不知是否得解的儿子,惠妃不仅愁容满面,皱眉道:“你二哥他……是否已脱离了危险,还未可知。怎么可能做这等不守伦理纲常之事?” 宸王笑道:“就是嘛!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指不定是有人故意传这样的话出来,来害我和二哥呢!皇祖母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相信了这些道听途说,竟然有了想要暗中处死菀汐的念头儿,可是气死个人!母妃,姨母,你们说说,皇祖母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皇贵妃听着,已经是脸色极其尴尬难看。但因着惠妃在这儿,她也不好说什么“无风不起浪”之类的话,不然岂不是等于连带着把翎王也一道儿责怪了?可不只是针对容菀汐那么简单。 甚至于,连一句“你皇祖母这么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面色不悦地沉闷以对。 因着是关乎到太后的话,惠妃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宸王是小辈,玩闹着抱怨一下也就算了,她们可不能同小辈一般胡闹。 宸王自然也不能让她们俩就这么为难着。只不过略微停顿了下,便接着说道:“儿臣刚刚去和皇祖母理论,皇祖母好生坚决,说什么也要处死菀汐……” 话还没说完,皇贵妃便开口了,打断了她的话:“容菀汐的确不该活。你和翎儿都是有分寸的人,对你们,本宫和太后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架不住容菀汐总不知分寸地做这些惹人诟病的事儿,平白坏了你和翎王的名声……” “你自己这边倒好说,毕竟是你识人不准,将这么个不知检点的人娶回了家,如今自食其果,也是应该的。但你二哥却是无辜受到牵连,总不能一直被人这么误解下去。这祸害,还是趁早儿除之为妙。” 宸王早就料到了他母妃的态度也十分坚决。原本还想着,实在劝说不得,便也只能像对皇祖母那样,和母妃说了令她寒心的重话,暂时解了眼前之急。但看到惠妃还在场,他就不需要这么做了。不管母妃态度有多坚决,他都有不必太决绝的应对之法。 “话虽如此,道理儿臣也都懂……”宸王先来了个顺从之言,但紧接着,可就不是顺从之意了,“只是菀汐毕竟是为了救人,这才去边疆的。如果因此而遭到杀身之祸,就算二哥和菀汐没什么,也一定会因此而自责不已吧?不仅是二哥,就连惠姨母和蔡妃嫂子那边,也一定颇为愧疚……” “母妃,你这可是等于当着姨母的面儿,说她害死了人呢!儿臣觉得这事儿不妥当。姨母您说,菀汐是否应该因着这些风言风语而死?若是菀汐真的因着救二哥一事而死了,您的心里,能不能过得去?” 惠妃听明白了宸王的来意,也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自己的儿子,是相信的。就算他一直深爱容菀汐,却也不可能真的做出那不轨之事来。宸王说,京都城里的传言,都是些无稽之谈,这是绝无虚假的。 但太后和瑶敏想要暗中处死菀汐,却也不是因为相信了这些风言风语。而只是因为,容菀汐活在世上,就会给人诟病的机会,她们不能留这个随时能给宸王惹来嘲笑的人活着。 这就是深宫中人的无情。有血有肉的性命二字,还抵不过那冰冰冷冷的“名声”。 宸王的意思是,让她帮忙为菀汐求情。只要她为容菀汐求情,姐姐一定不好意思执意处死,不然岂不是等于隐含了责怪翎王之意? 这是一条人命,她不可能视之不理。至于什么应不应该、会不会带来麻烦的事儿,都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麻烦,又岂能和性命相提并论? “宸儿……”,惠妃刚要开口,却被皇贵妃抢了先,“这事情和你二哥无关,更与你姨母没什么关系,这是咱们这一房的家事,不要把你姨母扯进来。”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毕竟菀汐是为了救二哥才去边疆的。如今惹来杀身之祸,岂不也是因为这事儿而起?母妃说没关系,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儿臣可不敢苟同。儿臣估摸着,姨母和二哥那边,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置身事外,对这个救命恩人见死不救。” 宸王话说完,已经把目光落在了惠妃身上。 皇贵妃一皱眉,问道:“太后那边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这妹妹向来心软,向来不顾深宫中的利害,所以并不想让她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皇祖母很是坚决,但最后儿臣说,如果皇祖母真的派人去杀菀汐,儿臣就与她死生不复相见。皇祖母很心寒,这事儿也便就此作罢。母妃你看,皇祖母已经放弃了赐死菀汐,如果菀汐再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一定是你做的。到时候若是让惠姨母和二哥、蔡妃那边都觉得不舒服,便只是母妃的过错。儿臣是心疼母妃呀。” 宸王说得笑嘻嘻,但皇贵妃却并未以玩笑的心思去听。只是面色愈发地沉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容菀汐杀不得。若她死了,本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儿臣可没这么说”,宸王撒娇似的笑道,“儿臣自然不会和母妃死生不见。估摸着也就埋怨您三五年的功夫,若再有心爱的人,这事儿也就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二章:抓住贼人 惠妃在场,皇贵妃自然不能因此而和自己的儿子撕破脸皮。就算是亲姐妹,一旦入了深宫,之间总还是隔着些什么,脸面还是要的。因而听得宸王这么笑嘻嘻的说着,便也领了他的这个给台阶之情,没将怒意继续下来。 只是平静地盯着宸王,看了半晌,道:“既然太后都说放过容菀汐,本宫这里,自然不能再做什么。你的一番好心提醒,本宫记下了。退下吧。” “母妃,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许对儿臣媳妇儿再动杀心。惠姨娘可是在这儿作证呢!是不是啊惠姨娘?”宸王笑道。 皇贵妃依旧没有给惠妃说话的机会,而是道:“这次暂且放过她,但若她再有不检点,则另说。” “母妃放心。等菀汐回来,儿臣一定好好儿教训她,让她以后行事务必要守规矩些,可不能再惹母妃生气了!”宸王笑道。 宸王笑得出来,皇贵妃却是笑不出来。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种寻常人家为娘的之苦,她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了。他儿子,此番可是不顾她的脸面,故意当着惠妃的面儿将她呢。就是料定了惠妃在场,她不好太过拿容菀汐和翎王的过往说事儿,不好太过坚决,也不好对他发火儿,因而这般笑嘻嘻的以言语相逼迫。 她知道儿子很有城府、很聪明,可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笑里藏刀的治人法子,也会用到她的身上来。 笑不出来,也不想当惠妃的面儿挑明了和他说什么责怪的话,因而只能一摆手,道:“你退下吧。” “是。母妃和姨母好生歇息着,儿臣这就不叨扰了。”宸王施了一礼,仍旧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刚才并未逼着她母亲做出什么决定、并未以一世埋怨威胁她似的。 宸王退下之后,惠妃知道姐姐心里不好受,但自己说什么劝说之言,反而不方便。因而也便不在此多留。看着宸王出了漪澜宫,便说宫里还有事儿,告了退。 留下皇贵妃一人儿,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只剩一声沉重的叹息…… 今儿也是多亏了文惠在此,如若不然,是否宸儿也会对她说出“死生不见”的话来? 她一直以这一双懂事的儿女为傲,不成想,她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着自己的大好前程不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对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且从今日这般咄咄相逼的架势看来,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然已经不想顾及母子情分。 生养教导之恩,到头儿来,还不及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女人重要么? 容菀汐……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皇贵妃在屋里静静坐了半晌,末了,又是一声重重叹息……起身,往慈宁宫去了。 纵然她的儿子这般寒她的心,她却也不能对他弃之不管。如今他这么得罪太后,总要有人出面儿,让太后消消气儿才行。 想来此时太后那边,心痛之感不逊于她。 …… 所求成功的宸王,出了北宫门后,心里也没觉得多好过。 想起太后和母妃那沉痛的眼神儿,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可一想到菀汐能因此而平安活着,却又觉得,今日的宫中一行,他并不后悔。 宸王长叹一声儿,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两日,再等两日,如果菀汐还不回来…… 他几乎不敢想两日之后自己的心境。 不管之后如何,总之现在,他心底里,还是抱有希望的。而且,还很有些坚定之感。 就算菀汐真的和二哥旧情复燃,菀汐也不会不顾他的脸面,不会在边疆逗留太久。有什么话,她会等回到京都城后,两个人关起门来,安安静静地摊牌。 但是最坏的打算,却也不得不做。 如果菀汐近日不回来,而是在边疆逗留许久,他该怎么办? 他想的,不是京都城里那些定然会愈发严重的风言风语,而是菀汐会不会依旧还要遭到性命之忧。 如果大哥那边想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太后和母妃一定不会再对菀汐做什么。他始终知道,皇祖母和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既然他如此坚决,她们两人,定然不会冒着与他一世成仇的危险继续去做。 但除却这两人之外,菀汐可不是没有危险。他大哥那边,或许会想要用菀汐的事儿,挑拨他和太后、母妃的关系呢。 如此想着,早就将容菀汐是否真的背叛他的事情抛到脑后儿去了,依旧只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奔波。 匆匆回到府中,便让卓酒去吩咐雷停和追风,让他们兵分两路出发,往两条通往边疆的路上去。若是路上遇着了王妃,便接应她。若是没遇上,便到边疆去接她回来。 不论如何,总要让她活着回来。有什么事儿,两人面对面的说清楚。 安排好了这些,宸王但觉十分疲惫。不是身子累,而是心累。原本晚膳后应该去秦颖月那里看一看的,但现在,却也没那个心思了。只是躺在床上,让自己放空,不去想这诸多混乱。 …… 后宅边儿上的一个偏僻小院儿里,冬雪轻声回了屋。关上房门,到薄馨兰身边儿去,低声在她耳边道:“主子,没看见殿下去宜兰院。” 薄馨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过去,今晚怕是不会过去了。殿下刚从宫里回来,估摸着是受到太后和皇贵妃的责怪了,心里定然不好受。看来是没心思去见秦颖月了……” 心念了一句:“其实秦颖月在殿下心里,也不过如此么……” “殿下也真是让人搞不懂……”冬雪低声道,“都被人扣了绿帽子,还去宫里为人求情,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薄馨兰笑笑,道:“殿下是个重情义的人呢……” 从语气上,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 “走吧,我们去宜兰园坐坐。”薄馨兰道。 帮了秦颖月一个忙,总要让她知道不是? …… 夜空浩渺,天地生灵,共仰一弯月。 千里之外的边关,容菀汐的院儿里。一个穿着府里家丁衣裳的中年人,此时正被隋副官和几个兵将押着。在院子里,还有两队巡逻的守卫,持刀站着,以防这歹人忽然耍什么阴招儿。 容菀汐和靖王、君紫夜,都站在敞开的房门前。初夏和知秋淘气,坐在寝房的窗框上荡悠着腿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被押着跪在院子里的中年人的脚下,扔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细看去,眉毛鼻子嘴唇儿,极其清晰逼真。 那人只是垂着头跪着,相当配合。但越是如此,他们这边,却反而不能掉以轻心。 “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容菀汐问道。 “这人手腕上有什么东西,但我没有。”他所指的“这人”,是那人皮模样的正主儿。 “不只是他”,容菀汐道,“我们府里,除了几个太好辨认的主子之外,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个小烙铁烙成的三角。家人们往来之时,会不经意间彼此露出手腕上的烙印,以方便彼此确认身份。你这胆子,也是真够大的……” 容菀汐笑了下:“竟然冒充李奇去给翎王送夜宵。以翎王现在的身子,怎么可能有心思吃夜宵?厨房那边怎么会这么糊涂?不可能派人来询问这事儿。这让等在门外的隋将军,如何能不起疑?我们正等着你送上门儿来呢,没想到你这么快。” 看来是雷国那边下了催促的命令,这才使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看来雷国那边,这一阵子还有进攻的打算。他们想要用翎王的死,来造成风**心的混乱。可现在翎王没死,他们的这一举动,便成了打草惊蛇。风国这边一旦有了准备,他们便不可能贸然进攻了。 “你叫什么名字?”靖王问这歹人。 但这雷国汉子倒是颇有几分傲骨,把头高高扬着,别过头去,根本不搭理靖王。 “嘿……我说你这小贼,还够有脾气的啊!等会儿把本王手上的十八般酷刑都给你用上,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嚣张!”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这雷国汉子傲然道。 “呦呵……”靖王对他有了些兴趣,前去了两步,借着月光和门前的灯笼光芒,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笑道:“哥们儿,看你也三十好几了,成家了没?有孩子了没?上有老母亲老父亲没?” 这歹人只是冷哼一声,看起来很瞧不上靖王。傲然地别过头,把靖王的问话当二旁风。 “小子儿,我可提醒你啊,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可是一条大富大贵的生路。本王我看你有些本事,打算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一直这么不合作,可别怪本王不客气了啊。”靖王道。 “谁要你给的富贵路?老子宁死也不会和你们这些风国狗为伍!呸!”这人有狠狠地唾了一口。这一口喷得可真够远的,直接喷在了靖王的祥云锦靴上! “找死!”隋副官上去就是一脚。 “哎哎哎……隋大哥,算了算了。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靖王抬手道。 隋文武却是没就这么算了,而是又踹了这歹人一脚,才把他拎着领子拽起来,恨声道:“胆敢打我家将军的主意,还敢这么冒犯靖王殿下,我看你是不想好死了!亏得靖王殿下大人有大量……” 说着,已经又狠狠用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容菀汐看出来了,这歹人武功其实很弱,根本不是隋文武的对手。甚至于,连宸王和靖王都比不上。从刚才隋文武踹他,他底盘儿那般不稳上,就可看出来了。 知道靖王对易容术很感兴趣,想要留这人的活口;而且看这人这么倔,估计很难问出来。容菀汐便直接吩咐道:“隋大哥,我看我们也别和他浪费功夫了。先把他关起来,饿他三五日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三章:决心离开 “三五日?三五日可不行!”靖王忙添油加醋,“瞧这哥们儿身强体壮的,怎样也要饿他十天半月的!” 容菀汐笑道:“也好,就听四弟的。” 反正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人而已,难道还能真的把他给饿死了?这方面的人才可不多得啊。 “起来!别在这儿脏了我们小姐的地儿。”隋文武拎起了这已经惨为鱼肉的小贼。 这贼人倒也痛快,直接随着隋文武起身。回身冷冷看了容菀汐和靖王一眼,那眼神儿中,又有些嘲讽。 “看什么呢?我们小姐是你能看的吗?小心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隋文武对他颇有怒气,又不想要从他这里偷师学艺,说话自然不客气。 边说着,边狠狠拽着他。 可是…… “哎!”隋文武一声惊呼,忙去掰他的嘴! 在他身后儿的容菀汐和靖王也是一惊,忙快步上前去。 但已经晚了。 只见这歹人一个抽搐,重重跌倒在地上。与他一起跌落的,还有……半截儿舌头! 一切,只发生在一喘息的瞬间,让人根本来不及防范。惊得隋文武和身旁一众府中守卫目瞪口呆。 容菀汐快步上前来,看着那落在地上的、一半儿血淋淋的舌头……但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哎呦……这……”靖王也已经傻了。 这雷国汉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嘴巴,再想起刚刚那么迅速的举动,心中,不免提起了些许敬意。 得是有多决然,才能如此痛快地一下儿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换位想一想,便是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上,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胆量。 雷国之人的烈性,的确颇让人敬佩。 容菀汐在心内唏嘘了片刻,便淡淡吩咐道:“拖下去,厚葬了吧。” “是。”隋文武应了一声儿。 却是并未将这雷国汉子拖下去,而是叫了身旁的一个守卫来搭把手儿,将人抬了出去。可见,此时他的心里,对这汉子也是颇为敬重的。 院子里的人都不说话,都只是向容菀汐和靖王施了一礼,便安静地退下了。 “等等……”容菀汐叫住了他们,指了下地上躺着的那半截儿舌头,“拿下去吧,给他塞在嘴里,一并埋葬了。” 有一个守卫上前来,用自己的汗巾捡起了这帕子,包上了。向容菀汐和靖王施了一礼,后退着退下。 隋文武和守卫们退下之后,靖王长叹了一声儿,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没想到雷国竟然有这样令人佩服的汉子。哎……相比之下,我风国这些文弱的人,实在有些逊色啊……” 容菀汐摇摇头,道:“各有各的好处吧……一个良士就这么走了,的确有些可惜。” 几人唏嘘了一会儿,便散去回了各自的院子。虽然这结果令人遗憾,但好在,眼下的一个大危机算是解除了。翎哥那边,总算能安全一些。 可能人在受到冲击和惊吓的时候,总会想要到一个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人的身边去,体会片刻的安定。转身回房之时,不知怎的,容菀汐竟然很希望,此时,宸王就在房里。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或许,有他在,事情会有个更好的解决吧。 不知道千里之外,这时候他正在干什么。 可别是在那新晋的霍美人的床上吧? 想到这里,心里未免有些不舒坦。 …… 时光匆匆,静静流逝,从不回头。 在对宸王的思念中,在对翎王的担忧和避之不见中,倏忽间,又是半个月已过。 翎王身上的余毒已经解得差多,不仅能下床走动,还能稍稍练练武。君紫夜说他恢复得很好。 容菀汐知道,只要她在这里,他就会坚强给她看。躲在树林里,远远的看着翎王在小院儿里练枪,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容菀汐觉得,留下来,很值得。 瞧瞧看了他一会儿,又瞧瞧回去。没人知道她每日都这么瞧瞧的看他,除了君紫夜。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见君紫夜正搬了藤椅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刚要嘲笑他一番,就听到他的一声叹息。 君紫夜叹了一声儿,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容菀汐笑笑,不说什么。由着他自个儿在院子里逍遥,往屋里去。屋里有冰块儿,他却非要在外头晒太阳。八月里,下午的日头很足,他也真不嫌烤得慌。果然是身上太冷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热。 “我看拖不了几日了,再好些,他一定会过来见你。这一几日我去给他把脉,便见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总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容菀汐道:“怕是没有相见的时候了,我打算这就收拾收拾,回京都去。” 君紫夜静默半晌,道:“也好,这边交给我,你放心。等翎王的身子完全好了,我会去京都城,亲自向你交代一番。” “对君大哥的医术和人品,我还不放心吗?哪敢这么劳烦君大哥呢!君大哥能留在这里帮忙医治,我已经很感激了。”容菀汐笑道。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君紫夜到京都城去找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菀汐总觉得,君紫夜待她,和待别人很有些不同。估计多半是因为自己自作多情了。但不想麻烦君紫夜,却是真的。君紫夜久居紫云山,厌恶世间繁华。若是为了终人之事,而特意往那熙攘的京都城去一趟,怕是会有好一番为难吧? 本来君紫夜能帮忙,她已经很感激了,如何还能再让他做违背自己喜好的事儿? “无妨,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君紫夜道,“既然答应了要为你办成这件事,便一定要善始善终。” 君紫夜说完,起身,背对着容菀汐道:“你去收拾吧,回头儿风国京都见。” 君紫夜这么说了定论,容菀汐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知道君紫夜最讨厌热络牵扯的来往,总不能叫住他,再和他客套一番,说不没必要吧?搞不好会惹恼了君紫夜。 这怪脾气的人,没准儿直接挥一挥衣袖走人了。 容菀汐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原本盘在君紫夜脚下的紫云蟒,却是没和他主人一样潇洒的离开。而是“咝咝”地吐着蛇信子,献殷勤似的,随着容菀汐进了屋。 初夏和知秋早就习惯蟒兄,见它进来,已经不像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么害怕了,反而很热情。两人都坐在桌边儿向蟒兄招手儿,想要逗它玩儿。但是对蟒兄对她们的热情,却是并不领情。没看着似的,随着容菀汐往寝房里去。 初夏和知秋见容菀汐打开了衣柜,取出了几件衣裳,竟然是在打包裹。知秋不免惊讶道:“小姐,你这是……” “回家啊……”容菀汐回身吩咐道,“初夏,你去告诉靖王一声儿,就说我们要走了。” 靖王是跟着初夏一起来的,这一会儿初夏要走,自然要告诉他一声儿,不然也太不厚道。 初夏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似的。但随即,就忙说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小姐终于要回京都城了! 这几天,她还想着该怎么劝小姐呢! 已经在边疆留了这么久,不知道京都城那边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估计宸王会生小姐的气吧? 虽然他自己也有错,而且还是有错在先,但小姐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啊,在外头待了这么久、照顾另一个男人,这总是说不过去的。 好在小姐终于想通了。越早一天回去,解释就越容易一些啊…… 其实容菀汐原本也没打算今天回去,还是想要再等几日的。但是看到翎王的确恢复得很好,又加上听了君紫夜的提醒,便决定要即刻回去了。 容菀汐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能太理智。就是要快刀斩乱麻,一狠心,决然离开,再不回头。 不然,她总是担心他的身子会不会再出状况、总是担心雷国那边会不会再有什么诡计、总是担心她离开之后他的恢复会不会变缓慢……这样瞻前顾后的,便是永远也走不了。 可是她这般惦记着翎哥,宸王那边呢? 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现在全心全意爱的人。难道她就能不顾他的安慰,不顾别人看他的眼光吗? 她在边疆留得越久,宸王的处境,就越是尴尬。她不能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啊。 其实决定了,倒也容易。拎起包袱就走的事儿。而且……她虽然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应该、虽然知道有这种感觉很没良心,但心底里,真的隐隐有一种,完成了某种使命的轻松感。 初夏刚跑到院门口儿,就见一个小厮迎面跑来,两人险些没撞上。 初夏这个姑娘家还没怎样呢,那小厮却是吓得不轻。忙后退了几步,连连抱歉道:“冲撞了姑娘,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哎呀,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主子,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初夏随意道,“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儿要通传吗?” 心里也知道这小厮为什么会这么惶恐。都是因为靖王。 这一阵子在边疆府衙里,靖王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儿,而且人前人后,毫不遮掩着对她的好,使得所有人都被她当做靖王妃来看待了。再不济,也是个靖王侍妾,总之都是主子。 小厮又后退了两步,这才道:“外头来了两个男人,说是***的。一个叫雷停,一个叫追风。说奴才把他们的名字说给小姐,小姐一定会见。” “原来是他们啊!”初夏笑道,“你快去将人带进来吧,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是。”小厮应了一声儿,也没等初夏请示了容菀汐的结果,便按着初夏的话去办了。这一阵子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初夏的意思,就等于是小姐的意思,错不了的。 “小姐,看来殿下那边有些着急了……”初夏进了屋,道,“派了雷停和追风过来呢,此时已经到门口儿了。奴婢让小厮将他们叫进来了。” 一听这话,容菀汐反而一瞬心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四章:告辞离开 初夏说得没错儿,宸王派了雷停和追风过来,的确是等着急了。她这刚要走呢,可这俩人儿刚好到了。等回到了京都,她若说,自己刚要离开的时候,雷停和追风就到了,谁会相信?宸王一定会以为,这是她说得场面话。 这些可好,明摆着,是雷停和追风把她催促回去的,她自己是一点儿离开的觉悟也没有。可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多说无益,容菀汐再查了一下收拾好的东西,确定了没什么遗漏,边让知秋和也去收拾,道:“等下你回来,见着了雷停和追风,就当不知道他们要来似的,好生惊讶一番。”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知秋道。说完,蹦蹦跳跳地收拾东西去了。 容菀汐看着她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担心,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不知道她所说的“知道该怎做”,到底是不是她所授意的意思。 “小姐,不如我和知秋一起去吧?”初夏显然也有些担心。 容菀汐摇摇头,轻声道:“无妨,是该让她自己历练一下。” 初夏便也只好作罢。 不多时,雷停和追风便被小厮引进了院子。容菀汐吩咐了小厮退下,便站在窗前对雷停和追风道:“雷停大哥和追风大哥怎么来了?可是殿下不放心翎王的情况,让你们过来瞧瞧?” 雷停和追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殿下吩咐他们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翎王。只说,让他们迎上王妃,如果半路没遇见,便到这里来等王妃一起回去。 “属下觉得,殿下的意思好像是放不下娘娘……”雷停挠挠头道。 容菀汐笑道:“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边疆都是父亲的旧部,还能有歹人想要害我不成?你们来得可真不凑巧,我们刚要回京都去呢!你们两个刚到……这可怎生是好?是随我们一道回去,还是歇两日再走?” 雷停和追风听说容菀汐要回去,诧异得相视了一眼。心想这也太赶巧儿了吧?该不会王妃娘娘误以为,殿下是因为不放心她,所以才派他们过来盯着的吧?殿下交代得并不多,其中的确没有这个意思啊。 “娘娘,殿下的意思,只是让我们过来保护娘娘而已,好像没有催促娘娘之意。”雷停道。 追风拽了他一下,心想你就算心里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啊。你这么说,好像我们看出了娘娘误会殿下似的。主子们之间的感情远近,咱们可千万别搀和。 但好在容菀汐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如常笑道;“我都在边疆逗留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再不回去,殿下的面儿上可是挂不住了。如今翎王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算将殿下交代的事情好好玩儿完成了,回去对殿下也有个交代不是? 宸王有催促之意,当然不会直接表露出来。只要他让雷停和追风到这里,意思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要是再不回去,回头儿他暗地里询问雷停和追风,定然又是好一番吃心。心想你不回去,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结果派了人来接你,你还是不回去,这不是明摆着和本王作对吗? 这一次,可是她自己做错事情在先,可不能再惹着他了。不管什么事儿,还是都乖乖的吧。 容菀汐知道雷停和追风觉得糊涂,便也不等他们说话,接着问道:“你们俩是随我回去啊,还是在这里休整几日?若是在这里休整,我让隋副官带你们在这附近转转,也不是白来一趟啊。” “我们还是和娘娘一起回去吧。殿下说了,让我们和娘娘一块儿回去。”追风道。 “也好”,容菀汐道,“靖王也来了,不知道他是否和咱们一道儿回去……初夏,你快去问问靖王。”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出了门儿,往靖王那边去了。 容菀汐在屋里坐着,雷停和追风在院子里等着。不多时,知秋背着包裹匆匆跑进来,一进院儿便喊道:“小姐,东西收拾好啦……我们可以走了吗……” 跑到院里,看到转过头看着她的雷停和追风,着实好一番惊讶。停住了脚步,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们二人,半晌,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啊?不对啊……这是在边疆将军府啊,不是在宸王府。” 容菀汐笑道:“你快别糊涂了,这当然是在边疆。殿下担心咱们路上有危险,特意派了雷停和追风过来接应咱们。” “哦……”知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儿,挠挠头,边往屋里去边嘀咕道:“殿下可真是太神了,怎么能算到我们今天要走。” 容菀汐见知秋这般反应,心内除了欣慰之外,便是惊喜。心想这丫头的脑子还算够用,没让她失望。 “知秋,你去告诉岁隋大哥,就说我们这就走了。毕竟在这里叨扰一阵子,好歹也要和他道个别。”容菀汐道。 其实若以本意为计,她是不想要和隋文武打招呼离开的。而是想要自己异性人瞧瞧的从后门儿出去。 但是一想到如今的局势,若她只修书一封便告辞的话,隋大哥看了,或许会以为这是歹人留下的呢。而他们,则是不幸被人给抓走了。而且府里守卫森严,他们这些人一起出去,必然会引起守卫们的注意,一定是好一番麻烦。 知秋去告诉隋文武,不多时,隋文武和靖王、初夏,一起进了院儿。 隋文武见院子里还有两个人,不免有些诧异。问道:“二位是……” “我们为宸王殿下办事的。”雷停道。 “给宸王殿下办事的,怎么到这边来啦?催人回去哪?”隋文武笑道。 “宸王担心我在回去的路上不安全,特意派了他们过来接应我。刚好我要回去呢,他们就到了。要是再晚一些,兴许还走岔路了呢。”容菀汐忙笑道。 但是隋文武和雷停、追风这几个粗汉子,显然都没觉得刚才的对话有什么不妥当的。隋文武道:“菀汐,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好歹也要早一日告诉我,我交上将士们一起,设宴送送你啊……” 隋文武的声音中,满是遗憾。 看到宸王府的人来了,看到靖王也收拾好了包裹过来,就知道他们今天是必定要走了。再糊涂,也能知道挽留的话是没用的。 “我就是怕隋大哥弄出什么大阵仗来,我看着心里不舒服,大家心里也都不舒服。还是就这么悄悄的走了吧,不要给府里添什么麻烦。”容菀汐道。 顿了下,还是很不放心翎王。因而叮嘱道:“翎王那边,还要劳烦隋大哥仔细盯着。现下虽然看起来还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哪。君阁主会留下来继续为翎王医治,如果有什么事儿,隋大哥直接和君阁主说就是了。” 隋文武仔细听着,原本想说,我们照顾得再好,到底也不及你啊。将军想要的,是你能留在身边。可是一想到菀汐现在的身份,这话便也堵住了。只能叹了一声儿,道:“菀汐你放心,照顾好将军,是我的本分。” 容菀汐点点头,恐离别伤感,便也不再说什么。 隋文武原本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见容菀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如此坚决,便也只能万般不舍地说了一句:“菀汐,你可千万别忘了替我向老将军问好。” “怎么会忘呢?”容菀汐笑道,“父亲一直惦记着隋大哥呢。估计等我回到了京都城,没等我去向父亲禀报这里的情况,父亲就杀到府里去问了。” 话音落下,周遭一安静下来,容菀汐又觉得有些浑身不舒服。笑道:“好啦,不多说了。再多说下去,我看我今天是走不成了!凡事宜早不宜迟吧,我们这就走了。隋大哥,千万别送我们,免得感伤。” 隋文武最怕自己娘们儿兮兮婆婆妈妈的,因而听了容菀汐的话,连忙点头,道:“我就怕你让我送你,我可受不了!” 有件事,别人一直都不知道。那就是,当年在送老将军出城的时候,送完人转身之时,他还真的没出息地流下了几滴男儿泪。现在想想,当时恨不得把头塞靳地里去。幸亏当时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也没人注意到他。他自己手又快,忙将眼泪给擦了。现在想来,还是一阵无地自容呢。 容菀汐拿起了包袱,叫上知秋一起出了门儿。未免离别伤感,也没再说什么保重之类的临别之言。只是随意笑道:“等边疆战事平息了,隋大哥有空儿可一定要来京都城玩儿啊!“ “一定的一定的……”隋文武也是故作随意。 “好,说定了啊!”说话间,容菀汐已经从隋文武身旁走过,快要到院门口儿了。 靖王拢了下肩上的包袱,回身对隋文武道:“这一阵子有劳隋将军照顾。改日隋将军到京都城去,本王一定好好儿款待你!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带你尝个遍儿!” 隋文武忙施礼道:“这都是下官的本分,岂敢向殿下邀功?只要殿下不觉得下官怠慢就好。” 靖王笑道:“隋将军你太客气啦!不过本王就喜欢你这么守本分的人。说好了啊,回头儿到京都城,一定要去找本王。不然本王可不答应啊!走啦!” 其实靖王也就只是客套一番罢了。虽然他觉得边疆这些人都不错,但毕竟是刚刚结识的,还没什么感情儿呢,哪里来得离别之感?他走南闯北惯了,也早就习惯了聚散如浮萍。便是再谈得来的人,分别之时,他也不会让自己又太过细腻的感伤。 雷停和追风还有两个小丫头,也都和隋文武说了告辞之言。一番告辞之后,一行人便安安静静地出了院门儿。还有……一条蛇。 要不是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摩挲之声,容菀汐几乎要忘了蟒兄的存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五章:狐狸较量 “蟒兄,你别跟着我啦,我要回我家里去了。你快去找君紫夜去。等过一阵子,他就会带你去京都城了。到时候我们再见啊,乖……”容菀汐蹲下身子,摸了摸蟒兄仰起的头。 蟒兄“咝咝”地吐了下蛇信子……这原本应该是挺吓人的一个动作,但是配着它那乖巧摇晃着的脑袋,便是一点儿能唬住人的感觉也没有了。 “娘娘,这蛇哪里来的啊?还挺招人喜欢的!”雷停惊讶道。 “是啊,看起来和小狗儿似的,乖巧得很呢。”追风笑道。 “这是紫云山上的灵蛇,可不是世间俗物。它能听得懂人说话呢!不信我让你们亲眼看看……”容菀汐说着,便对紫云蟒道,“蟒兄,你要是能听懂我说的话,就点点头。” 蟒兄点了点头,证明它能听懂。 “嘿……这可真神了啊!”雷停惊讶道。 “这小东西真是太招人喜欢了”,追风弯下腰来,直接对蟒兄道,“我能摸摸你吗?” 蟒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嫌弃地把头缩到了容菀汐的另一边儿去。用头磨蹭着容菀汐的腿,以表示不满。 容菀汐笑道:“追风大哥,你就别逗它了。你别看它长得挺大挺能唬人,还是公的,性子可腼腆着呢!比大姑娘还腼腆。” “咝咝……”对容菀汐的形容紫云蟒表示不满,用头稍稍用力地撞了下容菀汐的腿。 容菀汐笑道:“好啦,你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咱们京都城再见。” 容菀汐又摸了摸它的头,紫云蟒顿时没了脾气。但却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反而先于容菀汐往前走,竟像是决心要跟他们一起离开似的。 不过容菀汐觉得,紫云蟒应该不会这么“重色轻友”的跟他回京都城去,而吧君紫夜一人扔在这儿。估计它只是想要多送她一会儿吧?蟒兄还真是挺有情有义的呀。弄得容菀汐觉得一阵惭愧。蟒兄将她当朋友,她却将蟒兄当动物。 果然如同容菀汐的猜想,蟒兄只是想要送她出府去。到了后门儿,容菀汐一跃上马,刚要对蟒兄说“你回去吧,别送啦”,话还没说出口呢,刚看着蟒兄,就见它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容菀汐笑着嘀咕一句:“还挺有性格儿的嘛……” 看来蟒兄在紫云山上,多少还是沾染了他主人的习气。 知道君紫夜是个寡淡的人,容菀汐便没有去向君紫夜道别。她知道君紫夜也不希望她去说什么临别之言,弄得好大阵仗似的。 其实有时候,容菀汐很希望自己也能如同君紫夜这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如果真的能如君紫夜那般,此时她也就不会这么不舍了吧? 容菀汐回身看向边将府衙,看向那不远处正门儿上的“容府”二字。这两个字,承载了她全部的往昔。而此时,她这般不告而别,仿佛是,自己将这往昔尽数扔了。 翎哥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小院儿中。然而再想起哪里,即便是自己的记忆中,也再无他们之前同窗共读的模样。 往昔种种,当真打心底里忘却了…… 她只是希望她能好起来,站在宸王的立场上,希望他的兄长能平安度过难关,就这么简单。 “驾……”容菀汐一扬鞭,先于其他几人冲了出去。 “三嫂你急什么啊……可别撞着人……”靖王在身后喊着,也追了上来。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在如今的容城街道上,若是能撞着人,反而稀奇。如今的容城,早已非昨日繁华。 奔赴前路,奔赴京都,容菀汐忽然觉得,其实如今所处之地,挺陌生的。 从前她以为,容城才是她的故乡,京都城,只不过是他乡罢了。可现在呢……原来她已经早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乡,当做了故乡。此时奔赴前路,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在……回家。 家里,有她的屋子、她的丈夫。 …… 没有容菀汐在的日子里,宸王有时候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忙忙活活的一日就过去了。有时候又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在想念她、担忧她、也怨她怪她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刻,都十分难熬。 在让雷停和追风去边疆之后,又是十几日过去了。倏忽间已经入了秋。晨起风凉,宸王问了云裳一句,才知道今儿已经是九月初一了。 大半年的光景就这么过去,不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会否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殿下,蒹葭回来了。”宸王刚用完早膳,就听卓酒在门口儿道。 宸王今儿起晚了,怕误了上朝的时辰。虽然是叫了蒹葭进来,却是没问什么,而是让他们先在昭贤院里等着,等他下朝回来再说。 蒹葭知道,殿下向来是能沉得住气的,因而也并未急着说什么,而只是应了一声儿,便在屋里等着。 朝堂上依旧没什么事儿,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甚至于因着前几日科举结束,纳得良才,朝堂上,反而有些许喜气的氛围。但自打太子被废之后,人人心里都是明镜儿的。这朝堂、这局势,注定宁静不了。只是诸多波涛暗涌,从不会浮于表面罢了。 平平无趣的下了朝,宸王便直接回了自己王府。虽然有蒹葭带了消息等着,但却仍旧不紧不慢的。 不管周青山那边情况如何,他这边,都有相应的应对。因着心里有谱儿,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回到昭贤院,便听得蒹葭禀报道:“果然如殿下所料,陛下那边,对周青山动了杀心。且镇国公那边,也派了人去暗中保护周青山。只是陛下和周炎都挺能沉得住气的,直到周青山到了流放地,都做了一阵子苦工了,才动手。” 宸王道:“这是两只老狐狸的较量,他们的心思,咱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及啊。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动手法儿。” 蒹葭道:“说来,还真是一阵后怕。多亏了护国公那边动作有些明显,不然我们还真要以为,周青山已经死了呢……陛下那边,用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给周青山的饭菜里下了毒。周青山原本已经中毒死了,被人给随意埋了。原本我们两个打算马上回来禀报殿下……” “但是因着同时也盯着镇国公那边的人,我们发现,他们在周青山‘死了’之后,居然还没离开,便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因而一直等着,等到晚上,便发现,那几个镇国公府的人去挖坟了。竟然硬生生的挖出一个大活人来。带着周青山就跑了……” “我们一路跟着,知道了周青山的落脚之处。我们两个商量着,便由属下回来禀报殿下,敬雨在那儿守着。若是周青山被转移了,敬雨会留下记号给属下,便于咱们找到。” 宸王点头,道:“不错,这事儿你们办得漂亮……只是如今父皇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周青山已死的消息,自然不会再到处通缉周青山。而我们若是将周青山的行踪透露给父皇,这不是显得居心叵测?” 如此一来,他们知道周青山的所在,反而容易成为祸事。 “是啊……”蒹葭道,“若是他们两边争执起来,镇国公的人抢了周青山走,殿下这边,说想法子找到人,还是挺合情理的。” 宸王摇摇头,笑道:“所以说嘛,和这两只老狐狸斗,可真是不容易啊。” 原本想好了左右两条路,但是因着周青山的一个假死,就都被堵死了,哪条路也不能走了。 但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只要利用得当,或许收到的效果,不亚于他之前想的两条。只是刚刚那听到这消息,计划还不完善,要仔细想想再说。 “这样,你还是回去和敬雨一起盯着,也好有个照应。你将周青山现在的藏身之所给本王,如果有什么吩咐,本王会派人道这个地址找你们……周青山他们担心多走路会暴露,因而既然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大危险,他应该不会转移。” 蒹葭听了,恭敬应了一声儿:“是!” 其余的,也就没什么可吩咐的了。毕竟蒹葭和敬雨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看住了周青山。不管接下来做什么应对,周青山这条大虫子,是不能放下的。 蒹葭退下后,宸王细想想现在的局势,想起皇上对周家赶尽杀绝之心,觉得周青山活着的事情,务必要让父皇知道。 单单只是他还活着这一件事儿,就足够父皇怒一阵子的了。要让父皇知道他还活着,父皇才能下令抓他,才能进一步对周家进行决然地打压。镇国公府和父皇的矛盾,会因为周青山的事情而达到顶点。 现在他们不是不知道周家的反意,不是不想要直接抄了周家、让他们一家子死得干干净净的。可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由头儿。周家现在就像一个被打怕了的缩头乌龟一样,一有什么事情,就吓得往后钻。现在即便是在朝堂上,周焱都是沉默寡言,一副不敢言语的官场新人一样儿。 镇国公府那边这么谨慎,让父皇怎么出手?这事儿如果做得不漂亮,父皇可就成了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所以父皇要除掉周家之心人尽皆知,但是人人也都知道,父皇绝不可能直接说,“因为我是皇上,我看不惯他就要杀”。所以在对周家一事上,父皇是不得不做到事出有因。 何以做到事出有因?周炎忽然转了性子似的,做起了混吃等死的顺从臣子。父皇想要找他的把柄,可是不容易。若是周炎能一直这么听话本分也就罢了,父皇这边,反而不用担心什么。 以帝王之心宽恕他之前的张狂,父皇还是能做到的。可问题是,周炎那老狐狸,不可能是真的顺从。他是在等时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六章:晴天霹雳 如果让周炎先出手,攻得父皇猝不及防,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以父皇现在极需要一个先动手的由头儿。 蒹葭和敬雨办事儿都很稳妥,他们说是父皇派去的人先下的毒,那是一定没错儿的。但除了父皇那边、和他这边、以及周青山那边知道之外,还有谁能知道是父皇下的毒呢? 如果周青山在流放地中毒死了,但荒坟里却没有他的尸体,不明真相的人,首先会怎么想?只怕会以为,这是周焱那边故意设的一个计吧?让周青山假死,就是为了从流放中逃脱。到时候只要父皇如此认定,以此罪来质问周焱,定然有效果。 所以,这事上,他要做的,就是最简单的一个应对——将此事告诉给父皇。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 但这看起来最简单的应对,实际做起来,却也难得很呢。 要将此事告诉父皇,又不能让父皇觉得他在暗中盯着,这可相当难办。 若没有绝对稳妥的法子,不能让自己这暗中伺机而动的嫌疑绝对刨除,是万万不可行动的。 正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和可能都想着,忽听得院内一阵小跑儿。 此时宸王正坐正厅的圆桌旁,门开着,一抬眼,便能看到是卓酒匆匆跑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本王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行事要沉稳。你瞧瞧你自己的窝囊样儿,还不如王妃身边儿的那两个小丫头呢……” “殿下,王妃娘娘回来了!” 宸王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卓酒喘着气儿说了这么一声儿。 “哦?”宸王猛地起身…… “咳咳……能平安回来,这是好事儿。”但随即又坐下,仍旧故作沉稳的端着呢。 刚刚教训了卓酒,可是只听了一句话,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应该是平安的”,卓酒道,“奴才特意留心了下,觉得娘娘好像没受什么伤,除了一脸风霜之外,没什么和平日不同之处。” 宸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主子忽然变得这么淡然,弄得卓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没走。 宸王抬眼,诧异道:“本王让你退下,你没听见?” “啊……听,听见了……”卓酒道。 说了一声儿,却仍旧没有退下的意思。 试探着问道:“殿下不去接娘娘?” 宸王仍旧是很冷淡,道:“你去让雷停和追风过来复命。至于王妃……你就当没看着她的人儿,不必管她。” 知道容菀汐平安,宸王的担忧落下了,另一种情绪又起来了。 那是在心底里,一直被他用担忧压着的——责怪和不满。 看来容菀汐的确没有自己回来的觉悟,是雷停和追风到了,她才不得已而回来。看来她还是舍不得翎王呢…… 你在外头和别人旧情复燃卿卿我我,完全不在乎本王在京都城里受人耻笑,完全没想到本王在这边要承受多少压力。本王若还乐颠颠儿地将你接回来,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把你对翎王那近一个月的陪伴,只当做一两天,本王也太窝囊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大度,不是没想过,只要她肯回来、她肯不提,这事儿就算了。可是在得知她平安回来的一瞬间,他心底里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较真儿了。 单只是想到她陪伴翎王之时那般关切和不舍的心思,他的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儿。能继续保持着风度,不去质问她、不去和她吼和她吵,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让他再笑嘻嘻的去见她,他做不到。 如果不爱,或许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实际上,以他们之前的合作约定,他的反应,不理应是那样笑嘻嘻的事不关己吗?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说,那约定,早就毁了。 在他对她动了真情的那一刻,那约定里,理应出现的种种情况,都不可能出现。 宸王觉得心烦,胡乱恐吓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滚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原本还在原地等着宸王反悔另做吩咐的卓酒,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儿,飞也似的跑了。 看得出来,殿下此时可是相当气恼。 只是……这气恼从何而来呢?难道是……因为近来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 王妃在边疆留了那么久,但凡是个男人,不多想才怪。殿下一定觉得,王妃和翎王在边疆,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了。 其实他也不相信王妃是是清白的。所以实在没法子劝说殿下,只能按着殿下的吩咐去做。 卓酒一路小跑儿迎了出来,自然无法按照他主子的吩咐,对他的另一个主子做到视而不见。所以还是规规矩矩地向容菀汐施了礼。随即便对雷停和追风道:“殿下让你们去昭贤院复命呢!快随我来吧!” 容菀汐觉得宸王有话要私下问他们两个,因而并未把卓酒的传话放在心上,也没觉得卓酒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当的。笑道:“我这一身风沙,可别冲撞了殿下。卓酒,你帮我传一声儿,就说我先回房去换了一声儿干净衣裳,等下就过去给殿下请安。” 虽然卓酒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敢给容菀汐脸色看,还是规规矩矩地应道:“是。” 这般规矩,容菀汐自然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心中别无他想,叫了跟在身后的初夏和知秋,就快步往昭德院走回。 奔波了这一阵子,此时就想要尽快回到昭德院。现在,只有那里,才是她真的家。甚至于,连在娘家的院子,都算不上了。至于那边疆的院落,则是更远了些。 容菀汐一路快步走着,简直要小跑儿起来。 初夏在身后紧跟着,笑道:“小姐急什么呢?我们都已经回府了,难道还怕殿下跑掉了不成?” 容菀汐回头嗔道:“你这小蹄子,靖王身上别的不学,嘴皮子功夫倒是学来不少!而且还净是讨人嫌的。” “小姐这般嗔怪奴婢,难道不是被奴婢说中了?不然小姐害臊什么呢?”初夏受了容菀汐的嗔怪,却是未见收敛,反而更嚣张了。 容菀汐斗不过她,只能恐吓了一句:“早晚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 说完,仍旧快步往前走。却不是急着要到昭德院,而是急着要躲开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偏偏被她给说中了…… 回到昭德院,容菀汐索性也不掩饰了。有些焦急地吩咐道:“你们两个再辛苦些,快去弄了沐浴的水来。我把这一身风沙都去了,再换上一身儿干净衣裳,好去几宸王。”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一脸了然的模样。 容菀汐现在呢,想通了,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完全不在乎这两人的反应,又催促了一句:“快去呀!” “是,奴婢这就去,绝对不会耽搁了殿下和娘娘夫妻团聚的……”初夏施了一礼,故意加重了“团聚”二字。 容菀汐听得,觉得这丫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儿的。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撕烂她的嘴,也别等以后了! “是啊,小姐就放心吧!奴婢们绝对不会耽搁了小姐的事儿。”知秋跟着笑道。 “快去快去!那还啰嗦什么呢!”容菀汐再次催促。 两个丫鬟嘿嘿笑着,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张脸而已,不要了又能如何? 她就是想他了,就是巴不得马上见到他。就是想要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有什么不妥的呢?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她念他想他,为他而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俩丫头退下之后,容菀汐已经在翻箱倒柜的找衣裳了。找了一身平日里很少穿的,有些艳丽的荷粉色,觉得这么久没见,可不能让他觉得,再见之时,还没等细看呢,就腻了。 不多时,初夏和知秋弄好了沐浴用的水,还很贴心的给容菀汐弄来了敷面的玫瑰花汁。容菀汐着实捯饬了一番。换好了衣裳,又让初夏给她细细梳了头。因着也不想弄得太刻意了,于发式上,便并未让初夏做改变,而是仍旧梳了一个堕云髻。配上两个红玛瑙耳坠儿,映得面庞熠熠生辉。一路疾驰的疲惫感,已经全然不见了。 折腾了这一番,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已过。刚好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容菀汐便往昭贤院去了,打算和宸王一起用午膳。 路上,满怀期待地想着……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拥抱。 她是发自内心的,很想要抱抱他。 自从他们成亲以来,几乎是朝夕相伴,冷不丁分开这么长时间,容菀汐真的觉得,思念难熬。 只愿君心似我心,当不负相思意。 宸王应该,也是想她的吧。 纵然有了霍小燕,但或多或少的,对她的思念还是有的。 想起霍小燕,容菀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想起他的好,还是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给压下去了,一心之想要快点儿见到他。 脚步很快,匆匆到了昭贤院。 只见房门开着,正厅里、左右寝房和小书房里都算起来,就只有寝房里的云裳。从敞开的窗子中可见,云裳正在衣柜旁帮宸王叠衣裳。床幔是拉开的,床幔里美人。宸王不在昭贤院。 “云裳,殿下呢?”容菀汐在院儿里便向云裳问道。 云裳这才知道容菀汐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出了门口儿。规规矩矩地向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殿下去宜兰院用午膳了。” “宜兰院?”容菀汐问道,“殿下可是复了薄姐姐的位份?还是只让她回到宜兰院里住着?” 薄馨兰毕竟育有长子,宸王再怎样,也不能长久地怠慢她。虽然抬举她有些快了,但却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却听得云裳道。 “薄主子现下仍在后宅边儿的小院儿里。如今宜兰园里住着的,是庸王妃。” “庸王妃?”容菀汐着实被惊着了。 云裳点点头,道:“是,是庸王妃。一个多月前,殿下将庸王妃接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七章:主动被辱 云裳的话如此真切,容菀汐不认为自己听错了,也不认为云裳有胆量用这样的事情骗她……或者,是宸王授意的?宸王又在玩儿什么花招? “云裳,是殿下让你和我说这些的吧?你和我说说,他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呢?” 云裳垂着头,一脸为难,也很是尴尬。支吾道:“娘娘,殿下真的没交代什么。殿下就是去宜兰院陪庸王妃用午膳了,奴婢只是如实禀报娘娘而已。” 云裳是个很稳重的丫头,如果是宸王特意交代了她,让她撒谎,她反而会答得十分坦然,甚至于连理由儿都编排得滴水不漏,让她听了便相信。可此时,云裳这副支吾模样,明显是顾及着她的面子,不好多说呢。 难道……宸王真的把秦颖月接回府里来了。此时,秦颖月正堂而皇之地住在他们宸王府的宜兰院里? “是什么原因?怎么庸王妃会在咱们府里?”容菀汐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 云裳垂首施了一礼,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容菀汐平静地看着她……容菀汐心里清楚,云裳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没什么敢不敢的,宸王一定不会特意嘱咐云裳,说什么不让她说出缘由的话。只是云裳自己不想要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想让她自己去探究缘由,免得事后再惹来别的麻烦。 知道云裳是个有主意的人,打定了主意不说,便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容菀汐也不在这里多留。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又停住了,嘱咐云裳道:“回头儿等殿下回来,你告诉殿下一声儿,就说我来向他请过安了。” “是。”云裳应道。 宸王明明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但却并未去昭德院看她。而且也该料到,既然他没去昭德院看她,她是一定会到昭贤院来请安的。可是,却并未在昭贤院里等她,而是去宜兰院了。难道陪秦颖月用午膳就那么重要?难道就连一时片刻都等不了? 所以他一定是故意躲着她。 为什么躲着她呢……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心是一团乱麻,竟然连这不太难的一个缘由,都想不出来。满脑子只是想着,宸王把秦颖月接回来了,宸王把秦颖月接回来了……至于他为什么要把秦颖月接回来、把秦颖月接回来之后又有什么打算,她是一点儿也想不出来。 只是想着,此时秦颖月在宸王府里,此时他正陪着秦颖月用午膳…… 在他们分别两个多月后,她满怀期待的回来,却是连他的人都见不到。 容菀汐觉得委屈、也有些愤怒、更有些将要失去什么似担忧。 很想要牢牢抓住些什么,可是却又觉得,她什么也抓不住。 他躲着她不想见她,可见此时已经全然沉浸在秦颖月的温柔里了。她又何必不识好歹地送上去呢? 容菀汐一路心事重重,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这么埋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脚步也快了起来。在容菀汐看来,不过只是几个喘息的功夫,一抬头,便到了昭德院。可站在院门口儿,她却不想进去。而是继续看着前方,看着宜兰院那边…… 此时他和秦颖月正在干什么呢?若她去请安,是不是太不知趣儿了? 若她去请安,他会是什么反应?嫌弃?厌恶?或者压根儿就不见她? 容菀汐忽然有些好奇。和自己过不去似的,就想要看看他绝情的样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死心。 其实啊,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明明就说过,娶她,只是为了报太子抢走秦颖月之仇。他明明说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这颗心。因为他的心只能是秦颖月的。 难道这些,还不够明显么? 她早就该知道,在他的心底里,到底还是秦颖月最重。可她为什么这么没出息,这么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感?竟然在他那到处使用的骗人手段里沦陷了。 他只是想要和她玩一玩儿,就像他和其他女人一样,可是她却当了真。 容菀汐就这么站在昭德院的院门口儿,不进去,也不往前走。就是这么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个念头儿错了,竟然,提步便往一宜兰院里走去。心里想着的却是,就算死,她也得死个明明白白的不是? 哪怕是两军对峙,也该有面对敌人的勇气。可她这般做缩头乌龟,只想要避着宸王,算哪门子的勇气呢? 他陪着别人用膳,这是他自己的消遣,她管不着。但是她远道归来,向他请安,这是她的礼数。 以他们最初的约定来看,她是应该去向他请安的。他们之间,不就早就说好了,于感情上互不干涉吗?所以此时,他是在秦颖月房里,还是在其他姬妾的房里,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她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不就行了?不然岂不显得自己心虚? 好像是自欺欺人似的,这么糊弄了自己一番就已经到了宜兰院院外。 看到宜兰院三个字,更是没什么退缩之意了。临阵脱逃,从来都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可是身边儿连个丫鬟也没有,就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了。若是自己扬声往里头喊,未免有失体统。 正想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只见有个小丫鬟推门而出……定睛一看,岂不就是秦颖月的贴身侍婢小桃么? 容菀汐的心,不免重重沉了下去。这一次,已经沉到了最深最深的深渊里。 其实就在刚刚,就在上一刻,在她站在院门口儿的时候,她心里头还怀有意思希望,希望这真的只是宸王的一个玩笑。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希望,已经变成了奢望。 “殿下可在么?”见小桃已经看到了她,容菀汐便问道。 “在呢。”小桃手里端着盘子,不方便施礼,就只是屈膝意思了一下。 容菀汐道:“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儿,就说我来向殿下请安。” 小桃还算懂规矩,又施了一礼,道:“娘娘恕罪。奴婢将手里的东西送到小厨房后,这就进去为娘娘通传。” 容菀汐点点头,因着心里不是滋味儿,便也没法子和她客套。 屋里,宸王和秦颖月已经听到了容菀汐和小桃的话。 宸王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的用清茶漱口。秦颖月却不能装作没听到啊。这时候,她可不能表露出她对容菀汐有什么对抗之心。笑道:“菀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整日在屋子里闷着,可是山中无日月了。翎王的伤好了吗?” 宸王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有君紫夜出手,自是无妨。” 秦颖月笑道:“也亏得你和菀汐求得君紫夜出手,不然翎王的性命,这下可真是不保了。” 对容菀汐在边疆多留了一个多月的事儿,秦颖月是只字不提,甚至于连明捧暗讽都没有。 要避嫌,就避得彻底,可不能弄那些低劣的伎俩。别管宸哥能不能看得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脸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桃便进来通传了。宸王慢悠悠儿的喝完了一杯茶,这才道:“告诉她,本王这边不得空儿,改日再去看她。”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秦颖月含笑不语,不劝他见,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见。就像没听到他的话、小桃根本没进来通传似的。 小桃将剩下的盘子收在食盒里,便出门儿回禀容菀汐。见了宸王的态度,便也不对容菀汐太客气着了。只是站在房门口儿,对院门口儿的容菀汐道:“回娘娘,殿下说今儿不得空儿,改日再去看娘娘。” “小桃……”屋里,却传来了秦颖月不满的声音:“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既然是回娘娘的话,怎么不到近前去?” 小桃忙诚惶诚恐地回身屈膝道:“主子恕罪,奴婢手里拎着东西呢。” “你不是因拎着东西之故。我知道你的心思……”秦颖月道,“以后你的心思,务必要放端正些。别让别人曲解了我的意思,别让我难做,明白吗?” “是。” “还不快去认错?”秦颖月威严道。 “是。”小桃惶恐的应了一声儿,便转身急匆匆地往院门口儿走,但是容菀汐已经离开了。 小桃作势追到院门口儿,便没再追出去。 宜兰院里,又恢复了宁静。好像容菀汐根本没来过。秦颖月不提容菀汐的事儿,宸王也不提。 但是秦颖月的心里,却是不如她所表露出来的这般平静。 往日里,宸王只是每天过来看看她而已,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可今日,竟是大有在这里常留之意。兀自到床里去躺着,闭上眼睛悠然地歇起午觉儿来。 秦颖月不出声儿,以眼神儿示意小桃将扇子拿来。在床边儿轻轻坐下,给宸王扇风儿。 容菀汐一股气儿撑着,疾步走回了昭德院。直到进了院门儿,忽然停住了脚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她这是干什么呢?吃醋吗?生气吗?怎么把自己弄得跟一个怨妇似的? 人家不过是不得空儿见她,不见便不见,她原本也只是想要尽到本分不是吗?他见不见是他的事儿,她去不去,则是她自己的事儿。去了不见,不是更清净吗? 人家俩人儿在屋子里你侬我侬的,她去搀和什么劲儿呢?不是自找麻烦? 现在倒好,人家不给她羞辱她的机会,她还觉得失望么?怎么就这么贱呢? “小姐……”初夏和知秋在屋里,见容菀汐在门口儿站了一会儿就走,走了一会儿又回来,此时又呆呆的在院里站着,两人都被容菀汐给弄糊涂了。 而且,窗户门儿都开着,刚刚容菀汐去给宸王请安的话,她们都听到了。怎么听着,好像是在宜兰院门口儿说的呢? 被初夏提醒了一声儿,容菀汐方回过神儿来。自己静了一瞬,便平静进屋。很平静地吩咐道:“传午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八章:幼稚冷战 可她此时越是平静,这声音中,就越是透露出失落的感觉来。初夏和知秋相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两人会意地一起出了门儿,一起往厨院那边去了。 “怎么听着小姐的声音,像是去宜兰院了?难道是姓有子的那位又复宠了?小姐因为这事儿,和殿下恼了?”路上,知秋和初夏低声道。 初夏摇摇头,道:“小姐怎么可能因为薄馨兰的事儿和殿下恼?小姐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殿下给薄馨兰复了位份,也不过是看在小公子的份儿上罢了,又不是真心喜爱她。小姐可从不是善妒的人呢。” “也是啊……那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可从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儿。失魂落魄的,好像把心都落在宜兰院了……”知秋嘀咕道。 两人都担心着,到了厨院,少不了打听一番。 听了厨院奴婢的话,不免都惊住了。 怎么……殿下竟然将秦颖月给接回来了? 秦颖月可是庸王妃啊,这么将人给接回来,不怕被人诟病么?不怕被宫里头责怪吗? 又细细询问了一番,方知道了个大概。 “听说庸王妃得罪了庸王殿下,被庸王殿下给赶了出来。殿下不愿意让皇家家丑外扬……可能也是因为不忍心吧,反正就把人给接着了。后来庸王妃好像被什么人给毁容了,还挺严重的,殿下就直接把人给带回府里来了……” “反正我们是没见到庸王妃,也不知道说她被人毁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初夏和知秋听得厨房里两个婢女的话,虽说将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致的知晓,可心底里,反而更加觉得奇怪。 怎么庸王妃就忽然得罪了庸王?怎么就到了被人给赶出府的程度了?怎么又被人给毁容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们不过走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两人有些迷糊的出了厨院。知秋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告诉小姐啊?我看还是告诉小姐吧,或许小姐能把这其中的蹊跷给想透了呢。” 初夏皱眉想了想,方道:“好吧,还是告诉小姐。” 想来小姐是因为发现殿下将秦颖月接了回来,这才恼了的。而且不只是因此而气恼,多半还是心伤失望吧? 小姐满心欢喜的去见殿下,结果却被人兜头泼下了一大盆冷水。搁谁谁受得了? 她还从没有见小姐对谁这么主动过呢?今儿为见殿下,竟然这般细细准备。满心的相思意溢于言表,可到头儿来…… “哎……”初夏叹了声儿,心想这些王爷们的心思可真难猜啊!殿下明明都已经对小姐那么好了,她们还都以为,殿下的一颗心,早就完完全全的扑在小姐身上了呢……结果却弄了这么一出儿。 容菀汐只是静静地在桌边儿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该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被宸王和秦颖月的事情左右了心绪,可不知怎的,就是无法将心神抽出来。全部的心神,就陷入到这件事情里。可对于这件事情,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觉得脑海里、心里、整个人儿,都是空落落的…… 好像忽然就变得在这世间飘飘荡荡,寻不见一个落脚之处。 这颗心,从边疆里抽出来,再也回不去。别处,却又无法容纳她。 莽撞了吗?错了吗?却也不觉得…… “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初夏和知秋已经回来了。她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屋子里,竟然连进来两个人,都毫无察觉。 “传了午膳了?”容菀汐抬头,仍旧让自己尽量平静。 可这声音听起来,依旧满是落寞。 “传了……”初夏低声道,“小姐,听说庸王妃不知怎的得罪了庸王,庸王一怒之下,将她给赶了出来。殿下恐是觉得庸王妃自个儿流落在外,丢了皇家的脸面,便暂且管了管。但后来不知怎的,庸王妃竟然被人给毁容了。殿下没法子,就只能好人做到底,将人带回府中医治。” 容菀汐静静听着,半晌,道:“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毁容了?谁有这个本事胆子?” 初夏摇摇头,道:“这些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是从厨房里的小丫头那边问着的。小姐,奴婢叫了靳嬷嬷过来?” 知道容菀汐嘴硬,忙补充道:“就算小姐不关心殿下的心在何处,毕竟庸王妃的身份尴尬着呢。可不是个能忽略掉的普通美人儿啊!” 其实容菀汐知道,初夏的话虽然是安慰她,但却也不无道理。好歹名义上,她是宸王正妃,如今宸王却将兄嫂接了回来,她岂能连缘由都懒得知道呢?回头儿要是宸王因为这事儿而惹上了麻烦,她可是一点儿应对的准备都没有。 然而此时,一切都已经不受理智的控制了。 道理,她心里头都懂,可就是做不出来。 总觉得她叫了靳嬷嬷的事儿若是传到宸王耳中,宸王指不定怎么得意、怎么嘲笑她呢!人家就是和她玩玩儿,她却当了真。在宸王那儿,她不是成了个傻到家的大笑话吗? 容菀汐果断道:“不必,这是宸王自己的事儿,咱们别插手。” 初夏和知秋还要再劝,可容菀汐已经不给她们这个机会了。起身往床边走,道:“我去歇一会儿,午膳好了叫我。” 俩丫头只能收住了满肚子的话,应了声儿,“是”。 她们看得出来,小姐这一次是真的动气了。 说来也是奇怪,小姐这样的性子,动气的时候很少。她们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记忆中,好像小姐仅有的几次动气,都是因为宸王。 在庸王那么逼迫小姐的情况下,小姐都连一点儿恼怒也没有,只是沉稳应对。怎么到了宸王这里,小姐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沾火儿就着呢? 果然感情二字,是最乱人心性儿的。 …… 宸王这一觉儿睡得可真够长的,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醒。秦颖月恐他夜里走了困,便轻轻唤了他一声儿:“宸哥,醒醒吧,可别让夜里走了困。” 宸王的眼睛动了动,但是却并未睁开。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秦颖月的心,不经意间漾了下。完全是被感情驱使着,轻轻俯下身去,用手轻轻覆盖了他的面颊。柔声唤道:“宸哥……” 其实宸王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想醒。迷迷糊糊的刚刚有些醒转之意,就又让自己睡过去了。他不知道醒来后,该怎么和秦颖月相处,却也不想要离开宜兰院。所以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但此时被秦颖月这么一叫,也是睡不着了。只能睁开眼睛起身。起身之时,自然而然地让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滑了下去。脸颊脱离了她的手,竟是心内一松。 察觉到自己这样的感受,宸王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生怕被人冒犯了?而且可是秦颖月,可是他一心想要拥有的人。如今人家投怀送报,他却这般躲闪。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哪……窝囊死了! “小桃,去倒杯凉茶来。”秦颖月转头吩咐道。 “宸哥漱漱口,精神精神。”转而对宸王笑道。 小桃端了凉茶过来,屈膝递给秦颖月,便退到秦颖月身后去。却是站在秦颖月身后多嘴道:“殿下睡了一个时辰,主子就这么坐在床边儿,给殿下扇扇子扇了一个时辰,生怕殿下热着呢。” “多嘴!”秦颖月猛然转头,声音很重的斥责道。 小桃吓得慌忙跪地,头碰在地上,不敢吱声儿了。 秦颖月忙回头轻松笑道:“你可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儿……” 这解释太过牵强,让人轻易便能听出她是故意遮掩的。但无论她遮掩得是否巧妙,宸王都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了句:“你有心啦……” 自打那女人回府,他的整颗心都飞到昭德院去了。人好像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听到别人的什么话、看到别人的什么事儿,都恍恍惚惚的。 秦颖月听出了他的漠不过心,便识相地不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给宸王让出了下床的地儿来。 宸王漱了口,伸了个懒腰下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往小书房去了。 四下找了找,道:“馨兰不学无术,这里竟然连一本儿能看的书都没有……小桃,你去昭贤院,让云裳找几本书给本王拿过来。” “宸哥……”秦颖月有些为难地提醒道,“菀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怎么了?”宸王不解地回身问道。 “宸哥再留在我这里,不妥当吧?”秦颖月直接道。 宸王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将两条大长腿往书桌上一房放,悠然道:“有什么不妥当的?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用得着她做主?本王可不是惧内的!” 秦颖月却是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忽然屈膝施礼,道:“请宸哥到别处去吧,莫要让我为难。” “哎……这有什么为难的呢?你就只管放宽心,别想那么多。”宸王笑道。 他的声音温和,话语关切,可秦颖月听得,却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她能感觉得到,他是在忽悠她、敷衍她,就像他对身边儿的那些野花儿一样。过嘴不过心的。 什么时候,他对她也这般不用心了呢? “殿下……”秦颖月郑重道,“如今我在宸王府,本就身份尴尬。若是再得罪了这里的主母,可是没法子再留下去了。除非殿下是要赶我走,不然……还请殿下移步他处。” 宸王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伤着了她。以至于她这般疏远地又唤他“殿下”。她话音落下的一瞬,他的确想过,要到别处去。可一想到去别处,那女人可能不会在意,便打消了这念头儿。 反正是在他自己的府里,就算留在这里过夜,也没人能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七十九章:上门宣战 月儿已经在他府里了,他来看望她与不来看望她、留得短暂与留得久,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样的。所以只要在自己府里,都没必要避讳。 “你多虑了”,宸王的声音也郑重起来,“是我将你带回来的,菀汐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儿,她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自己明白,他是在强撑面子呢。如果菀汐对秦颖月的存在有什么想法儿,的确不可能和他说。但却不是因为不敢,而是懒得管。 他现在这么折腾,其实为的,就是希望菀汐能管一管,别总是对他漠不关心。但凡她把对世事的洞明算计,有半点儿用在争宠上,他也就知足了。说白了,就是犯贱。 “好啦,不要劝了”,宸王笑道,“你就放宽了心,让我在你这儿好好歇一歇。可好?” 宸王都这么说了,秦颖月便也不能再劝。其实心底里,她反而希望他留下来。别管是因为什么留下来,总能算得上是一个开始,不是么?如若不然,他总是每日这么过来看她一会儿,到底算什么呢?是朋友间的客套、还是对嫂子的关怀? 但如果他今晚留在这里,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而且,这至少表明,其实在他心底里,他将她接回来,一直便没有以“仁义”之故的意思。只是缺少一个确认罢了。今晚他留下来,就是一个确认。 这般固辞不让他留下,其实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和容菀汐争斗之意,也表明了她没“奢求”在他这里再得宠爱。 如今她根基未稳,自然要步步小心谨慎。越是拘谨,就越会让他放松警惕。缓步提升自己的地位,虽说耗费时间和心力,但结果,却也是稳固的。 宸王哪里能想到秦颖月的这一番算计?此时早已经被“容菀汐”三个字搅乱了头脑,只想着怎么激她怎么来。 见秦颖月起身不再劝说,宸王便是乐得清闲,靠在椅子上翘着他的二郎腿儿等书。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自在怎么来…… 自打入夜之后,容菀汐便坐在小书房里看书,好一副挑灯夜读的用功模样。一直等到亥时,听得侍立在一旁的初夏和知秋都哈欠连连了,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吩咐了梳洗。 其实她早就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未休息之意。心底里,有一个不好言说的念头儿——再等等,再等等他就会过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他是不会过来了。 容菀汐忽然清醒过来,原本的希冀,再次重重跌落。 躺在床上,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可是身边,却没有那个熟悉的呼吸声。 在边疆,有好几次午夜梦醒,她都会往另一边靠一靠。稀里糊涂间,还以为他在身边呢。但是靠过去了,床的另一边,却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那坚实宽厚的肩膀。 每每在那时候,她都恨不得马上飞回京都城、飞到他身边去。 如今,她的确在京都城了,可却再也回不到他身边。 一想到自己这般自作多情,真是给自己一耳光的心都有了……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总算勉勉强强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天亮醒来,这熟悉的房间里,依旧空荡荡。 唤了初夏进来梳洗,知秋去传了早膳。不多时,厨院的小丫鬟过来摆了早膳。厨院的两个小丫鬟刚退下了,容菀汐还没到饭桌前呢,就见靳嬷嬷进了院儿。 “奴婢给娘娘请安……”靳嬷嬷站在窗下道。 “嬷嬷进来说话儿吧,许久没见着嬷嬷了。”容菀汐笑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有些着急地快步进了屋。 但是进屋之后,给容菀汐施了一礼,却又不说事儿,只是站在容菀汐身后犹豫。 “嬷嬷随意坐吧,莫要拘谨着。”容菀汐道。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在床边小桌旁的一张小方椅上斜牵着坐了。坐定却还是不说话,一脸纠结的样子。 容菀汐在铜镜里看着她,虽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也能看出她的浑身不自在。笑道:“嬷嬷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儿?” “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靳嬷嬷支吾道,“就是关于侍寝的事儿,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记,只能来请示娘娘。” “姬妾们侍寝,嬷嬷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今儿是遇着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为难?” 靳嬷嬷道:“是……是殿下昨儿晚上住在宜兰院了。那宜兰院里住着的……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记,若当记下,又该怎样记?” 靳嬷嬷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娘娘心里一定不舒服。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种大事儿,她总不能擅自做决定啊。回头儿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因而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见容菀汐。 容菀汐淡淡道:“原来是这事儿……” “也好办……”容菀汐给靳嬷嬷支招儿,“嬷嬷就只管记上宜兰院秦氏便可。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儿,我们府里也都知道这人是谁。” 她说的“真有什么事儿”,指的是秦颖月有身孕。如果秦颖月真的怀上了宸王的孩子,可是皇家的一大丑事,千古难得一遇。宸王可是要因此而遗臭万年了。不知道宸王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糊涂至此? “奴婢多谢娘娘指点……奴婢这就去办。”靳嬷嬷起身,施礼谢恩。可不敢在这里多留,恐容菀汐会问她什么呢。 可是对于秦颖月事儿,她知道的也不多啊。不过是外头的和府里的一些道听途说罢了。 但容菀汐并未问她什么。 倒是初夏,放下手里的梳子,跟了靳嬷嬷出去。 “嬷嬷……”院子里,初夏叫住了靳嬷嬷,低声问道,“娘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殿下对秦氏怎么样?” 靳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容菀汐让她追出来问的,自然不敢说瞎话。只能如实道:“殿下每日都去宜兰院,但从不在宜兰院里过夜,都只是留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氏真的被毁容了吗?谁干的啊?”初夏继续问。 “到现在我还没见着庸王妃的人儿呢,但是鞠大夫每日去给她上药诊脉,而且我也问了鞠大夫,他说庸王妃的确被人给毁容了。只不过到底是谁干的,还找不出来呢。”靳嬷嬷的声音低了又低。 “多谢嬷嬷。”初夏到了谢,便回屋去继续给容菀汐梳头。 半晌,见容菀汐也不问刚刚她和靳嬷嬷都说了些什么。初夏憋不住了,就只好主动道:“小姐,我听靳嬷嬷说,秦颖月绝对被人给毁容了,而且还毁得挺严重的。只是到底是谁干的,就没人知道了。” 容菀汐笑道:“这谁别人的事情,我们不用搀和。” “小姐……”初夏却是没有不提的意思,而是道,“奴婢刚刚还听说啊,说除了昨儿晚上,殿下并未在来宜兰院里留宿。” “都说了,不要搀和人家的事儿。”容菀汐有些嗔怪的说道。 “可是……”初夏还想再劝,但一想到自家小姐的脾气,便也值只得作罢。只要是小姐决定了的事儿,别人怕是磨破嘴皮子,可无从更改。 看来小姐对宸王的气儿还没消呢。也是,这事儿,换做谁,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起来啊。宸王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 容菀汐面色平静,好像这些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似的。但是心底里的感觉,她自己却是清楚的。她的心很疼、很难受…… 她最怕的,就是昨儿晚上他会和秦颖月在一起,结果,还真是。 如果他去了别的姬妾的房里,她虽然会有些不舒服,但却也不会过分在乎。但是放在秦颖月这里,她是想要让自己心宽都不成。就算他和秦颖月旧情复燃,怎么能到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呢?估计他是怕秦颖月觉得心里不舒服吧。 之前没在宜兰院里留宿,或许是因为她还没回来,两人都认为来日方长。可现在她回来了,两人忽然意识到时间紧迫,那层掖着藏着的窗户纸,也就捅破了。 日后自是情意绵绵、恨不得整日黏在一起吧?可要把他们之前错过的,都给补回来才行。 …… 心绪不平,用膳也没心思。只是喝了一小碗儿清粥就罢了。 刚收拾了桌子,就听得门口儿有一声喊:“王妃娘娘在家吗?” 容菀汐听得声音有些熟悉,向院外看去,便见到是昨儿刚和她打过交道的小桃。 “小姐,是庸王妃的丫鬟。”初夏从小厨房里回来,低声道。 容菀汐笑道:“看着了,身边儿不是还有她主子呢吗?” “见不见哪?”初夏问。 “见,为什么不见?”容菀汐说着,却是并未让初夏唤人进来。而是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大嫂怎么亲自过来了?”容菀汐笑意盈盈地到了院门口儿,笑道,“听说大嫂身子不舒服,若是大嫂想要见我,让人传了我过去,岂不方便?” 秦颖月笑笑,没说什么,顺着容菀汐的手进了屋。 进了屋,方笑道:“怎敢劳烦娘娘辛苦呢?” 容菀汐是一口一个“大嫂”的尊敬着她,她倒是自降身份,以侍妾自居。 容菀汐就只当没听出她的意思,让着她上座。笑道:“大嫂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些,只是也不太详尽。大嫂可千万放宽了心,且在这里住着,再过几日,大哥定然能想通。许是要来府上向大嫂负荆请罪呢!” 秦颖月并未顺着容菀汐的手坐下,而是在下位上坐了。苦笑道:“不放宽心也不成啊……” 叹了一声儿,道:“如今我离了庸王,再跟了宸哥,在外人看来,可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若不放宽了心,如何应对诸多诋毁?”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明着说,她不再是庸王的人,而是宸王的人。 容菀汐知道秦颖月来者不善,所以听了她这话,也并未有多惊讶、更不可能有愤怒。而只是含笑淡淡听着。 秦颖月顿了下,道:“好在宸哥知道心疼我,因为我们的事儿做足了功夫。暂且将外头的流言蜚语压下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章:正式宣战 “但是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啊……”秦颖月叹道,“我们的事儿,早晚是要被外头知道的。宸哥这般坚决,便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会说与我知晓……一想到宸哥独自承受这些,我的心里,就难受得紧……” 容菀汐见秦颖月说得这般凄切,好像真的和她掏心掏肺似的。却哪能真的只听她说出来的这些话?秦颖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过来挑衅她。告诉她,我和宸王已经旧情复燃了,而且宸王很疼我。 既然她来者不善,容菀汐觉得,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和她客气着。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为好。 “大嫂,你此行的来意,不外乎是向我炫耀殿下对你的关怀。想要提醒我知趣儿一些,让我给你腾地方,是不是?”容菀汐笑容和缓,声音也不高,听起来,就像聊家常似的。但意思,可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秦颖月早知道容菀汐是个不好对付的,因而在来之前,也没觉得自己能把容菀汐给吓唬住了。但容菀汐这么快就直接挑明了,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审视一般看了容菀汐半晌,方笑道:“我就愿意和聪明人儿说话,痛快……既然如此,菀汐你这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容菀汐一笑,温和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轻蔑…… “我倒是愿意给大嫂腾地方,乐得清闲呢……只是宫里头和殿下那边,可未必会同意。宫里头最是中意我的出身,如今风雨将来,我的出身,定然比大嫂的出身,对殿下更为有利。而殿下那边……”容菀汐的目光落在了秦颖月脸上的红面纱上,“殿下最爱美人,我想这点,大嫂应该比我清楚。” “大嫂,你今儿来找我,是找错了地儿。你应该先去解决宫里和殿下那边儿。” 秦颖月听得容菀汐句句戳她的痛处,心里不是没有气。但也知道,容菀汐说这些,为的,就是让她动气。她若是因此而和容菀汐吵嚷,反而合了容菀汐的意。 容菀汐这么不好对付,以后较量的日子还长着呢。若论聪慧,她和容菀汐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比谁差。所以比的,也就是谁更能沉得住气。 “菀汐啊……”秦颖月并未受到容菀汐这一番话的影响似的,曼然一笑,道:“你该知道,其实殿下最是心软之人……” 秦颖月轻轻抚上自己的红面纱,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劣势和耻辱:“我越是这样儿,殿下就越是不忍心抛下我。若是有朝一日,咱们两个两厢对峙,让殿下必要从咱们两个之中选出一个,你觉得,殿下选的,该是谁呢?” 毫无疑问,宸王选的,定然是秦颖月。容菀汐心里很清楚,秦颖月说的这些,可不是自欺欺人的好笑之言,而是事实。在秦颖月容貌如初的情况下,宸王或许还会犹豫一番,但现如今,秦颖月变成了这副模样,宸王定是铁了心的绝不伤害她。 宸王会觉得,离开了他,秦颖月就不能活。他不愿意逼死秦颖月,自然要照顾她一辈子。而她呢?宸王会以为,她容貌尚在,有手有脚的,且还有娘家可以仰仗,离开了他,对她而言没什么要紧。 若真到了不得不抉择之时,宸王所想的,一定不是他更爱谁一些,而是谁离了他不能活。因为在宸王的心里……或许,或许吧……或许到了抉择之时,他会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们两人的分量是一样的。 容菀汐宁愿让自己相信,宸王此时对秦颖月的好,只是失而复得后的一时迷恋,只是不忍心让她孤苦无依、不忍心让她因自己容貌受损而太过悲痛。这些,都只是一时的。等时日长了,他对秦颖月淡了,就会想起她来。就会发现,其实他还是爱她的。 不然,容菀汐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理由坚持下去。 原本就是一个合作,此时宸王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难道,合作不该就此而止么?难道不应该各归各位吗?宸王得到秦颖月、她解决了太子的麻烦回到翎王身边,这本该是这场交易该有的结局,不是吗? 秦颖月让她腾地儿,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儿。 只是她不愿意。她已经反悔了,不想要再将那合作进行下去。她只是想要做他的妻子,只是想要伴着他一辈子。 秦颖月是个知道适可而止的人,见容菀汐沉默着正在思索的样子,便不给容菀汐反击的机会。起身笑道:“菀汐,我今儿过来,真的是善意提醒你。我知道你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体体面面的走,总好过被人赶走,灰溜溜的离开吧?” “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我想……留给你体面离开的时间,应该不多了。”秦颖月的语气中,满是得意。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当真极美。即便从这双美丽眼睛之下,看到的,全是红色的面纱。但却也仍旧能够让人分辨出她的喜怒哀乐来。因着那面纱的朦胧之感,反而让人更有了一种想要探究的冲动。 即便自己是个女人,容菀汐都觉得,看着面前这媚眼惑人的女子,心里都起了些许惊艳之感,更何况是男人呢? 其实对秦颖月而言,被毁了容,对她而言反而是更有了几分优势呢。 “小姐……”初夏低声提醒了容菀汐一声儿,想让她在说些什么。不能让秦颖月就这么得意地走了啊!这不是等于在较量的一开场,小姐就失败了吗? 可是容菀汐却只是平静的看着秦颖月的背影,由着她走到门口儿去,由着她迈出了门槛儿。好像真的被秦颖月的话噎得哑口无言,无法应对似的。 眼瞧着秦颖月出了昭德院的院门儿,初夏又急又气,两只手不停的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很不得马上冲出去和秦颖月理论理论!可是她家小姐不让啊! “行啦,你和她置什么气呢……”容菀汐看她这副气嘟嘟的模样,反而觉得好笑似的。 “小姐,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啊?回头儿她指不定怎么得意呢!一定以为小姐吵不过她,以为小姐不是她的对手呢!”初夏低声道。 “吵赢了她又能怎么样?能得到什么?”容菀汐笑道。 “吵赢了……吵赢了……”初夏想了半天,的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支吾道,“吵赢了,痛快啊……” 秦颖月这贱人好不要脸,明明身份已经很尴尬了,竟然如此不知羞耻的过来挑衅,居然还想着鸠占鹊巢?不杀一杀她的威风,她以后可是要更嚣张了! “你是想要一时的痛快,还是长远的痛快?”和初夏的着急愤怒不同,容菀汐仍旧是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好像刚刚牙尖嘴利揭人短处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我……”初夏道,“自然是长远的痛快更好些。可是我们在一开始就输给她了,这长远的痛快,上哪儿找去啊?以后还不要被她压着憋屈吗?” 如果对手是别人,她可能不会这么着急,可对手是秦颖月啊!秦颖月可是殿下……至少也是殿下曾经心爱过的人,而且这女人还是极其诡计多端的。小姐这宽和的做派,放在秦颖月身上,非但不会管用,反而会吃亏啊! 一心为小姐担忧,少不了要多劝说几句。低声道:“小姐,秦颖月这人心气儿可高得很呢。从她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可以入太学、短短一年就熬成太子妃,就能看得出来了呀。她要想把小姐挤走,只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奴婢知道小姐向来不愿意与人争抢,平时对那些争不过小姐的人,小姐的宽和,自然是对的。可这秦颖月……小姐若是不打起精神来和她斗,一再宽和着,奴婢只怕小姐会……” “会什么?会被宸王赶出去吗?”容菀汐笑道。 初夏却是笑不出来,郑重道:“小姐以为不会吗?之前卢氏啊、薄氏啊,要么就是本身不太聪明,要么就是殿下护着小姐这边。可现在这秦颖月……小姐,奴婢可实说了啊……小姐是聪慧,可是并不狡诈,所以要是论脑子,小姐可不是她的对手;若是拼在殿下心里的分量……小姐,你可不占上风啊。” 容菀汐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可是处处不如她。既然如此,我们还斗什么劲儿呢?不如现在就乖乖投降吧!正如秦颖月说的,还能落得个体面不是?” “哎呀小姐……”初夏已经急得直跺脚了,“你怎么就这么没有斗志啊!咱们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哪!正因为咱们哪里都不如她,所以咱们才要拼啊!以小姐的聪慧,只要用心去争,未必不会有好结果啊!” 看到初夏急成这样儿,容菀汐也不忍心再逗她了。低声道:“好了好了,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儿和你说……我不是不想要和她争,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和她挑明了说那些。只是争斗这一时的嘴上痛快,实在没什么必要。你不是也说秦颖月很聪明么?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主动找上门儿来斗嘴的事儿?闲得慌?” “今儿秦颖月过来,为的,就是要激怒我。她知道,只要她不先出手,我定然不会出手。如此僵持下去,她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她只能先出手。但她的出手,却是背着宸王。” “今儿她在我这里说的话,半句都不会交代给宸王。她只会说,她是过来请安的。我若是个愚蠢的,回头儿就到宸王面前说她的不是,你说,宸王会觉得谁更懂事儿?” “小姐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初夏道。 容菀汐道:“是啊,她自然也不会觉得我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可她为什么还要过来?她是放长线呢!今日过来,就只是向我宣战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一章:孰高孰低 “等这事儿过去一阵子,我记着的,就只是她已经向我宣战、只是我们已经开始了争斗,而会忘记了,宸王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宣战。到时候若有机会,我必定会向她出手,在咱们这边、在她那边,我的出手,都是反击。可在宸王那边,却是我先找她的麻烦……” 初夏听得,但觉一阵脊背发凉:“小姐……这里头儿的门道好深啊!这女人可真可怕……” 容菀汐笑道:“她今日为什么非要占了上风才离开?就是想要在我心里埋下愤怒的种子。一时片刻的、一日两日的,我或许还能冷静得住,不会妄动。但是时日一长,一想起她来,我必定是满心怒意的想要反击。到时候,她就只要坐等着看我的笑话就行了。” “所以我这边……”说着说着,容菀汐有些笑不出来了,叹了一声儿道,“我这边哪,说什么也不能乱。她越是要让我动怒、越是要让我着急争抢,我就越不能这么做。我这边一切如常,就是最好的较量法子。等什么时候她耐不住了,再次出手,我再依情况而定也不迟。谁先出手谁先输。” 因为她们要争抢的男人,是宸王。这是一个要么糊涂到什么事儿都不管不问,要么,便是眸光一扫,就能看清楚孰是孰非的精明的主儿。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偷奸耍滑是行不通的。让他觉得她根本没有出手、觉得她是无辜的,这点根本不用想,不可能成功。 所以她要斗、而且要明目张胆的斗。 但是一定要让宸王觉得,她是被逼无奈,实在被人惹急了,这才反击的。 想要制造什么假象,让宸王误以为如此,是不可行的。所以只能让一切都成为真的。所以在秦颖月沉不住气而出手之前,有多少委屈,她都得受着。 说来也是讽刺,在入府一年多之后,她才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给她带来这种危机感的、让她不得不费心思去应对的,不是这府里先于她进来的、哪一个受宠的侍妾,而是那个引得一切缘起之人——秦颖月。 如果不是因为秦颖月之故,即便庸王当时再怎么逼迫,她也不可能嫁给宸王。因为没有人给她开出这条路来,她没有这个选择。可正因为秦颖月的存在、正因为宸王对秦颖月的爱而不得,这条路,摆在了她面前。也因为秦颖月的存在,让当时的她觉得,这条路很安全。所以她走了上来…… 走上这条路后,才发现,这条路上的风景,早就和她站在入口出之时,大为不同。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她最初所认为的那一条静无波的路。 不可否认的是,这条路上,也多出了许多惊喜。 正是因为这些惊喜,当这条路的主人想要把她驱逐出去的时候,她才不愿意离开……为了能赖着不走,她已经做好了拼尽全力的准备。 …… 宸王下了早朝,便直奔秦颖月的院子而去。走到昭德院门口儿的时候,看门窗大敞实开的,还不忘回身问卓酒道:“这大热的天儿,也不知道月儿屋子的冰块儿够不够,你可盯着了?” “回殿下,盯着呢。冰库那边一早儿便送去了,足足的,绝对错不了。”卓酒道。 “那就好!不然这大热的天儿,把月儿给热着了,本王可多心疼呢!” “嘭!”刚走过昭德院的院门儿,便听到身后昭德院里,房门“嘭”的一声儿,重重关上了。 宸王忙停住了脚步,回身低声问卓酒:“可看到是谁关的?” “啊?”卓酒迷迷糊糊地挠挠头,“没啊,奴才一直低头走路呢。” “废物!”宸王气闷的打了下卓酒的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关的,是容菀汐,还是初夏和知秋? “哎……”宸王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犯贱犯得,可真到一定境界了!关心是谁关的干嘛?难道是容菀汐关的,就能说明什么了?或许她只是看出了他的幼稚,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罢了…… “主子,殿下往这边来了。”蹲在院子里给秦颖月洗衣裳的小桃,一路轻声小跑回了屋,低声道。 秦颖月点点头,道:“你若实在洗不动,便送到浣衣房去吧!看到你做这些粗活儿,我心里也不好受。” “主子快别这么说”,小桃忙道:“不过是几件衣裳而已,奴婢能洗得动!本来娘娘都已经是那样的态度了,如果咱们这边再不谨慎着,可是要惹出大麻烦来呢。奴婢不愿意让主子为难。” 秦颖月躺在寝房里放在床边不远处的摇椅上,小桃站在正厅房门口儿,她们说话,自然声音大了些。秦颖月叹道:“是啊……今儿看王妃的意思,明摆着是不待见我呢。都是在皇家里摸爬滚打的儿媳妇儿,对彼此的性子都再清楚不过。她虽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就那一张冷脸,便已经表露出不悦来了……” “能让容菀汐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冷下脸色来对待……可见我啊,是被人厌烦到极致了。” “奴婢真替主子觉得委屈”,小桃道,“明明是殿下非要将主子接回来的,又不是主子紧赶着巴结上来的,她和主子计较个什么劲儿呢?先前主子做太子妃的时候,宸王妃还不得规规矩矩地向主子问安?今儿主子这般屈尊去向她问安,她竟然敢给主子摆脸色看!若奴婢啊,主子还是和殿下说一说,好让殿下为主子做主!” “胡闹!”秦颖月高声斥道,“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给殿下添麻烦!你怎么总记不清楚?我今儿为什么要去给她请安?还不是想着和她相处得好些,别让殿下这边儿为难?你倒好,还嚷嚷着让我去找殿下?难道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整日围着我转不成?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 “奴婢说了错话,主子恕罪!”小桃忙施礼道。 秦颖月有些不耐烦地一抬手,道:“行了行了,以后注意些便是……我看哪,给你说一百次,你也未见得长记性……我告诉你,在宸王府,可不比在庸王府里。在庸王府里,我是正妃,自然什么事情都由着我来。只有我算计别人、压着别人的份儿,岂有别人来压着我?可在宸王府里……” 秦颖月一声重重叹息:“如若只是这般给我脸色看、压我一头,这反而是我的福气。只要我忍气吞声,总算能安稳度日不是?怕只怕,连忍气吞声的机会,人家都不会给我……” “我刚说了,容菀汐那人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儿,为什么偏偏表露出来了呢?我看不只是对我厌恶已极那么简单,多半是因为心里有了一番算计,知道早晚是要把我赶出去的,这才不藏着掖着了。自打从昭德院里回来,我的心就始终悬着……” “小桃,你想想,我为什么要这般劳心伤神的留在宸王府里?还不是为了让宸哥省心一些。你若再这般糊涂,我看咱们还不如趁早儿走了的好。至少还能体面些!免得等过一阵子被人算计了,弄得灰头土脸的,出去更没法儿做人了。” 小桃忙跪地,叩头道:“主子何以说这么重的话?都是奴婢的不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求主子务必想开些……” “咳咳……”身后,忽然响起了宸王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儿就跪地叩头?不怕这一天晦气吗?” 小桃和秦颖月都是故作惊讶,但实际上,两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就是要让宸王听到她们的话。 宸王走到院门边儿上,听得里面有人说“本来娘娘都已经是那样的态度”,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细听了一会儿。听得差不多了,这才进了院儿。 知道秦颖月去找了菀汐,结果菀汐没给她好脸色看。也听得了秦颖月的那一番分析,心里,竟然没来由的舒坦起来。这一进院儿的话,都带了笑音。 “快起来吧!原本没什么事儿,非要弄得惊天动地的。你去忙吧,别烦着了殿下。”秦颖月和善的吩咐道。 “是。”因着宸王在,小桃也不好坚持着,只得起身。 看到小桃去院里洗衣裳去了,宸王道:“往后你们的衣服,还是送到浣衣房去洗。若是你们不好意思送过去,回头儿本王派人和浣衣局的人说一声儿,让她们每日过来取。” “不用麻烦了”,秦颖月忙说道,“只是几件衣裳而已,小桃自己洗了也是一样的。” “有什么麻烦的?给府里的主子洗衣裳,是浣衣房的本分,难道府里没给她们发月钱?” 看到秦颖月这般谦和隐忍的模样,宸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月儿向来骄傲,凡事都想要争个和别人一样儿,可是如今到了他这里,却宁愿让自己委屈着,就是为了不给他添麻烦。 可是他呢?菀汐没回来的时候,一心想着菀汐在边疆的情况,菀汐回来了,更是一心扑在菀汐身上。他把她带回来,原是想要让她过得舒坦些,却不想,反而让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此时,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小桃……洗完了盆里的,剩下的送到浣衣房去吧!”秦颖月像是经过了好一番犹豫,才下了决定似的。半晌,隔着窗子向小桃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宸王随意笑道:“这才对嘛!” 悠然地进了屋,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儿。 今儿早朝上,父皇说了九月初八蒙山狩猎的事儿。司礼监请示了该留几个王爷之位,父皇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回头儿再议。看来,是有要带着大哥的意思。 不如趁着蒙山狩猎之时,想法子将月儿还给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二章:终局之前 不知道大哥到底想要利用颖月做什么,他已经把颖月接回来这些时日了,这一阵子里,也一直谨慎着。可大哥那边,就是没什么行动。每日就只是在他的庸王府里,真的做了不问世事的庸碌王爷。 若是再等下去,他可真要后院儿失火了。 而且此秋猎,不管是大哥那边,还是镇国公府那边,都消停不了。不管将秦颖月送回去的事情成不成,他总要先有这个表示不是?不能让人因此儿对他诟病什么。 “你今儿去找菀汐了?”宸王到床上去躺着,用手臂枕着头,翘着二郎腿儿问道。 秦颖月故作尴尬,很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去给她请安……你……听到我和小桃的话了?” “听到一些,没太听清。”宸王道。 “哦……”,秦颖月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道,“我问了她一些外头的事儿,听得有趣儿,都不想回来了。要不是恐鞠大夫过来扑个空,可要再聊一会儿呢!” 宸王笑笑,也不戳穿她。道:“九月初八蒙山狩猎,你随我去?” “这……”秦颖月有些犹豫,摸了下自己的面纱,道,“不妥当吧……我这副样子,再者……你带我去,少不了要被人诟病吧?若是遇着了庸王,指不定他又要胡闹呢。” 宸王笑道:“无妨。本王既然把你带了回来,便要好好儿照顾你。三年一度的秋猎,可是件极好玩儿的盛事,带你去散散心而已,谁敢说什么?” 宸王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打算。一来这事儿未必能成,二来,若是让她事先知道了,指不定会寻了短见。 其实宸王也担心,就算这事儿成了,回到庸王府,月儿一时想不开,还是会往绝路上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只要做得妥当,月儿不至于这么轻贱她自己?更何况,还有毁容之仇没报呢。 对月儿的性子,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若有人害了她,她绝不会善罢甘休。计算是死,也要拉着这人去做垫背的。 所以这么想来,蒙山狩猎,的确是最好的时机。若是拖得时日久了,等月儿报了仇,没了未了的仇恨做牵扯,反而会往短处想。 只是怎么把她好好儿交给庸王……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但现在,他却没心思想这些。只想着,菀汐到底怎么给她脸色看了…… 秦颖月并不知道宸王心里的这一番算计,但却也没觉得宸王真的只是想要带她出去散心而已。宸王必定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只是这打算,到底是什么呢? 气一气庸王?用她对庸王做什么算计?还是想要看看,皇上对他的容忍,到底能到什么地步?还是,只是想要气一气容菀汐? 不管是哪一种,这事儿,就如昨儿晚上让宸王留下来一样,对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一是让人知道她在宸王这边身份的转变,二是让人猜测,容菀汐是否已经快要下堂。她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容菀汐还能沉得住气。 因而故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好吧……宸哥,反正还有几日呢,你还是再想想。若是改了主意,直接告诉我就是,我不会吃心的。” 宸王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不过是出去玩儿一趟罢了。你就只管放宽了心,只等着去玩儿。” 秦颖月笑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再说什么。 宸王在屋里躺了一会儿,见小桃晾好了衣裳,便拿着剩下的几件儿出了门儿。也起身道:“你好生歇息,本王去问柳斋处理些公务。” 秦颖月点点头,关切道:“可别太劳累了。” 宸王无心应她,快步出了门儿。出了宜兰院,看到小桃已经快要走到昭德院门口儿了。便只能快步跟着,以免昭德院那边听到什么动静。可不能让那女人看出了他的在意,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 宸王一路跟着小桃,直到走到后花园里,才叫住她:“小桃……” “殿下。”听得是宸王的声音,小桃忙回身施礼。 宸王上前来,低声问道:“今儿你家主子去昭德院,王妃那边怎么对她的?” 小桃摇摇头,道:“主子不让说。” “无妨,你只说给本王听,本王绝不会向你主子告状。” 小桃还是有些犹豫,道:“主子刚刚训斥了奴婢呢……” “你若不如实说来,本王也会训斥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宸王也没说什么太严重的恐吓。但觉得这丫头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稍稍严厉一些,她也就招了。 果然,听得小桃有些气愤的说道:“王妃娘娘倒是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脸色难看得很。我家主子几次屈尊想要和她亲近些,她却是连个皮笑都不给我家主子。只是沉着一张脸。‘嗯嗯’、‘呵呵’、‘哼哼’的应着。在不就是‘是吗’、‘可不’,一句正经人话都……” “奴婢该死!”小桃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忙施礼认错儿。 宸王抬手示意她起来:“无妨……王妃没问昨儿晚上本王在宜兰院的事儿?” 小桃起身,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就只是我家主子和娘娘说话,娘娘搭了几句而已。娘娘没主动说什么。” 宸王心里有些失落,一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逃命似的去了。 心里想着,秦颖月果然聪明,居然连宸王会私下里问她的事儿,都料到了。这些话和应对的法子,都是秦颖月教给她的。秦颖月说,不能说都太过了,就只说容菀汐没给她好脸色看就行了。不然宸王不会相信。瞧宸王的样子,也没什么愤怒的感觉,也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有没有用,不知道宸王到底相信了没有。 宸王有些落寞地往问柳斋走,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心里的落寞便无影无踪!颖月都能看出菀汐的性子,怎么他却给忘了!以菀汐的性子,能做到这般表露,一定是气到份儿上了。不然她一定非常和悦的和月儿聊天儿,绝不会表露出半点不满。 所以说……菀汐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有可能,正如月儿所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应对的法子了。 如果时间足够,他还真想要看看她想怎样应对。只可惜啊……还有六天的功夫,以菀汐那样沉稳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在这六天内动手的。他是看不到啦…… 心里头,有两种情绪在对抗挣扎着。一种,是想到菀汐在边疆拖延了那么久,必定与二哥旧情复燃,失落、气恼、心痛、不满、甚至于还有些怨恨;另一种,则是菀汐回府之后,便立马向他来请安,是秦颖月和小桃说的,菀汐的冷脸相对……因此便有了惊喜、释然、得意……这些要多窝囊有多窝囊的情绪。 这两者争斗起来,谁也不能完全占据上风…… …… 庸王府里,高悬着“忠孝仁义”金匾的书房里,张福海低声向庸王禀报了一番。 庸王道:“咱们这边的人,的确够窝囊的。跟几个女人还能跟丢。” 见庸王没什么气恼的意思,只是玩笑般说着,张福海反而有些纳闷儿。但自然不会糊涂地问“殿下你没事儿吧”,而是道:“说来也奇怪,一路上怎么可能没有追杀呢?京都城里的谣言都传成这样儿了……不然以殿下的布置,咱们一定能把宸王妃给抓回来。” 庸王冷笑道:“还谣言呢……一日两日没回来,这是谣言;十日八日没回来,这可能是谣言;都在边疆拖拉了一个多月了,还能是谣言?本王瞧着,整个宸王府现在都是绿的了……” 张福海忙陪笑道:“是啊,宸王殿下这绿帽子,可扣得死死的。如今京都城里的百姓们、朝堂上的大臣们见了他啊,指不定都憋着乐呢!” “呵呵……老三也是够痴情的。到底把宫里那边给搞定了……也罢,反正本宫现在也没心思和容菀汐玩儿。要是真把她弄回来了,反而是个麻烦。” 幸亏他最后没真的改了最初的安排,没有让他们在半路上截杀容菀汐来做文章,不然还看不到这个大笑话呢。 而且,少了头顶的这一捧绿,老三没准儿会更机灵些,蒙山上,可是更不好应对了。 “殿下的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张福海撑着胆子确认道。 “自然是这么算了”,庸王道,“生死存亡之际,本王可没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收拾收拾,本王进宫去给母后和皇祖母请安。”庸王吩咐道。 “是。”张福海应道。 心里有些酸楚……他家殿下可是最好色的,平日里可都是美色为先,现在却是无心去想了。都是这一阵子京都城里的风雨给闹的。殿下从太子变为了庸王,诸多压制下,再也没有玩闹的心思了…… 只求这些事儿快点儿过去吧,殿下快点儿复了太子之位,还能像从前那样每天快快活活的。 庸王回头,看向那刺眼的四个大字——忠孝仁义…… 蒙山秋猎,这是最后一搏。 如果父皇肯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便再给父皇一个机会。如果父皇真的偏心太过,他也便没必要再仁慈了…… 父皇,做儿子的,真的已经把能给的宽宏,都给您了…… 箭在弦上,心底里,他却仍旧希望是前者。 直到快要行事之时,他才意识到,其实,身为儿子,他还是敬爱自己的父亲的。他不想要和父亲变成你死我活的仇人。 一切,只看他的父亲,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 宸王府里,容菀汐以给自己诊脉调理身子为由,叫了鞠大夫过来。真正的用意,却是问秦颖月的伤势。 “先生的意思是说,如果由君紫夜出手,或许这伤好得还会快些?”听了鞠大夫的话,容菀汐确认道。 “是啊”,鞠大夫道,“紫云山上,有太多咱们没见过珍奇药材。或许有去疤痕极快的奇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三章:本心之善 容菀汐点点头,道:“我在紫云山待了近一个月,的确发现山上有很多咱们未曾见过的药材。君紫夜有给我讲过一些,记得其中有一株‘伊人面’,以其入药,去腐除疤极快。” “紫云山是三国交界处的宝地,他处莫能与之及……”鞠大夫顿了下,医者仁心,到底还是问道,“娘娘,不知咱们可有法子请到君阁主?” 说是“咱们”其实还不是让容菀汐去做?他和君紫夜没有交情,听殿下的话,和君紫夜的交情也不深。倒是娘娘,能在紫云山上生活一个月,而且君紫夜还给娘娘讲了药理,可见娘娘和君紫夜是很有些交情的。如果方便请来,将庸王妃尽快治好,也是一件善事不是? “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就好”,不用鞠大夫再明说,容菀汐便主动揽了下来,“君阁主现在在边疆为翎王医治,说等翎王的身子彻底调理好了,便来京都城转转。等他来了,必定下榻在咱们府里,我带他去宜兰院瞧瞧便是。没什么麻烦的。” “哎呦,这可是好事儿哪!”鞠大夫笑道。 主子们之间的计较,他不愿意搀和。虽然知道庸王妃和他家王妃一定是较量着的,但请求已经说出了,且王妃也已经揽了过来,什么感谢的话、抱歉的话,就不必说了。这都是主子之间的事儿,他就只管尽好自己的本分,听命办事、治病救人就行了。 又闲说了几句,容菀汐便让鞠大夫退下了。并未格外嘱咐他,不让他将今日的询问和承诺说给宸王。一来是不想让鞠大夫为难,二来,也就是让鞠大夫说给宸王听。 秦颖月不是逼着她出手吗?不是想让宸王觉得她善妒不懂事儿吗?她就偏要反着来。我非但不会找你的麻烦,反而会对你好好儿关照。 “小姐,如果不是殿下吩咐过了,鞠大夫是不会撒谎的。但看鞠大夫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啊。看来秦颖月的脸是真的毁了,而且还很严重呢。那红面纱遮挡在脸上,可不是装装样子呢。”初夏道。 容菀汐略蹙眉道:“其实她也够可怜的。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此时却遭到这样的祸端……说起来,她还真是很让人佩服。遭到了这样无异于灭顶之灾的祸事,居然能这么快就好起来。不仅没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反而更加细心图谋。若换做是我,只怕没这个本事呢……” “小姐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祸事呀!”初夏笑道,“小姐向来与人为善,岂会像她那样到处得罪人?谁能忍心对小姐下这样的毒手呢?” “你不用宽慰我”,容菀汐笑道,“欲静何曾静?在这大争之世中,与人为善其实起不到什么用处,人人看的,都只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谁也不会记着你的好儿。若有朝一日,我的容貌被毁,能对一些人的行事有利,只怕我也会遭到这样的祸,绝不会有什么特殊。” 初夏一耸肩,道:“反正小姐和秦颖月就是不一样。小姐心善,上天都庇佑着。” 荣菀汐笑笑,道:“借你吉言吧……” “小姐……你说这事儿,能是谁干的?”初夏忽然低了声音,问道。 “庸王,或是……”容菀汐摇摇头,道,“应该是庸王。除了庸王,应无旁人。” 原本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儿闪出来,但立刻被她压下去了。宸王绝不会这么做。 至于秦颖月自己,那是更不可能了。以秦颖月的手段,若想要回到宸王身边,可以有很多法子,不至于非要用这么决绝的法子。没了容貌的仰仗,她便没了向宸王撒娇耍媚的底气……但这么想来,也便不可能是庸王。 因为庸王和秦颖月一样,若想要宸王将她收回府里来,也有很多种法子,不拘于这一种。庸王自己,向来最在乎女人的美色,应该知道,没了美色,女人便没了吸引男人的最有力的手段。所以他不可能这么做。 “应该也不是庸王……会是谁呢……”容菀汐一时也想不出来了。 初夏道:“谁知道呢,她到处惹人烦,想要害她的人可多了去呢!只是……小姐啊,咱们真的要帮她吗?” 容菀汐点头,道:“要帮。她的容貌越快恢复,宸王心里的负担就能越早的卸下。这对咱们而言,是有利的。更何况,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儿,遇着了这样的事儿,咱们能帮,却偏要坐视不理,心里总归过意不去。” “奴婢看哪,小姐说什么对咱们有利,都是自欺欺人的话。小姐就是太善良了!”初夏道。 容菀汐笑笑,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善良……” 如果真的有初夏认为的那么善良,在看到宸王和秦颖月已经旧情复燃之后,不是应该“功成身退”么?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她只是想要和秦颖月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去争斗。只有这样,才能看到宸王最真实的想法儿。 只有是站在平等地位上的比拼,输了,她才能说服自己坦然接受。 …… 坤宁宫,庸王给皇后请了安。皇后看庸王那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揉着额头,吩咐屋里服侍的人:“你们都退下吧,人多了太闷得慌。” “是。”四个宫女儿和一个掌事太监应了一声儿,一齐退下了。 琉璃走在最后头儿,安安静静的关上了坤宁宫里的所有门窗,以便主子们自在说话儿。 皇后坐在正厅主位上,轻轻摇着手中的面扇,庸王随意找了个挨着母后的椅子坐了,直接道:“母后,听说父皇今儿在朝堂上提起蒙山狩猎的事儿了。” “今儿都九月初二了,初八的事儿,也该提起,好生准备着。”皇后揉着额头道,声音有些虚弱。 但太子却并未注意到母后身子不适,而是继续道:“听说父皇并未确定随行的皇子人数,看来还是想要将儿臣加进去的。不然除了儿臣之外,还有谁是需要斟酌而定的?蒙山秋猎这种场合,除了远在边疆的老二之外,哪怕是老五,每次也都要跟去。父皇既然犹豫,可见并不想如此武断的将儿臣给刨除出去。” 皇后点头,道:“的确如此……若皇上还在气头儿上,一定直接将你扔出去,不会没个明白的表态。” “所以啊,母后,咱们可得求求父皇啊!”庸王道。 皇后揉着额头的手停下了,转头,盯着自己的儿子看着…… “母后,你这么看着儿臣干什么?难道儿臣说错了话不成?”庸王问道。 “这一阵子,你和你外祖父都筹谋了什么?”皇后的眼中,满是担忧。 但庸王听来,却只有质问之意。 “母后,这事儿你别管,我们做的事情,自然是必要之举。”庸王道。 这是他和外祖父、二舅父之间,少有的一次共识。他们都觉得,这事儿不应该让母后知道。母后和父皇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在,若是一时心思短浅,动了妇人之仁,可别再坏了事儿。 皇后的眸光沉了又沉,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有万般劝说之言、关怀之言,可就是说不出来。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满腹阴谋算计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在她怀里咿呀学语的婴孩,也不再是那个在她膝下开心玩闹的幼童。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变成了一个意气风发、满心抱负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阴险诡谲的权谋家。他不再听母后的话、不再听任何人的话。他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选择某种利用。 可是,她担心,他揣着利用之心,反而坠入到别人的圈套中,无知无觉间受人利用。 对她的父亲,她从来都不曾真正信任。 其实她和麟儿一样,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得不选择某种利用。她要在宫里站住脚儿,要保住她的儿子在朝中的地位,她就不得不靠着娘家。 在这场她娘家和皇权的较量中,其实到底是皇上赢,还是她父亲赢,都是不要紧的,只要别牵连到她儿子就行了。谁死谁活,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儿子。 “麟儿,你听母后一句劝,莫要铤而走险。”过了好半晌,皇后才沉痛地说道。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皇上废了麟儿的太子之位,且这么长时间对他不管不问,定然伤了麟儿的心。而麟儿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做什么努力让自己复位的小动作,怕是憋着大动作呢。 她所得到的消息,也不幸的证明了这一点。只是,她已经无能为力…… 因为她心里清楚,皇上绝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下了废太子的旨意,便不会轻易更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上并未召见麟儿,好像忘了有他这个人似的,更可见,麟儿复位,希望渺茫。 估计麟儿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愿意再等了,不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而费心拼斗、耗费上三五年或是更长的时间。他觉得,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皇上、看透了这皇家的冰冷无情,不愿意再将登基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决策上,不愿意再仰人鼻息。他想要证明给他父皇看,我比你疼爱的三儿子,更有本事。他想要告诉他父皇,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其实这样,反而是因为,他对他父皇,太过在意。 而且,庸王胆敢做出如此决定,少不了她娘家的挑拨。 随着麟儿被废、大哥被流放,父亲意识到,周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若不趁着他的官位还在、行事还方便的时候先做打算,等到被皇上算计得一切都没了的时候,再想做什么,可是来不及。 父亲向来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在父亲那里,不足为奇。 庸王知道,他母后绝不仅仅是一个只仰仗着母家势力的深宫妇人。因而听了母后这么问,便也不打算再瞒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四章:慈母恶子 “母后”,庸王并未否认什么,而是深深叹息了一声儿,“儿子岂能真的这么贸然?如果父皇对儿臣,还有半点儿父子之情,儿臣绝对不会做铤而走险之事。但如果他太过偏向老三,儿臣便没法子了……” 庸王无奈地一耸肩,道:“外公说得没错,等到人人都认为你该出手的时候你再出手,便是一只把自己送入虎口里的羔羊。所以若不心狠,便只能失败。母后,儿臣也不想啊……可是儿臣更不想死啊。” 母子俩关起门儿来,低声谈论着这谋反之事,却好像聊家常儿一般。 听了庸王的话,皇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神情,反而更平静了些。仍旧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好半晌,才问道:“你可真想清楚了?” 庸王点头,道:“自然。” “你外祖父那边,怎么说?”皇后又问。 庸王一笑,有些轻蔑:“儿臣还没和他谈。但儿臣有把握一定让他答应。母后,恕儿臣直言,外祖父现在,没有选择。你可知道,父皇派了人在流放地给大舅西下毒?” 皇后稍稍有些惊讶,但转瞬,便平静道:“皇上自然会这么做。皇上用的法子是,将周家这棵大树分枝砍断。” “哼……”庸王冷笑一声,“父皇和老三那边,不动声色的培植亲信,现如今朝堂之上,可被周家用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周家能用的,也只是早年一些过命的亲信,和一些手中抓有把柄的人罢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若不里应外合以巧劲儿取胜,不是等于去送死么?” “更何况,对外头,外祖父可向来以忠义自居,他若谋逆自立,怕是那些亲信也不会追随他。而且以周家的势力,自立?只怕不出三日,就被有心之人给推了下来。外祖父既要保住权利、又不想功败垂成、也不想遗臭万年,他就只能仰仗儿臣的身份。而且母后以为,那些答应了动手的人,都是看着外祖父的颜面?” 庸王一笑,有些得意:“不过儿臣还是在意自己的名声的,不想要事成之后给人留话柄儿,这些事儿,儿臣不可能亲自出面。但是暗地里,早就已经了让儿臣的暗卫去暗中授意了。待到外祖父派人出面之时,他们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卖给外祖父一个假面子罢了……” “儿臣这边,以利诱唱红脸儿;外祖父那边,则以他们的把柄为要挟,唱白脸儿。母后你说,回头儿这些人是效忠儿臣呢,还是效忠外祖父呢?” 皇后静静地听庸王说着,半晌,叹道:“我儿的确长大啦……” 庸王说的这些利弊,的确很透彻。可她却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一不做二不休,早前发狠的时候,她的确想过。可那却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皇上深不可测,一着不慎,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如果踏踏实实的,麟儿或许还能做个闲散王爷……大不了在宸王登基之后,他们自请去偏远之地罢了,或是装疯卖傻…… 罢了,罢了……之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觉得只要能放下身段儿来,并不是没有活着的可能。可是此时,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亲耳听到儿子说出这些话,却又觉得,他们为什么要用这卑微的方式谋求一线生机呢? 到了老三登基那日,就算他们肯自请离开、肯装疯卖傻,活着的机会,还是相当渺茫。既然之后自轻自贱并不比现在动手活着的机会更多,他们何不拼死一搏?若成了,至少也比之后轻贱自己所得的结果,更好些。 至于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再复太子之位,其实也不比他们现在动手更有可能。 儿子说得没错,若要动手,便只能赶早儿,出其不意。 听得皇后的话,庸王也是颇有感触。恍惚间,他好像还是曾经绕在母亲膝下的孩童。他说了什么很乖巧懂事儿的话,母亲欣慰地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我儿长大啦……” 可一样的话,语气不同,心境便也完全不同了。 “母后……”庸王的声音未免有些沉重,“打小儿,母后便教导儿臣,凡事前想一步后想一步,才能去做。儿臣刚才说的,是往后想的那一步,前头儿,儿臣自然也想得清楚……” 庸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外祖父会以讨伐皇家败类、以正皇家声名为名,出兵围剿蒙山行宫,若事败了,儿臣便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说这是外祖父擅自做主,儿臣并未让他为儿臣出头。那些周家亲信,听的自然是外祖父的命令;而那些被我们抓住把柄的将领呢?一家老小都被儿臣控制着,岂敢咬儿臣?” 庸王极力想让皇后放心,可又并不敢保证什么。毕竟,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儿。只能在说完了自己的打算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母后放心。” 皇后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庸王也不再说之后的事儿,而是道:“母后,且说蒙山秋猎一事,儿臣还需要母后从中周旋。” 皇后的愁容,更重了些。 原本每月初一十五,皇上应该到坤宁宫来就寝。但是自从麟儿被废之后,皇上已经有好几次没过来了。就在昨儿,还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在御书房里歇下了。 每次见皇上,她已经很小心地不提麟儿的事儿,可皇上还是不愿意见她。 皇后细想了片刻,道:“麟儿,这事儿,母后反而不应该插手。若是母后去向你父皇求情,你父皇反而觉得咱们母子二人有所企图。我看既然你父皇已经表露出了不将你刨除之意,咱们这边,越是安静,他反而越能带上咱们……” 皇后叹了一声儿:“不瞒你说,你父皇已经好几次都没到坤宁宫来了,就在昨儿,还躲在御书房没来。若是母后这时候去说,反而会坏了事。” 庸王心内不悦,脸色也已经冷了下来。但却是静着,没有说什么。 心想自己也真是傻,刚刚居然还一心为母后着想,想要让她放心。可母后这边呢?却是一心只顾着她自己的宠辱,不肯帮忙。同样都是后宫里的女人,皇贵妃就能为自己的儿女百般谋福,到底把凝儿留在了宫里,到底把老三送到了那准太子的位子上。可自己的母后呢?除了牵扯着母家给他添乱之外,还会做什么? 但毕竟大事当前,今日一别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呢。庸王不想在这时候和母后弄得不快。只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起身道:“既然如此,儿臣便不叨扰了。母后好生歇息,养着好身子才是要紧。” 虽然他说得是关切的话,但皇后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不满。麟儿的意思是,她只管顾着自己就行了,不必管他的死活。是在责怪她自私呢。 但她已无力解释什么。只能叹了一声儿,摆摆手,道:“好,你退下吧。” 庸王转身离去,一点儿留恋也无。 “麟儿……”看着他走到门口儿,皇后还是叫住了他。 庸王有些不耐烦地回过身来,问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的手悬在半空中,看着他……半晌,轻轻一挥手:“没什么吩咐,你退下吧……” 庸王一点头,转身推开了房门,便头也不回地阔步出去了。 “麟……”皇后的一声唤还没出口,房门便已经重重关上。 不免又是一声儿重重长叹…… 她还想说,让他小心一些。 可是她的儿,并不给她这个关切的机会。 他是在怪她没用么? 的确如此,和沈瑶敏比起来,她的确没用。 “咳咳……”一时悲痛上涌,猛地喉咙一紧,一阵猛烈的咳嗽。 琉璃忙进了屋,轻轻给皇后抚着后背,不敢吱声儿。 半晌,等皇后这一阵咳嗽过去了,方低声劝道:“娘娘,还是找太医来瞧瞧吧?” 皇后皱眉……思忖半晌,一摆手,道:“去吧,去叫白太医来。” 抬手之时,那帕子上的一块儿鲜红便显露出来。 “娘娘!”看了帕子上的血滴,吓得琉璃惊呼一声儿。 皇后也是愣了下。因着心里有事儿,先前她自己并未察觉。如今看得这样真切,岂能不心惊?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即,心里的那一抹担忧,反而放下了。 其实原本还是有些犹豫,觉的这时候叫太医来,未免会让皇上觉得她是故意惹他注意。觉得还是继续忍着,等事情有个结果再说。若是麟儿事成,自然有她的福气享。若是麟儿事败,自己养一个再好的身子,又有什么用呢? 原本正要让琉璃等一会儿再去,可现在,却是不用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能查出病症来的。叫一个并不常被她用的小太医过来,皇上也不会以为是太医胡诌。见着了帕子上的血,也会相信些。 “扶本宫先去床上躺着,帕子不用洗,本宫先留着用。”皇后吩咐道。 其实这一阵子,她自己走路都有些虚弱,常需要人扶着。可是她不愿意去请太医,不愿意让皇上以为她在耍花招。一来,她早就不再奢望他的关怀,二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能给麟儿添乱。她只能安静着,在暗中做一些打探和应对。 今日,这血咳出的恰是时候。 或许这是老天再帮他们母子,麟儿的事儿,准能成。最不济,麟儿也能落得个全身而退。 当然,在她心底里,最最希望出现的情况,还是麟儿所说的前者。 麟儿想要用的计,应该是用秦颖月扳倒老三。如果皇上真的重责老三,可见在两个儿子中,皇上还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麟儿便也无需再挺而走险。她希望的,是前者。 哪怕路漫长一些……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和皇上真的撕破脸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五章 姜是老辣 离了未央宫,庸王便直奔自己府里。回到自己府中,却并不是因此而止。而是乔装一番,穿上一身镇国公府家丁的衣裳,从密道出去了。绕远路往镇国公府去。为求稳妥,折腾一番又算得了什么? 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也无暇去想他母妃不帮忙,之后该做些什么,才能确保自己被算在蒙山秋猎里。反正总是有机会的。他现在想的,只是要和外祖父挑明他的打算——不能认死了一定动手,还是要给父皇一个机会。 到了镇国公府,已经过了未时。周炎倒是心宽,居然这个时辰了,才刚午睡醒来。 庸王在门外等着他梳洗了,心里头自然不悦。因而等奴婢都退下之后,他进了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笑道:“外祖父好生宽心呢。本王几乎夜不能寐,外祖父仅一个午觉,就能睡上这么长时间。” “呵呵……”周炎捋着山羊胡须,慈爱笑道,“麟儿啊,你还是太年轻啊,沉不住气。” 话是慈爱的,声音也是慈爱的,可所表达的意思,却哪里和慈爱有半点儿关系呢?庸王觉得,他这明显是嘲讽他太嫩呢。 “呵呵……外祖父说得也是啊,姜还是老得辣嘛!”庸王忽悠一句,但随即又笑道,“外祖父可也要庆幸本王还嫩着呢,不然后浪推前浪,外祖父岂不要被拍下去了?” 周焱哪能和他这个后生晚辈多做言语计较?因而只是笑笑,从寝房里,引着庸王往正厅里去。示意庸王坐下,又亲自倒了杯茶给庸王,笑道:“虽然已经入秋,这天气还是热得很呢。” “怕是没几天热头儿啦”,周炎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到了秋猎那日,秋日的凉气,已经已经上来了。” 周炎抿着嘴角儿,颇有些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咽下了,品味了片刻,方满意道:“不错,这茶温和口感都刚好。若是等我醒了,她们再来添热茶,现下可是不能入口啊。怕是还会把自己给烫坏哪。” 庸王笑笑,知道他是在自夸,说他们时机选得好。也不接话,也慢悠悠儿地品了一口茶。待到茶水咽进了,这才笑道:“瞧外祖父的意思,事情应该准备妥当了?” “呵呵……”周炎笑道,“凡事不能确保无万一,但却能说是所能筹谋到的,最妥当的程度。” 庸王点点头,道:“外祖父办事向来稳妥。” 周炎并不愿意和他争这一时高低,只是笑笑不语。 “但是本王这里,还有个最稳妥的法子。”庸王的神色稍稍郑重了些。 周炎却还是神色如常,只是笑问道:“哦?如何?” 庸王正色道:“若本王再登上太子之位,母妃、外祖家,自然都无忧患。” 周炎犀利的鹰眼动了一下,但随即,却还是笑问道:“如何能再登上太子之位呢?难道麟儿心里,已经有了好法子?” 庸王摇摇头,道:“法子自然不能这么快就有,但是如果父皇那边,对我还有些父子情分,并未偏心太过,便还有图谋的可能。” “呵呵……”周炎笑笑,不表露自己的看法。但轻蔑之情,俨然已经都在这些笑意里了。 庸王自然听出了周炎的意思,但却也不愿意和他计较。只要把自己的意思表露明白就行了。反正周炎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之前咱们不是说,直接让父皇下令处死宸王么?这明显是不可能实现的,等于明摆着为我们的出兵找个由头儿。但如果,其实父皇本身有责怪老三的意思呢如果父皇能重责老三,且对我有些愧疚之意,我的处境,是不是能改变些?”庸王商量一般,问道。 但周炎自然能听得出,他可不是真的过来商量,而是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是过来强行让他接受。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马上说什么,只能静静看着,看着庸王能说到什么程度。 因而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如果庸王想得再容易些,或许会以为,他是赞同了他的想法儿。 庸王继续道:“我现在想来,咱们现在动手,未免有些着急。如果父皇能重则了老三,而重新重用我,我再回太子之位上,岂不是指日可待?不过是耗费些时日罢了,但是却能保证了稳妥。外公以为,这样如何?” 简单说了下情况,就直接问周炎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儿其实挺可笑的,在外公看来,其实就是临阵脱逃。可是他又觉得,他必须要给父皇一个机会。之前他做的决定,真的是太冒失了。其实之前的决定,未免有些错误之感。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受到外公的蛊惑。 周炎捋着山羊胡须,并未有什么犹豫,直接道:“你能保证,皇上一定会重罚宸王?”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却把庸王给问住了。庸王几乎有种恼羞成怒之感,有些奴意的说道:“外公,本王也没说咱们一定不动手。本王只是在说一种可能而已。若不试一试,就往最坏的打算去做,不是太贸然了吗?外公难道非要把本王推到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地步,才能顺心?” 相比于庸王的愤怒,周炎仍旧很淡然。仍旧是笑着。但这一次,并未马上回答庸王的话。而像是被庸王问住了似的,捋着胡须,微笑沉默。而且,表情也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好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过了好半晌,才道:“麟儿,你不要误解了外公的意思。外公这边,无论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母亲和你着想?” 庸王笑道:“本王多谢外公。” 周焱笑笑,道:“也不必多谢我,若说我没有私心,也是不可能的。之前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开了吗?外公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保住周家在风国的地位罢了……这样吧,既然你有此打算,外公便听你的吩咐,如何?” 庸王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些。点头道:“好,但愿外公说到做到。回头本王细细想一个行事的法子出来,咱们再做安排。外公放心,不超过明日,本王这边一定有明确的安排。” “自然会说到做到”,周炎笑道,“麟儿你有这番忠孝之心,也是好事啊!你放心,若你父皇那边,真的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外公自然不会傻到做一个强出头的恶人。” 庸王笑道:“多谢外公苦心。” 却是皮笑肉不笑。 但却也再不能说什么了。周炎的话说到这里,应该已经是最后的保证了。若是他再想要什么指天发誓之类的,只能惹恼了周炎。而且,也显得自己太没胆量不是? 因而说完便起身,道:“本王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外公了。” “好,大战当前,你可要好生休息才是啊。可不能真的也不能眠。”周炎满是关切。 庸王淡然点点头,没说什么,阔步出了屋。 房门关上,周炎那一脸地方笑意,这才收敛了下来。变得……很是冰冷可怕。 这个窝囊废,明摆着是大战当前,犯了怂,不敢了。还真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如果真按着他的法子来,最后他们都落不得好下场。是他自己寻到死路上去的,他若死了,倒也不冤。可是如果让他们周家跟着他陪葬,不是太不应该了? 他身上肩负的,可是周家满门性命,岂能真的听他的? 周炎阴沉的想了半晌,开门,吩咐门口儿的小丫鬟:“去将二少爷叫来。” “是。”小丫鬟应了一声儿。 不多时,周青锋到了周炎屋里。 父子二人又低声交谈了半晌,周青峰听得连连点头,眼中,也是不免有些愤恨一意。半晌,父子二人计议定了,周青峰方道:“风北麟这个扶不上墙的废物,我们周家这么帮他,临到紧要关头,他竟然还站在他那六亲不认的老子那里。可真是枉费了父亲的一番筹谋。” 周青峰平日里就很看不上庸王,只是不像周青山那么总是表露出来罢了。这一次,听到太子这般窝囊的举动,未免气得有些牙痒痒。 “再骂他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是把事情办好了,可别让他坏了事儿。”周炎道。 周青峰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一定能把事情办妥当。” 周炎点点头,道:“你办事虽说不如你大哥沉稳,但却也去得……峰儿啊,如今你大哥的命,还悬着呢,你我父子二人,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不能出乱子 啊。这一搏,成了,我周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败了……身败名裂,再不得回朝堂。” 他既然敢做,自然会为自己找好退路。如果败了,至少能保证自己和两个儿子不受牵连。至于宫里的女儿和庸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至于庸王,那更是别人的孩子,外孙外孙,外面的孙子,可不是他家里的。到时候他和两个儿子全身而退就行了,宫里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把女儿送进宫里,让她享受了二十几年的荣华,为母家做些牺牲,难道不应该吗? 父子二人又细细谋划了半晌,确定了的确没什么纰漏,周炎这才吩咐了周青峰退下。 麟儿,就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和你外祖父斗……也好,亏得你不够聪明,不然日后还不好操控呢。 只是凡事还是要万般谨慎才行,对庸王,不能因为他窝囊、因为他蠢,就掉以轻心。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让庸王真的动手。 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啊,幸亏遇到了他们周家这些个好工匠。 周炎捋着山羊胡须,一双鹰眼中,满是精光。官场沉浮了大半辈子,岂能让这么一个后生晚辈给吓唬了去? 你以为你仗着皇子的身份,就能吃定了我们周家?其实,是我们周家吃定了你。 另一边,周青峰已经去安排了。父亲交代的事情,他是片刻不敢怠慢。 庸王这边,却是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外祖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六章:庸王复起 坤宁宫里,白太医正在给皇后诊脉。许是初秋天气燥热、许是一时担此重任太过紧张,白太医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琉璃见他如此,心内有些不满,担心他本事不到家,没法儿给皇后看出个所以然来。提醒道:“大人可要给娘娘瞧仔细了,若是有什么差错,恐连累了大人的仕途。” 白太医连连点头,心里的害怕更深了些。 皇后道:“太医莫要惊慌,只管细心给本宫瞧着就是了。以大人的本事,小小病症应是无碍。本宫也不是那挑剔之人。” 白太医静了半晌,收了手,起身施礼问道:“娘娘可是夜间盗汗,终日无力?且自打午后开始,身子便有微热之症?”s 皇后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前一阵子,本宫还以为是暑热之症,但这几日入了秋,夜里凉了,一到夜里,本宫却还是汗湿难眠。夜里睡不好,白天自是浑身乏力。且一到午后,身子便微热了起来,有时还伴有头晕之症。就好像着风寒似的。” “娘娘是得了肺痨,头晕、风寒等症,则是因为娘娘身子肺气弱,真的着了风寒。娘娘本应早些叫了太医来诊治,尽早用药治疗。可娘娘拖延了这些日子,风寒反反复复、引得肺气愈发虚亏,这病,便加重得快了些。” 白太医说得委婉:“娘娘若不及早尽心医治,只怕会使得凤体更有大碍。” 即便白太医不细说,皇后一听“肺痨”二字,便也知道自己病得严重。但相较于一屋子奴仆的各个满面愁容,皇后反而是眉心舒展,好像没觉得这病有什么事儿似的。 只是有些疲惫地淡淡吩咐道:“好,劳烦白太医给本宫开个方子出来吧。” 不用多吩咐什么,皇后得了肺痨,白太医岂能藏着掖着?从坤宁宫出去,就会立马去禀报皇上。要知道,这“肺痨”二字,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里,那可就是必死无疑的病症。且即便是死,也不得好死。因为这病是能传染人的。那些个没有仆从的人家,一旦有人得了这病,便是只有孤零零等死的份儿,一家人都要离她远远儿的。 但是放在皇家,总算还有一线生机。她好歹是皇后,皇上总不好直接将她扔出宫去吧?不过是封宫医治而已,宫里,还会给她留下几个服侍之人。 得了这病,不用见皇上,皇上光是听了,就不能再忽视她的存在。她自然不会奢望皇上能过来看她。但若皇上还能有一点儿顾及着夫妻之情,多少还是会因不能来瞧她,而心有愧疚。这番愧疚,应该能让麟儿得到去蒙山狩猎的机会。 皇后也知道奴才们都怕死,自己得了这病,即便他们肯在身边儿服侍着,心里也多有不满。她一世身处高位,岂能让自己被这些奴才们给嫌弃着?因而只留下了自娘家带来的忠心丫头琉璃,吩咐了其他人都退下。 这些奴才们都装腔作势地说了些“要留下服侍娘娘”的话,皇后没心思和他们客套,只是疲惫地一摆手,这些奴才便不说话了,趁势纷纷退下。 皇后留了琉璃下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御书房里,白太医向皇上禀报了皇后得了肺痨的事。皇上却是不大相信,细细打量了他半晌,道:“这可是大事儿……这样吧,回头儿朕叫了太医院的几个老太医去,好好儿给皇后瞧瞧。你且退下,和令丞说了朕的意思,让他好好儿安排一番,有了结果,再来回朕。” 如此这般折腾,当皇上确信了皇后的确得了肺痨,让李忠贵安排好了坤宁宫的封宫事宜,已是到了晚膳时分。 “陛下,今儿传了去漪澜宫用晚膳。”李忠贵提醒道,意思是,陛下可有更改? 皇上揉了揉额头,起身道:“去漪澜宫。” 漪澜宫里,袅袅檀香熏得一世温雅。皇上一踏进房门,便觉一股安恬的气息袭来。再看到面前这盈盈施礼的温婉爱妃,心里更是舒缓了些。 “下午宫里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皇上随意坐下,问道。 “听奴才们说了些……臣妾本想去瞧瞧皇后,可听说坤宁宫封宫了,便没有去叨扰。”皇贵妃并未装傻。 皇后得了肺痨,坤宁宫封宫的事儿,就恍若一个平地惊雷,在后宫里炸得人心浮动。有暗喜的、有自危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暗喜的那个。可实际上,她却是自危的。皇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了重病,对她和宸儿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一见皇上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更觉得所料不虚。 “听太医说,她这病起了有些日子,只是一直拖延着,以至于到了咳血的地步。怕是凶多吉少。”皇上道。 “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定能度过难关。”皇贵妃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皇上也没再说什么,示意皇贵妃坐下。皇贵妃服侍着皇上用膳,只是安静地给他夹菜,并不出言打扰。半晌,皇上开口问道:“你觉得麟儿和宸儿,谁更适合君临天下?” 皇贵妃的手停顿了下,随即,慌忙跪地。垂着头,不言不语。 “无妨,你且如实说来。朕想要听实话。”皇上的声音,有些沉痛。 越是上了年纪,他越能觉出孤家寡人的苦来……渐渐,他渴望有个温暖之所,能让他疲惫之时,有所停歇。 皇贵妃静了片刻,便道:“若以能力品性,宸儿更胜一筹。若以名正言顺,麟儿更胜一筹。但这只是在麟儿被废之前、在周家尚未遭祸之前。若是以现在的局势而言,即便在名正言顺上,庸王也不占什么优势了。毕竟君无戏言,废而复立,未免遭天下人耻笑。” 皇上看着皇贵妃,渐渐,眸光紧敛…… 可心中一个念头儿闪过,这原本已经有些寒意的眸光,却又渐渐温和起来。是他让她说实话的。她只不过是听他的话,如实说了而已。 皇贵妃好像并未察觉到皇上神情变化似的,继续道:“如今陛下铲除周家之意如此明显,庸王那边却并未有什么和周家划清界限的表露,哪怕此时庸王还是太子,这‘名正言顺’四个字,却也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皇上静默半晌,忽地,开怀大笑起来。 伸手扶了皇贵妃起身,笑道:“爱妃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宫里,唯一一个肯对朕说实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皇贵妃并未扭捏着,顺势起身,平缓笑道:“陛下不责怪臣妾就好。” 皇上按着她坐在身旁,轻拍着她的手,深深看着她这因着岁月的侵蚀,反而更有几番风韵的面庞,良久,叹道:“朕怎么忍心怪你呢……若朕连你都信不过,这后宫里,岂不是无人可信了……” 皇贵妃感念地垂首,不说什么,只是反握住了皇上的手。 面儿上是这般温柔顺从,可心底里,却没有半点儿松懈。今儿皇上忽然这么明着问她,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说皇上这么明着问不好,而是这时机不好。 “爱妃,朕再问你……宸儿和麟儿,谁更适合治治世,谁更适合治乱世?”皇上又问道。 皇贵妃度量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再想起昨日宸儿托进宫请安的靳嬷嬷捎来的字条儿,便道:“治世仁者为王,乱世枭雄当道。宸儿虽然爱胡闹、好美色,但其品性却醇厚,很心软。若遇乱世,怕是有些仁义,反而不合时宜,会惹祸上身。但是庸王……恕臣妾直言,从容卿的事儿上就可看出,庸王不太看重人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乱世,恐怕天下枭雄,莫敢与之敌。” 皇上笑道:“那么爱妃以为,如今,是乱世,还是治世?” 皇贵妃静默片刻,便有些不得不承认似的说道:“乱世将至。” 皇上很满意地点点头,道:“爱妃你虽久居深宫,但对天下局势却能掌握得不差。的确,已经与我们开战的雷国,自是不必说,另一边的火国、云国,哪一个不都对我风国沃土虎视眈眈?只要再有一国加入到战局中来,这乱世,便起了。” 乱世一起,老三和老大之间,到底该选择谁,便又有了一个变化。 老三虽说也很有些狠辣决断的性子,但却只是在对待仇人恶事上,在太多事情上,还是少不了要以理论事、心慈手软。这般重情义、难绝情的性子,在秦颖月的事情上就可见一斑。但老大呢?瑶敏说得没错儿,那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同样依旧是从秦颖月的事儿上便可看出来…… 今儿坤宁宫出事之前,自打从朝上回来,他就一直在想这事儿,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的事儿一出,搅乱了思绪,便暂且不想想得这么长远了。只是再给麟儿一个机会,看看他的表现吧。 “哎……”皇上叹了一声儿,道,“皇后得了这样的病症,朕不好去看她,她未免觉得心寒。为了让她安心养病,还是让麟儿也一并却蒙山秋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皇贵妃笑道:“陛下心中自有打算。陛下的安排,总是对的。” 心,却是一瞬凉到了底儿。 他只想着谁做皇帝能对江山有利,可是他可曾想过,他们的儿子若是做不到皇帝之位上,归宿,该当为何? 君王之情,不过如是。情意再深再重到底也大不过江山社稷去。 皇后得了肺痨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京都城里各个王公大臣们的家中。有宫里的内监出来传,命王妃夫人命妇们,不得前去坤宁宫打扰。 “小姐,这事儿能是真的吗?可别再是庸王那边又耍什么花招?奴婢听说,初八就是三年一度的蒙山秋猎了,庸王那边能消停了?”初夏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七章:主动出击 晚膳过后,初夏和知秋围着圆桌旁嗑瓜子儿,容菀汐坐在桌边绣着刚刚着手开始绣的一个钱袋。宫里来的这吩咐,未免炸开了平静的日子。 容菀汐穿针的手顿了下,细想了片刻,问道:“殿下在哪儿呢?” “奴婢不知道。”初夏闷声道。 心想,还能在哪儿啊?除了在秦颖月那里,也是没别的地儿了。 “你去打听打听,我要去求见殿下。”容菀汐道。 初夏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应了。 知秋则是直接嘟囔出来:“殿下这般给小姐脸色看,小姐干嘛还这么关心他呀?要死要活随他去嘛!” 容菀汐看了下手里的绣花儿,轻叹一声儿。心想我若是真能做到如此潇洒,此时也就不会做这事儿了。 明明心里都已经想好了,就是和他较着劲儿,看谁能斗得过谁!反正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忙着照看常乐坊的生意赚银子、忙着练剑谱上的招式强健身子、忙着去陪父亲说话儿、忙着和初夏知秋玩儿、忙着逗雪绒……那有心思想他呢? 可这么过了一下午,却发现,心里、头脑里,仍旧满满的都是他。 于是在安静用了晚膳之后,便向自己妥协了。直接拿起了针线,打算绣一个表白的信物给他。之前绣得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没一个能表明她的心意。这一次,索性来个直接的。 看着已经绣好的两个字……只愿。 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心,能如她的心一样,都是真的爱上了。 我的表白至此,接不接、受不受,就看你的了。 爱了就爱了,没什么可遮掩的。就算你心里还有秦颖月,又能怎样?我尽全力把你抢回来就是了。不过就是争抢一个心爱的东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弄得那么矜持。 容菀汐从没想到,在感情里,自己竟然可以主动至此、竟然可以勇敢至此、大胆至此。她忽然觉得,其实所有能矜持得住的,都不算爱。 初夏转了一圈儿回来,语气里,也有些喜悦:“小姐,殿下在问柳斋呢。就云裳自个儿在外头侍立着,没旁人。” 容菀汐放下手中的活儿,道:“走,你随我去问柳斋。” 坤宁宫的事情,好像一声集结号,吹响了初八的战事。容菀汐不认为这事儿有这么凑巧、不认为庸王那边真能这么消停,也不认为秦颖月出现在他们府里,真的只是个巧合。 她担心他,不管他的脸色如何难看,她总要听到了他的应对,才能放心。 容菀汐带着初夏往问柳斋走,刚过了柳林,却见卓酒引着一个身着便袍的男子往这边走。瞧着,容菀汐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言官杜丰生。 “先回去吧。”容菀汐道。 “都到门口儿了”,初夏道,“想来殿下说什么事儿,也不会避着小姐,咱们在一旁等着不就行了?” 容菀汐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而且也想要看看,宸王对她的疏远,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因而非但没回去,反而快步往前走,先于卓酒他们到了门口儿。 由云裳通传了,静等着。 可云裳话音刚落,容菀汐就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话:“本王约了客人,一会儿就到。让王妃先回去,回头儿本王有空了,再去瞧她。”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殿下自己在外头拈花惹草的,还把两个都带回家里来了,我家小姐都忍着呢。非但没有责怪殿下,反而几次三番地主动讨好殿下,可殿下却连见都不见!就算不喜欢了,也该当面说清楚吧?别这么故意晾着人玩儿!” 初夏气得直接扯着脖子喊道,也不顾还有人在后头儿呢。 其实容菀汐本可以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拦住她的。但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由着初夏说出来。她到想要看看,宸王该做如何应对。 毕竟初夏说得可都没错儿。但是有一点,初夏没说…… 那就是,是她有错在先。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确定宸王的这番冷淡疏远,是不是因为她和翎王的事。如果不是,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既然初夏说了出来,不如借着这鼓劲儿,激宸王一激。 因而没拦住初夏不说,反而在初夏说完之后,添油加醋道:“行了初夏,我们是什么身份呢?你别忘了我和殿下当初是怎么说的?殿下心里头,一直念着的可都是……我算什么呢?人家已经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何苦来再敷衍我这颗棋子呢?你这般吵吵嚷嚷的,反而让人觉得是你主子没风度,非要缠着人不放呢。” “小姐,这不是缠着不缠着的事儿,奴婢是觉得,就算好聚好散,也要当面说清楚嘛!”初夏越听容菀汐这么说,就越是生气。 屋里,宸王听着容菀汐的话,却是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心想,你这是激我呢?哼哼……没门儿!这次要是不给你点儿教训,以后还怎么制住你? 他以为,他只是微微含着一抹得意的笑意罢了。但实际上,此时他的脸,已经笑得开了花儿。好在他是一点儿情绪也不想让容菀汐看见,听着容菀汐来了,便背对着窗子,坐在书桌上看着墙壁。偏偏这墙壁上,还有她那绣得不甚如人意的牡丹图。真是哪儿哪儿都逃不开她。 容菀汐等了一会儿,想给足了让宸王说话的时间。但是……宸王依旧没有回应。 身后儿,卓酒和杜丰生的脚步已经停了。 容菀汐也不能再赖下去,只能道:“走吧初夏,不见便不见吧……” 原本是想要平平静静地说一句的,可这声音一出,却是明显的失落。 真是恨不得而给自己一耳光啊!太窝囊了! “娘娘。”杜丰生和卓酒同时向容菀汐施了一礼。 容菀汐温和一笑,示意了便罢。 她是不担心今儿的事情,会被杜丰生笑话、或是被杜丰生传出去。一来杜丰生为人耿直,不会对王府家事感兴趣;二来,宸王看准了要用的人,必定都是十分忠心的。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如此失落,宸王没来由的,眉头紧锁了起来……犹豫了片刻,便猛然回身!原想着直接将她叫进来说清楚的,却是用这一脸焦急的神色,迎上了有些尴尬的杜丰生和卓酒。 只得摆摆手,道:“小杜子,你快进来!” 其实杜丰生比他大几岁,但他就是愿意充大,而且光充大还不行,还非得亲昵得给人起了个小太监的名字。但杜丰生这样耿直的人,非但不觉得宸王这样的行为有多过分,反而很是受用。每每听到宸王叫他“小杜子”,脸上的笑意便收也收不住。 容菀汐一路慢悠悠儿的走着,眉头紧锁……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宸王真的不是因为生气她急着去救翎王,而只是厌倦了她?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所感受到的,却不是这样呢……她的心里,有一种很清楚、很清楚的感受,那就是——宸王在吃醋,在耍小性子。 这种感觉,随着她和他共处一府的时间越长,而越是加深。也不知怎的了,不过才回来一日而已,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似的。今儿从外面回来,走在熟悉的王府里,一时竟然忘了宸王冷待她的事儿。好像只要走在宸王府里,只要知道他在府中,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闲适安定。 可……刚刚的冷待,却是真真切切的…… 容菀汐觉得自己心里很乱,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能让她这么想不通。一会儿觉得,自己心里的感受是对的,一会儿却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会儿,又觉得她的确没有自作多情…… 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过去!或许醒了,一切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小姐,咱们快点儿走吧,奴婢瞧着这天阴得厉害呢,好像要下雨呢。”初夏见容菀汐失魂落魄的,轻声提醒道。 容菀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原来是阴天了,我还寻思呢,怎么今儿天黑得这么快。方要感叹,‘果然是秋日里’了呢。” “小姐一门儿心思都扑在殿下身上了,整个人都糊涂了……”初夏嘀咕道。 容菀汐摇头笑笑,道:“可能就是报应吧……” 之前宸王那么黏糊她,她不领情,现在倒好,轮到她了啊。 也罢,别管心里有多苦、别管有多丢面子,就当还他人情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自己的“犯贱”,容菀汐可真是越来越能看得开。底线一步步的被自己给踢走了。可是自己却不觉得有多心疼,反而美滋滋地乐此不疲呢! 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这样子的啊……就是甘愿为他放下骄傲、甘愿为他折辱自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她啊,真是病得不轻呢。 回到房中,一颗对他的担忧之心无所寄托,便只能继续着手于手中的钱袋。好在只是一个小钱袋而已,很好绣。容菀汐打算今晚就把它绣完,然后明儿一早,别管他在哪个美人儿的院子里歇息,她就让初夏去堵他,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 夜深,漆黑的天幕上无星无月。阴了一晚上,这一场大雨仍旧没有落下。 漆黑的天幕笼罩着大片都是漆黑的宸王府,府里,各院儿都已经歇下了。 唯有昭德院的寝房里,烛火的光芒跳跃着。恍似无尽深渊里的一盏指路灯,分外明显。 已经快要到子时,容菀汐怕初夏和知秋撑不住,便以不耐烦的语气,哄她们回自己房里去了,说以免她们在这儿打扰她。俩丫头走后,她自己便靠在枕头上,半盖着被子,借着床头烛灯的光芒继续绣手中钱袋。 也不觉得困,一针一线穿梭之时,脑海中、心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都是他们的过往。 初见之时,他问,“这是谁家的女孩儿,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八章:真情难藏 就在那日,他说,“你还有另外一条路。” 他们第一次一同入宫,御花园里,他说,“今日不妨给你一个承诺……在宸王府里,你有绝对的特权。” 大婚之夜,他说,“喝一杯合卺酒吧,反正你也不在乎。” 后来…… 他说,“菀汐,我要你的心。” 后来,他醉得如同一滩烂泥,她以为他是为了秦颖月,可是他却说,“菀汐,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后来,他问她,“你一定要去救二哥么?” 他问她,“菀汐,你不相信我?” 她还记得,去岁生辰,淮水边儿上,他挂了一路大红的灯笼,还有那满目跳跃的烛火,绚丽的花瓣儿…… 其实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相爱了啊,只是她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她为什么就这么软弱呢…… “轰轰……轰轰……” “咝……”随着窗外传来的一声闷雷,容菀汐的指尖,被针扎了一下。 “轰轰……轰轰……”雷声越发地响了。 但容菀汐却并不觉得害怕。 只是将指尖放进自己的嘴里,轻轻吮吸了一下儿……她忽然想到,那日,他将她的手臂放在他的嘴里吮吸着,明明占她的便宜,却还说得理直气壮,问道,“你看,是不是不流血了?” 可能是他好运气,真被他的歪理给说着了,弄得她不好发脾气。 “轰轰……咔嚓……”又是一声响雷过后,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夜空。 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如泻般落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窗子上。 初到府里的那一晚雨夜,他抱着她,给她讲他在宫里的窝囊事……其实那些事情,他本不愿意说给别人听的吧?可是为了能让她放松些,却还是说了出来。 还有,在紫云山下…… 她那么不顾他的脸色、不顾他的颜面,甚至于不顾他处于病痛中的身子,偷跑去紫云山,他却还是跑到紫云山上去找她。为的是什么呢?总不是为了看看紫云山的风光吧?为的,还不是她的安慰? 即便她伤他至此,他却还是诸般退让。 那一晚,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和田先生学的。” 只字不提他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做那甚至于有些好笑的事儿,为的,就只是让她不再害怕。 他真的做到了。 如今再到这样的雷雨夜,她想起的,再也不是饿狼的血盆大口、再也不是翎哥提剑而入的模样,而满是他那玩笑的样子…… 风北宸,我输了,你满意了? 可是……她又觉得,其实他做这些,真的真的,不只是为了赢。 过程中,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就在这样的静日相伴中,她们对彼此的习惯、对彼此的深情,早已经侵入到骨髓里、入了血脉里。 想要刨除、想要扔出去,谈何容易呢?挫骨削皮之痛,她不怕,可是她怕,他也要忍受同样的痛苦。 所以她不能放,绝对不能…… 悉数过往,她欠他的,她必须要还。 宜兰院里,宸王着急地穿好了靴子,慌忙披上上衫就要往外走。 “宸哥,你干什么去?”秦颖月起身,问道。 “菀汐最怕雷雨天,我得去陪她!”宸王着急地说着,着急地往外跑,甚至于连和秦颖月说一句客套话都忘了。 “宸……” “嘭!” 秦颖月的一声唤还没说完,回应她的,就只是冰冷的关门声。 重重的一声儿,伴随着一声响雷,击打得她的心,也随之重重关上了。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惨白的光,应得秦颖月那围着红面纱的脸,如同鬼魅一般。如同是那一双狠辣的眼睛,恍若地狱来的鬼魅。 “宸哥……宸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秦颖月的声音是呢喃的,可是眼神,却是狠辣得仿佛能喷出血来。 暴雨滂沱,宸王却是连伞都没打,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自己的府里狂奔,只想要快点儿赶到昭德院。 好在宜兰院和昭德院并不远,宸王很快便到了昭德院。一见昭德院的寝房里亮着灯,宸王的心猛的一惊!看来菀汐是真的害怕了,菀汐已经醒了! 宸王飞奔到门口儿,猛地推开房门冲进了寝房里:“菀汐!” 站在寝房门口儿,却是愣住了。 只见,容菀汐抬着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她的一只手,拿着针,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绣花撑子。居然是在……绣花儿? “你……”宸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儿,又上前几步,仔细盯着容菀汐的脸看。想要确定面前之人,的确是菀汐,而不是他随便跑进哪个人的屋子,因为心里惦记着,而把她当做了菀汐。 的确,面前之人的确是菀汐啊…… “你干嘛啊?”容菀汐的诧异,已经不仅仅放在脸上了,嘴里也说了出来。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宸王愣了下。静了半晌……又看了看寝房里的陈设。一切都那么熟悉……没错儿啊,的确是菀汐的房间。 “咳咳……”宸王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还想要继续装冷淡。卯足了劲儿的板着脸,不悦道:“大晚上的怎么还不睡觉?” 正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目光一转,看到了亮着的烛灯,脑海中一个灵光闪过!指着烛灯道:“你以为我们王府里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由得你这么浪费?都什么时辰了?别人儿院子里早就熄了灯,就你还燃着,不觉得太铺张了吗?” 宸王说得理直气壮:“本王从这儿路过,见你这里还亮着灯,自然要来提醒你一番!不然你也太不成体统!” 容菀汐看着他……瞠目结舌…… 宸王说完了,也自觉好像没什么底气。但却还是强撑着气势,没有示弱。负手而立,板着一张脸,把这教训人的派头儿给做足了。 但是…… “滴答……”头发上的一滴水珠儿,掉在了脸上。 “噗嗤……”这一滴水珠儿的掉落,也让容菀汐回过神儿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地良心,知道他好面子,她是真想要配合他啊!可是……她做不到啊! “你……你……笑,你还笑?笑什么笑?本王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宸王继续强撑着。 容菀汐摇摇头,脸上满是温柔宠溺,完全是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看到此时的容菀汐,宸王就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之前他对菀汐没法子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一副表情。 这女人,干嘛呢?包容他呢吗?他明明只是过来提醒她,不要浪费府里的东西而已!怎么就引得她这样的表情了? 容菀汐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下床。将他披在身上的单薄的上衫拿了下来。见里头的衣裳也都湿透了,又很自然的,帮他脱里头的衣裳。 宸王原本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可现在,却是淡然不了了。感受到她柔软的手触碰到他胸前的肌肤,话都说不利索了。但好死不死的,却非要说出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帮你脱衣服啊……”容菀汐柔声道,“原本就不能着凉,这才过了半年多,就忘了吗?回头儿若是身子再出了什么事儿,可怎生是好呢……我得多心疼呢……你自己被人服侍着,倒是自在了。” 她的声音,温柔得恍似轻抚。和她柔软的手指时不时的触碰,弄得宸王一阵心神荡漾。虽然身上还湿漉漉的,而且的确有些冷,但是……有一个最诚实的地方,已经不争气的有了反应。 “哎呀!行了行了!你起开!我自己脱!”宸王急着打开了容菀汐的手。 容菀汐愣了下……但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这一愣,便瞬间消失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怎么可能是厌恶她、嫌弃她呢?估计……是不好意思了吧? 呃……不好意思? 这几个字儿用在宸王的身上,怎么这么奇怪呢? 可是……除了这几个字儿之外,似乎也没有更贴切的解释了啊。 容菀汐去接宸王递过来的衣裳,不经意的一低头,看到……脸腾地就红了。 她也是……也是不得已而看过那种书的人啊,而且上一次还险些被宸王给用了强……看到这样儿,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察觉到容菀汐的目光,宸王反而破罐子破摔,气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办了你!” 一听宸王说这话,容菀汐的脸更红了。恼羞成怒地背过身去,道:“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你自己快点儿脱啊,把裤子也脱了,不然可去不了湿气!脱完了自己找衣裳穿,穿好了再叫我!” “知道了!”宸王闷声说了一句。 听得身后窸窣的声音,容菀汐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而且……心扑通普通的跳。 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亲近都不同。这一次,因为她清楚了自己的心、承认了自己的心,自然而然的,便对同他进一步亲近有了期待…… “哎呦,这是想什么呢!”容菀汐羞得一跺脚! 此时宸王也很羞,根本没有察觉到容菀汐的异常。只是想着,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窝囊了太窝囊了……原本可以再抻着她几日,让她彻底缴械投降的!这可倒好,一个沉不住气,就前功尽弃了!真是恨死他自己了啊! 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对她,怎么就狠不下心来呢? 边和自己生气,边闷闷地脱了个精光。然后闷闷地翻箱倒柜儿。找到了衣裳,穿好了,才闷声道:“行了。” 容菀汐不知道他那羞人地方是不是还那样,有点儿不敢转过去。 其实宸王折腾了这么一番,早就平息了。但也没反应到容菀汐的担心,只是没好气儿的补充了一句:“傻了?我说话你没听见啊?” “凶凶凶!凶什么凶?不会好好说话啊?”容菀汐被他这没好气儿的话一激,气呼呼地转过身来。 脸,仍旧红得火烧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八十九章:欢喜冤家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有些窘迫。不约而同的,各自慌忙躲闪过去。 容菀汐忽然想到,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躲着?是他主动送上门儿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趁着现在好好奚落他一番,更待何时啊? 因而痛快回过头来,刚要开口,就见宸王也张了嘴,也要说话。因而原本要说的话,就变成了一句凶巴巴的:“你要说什么?” “我……”宸王原本为了缓解尴尬,想要问她“你怎么还没睡”,可是被容菀汐凶巴巴的这么一吼,顿时语塞了。简直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被大人给吓唬住了一般。 愣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儿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唯唯诺诺的?他又没做错事,错的是她、唯唯诺诺的人也该是她啊!呃……就算他有什么错儿,那也是错在后,也要比这气人的女人更有底气一些! “你起开!别耽误了老子睡觉!”宸王很粗暴地推开了容菀汐,而且是一脸不耐烦和嫌弃。但实际上,却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容菀汐被他推得稍稍后退了两步,看着流里流气的宸王,心想——找死呢! 这恰恰表明了他很没底气。因为心里底气不足,只能用表面上的霸气来找了。 “哎……”容菀汐看到,宸王一屁古坐在了她的……针上…… 但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宸王已经“哎呦”一声儿,从床上弹了起来。 “哎呦……”容菀汐也是“哎呦”一声儿,心疼道,“我的针啊……” 原本正抚着屁古龇牙咧嘴的宸王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弄得容菀汐很诧异:“怎么啦?” 宸王指了指自己:“我啊……我的屁古啊……” “是啊,你屁古比石头还硬,一定把我的针都给扎弯了!”容菀汐道。 但其实,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太相信。因为显而易见啊,她的针和宸王的屁古撞在一起,显然是她的针更胜一筹。此时,宸王的左边儿屁古上,正悬着一个圆圆的绣花撑子呢。很明显,针已经扎进去一半儿了。 只见宸王银色的绸裤上,已经泛出了血迹…… “哎呦……”容菀汐不由得扫了扫自己的手臂,觉得光是看着,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自己的屁古,也有一种针扎一样的疼,这场景,真是让人想不感同身受都难啊! “你哎哟哎呦的叫什么哪?快点儿帮我把针拔出来啊!”宸王自己试了两下儿,觉得实在不应该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身边儿不是有这个可用之人呢吗?干嘛要为难自己呢?因而毫不客气地命令容菀汐。 容菀汐裂开嘴,“嘿嘿”的笑了两声儿,有些为难。 “嘿嘿什么?赶紧的!”宸王催促道。 容菀汐只得上前来,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她是真不忍心下手啊!虽然宸王现在的样子很滑稽很好笑,但看到他绸裤上的血,她也的确心疼得很哪! “快点儿的,别婆婆妈妈的!”宸王又催促了一声儿。 “我可真拔了啊,你忍着点儿啊……”容菀汐的手已经握在了露出在绣花撑子外面的针上。 “快拔快拔……”宸王道。 “啊呀!”前一句霸气的催促还没落下呢,紧接着便是一声痛苦的嚎叫! 容菀汐已经趁着宸王催促的时候,很手快、毫不怜惜的用力将针拔了出来。眼见着经过自己这一拔,宸王绸裤上漫的血更多了。 “哎呦……你不会轻一点儿啊?而且你在拔出来的时候,你得告诉我一声儿啊……”宸王捂着屁古,龇牙咧嘴的转身道。 容菀汐自觉理亏,但还是嘴硬道:“我要是轻一点儿,万一拔不出来可怎么办?要是断在里头了,不是更疼吗?” 宸王光顾着疼了,没有察觉到容菀汐是嘴硬呢。说道:“你脑子被狗吃了?我宸王府的针要是这么软,能扎进来吗?还不真像你说的,被我一屁古就给坐碎了?” 说到这儿,忽然想到刚才容菀汐说的,他屁古硬的像石头。可不能让人这么误会了去,忙纠正道:“我屁古可软着呢,不信你摸摸……” 说着,也不顾自己屁古上的疼痛了,直接伸出手来去抓容菀汐的手。边自己赞叹道:“软得像馒头似的,摸着可舒服了!” “大晚上的骚什么骚?”容菀汐用力把自己的手从宸王的手里抽出来。 “大晚上的不骚什么时候骚?”宸王听到容菀汐开荤腔儿,顿时觉得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和她来点儿实际的,让她知道一下撩拨他的下场儿! “我去给你找鞠大夫,你到床上去趴着,乖乖等着啊!”看到他绸裤上的血迹,容菀汐可没心思和他闹。 “别!”宸王忙拉住了容菀汐。 容菀汐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干嘛啊?” “多……多丢人啊……”宸王真是恨不得把脑袋插到地缝儿里去。 “有什么可丢人的?就是不小心了啊。”容菀汐还是不明白。 “我说别去就别去!”宸王嘟囔道,“咱们说我是不小心坐上去的,谁信啊?都后半夜儿了,谁没事儿往针上坐啊?鞠大夫还不得以为咱们两个玩儿什么哪?” “玩儿什么啊?”容菀汐哪能明白宸王这荤得都发腻的话? 宸王度量了一下现在的局势,觉得他不能和容菀汐解释,不然准保死得很惨。只是放开了她的手,随意问道:“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屋里有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啊?你给我简单包扎下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伤。” 容菀汐觉得,宸王可能觉得这伤着的地方太过隐晦,不愿意让别人看着。恰好昭德院里的确有一些应急的东西。还是她刚开始学刺绣的时候,初夏怕她伤着手,特意从鞠大夫那里拿来备着的呢。 “你到床上去乖乖等着,我去给你拿。”容菀汐道。 “好嘞!我在床上等你哦……”宸王故意加重了“床上”二字。 听得容菀汐真想抽下自己的鞋子,招呼到他的脸上去。 找了装药的小匣子出来,刚坐在床边儿上,躺在床里侧的宸王,就已经很自觉的退下了裤子。 容菀汐脸上一红,伸手将他的裤子拉上了些。没好气儿道:“有毛病啊?露出这么多干什么?指甲盖儿大的伤口都没有!” 虽然血浸到了裤子外,但实际上他的伤的确不严重。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针眼儿,正在往外冒血珠儿呢!宸王好歹也算是条汉子,其实这点儿疼痛,他是不放在心上的。想要忍住,一定能忍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不想要忍着的时候,那一定弄得惊天动地,好像正忍受着天大的痛楚似的! 显然此时的情况,属于后者。 听得宸王邪乎道:“什么叫指甲大小的伤口都没有?我这伤口深着呢,都快扎着骨头了!敢情儿不扎在你身上了!” “行行行,你最惨了,你最可怜了……”容菀汐懒得和他扯皮。其实是因为很心疼,很想要将他的伤口快点儿处理好。 “可不么……我最惨了……”宸王用额头枕着枕头,嘟囔道。 原本可以借以翻身的局,结果就这么几声雷、就这么一阵雨,就弄得全没了。现在倒好,外头竟然连风雨之声儿都没有了,好像连老天爷都故意捉弄他。真是……气死个人啊! 难道这辈子他注定不得翻身?注定要跟在容菀汐身后献殷勤,一点儿回报都得不到?注定就恐吓不住她? “哎……”宸王叹了一声儿。 容菀汐瞧他这语气,看来不是疼啊,倒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似的。 笑道:“你不必觉得丢人,谁都有疏忽的时候嘛!要是刚刚先坐下去的不是你,而是我,我估计现在趴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你还安慰我呢……很善良嘛……”宸王仍旧没好气儿。 容菀汐笑笑,心想,我要不是足够善良,此时都不应该让你躺在我的床上。就应该让你滚出去,再回宜兰院去!我不仅善良,我还大度呢!我这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啊!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没好气儿的说一句就算了? 但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儿上,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计较,也便由着他怎么说,不做回应就是了。 “菀汐,你在边疆,也是这么伺候二哥的?”宸王问。 容菀汐已经在封绷带了,听宸王这么说,手中用来剪绷带的剪刀好悬没掉在他的屁古上。 “嗯,是啊。”容菀汐很自然的说道。 “你……”宸王猛然回身,忍着再一次疼痛,坚持着问道,“真的?” 容菀汐却只是看着宸王的屁古,龇牙咧嘴…… 她正要给宸王剪绷带呢,宸王这么一挺身,屁古可是结结实实的又杵在了剪刀上!虽然她收手及时,但那伤口,却也还是结结实实的流血了啊…… “哎呦……”容菀汐龇牙咧嘴,好像疼得人是她似的。 但宸王却完全没受了这另一道摧残似的,有些着急地追问道:“真的?”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快点儿趴好!”容菀汐直接按住了他的头,把他按在了枕头上。 宸王却很是执着,挣扎着弹起身子,又回身追问:“是不是真的?” “假的假的……”容菀汐被他弄得很无奈。 “敷衍……”宸王嘟囔了一声儿,很挫败地又倒在了枕头上。 容菀汐估计他是自己生闷气去了,乐得清闲,不想搭理他,一心想要将他的伤口快点儿处理好。宸王估计也是怕再受伤,或者是没想好该说什么呢,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趴着,一直不说话。 直到容菀汐把他屁古上的两个伤口处理好,他也没什么反应。 容菀汐看着他这“千疮百孔”的伤口,真是觉得打心眼里的心疼。 “处理好了啊,自己把裤子提上。”容菀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章:说开无事 “你也让二哥这么自己动手儿的?”宸王总算不装死狗了,说了句话。 “没有啊”,容菀汐一本正经的说道,“翎哥哥可是中了剧毒,浑身虚弱,哪里有自己提裤子的力气啊。我得帮他提上,裤腰带都得帮他系好呢。” “你!”宸王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在床上,弯腰卡住了容菀汐的脖子。 容菀汐刚收拾好了药匣子起身,还没站稳呢,就看到宸王这样一副吓人的样子。毫无防备之间,一魂儿已经被吓丢了。 但转瞬平静下来,看着宸王那咬牙切齿却又狠不下使劲儿掐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那自己逼得青筋都已经爆出来的手上,柔声道:“你吃醋啦?” 看到容菀汐这样的神态,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宸王的神色不由得和缓了些。但却没有松手,仍旧是咬牙切齿的,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掐死你!” “你敢啊,但是你舍不得啊……”容菀汐学起了宸王的无赖模样,温柔笑道。 宸王看着她,神色复杂……渐渐,手有些颓然地松开了。却还是嘴硬地狠狠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容菀汐却没让他的手落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仍旧很温柔,仰头道:“你要是真舍得,你早就动手了。你要是真舍得,今晚压根儿就不会管我。” 看到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容菀汐的心,更柔软了些。声音也更加温柔了,带着十足的宠溺:“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不守妇道的事儿啊?就算不为了你,我也得对得起父亲的教导不是?” 宸王很骄傲地甩开了她的手,懒得理她似的,一屁古坐在床上,完全忘了自己屁古上还有伤呢。坐下来的时候虽然很疼,但却也没什么反应。把气势撑得很足。 容菀汐却是看得一皱眉,是真心疼啊! 但是也没说什么,想要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便先去送药匣子了。 而且还要弄帕子来,将他的头发擦干了,免得睡觉头疼。拿帕子的时候,自己还想着,但凡她对翎哥有对宸王一半儿的细心照料,她也就不会觉得这么愧疚了。可往事已矣,这番亏欠愧疚,就只能埋在心底,再不提起。甚至于,让它们渐渐淡去。 容菀汐回到寝房,见宸王还盘膝端坐着呢,手放在膝盖上。要不是沉着脸,让人一看就是情绪不定,容菀汐还真要以为,他在打坐练功呢。他也是真不怕疼啊!这是在向她证明,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 “擦擦头发。”容菀汐心想,我就先哄着你,由着你装深沉。等先把我的错事儿解决了,之后再说你的事儿。别以为你的事儿就不用说了。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谁也别想逃了。 宸王倒是听话,往床边挪了挪,由着容菀汐服侍。 “在边疆这一个多月,你都干什么了?”宸王问道。 声音已经明显和缓了些。 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容菀汐今儿已经听到了。不是说她和翎王在边疆双宿双栖,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了吗?估计宸王就是听到了这些,心里多想了。或者是,宸王先心里多想了,随后京都城里才会有了这些风言风语。 因为以宸王的本事,如果他不想让这些风言风语继续传得恣意,一定有法子制止。 但这也怪不得宸王。如果换位处之,宸王在秦颖月那边多留了那么久,她也一定会心生疑窦。 因而很耐心的和宸王解释道:“翎王的伤并不好治,君紫夜现在还在边疆盯着呢,估计还有一阵子才能把毒清得彻底。雷国那边可并不消停,他们知道君紫夜过来给翎王医治,便动了歪脑筋,想要趁着翎王病弱之时,将他给除掉了。一边在暗地里做着暗下毒手的勾当,一边又明着有进攻之意……” “在这种情况下,边疆那边应对不暇。既然我已经去了,怎么可能眼见着边疆那边陷入危局而不管?行军打仗的事儿我不太明白,但是那暗中之事,总是能帮忙处理下的吧?我在那儿等了好长时间,才让那躲在暗处的人露出了马脚,抓着了端倪,要是不进行下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其实容菀汐这些解释,也是半真半假吧。但对宸王,也只能这么说啊。这是善意的谎言……再怎样,也还是逃不开“谎言”二字。但是她确定,这谎言说出来,宸王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一切都只是她心里的感情计较罢了。 容菀汐继续道:“直到想法子将那人揪了出来,才算告一段落。我是想要在将那歹人揪出来之后马上回来的,但一想到,没了这人,会不会还有下一个?再下一个?因而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再等一阵子。确定了没什么事儿,这才打算回来。我正收拾东西呢,刚好雷停和追风就到了。真是赶巧儿啊……” “哼”,宸王闷哼了一声儿,“是赶巧儿还是你故意装样儿,谁知道呢……不过就算是装样儿,也算顾及着我的脸面,我也就不和你多做计较了。” “我就知道你最大度啦……”容菀汐刚好给宸王擦完了头发,抱着宸王的脑袋,好像抱着一个大西瓜似的,“木嘛”的一下儿,亲在了宸王的额头上! 弄得宸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说着说着就亲上了?他还有话要问呢!他还没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呢! “我去放帕子啊……再去小厨房给你弄点儿姜水泡脚驱寒气,免得明儿又冷得卧床不起。”容菀汐亲完了就不负责,转身儿走了。 宸王好像是个初初被情郎偷吻的大姑娘似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愣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儿来,看到小厨房已经亮了灯,这才想起容菀汐刚才说的话来。这女人,作什么妖儿?这都已经是“明儿”了,还怕着什么凉?**苦短,还折腾什么呢?快点儿上床办正事儿啊! 宸王摇摇头,那种在头脑上和气势上压制容菀汐的感觉,总算又回来了。一路小跑儿地推门而出,跑到了厨房里去。一进门儿,却是语气生硬地问道:“你折腾什么呢?我还有话没问完呢,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容菀汐沉了一口气,心想,我忍…… 在你原谅我之前,我就做一个打不还手骂不口的听话的人。等你原谅我了,到我找你算账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等下再说嘛!”正蹲在灶台旁的烧水的容菀汐,回身嘿嘿笑道,“等我烧好了泡脚水,我们边泡脚边聊,岂不美哉?” “你看,刚才从屋里出来,我身上也都淋湿了。”还可怜兮兮的补充了一句。 其实外面雨已经小了,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容菀汐走得又快,身上只不过滴了几个雨滴而已。但这话,对宸王依旧很受用。宸王果然不再趾高气昂了,很无奈地摇摇头,到她身边儿来蹲下,和她一起添柴。 “你往前边靠一靠啊……”还用很嫌弃的语气关切道,“不是说浇湿了吗?可别着凉。” 容菀汐很听话地往灶台边儿上挪了挪。 似乎她的听话感染了宸王,宸王也听话起来,不再问她关于边疆的事儿。 两人安静地蹲在灶台边儿上添柴,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屋里却是暖洋洋的,干热的温暖,烘得两人的身上也格外舒服。 宸王不禁想起了他们在民间的时候,在周大娘家里,他和菀汐也这么在灶台边儿上烧水。 其实细想来,早在那时候、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了菀汐。只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月儿,所以一直着意忽略着。这一点,和菀汐又有何不同呢?只是菀汐到底是女人,于感情之事上的决断,自然及不上男人。所以和二哥那边的牵绊,才长了些。 其实经过了菀汐刚刚的解释,他心中早就释怀了。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这么好说话儿的人罢了。而且明知道自己也有错、又想着要趁着这事儿让菀汐表态再不牵念二哥,这才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似的,强撑着怒气。 菀汐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她的这份在意,只是她有解释的心。他反而犯贱的觉得,宁愿菀汐是编故事骗他呢。至少这表明,菀汐对他的在意,已经重到宁愿让她自己说话。要知道,菀汐可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 宸王在这儿百般想着为容菀汐开脱,百般为原谅容菀汐而找借口。但是容菀汐这边呢……却是在想着,等自己的错事解决了,一定好好儿教训宸王一下。 如果此时把两个人的心拿出来一比较,容菀汐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两人安静的烧好了水,宸王又生怕容菀汐累着了,主动端起了木桶往外走。容菀汐又担心宸王会淋着雨,伸手帮宸王护着头。这俩人儿,完全不像是正在闹别扭的样子啊…… 回到房中,容菀汐便忙让宸王趁着水温正好,把脚放进去泡着。宸王却非要让她也一起放进来泡。容菀汐觉得这木桶不够大,宸王却说:“一人儿放进一只不就行了?” 容菀汐真想把他刚脱下来的靴子罩在他的脸上! “你少啰嗦!眼见着要到秋猎了,你可别弄得病怏怏的不省人事!”容菀汐道。 一想到秋猎的事儿,宸王也不敢疏忽着,忙把两只脚下饺子似的噗通放在水桶里。 水温一激,头脑也跟着清醒起来。又板起了脸,拉着容菀汐将容菀汐按在了床上。声音有些沉的问道:“抓到的是什么人?怎么抓到的?” 容菀汐知道他这是在审问呢,因而忙端正了态度,也不和他玩笑了。只能把抓那易容高人的事情给宸王说了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一章:恶人先咬 反正这事儿是真实发生的,说出来也没什么心慌之感,而且还有靖王作证,怕什么呢?只要如实说来,估计这事儿就过去了。给宸王的这一番交代的撒谎之处,就只是她心里的出发点而已。一开始她之所以决定留在边疆,是因为她想要翎王振作。但这缘由,她是绝对不能和宸王说的。 将抓歹人的事情和那歹人壮烈赴死的事情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问老四,老四可以作证。不仅仅是这件事儿,其他事也可以作证……” “在边疆,我虽然也担心翎王的情况,但却没有去看他,而只是从君紫夜的口中听他的消息而已。不信你去问老四,他总去看翎王,应该知道我从未去过。” “行了行了……”宸王不耐烦地一摆手,“还问老四呢?不够丢人的!家丑不可外扬知道不?” 容菀汐觉得时机已到,忙开始了反击。理直气壮地说道:“什么叫家丑啊?我哪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啦?别人怎么说我不要紧,你不能和外人一样啊!你都知道了真相,还要故意说‘家丑’,这不是明摆着故意欺负人呢吗?” “我欺负的就是你!”宸王用食指顶住了容菀汐的额头,也和她高声道:“我逼着你让你去紫云山的?我逼着你让你留在那里一个多月的?我说没说过,事情交给我,我一定能帮你把人救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什么叫帮我把人救活?那是你哥!少往我身上卖人情!我是帮你,帮你好吗?”容菀汐仍旧挺直着腰杆儿,说得颇为有底气。 其实此时,她自己都觉得,她挺不要脸的啊! 但是……哎呀,不要细追究了!为了夫妻和睦,也只能暂且把脸扔到一边儿去了! “就算不说这事儿,就说你留在边疆的事儿!发现那边情况不妙,你是不是该知会我一声儿?难道我能放着那边局势不定不管?我知道了,一定派人去接应你,而且在京都这边也有应对啊!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地留在那儿,弄得我在别人眼里成了一只绿王八!” “你又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矫情什么?起开!”容菀汐气呼呼地打开了宸王指着她额头的手。 “我……”宸王想了想,觉得在他心里,只要不对局势有害,别人怎么说,的确不要紧,可问题是…… “关键是我自己也相信了啊!” “那是你不信任我!你不够爱我你就不信任我,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容菀汐决定将不要脸进行到底,继续理直气壮的说着。 宸王张了张嘴,刚想要反击,就听得容菀汐又道:“这事儿要是换做秦颖月,你一定相信了。因为你最爱的是她呀!哼哼……我么,在你心里不过是一时寂寞的替代之物。现在正主来了,我这个替代之物自然就不管用了。你也不用想要先抓我的把柄来赶走我,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好歹也是一个要脸的人,你放心,不用你赶我,明儿我就自己走。我回娘家去!再也不回来了!休书你就直接派人送到将军府就行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不必勉强!大家一拍两散,谁都乐得自在!” 容菀汐说着,真的很生气很决然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宸王,略扬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宸王被她连珠炮似的话给噎得一时无言。有些愣呵呵的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味了下她的话。哎呦……顿时觉得满嘴的酸味儿。 静了半晌,见容菀汐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时候,竟然很罪恶的没有觉得心疼、也没有觉得担忧、更没来得及觉得愧疚,而是觉得……嘿,奇了啊!菀汐居然也有这么愤怒的时候! 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了容菀汐的确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这才回过神儿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想你这是干什么呢?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觉得新奇?看来不是菀汐的脑子被狗吃了,而是你的心被狗吃了! 因而轻轻推了她一下儿…… “干嘛?”容菀汐没好气儿道。 “泡完脚了,把水倒了去。”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容菀汐觉得,在自己的错事刚刚被原谅的情况下,也不能弄得太嚣张。不然前功尽弃可就不好了。因而很痛快的起身,端起木桶来,要给他倒水去。 “得得得,你快放下吧,还是我来。”宸王按住了容菀汐。 容菀汐却是一推,然后阔步流星地走出了寝房,直接开了正屋的门儿,将水泼在了门口儿。反正明儿太阳一晒,这一滩宸王的洗脚水,也就随着雨水一起干了。 顶着小雨儿将水桶送回小厨房,又一路小跑回来。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少淋一些雨罢了,而并不是急着回来和宸王说什么。因为她打算,今儿的对宸王这一阵子风流事的计较,到此为止。 虽然她心里很想听听宸王到底怎么解释,虽然她心里清楚,即便宸王解释了,她也未必能全然相信、未必能真的对宸王待秦颖月的好一点儿都不在意。但她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 从宸王刚刚冒雨着急跑来就可以看出,其实宸王心里还是很在意她。就算灭幼到超过秦颖月的地步,却也能和秦颖月持平。她必须要趁着宸王正在意她的时候,让宸王多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远离秦颖月一些。 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也已经开始如同府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开始算计宸王了。可是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他全心全意的爱。 忽然想到了已故的卢采曦……卢采曦错就错在,相信宸王是爱她的。或许,她会是这府里的下一个蠢女人。 她相信宸王是爱她的,且她要的,就只是他的爱。 相比于卢采曦,她反而更蠢一些。 容菀汐静静回了寝房,面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淡无波。就好像刚刚那个和宸王又是甜言蜜语、又是赌气的人不是她。 其实现在的样子,倒不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也不是她对于自己的情绪能收放得多自如。只是因为在头脑清净的情况下想到了秦颖月。一想到她现在就在宸王府里,心,就不由得沉重起来。对宸王,自然是怨的。 此时宸王已经悠然的躺在床上,而且还是平躺着。他那千疮百孔之处,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儿影响。但是他的表情,可是并不轻松。相比于容菀汐的一脸平静,宸王是一脸凝重。 见容菀汐近了寝房,且又是平日里平静的神色,宸王知道,她是气秦颖月的事儿呢。刚刚玩闹之时,她一时情绪流于表面,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她自个儿出去了一趟,怕只是开门的一瞬间,就计较起了他的错。 以她的性子,或许觉得,事已至此,问他、怪他都是没有必要的,说那些酸溜溜的话,更是不体面,因而索性冷淡起来,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因为对她的性子有所了解,对容菀汐的忽然冷淡,宸王并未觉得有什么诧异。而只是拍了拍身边儿,道:“快躺下。” 容菀汐也不吭声,脱掉了有些潮湿的衣裳,吹了灯,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 宸王等了一会儿,见她的确没有再说什么,就知道他猜对了。既然她不问,他就只能主动交代。 撑起头,在黑暗中,深深看着她…… 半晌,刚要开口,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却是又硬生生地把要说的话给咽了进去。 原想着要躺回去,但身子刚往下一沉,却又停住了。再次撑起来,在朦胧之中,低下头,循着她的呼吸,将唇,轻轻的印在了她的唇上。 容菀汐本想要推开他,因为正想着要来一场反击,好好儿治一治他这风流多情的性子呢。但不知怎的……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吻中,满是深情…… 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就由着他这么亲吻。 一想到他和秦颖月可能已经…… 容菀汐轻轻将头别到一边:“别把我当秦颖月。睡吧,明儿找她去。” 宸王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笑了。而且,笑得很舒心。 容菀汐是真的觉得挺生气的,这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难道是觉得,她说得对吗?是觉得他明儿真的应该去找秦颖月?觉得他找秦颖月的行为,已经得到了他的准许? 越想越觉得心烦,但却又不想沉不住气地在今晚就和他争执。因而拽起了被子,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之中。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 宸王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她身旁躺下,伸手搂住了她。 过了一会儿,觉得她可能好些了,就轻轻拽下了她头上蒙着的被。 其实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最多也就一个半时辰。怀里搂着她,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宸王是更睡不着了。 “菀汐,再给我些时日……等熬过了这一阵子,等我彻底赢了,我一定许你死生不弃。”宸王心念道。 但现在,不行。 若他赢不了这一战,他不希望她同他一起死。他希望,她还有退路。 感受着怀中之人愈发平稳的呼吸,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多想马上拥有她。可是,他不能。 若要给她留退路,那便给她留一个完好的退路。他不想让她在后半生里,被二哥嫌弃。 如果这一次他失败了,如果他不能给她一世安稳,索性,便能让她以为他是一个滥情的人,便让她以为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至今仍爱着秦颖月吧。这样,她对他的牵绊,还会少一些。 大哥那边的动静,他已经掌握了大半。但是他却不打算事先去揭发什么。和大哥一样,他也打算,行险一搏。 毫无疑问,在他们之间的争夺中,月儿被当成了棋子,一个大哥用以巧立名目的由头儿。这棋子,是天下皆知的。所以只要他愿意,那便一用一个准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二章:开始算计 当时之所以顺着大哥的意思把颖月接回来,就是想要让大哥以为他中计,接下来好放开手去做。他大哥可是真不负他的期望,在他将秦颖月接回来之后,大哥那边的动作,暗地里紧锣密鼓得开展的红红火火,好像只差一个引子了。 从他大哥的这些前期准备来看,可见大哥决心十足,像是不打算给他自己留回头路了。原本他大哥既然已经做出了如此决定,他便应该乐得送他一步。但事到临头,他到底还是有了恻隐之心。想要给他大哥一个收手的机会,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大哥走上谋反这条路。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查到的这些,只是他大哥的一个计谋。或许他大哥的意图,就是让他将查到的这些告诉给父皇,从而反咬他一口,说他诬告,那么在他所查到的这些事情之后,一定还有另外的事。但目前为止,他的势力只能调查到这一步。所得的结果只是,他大哥要——谋反。 诬告皇兄谋反,这罪可不轻于大哥把父皇也连带着一起告了的事儿。一旦中计,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无论是想要将计就计、趁此时机了结此番争夺,还是仅仅因为吃不准他大哥那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不能让自己陷落进去,他都不可能将此事提前告诉给父皇。 但这样一来,又有些纵容他大哥谋反之意。即便大哥事败、他这边事成,事后,他这心里,于兄弟情意上,总有些说服不了自己。要知道,他大哥一旦谋反、且事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之间,争归争,斗归斗,若是把人往死路上逼、或是眼见着人往死路上走而不阻止,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在父皇说起蒙山狩猎一事之时,只一瞬,他便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回府看到颖月、想到菀汐,便想出了一个试探他大哥是否愿意收手之计。 那便是,想一个妥当些、体面些的由头儿,将月儿送还给大哥,如果大哥接了,不用再问什么,也知道他大哥放弃了谋反的念头儿。或者是,证明了那谋反的念头儿真的只是一个幌子。如果他大哥不接,可见他大哥利用月儿谋事之心坚决,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他希望最后关头,他大哥能悬崖勒马。 甚至于,他不惜将自己的提醒做得稍稍明确一些。 但是再明确,都要有一个度。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大哥、或是让他大哥能轻易便料到,他已经有所准备吧? 已近天明,宸王虽是不动,只是一直轻拥着容菀汐,但实际上,心态却和辗转反侧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大哥那边的动静,真的只是“谋反”,并无什么隐藏在这两个字之下的东西,结局便简单了些、对他有利一些。要么,就是他大哥放弃了这作死的念头儿,此番秋猎风平浪静的过去;要么就是他赢得彻底。 但如果在这“谋反”二字之下,还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结果,可就说不准了。或者也可以说,结果注定是他输。因为他实在探知不到他大哥那藏在最深处的筹谋,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只是基于他探知到的表面。风雨袭来,他没撑伞、也没穿蓑衣,甚至于不知道今儿会有这一场风雨,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他又不能逃避。身处在这天下间,就必须直面风雨。 天亮之前,宸王才睡了一会儿。仍旧保持着轻拥容菀汐的姿势。他很怕输,除了母妃和外祖家的安危之外,他更怕,一旦输了,他便再也无法拥抱她。 他看到了她绣的字……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他的心,自然也如她的心一样。可如果他做不到对她死生不弃、做不到与她长相依偎,便不能让她知道君心似我心。他宁愿让她以为,她深情错付;宁愿让她以为,在宸王府里的一切,不过是醉梦一场。 …… 雨夜潮湿,容菀汐却觉得周身很温暖。在温暖之中,这一觉儿睡得很沉。醒来之时,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初夏也不叫她,只是坐在圆桌儿旁,手托腮地不知道想些什么。自打昨儿早膳之后,知秋就闹起了月事痛,估摸着这一会儿,还把自己捂在床上坐月子呢。倒是累得初夏一人儿折腾,脱不开身。 容菀汐轻唤了初夏一声儿:“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小姐。”初夏回身道。 好像还在想刚刚没想完的事情呢,有些心不在焉的。连嘲讽她睡得这么久也没说。 容菀汐揉揉头,看了下身旁。床里,空荡荡的…… “初夏,你什么时候儿进来的?” “奴婢一早儿便进来了”,初夏露出了个很有深意的笑容,“小姐睡得可真沉,连殿下去上朝了都不知道呢!” “昨儿睡得晚了,自然睡得沉一些。”容菀汐有些嗔怪的解释道。但话音落下,忽然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 果然,听得初夏笑道:“是啊,小姐是睡得晚了呢!昨儿晚上,奴婢披着衣裳出来,刚走到小厨房边儿上,就见殿下冒雨跑进来了!小姐,看来殿下最在意的,还是小姐呢!殿下冒着大雨跑来,可真有心呢!” 容菀汐笑道:“好啦,一大早儿刚醒了,就听你嚼舌根。快去传膳,让厨院那边清淡些。” “怎么是一大早晨呢?这都中午啦!”初夏又是一声儿坏笑。 说完,怕容菀汐追杀她似的,忙跑了出去。边喊道:“小姐别着急着梳洗,等奴婢传了午膳回来再说!” 容菀汐摇头笑笑,心想这丫头的是非还真是变得快啊!昨儿下午,还对宸王诸多抱怨呢,今儿就说宸王有心。可真不坚定! 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身旁。床褥已经凉了……但他昨儿晚上,的确来了。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她看到他淋了一身的雨,她感到他抱着她直到天明。都是真的。 容菀汐也不等初夏服侍,自己打水洗了脸净了牙,这才到梳妆台前,只待初夏给她梳头了。 初夏到厨院那边传了午膳,生怕容菀汐等着急了,一路小跑儿回来。见容菀汐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少不了埋怨道:“奴婢不是说了嘛,让小姐等一等,莫要自己劳累着。小姐怎么还是这么急?已经睡到晌午了,这时候倒是片刻也等不了了。” 容菀汐笑道:“躺在床上多热呢,不如做起来走动走动舒坦些。” 初夏拿起了梳子,轻轻给容菀汐梳头。容菀汐从铜镜里看她,见她整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笑道:“怎么啦?是靖王约了你出去?还是他要过来?还是你们已经在刚刚偷偷见过了?” “小姐说什么呢!奴婢是为小姐高兴啊!”初夏不好意思地忙解释道。 容菀汐笑笑,心想,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一切才刚刚开始啊,以后有得熬呢。 “回头儿你去厨院取果子,或是出去转的时候,将话儿传出去。就说昨儿晚上,殿下生怕我被雨夜给吓着,深夜从宜兰院里跑出来,冒雨到了昭德院里来,浑身都湿透了。说得越严重越好。” 初夏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这一抹惊讶,便又变成了惊喜。惊讶的是,小姐居然也会做这些让人故意传话儿的事,喜的事,小姐真的对殿下上心了、真的打算斗秦颖月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要奴婢看啊,小姐不如直接找个由头儿,到秦颖月那边去,好好奚落她一番!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到小姐这里来嚣张!”初夏道。 容菀汐笑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气。我才不去和她浪费时间呢。回头儿她要是借此和殿下诬陷我什么,我可是有口说不清。就将话儿传出去,让她自个儿生闷气算了。” “小姐还是太宽宏,这样实在太便宜她了!”初夏有些不平。 容菀汐可不认为自己宽宏,反而觉得自己很卑鄙。让初夏把昨晚的事儿散布出去,可不仅仅是为了让秦颖月气恼。最主要的是,要让府里的姬妾们都知道,宸王半夜扔了秦颖月,到她的昭德院里来了。她要让秦颖月难堪。 秦颖月在府里的处境本就尴尬,所仰仗的,也不过是宸王的宠爱罢了。可宸却半夜将她一人儿扔下了。这等难堪,够让她闷上一阵子的。 或许还能激得她主动出手呢! 心中诸多算计,静静看着铜镜儿里的人,容菀汐觉得,她都快要不认识她自己了…… 可悲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她竟然丝毫没有悔意,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应该变成这样儿。 …… 还没到晚膳时分,宸王昨儿晚上冒雨赶往昭德院的事,就已经传遍了宸王府。秦颖月这边,倒是并未因为这些传言而有什么格外的愤怒。因为从昨儿晚上宸王离开时开始,她的愤怒就没停过。 但她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房中等着,面儿上,始终很平静。如果单从她的情绪上看来,根本看不出她是愤怒着的。 “殿下可回来了?”秦颖月问小桃。 “人是回府了。但是听人说,殿下昨儿晚上着了风寒,此时正在昭贤院中静养着呢,吩咐了谁也不见。”小桃道。 秦颖月在屋里踱步了半晌,道:“走,随我去昭贤院。” 小桃应了一声儿,跟了上去。 宸王今晚铁定是不会来看她了,但既然宸王病了,她总要去表示表示。如若不然,岂不让人觉得她是因着宸王把她扔下走了,而生了宸王的气?虽然宸王这风寒是因容菀汐而起,她心里格外忌讳。但这小肚鸡肠的事儿,她绝对不能做。 她要让这王府里的所有女人们都瞧瞧,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别以为只是区区一个雨夜关怀,就把她给击垮了。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娘娘这是要到哪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三章:和好如初 听起来,是挺亲切挺关怀的声音。 秦颖月回头,笑道:“听说殿下身子有些不适,我要去瞧瞧。薄姐姐这是去哪儿?” 薄馨兰屡屡向她示好,如今容菀汐回来了,按理说来,她们两个可应该站在同一处。虽然打心眼儿里,她瞧不上薄馨兰这样庸碌的长相儿,但对薄馨兰的本事,却不得不承认。 这一只笑面虎,和她合作,她其实讨不到什么好处。但却也不能把话说死了。虽然现在没有能用到薄馨兰的地方,但和她和颜悦色的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毕竟笑一笑、说几句好话,也不花银钱。 “妾身也要去向殿下请安呢”,薄馨兰笑道,“既然娘娘要过去,妾身就不去了。想来殿下原本也不愿意见妾身……” 忽而压低了声音,笑道:“其实不瞒娘娘,妾身前去探望殿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儿罢了。殿下病了,做侍妾的不去瞧瞧,实是说不过去啊……” “姐姐都走到这儿了,何苦再折腾回去?不如咱们一道儿过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儿。”秦颖月道。 薄馨兰度量了一下,笑道:“娘娘说得是……不若妾身和娘娘一道儿走去,娘娘先去见殿下,妾身在后花园里等一等。等娘娘回来了,妾身再去求见,以免打扰了娘娘和殿下说话儿。若是等上一会儿娘娘没回来,妾身明儿再去也是一样的。” 秦颖月笑道:“也好,倒是让姐姐受累了……我尽快一些,免得姐姐久等。” “不要紧”,薄馨兰笑道,“咱们王府里,一到初秋,后花园的景致好得很呢!娘娘若是陪殿下,妾身可不敢耽误了。” 两人相扶着往前走,好不亲热。秦颖月笑道:“姐姐多虑了……” 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些:“殿下身子不舒坦,便是殿下想要我留下,我也不能由着他胡闹呀……” 薄馨兰笑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是妾身莽撞了。” 心想,就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殿下能对你有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这几日总去你那里,为的是什么。多半是为了给容菀汐看的吧? 殿下对秦颖月的好,此时估计只剩下往日的恩情了。 殿下到底更在乎谁、到底爱的是谁,从昨晚的事儿上,就能分辨出来了。 …… “小姐,奴婢瞧着,薄氏和庸王妃一起往后花园那边去了,该不会是看殿下去了吧?”初夏在院子里逗雪绒玩儿,听得这两人低声说笑着走过去了,忙回来告诉容菀汐。 容菀汐并未马上回应她,而是收完了最后一针,将钱袋缝好了,这才道:“不然还能如何?殿下身子不适,身为府里的姬妾,理应去探望。” “庸王妃好不要脸”,初夏嘟囔道,“昨儿殿下都把她扔下了,今儿她还这么不知羞耻的凑上去!” 容菀汐含笑看着自己手中的钱袋。湖色金丝锦,上绣着两行红色的字。两行字下,是两朵交缠着的合欢花。俗是俗气了些,且这颜色搭配得也有些混乱,但容菀汐觉得,再没有什么颜色,能比这如血的鲜红,更能表示她的决心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恍似泣血织就,应能入他的心。 “小姐绣好了?”初夏提议道,“不如我们这就去昭贤院吧!咱们走得快一些,争取和秦颖月一起到。看看殿下先见谁!” 容菀汐摇头笑道:“我才不去和她较量这些呢……准保输的事儿,不够丢脸的。” “小姐怎么这么没有信心嘛……殿下昨儿晚上都这么关心小姐了,小姐就应趁着这劲头儿,好好杀一杀她的锐气呀!”初夏不解。 容菀汐略微有些叹息:“这其中的牵扯你不懂……你还是去院儿里盯着,见秦颖月和薄馨兰回来了,咱们再去。” 初夏挠挠头,道:“好吧,小姐的话总是对的。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反正我们还不愿意和她去比呢!” 初夏见容菀汐稍有些愁色,还以为容菀汐是因着觉得自己比不过秦颖月,这才犯愁的,紧着安慰。 容菀汐点头笑笑,道:“知道啦,你可真是越来越啰嗦。快去吧!” 她的确是因为觉得自己会输给秦颖月而愁,但却不是因为吃醋、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担心。 今儿细细想来,她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某一种想法儿——庸王将秦颖月逐出府、宸王将秦颖月带回来,都没那么简单。 这只怕,都和初八的秋猎有关。 宸王会不会是在将计就计?不然,就算对秦颖月再关心,也不至于把她带回府里吧?难道外头就不能安置了吗? 过了快一个时辰,都吃过晚膳了,秦颖月才从昭贤院回来。又过了不多时,薄馨兰也带着丫鬟从昭德院门口儿走过去了。 初夏忙进屋告诉容菀汐:“小姐,她们都回来了,咱们去吧!” 容菀汐点点头,拿起钱袋,带着初夏往昭贤院去了。 不见秦颖月,是不想让宸王为难。不见薄馨兰,却只是不想和她说话儿而已。薄馨兰生了个儿子出来,地位早晚能稳住,也算是求仁得仁。她守她的儿子,她守她的情,她们两个互不相干,这最好。 但皇家的女人里,想要互不相干,那是不太可能的。 到了昭贤院外,刚好见齐月灵出来。 齐月灵见容菀汐来了,忙施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妾身刚进去给殿下请了安,还没等和殿下说话儿呢,殿下便说身子不适,不能陪妾身说话儿,让妾身退下了。如今娘娘来了,殿下定然有兴致。” 容菀汐忙伸手扶了她起来,笑道:“我听初夏说,薄姑娘刚刚从昭德院门口儿走回去,想来应是刚请安回去。殿下刚送走了一个,身子乏累也是有的,可不是因为姐姐之故。不如姐姐同我一起进去?咱们静静陪着殿下坐一会儿?” 齐月灵笑道:“多谢娘娘宽慰关怀,只是妾身院儿里还有事儿,可是不得不辜负娘娘的好意了。娘娘万安,妾身这就回去了。” 容菀汐笑道:“也好,改日姐姐得空儿,到昭德院去,咱们再说话儿。” “是。”齐月灵应了一声儿,恭敬退下了。 容菀汐知道,齐月灵是担心她觉得她过来献殷勤、对她多有不满呢,因而忙解释了没和宸王说上话儿。其实诸如齐月灵、闵红媚、赵韵如这些侍妾,她是不在意的,就是府里再多几个,她都不放在心上。倒是柳清姿和刘玉洁,若是哪一日忽然对宸王热情起来了,倒是可以稍稍担心一番。因为宸王图新鲜嘛! “娘娘,殿下让娘娘进去呢。”云裳已经听到了容菀汐和齐月灵的话,忙开门道。 容菀汐笑着进了屋,问道:“殿下可好些了?” 说句没良心的话啊,其实宸王这寒症,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就当小风寒对待,修养个一两日也就好了。所以容菀汐心疼归心疼,但也不会太大惊小怪,自己也觉得,她好像不太上心呢。 “放心吧,死不了……”寝房里,传来了宸王的声音。 容菀汐听着这声音中气还挺足么,果然没什么大碍。 “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来,干嘛还出去转悠了一圈儿?到哪里玩儿去了?老四一回来,你们俩就开始胡闹!”容菀汐边往寝房走,边训斥般说道。 “有事儿么……好多正事儿要办呢!岂能像你们这些深宅妇人一样儿?”宸王说着,忽然察觉到了容菀汐话语里的重点,问道:“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今儿一直在打听本王是否回府似的?” “谁要打听你?”容菀汐脸上一红。 随即便也不强撑着了,承认道:“我是有事情要问你,这才打听的。” 从脸色上看,宸王的确有些虚弱,可不是没病装病。 一想到这场寒病是因她而起,容菀汐心里着实愧疚。也不知脑子怎的就抽了一下儿,竟然说道:“你怎么不回昭德院去呢?我也好照看你啊!” 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疏远她吗? 可能宸王是觉得昨儿晚上对她太好了呢,今天赶快找补回来。而且昨儿晚上他跑到昭德院,可是得罪了秦颖月。未免秦颖月再让秦颖月伤心,忙悬崖勒马,止住了。 当然,这只是赌气的想法儿。其实容菀汐心里清楚,宸王之所以避着她,多半也是为了几日后的事儿。戏要做全套,不能疏忽了。 宸王略一扬脸,示意云裳退下。云裳躬身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宸王方深深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以为他要解释什么,已经做好了认真倾听的准备了。可是,却听得宸王道…… “懒得看你!” 然后就缩回被子里,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真的是懒得瞧她。 容菀汐咬咬牙,冲着宸王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心想你还敢懒得瞧我?现在是我懒得瞧你好吗?如果不是担心着秋猎的事儿,就冲你把秦颖月接回府这一件事儿,都够我晾你半辈子了!还懒得瞧我! 我心里多气多难受呢?可就因着对你的担心,只能把这气和难受憋着忍着,自己受着。 但是气归气,正事儿可不能落下。 容菀汐将藏在袖子里的钱袋拿出来,亮在了宸王面前。随意道:“送你的!” 原想了一些深情的话,但一见着他,诸多深情言语,却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啊?”宸王没接,只是很嫌弃地抬眼看了下。 “钱袋!你瞎啊!”容菀汐更是没好气儿。 “真丑!”宸王边说着“真丑”,边怕容菀汐一赌气把钱袋给收回去,忙一把拽到了自己手里。 容菀汐看他那心口不一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丑你就别要!” “给我的就是我的,我干嘛不要?”宸王很是理直气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四章:蒙混过关 将钱袋拿在手里,嘴里不断重复着“真丑真丑”,看手上,却是很宝贝地摩挲着。 “收了你可得带在身上,不然我不是白绣了?”容菀汐推了她一下,提醒道。 “你给我换上!”宸王又把钱袋递给容菀汐。 容菀汐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接过了钱袋。怕掀开被子宸王会觉得冷,也就直接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摸索着去找宸王的腰间…… 宸王昨儿晚上就没睡好,今儿一早又上朝去了,接着又在外头折腾了大半日。回来的时候,一定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因而连衣裳也没换,直接缩进了被窝。 容菀汐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宸王的钱袋。又试着用一只手解开系着的扣子…… “你……你一定是故意的。”宸王的呼吸有些沉重。 容菀汐为了避免自己的脸再红得像是个红苹果,故意不看宸王,手也只专注于钱袋上的绳子,尽量不触碰宸王的腰。所以当在这种情况下,宸王居然还弄出一副动情的样子之时,容菀汐自然不当真。随意道:“糊弄谁呢?当我是这么好骗的?想讨好我也没必要用这个法子!找你的秦颖月我去,我不在乎这些!” 说话间,手已经解开了钱袋。可能也真是借着这股气儿。说实话,一想到他和秦颖月可能已经……心里就有气。 宸王眼眸很深的看着她……在她的手抽出来之前,忽然一把抓住了! 然后,在容菀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抓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按在了他身上的某一处。有些挑衅地说道:“怎么样,不是骗你吧?” “呀!”容菀汐惊了一声儿,猛地挣脱开宸王的手!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蹿蹿了老高儿! “哈哈……瞧你这点儿出息!刚刚那霸气的样子哪儿去了?”宸王手枕着头,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你……你……”容菀汐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儿来:“流氓!”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跑。 “哎……你不是有事儿要问吗?”宸王忙叫住了她。 心里暗恨,糟糕,玩儿大发了! 菀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又不是久经人事,哪儿能受得了这个啊! 完了完了……菀汐一定以为他是个大变态、大色魔! 悔之悔之…… 但是…… 却看到,菀汐刚跑到门口儿,听到了他的这一声儿喊,忽地停住了脚步。然后犹豫半晌,还是低着头,往寝房里走回。 心下不免纳罕,心想,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容菀汐的脸涨的火烧一样,却也还是强撑着,再次坐到床边儿。只是一直低着头,没抬头,没说话。而且还是背对着宸王的。 宸王知道她不好意思,也就没催促着,而是大气儿不敢出地等着。 容菀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觉得自己的脸没那么烧了。 看到容菀汐微微有了转身之意,宸王忙抓准了时机,自己将已经被容菀汐解开的钱袋拿了下来,递给她:“你倒是给我换上啊。” 容菀汐一把拿了过来,说道:“换归换,系上的事儿,你就自己做吧。反正你现在躺在床上休息,系着钱袋也没用。” “是是是,你说得是,你说什么都对。”宸王很听话。 容菀汐被他这么听话的语气给弄得没脾气了。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原谅了他的流氓行为。 容菀汐很快换好了钱袋,给宸王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再坐回到床边,心思已经平静得多。便问道:“秋猎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用准备什么啊?”宸王笑道,“都是因为宫里那庸医,害得我落得这么一个病弱的身子,这一年,可是和这些事儿无缘了。我就只管看着他们追逐涉猎好了,我给他们当裁判。” “我不是和你说这些”,容菀汐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庸王那边,难道就没有反应?他已经被废了这么久,这么能沉得住气,可不是他啊。” 宸王一声儿冷笑,道:“不错啊,这么能沉得住气,可就不是他了……” 其实有什么事儿,他都愿意和菀汐交流,很想要听听她的看法。好像什么事情和她商量一下,心里就通透起来。就算两个人都没能想到解决之法,但却总能觉得,心比从前安定了许多。这一次,也依旧不例外。险些要和菀汐说起自己的愁苦来。 好在忽然意识到不妥,忙止住了。转移了话头儿,道:“一个不能沉得住气的人,却沉稳了这么久,可见他是有大招啊。但却不是在秋猎的时候,估摸着,是在年前年后吧。放心……我一直盯着大哥那边的动静呢,大哥那边,现在还很消停。” “怎么可能呢?”容菀汐自然不相信,“宫里的事儿,还有咱们府里的事儿,都表明庸王那边已经有动作了。” “咱们府里的事儿?”宸王一时没想到秦颖月,还以为容菀汐说的是什么别的事儿。是什么他原本没有看出来的事儿,她一回来,就看得通透呢。 “你说咱们府里什么事儿?秦颖月都住到宜兰院里来了!庸王可是还没休掉秦颖月呢,她现在可还是你大嫂啊!” 宸王一阵狂汗,心想他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提起这事儿做什么呢?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个……”宸王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虽然他将月儿接回来,想要引大哥出手,和担心月儿,是一半一半儿,但是在菀汐面前,他却不敢把那担忧的一半儿说出来。可若说引大哥出手,不是等于暴露了么? 这还真要好好想想啊…… “呵呵……对了,你这钱袋,是昨儿晚上绣的?昨儿晚上我看到字了。你看我多聪明,你最后一句话还差两个字儿呢,我就猜到你要说什么了。”宸王道。 “胡扯”,容菀汐道,“昨晚你来的时候,明明还差一个半。” “哦……对对对,还差一个半!还是你记性好啊!”宸王笑道。 容菀汐哪能看不出宸王是在和她转移话呢?忙板正了宸王的头,道:“别想把话扯远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可是此时,宸王在扯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故作犹豫了半晌,打开了容菀汐的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哥那边,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而且罪名比较大,我还不想现在就下定论。” “什么罪名?” “谋逆。” 容菀汐倒吸了口冷气……细想了片刻,道:“以你大哥的性子,再加上周家那边的撺掇,这很有可能。” “是啊……”宸王叹了一声儿,道,“但其实,大哥也是犹豫了好久吧。从被废到他着手把月儿推向我,的确消停了好一阵子。可是即便他百般循规蹈矩,父皇就是对他没丝毫反应,好像已经忘了有他这个儿子似的。怎能让他不心寒?” “他这一心寒,再家上周家的撺掇,前几日便谋划起来了。以月儿之事为始,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只是知道周家那边,已经派人和几个亲信开始上商议了。但大哥那边,除了月儿的事情之外还无应对,咱们也就只能静看着……我将月儿接过来,一半,的确是因为担心她的处境,另一半,就是想要顺势而行。” 他还是不想要欺骗她。所以即便知道她听了这话会和难受,却也还是说了出来。他的确是担心秦颖月,这已经是对不起菀汐的事儿了,若是还因此而骗她,实在对不住她对自己的这番包容和关切。 原来,让她忍着害羞也要回来问出的事儿,就是这个。她担心他,很担心。甚至于,对他的担心,已经超出了她对所有事情的在意。 “但你将秦颖月带回来之后,庸王却再没有别的反应?”容菀汐问道。 她哪里想到宸王也是和她一样,一半儿真一半儿假的说着呢?因而完全已经把宸王的话都当了真。自然,包括他说,对秦颖月的担心。 她感念于他的坦诚,却也因此而心伤。为了让自己的心伤不表露出来,她只能以别的话尽快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是,大哥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宸王道,“我想,他应该不会亲自出面,而是全都让镇国公府那边去做。他要做的,估计就是给镇国公府一个行事的由头。估计那由头,会在我和月儿身上找。但从现在的情况看,镇国公府虽然已经着手谋逆之事,却还未准备充分。秋猎之时,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容菀汐细想了片刻,也实在无法想出庸王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来找茬儿。只能道:“但庸王那边还是要盯紧了些。我们现在只能料到,他打算拿你和秦颖月做文章,却不知道他要怎样做……还有一种可能……” 容菀汐忽然想到,其实庸王并不是个蠢笨的人。 “什么?”宸王装作很认真的样子问道。其实心底里,却是有些窃喜,觉得成功蒙混过去。 “庸王将秦颖月推出来,就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让你以为,你已经将计就计。但实际上,他真正的着手点却在你怎样也无法找到的暗地里。我不觉得他会什么事情都由着镇国公府那边来。事败,他要为自己留退路;事成,他要为自己谋威望。” 宸王点头,道:“如此,事情可就更难办了……” 菀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其实大哥很有可能,真的只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可能在秋猎上,大哥并不打算拿颖月说事。但是不管大哥那边到底怎样,他要给大哥的机会,一定会给。至于应对……不管大哥以什么由头儿来谋反,只要大哥谋反,他的应对,都是一样的。 “但是秋猎一定没什么事儿,所以你尽可放心。还有……”宸王握住了容菀汐的手。 刚想要说,还有,我会趁着秋猎之时,把秦颖月还给庸王。但是念头儿一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五章:铺两条路 这话还是不要先告诉她,听起来好像解释什么似的。事成之后,他自然会把事情都说清楚,若是事情败了,一切,就会随着他的尸骨一起,带入尘土中。 若是他赢,他一定会给大哥留一条活路。但如果大哥赢……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是真吃不准了。就算大哥肯放他一条生路,周家那边,也不会由着大哥这么做,一定会在暗地里做勾当。那时认为刀斧他为鱼肉,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容菀汐又在宸王这儿留了一会儿,反复试探,见宸王的确一口咬死了,在秋猎之时庸王那边不会动手,这才稍稍放心。还有账儿没和他算呢,不能这样便原谅了他。因而并未多留,冷冷淡淡的走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呢?变脸变得可真快!刚刚不是还好好儿的吗?干嘛忽然冷冰冰的?”宸王在她身后扯着脖子喊道。 听得宸王中气很足,容菀汐更放心了。 便是连给他一句回应都没有,直接开门儿出去了。 “喂……你好歹说句告辞啊!”宸王的声音,已经被关在了房门里。 无奈地摇摇头,觉得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还想要多和她待一会儿呢,总觉得日子过一日少一日,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 时光疏忽而过,转眼便是九月初八秋猎之日。 昨儿晚上宸王便直接在秦颖月院儿里歇下了,早在前日,宸王要带秦颖月一起去蒙山,而不是容菀汐的事儿,就已经传遍了宸王府,甚至于,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但在宸王要带秦颖月一起去蒙山的事儿传出去之前,还有一件关于宸王府的事儿,也成了京都百姓们的饭后谈资。 只不过,外头传言的,却并不是那晚全然真实的情况。关于那晚暴雨夜的事儿,外头传的是,宸王原本在齐姑娘的院子里休息,但因着王妃娘娘最怕雷雨夜,因而一听外头响雷大作,便也不顾暴雨如注了,只是披着一件单衣,就往王妃的院子里跑。因此而着了风寒,卧病三日才好。 这传言,再加上宸王的确三日不朝,如今京都城里可是人人都知道,宸王殿下对王妃娘娘到底有多疼惜。因而这忽然又要带身份尴尬的庸王妃一起去蒙山,自然要引起诸多议论。 这几日里,京都城里的闲话儿可都围着宸王府的事儿转,甚至于连未央宫里皇后的病,人们都不怎么关心了。 在宸王不朝的这三日,还有一件事儿,也被宸王府里这些情爱纠葛给盖了下去。其实这事儿,远比宸王到底爱谁,更重要。只不过这件事儿,除了宸王、庸王、镇国公府和皇上,还有那个出头的杜丰生之外,并无外人知晓。 宸王称病不朝的第二日,杜丰生便到御书房求见了皇上。向皇上暗奏了周炎一本…… 杜丰生道,“陛下,微臣的一个赵姓好友,曾经游学到京都之时,因着仰慕大鸿胪才学,花了些银钱,到周府上拜访过,也能和大鸿胪勉强称得上朋友。可前些日子,他游历到庐州,却在一家酒楼里,见着了已经发配边疆的周青山。他反复确认,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便暗中画下了画像来,想要回去再分辨一番……” “赵兄自幼便于作画方面颇有造诣,作画要比常人快而准得多。不过一会儿,便画好了这画像,暗中与邻桌之人比对一番,确认没什么差池之后,便离了这酒楼。回去仔细端详了好久,怎么瞧着,怎么像是四年前在京都城里见过的大鸿胪……” “赵兄不敢将此事藏着,恰好也想到京都城里来转转,便将那画像带了来,让微臣帮他瞧瞧。微臣前日得到这画像,也是在家里看了好久,怎么看,怎么像是大鸿胪。因而不敢疏忽,想着,别管是真是假,还是将这事儿说与陛下分辨为好。” 皇上耐心听完他的话,一边儿也在心里衡量着他所说这事的真假。但因着并非有人在庐州,也并不知道杜丰生所说的赵姓朋友是谁。一时倒也不好分辨。看到杜丰生手里拿着一卷儿画,便道:“呈上来,给朕瞧瞧。” “是。”杜丰生将画卷双手呈给了皇上。 侍立在皇上身后的李忠贵接了,给皇上展开来…… 皇上瞧着,不免轻“咝”了一声儿:“这画儿……” “陛下,这画儿画得如此逼真细致,手法儿好生眼熟啊……”李忠贵道。 皇上仔细看了半晌,道:“三年前科举……就是与杜卿同科的那个赵……赵什么来着……” “回陛下,奴才记得,好像是叫赵彧。这画儿的确和当年他给奴才画得那幅,手法儿一模一样。”李忠贵道。 皇上道:“不错,当年朕叫了前三甲到御书房来点状元,因着周青山举荐,说第四名和第五名的文章也很不错,其实和第三名没什么差距,一时难以取舍,便只能以第四五名暂定,建议朕也一并叫来瞧瞧。朕当时便叫了一并过来。其中第四名,正是这个赵彧。” 李忠贵笑道:“是啊,当时陛下觉得赵书生性子太随意,虽说很有文采,却并不适合朝堂。因而只放了一个县丞的外官给他。他应了这官,只做了一年,便辞官回家了。当年他辞官的时候,陛下还笑呢,说商人之子,还是回家做生意的好,他总算找着了自己的位置。” 杜丰生道:“陛下好记性,公公记得也不差。赵兄的确是和微臣同科,且还是微臣的同乡。赵兄家在岐州府上,是有名的丝绸商,家境殷实。不瞒陛下,其实当年殿选之后,赵兄曾和微臣私下说过,其实他本无意于做官,只是想要考取个功名,以光耀门楣罢了……” “恕微臣直言,其实据微臣猜测,当年赵兄之所以在科举前一年拜访大鸿胪,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得到功名。而大鸿胪当年收了银钱,也的确办了实事儿。不然事后,赵兄在酒醉之时,也不会对大鸿胪的为人颇有微辞……其实赵兄是个颇为正直的人,但每每总拗不过家人之意。”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皇上道,“且他自己也的确有些真才学。当年点了第四名,的确是实至名归。说起来,他倒是花了冤枉钱……他现在可在你府上?” 杜丰生摇头,道:“回陛下,赵兄这几日一直住在天香楼。” 皇上笑道:“他倒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朕都有些羡慕他的日子啦……你去,将他传来。” 又正色补充道:“务必要悄悄儿的。” “是,微臣这就去办。”杜丰生也郑重应道。 其实无需多解释什么,只要皇上看到这同样手法儿的画像,自然便能相信他所说的话。不得不佩服宸王殿下的思量,竟然能想到用这招儿来揭发周青山还活着的事儿。也不多不说,宸王殿下的确很有远见。竟然早就料到赵兄这作画的本事会派上大用场,一直注意着赵兄那边,关照他的生意。 皇上让他去找赵兄过来,便是已经相信了大半。叫赵兄过来,估计是想要问问他,到底是在哪儿见到的人、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杜丰生很快便去将赵彧找了过来,但却不是悄悄儿的。他是掐算着张福海去如意酒坊沽酒的日子时辰进的宫,也算好了出宫去找人的大致时间。算着刚好能和张福海撞上,这才开始动手的。当然,这些也都是宸王掐算好的。 杜丰生到了天香楼,和赵彧两人在窗边儿看着,见张福海拎着酒坛子拐到正街这边儿来了,又等了一会儿,算准了刚好能走在张福海前头儿几步远,便下了楼。 张福海每隔十日,都要趁着上午王府不忙的时候,去如意酒坊沽一坛强健筋骨的药酒,以够十天的饮用。今儿正拎着酒坛子优哉游哉地往府里回呢,忽见杜丰生拉着一个富贾打扮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从天香楼里出来。还很谨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可能是没发现什么,这才放心快步往前走去。 张福海是庸王身边儿最得力的随从,朝中哪些大臣是庸王身边儿的人、哪些大臣是宸王身边儿的人,他都摸得清清楚楚。如杜丰生这种不同人情世故之流,自然是宸王阵营中的。再加上杜丰生这言官的身份,只要见着他,注意未免就提起了些。更何况此时他还是鬼鬼祟祟的? 因而张福海忙暗中跟了上去……只见,杜丰生竟然带着这个富贾模样的人进了北宫门。顿时觉得事情不妙,忙回去禀报自家主子去了。 其实杜丰生刚刚的那一番四下打量,已经看到了张福海。只是有意不动声色的从他身上扫过,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扫了一圈儿似的。 确定了张福海的确看到了,接下来,便等着庸王那边儿的反应就是了。 赵彧进了御书房,向皇上道了声“万福金安”,便静等着皇上的问话。 皇上细细问了他在庐州城内见着周青山的事儿,赵彧便将宸王派人交代给他、杜丰生重复给他的话细细说了。说了见那人的容貌和言谈举止,的确和周青山一模一样。只是衣着不似往日华贵,似乎着意收敛着。他身边儿跟着几个随从模样的汉子,一个个身体精壮,看起来像是练家子。 又说了在庐州的那几日,他为了躲避一个相好儿的纠缠,故意把自己妆成了一个虬髯大汉,周青山并未注意到他。他刚见到周青山之时,原本是想要打招呼的,但忽然想到,周青山被流放,那可是昭告天下的事儿,此时怎么忽然出现在庐州城?因而便留了个心眼儿,也便装作不知。 皇上问道:“你可曾见到他在何处落脚?身边儿除了护卫之外,还有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六章:妥当揭发 赵彧便摇头道:“这个草民就不知道了。草民只是觉得蹊跷,暗中用随身携带的朱砂笔,快手画下了他的画像而已。说实话,草民的确有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但因着惧怕他身边儿的几个护卫,便也不敢继续盯着。画完了,恐被人发现,便忙结账儿走了。” 皇上见他知道的也不过如此,并未详细到周青山住在哪儿,心里反而更相信了些。更何况,这事儿的真假,其实想要判断一下也不难,只要派人前往庐州细查一番就是了。 因而只是闲聊了一番,关切了让他在京都城内好好玩儿等语,便吩咐他和杜丰生退下了。 随即便即刻叫了净尘司的人过来,吩咐他们马上前往庐州去细查。若是发现周青山还活着,便悄悄儿将他杀了。 杜丰生和赵彧回到天香楼中,闲坐了一会儿,便留了赵彧自己在天香楼里。在暗中,雷停和追风却盯着呢,以免庸王那边下狠手。 果然,入夜,灯灭人静之时,一缕迷香吹入了赵彧房中。不多时,便有一身手利落的黑衣人破窗而入,却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悄悄儿的。其实天香楼里,就赵彧的这间屋子早早儿熄了灯,其他的屋子,可都正是酒酣歌舞腻之时呢。 这纤弱的黑衣人却很有力气,将七尺高的赵彧扛起来便冲了出去。且身姿翩然,稳稳地落在了地面。带着赵彧,往庸王府后门儿去了。 雷停和追风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其实殿下说了,庸王那边未免引起皇上注意,只要赵彧没过于激怒他,他是不可能下狠手的,估计也就是恐吓他尽早离开京都城罢了。但未免事有万一,还是派了他们跟着。让他们只求隐蔽,若是没法子盯着也不要紧,尽快撤出来便是。 织星直接将赵彧带到了庸王的寝房中。自然不是在寝房里问话,而是将他带入了寝房墙壁后的密道里。 庸王带着狰狞的面具,背对着他。织星点亮了一旁密道里的油灯,给赵彧服下了解药。不多时,赵彧便醒了。 醒来之后,自是好一番惊恐,吓得都要尿裤子了似的。 庸王等他过了这一阵儿惊吓,才故意粗声沉音道:“今儿皇上叫你去未央宫,问了什么?” 赵彧仔细分辨了一番,但是庸王站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他看不出这人的身段儿来。但虽然声音是故意压沉了的,却也还是能听出些年轻的感觉,不似镇国公那样的老朽。 却是颤抖着声音,战栗地问道:“你……你……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管回答我的话。只要你如实回答,便有活路。如果你嘴硬、或是敢糊弄本官,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庸王故意用了“本官”二字,以便掩饰自己的身份。 赵彧自然不可能揭穿他,仍旧很害怕地颤抖着。半晌,道:“地地地……地面太凉了,我要坐凳子!” “找死!”织星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但还没等他骨碌出去呢,却又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拎了回来。 “说!”织星狠狠将他的头按在了地上。 “嘭!”赵彧听得自己的头一声儿闷响,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儿。 心内不免暗叹,他可真是演得太过了,这不是自找苦吃吗?可是宸王那边特意交代了,一定要挣扎一会儿,演得像一些。 因而还是嘴硬道:“你你你……你给我什么好处啊我就告诉你?我可是面见过圣上的人!有圣上庇佑着,可和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人不一样儿!” “好啊,你都是看看,到底是我们这儿的刀快,还是宫里的人来得快。”庸王又沉声开口了。 赵彧吓得直哆嗦。这一次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很害怕。他知道,庸王很可能要对他动刀了。为了能逼真第一点儿,他还必须要让这凶巴巴的女人把刀刺进来。 “啊……”正紧张着,那女人收起刀落,匕首便在他的胳膊上划了很深的一条大血道子。痛得他浑身颤抖,就差喊娘了! “你你你……”赵彧痛呼着,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儿。 “这是第一刀。本官再问你一遍,你若还是不说,还有第二刀、第三刀。”庸王沉声道。 赵彧用颤抖着的手捂着伤口,哆嗦半晌,颤抖道:“我我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但是你得保证,我要说了,我就能活着……” “当然。你的烂命不值钱,杀你脏手。”庸王道。 赵彧也不敢反驳,只能沉默着,算作默认了庸王的话。 “说,你来京都城干什么?”庸王问道。 “我我我……小的……小的来游玩儿。小的……小的三年前,可是入过殿选的人,还……还做过官。” “本官对你是谁不感兴趣。你只说,你来京都城,到底干什么。还想要一刀?”对他的身份,庸王是真的不感兴趣。只要他说明了来意,他的身份便也能浮现出来。 “小的……小的……” “说实话!”织星用手中的匕首,打了下赵彧的脸。 吓得赵彧忙跪地,连连叩头,道:“小的说,小的说……小的……小的是来告状!” “告状?告谁状?”庸王沉声道。 “是……是……大鸿胪周大人。”赵彧道。 “哦?大鸿胪?他已经被免官流放了,你还来状告他什么?”庸王问道。 赵彧趁机哆嗦道:“是啊是啊……小的来了京都城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被罢官了。知道自己白来了一趟,正丧气着呢。” “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庸王沉沉的声音中透着杀气。 织星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搭在了赵彧的肩膀上。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说,小的都说……”赵彧吓得已经不敢叩头了。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 其实人的真害怕和假害怕,只要细细分辨,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这也是宸王让赵彧来办此事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常年养尊处优,真的挺胆儿小。但他又的确是一个相当正直孝顺的人,为了报照拂之恩、为了家里的生意,只要不伤及性命,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那就痛快说。”庸王道。 “是,是……小的这就说……”赵彧仍旧僵直着身子,道,“小的三年前的确参加过科举,而且还拜访过大鸿胪周大人。小的当时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考中,给了周大人一大笔银钱,让他帮忙周旋。小的当年得了‘传胪’,还被召去宫里面圣了。圣上封了小的做县令,小的嫌弃官儿太小,一年后就辞官了……” “后来小的又后悔了,可是苦于学问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且又没有再求官的银钱。正四下游荡之时,就在前一阵子,刚巧在庐州见着了大鸿胪。但小的一想,大鸿胪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怎么忽然出现在庐州?小的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便忙着赶到京都来,将此事告诉给杜中正,以求能有机会面圣。” 庸王细心听完,道:“今日皇上召见你,就是问你这事儿?你确定你在庐州见到的人,的确是周青山?且也和皇上这么说的?” “小的自然能确定。皇上面前,小的岂敢说谎啊?自然也是这么说的。”赵彧的害怕已经减轻了些。 “皇上说了什么?”庸王问。 “皇上就说让小的在京都城好好玩儿,就没说什么了。”赵彧道。 庸王静了片刻,道:“可是有人让你来这么说的?” “什……什么人?说什么?”赵彧不解。 “有人让你上京来,找杜丰生说见到周青山的事儿,让你到皇上面前这么说。”庸王解释道。 “什……”赵彧反映了一会儿,道,“小的觉得这是个机会,回去和小的相好儿商量了一下,她也支持小的这么做。” 庸王正觉得他装傻,刚要沉声训斥。没等开口,又听赵彧道:“除此之外,就没旁人了。大人,这种事儿也要看机缘巧合,谁能没事儿天天盯着小的这种小虾米呢?小的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背后儿真的没有什么人哪!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道如今京都城里局势混乱,可小的真的不是哪一伙儿的人,小的只想要求一个官儿做做啊!” 听他这么一说,庸王反而觉得没什么。他这么明着说京都城里的局势,又紧着说自己和这些争斗没有关系,反而说明他真的和这些事儿没有关系。如若不然,一定是装傻的故意避讳着,并不提起。 “难道不是宸王让你来的?”庸王道。 赵彧愣了一下,道:“其实……宸王可能知道这件事儿。因为小的从和杜中正的交谈中,得知他是站在宸王那边的。或许在小的进宫之前、或是在小的进宫之后,杜中正已经把小的的来意告诉给宸王了。” 庸王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其实这事儿和老三有没有关系,都没什么要紧。不过就是有人揭发了大舅、皇上要派人去查、大舅有性命之忧,仅此而已。就算是老三让他做的,其目的,也只不过是借着父皇的手,进一步打压他。 而且父皇已经明白下旨,今年仍旧带他一起去蒙山。估计老三是感到了危机,怕父皇会复起他,忙借着周家之事,让父皇迁怒于他。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老三授意的,只要父皇查到大舅真的在庐州,他都逃不了这番迁怒。但其实,这些对他而言,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父皇的人从庐州回来,蒙山狩猎应该已经开始了。那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父皇的态度,是进是退,心里也有了定数。 细想想,便觉得即便将赵彧叫过来了解一番,这事儿也是索然无味。便沉声道:“看你还算老实,暂且饶你一命。快快滚出京都城,不要让本官看着碍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七章:秋猎之日 “小的多谢大人恩典,小的多谢大人恩典!”赵彧连连点头。 话音刚落,就被身后那凶狠的女的一掌给打晕了! 庸王和背着赵彧的织星一起出了密道。织星退下后,庸王细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还是应该让外祖父那边知道。 流放地那边传来的消息,明明是大舅已经死了。而且外祖父还因为这事儿,和他好一番痛诉父皇无情,老泪几乎都要流下来。可其实呢?外祖父却派人暗中保护大舅,且将大舅给救了回来……呵呵,可这些,大舅“出事”之前,他不知道,之后,外祖父也没和他交代。 外祖父不是说吗?周家和他是一条心的,要让他也和周家一条心。可是实际上呢?不过是糊弄傻子罢了!说得好听,结果却连这点儿小事,都要和他留个心眼儿,要瞒着他。可真够有意思的!何必呢! 至于他大舅的死活,他管不着,反正都是咎由自取。更何况外甥外甥,一外八千里,他和周青山之间,实在谈不上亲情二字。 但他要用这事儿提点外祖父一下。让那老匹夫觉得,其实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只是一直没戳破罢了。如此一来,外祖父必然对他惧怕三分。 抓了这小虾米,对他而言,倒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啊! 庸王忽然心内敞亮,为了表示对他大舅的关切,自然不能等到明儿早晨再说,而是连夜就往镇国公府去了。 到了镇国公府,庸王自然是借着这事儿,对周炎好一番提点。周焱虽说对庸王的阴阳怪气儿很不满,但因着不在理儿、且又一心担忧着自己的儿子,便也只能由着他说。 也因着对儿子的担忧,自然不能在庸王这儿浪费太多时间。没等庸王走呢,便让人连夜将他二儿子叫了过来。让周青峰安排人连夜赶往庐州,务必要一刻不停地赶路,一定要截住皇上的人,尽早将周青山转移。 当着庸王的面儿吩咐了这些,见庸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只能和他寒暄了几句。 雷停和追风见镇国公府有人快马飞奔而出,前后脚儿的,庸王便也随之而出。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已了。便悄悄儿往宸王府去,去回禀宸王。 …… 前期一应准备已经得当,今日,就只看他大哥是否能迷途知返了。 宸王一早儿醒了,便由着云裳在秦颖月这里伺候了他梳洗。等着秦颖月梳洗打扮完,一起吃了早饭。便和秦颖月各自在正门口儿上了马车,往肃城西郊百里左右的蒙山而去。 风国的皇家猎场承袭前朝位于蒙山。蒙山不高却延绵,其中有司禽监的人在这里饲养飞禽走兽。外界常见的飞禽走兽在山上都可见,外界没有的珍奇禽兽,在蒙山上也可寻。 除了司禽监的人着意野养的这些飞禽走兽外,还有一些因着蒙山上被司禽监的人着意培植出的树木花草而来的外来鸟禽之类。在蒙山上狩猎,的确可称得上是猎者的享受。 蒙山分为南山和北山,猎场在南山。自猎场围墙五十里外的北山,便是别苑之所在。蒙山别苑终年凉爽,是避暑的好去处。前朝几代君王,甚至于为图清凉,一入初夏,就带着自己心爱的妃嫔,到别苑里来处理朝政。因而这北山别苑修建得虽然雅致小巧,颇有水乡之风,但却一应俱全,规模足有未央宫的一半儿。 初秋来蒙山狩猎,白天在南山恣意纵马穿梭于林间、持弓追逐飞禽走兽。夜晚于北山舞榭歌台把酒畅饮,伴着初秋习习凉风,丝毫初秋的燥热也感觉不到。只觉惬意畅然。 但因着我朝吸取前朝覆灭之鉴,为免君王朝臣贪图享受,便是常年将蒙山猎场和别苑当做一个摆设,只是每三年过来狩猎三日,以做君臣同欢、振朝堂士气。 未免惊扰百姓,皇上的銮舆和大臣们的马车都是分开而行的,到蒙山猎场外再做汇合。当然,出城的时辰一定是按照官位高低早就定好了的。最尊者,出城的时辰也就最吉最早,皇上的銮舆,是在辰时出城,先到北山别苑休整。带到大臣们都到了,皇上再于北山别苑过来。 通常是在午时天地间阳气最足之时挥舞猎旗,由皇上拉开第一箭。之后便是半日的狩猎追逐,到太阳落山之时,便偃旗停止第一日的狩猎,回北山别苑休息。 随行大臣们居住之所,自然不在蒙山别苑内,而是在蒙山别苑后三里外的“星宿居”。一个更简单易懂些的名字,便是皇家客舍。因为大臣们多以天上的星宿为喻,众星拱月,所以是为“星宿居”。 据说这名字,还是前朝的宣威太后取的。本朝太祖皇帝曾言,“虽说有些女气,倒也贴切,可留之”。因而这名字便一直沿袭至今。 宸王和秦颖月分乘两座马车,却是秦颖月的马车在前,宸王的马车在后。 自打在王府门前宸王要与她分乘两辆马车、且又故意坐在后头那辆马车之时起,秦颖月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 明明马车内都很宽敞,宸王却非要和她分乘两辆马车,估计是有避嫌之意。而且,什么情况下会让她的车走在前面?自然是她的地位要比宸王高。 她是王妃,爵比关内侯,可宸王却是亲王,要比她高出三个爵位。若按着爵位而论,她的马车,自然是要在宸王之后的。若是以宸王府的侍妾而论,即便陈昂不邀她同乘一辆马车,夫唱妇随,她的马车,也应该在宸王的马车之后。 只有一种情况下,她的马车,是应该在宸王的马车之前的。那就是,宸王以长嫂之礼待她。 很显然,这次宸王带她去蒙山,可不只是为了气一气容菀汐那么简单。甚至于,不仅仅是要向朝中大臣们表示他的坦荡荡。 对于宸王带她来蒙山的意图,之前她想到了三个。一个是,为了气容菀汐,这是肯定的;再一个,就是有可能想要向皇上和朝臣们表明,他的确是替他大哥照顾她,问心无愧,正想要借着这机会将他大哥大嫂撮合好呢;第三种便是……其实第三种,是最妄想的想法。心底里,她悄悄儿的期望着,期望宸王是想要向所有人表明,此时,她是他的女人。 心底里,她还希望他对她,能一如之前在太学里那般爱得执着坦荡。不惧怕让人知道他的爱意,甚至于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瞧上了丞相府的庶女秦颖月。 可是她也知道,这希望,最终会变成奢望。 再次来到他身边,越是和他近了,她就越是清楚,他,再不是那太学里同窗共读的少年。 从马车的前后上就可以看出,宸王的意图是第二个,而且不仅仅是第二个。甚至于,会比撮合她和庸王和好,做得更加决绝。很有可能,他不会再将她带回来。 她早就知道庸王的算计之意,思来想去,觉得庸王的手段最有可能施展之处,就是蒙山狩猎之时。原本她是应该在这一阵子之前,细细留意一番庸王那边的图谋,以便做应对。可因着被毁容了,抛头露面的确有些不方便。且也因着一心都扑在宸王身上,忽略了和庸王的较量。 其实她也清楚,只要能抓住了宸王,斗庸王的事儿,根本就无需她亲自出面。宸王那边,不可能对庸王一点儿防范都没有。 因而,最终她还是这么抱着勇闯之心,随宸王一起来了。 而且还早早儿的,就让人将她要随着宸王一起来蒙山的消息放出去,想要给庸王提个醒儿,告诉他,你可以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庸王的具体打算,但是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庸王一旦出手,就是彻底将她推向了宸王。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再无回头之路。闹得严重了,皇上或许会赐死她,但宸王绝对不会让她死。 对宸王,她有这种信任。 所以,即便明知道庸王要利用她,她现在却反而不想和庸王斗了,觉得浪费时间。就让他算计了去,又能如何?只要她这边也能得利不就行了? 马车行驶得稍稍有些快,就像秦颖月此时的心情儿。秦颖月觉得,此番选择和宸王一起来蒙山,的确有些孤勇。 可是她必须要赌这一次。 因为从种种迹象上都可以看出,这几日的蒙山,注定不太平。赌赢了,她就能在所有人的面前,名正言顺地做宸王的女人。就算宸王想要推,也推不掉。 但这个“赌”字,却不是全然凭借运气,而是要凭“脑子”。她必须时刻谨慎着、警惕着,以便无论在何时,都能做出最妥当的应对。 …… 宸王府里,容菀汐安静地坐在小书房里看书。初夏和知秋却是有些不平。两人几次想要和容菀汐说话儿,但看到容菀汐看得认真,便也不忍心以这些烦心事打扰她。 她们两个不打扰,却不代表别人也不来打扰。 门口儿,听得一个小丫鬟扬声道:“初夏姐姐,王妃娘娘可在家吗?” 初夏听着声音并不觉得耳熟,出去看了,竟是霍小燕院里新换的贴身丫头清平。 “可是霍美人吗?”初夏问道。 其实是说给容菀汐听的,以便让容菀汐说见还是不见。 听得身后窗内传来容菀汐的话:“让她进来。” 初夏这才道:“娘娘在呢,传了霍美人进来。” 其实自打霍小燕跟了宸王回来,初夏是很厌恶的。但因着有了秦颖月,反而把霍小燕给忘到一边儿去了。也无暇计较霍小燕对自家小姐的不讲义气。 清平侍立在门口儿,霍小燕进了屋。 霍小燕以侍妾之礼,向容菀汐施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容菀汐瞧她这一礼施得十分顺畅自然,笑道:“看来霍师妹已经适应了王府里的生活儿。我瞧着也放心。快起身吧。不必拘谨着,随意坐。” “是……妾身谢娘娘赐坐。”霍小燕又施了一礼,方进了小书房。在靠窗的第二张椅子上斜牵着坐了。 容菀汐瞧她这一应举动做得颇为规矩,心内,却反而不舒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八章:友变新敌 本是林间自在得令人羡慕的飞鸟,却偏要自己钻进这虽华贵、却沉闷的牢笼之中。 容菀汐笑道:“自打妹妹进府,我还没抽出空儿过去看你。原想着殿下去蒙山,这几日得空儿了,我该去瞧瞧,没想到妹妹倒先来了。” 客套却也疏远,全然是虚情假意。 霍小燕道:“都是妾身的不是,理应早来拜见娘娘。可是……可是我……我觉得没脸……” 霍小燕低下头去,当真一副羞愧的模样。 容菀汐笑笑,也没问为什么。 好好儿的霍师妹忽然成了霍美人,这事儿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容菀汐想要为宸王辩解,而真的是,江湖子弟多豪放。这是好事儿,却也是坏事儿。 霍小燕看了屋里的初夏和知秋一眼,意思是,要和容菀汐单独说话儿。容菀汐虽然对她的话不太感兴趣,却也不愿意让她为难。便略一扬脸,示意初夏和知秋退下。 初夏和知秋退下后,霍小燕忽然起身,跪地道:“师姐,我错了……师姐你打我骂我吧,你把气撒出来,可千万别自己憋着!” 容菀汐诧异道:“我有什么气啊?干嘛要打你骂你啊?” “你快起来”,容菀汐起身去扶她,笑道,“这是干什么呢?咱们说话而归说话,不必动不动的就跪。王府是咱们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说道儿。” 霍小燕也不坚持着,顺着容菀汐的手起身。容菀汐按着她坐在更挨着自己的靠窗第一张椅子上,这才又回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含笑等着霍小燕开口。 霍小燕道:“师姐,其实,其实我……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咱们江湖儿女最讲义气了啊,我怎么可能明知道殿下是师姐的夫君,却非要横插一脚?可是那晚……那晚也真是巧了……” “师姐,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殿下。师姐可千万别因为我的事儿和殿下恼,如若如此,我身上的罪孽可是更重了。都怪我……” 容菀汐笑道:“什么怪不怪的?你都把我绕糊涂了。” “哎呀……”霍小燕一跺脚,道,“都怪我蠢笨!要是我能聪明一点儿,就不会出现那晚的事儿了……” 容菀汐笑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这也是你和殿下的缘分,如今你已经来到府里,便安心住下来。若有什么想法儿,和我说、和殿下说,都是一样儿的。” “哎……”霍小燕叹了一声儿,静了片刻。便诚挚道:“师姐,我不瞒你,我是喜欢风大哥不假,可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他怎么样,就只是愿意找他玩儿罢了。同他回府做他的侍妾,我是想都不敢想啊……师姐说这是我和殿下的缘分,其实,莫不如说造化弄人更好些……” “在崇阳山上师姐不告而别后,风大哥就得了一场重病,好严重呢。但好在化险为夷。的确,见风大哥这般孤苦无依,我很心疼。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才在不知不觉间,和他走得更近了些。有意无意间,也的确多有关怀。以至于酿成了那晚的事儿吧……” “那晚风大哥说要离开崇阳山去紫云山了,我一时心内不舍,便约了他到我房中吃酒划拳。也不过是想要聊聊天儿罢了。可不知怎的,我从厨房里拿回来的那酒,竟然有问题。当时我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后来我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便知道,我是拿了夏香想要拿走的酒……” “夏香要拿走的酒?”容菀汐有些诧异。 霍小燕点头道:“是啊,我去厨房的时候,在后窗外听到屋里头,夏香正在和人说话,说得好像是什么,要是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永远也没法子得到大少爷。我一惊,脚下一滑,踩着了一个石头,险些跌倒了。夏香她们听到了声响,便急着跑了。我当时一心就只想着拿酒,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后来想来,应该是夏香在酒水里下了东西,想要拿给大师兄喝,以图谋些什么。我说怎么总觉得夏香对大师兄有点儿太上心了呢,原来是喜欢大师兄啊!这下倒好,她没用上,我和风大哥却不小心中招了……师姐,我性子再野,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啊,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我没法子啊师姐,也就只能跟殿下回来了……” 容菀汐听了,叹了一声儿,道:“如此,也真是造化弄人了。”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霍小燕说的话,只怕也是半真半假。那晚她和宸王的确行了**之事,这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的确因为情酒之故……不然以宸王的性子,不至于招惹这么个刁蛮任性的主儿。但这情酒的由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那就不得而知了。 霍小燕的神情有些落寞,道:“其实殿下让我同他回府,只是出于好心。毕竟相识一场,也能算得上是朋友,总不忍心让我被人耻笑。便只能违心的给了我一个交代。如果让他全然由着喜欢与否来选择,只怕他是不会管我的。” “师姐……”霍小燕忽然抬头看向容菀汐,有些郑重的说道,“清醒之后,我隐约记得,那一晚,殿下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容菀汐愣了下,随即笑道:“怕是你记错了。” 霍小燕也没强调自己没记错,只是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姐,我觉得我可对不起你了……自打师姐回来之后,我几次想要过来找师姐说话儿,都怕师姐不理我。而且风大哥那边,好像也故意躲着我似的呢。平时不去我那里也就罢了,就是有时候在后花园里遇见了,他也只是敷衍我几句。我在府里过得,可憋屈了……” 容菀汐笑道:“这是你多虑了,殿下的姬妾这么多,我怎么会单单不理你?而且殿下也未必是躲着你。这一阵子殿下忙,后宅各院儿,他都顾不上。” “是啊……可能也是师姐说的这样儿吧!嗨……其实只要师姐别不理我,殿下那边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出了那样的事儿,我们两个谁见着谁都觉得尴尬。可是我又必须留在王府里,不然还不成了江湖上的笑柄了?连带着霍家庄也要被人耻笑!师姐,我在王府里可就认识你一个人儿,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容菀汐看她说得都快流出眼泪儿来似的,着实委屈的样子。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初见之时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如果此时是在江湖之中,霍小燕摇着她的手撒娇道,“师姐,你可不能不理我啊”,她一定会连声应下,恨不得赌咒发誓,说,“我们小燕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呢?谁不理你谁是小狗儿”。可是现在,只因为她们身处于宸王府中,共侍一夫,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她不确定霍小燕的话是真是假,就像如果她给了霍小燕什么呵护的话,霍小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样。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事已至此,我是不会怪你的。我都说了,在我这儿看来,这就是你和殿下的缘分。只是这缘分,日后你是想要继续下去,还是想要就此而至,都由得你。在王府里,你就只管自在些。若是闲了闷了,就来找我玩儿,就和在崇阳山的时候是一样儿的。”容菀汐道。 霍小燕道:“师姐,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我要是闲了闷了,就来找你玩儿!到时候你可别赶我走啊!” “可要分是什么时候呢”,容菀汐笑道,“后宅里大小的事情我都得管着,要是我正忙着,可没工夫和你玩儿。” “哼!我就知道你要赖账!”霍小燕跺脚道。 容菀汐笑笑,没说什么。 霍小燕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皱眉道:“不过说起来,咱们府里,这一阵子可真够乱的。师姐你说,庸王妃在咱们府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而且我听说啊……” 霍小燕的声音压低了些,好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我听说,殿下已经在宜兰院那边住了好几晚了。这事儿咱们府里人都知道,就是靳嬷嬷说了,不许往外传。” “凡事殿下心中自有分寸,咱们就不必操心了。你啊,就只管好吃好喝好玩儿,过好自己的悠闲日子就是啦!”容菀汐笑道。 霍小燕也不多说,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昭德院。 出了昭德院,那乐呵呵的表情便瞬间不见了。 殿下对秦颖月这么好,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可是就连师姐这边,都没有出头要治一治秦颖月的意思。难道就由着秦颖月在府里不明不白的霸占着风大哥? 原本她都打算得好好儿的,可因着秦颖月一来,什么事儿都乱了。 师姐是先来的,且又是风大哥的正妻,没法子,不管风大哥怎么对师姐好,那都是应该的。可秦颖月这半路杀出来的、且身份不尴不尬的,却像要在府里长久立足似的。 她的面前,又多了一个障碍,而且这障碍,又没法子借着别人的手除掉。看来前方的路,可是更不好走了呢…… 容菀汐并不把霍小燕的拜访放在心上,现在她最主要的敌人,就是秦颖月。显然霍小燕也把秦颖月当做了敌人,只是她的思量再不似她们初相识之时那般纯粹。原本想要探一探她对秦颖月的打算,但看到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提起,分寸拿捏得很好。 这王府里、皇家里,总能轻易改变人的心性儿。她是一个、霍小燕也是一个,都是可悲的人哪。 …… 原本宸王府的马车自出城后应慢一些,身后儿庸王府和靖王府、豫王的马车,以及大臣们的马车都应该快一些,以便他们能差不多同时到达,不至于让位尊者等着位卑者。 但宸王府的两辆马车,此时却疾驰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九十九章:推得干净 宸王府的马车在出城后,只是平稳行了一段路,宸王便吩咐马夫快赶马车,先到蒙山别苑去落脚。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安顿秦颖月。 身后儿庸王府的马车刚出了城门,却已经不见宸王府马车的踪影。庸王掀开车帘回身看了看,见靖王府的马车还没出城门儿,便对与他同在车里的织星吩咐了一番,让织星去办事了。 此时织星女扮男装,穿着王府小厮的衣裳。但却也并未刻意掩饰着女子的身份,只是做了这么一个飒爽的装束而已。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独特风姿。可庸王此时,已经没有心思看美人儿了。 织星得了吩咐下了马车,便和骑马跟在庸王马车旁的张福海要了马,一路往前头疾驰而去。 张福海上了马车,斜牵着身子在庸王对面儿坐下。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不见宸王府的马车呢?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你确定一早儿老三带着秦颖月出门儿了?”庸王问道。 张福海低声道:“回殿下,奴才不敢疏忽,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庸王点头道:“那就没什么。只要确定秦颖月的确和宸王一起出门儿,事情便不会有大的变故。更何况还有织星盯着呢。若老三那边耍什么花招儿,咱们也能早些知晓。” 织星一路策马疾驰,很快便看到了宸王府的马车。未免自己被发现,弃了马,以轻功在林中穿梭,追赶着宸王。 一路追过去,就在快要精疲力竭之时,总算到了蒙山脚下。但却见宸王府的两辆马车,并未往南山猎场而去,而是往北山行宫疾驰。 想到蒙山别苑今日一定防守森严,她若追下去,未免暴露。好在这一路上并未见这两辆马车里有什么变故,眼见着已经快到北山行宫,变故应该不大。因而便并未追下去,而是歇息片刻,以轻功往拴马处疾奔而回。 半路上,迎上了庸王府的马车。此时不远处,靖王府的马车和豫王府的马车已跟了上来。织星隔着车帘和庸王回禀了一番,庸王没再有什么吩咐,只是如常继续前行。 马车里,庸王暗自沉吟片刻,便笑道:“老三带了秦颖月来,果然不是因沉迷美色之故呢,而是另有打算。为了避嫌,可不能把秦颖月当做随行美人儿,而是要将秦颖月送到行宫里安置。怕是晚上夜宴之时,另有一番打算呢。可别想着要将本王的军呢!” 张福海低声道:“有逐月在暗中盯着,还有织星在明处周旋,就算宸王殿下那边还有什么应对,咱们这边的事儿,定然能成。殿下运筹帷幄,岂是宸王能比?” 庸王一笑,对张福海的话倒是颇为认同。 不管老三怎么个巧舌如簧口吐莲花,他带了秦颖月来,可是错事明摆着的,且错在先。他这边若是想要应对,也不难。只不过是提着些警惕罢了。 今日的局面,他早就料到了几分。知道老三即便能将秦颖月带回去,却也未必会让他自己陷入不义的境地,一定还有一番应对。其实今晚要斗的,就是老三的应对、和他的栽赃陷害,哪一个更让人相信些。 宸王府的两辆马车先到了蒙山别苑。在外头让门口儿的小公公通传了,看看是皇贵妃现在在何处安置,想要求见母妃。 这次秋猎,皇上一如前几次那般,带了皇贵妃过来。宸王估摸着,此时父皇和母妃应该刚到不久。此时母妃应该是在父皇宫里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急匆匆来回话儿:“回殿下,娘娘现在正和陛下在一处,在陛下的承天阁。陛下说,让殿下进去呢。” 宸王便吩咐了两个马夫,让他们直接把马车驾进去。别苑不比宫里,规矩稍微弱了些。他们这些同样住在别苑的王爷们,是可以直接乘坐马车进出的。 马车在别院中部的承天阁门前二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宸王下了马车,在前面的马车前,等着秦颖月在小桃的搀扶下下了车。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秦颖月先走。 秦颖月却是原地站着不动,看了宸王半晌……凄然一笑:“宸哥,你是要扔了我,是吗?” 宸王被她给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脑海中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又忙低声道:“此次秋猎不比往日,事急从权,只能先委屈你了……月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秦颖月深深的看着他,静了片刻。四下看了看,见除了承天阁外的守卫和几个宫女儿太监之外,周围便都是他们宸王府的人,因而上前两步……坚定地握住了宸王的手,郑重道:“宸哥,你放手去做,不必顾及我。无论什么,我都能挺得住。” 宸王心内很是愧疚,但这时,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便又向秦颖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以长嫂之尊先行。 他的确有将她扔掉之意,可却又怕她会寻短见。因为这几日里,思来想去,似乎除了直接明着撮合秦颖月和庸王之外,别无他法。若是大哥真的在临动手之前醒悟过来,真的将月儿接了回去,终结了此事,回到府里,他自然不会再故意为难月儿。但只怕,月儿自己心里面过不去这道坎儿。 原本他已经说服了自己,觉得月儿此时大仇未报,一定不会寻短见。但就在刚刚,她看他的那一个眼神儿……如此凄凉绝望,以至于他的心猛地一惊。心里竟然有种,这便是他们最后一眼的错觉。 只这一个念头儿闪过,他便急着做出了弥补,想暂且稳住了她的情绪。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拖拖拉拉的,反而对彼此都不好。这种做法儿,简直与饮鸩止渴无异。 但是他真的不能冒险,真的不能逼着她寻短见。 秦颖月明白了宸王的意思似的,故意和宸王疏远着,先行了好多步,到了承天阁门口儿。房门虚掩着,秦颖月施礼问安道:“儿媳给父皇、贵妃娘娘请安……” 里头传来了皇贵妃的声音:“进来吧……” 皇上听得是秦颖月的声音,便和皇贵妃相视一眼,往里屋寝房去了。显然是不愿意掺合儿女的感情之事。 “妾身秦氏,给娘娘请安……”秦颖月进屋之时,只见到皇上往内室走的背影,知道皇上是故意躲着这些杂事,便只能当做没见着皇上,只给皇贵妃请了安。 看着她脸上的红面纱,皇贵妃的确有些震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是如此了。虽说听说了秦颖月被歹人给毁了容,但并未亲眼得见,却也不知道有多严重。此时见她整张脸只露出了额头和一双美丽的眼睛,那两颊居然都藏在了面纱下,心内不免有些恻隐。 拉着她的手扶她起来,心疼道:“可怜的孩子,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怎么忍心呢……” 秦颖月眸光凄然,哀哀地一转,垂下头去,没说什么。 皇贵妃也不再问,扶着秦颖月的手将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在小几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慈爱道:“大夫可怎么说?假以时日,可能恢复容貌?” “承蒙三弟照拂,为妾身及时找了宸王府里的大夫来瞧。说是三五年应当能治好……也只能看造化吧。”秦颖月叹息道。 皇贵妃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造化定然不差。只要悉心调养着,定能好起来。回头儿你到宫里去,本宫叫几个太医一起给你瞧瞧,或许能有更好的法子呢。” “多谢娘娘关怀……”秦颖月很是感激。从那双美丽的媚眼儿里流露出来的,全然是真切的感念之意。 话音未落,就见宸王推门而入,笑嘻嘻的施了一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宸王把话音拖得老长,满满的殷切之感。但皇贵妃却只是淡淡点头,“嗯”了一声儿。因着容菀汐的事儿,皇贵妃还气着呢。没见到他的时候倒还好,心里挂念着,气也就轻了些。可一见着他,见他平安无事,心里的挂念放下了些,气便又起了。 “母妃,儿臣好生想你哪!只是前几日儿臣病了,整整病了三日呢,卧床不起啊,连上朝都不能啊……可难受了……”宸王坐到皇贵妃身边儿去,撒娇道。 皇贵妃却仍旧是一脸面无表情,并不关切的说道:“本宫听你父皇说了,说你只是着了风寒。既然明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寒毒一年半载去不掉,为何还不注意着些?” 不提这病还好,一提这病,她可是更气了些。明知道自己身子受不得凉,却偏要在雨夜里跑出去,不过就是几声儿响雷、一阵暴雨而已,怎么就那么害怕呢?这暴雨夜的时候,他怎么不想着,他母妃也是个女人,怎么不想着他母妃会害怕呢?怎么就这么把那女人放在心尖尖儿上?就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宸王一见母妃的态度,心内暗道不好。心想连用病痛都不能哄得母妃消气儿,看来这次是真大发了。 但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解决,现在也顾不得哄母妃了。只能道:“母妃,您看,我今儿特意带了大嫂过来,想要趁着秋猎大家都乐呵的时候,撮合一下大哥和大嫂。让他们可别这么僵持着了,夫妻间哪有隔夜的仇啊!母妃你说,儿臣这打算怎么样?” 皇贵妃自然要说这打算好,就算和他堵着气,却也不能在这事儿上开玩笑。毕竟皇上可在里屋听着呢。 因而道:“算你还有点儿心!本宫还以为,你整日把心思放在你王妃身上,都要不问世事了呢!” “母妃,儿臣岂是那样的人呢?儿臣这边夫妻恩爱琴瑟和谐,自然也希望兄弟们都能过得顺心如意啊!母妃,既然您说这主意好,您可得帮着儿臣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章:蒙山秋猎 “哼……我就知道你是有事儿求我。说吧,怎么帮?”皇贵妃问道。 宸王道:“母妃您看,大嫂是个女人哪,狩猎的时候也不方便,便只能在行宫里等着。不如让大嫂和母妃做伴儿,晚上夜宴的时候,也就一直跟着母妃算了。晚上由儿臣提起,母妃帮衬着些,让大嫂到大哥那边去坐。回头儿夜宴散了,当着大臣们的面儿,大哥自然要将大嫂给带回去,这不就成了?” 皇贵妃思量片刻,道:“你的主意是好,可夜宴之时,本宫自是要侍奉在你父皇身侧,怕是没工夫顾及到庸王妃。且若是由本宫出面,可就等于由你父皇出面了。这事儿一牵扯到你父皇,本宫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得和你父皇商量一下再说。” 宸王叹道:“你们可真麻烦……这可如何是好呢……儿臣这一番好心,可别到头来给自己弄了一身麻烦。” “咳……”皇贵妃轻咳了一声儿,提醒宸王道,“有什么可麻烦的?你是庸王的亲弟弟,看到兄长有犯糊涂的时候,理应劝阻。劝阻不成便是你的错,便理应帮着你大哥把错变得最小。原本这就是你的分内之事,你这么说,岂不是让你大嫂多想?” “哎,大嫂,你可千万别多想啊!我是说这事儿麻烦,可不是说你麻烦。”宸王忙笑道。 秦颖月道:“三弟多虑了,我对三弟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挑三弟的不是呢?” “那就好。”宸王道。 转而问道:“母妃,那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皇贵妃静思片刻,刚要开口,就见宸王给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显然是让她别说。 宸王知道,此时父皇一定在里屋躲着呢。虽说没问起皇上,但话,却是句句都说给皇上听。 皇贵妃见了宸王这眼神儿,便改了意思,愁道:“本宫一时也想不出来……” “母妃,不如还是按着儿臣的意思,您和父皇商量一下吧?父皇是个宽和的人,只是让大嫂坐在您身边儿服侍您而已,父皇不会反对的。先前宫宴的时候,蔡妃嫂子不也坐在太后身边儿侍奉了吗?反正父皇也不能一整个夜宴都坐着不动吧?等父皇出去走动的时候,儿臣再出言,母妃只要趁机劝说大哥几句就行了。您看这样可好?” 皇贵妃想了会儿,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啊,一肚子的鬼主意……行吧,看在你是好心的份儿上,本宫就试着和你父皇说一说。” “儿臣就知道母妃最好……” 宸王刚好忽悠皇贵妃,就被皇贵妃制住了话。听得皇贵妃郑重道:“本宫只是答应了和你父皇说一说,可没说一定能成。若是你父皇不愿意让本宫插手儿女的感情之事,本宫可就不能帮你了,你还是得自寻法子。” 宸王失望地叹了一声儿,道:“行吧,我知道你最怕父皇了……” 皇贵妃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宫觉着,你大哥冷静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气儿也该消了。或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只等着一个台阶儿下呢。没有本宫这个做长辈的出面,你稍稍一提,他便顺着杆儿下来了。” “哼哼……”宸王道:“大哥那个死要面子的,就算心里已经后悔了,也要别人磨破了嘴皮子才罢。” 又闲说了几句,宸王知道皇上在里头呢,便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以先去安顿为名退下了。 宸王走后,皇贵妃拉着秦颖月的手道:“这里是陛下宫里,你留在这儿不方便。你先去本宫的清凉殿歇息,等会儿陛下去猎场了,本宫便回清凉殿去。咱们两个长日做伴儿,这半日也能好过些。” “是。”秦颖月恭敬应了一声儿,并未多言。 宸王和秦颖月都退下之后,皇上才从寝房里出来。摇头笑道:“老三可是真会算计啊,都把麻烦推到朕和你的身上来了。” 皇贵妃一脸为难,道:“陛下您看……这可怎生是好呢?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宸儿旧情难忘,以至于动了恻隐之心,多管了兄长家的闲事。臣妾明知道他做错了事,可他一求臣妾,臣妾就心软……毕竟这孩子要强,很少求臣妾什么。这会子这般劝臣妾帮忙,应是实在没解决的法子了……” 皇贵妃虽然刚才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给皇上听,但当和皇上面对面的时候,却是并未说这些。反而直接诚恳的将错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且站在和皇上一条心的立场上,让皇上给她出主意。 皇上听了,自然不会先想到责怪,而是本能的把她想这事儿的解决法子。皇上只是稍稍想了一瞬,便随意笑道:“好啦,别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按着宸儿的法子办吧。夜宴之时,朕瞧着时机差不多了,离席一会儿便是。” 皇贵妃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臣妾可就听陛下的,真的这么办了?” 皇上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啊,这是听你儿子的,哪里是听朕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皇贵妃笑道,“若是陛下不准,臣妾一定不做啊。” “呵呵……”皇上被皇贵妃逗得开怀笑了。 宸王到自己的汇贤居休整片刻,便带着卓酒骑马往南山猎场去。 南山猎场大片的密林外,此时已是皇旗烈烈。庸王和靖王、豫王已经到了,但看他们勒马的样子,显然也是刚到上得半山腰来。 戎装的王爷们、大臣们,此时都勒马停在密林二十米外的猎场入口边儿上。在在初秋近午时的骄阳之下、猎猎皇旗之下,这些银白色的铠甲,显得光辉刺目,照地整个猎场都更通量了些。 在这些戎装以待的王爷朝臣们面前,一身青色便袍的宸王显得格外突兀。此时他正用手捂着眼睛,牵着缰绳儿慢悠悠的走过来…… 自己个儿窝囊,却不消停儿憋着,还要嘲笑这些能进林子狩猎的人。人还没等走到一片银色铠甲面前呢,懒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这身儿衣裳可真刺眼,穿着不晃自己的眼睛么?瞅瞅你们一个个儿的,大热的中午,还得穿着这么厚重的一身儿,可真可怜哪!汗流浃背了吧?” “三弟,你怎么这样一身儿就来了?怎么着,这一阵子府里的美人儿太多了,把你的力气都给吸没了,竟是连拉弓射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哥,你还好意思笑我?还不是你那一烂摊子事儿给弄的?先是你手下那些糊涂侍卫半路拦杀我,害得我险些丧命,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说话间,宸王已经到了这片银色铠甲之前。 见宸王来了,除了庸王、靖王、豫王三位王爷之外,所有在场之人都下马施礼——“臣等拜见亲王殿下……” 不是他们故意让庸王难堪,而是因为这是猎场上的规矩。这里宸王是除了皇上之外,位份最高的人。是众臣之首,宸王来了,他们自然要下马行礼。其实这和在街上遇见了、或是在夜宴的场合儿上,见着宸王的施礼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此时是在猎场上,且人都到齐了,一齐下马施礼,阵仗自然大了不少。 “诸位大人快快免礼……”宸王笑道,“你们顶着这么重的盔甲,还要下马给本王施礼,本王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啊!快快请起!” 诸位大臣们谢了恩起身,又翻身上了马。 靖王和豫王向宸王一抱拳,同时道了声儿:“三哥。” 宸王点点头,便继续和庸王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件,还有一件,也是大哥给我找的麻烦呢!不过这事儿和侍卫们糊涂一样,其实细究起来,也都怨不得大哥。还不是大哥你和大嫂的事儿?弟弟好心,帮大哥收留大嫂一阵子,大哥倒好,还真把我这里当不用花银子的客栈了,居然就把人放在这里,不接回去了!弄得弟弟府里开销都紧张了,弟弟可是每日为银子发愁啊!” 庸王冷笑一声,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我不是?” 宸王一愣,诧异道:“大哥何出此言?不过就是大哥嘲笑我,我抢白大哥几句罢了。兄弟之间斗斗嘴而已,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靖王忙打圆场儿道:“大哥,我见大哥今儿意气风发,只怕林子里的鸟兽,此时已经都吓得躲起来了!” 宸王便也趁机笑道:“是啊大哥,你这一看就是要拔得今儿头筹的架势啊!回头儿得了父皇的赏银,可要请弟弟们喝酒啊!” 两个弟弟一起说好话儿,庸王自然不能在较真儿下去。只能冷哼一声,算作了结。 按着爵位,宸王到庸王左侧去站定,是为此次秋猎中,除了皇上之外,地位最尊之人。 用余光看着宸王,庸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三年前,朝臣们拜的还是他、居于最左之位的还是他,可是三年后,一切却都成了老三的。老三此时,俨然已经是风国的无冕太子了。 他不过刚刚被废掉了半年许,朝中的风向就变得如此明显。之前那些阵营未明的人,此时都站到了老三的阵营中去。拥护老三的人,竟然占了朝臣的大半儿。 其实外祖父的劝说不无道理,若不趁早出手,等到一切已成定局之时,再做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宸王和庸王的那一番交谈,让人人都感觉到了争斗之意,因而原本还稍有低声交谈的群臣中,此时已是鸦雀无声。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皇旗的烈烈之响。 “嗡……嗡……”静等了片刻,忽的,一声声号角吹响,午时已到。 皇上一身金色铠甲,策马飞奔而来,手中金弓拉开,于疾驰中,向天空射出了一箭。 一箭射出,天空中的一直雏鹰便直直向下坠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本静候的群臣顿时沸腾起来,一时连下马请安都忘了,只是挥舞着手中的弓,欢呼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一章:秋猎头筹 看着父皇在猎场上英姿勃发的模样,几个皇子心中都是颇有感触。于他们而言,父皇是父亲、是君王,亦是儿时初知人世时,最想成为的模样。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成长,这一切都已经变了样儿。 皇上勒马在一众银色铠甲前停下,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便看向在这一众铠甲中显得格外突兀的宸王,笑道:“老三你今儿就做裁判官,可要秉公一些,不能徇私,不然朕可不饶你!”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秉公裁断就是啦!不然大家打回来的猎物都是有数儿的,儿臣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可没这么蠢哪!”宸王道。 皇上开怀笑了几声儿,一扬鞭,抢先向林中冲去。身后,御前侍卫们紧随着,片刻不敢疏忽。 有了皇上一马当先,庸王畅快一扬鞭,也向林中冲去。靖王和豫王跟在庸王身后,靖王是兴致勃勃,但豫王却是慢吞吞的,好不情愿的样子。 几位王爷往林中冲去,大臣们便也依着官位先后入林。因着是父子关系、都是镇国公府的人,周青峰这个从三品,便并未依着官位在后头儿,而是紧跟着自己的父亲。 往年都是如此,今年自然也没人诟病什么。镇国公于几位王爷之后、在众臣之前一马当先,身后是他的儿子周青峰,随后是丞相秦羽、太师赵康,沈家依旧避讳着,并未参与这次秋猎。 入了林子,周家父子相视一眼,便并行着追着一只麋鹿,往林子深处而去。 后跟上来的周朔带着两个随从追上了庸王,以保护庸王为由,紧随庸王左右。庸王不疑有他,和周朔寒暄着,追着一头山羊,往另一边去了。想着猎得了野味,在夜宴之时亲自烤了献给父皇。 靖王和豫王分散开来,靖王去追一只白雕,豫王则是找了个安静的树下休息,无心此番狩猎。 林子外,坐在马上的宸王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才刚开始哪,还有半日的功夫,本王就这么干耗着,也是太熬人啦。” 卓酒机灵地拿了个折叠木椅子下了马,给宸王摆在了马匹下,道:“殿下快歇着。” 宸王看了一眼,笑道:“还是你贴心哪!本王带你出来,比带女人出来强多了!” 宸王完全不顾那些还没进林子里的朝臣们的在场,坐没没坐相的,慵懒的在椅子上倚着。魏东启慢悠悠儿的从宸王身边儿走过,笑道:“殿下真是好享受哪!” “要是有一个美人儿捶腿才更好啊……”宸王懒洋洋道。 剩下的这些人,除了魏东启之外,多数都在大哥联络之列。他们是大哥的人,给他们一个行事的胆子也好。 不多时,周围的官吏们就已经陆陆续续都走了。空旷的林外,就只有靠在椅子上的宸王和身旁的卓酒,还有身后五尺远的侍卫们。 宸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埋怨了卓酒几句“你怎么不给本王带个能躺着的来”之类的话,便也只能将就着,硬是摆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在椅子上睡着了。 林中的时间过得很快,恍似一眨眼的功夫,其实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李忠贵劝了两次,让皇上稍稍玩玩儿就罢了,可莫要累着了龙体。但皇上还未尽兴,并未无回去之意。眼瞧着一只肥美的野兔穿过林间,便又兴致盎然地追了上去。 身后远处躲在一片大树后的周家父子见此,度量了一下周围情况,觉得除了皇上的随行侍卫外的确再无旁人,便从后头儿径直冲入树林中,往皇上追逐的那边而去。 这花白兔子虽然胖,但却相当灵活,皇上追它入了林子,竟是被它逮着机会,身子一闪便藏了起来。这一会儿里,皇上已经收获颇丰,那头品相极好的麋鹿还捉了活的。此时却被一只小兔子溜得团团转,心里自然有气,哪能就此放过?一时来了争强好胜之心,便细细找寻起来。 李忠贵和几个侍卫们见皇上如此有兴致,且也只是一只无害的小兔子而已,便也不劝阻着,而是和皇上一起细细找寻。众人都怕惊着了那只兔子又让它跑了,便都是大气儿不敢出,仔细听着林中草地里的动静儿。 “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忽的,不远处的林中,响起了一声儿低低的话。 众人听得,不免都是一惊。 皇上听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忙抬手制止了方要拔刀的侍卫,让他们莫要惊慌。侍卫们便也不敢妄动,只能继续安静着听皇上的吩咐。 “父亲放心,都准备好了。”竟是周青峰的声音。 李忠贵显然也听出了周家父子的声音,诧异地和皇上相视了一眼。 继续听去,听得周炎道:“回头儿就只管让庸王捉奸在床就行了。这次事成之后,铁证凿凿,不信皇上还能护着宸王。” “是啊”,周青峰低声笑道,“皇上偏心宸王是不假,但是无奈宸王不争气啊!陛下要是看着宸王在行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和他大嫂苟合,一定不会轻饶。只要宸王获罪,庸王的机会可就来了。” “呵呵……”周炎低声道,“行啊,咱们就当哄孩子玩儿吧!不然他都向咱们开口了,咱们若还是不帮,不是让他埋怨着么?”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眸光都不约而同地瞟向皇上那边。当然不求能看到什么,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周青山忽然喊了一声儿:“兔子!” 周炎“呵呵”一笑,便也策马跟了上去。 这边,皇上听罢,自是眸光阴沉。也没什么心思再去追那兔子了,而是看了李忠贵一眼,低声吩咐道:“吩咐下去,事情不许往出传。” 李忠贵低声应了一声儿“是”。 皇上策马而去,李忠贵回身对侍卫们道:“陛下让大人们的嘴巴都严一些。”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儿。李忠贵的声音不高,侍卫们应下的声音自然也不高。 皇上被周家父子的事情搅了兴致,也没什么狩猎的心思了,又在林中转了一圈儿,便先回了树林外。 宸王见皇上一马当先从林中出来,却是并不打算遮掩自己的慵懒,而是等皇上走近了,这才忙起身施礼道:“父皇。” 皇上笑道:“你倒是清闲自在。” “父皇猎到了什么?”宸王看到身后侍卫们拎着的鹰、兔子、野鸡、麋鹿等,笑道:“父皇收获颇丰啊!” 皇上摇头道:“老啦,没什么兴致了。原想着猎一头猛虎回来,但没有机缘遇见,也就不执着了。好在朕不和你们比,不然不是要成了猎物最少的那个?丢人得很哪!” “父皇要是也参与比斗,他们必定都只带了一两只小鸟儿回来,仍旧不是父皇的对手!”宸王笑道。 皇上指了指他,笑道:“你啊,也太不会哄朕开心,好话都不会说。” “嘿嘿……”宸王笑道,“儿臣说的这是好话啊。是说兄弟们、百官们,都敬重父皇。” 皇上点点头,也没有多谈的心思,便笑道:“你在这儿好生晒太阳,朕到銮舆里歇着去。” “儿臣恭送父皇……”宸王道。 皇上进了銮舆之后,宸王又倚在了椅子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就差没直接躺在草地上了。又挨了一个多时辰,渐渐日暮西沉,几位王爷和大臣们才陆陆续从林中出来。 瞧着人都出来了,宸王这个裁判官也就派上了用场。在满是猎物的银色铠甲堆儿里转了一圈儿,仔细查看了每个人的猎物。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猎物最多的人,自然是庸王。 早在该回来之前,大臣们就已经让自己的随从打探了几位王爷以及几位重臣的猎物,自然不敢让自己的猎物数量超过这些人,更不敢射猎什么大的猛兽。几位重臣们之间,也都有一个衡量比对。几位王爷之中,自然也是如此。 重臣们之中,或许还有想要压着谁而出头的,但三位王爷里,却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靖王和豫王的猎物,一定会比庸王少。如果此次他也进林狩猎,那么除了皇上之外,所有人的猎物定然都不敢超过他。就连大哥,也不会不知分寸在此事上强出头。 “大哥,可以啊!这头狼猎得可真漂亮!一剑穿膛啊!”宸王笑道。 其实蒙山上的狼,平日里都是放在笼子里养着的,不会让它们到林中自在,不然不是要吃了林中的那些小家伙吗?而且司禽监的人也怕放养的狼和猛虎之类的猛兽太过凶猛,恐伤着人,自然不能冒此风险。所以林中的狼,其实并不怎么凶恶。只要有胆量,再加上本是人多围攻,猎上来并非难事。 “哼……”庸王冷哼一声儿,道,“你也不必忽悠我,林中的狼都已经被困得没有狼性了,猎回来,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 “那也是大哥你有本事啊!”靖王笑道,“不瞒大哥说,在林中的时候,我也见着了一头狼,但是我没敢猎啊,躲得远远儿的!” “呵呵……”对靖王在群臣们面前的奉承,庸王还是挺受用的。笑了声儿,也不再多说什么。 “大哥,有这头狼在,今日狩猎,拔得头筹的肯定是你啊!”宸王笑道,“可说好了啊,得了父皇的赏赐,回头儿可要请我们吃酒啊!” 听了宸王这话,庸王可不再冷脸相对了,而是兴致很高地应道:“好啊,等本王得了赏,一定请弟弟们好好儿乐呵乐呵!”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禀报父皇去!大哥你可别赖账啊!”宸王笑道。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番客套话罢了,兄弟间这样的客套常有,哪儿能想到庸王在这儿还揣着算计呢? 宸王去将今日狩猎的结果禀报了皇上,皇上说了些赞许的话,便乘着銮舆往老北山别苑赶回。别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差主子们回去享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二章:迷途不返 几位王爷回各自的院落中休整片刻,换了衣裳,便往章华阁去。大臣们也是匆匆回去休整,匆匆来到章华阁。 与宴人都到齐了,过了不多时,皇上便从后阁绕进来。皇上身后儿,跟着皇贵妃,在皇贵妃身旁搀扶着的,是一个戴着后宫面纱的女人。众臣只见这女人穿着的是王妃服制,但却也无法从容貌上看出来是哪一个王妃。 只是从近来京都城的传闻中,倒也不难猜出这人的身份。不是庸王妃,还能是谁? 和大臣们不同,庸王可是不用猜的,光是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女人是谁了。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也被他宠幸过一阵子,她的身段儿,他还是认得的。看到她整张脸都蒙着有些厚重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庸王心内不免一惊。 看来传闻她被毁容的事情是真的,而且相当严重。不然这女人如此以容貌为傲,怎么会将整张脸都挡起来?若是受了一两个小伤口,用什么法子只遮挡住这一两处便可,但凡是能将她那么完好的一部分脸蛋儿露出来,她是绝对不会挡着的。 皇上和皇贵妃落了座。皇贵妃稍靠后一些坐在皇上身旁,秦颖月则是斜牵着身子坐得更后一些。 “庸王,今日狩猎你很是英勇,朕甚感欣慰。赏赐一定少不了你的!和朕说说,你想要什么?”皇上方一落座,便对庸王道。 庸王忙起身向皇上深施一礼,道:“儿臣只愿父皇龙体康泰,春秋万载……”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儿”,皇上笑道,“好了,坐下吧。” “是。”庸王道。 庸王落座后,皇上竟然没说对庸王的赏赐,竟好像是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似的。自打几位皇子能拉弓射箭后,接连几次蒙山狩猎,皇上都会给拔得头筹的庸王以赏赐。虽说赏赐是一年比一年少,但却也还说得过去,并未太给庸王脸色看。 今晚直接问了庸王想要什么,一句客套,倒也没什么。可这么问过之后,庸王固辞了,便顺势没给庸王赏赐,这可是明摆着故意让庸王难堪了。 庸王静等了片刻,听得父皇只是询问了老五几句、又和朝臣们说了些狩猎的事儿,只字不提对他的赏赐,心里,不免凉了又凉。见皇上这样的态度,谁还敢为庸王讨赏赐,自然也都不提这狩猎的头筹了。 和往年秋猎相比,皇上今日兴致不高,只是闲聊了几句,便举杯开宴。且开宴之后,并无什么和大臣们交谈乐呵之意。 可能是因着皇上对他冷淡态度、可能是因着今年秋猎众人捧着的那个人再不是他、可能因着那个被他逐出府的女人现在就在皇贵妃身侧,庸王兴致也不高,只是一直自己喝闷酒。 此时即便是庸王自己阵营中的大臣们,对庸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宸王阵营中的大臣们,自然更不会管他。这热热闹闹的夜宴上,庸王自己闷头儿独酌,身边儿只有小厮张福海服侍着,更显得形单影只、分外落寞。让人瞧着,竟然有种可怜之感。 夜宴过半,皇上起身,在李忠贵的服侍下往后阁去了。但因着皇上并未说散宴的话、皇贵妃也还在,众人自然都知道皇上是出去解手或是闲转去了,并未放在心上,仍旧顾自饮宴。 皇家的气氛沉闷,但其实朝臣们,多数还是很享受此次秋猎的。这一会儿宴饮过半,便也忘记了朝堂上的诸多压抑,不免自在起来。 宸王见皇上走了,便不等着,直接起身,向坐在对面儿的庸王那边扬声喊道:“大哥……” 朝臣们宴饮得再乐呵,毕竟还有皇上和皇贵妃在场,岂敢像在自己家里似的高声喧哗?不过都是些低声私语罢了。因而这章华阁内,实则还是挺安静的。宸王这一声喊,自然太过突兀,引得众人纷纷向这边看来。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装作没听到的顾自饮酒吃菜,可是太虚假了些,反而不是好应对。 宸王喊了这一声儿,便举杯向庸王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笑道:“弟弟敬大哥一杯!” 此时宸王是坐在原本属于太子的那左首第一位上,而庸王此时,却是坐在原本宸王坐着的右首位上。这尊位之人向低位之人起身敬酒,样子可不太好看。但是若以兄弟之间而论,倒也没什么。 正在大家伙儿都觉得不过又是一场玩笑而已,都不放在心上之时,却见庸王双手撑地,身子悠然地往后一栽,抬眼斜看着宸王,冷笑道:“三弟这是做什么?” 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是十足的敌对之意。 宸王却是不在意,反而像是不明白庸王的话似的,笑道:“敬你酒啊!” 庸王冷哼一声儿,道:“三弟你现在可是亲王之尊,早就不把我这个连朝都上不去的小小王爷给放在眼里了。为所欲为的事情可没少干,这一会儿又装什么谦逊呢,给谁看啊?人前人后不一样儿,多让人笑话!” 庸王的话火药味儿十足,听得满阁的大臣们都是大气儿不敢出,都等着看宸王该怎样应对呢。而且原本的闲适之感已经被惊得消失不见,人人都提起了十足的警惕来,生怕两位王爷哪一句话牵扯到他们身上。 “哎……”宸王很苦恼地叹了一声儿,放下了举着的酒杯,叹道:“我知道大哥的怒气到底在哪儿了……大哥是在气我将大嫂接回去的事儿吧?” 被宸王这么坦荡的问出来,庸王反而没有被将住之感,而是冷笑一声儿,道:“三弟你又想搞什么名堂?我不再提这事儿也就罢了,你不躲着,却偏偏还要撞上来,是不是有点儿找茬儿之感?” 还没等宸王开口呢,庸王便紧接着恍然道:“啊……我真是糊涂了!以三弟你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没来由的找茬儿呢?一定是做足了变黑为白的准备,这才主动提起的。” 庸王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端坐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笑道:“三弟你说吧,我听着呢。” 宸王更是愁苦不已,叹道:“哎……大哥,如此一来,我也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摇摇头,自语了一声儿:“我这不是没事儿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吗?真是闲得慌……” 言罢,掏心掏肺地、又有些很无奈的说道:“大哥,我将大嫂带回去,可真是为了你好啊。大嫂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让大嫂这么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流落在外,大哥你的名声何在呢?还不要被人诟病吗?大哥你自己的名声好坏倒也不要紧,反正我觉得你也不在乎这些。可是让皇家的家丑闹得满城风雨,这对我风国皇室,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大哥,你想想,若不是我将大嫂接回去暂且安置,你少不了要被父皇斥责吧?我明明是在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自己的王妃,非要把她甩给我,这是何意呢?” 宸王的话也是越说越不客气了,很有深意的笑道:“大哥,你的意图,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反而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适可而止,大家和和气气的,只做光明正大的较量,岂不甚好?拿女人来做文章,不觉得有些丢脸吗?” 说完,没等庸王发脾气呢,便和气笑道:“大哥,今儿弟弟可是做起三姑六婆说和的勾当了,大哥你可要看在弟弟一番苦心的份儿上,消消气儿,就原谅了大嫂吧!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哪?大哥又向来宽宏。弟弟言尽于此,想来大哥必定会做出宽和的处置。弟弟先干为敬。” 宸王一仰头,先干了这杯酒,好像这事儿已经圆满解决了似的。 庸王却仍旧不买账,一声冷笑,并不接宸王的敬酒。皇贵妃却像是没有看到庸王的态度似的,直接回身对秦颖月笑道:“好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你夫君身边儿服侍着?这还用本宫教你吗?快去!” 秦颖月起身,施礼道:“多谢娘娘提点。” 言罢,便往庸王那儿走去。 “哎哎……你站那儿!”秦颖月刚下了高台,没走出几步,就被庸王给止住了。庸王道:“本王不需要你的服侍,你去,到老三那儿去!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暗地里做的勾当!这明摆着是你们暗中商量好的,故意让本王难堪呢!” 庸王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本王已经头顶发绿了,你们这对奸夫银妇却还要合起火儿来算计本王,本王可受不了你们这一番‘厚待’啊!还是继续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吃了这亏,你们继续自在逍遥,咱们两厢清净!” 庸王这话说得已经相当严重了,但却是笑着说出来,让人也不好觉得他要将此事闹大,反而颇有息事宁人之感。 秦颖月听了这话,便顺势做出进退两难的样子来,尴尬的站在原地不动。 靖王忙打圆场儿笑道:“大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兄弟之间玩笑归玩笑,可也该有个分寸哪,这等玩笑可开不得!你们夫妻之间闹脾气,可不能扯上旁人哪!当时可是我和三哥一起碰上的这事儿,还是我和三哥提议安置大嫂的,难道还要说成是大嫂和我们两个不干净?你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呵呵……” 靖王明显是帮着宸王说话,并不是说和的意思,反而还是偏帮着宸王指责庸王,庸王哪里能买他的账儿? 且因为以为宸王和靖王算计好了欺负他,脸色已经更难看了。眼瞧着就要大发雷霆。 宸王见庸王如此态度,早知道了庸王是铁了心的不回头。因而眼见着庸王要发火儿,忙笑道:“大哥,是弟弟的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原本就是大哥家里的事儿,弟弟本不应该插手。大哥愿不愿意和大嫂和好都没关系,咱们可别因此儿坏了夜宴的兴致啊!弟弟自罚一杯,向大哥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三章:惯用伎俩 皇贵妃听得宸王如此说,也便忙笑道:“颖月,你快过来陪陪本宫。本宫身边儿可少不了说话的人儿。快回来……” 皇贵妃向秦颖月招招手,秦颖月便向庸王施了一礼,又回到了皇贵妃身旁坐着。 皇贵妃拉着秦颖月的手笑道:“凝儿性子野,就知道自己瞎玩儿,平日里也不来赔本宫。本宫身边正缺个说话的人儿。刚好你这一阵子得空儿,便跟着本宫吧。也好让宫里的太医帮你好好儿治治脸上的伤。” “是,妾身多谢娘娘关怀。”秦颖月感激道。 庸王见皇贵妃把秦颖月叫了过去,又见宸王自己喝了一杯请罪酒,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儿,了结了此事。 心下暗想道:“老三,你还以为我能碍着面子不和你撕破脸皮呢?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我可不要表面的和气。我要的,就是将死你!” 庸王觉得,一旦没了颜面上的束缚,行事儿反而轻松得多。好脸儿的怕不要脸的,这话果然没错。在此事上,他就是豁出了不要脸面。如若不然,怎能制得住老三的巧舌如簧? 今日之事,但凡他有一点儿要脸面,早就被老三给算计了去。 庸王心内得意,宸王心内,却是轻松不起来。不是因为这表面的输赢,而是他给大哥的机会,大哥没要。从大哥的态度上看来,大哥真是铁了心的要谋事。是拉不回来啦…… 宸王喝了口闷酒,抬头看了他大哥一眼,脸色已经变了些…… 龙腾虎跃,步步高升……父皇这两道初一赐菜,难道要在这秋猎上有所应验了? 可如今到底大哥被贬,他是身处高位的那个。这“龙腾虎跃”里,到底谁是龙谁是虎呢?那步步高升的人,又是谁呢? 看来皇上是给他们留足了应对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皇上从后阁绕过来,见秦颖月还坐在皇贵妃身侧,心里未免也是一沉。自然是因着在林中听到的周家父子的私语。看来麟儿那边,是铁了心要拿秦颖月说事。 皇上散了一趟回来后,兴致愈发没了。过了不多时,便说了散宴之语。 众臣子起身,恭送皇上从后阁回去。皇贵妃给在皇上身后,带着秦颖月往自己宫里回去了。 庸王见此,犹豫了一瞬,便依旧没有做什么反应。 晚上皇贵妃定然是要服侍父皇歇息的,总不能让秦颖月和她睡在一处。只要秦颖月有独处的机会,就不怕事情不成。 今晚的夜宴比往年散场得早,大家都有些没尽兴。看起来,庸王尤甚。因为此时,已经到靖王身边儿去,勾着靖王的脖子对豫王道:“走,大哥请你们两个喝酒!” 说的是请豫王和靖王,并未把宸王算在内。 靖王却忙拉着宸王,笑道:“走走走,咱们找个地儿尽兴去!” 庸王却将靖王往前拖拽了一段儿,用另一只手拽着豫王,笑道:“走,咱们个仨乐呵去!” 把宸王晾在一边儿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了些。 宸王一笑,松开了靖王的拉扯。很有深意地拍了拍靖王的肩膀,笑道:“大哥不愿意带我呢,我也就不跟着掺合了。你们去玩儿吧,莫要因我扫了兴。” 靖王本是不想去的,但被宸王拍了这两下,觉出了宸王的深意,便只好尴尬笑道:“也……也好吧。” 庸王已经不给靖王啰嗦的机会,拽着靖王和豫王就往门外走。 在外人看来,这是庸王在着意拉拢两个弟弟,明摆着要搞阵营敌对宸王呢,估计也都只是觉得庸王有些好笑而已,不会多想什么。 但其实,庸王可没这么傻。岂能不知道靖王和宸王是扯不开的、岂能不知道豫王根本就不掺合朝堂的事儿?自然早就清楚,这俩弟弟是拉拢不来的,且拉拢过来也没什么用处。他今日此举,为的就只是让宸王落单,就只是为了等到酒酣之时,带着两个弟弟去捉奸。 然后也别管什么时辰,直接将此事闹大。到时候就算老四睁眼说瞎话,老五也一定会只说看着的,不会偏袒着谁。 庸王紧怕老四和老五有谁中途不去,因而一直拉着他们两个,上了早就准备在章华阁外的马车。 豫王是冷淡的性子,这性子不仅体现在能躲着的时候便躲得远远儿的,也体现在,推辞比较麻烦的时候,便索性不推辞了。随遇而安,由着对方折腾。 因而庸王这么拉扯着他,他也没什么拒绝之意,就由着庸王张罗了。反正过了秋猎之后,他又自己一个人儿到皇陵那边消停去了,可是搀和不着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靖王有了宸王的暗示,自然不会有中途抽身之意,反而帮庸王拉拢着豫王,路上不停和豫王说话儿。 宸王则是受到了冷待似的,强撑着面子故作潇洒的出了章华阁,往自己的汇贤居去。 …… 是夜,已过子时。狩猎了一日,众人都很倦怠,都是早早儿就歇息了。此时蒙山别苑里,只剩下庸王的意阑居还亮着灯,且有别苑的舞姬在此献舞。未免声响过大扰着父皇安歇,庸王只叫来了舞姬献舞,并未叫歌姬过来。 兄弟三人玩儿筛子喝酒,倒也乐呵。此时已经酒酣,庸王像是喝醉了似的,端着酒杯骂道:“老三这小子,忒不厚道!” 指着自己的头,狠狠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绿的!” “大哥,你喝醉了……来来来,咱们接着玩儿,歇会儿再说。”靖王按下了庸王的手,笑道。 庸王却是顺势打开了靖王的手,醉醺醺的起身,道:“不行!我得找了老三说道说道去!我这就去!” 说着,便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去。 “哎哎……大哥,大哥……”靖王喊了两声儿没喊住,便只能跟了上来。 跑了两步,回头拽上了豫王,道:“还愣着干什么啊,一起追啊!” 他三哥让他跟着大哥,一定别有用意。有一个人在旁边做见证,总好过自己红口白牙。他和三哥更好,父皇向来清楚,他说什么,父皇是不会信的。 豫王的确有些喝醉了,因而也并未挣扎,只是随着靖王的拉扯往外走。 别看庸王醉得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跑得倒还挺快。靖王和豫王追出去,他已经走出好远了。 靖王拉着豫王继续追,未免扰着了父皇休息,也不敢开口叫人,只能这么安静的闷头儿追。 庸王可真是醉得不轻似的,回头儿笑道:“你们两个来追我啊!追不上啊!我跑的可快哪!” “哎呦……”靖王已经很不好意思的捂脸了。心想这是怎么着?醉了之后还回到了三五岁不成? 但也不能和这疯子接话儿,要是他的声音更高起来了,不是乱了这安静的夜晚。 从庸王的意阑居到宸王的汇贤居,要经过皇上的承天阁。越是到了承天阁外,庸王就越是发疯,回身吆喝的声音更大了些:“四弟五弟,你们谁追上了本王,本王重重有赏!赏你们一百两黄金!不对!五百两……别以为就老三有钱,本王也有……” 这一声声高喊惊得在廊下上夜的小太监猛的醒了,就差要喊出“抓刺客”来了。但是细细一听,竟然是庸王的声音,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挨着庸王过去了,继续靠在柱子上打盹儿。 寝房里,皇上也听到了这一声声喊。皇贵妃今夜本就悬着心,一直未入眠。这一会儿见皇上醒了,未听得皇上说话,便也不敢吭声儿。皇上只是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并未对外头的声音说什么。 皇贵妃便轻轻拍了皇上两下,给皇上掖了下薄被的被角。 皇上这才带着睡音道:“麟儿太不成体统,吵醒你了?” “他们兄弟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一时乐呵得忘了形,也是情有可原。”皇贵妃柔柔的轻拍了皇上两下。 皇上把身子往皇贵妃身边儿凑了凑,大有依偎之感。 后宫里,能在他夜半惊醒之时轻拍他的,也就只有瑶敏了。别人不是没有这个和他亲近的心思,而是不敢。何人敢这般冒犯龙体?但因着他自年轻之时便对瑶敏比别人不同,瑶敏给他的回应,便也同别人不同,不似其他妃嫔那般惧怕。 因而时日久了,倒也养成了由着她轻抚的习惯。而且也只是在她宫里入眠之时,才会侧着身子依向她。平日里,哪怕是自己在寝宫里休息之时,都只是平躺着,未有失了体统的侧身之时。 对庸王的事儿,皇上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由着他去。因而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庸王在承天阁门前吵嚷了一番,也并未刻意多做停留,仍旧闹嚷着往汇贤居去。到了汇贤居门附近,他反而安静下来,不吵嚷了。 门口儿上夜的卓酒听到脚步声,忙起身看去。一见是庸王过来,忙拦在门口儿,紧张道:“这么晚了,我家殿下已经睡下了。殿下可有什么事儿非要今晚见人不可?” “大哥……”靖王拉着豫王冲了进来。 没等拉住庸王呢,就见庸王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了卓酒,道:“本王找你家主子乐呵,何来你这狗奴才挡路!” 卓酒被庸王一脚踹在肚子上,身子重重摔在房门上!身子将房门冲开了,直接磕到了桌角,这才落在地上!这猝不及防地重重一脚,踢得卓酒“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狗奴才!”庸王骂了一声儿,便阔步进屋,高声喊道:“三弟,我来找你喝酒啦!” 靖王和豫王见此,的确被惊着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靖王忙上前去,扶起了卓酒,道:“哎呦,大哥这是干什么啊?这酒疯儿耍的!” “好啊老三,你好大的胆子!”忽的,从寝房里传来一声儿怒喝。 靖王又忙冲进寝房里,一看,可是傻了眼…… 只见他大哥拎着他三哥,正一拳打在他三哥的脸上!这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了,最紧要的是……他三哥身边儿躺着的,是露着光洁肩膀、露着光滑白腿的秦颖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四章:出戏入戏 “哎呦!”吓得靖王不得不忙捂着脸转过身去。 心里好生纳罕,心想三哥这是干什么哪?怎会如此糊涂啊?要是在自己府里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在行宫里啊!整个行宫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一旦大哥吵嚷起来,岂不是人尽皆知?他三哥可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哪!就是真的喜欢的秦颖月宝贝似的,也不能连三五日都忍不了啊! 豫王见此,也有些傻了眼,酒已经醒了大半儿。知道自己是摊上事儿了,不免暗恨自己吃醉了酒,中了别人的套儿。 被庸王这么一折腾,宸王早就醒了。但秦颖月中的药比宸王深,再加上身子弱,这一会儿还沉沉的睡着呢,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庸王见此,知道如果尽快把秦颖月给弄醒了,可就露馅儿了。因而忙松开了宸王,直接去拽秦颖月的头发,用力可是相当狠!骂道:“你这恬不知耻的贱人!别以为装睡就能混过去!本王岂是任由你们踩在头上拉屎的窝囊废?” 秦颖月被庸王这么一扯,头皮一阵剧痛不已,头发险些都要被他给扯掉了,哪能还醒不来? 头痛不已,人也糊里糊涂的,一睁眼睛,就见庸王正一脸怒气地指着她骂:“你这贱人,背地里给本王戴绿帽子还不够,这下可好,竟然搞到本王眼皮子底下来了!” 秦颖月顿时清醒了!清醒后,反而更是脑袋“嗡”的一声儿,一片空白! “你这贱人!”庸王却是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刹时,秦颖月那雪白的**就显露出来,一丝不挂、毫无遮掩。通身上下,只剩下脸上的那一张红面纱这唯一的遮挡。 “啊……”秦颖月一声惊叫,猛地从庸王手里抢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了。 庸王虽然平日里有些低俗趣味,但在这时候,却也没心思欣赏这惊慌美人儿,自是没什么非要让她将自己全然晾出来的必要。只是一声冷笑,道:“你这贱人做出了这般不知羞耻的事儿,这会儿到要起脸来!” 秦颖月已经懵了,被人攻得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应对的法子。下意识地看向宸王,以寻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宸王却是伸了个懒腰,把背后靠着的枕头正了正,给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悠然笑道:“大哥,你今晚的准备够充分的啊……你这捉奸成双的伎俩,可是一次比一次用得高明。之前是小打小闹的冒犯未成,现在则是直接让我们‘坦诚相见’了啊!” “只不过啊……”宸王打了个哈欠,笑道,“你啊,真是多此一举。你要是有此心,早和弟弟说不就好了?弟弟直接来真的,这样你也痛快,我也痛快,你说是不是?何苦来你费心筹谋了这一番,我呢,也没享受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庸王恨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巧舌如簧!我早知道你和秦颖月不干不净,但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不愿和你一般计较。没想到你居然得寸进尺,带着秦颖月一起到行宫来气我不说,如今居然在行宫里就行苟且之事,难道你以为父皇的眼睛是瞎的吗?” “老三,做哥哥的再宽宏,总也有个底线,岂能由得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你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也就不要妄想我能再饶了你!这一次,我可不能由着你继续嚣张,咱们务要到父皇那儿去分辨个清楚才行!” 庸王说得气愤不已,而且明摆着是要把这事儿闹大。但宸王此时却只是没事儿人一般听着。耐心的等庸王说完了,这才笑道:“大哥,是不是今天的事儿,你务必要闹到父皇那里去?” “老三,话要说清楚。不是我要闹,而是你做的太过分,让我不得不为自己讨个公道。你要有种,你就跟我到父皇那边去乖乖认个错儿,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这事儿也就了结了,做哥哥的定然不会太过为难你。但如果你一味巧舌如簧老,就不要怪做哥哥的力争到底!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大哥”,靖王虽说已经想清楚了今晚的事情,但一刻没闹到父皇那里去,就还有救三哥的机会,因而忙劝道:“父皇向来不愿意管咱们儿女的杂事,咱们何苦来用这些小事儿让父皇烦心?都这么晚了,父皇一定早就歇下了。咱们可别去打扰父皇。” “小事?”庸王冷笑道,“四弟,就算你要偏帮着你三哥,也不用这么明显吧?如果有一天你的弟弟和你的王妃在你眼皮子底下苟且,你也能说这是小事儿?” “哎,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老五。大哥这么说, 若我是个没主见的,真的往这边儿去想了,因此而和老五起了隔阂,可不是太冤枉了老五?” 靖王明摆着要把豫王拉下水,但豫王此时早就清醒了,哪能被他给拉下去?但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不知道发生什么似的,靠在小月门儿上,抚弄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庸王知道老五是个聪明人,没到父皇面前、没有父皇的询问,他是绝对不会说话的。自然也没心思搭理无足轻重的老四,仍旧继续针对宸王。冷笑道:“三弟,你该不会是敢做不敢认了吧?” 宸王仍旧很悠然,手枕着头看了庸王半晌,嘴角含笑,眼神却是很有深意:“大哥,你可想清楚了?” 庸王没看出宸王的意思,只是冷笑道:“老三,你好大的口气啊!自己做了错事,竟然还敢来恐吓我?我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我就是硬拉着你去父皇面前分辨,事后你敢把我怎样?你只是一个区区亲王,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不成?就算你是太子,上头还有皇上呢,你还敢暗中杀了我?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呢?” “呵呵……”宸王在静了半晌之后,只是笑了笑,便懒洋洋的起身,道:“大哥,既然你自己想清楚了,那么弟弟就送你一程……” 宸王说完,便去床头架子上拿自己的衣裳。悠然穿衣之时,在放在窗下梳妆台上的小铜镜上,看到他大哥那映在铜镜里的模糊面容。此时看不清他大哥的表情,就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已。这骨骼轮廓提醒他,这是他的亲哥哥。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父皇的血。 宸王披上薄披风,回身道:“大哥,有些……有些事情做得不合时宜,哪怕i是对的,父皇也未必会站在你这边。父皇劳累了一日,晚上刚安眠了,你竟然不顾父皇龙体的、如此心急的去叨扰,父皇岂能饶了你?相比于胆大包天,我想父皇更忌讳的,是不敬君父、不知分寸。” 他原本想说,“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永无补救的机会”。然而话到嘴边儿,这太过明显的提醒,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大哥自己主动收手,和发现阴谋败露而被动收手,差别可是很大的。被动收手,他之后定然还有别的举动,莫不如让他早早儿的发出来,才能早早儿了的解决了。 庸王一心想要带着宸王去父皇那里分辨,一心急着要看父皇的态度,根本无暇细想宸王的话、没心思细揣摩宸王的态度。只是沉声道:“我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走!我们这就去父皇那儿说清楚!” “哎……大哥,大哥……”靖王忙拦在了拉扯着宸王的庸王面前,道:“大哥,你今晚可喝得不少,有什么事儿,咱们还是等酒醒了再说吧?” “让开!”庸王却是狠狠打开了靖王。 只是拉扯着宸王往门口儿走,并未叫上秦颖月。 出了门儿,见张福海和织星已经追来了。吩咐道:“你们两个,给本王看住了这贱人,不许让她穿衣服!岂能是她想脱就脱想穿就穿?本王这此绝不能轻饶了她!” 听得庸王这么吩咐,宸王也没说什么,由着庸王拉扯着出去了。 靖王和豫王自然也得跟着庸王和宸王,不能留在这儿。如此片刻后,便只剩下秦颖月自己在房中。房门却是开着,织星和张福海左右站着,活像两个门神。 卓酒不满道:“这是宸王殿下的屋子,你们两个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分不清自己是谁的奴才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到这儿来耀武扬威?” “谁给我们的胆子?”织星沉声冷笑道,“我家殿下给我们的胆子。有本事你找我家主子去。” 卓酒细看了织星一会儿,忽的认出她来!指着她道:“我认得你!你是庸王府里的暗卫!你别以为你做那些勾当没人知道,你信不信我到皇上那儿去告发你?” “放你娘的狗屁!”张福海回身骂道,“这是我家殿下的新侍妾,哪里能认得你这样的腌臜小贼?胆敢冒犯夫人,回头儿小心我家殿下扒了你的皮!” 从宸王和程大志那里,卓酒早知道了这女人的厉害。因而度量了一下局势,便也没再说什么。反正殿下到了皇上那儿,自然有一番应对。而且皇上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的过来查庸王妃是否赤果着躺在床上呢?估计殿下也是觉得这边不用特意做什么应对,不然怎么可能没吩咐他? 既如此,他们愿意当门神,就让他们当去!他就当看个乐呵了呗! 卓酒看着这俩门神笑了笑,自己悠然得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儿养神儿。 秦颖月紧紧抓着被子,心下觉得万分屈辱。此时她虽然有衣裳盖着,但这三个奴才,却都知道她是光着身子的。当然这点儿屈辱她还守得住,她担心的是,这事儿的后果如何。 她不知道宸王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看宸王那悠然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事儿似的。可她却怎样也没法子放下心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五章:夜闹行宫 她对宸王的信任,其实就只在于确定宸王不会让她死而已。至于其他的……她真的吃不准。会不会,他为了赢,不惜牺牲她的脸面、不惜让她日后无法做人? 在宸王府里,外头猜测她和宸王有什么关系,和她与宸王的苟且事被皇上抓个正着儿,那后果可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不过就是一些外头的闲言碎语罢了,宫里头没人会太过放在心上。但如果是后者,日后她在太后那边、皇贵妃那边、皇后那边,可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对这样倒霉的**,她们怎么可能待见?还不得明里暗里尽情的嘲笑她吗? 心中忐忑,可这一刻,却是一点儿应对也无。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着宸王而来的这番孤勇,完全是错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给了自己好多精明算计的由头儿,可心底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爱他,她想要跟着他。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抓住他的心的机会。容菀汐的存在,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因而在争夺他的心的这件事儿上,她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 “秦颖月,别忘了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从来都不是为了哪一个男人而活,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男人,永远只能用来利用,认真了,你就会死的和你娘亲一样惨。难道你也想让自己的尸体喂狗吗?”秦颖月在心中狠狠警告自己。 她不是为男人而活,她是为她自己而活。她要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要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 “父皇……父皇……”庸王拉扯着宸王便一路冲到了承天阁门口儿,高声喊道。声音故意做出醉醺醺的样子,以便遮掩自己的莽撞。 “殿下!”门口儿的侍卫忙拦住了庸王。提醒道:“陛下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儿殿下还是明早再过来吧?” “不行!明早人证物证都不再了,本王如何才能讨个公道!父皇……父皇……”庸王依旧抻着脖子向屋里大喊。 皇上早被庸王的这一番喧哗给吵醒了,皇贵妃刚刚睡着了,还没睡沉呢,便也被庸王的这一阵喧闹给吵着了。 “陛下,臣妾听着,怎么庸王的声音不太对呢……”皇贵妃疑惑道。 庸王的声音和往常很不一样,光是这么远远听着,都像是耍酒疯儿似的。 “父皇……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儿臣的脑袋都绿油油的啦!父皇……老三他欺人太甚,儿臣实在忍不了啦……”庸王继续高声喊道。 “哎呦,殿下哎,您可轻声着点儿吧!这都什么时辰了?陛下正睡得沉呢!殿下就不怕冲撞了陛下龙体吗?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李忠贵急着低声劝道。 但也知道,这番劝说其实是没什么用处的。而且今晚,皇上一定会见庸王。庸王这么一闹,不用怀疑,那在林中听到的话一定是真的。 “忠贵,进来掌灯。”果然,屋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如果皇上不想见庸王,就不会让他进去掌灯了。 听了皇上的这声吩咐,庸王也知道皇上是要见他了。因而也就不再吵嚷,而是狠狠拽着宸王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似的,安静的等着。 侍卫们听了皇上的吩咐,知道皇上是要见庸王,便也不再拦着。 不多时,屋里有了光亮。随即,李忠贵便出来传道:“陛下让几位殿下进去。” 庸王直接拽着宸王进了屋,像是拽一个犯人似的。但宸王却只是一副悠闲的样子,由着他这般拖拽,自己也很配合。 靖王和豫王都很无奈,只能跟着两位哥哥进去。靖王是愿意跟过来的,因为不放心他三哥,想要帮他三哥好好应对一番。但豫王却是迫不得已…… 因为这事儿已经遇见了,要是不跟着,自己个儿先回去了,倒好像他心里有鬼似的。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对峙,皇上也会派人去问他。还不如直接跟过来。让他们快快询问了,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快点儿回去休息。这些个乌烟瘴气的事儿,他是眼不见为净。 此时皇上已经坐在了厅里的主位上,庸王垂首进了屋,略向寝房内瞟了一眼,见床幔仍旧垂着,可见皇贵妃的确在皇上这里。心内不免暗恨道:“有一个好娘亲就是不一样!等会儿若是父皇真下的对老三下了什么处置,指不定皇贵妃一求情,父皇就又心软了。” 但只要父皇有这个处置之心就够了。至于皇贵妃求不求情、他后来是不是心软,都不要紧。只要父皇有处置老三的意思,而且还是狠狠的那种,就说明父皇对老三也并非太过袒护。 心底里,他真的希望父皇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处置。这样,是给父皇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庸王,何故如此深夜里,这般大声喧哗?”皇上沉声道。 庸王跪地,重重叩首道:“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宸王也跪地,只不过是非常从容悠然的,慢悠悠儿的说了句:“儿臣给父皇请安。” 靖王和豫王也随之给皇上请了安。 “嗯”,皇上点点头,道,“起吧。” 几位王爷也不知道皇上是让谁起来,因而一时谁都没起,仍旧是跪着。 皇上也不说什么,问庸王道:“你说让朕为你做主,做什么主?” 没等庸王回答,皇上又道:“庸王,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庸王道:“叨扰了父皇好眠,儿臣罪该万死!可是今日之事,如果儿臣不马上来禀报父皇,只怕天一亮,这些脏事就要被掩盖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皇上道。 此时皇上的声音已经是平平静静的,让人听不出这声音里的情绪来。好像因着庸王大声喧哗而起的不满已经消失了似的,又好像是因着觉得庸王无可救药,索性不和他动气了。 庸王自然也分辨不出来是哪一种,只能将自己要说的话给说了,再看父皇的反应,心里便能有个定数了。 “父皇,儿臣蒙受了莫大的屈辱!”庸王重重叩首于地,就直接这么叩头着说道,“在夜宴上,儿臣和三弟有了些不快,一时气恼于三弟的故意羞辱,晚上便只邀了四弟和五弟一起喝酒。喝得有些醉了,一想起独独缺了三弟,心里不舒服,便一门儿心思的去请三弟……” “可是一进三弟房里,却见三弟正在和……正在和……正在和儿臣的王妃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让儿臣捉了个正着!” 庸王说着,心里有万般愤慨。抬头怒道:“父皇,这可是在行宫里、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呢!三弟就这般不知收敛,不是视父皇之威严于无物,视我皇家之清白于无物吗?父皇,这等嚣张之举,父皇绝对不能轻饶啊父皇……” 说着,又是重重叩首。 皇上却只是沉沉的听着,半晌,道:“老三,你大哥说的话可属实?” “回父皇,半真半假。”宸王道。 “哦?何处为真,何处为假?”皇上问道。 “大哥进儿臣房中之时,儿臣的确是和大嫂躺在一起,而且大嫂身上的确一丝不挂。但大哥却不是和和气气进的屋,而是气势汹汹的,好像早知道屋里是这样的情形,故意来捉奸似的。而且儿臣睡觉之时,屋里的确只有儿臣一个人,可是不知怎的,醒来之时,大嫂竟然就躺在儿臣身边,而且还是那副模样……” 宸王一脸疑惑:“父皇,儿臣是真的挺糊涂的。不知道大嫂是怎么进的屋,不知道儿臣怎么可能在大嫂进屋之时,都一点儿察觉也没有。这一觉儿睡得格外沉,如果不是大哥狠命摇晃儿臣,还狠狠捶了儿臣一拳,儿臣根本都不知道大哥冲进了儿臣屋里。”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庸王冷笑道,“难不成你是想说,你是在梦游的时候把你大嫂接到了你屋里,又行了那苟且之事不成?三弟,你这借口找的可真是太差了啊。还不如直接说醉得不省人事,更让人相信些。” 宸王道:“大哥此言差矣。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谁相信,而只是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而已。大哥何以这般紧张?” 庸王道:“老三,你别把谁当傻瓜!上次在我府上,你就险些对你大嫂用强,当时在太后面前,你也是这般巧舌如簧的辩解。看起来是在如实禀报,实际却句句都在说,你是被人给害了,是有人给你下了药,故意加害你。” 听得庸王的话,靖王心内暗叹不好。心想他大哥变聪明了啊!这次居然直接挑明了三哥的意图。这样一来,即便三哥说的是真的,父皇也会认为三哥是在狡辩。看来这次三哥想要逃掉,可是不容易啊!大哥可真是越来越狠了啊。 靖王很急着为宸王说话,但这时候,却又不敢开口。如果急着开口,父皇一定会以为他们兄弟二人串通一气。所以只有等到父皇问他的时候,他才能开口。而且话说得也不能太明显,不能太向着他三哥。 只要让父皇以为他只是在说当时的情况,并未偏帮着谁,就会对他的话多几分相信。父皇相信了他的话,他才能帮到三哥。 宸王摇摇头,道:“大哥,上次我说的,也是实情。原本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又何苦再提起?再提起来,弄得大家都不舒服。父皇心中自有分辨,这对你岂不是更为不利?” “上次你说的也是实情?呵呵……老三,看来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啊。你说的没错,父皇心中自有分辨,岂能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去?” “够了”,皇上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略有不悦的阻止了庸王的话,揉着额头道,“今儿太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都退下吧。” 庸王愣了一瞬,完全没料到父皇会这么说。 父皇根本不在意孰是孰非,而只是说累了,不想听他们争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六章:言语如刀 这对他而言,可是颇为不利的。这比父皇直接说不相信他的话、直接说相信老三,更有杀伤力。很明显,父皇这么说的隐意,就是不相信他。但是父皇却没有直接说不相信,而是用了一个隐晦的拖延之法。 这态度,好像是已经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外人,只是客套着。不然,如果认为他在诬陷老三,如果还把他当成儿子,一定会因他对老三的诬陷而重重责罚他。 庸王的心瞬间寒了。 但……毕竟这一切只是他大猜测而已,父皇没有直接说出绝情的话。 庸王犹豫了一瞬,还是叩首:“求父皇给儿臣个公道!如果父皇不信儿臣所言,现在便可以去老三的房中看。若是看到秦氏的样子,便知道儿臣所言是真的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倒也没说什么不悦的话。只是眸光沉沉的盯着庸王。开口之时,声音却是笑着的:“哦?那以你之意,你三弟该当如何处置?” 听得皇上这么问,庸王的心反而更沉了。 父皇根本就没有细细查证这件事的意思,父皇根本就不关心这事儿的真假。这明摆着就是袒护老三,明摆着就是压根儿不把他的状告放在心上。也表明了,在父皇心底里,他的话,就是不可信的。 枉费了他然逐月和织星做了好一番缜密布排,以便等到父皇查此事之时无所纰漏。可现在,看来这些根本就用不上。 这些费尽心思的准备,恰如他给父皇的机会一样,都是无用功。 庸王咬咬牙,道:“三弟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胆大妄为,显然是不敬君父。这等大逆不道之举,理应处死!” 父皇一定不会舍得让老三死,反而会因此而对他暴怒,说他是虎狼之心。这是他们之前的打算。一旦父皇这样说了,他就有了谋反的由头儿。他原本是不想要说这话的,他原本只是想说一句“该当重罚”,仅此而已。可父皇的态度,逼得他不得不说。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渴望父爱却不得的可怜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不晓事的傻瓜!他,更不能输。 听得庸王这么说,皇上的心,也是瞬间凉到了谷底。沉声道:“这是你亲弟弟。” “在他玷污儿臣王妃的时候,又何曾把儿臣当做他的亲哥哥呢?若是寻常大臣冒犯了王爷正妻,该当何罪?我风国向来吏治清明,父皇也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到了老三的身上,这话就不管用了呢?” 此时庸王的话,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几乎要涕泪聚下的恳切,而是有些嘲讽之意。 皇上已经无暇顾及他语气的变化,只是沉沉的看着他……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长子、是风国的太子。可此时,他的儿子却在说,要让他赐死他的另一个儿子!这是何等悲哉! 父子成仇、兄弟相杀,到底还是出现了。他这一代,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皇家的恶咒。 庸王见皇上沉默,心内冷笑。心想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听你的话,顺从的做个乖儿子?没想到我会这么据理力争的将你的军吧?没法子应对了吧? 父皇,儿子对你好的时候,你瞧不上儿臣。这一会儿儿子不再敬重你,你反而弱势起来。这是何苦呢?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庸王笑着起身,笑问道:“那么以父皇之意,该给宸王怎样的处置呢?” 庸王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皇上却是眸光沉痛。并未回答庸王的话,而只是仍旧沉沉地盯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疲惫道:“你们都退下吧……” “呵呵……”庸王冷笑了一声儿,这声音让人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夜色深,父皇是该好好歇息了。如此,儿臣便不再叨扰父皇。父皇早些歇息,一夜梦好……”庸王忽的正了身子,郑重地向皇上施了一礼。 皇上只觉疲惫不已,身心俱疲……已经完全不在意庸王的反应了,只是摆摆手,道:“退下吧。” 庸王一笑,声音仍旧很郑重:“父皇,儿臣,告退……” 皇上没看他,也没看宸王,更没有看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靖王和豫王,直接往寝房总回。 宸王瞧着,皇上的背影竟然有些佝偻,全然不似白日里那英姿勃发的样子。 大哥的话,着实伤着了父皇。 但大哥以此法,如果不提出这样的要求,便很难将事情弄大。只有父皇不触觉他,大哥才有行事的由头儿,才能说他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若是大哥只提出降他的爵位、或是软禁他、降旨斥责他的要求,父皇在懒得查清的情况下,也就由着大哥的意思了。 唯有这一要求,父皇不能同意。父皇不会随意杀自己儿子,这是一点。另一点,便是,当这要求提出的时候,大哥和父皇,便已经决裂了。当这要求提出的时候,父皇就已经对大哥寒了心。哪怕大哥所奏的事情是真的,父皇也根本不可能向着大哥说话。 大哥,你这般自找绝路,值得么? 直到看着皇上掀开床幔进去了,宸王才向父皇施礼道:“儿臣告退。” 靖王也随着宸王施了一礼,到了声“儿臣告退”。豫王就只是向皇上施了礼,于礼数上不差也就罢了,是一句话也没和皇上说。 “三弟……”转身往回走之前,庸王很有深意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对你如此爱护,你可一定要对得起父皇啊。” “不劳大哥提醒。自己的父亲,自然要敬爱着,岂有对不起之理?”宸王心里很烦乱,再没心思和他大哥客套什么。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就在这儿、就在此刻、就在父皇面前,揭露了大哥的意图。可,看向明黄色的床幔一眼,他没有这么做。 那耀眼的明黄,代表着两个字——天下。 他,想要这天下。 更何况,那明黄色的床幔里,还有他的母亲。京都城里,还有他外祖父一家。宸王府里,还有他要保护的女人。 他想要和她长相依偎,活着,活着相依。 他不能让她落入大哥的手里。即便黄泉路上他会等她,可轮回道上变故太多,来生,他们是否还有机会再遇见? 他冒不起这个险。所以他不能修来世,只能求今生。 所以今生,他不能输。 妇人之仁,在“天下”二字面前,再所爱之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现在想来,他给大哥的机会,其实也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只不过是为了骗骗他自己,不想让他的良心太受谴责。 可是在皇家里,谁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呢?良心这两个字儿,在皇权争夺中,从来都不值一文。如若不然,此时他、大哥、还有其他兄弟们,都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父皇,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宸王看着庸王仰头大笑着走出了承天阁,看着大哥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大哥要的,不过是解脱。 “三哥,我怎么觉得这么吓人呢?”靖王扫了扫胳膊,低声在宸王耳边道。 宸王摇摇头,没说什么,阔步出了承天阁。 豫王跟在靖王身后,听到房门被门口儿的两个侍卫关上了。轻轻的吱呀一声儿,就好像这压抑的皇家,什么时候都畅快不得。 如大哥今日这般恣意之举,注定是以笑话收场。 他不知道大哥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三哥到底有什么应对。更不知道这风国天下,未来将会属于谁。他只知道,只要始终远避皇陵,他就能活着。 还是活着好啊,这皇家,从来都与他没什么干系。他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人,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时候不早了,五弟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儿还要进林狩猎呢。”靖王回身对漫步的豫王笑道。 豫王淡淡点点头,一抱拳,道:“弟弟先行告退。” 靖王刚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豫王已经转身走了,这叫一个痛快。向来知道豫王的性子,便也懒得去凑他的冷屁股。 见豫王走了,靖王忙拉着宸王往汇贤居方向走。急着低声问道:“三哥,我怎么觉得大哥今天这么奇怪呢?怎么会想到用这么一件事儿,就让父皇处死你的?别说这事儿不是你做的,就算是真的,也罪不至死啊。他就是再着急除掉你,也至于用这么不可行的法子吧?这已经不是短了思量了,简直是傻啊!” 宸王一笑,道:“他可不傻,这是他算计好了的。” 只是父皇的反应,的确出乎他的意料。父皇竟然连细细询问一下的心思都没有。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可是皇室一大丑闻,父皇就算再不愿意管儿女的事儿,关系到皇家声名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用心去查? 可瞧着父皇的意思,明显是没把大哥的状告往心里去。父皇就这么瞧不上大哥,对他的话一丝信任也无?还是太信任他,知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所以才懒得去查? 宸王觉得,这两种,哪一种都不是。 父皇的反应,是他今日最迷糊的地方。但细想来,却也的确无关大局。因为不管父皇此时揣着的是什么心思,一旦大哥真的谋事,父皇的心思就只有一种——怒极。 …… 承天阁里,皇上却再也没有先前的那般酣眠。此时闭目平躺着,毫无困意。 细细听了一会儿,确定了皇上的确没睡着,皇贵妃才敢低声道:“陛下可是在生庸王的气?” 皇上叹了一声儿,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皇贵妃柔声轻轻抚摸上皇上的胸膛,轻拍着道:“陛下可千万别当真……其实臣妾旁观者清,倒是觉得,庸王好像是在和陛下赌气呢……” “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单只是庸王大半夜的来报,且又说得这般委屈,陛下好歹也该派人细细调查一番才是。这样别管结果如何,庸王总能感觉到陛下对他的重视。可陛下却并不在意此事,而是草草吩咐了退下。怕是庸王心里不舒服,这才赌气说了重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七章:逐步引入 “查……”皇上叹了一声儿,轻拍着皇贵妃的手,道,“这事没什么可查。麟儿现在已经分不清他到底姓什么了。这孩子……真是让人心寒哪。” 说到这儿,皇贵妃就不敢再深说什么了。只能笑道:“也是夜深困乏扰人烦,陛下快些睡着了,明儿醒来,这些烦心的事儿自然而然就没了。” 皇上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不管是明日、还是后日,还是明年、后年,只要这皇权还在,这些烦心的事儿,也便永远都在,不可能有消退之时。 他还想着要将麟儿重新启用,却不成想,麟儿竟然还在暗地里做这些卑鄙的勾当。这让他怎能放心启用他?但愿今日的警告,能让麟儿有所收敛。一时片刻,麟儿那边可能看不出他已经察觉,但是等安静下来细想了,便是不难猜到缘由。 这一次,他并未细究此事,想来事后麟儿也会看出他的宽恕之意。若他肯迷途知返、肯主动认罪,那是最好的,若他仍旧执迷不悟,便只有用些法子让他消停些。 今日,他这糊涂儿子,可是着实寒了他的心。但做父亲的,又岂能和做儿子的一般计较?不是非要他有用,只是但愿他还有救。 …… 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的一瞬间,庸王反而觉得心内轻松不已。父皇,这可是你不仁在先,可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越是觉得自己可笑,便越觉得自己这样的选择没有错。父皇实在偏心太过! 既然父皇从未把他当儿子,他又何必要把父皇当父亲?在皇家,讲感情是最可笑的事。谁心软讲了情,谁的下场就会奇惨无比。 后半夜儿,天已经不似先前那么阴沉。天快亮了,一切都将变了样儿。 庸王早已经睡不着,却还是往寝床那边去。他要仔细想一想,明儿,到底该怎么出手。 “嚯!”一进月门儿,见寝床上端坐着一个人,可是把庸王吓得不轻。 “外公,你这是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了吗?怎的这么不小心!”庸王不悦道。 周炎“呵呵”一笑,起身,道:“守卫别苑后门儿的是咱们的人,我不是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紧张什么?” 周炎起身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去,笑道:“我刚刚可听到了你的吵嚷,你这动静也弄得太大了些,弄得整个别苑都鸡犬不宁的。皇上那边怎么说?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该不得不罚了吧?看来你的所求成了,我是不是得尽快吩咐下去,让他们卸了准备,别再蓄势着?” 庸王冷笑道:“外公你何苦非要来挖苦我一通?你看我这么快就回来,便早知道结果了吧?说这些有何用?事情不还是得办么?到底你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两人打起来,弄得船翻了,可是没什么意思。” 周炎这只老狐狸,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输。所以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过来捡他的笑话。也是告诉他,他们已经准备得当,蒙山这边不似宫里,已经由他们说了算了。轻易进出不是难事,动手行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周炎并不否认,十足关切地叹道:“麟儿啊……外公到底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巴,什么事情可行、什么事情不可行,在你说出来时,外公心里就已经有数儿了。只是知道你这孩子倔,不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清醒的。因而也就没拦着你,由着你这么做了……” 周炎又叹了一声儿,道:“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自己可笑,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这般过来的?我、你母亲、你父皇,谁不都是经过了一番寒心,才心冷起来的?谁不是在这个‘情’字上撞得头破血流,才开始论理儿的?” 周炎感叹连连,又是一声长叹,思绪好像回到了很远很远的往昔,好像想起了某些过往似的。 见周炎如此感同身受的样子,庸王心里的反感和防备不由得卸下了些。也是叹了一声儿,在床上坐下,道:“也罢,也罢……” 谁人不曾年轻过?谁人不曾对这世上的情幻想过?男女之爱情、父母之亲情、兄弟情、师徒情、同僚情、知遇之情、帮扶之情……只是这诸般情意,终究还是被这冰冷的人世磨得半点儿不剩。 其实“情”字诸般束人,还是讲理儿,更简单方便些。 周炎见旁边小几上有茶,便倒了两杯。先给了庸王一杯,自己这杯才饮了。茶已经冷了,但在这时喝着,反而清醒提神。 事情当然要办,而且要尽快办。如若不放手一搏,他大儿子的命,早晚要没。不仅仅是他大儿子,还有他的小儿子、两个孙子,早晚要被皇上一个个儿的除掉。 若是没有青山的事倒还罢了,青山的事情一发,皇上定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将他们周家人一网打尽,以免得他们继续在皇权下阳奉阴违。若是哪一日皇上派了净尘司的人动手,暗中悄没声儿的将他们一个个除掉了,只怕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家能有如此地位,就是所思所想要比别人长远些。别人是事到临头做急应、事发之后慌忙补救,而他们周家,则是永远想在事情前头儿。所以他知道,此时已是迫在眉睫。 周焱慢悠悠儿的喝着茶,倒是把这冷茶当做热茶一般品味着。庸王则是一口“咕咚”饮尽了,手拖着茶杯,扶手在膝,眸光定在屋里的某一处,沉色想着什么。 半晌,道:“夜深梦长啊……天亮前便动手,你看如何?” 周炎“呵呵”一笑,道:“这也是个法子。你刚闹过了那一通儿,别苑里所有人的注意可都在这事儿上呢,这时候动手,守卫松懈,的确是个好时机。但是我这儿,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更管用些……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你定夺一下?” 庸王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事到临头,难道他们还能窝里反,使得船翻了不成?所以越是紧要关头,他才越不能和庸王争什么面子,而是要给足了他尊重。 庸王显然对周焱这一番先肯定、后商量的态度很是满意,道:“外公请讲。” “明儿狩猎,我们在林中动手”,周焱那双鹰眼里,露出狠辣的光来,“林中猎箭乱飞,若是皇上不小心中了哪一箭,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周焱说得轻描淡写,听得庸王心内却是猛的一惊!他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皇上? 周炎继续道:“每家的箭上都刻有各府里的名字,若那不小心刺伤了皇上的箭,是靖王射出的呢?那箭身上刻着的,可是一个“靖”字,和咱们这‘周’字、‘庸’字,可是没什么干系。” “只是父皇身边守卫众多,这箭根本就近不了父皇的身。而且还要等到靖王也在附近之时才能动手,万一被老四看见了,我们不是前功尽弃?林中可是父皇的人居多,若是我们在林中就被人给抓了,只怕没有活命在……” “更何况,就算我们分真的得手了,没有父皇的旨意,以我现在这庸王的位份,很难和身为亲王的老三抗衡。你别看老三平日里好像就只会请人喝茶饮酒逛窑子,看起来像是只会做一些酒肉勾当似的,实际暗地里,早就把该拉拢的人都拉拢遍了,该说的事儿都说个遍儿了。若说起在朝中的势力,老三一定比咱们强。” “呵呵……”周炎笑道,“谁不知道靖王和宸王是穿一条裤子的?如果是靖王的箭射死了皇上,谁还敢再支持宸王?到时候宸王若是想要继承皇位,就只有动用兵力来和咱们抗衡。一旦他先动手,可是明摆着不占理儿。而且,宸王手上可有兵?他在朝堂上拉拢那些拥护他的大臣,没一个是手握兵权的……” “现在手里有军队可用的,一个是皇上、一个就是翎王,再者,也就是咱们和容卿了。皇上和翎王那边,那可是手里实打实的有兵权,而我们和容卿,则是要通过借助军中人手里的权利,说白了,还不是求人办事儿?可一旦皇上驾崩了,我们能求得到,容卿那边却求不到……” 周焱捋了下他的山羊胡须,那双鹰眼中,除了狠辣之外便是精明,让人看着不寒而栗。他继续道:“如果是靖王杀死了皇上,你这边要为皇上讨公道,提出要彻查此事,可宸王那边却因此而调兵和你蛮干,这不是明摆着心虚么?一旦他不占理儿了,皇上手里的兵可会帮他?翎王可会帮他?” 周炎一声冷笑,道:“他那老丈人的性子,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他老丈人不带兵杀了他就不错儿了,哪里还能帮他?呵呵……这样一来,我们不就等于把他逼到了谋反的境地?你这边,可就名正言顺了。” 见庸王还是有些犹豫,周炎知道,他是没胆量真的弑父。但如果不杀了皇上,而只是逼皇上退位让贤,庸王这皇位,可是坐不稳。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只以一种法子行事。但是现在所说的这个打算,却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和庸王说,不然吓着了庸王,这事儿可是完全没法子继续下去。但现在,庸王自己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庸王想的,便只是怎样发出来而已。所以这时候说,得到的效果自然不错。 “可这样一来,不也等于我们之前的准备白做了?”庸王道,“不管是军中还是平日行事,最忌讳的,都是临时改策略。我们这么变来变去的,可别把自己绕到沟里去……” 庸王摇摇头:“我看这事儿不可行,既然宸王这边的准备我们已经做好了,我们还是应该以宸王的事为由头,打着诛奸孽扶正统的名声起兵,逼父皇退位让贤为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八章:愈发走险 “哎……”周炎叹了一声儿,道,“不瞒你说,今晚我是一夜未眠……哎……我在想,如何能让你一点儿罪名也不背负?毕竟即便周家起兵,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周家是你外祖家的这事儿,还是清楚记着的,后人一看,便知这其中的蹊跷。当然,这也是为了周家……” “有些事情啊,还真是越到近前,才能想出那最适合眼下情况的应对来……你想想,明儿我以为庸王讨公道为名,就在猎场上,当着与猎百官的面儿再提起今晚的事,情况上给你一个交代,依着礼法处死宸王,皇上会怎么说?” 庸王沉默半晌,道:“还能怎么说?当着百官的面儿,自然也不好太护着宸王,但却也根本不可能处死宸王,只能说回头儿彻查一番,再做定夺。” “正是”,周炎道,“可这事儿在百官心里,却是记下了。如果猎场上靖王‘不小心’杀了皇上,他们会不会以为,这事儿和我的奏请有关?会不会觉得是宸王畏罪先下手为强?” 周炎自个儿点点头,道:“自然,即便有人这么猜测,却也不会真的这么说出来。但朝堂里、御林军中,我们的人也不少,如果我们让这些人先起头儿呢?对宸王的讨伐,岂不是更明正言顺了些?” 周炎耐心劝道:“你想想,是我们以讨公道为名做逼宫的事、逼迫皇上退位让贤为好,还是把这谋逆的罪名推给宸王为好?是直接杀了皇上再做图谋更容易,还是让皇上传位给你更容易?而且之前你的打算,不也是如果皇上宁死不肯给你帝位,你便一不做二不休么?你细想想,皇上怎么可能传位给你?其实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只有除掉他,你才能登上皇位……” 庸王沉沉的听着,心,和他的脸色一样沉。的确,他早也知道,父皇不会传位给他,所以这最坏的情况,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他早也就做好了弑父的准备。只是……原来他给父皇的机会,并不只是今儿晚上这一个,而是在最后关头之前的那一个。 不免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怎么就这么搞不清楚状况呢?居然还在心底里奢望父皇能让位给他、而且在让位给他之后,也就消消停停的做太上皇了。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他根本不应该有这个念头儿,不是么?一开始,他就应该只打着弑父的念头儿。如果一开始就打着弑父的念头儿、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在心底里对父皇有期望的话,在林中动手儿的事,他未必想不出来。 可周炎,一开始便是揣着要必然要杀了皇上的心思的。只是没敢直接和他这么说,而是指引着他一步一步来。 不得不说,其实外祖父这边的打算……都是对的。 因为在这件事上,外祖父是全然站在论理儿的立场上,而不是论情。只有论理儿的人,头脑才是清醒的。 “外公,其实这主意,你不是刚想出来的吧?而是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庸王笑道。 他也不能让周炎以为他是好忽悠的傻子!别以为这些算计他看不出来! 周炎笑笑,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多疑。但是咱们现在讨论这些,可还有什么用处么?” 周炎看了眼天色,道:“眼见着就要天亮了,巳时一刻狩猎,留给我们谋划的时辰可不多。更何况,明儿有这样的大事,好歹也要养足了精神不是?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定下来到底该怎么做,然后只管去休息便是。” 庸王笑道:“劳外祖父操心啦……的确,这时候,咱们是该只在意怎么做,而不是计较前事。只是这样的算计,以后可别再有了。若不是紧要关头,万一被我察觉到了,静日漫长,咱们少不得要仔细论一论这番算计。” “呵呵……”周炎干笑一声儿,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庸王的话很明显,是说这次的事儿不多做追究,是因为他以大局为重,这才宽宏大量饶恕了他。但下不为例。 呵呵……这话说得多嚣张啊!还没事成呢,就已经摆起皇帝的派头儿来了! 只是此时,就且让你嚣张着。我还真能和你这毛头小子一般计较不成?现在有你嚣张的,以后就有你哭的时候。日后你便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庸王也知道周炎答应得不痛不痒、过嘴不过心,完全是在敷衍他呢。但他只要把意思表示到就行了,暂且没有功夫多做计较。现在他要定的是,到底该怎么做。 其实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 无毒不丈夫,是自己死,还是让别人死?自然要让别人死。 庸王狠狠想完,却是并未马上给周焱答复,而是等了一会儿,才道:“若是明日在林中行事,可有万全的准备?” 周炎笑道:“准备自然做得周全,但却也不能保证一定万无一失。只是若失手了,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那箭,可是靖王的箭。” “外公也不是不知道,每人的箭上都刻字,一是为了好计算猎物,二是为了防止混入歹人。且每个人的箭都是有数儿的,每人五十发,若是有多出来的,岂不是一算便知?我们伪造靖王的箭,只要命人在林中搜一搜靖王的箭、再和他身上剩下的箭一算,他那边不就好辩驳了?” “呵呵……”周炎一笑,从庸王的褥子下,拿出了一支箭,“这就是靖王的箭。今儿晚上,已经有派箭的奴才将明日用的新建箭送到每人的房中,靖王的房中自然也不例外。趁着他在你房中宴饮的时候,我让人偷了来。此时他的箭,只有四十九支。只要明儿出发前,你一早儿去找他,让他没工夫查数量就行了。” 庸王沉沉地看着周炎手中的箭,笑道:“外公准备得,真的好生得当啊……” 周炎也看着手中的箭,轻轻擦拭了下,道:“拉弓没有回头箭哪,不得凡事谨慎些么?” “这是其一”,庸王道,“即便真的能把这事儿推给老四,万一不成,难道我们还不谋事了?就此收手,可是太可惜。” “万一不成,我们再继续以今晚抓到的事情相逼迫。这一计,是上计,但若上计不成,我们还有中计不是?” “只是我怕,父皇这儿会有所准备”,庸王道,“出了这样惊险的事情,父皇一定班师回朝。一旦回朝,我们可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周炎那双鹰眼狡黠的一动,笑道:“自然有法子让咱们能明正言顺的,在皇上班师回朝之前便动手。而且趁乱动手,收效还能挺不错。” “哦?什么法子?”庸王问道。 “呵呵……”周炎捋着胡须,眼眸里精明的光,看得庸王不寒而栗…… …… 汇贤居里,秦颖月正拽着被子低低哭泣。 此时房门紧闭,张福海和织星都已经回去了,只剩下卓酒在外头守夜。秦颖月是个要脸面的人,也不好意思大声哭泣,只是这般低低地啜泣着,却也听得人心内凄然,着实不忍。 宸王只能坐在床边儿叹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只能等她哭完了,再晓之以理,让她先回自己屋子里去。 秦颖月哭了一会儿,见宸王不问她也不安慰她,心里自然极其不舒服。可却又不能埋怨宸王对她漠不关心,因为今时已非彼时,她已经再没有和他撒娇的底气了。他爱她,就是她的底气。可现在,他不爱了。 秦颖月只能主动恨声道:“宸哥,你一定要为我讨个公道!一定要让庸王付出代价!” 宸王点点头,道:“大哥这事儿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你放心,来日方长,本王一定会让他为今日的事情向你道歉。” “我不要他道歉,我要他付出代价!”秦颖月已经恨得牙痒痒。 其实她对庸王,并没有多恨。她知道,庸王害她,可并不是针对她。如果另一个女人能在宸王这儿有这样的牵扯,他也一定会对另一个女人这么做。但是借着这个开会,她必须和庸王划清界限。 “是他毁了我!都是他害的!如果当年不是他强要我,我们怎么能……”秦颖月哽咽着,“我们怎么能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们……宸哥,都是庸王给害的!都是他给害的!如果不是他,我就会到你身边去……” “或许你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儿上,也就不会娶容菀汐了。或许你不得已娶了她,也不会对她好。可是现在……宸哥,你知不知道,我心里苦啊……可是我不敢和你说,甚至一丝表露也不敢有……我明知道你不再爱我,我却不敢去争取,我只能看着你对别人好,我只能把你推向别人那里……” “可我真的不愿意啊……宸哥,每次你去容菀汐那里,我都心痛得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我宁愿死了,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去爱别人!你若心里不爱她,单只是快活,我是不会介意的。我向来知道你喜欢风流快活,我怎忍心让你忍耐着?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她,为什么要把心也给她?宸哥,你说过你只真心对我一个好……你说过的……” 听得她这般哀哀凄凄的哭诉,宸王心里又岂能好受呢?可,他却是连一句劝解也说不出。也许,即便没有庸王,他们之间也不会长久。他很清楚自己的心,年少冲动的喜欢,和成熟之后的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他很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上了”。 那是平淡日子中的细水长流,那是除了她之外,再不想和别人携手。那是一想到今生没有她,就会前所未有的恐惧孤独。 不曾拥有便不会害怕失去,正因为他拥有过有她陪伴的好,体会过有人体谅、有人分享的美妙,便再也受不了一个人踽踽独行。纵然他身边会有很多人,但他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代她。没有灵魂的交流,再多的言语,不过如同风声一般寡淡扰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零九章:山雨之前 这世上,有一个人懂得你的灵魂,恰好,你也懂得她的。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也如此难得。 只有体会过,才能知道,这才是“爱”字最真正的模样。其余的,真的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放在嘴里的玩闹罢了。有些并未见过它真正的模样,也便这样轰轰烈烈的玩闹了一辈子,一生终了,也觉得很快活。可他见过了、体会过了,便无法糊涂着过。 见宸王只是背对着她静静坐着,半晌也不回应她的话,秦颖月的心,却是没什么更冰凉的感觉。因为她早就知道,她不爱他,却也不忍心伤害她。她要利用的,就是他的这番不忍心。只要他不忍心和她说重话、不忍心抛开她,她就还有机会。 虽然她一生要强,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怜惜和愧疚,要比爱更可靠。 “宸哥……”秦颖月轻轻拉住了宸王的手,“你可以不爱我,我不会强求的……但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宸哥,庸王害我至此,你若不要我,我必将受尽世人耻笑,我可怎么活着呢……” 秦颖月说着,轻轻靠在了宸王的肩膀上。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沾染在了宸王的衣服上。 半晌,宸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只要你能挨得住,定然会有好起来的那天。不会有人敢说你的闲话。” 月儿是个要强的人,但今日却这般求他,可见,她是真的想要好好儿活着、体面的活着。能活着的时候,谁会非想要去死呢?看来,之前是他多虑了。不知怎的,心底里,竟然对她的性子有些失望。 但这也更让他放心了,不是么?不必再担心她会寻短见,她要活着、体面的活着,他只要帮她就可以了。 让她能体面的活着,便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 “月儿……你我之间,的确是我负了你。想要什么,你日后尽管说。除了这颗心不可以给你之外,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宸王回身,按住她的肩膀,郑重道。 他已经不知道给她吃了多少颗定心丸了,可她还是不放心。可能正是因为她知道,他不再爱她。这才是让她最惶恐的事。不爱她,给说多少不会抛弃她的承诺,到头儿来很有可能都会变成空话。这一次不是险些如此么? 说起来,他这人还真是很可笑。之前他和菀汐说过,除了这颗心之外,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现在,却对月儿说了同样的话。 他真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哪!这一次,他必须想清楚。是他害了月儿,于弥补她的事上,切不可再出尔反尔了。 如果当时不是他那般高调的喜欢月儿,大哥或许也不会打上了月儿的主意。她说,庸王害了她一辈子。可其实呢,害她一辈子的,却是他啊…… 他的心,甚至于包括他的人,他已经给不了她了。他唯一能给她的,便是地位。 但他现在,还不能给她什么更加确切的承诺。只有等朝堂之事有定论之时,他才能说出肯定之言来。 现在他能说的只是:“月儿,你先回房去休息,这两日便跟着母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切记,千万不要慌。一切我心中自有打算,明白吗?” 若真的事有纰漏,待她惨败之时,到底是跟着大哥,还是跟着他,她自有一番选择。她应该不会选择死路。只要她不主动选择死路,大哥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或许会饶了她。 …… 辰时刚过,只浅眠了一会儿的庸王便过来找靖王了。仍旧是借着昨晚的事儿,好像还没醒酒儿似的,过来耍酒疯了。 “老四……老四……”庸王直接亲自敲打靖王的房门。门口儿等着侍奉的小丫鬟吓得忙拉着,但是哪里能拉得住啊? 昨儿折腾的那么晚,靖王此时刚刚睡得沉了。庸王敲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醒转过来,刚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梦里梦到有人敲门。 “老四……老四……”庸王还在敲打。 “疯了?”庸王闷闷的嘀咕了一声儿,蒙头又睡。觉得他大哥敲一会儿敲不醒他,也就回去了。 但是…… “老四……老四……” “老四……老四……你不在房中吗老四?你再不出来我踹门了啊!”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等会儿就要去南山狩猎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啊?你开门哪老四……” “老四……” 门口儿的聒噪声儿不停,咚咚咚的敲门声更是震得人心烦。再加上小丫头们吓得诚惶诚恐的磕头,门外简直乱做一团。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啊……直接杀了我算啦……”靖王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一咬牙,猛地坐起来,咆哮道。 “老四你醒啦?快点儿给我开门!你说你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睡觉插门干什么啊?不过这也是对的,万一你在干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也好有个应对不是?要是你三哥有你这般谨慎,昨儿晚上也不会弄得那么难堪……说起你三哥,我就气得要死!你快给我开门……” “大哥你到底要干嘛啊?还耍酒疯哪?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啊……”靖王揉着惺忪的睡眼,哈欠连连的给庸王开了门。 庸王进了屋,便急着催促道:“老四,你快点儿收拾收拾!” “干嘛啊?”靖王伸了个懒腰,还是往他的寝房里走。走到床边儿上一头栽了上去。 “你快起来!收拾收拾,我们去找父皇!”庸王直接去拽靖王。 “找父皇干嘛啊……我不去,我要睡觉!爱去你自己去吧!要不然你去叫老五……昨儿闹成那样儿,三哥你是别找了,免得你们俩打起来……”靖王就像是一只没骨头的虫子似的,被人拎起来了,人家的手稍稍一放松,他就又跌回床上。 “你快起来!怎么性子这么拗呢!痛快点儿!”庸王打了下他的背,催促道。 “哎呀我不去……”靖王索性把身子更床里挪:“你快走快走……昨儿晚上折腾那么晚,我都要困死了。” 争闹了这一阵儿,靖王早就醒了,已经不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但因着睡得少,头疼得厉害,也没心思细想庸王到底要干嘛。就只管赶他走,想着等他走了再睡。因而抓起被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就挥手催促道:“走走走!快走快走……呵啊……” 说着,还打了一个重重的哈欠。 庸王见此,心想这时机正好儿,也就没继续催促着。而是直接坐在床边,靠在雕花栏上静静等着。 自己也眯了一会儿,快到狩猎的时辰了,外头的小丫鬟才进来催促靖王。靖王这才不得不起了。伸了个懒腰…… “哎呦!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啊!”看到床尾靠着一个人,可是吓得不轻。 庸王也伸了个懒腰,摆手道:“你快去收拾。” “哦。”靖王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儿,只能急忙梳洗了,往嘴里塞了两个包子,就了口茶咽下去了。这才问道:“大哥,你要干嘛?” 庸王却是一脸阴沉,起身,抓起靖王的手腕就把他往外扯:“走,跟我找父皇去!” 靖王脑袋嗡的一声儿,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大哥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父皇去吗?可别是还为了昨晚的事儿呢? 这趟浑水他可不蹚!因而忙甩开了庸王的手,道:“大哥,这眼瞧着就要到狩猎的时辰了,咱们现在往南山赶都不一定来得及,哪有功夫去找父皇啊?而且父皇此时一定早就在路上了啊!你要是有事儿和父皇说,你就等狩猎回来的呗!反正咱们要乐呵三天呢,今晚还有夜宴。” 庸王想了想,好像觉得靖王说的话有道理。便急忙吩咐靖王的俩丫头,道:“夸给你家王爷换衣裳!准备好了出门儿要用的东西,快点儿!可别迟了狩猎!” “是。”丫鬟们也只好应了。 靖王被庸王弄得迷迷糊糊的,但却也并未一点儿思量也没有。在丫鬟们服侍着他穿铠甲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在心中暗自思量着了。大哥一早儿便来堵他,催促他一起去见父皇,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跟着去见父皇?大哥也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三哥那边的人呢,找他帮忙作证一起对付三哥,他怎么可能同意呢? 可不是这个意图,大哥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和他一起去猎场?如果他和大哥一起去猎场,而且还这么晚了,这自然会引起大臣们的主意。难道大哥是想要向大臣们表明,其实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也很好?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真的和大哥好,以后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也不可能帮着大哥啊…… 是不是大哥心里还有什么其他的算计呢,所以只要他跟着一起去猎场就行了,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帮忙。 “快快快!我们快走!”庸王见靖王穿好了铠甲,忙拎着靖王的弓箭往门外走。 还不忘站在门口儿催促道:“快点儿啊!” “啊,这不是来了吗?大哥,你还没换衣裳呢,咱们现在一去不了啊!我怕误了时辰,我还是先去了啊,你快点儿回去换衣裳,可别被父皇骂啊!”靖王拽下了自己的弓,还没等拽下自己的箭呢,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踏莎阁前。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快点儿上车,咱们得往猎场赶了,不然可要误了时辰,被陛下责怪可就不好了!”赶车的是张福海,催促道。 “我还没换衣裳呢!”庸王也有些着急。 “在车上呢,奴才带着呢!”张福海道。 庸王喜道:“好,真是本王的好奴才!” 说完,便将箭囊给晋王背在了身后,拽着他道:“走,坐马车和哥哥一起走。” “呵呵……好啊。”靖王哭笑不得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章:决战已起 靖王觉出了他大哥的这一番献殷勤一定是因为有企图,但却没想到,他大哥的算计都在箭囊里。因而在庸王把箭囊给靖王背上之后,靖王是一点儿拿下来查看的想法儿都没有。 庸王见靖王并未想到箭囊里的蹊跷,心下满意,未免反而让靖王有所察觉,便不再说什么。而是伸了个懒腰,吩咐张福海:“你快点儿赶车,争取早点儿追上父皇的马车,本王还有话要说呢!” “是,殿下!”张福海应了一声儿。 庸王悠然地靠在马车上,和靖王道:“等下张福海追上了父皇的马车,你可得叫醒我。昨晚的事儿还没完呢……” 靖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睡吧。” 心想,我叫醒你才怪!更何况也不用我叫啊,你那奴才根本就不可能追上父皇的马车,暗地里你们是早都商量好了。谁知道你非要叫我和你去猎场是为了什么,到猎场再说。反正已经在你车上了,总不能跳车吧?为了这点儿事就跳车,也太丢人了。 不出靖王所料,庸王的马车果然没有追上皇上的马车,而是如常停在了猎场林外。马车一停,也不用他叫庸王,庸王就醒了。庸王直接撩开车帘跳下马车,站在马车下回身对靖王道:“四弟,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回头儿我和父皇说。” 靖王撩开车帘往下看,见父皇和三哥五弟都已经到了。听到庸王如此说,倒也并未觉得有多尴尬,而是笑道:“大哥,一大早儿你就到我房间去堵我,非要我和你一起过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非要和三哥过不去,是你的事儿,你可别把我算计进来!” 靖王笑呵呵的说完,又笑呵呵的跳下了马车。向皇上施了一礼,道了声“拜见父皇”,便去牵身后奴才牵来的马。 庸王也只是笑笑,并未和靖王继续说什么,便给皇上施礼问安,牵了自己的马往阵营中去。 靖王并不知道他大哥只是以将他拉下水的事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以为大哥接下来还要有什么动作,是想要先用他的事儿打个头阵呢。因而这一番解释之后,倒也并未把他大哥的这一早儿的闹腾放在心上。三哥自然不会相信他和大哥说了什么,至于父皇相不相信,对他而言,是不太重要的。 在这皇家里,他在意的就只有三哥一个人。 宸王就像没见到庸王是和靖王一起前来,就像是没听到庸王说的话似的。对庸王笑道:“大哥,你昨儿拔得头筹,今儿可要再努力呀!” 庸王见宸王今日穿着一身铠甲,笑道:“怎么着?三弟也想进林子中玩玩儿?” “这是自然啊”,宸王道,“瞧着兄弟们玩儿得这么痛快,弟弟未免有些手痒啊!但是这一年哪,娇弱得连个女人都不如,我也就进林子里转转罢了,岂能是大哥的对手呢?” 庸王当着皇上的面儿就是一声冷笑,道:“三弟太过谦虚了吧?怎么能把自己比作女人呢?三弟昨儿晚上和你大嫂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大展雄风吗?呵呵……莫非是昨儿劳累着了,怕你今儿发挥不好,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说你自己心里也真是太没数儿了,既然想今日狩猎,何必非要昨儿晚上就逍遥呢?” 宸王摇头笑笑,根本没搭理他的这一番挑衅。直接转头对靖王道:“老四,一会儿入了林子,你得跟着我保护我啊!要是有猛虎过来要吃我可怎么办?我可害怕哪!” “三哥放心,有弟弟手里的弓箭在,没有猛虎敢近你的身!” 周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直接在马上走到前头儿来。在皇上斜对面儿停下了,这才翻身下马,跪地向皇上施礼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皇上虽然不知道周炎要启奏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但也不想要在这时候和他多啰嗦。笑道:“国公有什么事儿,等狩猎之后再说吧。这会儿大家急着进林子呢。” “陛下……”周焱道,“兹事体大,拖延不得。” 皇上面色沉了下来,道:“周卿,这可不是上朝的时候。你是镇国公,该知道我风朝的规矩。狩猎之时不谈朝政。莫非周卿是老糊涂了不成?” 皇上的话说得已经很重了,但周焱却并未有退缩之意思,而是郑重道:“回陛下,老臣要奏的不是国事而是家事。陛下,宸王殿下无视伦理纲常,公然和自己的长嫂出双入对不说,居然还敢在蒙山别苑这样的地方、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和他长嫂行龌龊之事,如此胆大之举,古未有之……” “宸王殿下此举,实在毁坏了我风国礼仪之邦的美名,即便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是被世人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是在皇家?老臣恳请陛下重重责罚宸王,以正我风国风气!” 皇上已经料到了周炎要奏请的是这件事,因而皱眉道:“周卿,既然这是家事,便是朕的家事,周卿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吧?” “陛下,老臣是庸王殿下的外祖父!如今眼见着庸王殿下受到如此屈辱,岂能不出头?恕老臣直言,庸王殿下受到如此欺辱,可皇室之内,居然没有一人敢说一句公道话,这对庸王殿下而言,实是更大的羞辱!” “庸王殿下顾及着兄弟之情,不好强要求陛下彻查处置。但老臣作为忠于陛下的臣子、作为庸王殿下的外祖父,绝对不能眼看着我风国的名声被宸王殿下败坏于此,更不能看着庸王殿下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老臣斗胆,恳请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公道!恳请陛下以我风国大局为重!” 周炎重重叩首,好一番言辞恳切的忠臣模样。 皇上听了他这些不太好听的话,却也并未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笑道:“周卿赤胆忠心,一心为风国着想,朕甚感欣慰。只是这事儿到底如何,也不能听你和庸王的一面之言不是?你说宸王和秦氏行了不轨之事,可据朕所知,秦氏一直和皇贵妃在一起,昨儿大伙儿也都看到了不是?” 周炎见皇上明显有袒护宸王之意,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就不好把罪名推给宸王了。因而忙说道:“陛下息怒,恕老臣直言。昨儿庸王殿下将宸王殿下和庸王妃捉奸在床的事儿,可是人尽皆知啊!陛下若不彻查,只怕袒护宸王殿下之心太重,恐怕难以应我风国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务必给庸王殿下一个交代!” 众人听着周炎的这一番话,不免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这老家伙今儿是真么了?怎么如此糊涂呢?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这不是明摆着和陛下对着干么?虽然他们也都知道周炎向来不是真的惧怕皇上,但好歹你表面上的功夫得做到了不是? 但皇上却是并未和他一般计较,反而和悦笑道:“周卿的苦心朕都领会到了。只是现在大家伙儿可都等着进林子中乐呵呢,也不能停了狩猎去调查。等回头儿闲下来,朕一定彻查此事。” 周炎想想,便并未敢再说什么。为了在群臣面前表现宽和大度,皇上自然不会因为他的这番“直言敢谏”而降罪给他。但如果他逼迫得太过,譬如说,他让皇上给他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来,那一定会惹恼了皇上。所以既然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承诺,便见好就收。 反正他和皇上说这些,其实也就只是忽悠忽悠庸王罢了。他之所以向庸王提出这个提议,只是为了事情能成而已,可不是为了能得到什么好听的名声。成王败寇,青史由胜者书写,只要能赢不就行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因而又是十足忠臣模样地重重叩头,道:“陛下圣明!” 皇上笑道:“是周卿有心啦……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快去林中狩猎。不然这一日又不够乐呵的。” “是。”周炎应了一声,恭敬后退着到自己马边,翻身上马,回到阵营中去了。 战鼓响,依旧由皇上射了第一箭。因着此时空中并无飞鸟飞过,这一箭是空射出去的。箭矢落下,皇上仍旧一马当先,冲入林中。随即,便是宸王、庸王、靖王、豫王,以及诸位大臣们…… 到了树林外,宸王放慢了速度等靖王过来。这一次,庸王是一点儿也没避讳,直接等了他外祖父和二舅。见宸王今日也入了林子狩猎,且又和靖王黏在一起,庸王心内暗道不好。心想这俩人儿可别坏了事儿。 走得远了些,便低声和周炎商量道:“外公,怎么办?这俩人儿黏在一起,咱们动手可不容易。” 周炎却是很沉稳,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是更好么?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两个没和别人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动手。根本就不用等靖王凑到皇上附近的时候。因为他们两个互相作证,没人能信,反而等于互相揭发。而且,这么一整,宸王可不是更逃不掉了?” 庸王点点头,觉得外祖父说得有道理。这时候,自然不能再和他外公较劲儿,还是应该和和气气的,只求能把事情快点儿办好。 “三哥,你今儿怎么进林子狩猎了?”靖王问道。他可不认为他三哥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你觉得,现在局势如何?”宸王四下看了看,方低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便没有必要瞒着老四了。还是告诉他,让他心里有底儿为好。 靖王笑道:“这还用问吗?剑拔弩张啊!” 宸王点头,道:“的确如此。剑,什么时候才能刺出去?” “拔是拔了,想要刺出去,可是不容易啊……”靖王摇摇头,道,“但我看大哥那边,已经开始筹谋上了。这才第二日啊,他就咋呼成这样儿了,不够他忙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一章:林中危机 “谨慎着些吧,这场秋猎,注定不太平啊。”宸王叹了一声儿。周围已经有了动静,便不能和靖王再说下去。 靖王也听到有人到附近来了,也不敢再问什么。 二人倒是专心狩猎,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收获颇丰。入林子的人每人都带了干粮,午膳自然是在林中解决。匆匆吃过午膳之后,又开始了狩猎。上午这一个时辰过得很平静,下午,宸王便格外警惕起来。 “四弟,我们尽快找到父皇。”宸王凑近了靖王些,低声道。 “找父皇去……”靖王原本想要问“找父皇去干嘛”,但见他三哥一脸郑重,便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道了声“好。” 其实宸王并不能吃准了庸王那边一定对父皇不利,但在有预料的情况下,自然还是要谨慎些。宁可多做无用功,也不能错谋一件事儿。 若是父皇在林中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阵子里,他细细想过,觉得如果自己是大哥,想要谋反的话,会用什么法子呢?光准备好了能帮他动手的兵就可以了?自然不是。 他要对付的人,可是他的父亲、是他的父皇。从小儿他便看着父皇运筹帷幄,怎么可能以为趁着蒙山狩猎的机会,用上一些兵将硬碰硬的打,就一定能成功呢?自然还是想要暗地里行事,先解决了父皇,再以武力制住蒙山的这些人,以谋帝位,不是更好么? 可父皇身边,平日里防守十分严密,入口的东西也是要经过小太监试毒才行。算起来,最有机会动手的,就是狩猎之时了。毕竟猎场上箭矢无眼,而且树木密集利于遮挡。想要除掉父皇身边儿的那些守卫,并不难。甚至于,如果机会得当,可以直接放暗箭除掉父皇,完全不用管父皇身边儿的那些守卫。 所以当他确定了大哥要动手之时,便绝不能掉以轻心。但上午刚入林那一个时辰他是不用担心的。那时候正是父皇身边守卫们正警惕之时、也是父皇自己正清醒之时。但是等狩猎了一会儿,父皇乐呵起来了,警惕自然也就放低了些。那些侍卫多少也会受到父皇的一些影响。 但愿大哥不要这么做。 之前他在设想之时,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法子。但是也想过,如果是他,他会不会为了皇位而弑杀君父?回答是……不会。 所以,换做大哥,大哥会吗? 他不能说死了大哥是会还是不会,便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另一边,庸王那边也已经行动起来。 这林子里,有周炎派出的暗卫。这些人是在他们入了林子之后,于最偏僻处从里头打开饲养官出入的小门儿放进来的。还有跟在庸王身边儿,充作随从一起进林子的织星。此时他们已经在林中转了一圈儿回来,确定了皇上说出之所。由此不难推测出皇上接下来行动的范围。 暗卫于林中行事其实多有不便,反而会打草惊蛇。因而打探清楚了皇上的所在之后,便只留下两个暗卫,一个是织星,一个是周炎那边的。织星去盯着宸王和庸王,周炎的暗卫则去盯着皇上。只要织星发出讯号,周炎的暗卫就可以动手了。他手中的,是刻有“靖字的箭。 只要这箭一出,不管成还是不成,靖王都脱不了干系。但他得到的命令,是必须要杀了皇上。如果不成,至少也不能被人捉到。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死。如果能逃,死的只是他自己,如果不能逃走,死的,还有他的家人。 宸王和靖王在林中寻了一会儿,并未看着皇上的身影。但趁着周遭没人之时,宸王低声在靖王耳边说了庸王可能的打算。靖王听了,着实大惊:“不……不……不能吧?” “我也希望不能”,宸王神色凝重,“但如果是真的……所以我们必须提起警惕来。” “三哥,难道我们就这么由着他……既然我们已经察觉到了,难道不应该先采取点儿什么举措来阻止这件事儿吗?”靖王还沉浸在听到这事儿的大惊之中呢 宸王却是神色郑重,没什么震惊的意思,更不可能有玩笑的意思,只是问道:“你想不想让我赢?” “我当然想啊”,靖王更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万一,万一输了呢……三哥,这一输,可是再无翻身的可能啊。” “三哥”,靖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一旦输了,咱们的命……” 宸王的目光看向林子深处,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只是颇有感叹地说道:“我也不想再拖着了。” 这样的争斗,不管什么时候结束,在结束之时,都是要冒一番风险的。既然大哥先做出了一番结束之举,他何不顺势而为?时机,抢占先机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件事情,明面儿上看来是大哥和庸王府那边占了先机,但实际上,却是他占了先机。只有躲在暗处那一方,才能掌控全局。 但这全局里,未免有看不到的某一个角落。如果问题恰恰出现在这个角落里,那他……就只能输掉了。 “老四……你可愿意与三哥生死与共?”宸王看向靖王,郑重问道。 从小儿他们两个感情最好,但却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问过这种类似于表白的话,多尴尬呢。可现在,即便知道答案,他也想要问出来。好像是要给自己一些勇气似的。 “这是自然”,靖王笑道,“三哥,我不与你生死与共,我和谁生死与共去?你可不能甩了我啊!从小儿大家伙儿就都知道我和你最好,你要是忽然甩了我,我多没面子啊!” “哈哈……”宸王笑道,“我倒是想甩了你,也甩不掉啊!” 说完,兄弟二人策马扬鞭而去。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有“谈情说爱”的兴致。 织星跟了他们半晌,眼见着他们的架势是在找人。他们两个已经在这儿了,还能找谁?难道是去找皇上?织星觉得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如果再拖延下去,等到他们找到了皇上,情况一定不妙。 殿下的意思是,今日一定要成功。如果让宸王和靖王找到了皇上,要是他们一直跟在皇上身后不离开,那不是没有机会了? 所以不如趁着此时发出信号儿去,让周家那边直接动手算了。 织星瞧着宸王和靖王又走远了些,便放出了身后背着的一只爪子绑着红飘带的雏鹰。这是她在暗厂里新训练出的传讯之物,是专门儿为在蒙山上而用。蒙山上这种雏鹰很多,飞在空中不会被人怀疑。 但爪子上的红绸,却是并不多见,甚至于几乎没有。猎场上的人不会特意给哪一个雏鹰做标记,但是进入猎场里狩猎的人,见着了这与猎场中的雏鹰一样的雏鹰,一定不会有什么怀疑。只是一个红带子罢了,最多也就觉得很新奇罢了。 宸王和靖王正在寻觅皇上的踪迹,忽地看到头顶不远处,有一只雏鹰。若只是这只雏鹰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它的爪子上,隐约有一个红点儿。 “三哥,你看什么呢?”靖王问道。 “四弟你看,那雏鹰的爪子上,是不是有一个红点儿?”宸王指着那只雏鹰问道。 靖王抬头仔细看了看,道:“的确啊……这雏鹰好生奇特,难不成生了个红爪子?三哥,待我射下来看一看。” “哎?”宸王压住了靖王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 靖王立刻会意,两人跟着雏鹰而去。 但实际上,这雏鹰飞去的,却只是庸王的方向,而并不是皇上那边。放这只雏鹰出来,只是因为此时庸王和周炎距离皇上也不远。而周家那暗卫的手里有一个宝贝——长目镜。用长目镜看去,即便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也可以看到这雏鹰上的红点儿。 之所以这雏鹰会飞向庸王,一是因为这雏鹰只认两个主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庸王。那周家的暗卫,和他们没什么关系,雏鹰不认他;二是为了隐蔽。 如果雏鹰飞到皇上那边,而恰好在路上就被宸王和靖王发现了,可怎么办?不是让他们顺着这线索找到了皇上?所以要将他们引到庸王那边,以确保周家暗卫行事万全。 当然这第二个原因,也是昨儿殿下和她说了计划后才有的。 宸王看出了这雏鹰是用来传讯的,但却并未想到这雏鹰居然会把他引向错误的方向。一时见了这雏鹰,便只以为跟着它走,就能找到父皇。的确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传讯东西里,居然还有这么大蹊跷。 两人一路跟着这雏鹰往东南方向走,越走越有些偏僻。忽然,林中一支箭射了出来,刺穿了这雏鹰的胸膛,雏鹰直直向下坠落。 见这出手之人如此狠辣,宸王心内暗叹不好!但到底是什么原因,一时又怎能想清楚? 因而忙循着箭出的方向找去,只见庸王和周青峰正在兴冲冲的收一只雏鹰。但这只雏鹰,却和这林中的其他雏鹰没什么区别。并没有什么红爪子。 “呦,三弟四弟,巧啊!”这一次,庸王见了宸王可不是冷脸相对,而是笑呵呵的。 宸王心内暗叹“不好”,因而只是和他笑道:“看来这边没什么好东西可猎,我到别处去转转。” “三弟,别走啊,聊会儿啊!这一上午你都猎到什么了?我看你怎么一无所获的样子啊?哥哥这边可收获不少啊!”庸王笑道。 宸王看出了他是想要拖延他和老四,哪里能怠慢着?给老四打了个手势就往回走。 他是等着庸王谋反不假,但他却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庸王对父皇不利。因为他知道,以大哥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即便在林中对父皇动手不成,也会选择硬碰,而不会选择就此放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二章:弑父未成 就算他再想赢,他也不可能拿父皇的性命去冒险!纵然父皇有万般无情,抛却君王的身份,他到底还是他的父亲。身为儿子,若是明知道父亲有危难而补救,这简直都不能用“不孝”来形容,而是丧尽天良! 靖王也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妙,知道庸王一定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因而哪敢怠慢?紧跟着宸王往相反方向赶路。 “三哥,你怎么知道是在这边啊?”靖王问道。 “一定是在相反方向”,宸王道,“若是大哥想要引开我们,必定要将我们引得离父皇远一些。但那红足鹰,一定是用来传讯的,却也要确保收讯之人能够看到。我想他们的手里一定有长目镜,以便能看到远距离之物。如果不在这一带,即便他们有长目镜,却也没法子看到。” 靖王听了,只是道了声儿:“的确如此。” 如果换做平时,庸王一定会忽悠他三哥几句,说“三哥你真聪明啊”。但这时候,他哪有心思啊! 宸王自然也没心思玩笑着自大,两人都是策马飞速往另一边赶…… “有刺客!”可是,还没等宸王和靖王赶到呢,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儿大喊。这声音,身为皇子的他们可都是再清楚不过,这是李忠贵的声音! 有刺客?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随即更是着急地往声音所出之处赶去。同时惊呼道:“父皇!” “有刺客……快!抓……”李忠贵的喊声出了一半儿,忽然就停了。 正在宸王和靖王诧异之时。两人赶到,只见李忠贵盯着皇上肩胛骨下的一支箭,瞠目结舌,竟是愣住了。 李忠贵跟在父皇身边多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是他故意装惊慌,都能十分沉稳的对待。更何况,此时那箭矢射入的地方,虽说很危险,但却也并非是要害。李忠贵何以这么震惊? 顺着李忠贵的目光而去,难道是他那箭的问题? “父皇!”宸王和靖王一时也没心思多想李忠贵这表情的蹊跷,忙翻身下马,都向父皇跑去。 李忠贵惊了一下,忙拦在皇上身前,笑道:“二位殿下何以这么慌张?许是什么人不小心将箭错射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二位殿下放心。” 此时几个御前侍卫已经凑到皇上身边去,见了刺入皇上的那支箭,都登时对宸王和靖王提起了警惕,护在皇上身前。 此箭虽说不是要害,但位置凶险,皇上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一朝君王,即便受到如此箭伤,却仍旧面不改色。虽然身上吃痛,但面上,除了因疼痛而起的皱眉之外,别无其他表情。 但目光,却也是平静地落在自己胸前的箭上。看到上面清楚的刻着一个字“靖”。 再看向被李忠贵拦下的,一脸焦急的两个儿子…… 皇上只是面色平静的皱眉静默了片刻,便对李忠贵道:“忠贵,你去查查,靖王的箭囊里有几只箭?” “是,陛下。”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虽说心中满是狐疑,但毕竟那太过明显的“靖”字刻着呢,他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是? “殿下,冒犯了。”因而到靖王面前去,施礼道。 靖王不解,诧异道:“父皇,这是何意?” 皇上道:“只是看一看你箭囊里的箭,看你射了几只猎物而已?怎么一个也没带着?难道这一会儿还什么都没射到呢吗?” 靖王虽然觉得父皇让李忠贵搜他之事很蹊跷,但父皇的话却又再正常不过。因而也并未多想,便回道:“回父皇,儿臣猎了一只鹰、一只兔子,都装在褡裢上了啊。” 靖王说着,还回身指了下身后儿的褡裢。 皇上笑道:“好,也算又说收获。忠贵,你继续查。” 靖王已经完全被皇上弄糊涂了,心想父皇你非要查我箭囊干嘛? 但既然是父皇的命令,他的箭囊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李忠贵看看又有何妨?因而主动将箭囊递给了李忠贵,笑道:“公公请查,有什么事儿,尽管问本王便是。” “是,殿下。”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从靖王手中接过了箭囊。 见靖王殿下的态度,真的无法把这事儿和他联系在一起。李忠贵觉得,这事儿另有蹊跷。因而对靖王的防备之心,也更低了些。 而且如果这事儿是靖王干的,宸王殿下既然在他身边儿,那么他们一定就已经商量好了。可宸王殿下并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如今眼瞧着太子之位就要落在他头上了,他没必要铤而走险。 李忠贵细细查了靖王剩下的箭,查了两遍,这才敢回身禀报皇上。 “陛下……一共,四十七支。”李忠贵道。 李忠贵自然之道这个数儿所代表的意思。四十七支,可是靖王却说,他只打了两个猎物,也就是说,还有一支箭不知去向。 “老四,你可空射了?”皇上问道。 从皇上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靖王听了,心内也是一惊。这一次,可瞬间明白过来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明明没有空射过,父皇这么问,他又如何能说假话呢?因而只能如实道:“今儿儿臣还算幸运,例不虚发。” 皇上道:“可你为何只有两个猎物?另外一个猎物在何处?” 皇上笑得轻松:“另外一个猎物,该不会是朕吧?” 但是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却不是对着靖王说的,而是对着宸王说的。 其实父皇的反应,已经在宸王的预料之中。心凉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在父皇让李忠贵查老四箭囊之时,他就想到了那箭上的蹊跷到底是什么?那箭上的蹊跷,一定在于一个字——靖。 这是老四的箭,或是有人故意弄出一个老四的箭来。 “父皇”,看着父皇身上的伤,宸王眼自然有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但声音却是很平静,“请父皇想想,如果这事儿真的是老四做的,老四怎么可能要用自己的箭呢?用一支没什么标识的箭,充作外来的刺客不就行了?用自己的箭,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父皇您想想,老四怎么可能有谋害父皇之心?就算有,又怎么会糊涂到做这样明显的事儿?” 说是的是老四,其实这意思里,已经包含了他们两个。他和老四,都不可能有谋反之心,而且只要他们想谋反,是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这事儿,栽赃嫁祸得不要太明显了! 可正因为如此,却也容易让人觉得,这并不是嫁祸。或许是他们故意一嫁祸作为遮掩来行事,这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一样的道理。 明摆着是他们做的,却反而不是他们做的。这正是这一计的高明之处。嫁祸得如此明显,以父皇那多疑的性子,一定会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想,反而会顺着那动手之人的意思。 靖王知道自己是被人嫁祸了,因而也忙解释道:“父皇,且不说儿臣有没有对父皇如此冒犯之心,就算儿臣有,儿臣的机会多得是,没有必要非得选择在林中冒险。而且儿臣也不可能用这么低劣的法子,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箭送到父皇面前来呢?这不是和自杀无异吗?” 听得宸王和靖王的解释,皇上的神态却并未有所舒缓。但却也并无什么加重 宁静。仍旧是沉思着,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好像他并未被刺杀,而且嫌疑之人并不是他儿子似的。 “父皇……父皇……”忽然,不远处一阵急呼之声,是庸王带着他那女扮男装的小随从着急地赶来。 “儿臣爱妾听到了李公公的喊,说是有刺客,忙来禀报儿臣。父皇可还好?刺客可抓着了没有?”庸王说着,很关切的用躬身上前,想要看看皇上的情况。 皇上只是道了声“不碍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看来是默许了庸王的靠近。 “靖……”庸王看上箭矢上的刻字,诧异的念了出来。当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之时,忙闭了嘴不再多言。 向皇上施礼了一礼,道:“看到父皇并未伤及要害,儿臣心里就放心多了。只是这伤口,也要及时处理才是。毕竟这地方也很危险,可不能再拖了。 说完,躬身退下。退了两步,便又停住了。一副要说不说的纠结样子。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因为不敢耽搁太久。 听得靖王诚恳道:“父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四弟的性子儿臣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怕是有人栽赃陷害给四弟,还望父皇明察啊!” 如果他说老四诸多不好,父皇一定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她。所以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自己送上门儿去。这时候,越是帮着老四说话,老四就越是危险。 皇上点点头,道:“这事儿的确需要彻查。麟儿你有心啦。” 虽然只是这么件简单的一句话,但庸王听着,不免心内一喜。从父皇对他的语气中,就能猜出,父皇一定对老四有了怀疑。如果不然,不可能相比较之下,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 但却也并未趁机再劝说什么,因为再劝说什么,便显得有些刻意了。只是关切道:“父皇龙体要紧,不如咱们还是出林子去,尽快回到北山别苑,让太医瞧瞧方好啊。” 皇上点点头,道:“忠贵给朕那一块儿布条来。” 说着,指了下那箭上的字。李忠贵自然立刻会意,知道皇上是想要将箭上的字给遮挡上。 看到皇上的这一动作,庸王的心不免又凉了些。可实际上,却也已经有了麻木之感。父皇对老三老四的偏爱,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怪就资只能怪他没有一个得宠的母后,更不能靠上哪个得宠的妃嫔。父皇总说老三最像他,这从小儿就有的喜爱,他就算再怎么挣扎抢夺,也是抢不来的。 只是,这事情失败了……真的着实遗憾。 在看到父皇只是中了箭却无性命之忧之时,一瞬间,他是相当庆幸的。但看到父皇对老四如此维护,这一瞬间,他却真的觉得,还不若成功了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三章:谁是凶手 看着父皇身上的伤口,宸王一阵后怕。幸亏父皇身边儿的御前侍卫都比较得力,应对得当。如果这箭没被挡住,怕也不会偏离了这三寸,那么这剑,就直入父皇的心脏。那么父皇的性命……可还在? 不免看向庸王,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庸王此时却没看向宸王,而是在静静地想些什么。 在侍卫的护送下,皇上出了林子,回到了銮舆之中。因着皇上受伤,这一场狩猎也只得结束。所有人都悻悻地往北山赶回,不复来时的欢畅恣肆。皇上受了伤,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旦局势惊变,他们在蒙山上的这些人,或许无一生还。 而这下手之人,到底是谁呢?自然所有人都认为,庸王和镇国公府那边的可能更大一些。但这都只是众人心中的想法而已,毕竟谁也没有真凭实据。而且到底这“弑父”二字可不是好担当的,想来庸王也未必一定有这样的胆量。 众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北山别院,皇上并未宣了哪一个大臣近前来,自然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凑上前去。都只是故作出一脸担忧的样子,看着皇上的銮舆进了别苑,便往别苑后的星宿居而去。心里,自然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皇上的安危,而是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 大臣们逃得掉,但几个皇子岂能逃得开? 宸王和靖王是真的关心皇上,且自己也是置身事情之中的人,自然没什么逃脱之意;庸王因为憋着一肚子嫁祸的话呢,只等着找一个好时机和皇上说,自然也要跟着。豫王心内却是百般不情愿,知道这事儿蹊跷,知道他的几个哥哥们又有一场大戏要唱。他本没有看戏的兴致,却也不得不跟着看一看。 好在入箭虽深,却并非要害,随行太医给皇上敷了药,包扎了伤口,见皇上没什么吩咐,便紧忙退下了。谁都知道,这是是非之地,都急着躲得远远儿的呢。 皇贵妃始终一脸担忧地陪在皇上身边,却也是不敢言语。此时太医走了却也只是大气儿不敢出地帮皇上穿衣。 几个皇子侍立在一旁,一如皇贵妃一般,都只是一脸担忧地静看着,没什么言语。就连豫王,此时也不得不紧锁着眉头,做出关切的样子来。形势所迫,总不能让父皇在这事儿上抓着了话柄,以至于迁怒于他。 皇贵妃帮皇上穿好了明黄色的便袍,李忠贵给皇上递上了一杯温水润喉。屋内仍旧安静得落地闻声。 直到皇上缓缓饮尽了这杯茶,屋里才有了声音。是庸王的关切:“好在那下手之人功夫不佳,没射到父皇的心口去,如若不然,这伤可是更严重了些。看着父皇的伤口,儿臣是好生后怕啊……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又有这样的狠心?” 听得他这样的话,皇上的情绪却并未有什么波澜。而是将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几人的脸上,在他们每人脸上都看了一圈儿。最后,目光落在靖王的身上,又看了半晌。 这才吩咐李忠贵:“忠贵,把箭拿给靖王看。”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将那被包着“靖”字的箭,原样不动地递给了靖王。 靖王接了,自然知道父皇让他看的,是包着的那个字。拿下包在箭上的布条,只见箭身上,赫然写着一个“靖”字。但这却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并无什么意外之感,也没必要故作意外惶恐。只是双手端着箭,跪地道:“此事并非儿臣所为,还望父皇明察!” “可这箭身上的字,该如何解释?”皇上的声音和神色都很平静,并非是认准了靖王的意思,但却也并非相信他与此事无关。 “儿臣不知。”靖王并未多做辩解。这事儿,明摆着是有人陷害他,能有的辩解,也不过就是“儿臣被人陷害”。可这话,如果父皇相信他,不说,父皇也能料到;如果父皇不相信他,说了也是狡辩。 他自然不觉得父皇对他会有多相信,于情,父皇不相信任何人。但于理,以父皇的英明,应该不会认为他有这么做的必要。 见靖王没有多做辩解,这时候,在情理之中理应为靖王辩解的宸王,却也并未多言。只是跪地道:“父皇明鉴,这事若是四弟做的,则儿臣也脱不了干系。因自从入林子起,儿臣就一直和四弟在一起。但无论儿臣还是四弟,都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庸王见此,竟然也随着宸王一起跪下。学着宸王的样子,并未有多么惶恐和恳切的帮忙开脱之言,只是诚恳道:“还望父皇明察,以四弟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甚至于,要比宸王和靖王的辩解更多出一句:“想来一定是有人加害四弟。而且这加害之法,还相当不高明。” 无法,未免惹祸上身,豫王也只得跪地道:“四哥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恳请父皇明察。” 见几个儿子如此兄弟一心,原本面色平静的皇上,此时却反而沉了脸色。话语却还算平静:“你们兄弟一心,朕看着也宽慰……老四,你的哥哥弟弟们都为你求情,你有什么话说?你大哥说这事儿定然有人加害于你,你觉得如何?” 其实庸王提起有人加害他,且加害手法相当不高明,这话,已经让父皇有所怀疑。胆敢加害于他的人,岂能蠢笨?用这一看便是加害的手法儿,却是为何?除非是有人故意让父皇觉得,他是被陷害的。 父皇如此问他,显然已经受了大哥的指引。但于这件事情上,他和三哥却一点儿辩解的余地也没有。不管他们辩解得有多天花乱坠,只要大哥这话一出,他们的辩解,便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因而只能道:“这事的确不是儿臣所为,但至于到底是谁在加害儿臣,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儿臣却猜不到。” 庸王想要再说些什么直接点明了是他贼喊捉贼,可却又觉得,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不然反而会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因而在听了靖王这话之后,便也沉默着,随宸王和豫王一起,不发表任何看法儿。 一时,承天阁内,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半晌,皇上的目光落在豫王的身上,道:“老五,你说。” 豫王愣了下,道:“这……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在回来的时候,儿臣才知道父皇受伤了。” “你不要给朕装糊涂”,皇上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就说说,是否是有人加害靖王。” “是……”豫王只能应了一声儿。 对皇上沉声以对的态度,豫王没心思去细想,反正父皇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脾气。父皇之所以会问他,是因为觉得他是事外之人,只有他的话才是中立的。 可他的中立,是因为他向来不管事。一旦搀和到一些事情中来,不是孰是、就是孰非,他的回答,不可能中立得了。要么就是帮着靖王和宸王,要么就是帮着庸王,两边总要站一边儿。 父皇以为,他向来不掺合朝政、不在乎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所以看事情自然以理儿来看。但实际上,到底真相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说出的话,会否给自己招惹来祸端、会否使得自己现有的生活受到影响。其实在父皇问他就这件事的看法之时,就已经在逼着他选择阵营了,只是父皇自己并未意识到。 到底选择三哥和四哥,还是选择大哥,这是他在开口之前,必须决定好的事儿。 如今大哥除了这个“嫡出长子”的身份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仰仗的母亲、没有在朝野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有父皇的疼爱……当然,他们所有的皇子,都没有父皇的疼爱。除了这些“没有”之外,大哥“有”的,更让人头疼。 对大哥而言,周家的势力非但不是仰仗,反而是拖累。他是周皇后的儿子,这拖累是流淌在他血脉里的,逃脱不得。 可三哥呢?后宫里,有受宠的母妃帮他说话、还有与沈家有莫大关联的太后为他撑腰、有靖王的帮扶、亲王之尊,或许还有父皇不曾给别人的、那一点点信任。三哥的劣势,就只是他和秦颖月那些纠缠不休的事儿和他的庶出之身份。可自打三哥少年以来,他的风流,就是人尽皆知的。 大家对三哥的风流习以为常,以至于与秦颖月的事儿,放在别人那里是天大的过错,可放在他这里,不过就落得一句“贪玩儿”罢了。至于那庶出的身份……如果皇后薨逝,继任的皇后,一定是皇贵妃,那么三哥这庶出的身份,其不就成了嫡出的?皇后得了肺痨,这病可不好治,薨逝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在心里迅速一番衡量,豫王便开口道:“儿臣以为,这事儿实在不好下定论。明面儿上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四哥,而且手段还相当低劣,这是第一层可能;第二层可能却是,这事儿就是四哥做的。四哥正是通过让人误以为有人陷害他,以此来逃过罪责。第三层意思却是,还是有人陷害四哥……” “因为父皇英明,看到表面的意思,定然会想到这第二层意思。若有人着意指点,父皇自然会认为,这事儿就是四哥做的。这才是陷害人最精妙的法子,最高的手段。” 皇上静静听完,笑道:“老五你这番思甚好啊……但可还有第四层意思?” 这话听着是赞许,但却谁皮笑肉不笑。 “是啊”,庸王也笑道,“若是以老五你的意思推下去,岂不是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老四做的?因为父皇英明,岂会想到第二层用意便止了呢?一定会往第三层想。而想到了第三层,便不难想到,这话或许就是老四的故意指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四章:浓云遮月 豫王笑道:“父皇和大哥的顾虑极是。所以儿臣才说,这事儿不好下定论啊。若是如此想下去,有这第四层用意,便也可能有第五层用意,更深一些的,还会有第六层用意。这事儿可没个终结。” 皇上静了片刻,看向宸王,问道:“老三,你以为如何?” “儿臣不好说什么”,宸王坦然道,“父皇已经怀疑上老四了,也就等于怀疑上了儿臣。这时候,儿臣说什么都是狡辩。儿臣素知父皇英明,相信一切是非曲直,父皇心中自有定论。” “呵呵……”皇上笑道,“你这话,倒是把朕给架起来啦。若是朕看错了,岂不是毁了这一世英明?” “儿臣不敢。”宸王道。 皇上一摆手,笑道:“行了,你们先退下吧,好在并无大碍,日后加强守卫便是。” 豫王先起身,道了声,“是。”真是巴不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且也并不遮掩自己的这一番逃离之意。他就是不愿意掺合这些事儿,越是让父皇清楚知道,对他而言越是好事儿。 随即庸王和靖王、宸王几乎一同起身,也都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施礼退下。这时候,除了老五之外,谁说得多,反而表明谁最有嫌疑。谁都是摆出一副行的正坐得直,相信父皇子自有公断的样子来。 出了承天阁,豫王快步当先的往自己的院子走,一句话也没和他们几个说。走在后头儿的宸王、豫王和庸王,却是不然。庸王看向靖王,一脸关切,刚要开口,却被宸王抢了先。宸王凝重道:“大哥,你要知道,父皇不仅仅是君王,还是父亲。” 庸王眨了眨眼睛,诧异道:“老三你这是何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怎么忽然这么提醒我?如果我风国君王不是你我的父亲,我们又岂有这王爷之尊?你可真逗!玩儿糊涂了不是?” 庸王说完,好像拿宸王当小孩子似的,很包容地摇摇头。也不和靖王说什么了,摆摆手,阔步往前走去,笑道:“快回去休息吧,这天儿愈发冷啦……” 宸王和庸王相视一眼,都是面色沉重。可在承天阁外,到底说话不便。两人都是叹了一声儿,心照不宣地往汇贤居去了。 人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出了这种事儿,到一处去商量下,可是在正常不过。如果他们各回各处去,故意避讳着,那才是有猫腻儿呢。 庸王的话倒是没错,的确,天儿愈发冷了。 昨儿天气倒还好,还有些夏日里残留的温暖。可今早儿起来,天竟是骤然凉了起来。不过一夜的功夫,便是秋意浓重。凉习习的秋风,吹得人的心,不由得也提了起来,不似夏日里暖阳下的那般闲适。 承天阁里,皇上端坐在龙床上,闭目沉思。皇贵妃侍立在皇上身侧,李忠贵侍立在不远处的小窗下,谁都不敢有任何言语。 这事儿,的确如同豫王所说,深意一层接着一层,不知道该当在哪一层而止。其实现在拼的,就是皇上在心底里更相信谁一些。纵然这几个儿子他哪一个也不信任,但是到了不得不做一个比较的时候,自然还是会有个高低。 不知道她和他的儿子,在他的心里,分量是否能敌得过那个嫡出。 皇上静思了片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决断的表露。这事儿,摆明了凶手就在几个皇子之中。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周家有这个胆子和行事的实力,但如果是周家做的,庸王那边又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事儿怎么也逃不出“家丑”二字,皇上是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下令彻查的。即便让净尘司的人去做,一旦调查起来,也做不到完全隐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免家丑外扬,就只能不去细查。且事关自己的儿子,皇上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忠贵,暗中吩咐下去,让人好生准备,朕要连夜回京都。不必告诉几位王爷和朝臣,切莫弄出大的动静。你留下来,明儿再传下去,就说朕身子不适,连夜赶回宫里让太医好生医治去了。”皇上平静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这就去办了。 李忠贵退下之后,皇上看向皇贵妃,心中自然是在思量。过了半晌,才道:“你也随朕一起回去。” 皇贵只是应了一声儿“是”,没多说什么。 他在犹豫,说明在他心里,其实还没有定下来到底相信谁。他这么做,只是想到了那人既然胆敢动手,必定还有后招儿,他是想要引蛇出洞。 如果这条蛇是宸儿,她也脱不了干系。留下来,必定会将他的意图告诉给宸儿。但她跟他走,他反而更危险。因为一旦连夜奔回京,她就是他身边儿最亲近的人。如果她想要动手,可是方便得很。只现在这一句话,还看不出他对她是否信任,只看晚上离开之时,他让不让她近身了。 “陛下,周国公求见。”门口儿,小太监通传道。 皇上看了皇贵妃一眼,道:“你说朕身子不适,已经午歇着了。” “是。”皇贵妃应了一声儿,站在门口儿扬声叫了小太监进来,吩咐他一番。 周炎却是不走,而是很不知分寸地站在门口儿向里头喊道:“恳请陛下彻查宸王与庸王妃一事,以全皇室脸面、以正皇室风气……” 皇贵妃皱眉道:“国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不知分寸……只是宸儿的事情,的确让陛下好生为难,不若陛下还是下令查一查,免得他再闹下去?” 皇上摇头道:“莫要管他……” 顿了下,还是道:“一切今晚自有定论。” 如果林中行刺之事是麟儿做的,以麟儿的性子,那是只要拉开弓,别管是否能猎到,都要狠狠地将这一箭给射出去。但如果这事儿是宸儿做的,宸儿见他并无性命之忧,且伤势也不重,必定不会再有所举动。 所以只要今晚有人动手,这事儿就一定是麟儿做的。但如果今晚无人动手,则多半是宸儿做的。根本不用看动手之人是谁,只要有人动手,一切便有定论。 “求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公道、彻查此事啊……”周炎在门口儿等了片刻,见皇上并未传他进去,索性直接跪地,耍起无赖来,喊道,“如果陛下执意包庇宸王殿下,执意不彻查此事,老臣便在此长跪不起……陛下,嫡庶之分不可乱、伦理纲常不可坏啊陛下……” “哎呦周大人哎,您可别在这儿嚷嚷了!陛下身子不适,正歇着呢。大人若是再嚷嚷下去,可是扰了陛下的好眠,冲撞了龙体啊!”门口儿的小太监急着低声劝道。 但周炎不为所动,仍旧很坚定地跪着。且继续边叩头边喊道:“求陛下给庸王一个公道……求陛下正一正嫡庶之分,切不可乱了纲纪啊陛下……” 周炎在外头嚷嚷得一句高过一句,可皇上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是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并不受他这一番聒噪的影响。 周炎嚷嚷了半晌,见皇上没反应,也便不敢再嚷嚷下去。但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跪得坚决,一个时辰过去了,眼见着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仍旧如同磐石一般雷打不动。 不远处的树林中,急匆匆赶来的孙太医见周炎跪在门口儿,便不敢进去。因着有紧急的事情,左右不能超过这个时辰,便也不敢离开,只能躲在林中等着。 眼见着一刻钟的功夫已经过去了,巡逻的侍卫已经过去了一拨儿,若是再等下去,等侍卫们轮了一圈儿过来,见他还在此处,必定心内起疑,一定以为他要图谋不轨。 正在焦急之时,只见李忠贵从树林外头急匆匆地赶回来,便快步走到树林边儿上去。趁着这会儿巡逻的侍卫们还没走过来,低声道:“公公留步……” 李忠贵听了这声音,忙向林中看去。见孙太医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忙随孙太医进了林子。孙太医在李忠贵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吓得李忠贵大惊!好悬没惊呼出声音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凑近了孙太医低声问了一句,孙太医连连点头。随即,将一包药粉递给了他。 李忠贵接了药粉,心中惴惴,且也很有些怀疑。但面儿上却还是沉稳道:“大人放心,事情包在咱家身上,大人只管回去听候陛下传唤便是。” “如此,可是有劳公公了。”相比于李忠贵的沉稳,孙太医仍旧是一脸焦急。 这时候,李忠贵哪里有心思和他客套什么?只是点点头,做了个催促孙太医快点儿离开的手势,便出了林子,往承天阁门口儿走去。 “国公,您这是……”走到门口儿,李忠贵见周炎如同一个雕像似的跪着,故作惊讶道。 “哼。”周炎抬眼看了李忠贵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李忠贵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在门口儿向皇上请示:“陛下,您让奴才吩咐厨房做的糯米团子出锅儿了,奴才按着陛下的吩咐,一直盯着呢,火候儿绝对不差。现下只剩下放冰块儿里凉着这一步儿了,想来应不会出差错,可还要奴才继续盯着?奴才瞧着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恐底下的小子们伺候不周,冲撞了陛下……” 一看周炎这架势,就是在这儿跪了好长时间了,可不能让周炎对他的离开有所怀疑。 “公公进来吧……”里头传来了皇贵妃的声音。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看也不看周青山,很有些显摆似的,挺直了腰杆儿推门进了屋。进了门口儿,才又躬起了身子。 周炎冷哼一声儿,并不把他这一番炫耀放在眼里,反而觉得很有些可笑。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阉人,尤以皇上身边儿这个为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五章:此情可鉴 先前在皇上铲除周家之意并不明朗之时,这阉人见他倒还毕恭毕敬的。随着皇上铲除周家的动作加快,这阉人每次见了他都很有些阴阳怪气。皇上再怎么宠信你,你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若同你一般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 只是这阉人鬼得很,行事之时,最先除掉的,就该是他。免得他和宸王串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忠贵躬身到了龙床前,跪下来低声和皇上说了一番。皇上听了,眉头紧锁,思量片刻,道:“这事儿也不可声张,不便叫了其他的太医再过来瞧。” “是啊”,李忠贵道,“只是奴才觉得孙大人说得未免也太玄乎了些,什么‘浓云遮月’,宫里可从没有听过这东西啊。” 孙太医说,皇上所中的,并非只是一箭而已,那箭尖上淬了毒,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毒“浓云遮月”,早先属风元山庄所有,但因着太过卑鄙,被世人所诟病,风元山庄为保全一流宗派的地位,便明令徒众弃之不用,此毒配方也束之高阁。 据说此毒在初初中毒之时,一点儿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且即便是细查伤口,在伤口之上也无丝毫察觉。即便用银针来试探伤口,银针都是不变色的。但因着他曾祖父便是因此毒而死,他家对此毒着实做过一番钻研。得知此毒若遇麻沸散,则会使麻沸呈紫红色。 据说在风元山庄常用此毒之时,江湖上不止有他祖父一人在寻破解之法,许多名医为求突破,也都在寻之。还有两个名医也寻到了能让此毒显现出来的法子,都是用麻沸散。但因着江湖中麻沸散并不多见,这法子便也没有流传开来。可今日麻沸散变色,可见这箭上,很有可能被淬了“浓云遮月”。 这“浓云遮月”三个时辰毒发,毒发之后,即便是内力最强之人放血化毒,也挨不过一个时辰。 在给皇上包扎之时,他发现了蹊跷,但一想到那下手之人可能就在当场呢,未免坏了皇上后续之计,便也不敢表露。只能先回去给皇上配解药,等承天阁内安静了、解药也配好了,再过来和皇上细说。却不想,见着周炎在外,还是怕坏了皇上的事儿,便不敢进来。 刚才虽说情况紧急,但为了确保李忠贵和皇上都能相信,孙太医还是将这些事情都快语交代了,倒也罢来龙去脉说得详细。李忠贵虽嘴上说孙太医的话有些玄乎,但还是把他说的这些,都给皇上说了。 末了,低声道:“孙大人说他祖上有传下来治这毒的方子,他便紧赶着回去配了来。说让陛下务必要在三个时辰内服下,可保陛下无性命之忧。陛下,您看这事儿……” 皇上仔细听了李忠贵的回禀,细想片刻,低声道:“朕记得,孙卿是经过太医署考核进来的。当时调查他们这些考进来的民间能医,净尘司报上来他的身世,说他祖上是江湖人士,受到仇家追杀,满门只活了他一个。但他当时不过十几岁,武功薄弱,无力在江湖上摸爬,便想着凭借祖上传下的医术谋一个安身之所。” 那一次对民间陆招医的考核中,只有孙清风医术最为高明,当时张忠全把他的出身报上来的时候,他的确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将人留下来,因而印象相当深刻。 孙清风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显毒之法、祖上传下来的解毒之法,听起来,的确颇有一番道理。 但若单只听他的一面之词,的确有些冒险。 李忠贵说完,便跪着静等着皇上的吩咐,不敢有什么劝解之言。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若孙太医说的是真的,皇上没服下这解药,一旦毒发,后果不堪设想。若孙太医说的是假的,但陛下却当了真,真的服下了这解药,这解药万一是毒药……岂不等于他害死了皇上? 在皇上这儿,他不怕受什么埋怨,考虑得也不是能不能将自己摘清的事儿。如果皇上真的因为这一包药粉死了,他定然也不能苟活,必定要追随皇上到酒泉之下,给皇上赔罪。 因而在拿到这一包药粉之时,他心中便已经有了个法子,只是还要等皇上自己做出决断之后,他再提出此法来,或是劝说皇上接受此法。 “公公,可否把这药粉给本宫瞧瞧?”寝房里一阵安静之后,是皇贵妃先开口。 李忠贵自然不敢自己做主,看向皇上。皇上不疑有他,只以为皇贵妃是好奇,便点头让李忠贵将这药粉给她看。 随即便也道:“忠贵,你去叫一个小太监进……” 话还没说完,就见皇贵妃已经捻了一捏儿送到自己的口中!事出突然,根本没有机会将她拦下来!在此情况下,更不可能大喊她止住,且即便喊了,也没什么用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了下去! 李忠贵一声低低惊呼,忙起身将皇贵妃手里剩下的药粉抢了下来。 皇贵妃低声笑道:“公公不必着急,本宫不过试试这一捏儿而已,就是留在本宫手里,本宫也不会再吃了啊。若是这药没什么害处,陛下自然是要用来解毒的。” “娘娘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李忠贵低声感叹道,真真儿是发自肺腑之言。 他原本想着,如果陛下决定要尝一尝这药,他便亲自为陛下试毒;若陛下不打算用这药,他便劝陛下,由他先试毒再说。没想到皇贵妃却抢了他的先,做了他决定要做的事儿,可见皇贵妃对皇上,的确情谊深重,可将生死置之度外。 皇上忙起身拉着皇贵妃坐在床上,揉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的眼睛:“瑶敏,你这是何苦?叫个小太监过来试毒便罢,何苦要冒险?” 皇贵妃温柔笑道:“若这药真有问题,周炎在外面盯着,或许别有用意。若是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半晌小太监都不出去,不是惹人起疑?恐是坏了陛下大计。” 见她如此温柔浅笑,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一丝惧怕之感、懊悔之感也无,皇上但觉心内一股浓烈的柔情涌起,恨不得如同年少之时那般,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许下生死与共。但这一番浓烈的情意涌上来,最终却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 感受到他的情意,皇贵妃也是这般深深地看着他……一时相对无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却是谁也不说什么了感天动地的话、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吉利的诀别之言。 就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好像要把彼此的样子,深深印记在灵魂里。 服下这药,的确是有私心。她想,若她真的为皇上而死,皇上因着对她的亏欠,或许不会忍心让宸儿落得个,被登基后的兄长害死的下场,或许封宸王做太子。但,却也只是或许而已……就为了这个“或许”,她便想要赌一把。 当她咽下那一捏药粉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这一赌,并非全然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他。为了想要成为他这一生中最不寻常的女人。 初入宫的时候,她的确奢望过,奢望自己能永远做他独宠的女人。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就只是因为,她爱他,她希望在这并不算漫长的一生中,能和他相伴着走过,没有任何人的参与。她爱他、他也爱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奢望,终究只是奢望。他是君王,她只是他众多妃嫔里的一个。因着母家的地位,或许也因着他的一丝情意,她的地位便高一些。但,却也仅此而已。 渐渐的,便也强迫自己将对他的爱和期望都收了起来,只将他当做君王来侍奉,而不是当做那个只见了一眼,便爱上了的良人。 可心底里,她对他的爱,却从未消退。 在她最深最深的心里,他还是那个初见之时,看着她怔怔除了神儿的翩翩少年。彼时他眉宇间已是初为帝王的威严,但每每看着他时,他的眼底,却总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纯粹的温柔…… 不管之后有多少次心伤、多少次心寒,其实她记得的,始终是那最初的美好啊。 她记得,初入宫的那晚,他进了屋,怔怔看了她半晌之后,轻轻唤她的闺名:“瑶敏,朕见过你……” 他说,是在梦里。她笑了…… 只为了那一刻,为他死,她愿意,且甘之如饴。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皇贵妃的身上没有任何反应。皇上这颗心,总算渐渐放了下来。 她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笑道:“看来这药没什么问题呢。如若不然,只是这一捏儿虽不致死,却也该有些不舒服的反映才是。如今臣妾没有丝毫不适,只是腹中稍有些温暖。” 皇上已经忘了计较这药的事儿,仍旧只是这般怔怔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了似的…… 李忠贵知道此时不应该开口,但因着时间紧迫,却也不敢拖延着。只能低声提醒道:“陛下,奴才倒一杯温水来,服侍着陛下用了?” 皇上点点头,道:“你去办。” 其实即便有了皇贵妃的试毒,皇上对这药,却还是不放心。但被她这一冲动之举勾起了热血来,竟然想着,即便有什么不慎,今生得此挚爱,相伴着去了,倒也痛快、值得。 年少之时的热血和冲动,又被她给勾了起来。说来,也是幸运。年少之时,她勾起了他最初的热情和冲动,大半辈子过去,她还在他身边,仍旧能点燃他久久沉寂的心。 身在帝王家,身为帝王,于情意上,总不能谈“从一而终”,甚至于,谈不上“情意”二字。但在今日,他却发现,这些生而为人本该具备的、本该拥有的,其实他一直都有。只是藏在了深处,未曾显露出来罢了。 李忠贵拿了水杯来,因着心里仍旧有些担忧,手,未免有些轻微的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六章:解药毒药 一旦这药有问题,今日的蒙山,注定大乱。除了那谋事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皇上自然也知道这药一旦服用下去,所得的后果可能是什么。但若不服用下去,又实在冒不得这个风险。孙清风说的事,无法从任何地方得到查证,而且也没有查证的时间。若这真的是一件歹事,对方抓住的,正是他这谨慎于自己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 只要孙清风此言一出,他就已经被对方给抓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没有人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宁可因谨慎而死,也不愿意去求那太不靠不住的一线生机。 即便已经给皇上试了毒,在李忠贵将水端和药粉递给皇上的时候,皇贵妃的心却仍旧悬了起来。完全吃不准,在皇上服下这药粉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此时,屋里的三人人人都是提心吊胆,但却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言语。屋子里很是安静,安静得皇上接过水杯之时,那杯中水晃动的声音,都如此明显。皇上接过水杯,丝毫犹豫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无,就好像将要服下的,只是一口治风寒的药粉似的。皇上将这药粉仰头服下了,又很从容的用水杯中的水咽了下去。 皇上将水杯递给李忠贵,李忠贵也很从容地将水杯接了过来。一应都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李忠贵将水杯放回原处,又端了一杯漱口的清茶来,服侍着皇上漱了口。 随后,屋里便又是一丝声音也无。 静候了片刻,厨房那边派人来询问,问是否需要摆饭。小太监的声音传来,问道:“公公,厨房差人来问,是否要摆晚膳?” 李忠贵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点点头,李忠贵便向门外扬声道:“传……” 小太监吩咐了厨房的人摆晚膳,便借此由头儿再劝了周炎一番:“国公大人,这眼瞧着已经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大人还不回去用晚膳去?若是陛下得空,晚膳后定然会传唤大人。若是陛下不得空,大人就是在这儿等到明儿早晨,也没什么用啊。” “公公不必再劝,哪怕跪上几天几夜,老朽也定要见到皇上。”周炎哪里能听进去这些劝?没到时候呢,就是皇上亲自出来赶他走,他也不可能离开。 小太监见他这般不识趣儿,也就不再劝说。反正他现在只是跪在这里而已,不吵了,影响不到皇上什么。 不多时,厨房的人进来摆晚膳。门开之时,周炎却又趁机大喊道:“求陛下彻查此事……求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公道……” “哎呦,周大人哎……”吓得小太监忙上前来拦在了他身前,生怕他不知轻重地借着开门之时冲击去。 好在周炎并无这个打算,仍旧只是跪在门前而已。扯着脖子继续喊道:“求陛下彻查宸王侮辱兄嫂一事……求陛下给庸王殿下一个说法儿……” 他岂能不知道冲进去的后果?一旦冲进去,门口儿那些侍卫就有将他赶走的由头儿了。他的目的就只是在这儿耗着,可不是真的要促成此事。 李忠贵低声道:“陛下,周大人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万一一会儿有用到孙太医的时候,有周大人在门口儿门神似的看着,多有不便哪!” 皇上冷哼一声,道:“周炎这个老匹夫,故意要将事情闹大,怕是想要图个名正言顺呢。今日的事儿,多半和他们祖孙二人脱不了干系。但让他在这儿等着也好,他故意看着朕、拖延着朕,朕也拖延着他。” 承天阁内有密道,如果周炎真的能在这儿耗上一晚上,那明摆着就是在看着他了。生怕还没等他们行事,就让他给先逃跑了。哪里能想到,即便他堵在门口儿,也没什么用处呢? 周炎认为他还在承天阁内,他们今晚就必定会有行动。到时候他们直奔承天阁,扑了个空,也好利于他的御林军动手。 皇上正在心中思量着今晚的事儿,边往饭桌旁走。虽是身上有伤,但一生刚强惯了,即便在这时候,也还是昂首直身,丝毫不受身上伤口的影响。 然而刚走到桌边,却是忽然一阵全身颤抖!腿上一软,一个踉跄便向饭桌前扑去!同时,嘴里“哇”地一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陛下!” 皇贵妃和李忠贵同时一声惊呼,同时上前去扶住了皇上,这才免于皇上磕到桌角。 “公公,快去叫孙太医!”皇贵妃急道。 被皇上猛然喷出的那口鲜血给吓着了,皇贵妃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早就把种种危险顾忌给抛到了脑后儿。李忠贵一时候也慌了神儿,应了一声,就忙往门外跑。 跑到门口儿,见了跪在门口儿的周炎,这才反应过来。可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吩咐小太监道:“快去,叫了孙太医过来!”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 如果孙太医那药粉有毒,皇上早就该毒发了,怎么还会等了快半个时辰才有反应?就算这药是那种服下多长时间之后才会有反应的,皇贵妃也是先于皇上服下的,怎么在皇上之前,却是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 所以细细一想,便知道这很有可能不是孙太医那药粉的问题,反而是因为孙太医的猜测都是对的。这时候刚好是皇上中箭之后的三个时辰,那毒发了,和皇上服下的解药相冲撞,有了反应。 小太监应了一声儿,忙跑着往孙太医的住处去。 李忠贵对周炎道:“大人还在这儿跪着干什么哪?没瞧着皇上的确不舒服吗?哪儿有功夫召见大人哪?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儿等皇上好了再说也来得及啊!” 周炎一脸关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箭伤很严重?” 刚刚听到屋里的动静可不小,而且明显有吐血的声音。周炎心内暗喜,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得对皇上相当关心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李忠贵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静下了神色来,平静劝道,“只是陛下今儿真的没工夫见大人,大人若一直在这儿等着,跪坏了身子,回头儿可别埋怨上陛下就是了。” “做臣子的岂敢埋怨陛下?”周炎捋着那山羊胡须,一双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笑着起身,道,“只是既然陛下身子的确不舒服,本官若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恐是扰乱了陛下的安歇。若陛下因着本官在此而再有什么不舒坦的,本官可是要自责不已啊……” 周炎说完,悠悠然地转身离去了。 看样子,皇上的确毒发了。若是不马上离开,等下皇上死了,皇贵妃和李忠贵若是反应过什么来,他还不得被这些御前侍卫当场拿下吗? 他虽然准备得当,但现在却是一只羊在狼群之中,岂能不谨慎着些?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啊。眼瞧着他就要赢了,岂能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因而不用李忠贵再多催促什么走得那是相当快。 李忠贵见他这快步离去的背影,更觉得有猫腻儿了。 屋里,皇上干呕的声音还在传来…… 李忠贵忙开门儿进屋,之间皇贵妃已经扶着皇上就近坐在凳子上,着急地帮皇上轻抚着后背。此时的皇上,面色青紫、浑身颤抖,瞧着样子很吓人。但很明显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且从不断地干呕上也可听出,皇上的声音相当有力,并无什么毒发将死之感。只是不断地呕出黑色的污迹血来…… 皇上就像吃坏了东西一般,不断地干呕,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过了好半晌,脸上的阴翳才退下了些,浑身的颤抖也减弱了些。那无法控制的干呕之感,此时也没了。只剩下头晕脑沉、四肢无力。 皇贵妃急得眼泪儿都流出来,瞧着皇上平静了些,也知道刚刚那不是毒发之症,反而是解药的反应,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稍稍落下了。轻声道:“妾身扶着陛下去床上躺一会儿?” 此时皇上头沉得很,身体里的疼痛仍旧是有、恶心之感也仍旧是有,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不至于浑身颤抖、不至于不断干呕罢了。皇贵妃问了这一句,皇上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拼尽了全力地强撑着起来。 李忠贵和皇贵妃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皇上,扶着皇上缓慢地往床榻那边走。 皇贵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皇上的身子,仍旧是轻微颤抖着的。且他的身子很沉很沉,真好像将死之人那般让人拖拽不动似的。若非是他的颤抖提醒着她,她还真要以为,他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记忆里,皇上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痛苦羸弱的时候?皇贵妃但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只愿这些痛楚都在自己身上,能让皇上好受一些。 其实此时,除了身体上的疼痛,皇上最痛的,还是心吧?因为那一箭,很有可能是他的哪一个儿子射出来的。他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贵妃和李忠贵扶着皇上到床边,刚走到床边,皇上的腿便已经没了力气。好在还有理智在,用那全身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向前面床上扑去,而不是让自己窝囊地瘫软在地上。 李忠贵和皇贵妃都急得眼泪直流,但是谁也不敢说话。只能一人扶着头、一人扶着脚,将皇上的身子正了过来,让他如同平日里那般好端端的平躺着。 平躺在床上,有意的平缓呼吸,皇上的身子倒也渐渐好受了些。面色也由先前的青紫,变成了惨白。额头上、身上,都是冷汗淋漓,看起来,就好像是正在发汗的重风寒病人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七章:长痛短痛 若是平时,看到皇上这个样子,皇贵妃一定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但此时看到皇上这副模样,皇贵妃的心却反而安定下来。李忠贵自然也是如此,看到皇上已经脸色惨败、且不断的发汗,这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了。 不多时,门口儿响起小太监的声音:“公公,孙太医来了。” “传进来。”李忠贵道。 孙清风背着药匣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寝房里来,忙施礼请安。 皇上无力地一抬手,示意他起来。 孙清风也不敢耽搁着,忙起身给皇上把脉。渐渐,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看到孙清风紧锁的眉心,屋里这三人的心,自然也都悬了起来。还是皇上最为沉稳,只是淡淡问道:“孙卿可是觉得情况不妙?” 刚好此时孙太医也把完了脉,忙跪地叩头道:“微臣有罪……” “大人此言何意?难不成那解药不管用不是?可刚刚陛下明明都已经吐出了污血来……”皇贵妃有些着急地说道。 孙清风连连摇头、又紧忙点了点头。这反应,弄得屋里的三人都有些诧异。还是皇上虚弱开口,道:“既然解药管用,孙卿请罪是为何意?” “回……回……回陛下,微臣……微臣的药……药……药是有用,可是却,却无法根治,清毒不全啊……”孙太医的声音和人一样,都是颤抖着的。说完,一下下的叩头,顿时涕泪聚下:“微臣有罪,求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李忠贵皱眉提醒道:“大人切莫太过慌张,陛下向来宽和,岂会治你重罪?只是现在陛下的情况,到底怎样,还望大人清楚说来。不然陛下心里也没个底儿不是?你这般请罪,倒像是吓唬人呢。” “是,是……公公说的是。”孙清风忙直起了身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抹了下自己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抹掉了。 勉强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这才道:“看来陛下的确中了浓云遮月无疑。也幸而在三个时辰之内服下了解药,这才没了性命之忧。” 一听皇上没有性命之忧,皇贵妃便也平静下来。未免孙太医因着太过害怕,而把事情说不清楚,便给了他一个鼓励。道:“多亏了孙大人察觉及时,如若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大人之功奇大,回头儿陛下定有重赏。” “不不不……”孙太医却连连摆手。原本那已经稍稍抬起来的头,此时又重重垂了下去。那刚擦过汗的额头,此时却又已经满布汗水,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此药虽然能暂且抑制住了这‘浓云遮月’,使得陛下不至于毒发,但却……但却……”孙太医重重叩头于地,道,“这方子是微臣祖上传下来的,因着没有人再中过这浓云遮月,微臣自然也从没有用过。不知道这解药原来是个半吊子,这毒虽然解了,但可能是这毒太过猛烈、可能是两药相撞……” “微臣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是从脉象上看来,陛下身上的毒的确解了,可是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且……且……且很严重啊……” 孙太医又是连连叩头,惶恐道:“微臣一心想要救陛下,并不知道会有这般后果,都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的错……只是微臣真的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真的不知道除了这祖传下来的法子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可解……还望陛下看在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的份儿上,饶了微臣一命啊……” 皇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即便他从未听过此毒,经过这番折腾,也能知道此毒的强劲。如此奇毒,解了,对身子造成些许损害,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孙清风一再请求活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能将次毒解了,救他一命,已经算是大功一件。就算有什么不周全之处,也最不至死。只是身为臣子,不敢和君上明着谈这些条件罢了。 且也不必怀疑孙清风的解药有问题。若这解药并非是解药,而就是造成他刚刚那一番折腾的毒药,瑶敏也服下了,为何没有反应?可见孙清风所料不虚,那箭上的确淬了毒,且他送来的解药,也的确有效果。既然如此,纵然有不周到之处,他也仍旧是功臣,岂有苛责的道理? “孙卿多虑”,皇上的声音有些虚弱,“此番朕能化险为夷,全靠孙卿机敏。待回到京都,朕必将重重赏你……你且不必害怕,且给朕好好儿说说,朕现在的情况,如何?” 虽然听得皇上如此说,孙清风的害怕却仍旧没有消减。只是经过了刚刚那一番太过害怕的折腾,此时大惊之后,反而清醒起来。 皇上龙体的损伤相当严重,其实虽说不至于因着那毒速死,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从脉象上看来,皇上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毒性侵蚀得千疮百孔,根本没有调理复原的可能。只能是苟延残喘,拖延一些时日罢了。 可这些话,他如果现在说给皇上听,皇上可就不能像刚才那么好脾气了,必定会骂他是庸医。而且,事关性命,一定不是责怪一番那么简单,或许会直接一怒之下处死他。 他可不想死得这么早啊! 更何况他给皇上用这解药,的确是出于一番赤胆忠心,的确只是想要救皇上的性命!怪只怪,祖上的功夫不到家,竟然研究出了这么一个半吊子解药来。这不是等于将长痛变成了短痛,将一下儿就死、变成了慢慢儿熬死吗?这算哪门子解药啊! 可是这些话,他怎么和皇上说?搞不好皇上不仅仅只杀他一人,直接连他家祖坟都给挖了!他为谋生计,入宫做事,已经是对不起自家祖宗八代了,如今又要因此儿让祖宗遭祸,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不得安生啊! 在脑海中迅速思量了这一番,便打定了主意,铁了心的不说真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回陛下,如今陛下的损伤……很严重。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毒性的侵蚀,从脉象上看,怕是最多也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恢复原样儿啊……” 孙清风却也不敢说什么事儿也没有,反而像是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似的,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皇上听了孙清风的话,反而更放心了些。对这些太医的品性他并不了解,此时孙清风这么说,他只以为孙清风是个耿直的人,不敢故意说轻病情罢了。也便宽和笑道:“既然能调养好,便不是什么难事,细心调养着不就行了?对孙卿的医术,朕信得过。” “可……可……到底是因为微臣的解药不到家,才使得陛下受到这番损伤。这三五年里,尤其是这一阵子,陛下的身子定然难受得紧哪……都是微臣的过错,恳请陛下责罚……只是……只是还望陛下能留微臣一条命,让微臣将陛下的身子调理好。不然微臣心里惦记着陛下,怕是难以瞑目啊……” 在床上平躺了这一会儿,皇上的身子已经好受了些。虽说体内还有隐隐疼痛,但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翻涌着的剧痛,全然在可以忍受的程度内。因而听了孙清风的话,态度便更加宽和,笑道:“孙卿不必惶恐,朕必将赏赐于你,岂有责罚之说?你且退下,尽快给朕调配一些治疗的药来。” “是!”孙清风重重叩首,道,“微臣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 皇上没力气和他说太多,只是虚弱地一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孙清风也不多留,好像急着为皇上配药似的,匆匆退下。 孙清风退下后,皇上却是眉头紧锁。以此时的情况,想要连夜回京都城去,只怕并不容易。苦痛倒不要紧,就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他可便成了虎口里的羔羊。 细想来,周炎今日的举动,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找动手的由头,定然也是在看着他这边的情况。在他毒发之后,周炎便离开了承天阁门前,不再继续跪着,这不是太明显不过? 所以光是从周炎这一件事儿上,就能看出到底是谁在林中动的手。一定是庸王那边。 既然如此,莫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一次,不能糊里糊涂地训斥他一番了事,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他乱来。这一次,麟儿可是犯下了杀头的大罪。若不让他当场认下此罪,只怕后患无穷。 且这毕竟是弑父的大罪,如果不让他当场承认了之后再定罪,一旦定错了罪,可是无法挽回。 必须要像个能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法子、让庸王狡辩不了的法子来才行。而且这法子想出的,还一定要快。 …… 秋风凉,庸王的屋子门窗紧闭。屋内,只有围坐在桌旁的周炎和庸王这祖孙二人。周炎和庸王低声言说了一番,庸王听罢,大惊失色。 险些要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庸王,见了周炎那有些嘲笑的神色,便即刻平复了心绪。只是依旧端坐着,正色道:“外公可确认了父皇真的毒发?” “这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在那儿跪着,就只为了给咱们行事找一个由头儿?这才是最重要的。”周炎道。 再事出有因,到底也还是逃不出“谋反”二字。虽然他并不在意是否有“谋反”这俩字儿的帽子,但却不愿意真的用这中计。放着上计不用,谁能非要用这更差一等的呢? 一旦皇上死了,他们直接出兵围剿宸王,那该有多好呢?杀个宸王措手不及,痛痛快快、妥妥当当地了结了此事。皇上死了、宸王死了,且皇上还是被宸王给害死的,那么谁有资格当皇帝?自然就只有庸王。 待到庸王登上皇位之后,他自然有法子控制庸王。周家,便可长盛不衰。甚至于,只要庸王这边儿控制得当,他还可以更进一步。但凡事不可强求,只要庸王不出幺蛾子,能让他们周家始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八章:曾为父子 “等下你去求见皇上,如果李忠贵和皇贵妃不让你见,那么皇上必定已经出事了。你想办法硬闯进去,看到皇上死了,你就立刻动手去捉拿宸王。”周炎沉声吩咐道。 对周炎这样命令的语气,庸王感到很不满。低声冷笑道:“本王心中自有打算,劳烦外祖父费心了。” 周炎看出了庸王的不满,但这一次,却不能再由着庸王嚣张着。要知道,这可是最后行事的关头,如果庸王不安分,不按他的打算去办,闹出了什么祸事,可是没法子挽回。 因而郑重道:“若没有我早为你筹谋,早在箭上下了毒,现下你的计谋就败了,还谈什么谋大事?能保住小命儿已是万幸。你以为我愿意为你费心?只是若没有为为你费心,我们整个周家,都得和你陪葬!” 周炎这话,庸王可是不能认同。什么叫你们周家给我陪葬?明明是你们周家连累了我,逼得我不得不做这弑君弑父的大恶之举,你倒装无起无辜来?这下可好啊,眼见着要行事了,你倒是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而且,是我让你在箭上下毒的?是我让你杀了我父亲的?合着你毒杀了我父亲,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是? 但此时,庸王已经没有和周炎多做计较的心思了。一心只惦记着他父皇是死是活。因而只是冷哼一声,道:“事成才是要紧,本王向来以大局为计。” 意思是,本王以大局为计,不愿意和你一般计较。 周炎听了,却是觉得好笑。心想你若真的以大局为计,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只怕早就登上皇位了。就是因你不识时务地顾及着父子之情,优柔寡断的,以至于落得了今日的下场。 庸王静等了一会儿,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并不着急,想要等着周炎催促他去看情况的时候再去。但一想到此时承天阁里,父皇可能已经命在旦夕,就觉得再也坐不住。 他还有好多的话没有问父皇,他还没和父皇说个清楚呢,还没当面责问父皇呢,怎么能让父皇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不见? 但如果他急着过去,周炎必定会嘲笑他。嘲笑他,人家都不把你当儿子,你却这般在意人家的性命做什么?嘲笑他,你父皇相见的,可不是你,而是他最爱的儿子,宸王。嘲笑他,你去了,哪怕他是在弥留之际,也不可能给你好脸色看…… 对,他的父皇就是如此无情。或者说,他的父皇只有对他,才是如此无情。对沈瑶敏的那两个孩子,可是好生慈父。外祖父若真是这么嘲笑,倒也没什么错处,因为事情本就如此。他根本就不应该去看父皇!父皇对他如此狠心,他为何还要凑上去找父皇的羞辱? 他就应该狠下心来,由着他这么孤零零的死了。甚至于,在知道他死了的时候,他应该是大笑着的。因为他和父皇之间,不是父皇死,就是他死。只有父皇死了,他才能登上皇位,他才能不必在有朝一日被父皇赐死、在有朝一日被三弟赐死。 人就应该为了让自己活着,而不择手段,不是吗? 在这皇家里,人人都是这么做的。父皇是这么做的、三弟是这么做的,他,也应该这么做。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儿,还有什么可怜悯的呢? 可是……那终究是他的父亲啊! 他记得,在小时候,他也曾用心询问他的功课、他也曾真心地夸赞过他,他也曾说过,“麟儿真乖”。他记得,即便在对峙的时候,他的眼中,真的出现过沉痛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那抹沉痛,并不是君王读不听话的臣子的痛心,而是父亲对儿子的失望…… 其实,父皇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吧? 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母后,只是因为觉得他的性子并不像他,所以这才对他不似对老三那般疼爱。可是父皇对老五,不是更过分吗? 父皇再怎么不喜欢他和母后,不也没有废掉母后的皇后之位、不也还是让他做了太子吗?就算这些都是因为当时对周家的忌惮,可是当皇权稳固、国力强盛之后,当父皇已经开始对付周家,并且颇有成效之后,父皇不也没有马上去掉他的太子之位吗?甚至于直到现在,父皇仍旧保有着母后的皇后之位…… 可这些,或许,也只是因为父皇不想要把事情做的太难看吧? 庸王的心内很混乱,一会儿想着的都是父皇的好,一会儿想着的,又是父皇的不好。一会儿觉得父皇对他和对母后还是稍微有些情意的,一会儿又觉得,父皇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这样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想到记忆中的一个场景之时,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是小时候,但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自己多少岁的时候了。记得那时候还是在皇子监里,他爬到树上玩儿,刚好看到父皇在院墙外的不远处,正往这边来。他就站在树上向父皇招手,喊道:“父皇……” 父皇看着他,笑得开怀。满是慈爱的指着他笑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调皮……” 他记得那时父皇仰头看着他的样子,他记得父皇那时宠溺的语气。 只是皇家里的事情太多太杂,无情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的心,不得不渐渐冷了下来。渐渐,彼时彼刻的温暖,早就被他着意抛到了脑后儿。 可是如今想来,他真的有这个记忆,父皇真的这么慈爱的看过他、这的这么宠溺地对他说过话……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那么耀眼,父皇就好像一个温和的天神一般,给了他最温暖的关怀。他记得,他真的记得,那天,父皇怕他摔着,在他要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父皇忙过来抱着他,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父皇真的给过他身为父亲该给子女的关怀,虽然少之又少,但此时回想起来,这些关怀,在他的记忆里,竟然如此深刻。其实父皇给别人的,有何曾更多一些呢?除了老三之外,只怕靖王、豫王,都不如他得到的多吧?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和老三比呢? 身为男人,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子嗣,与那些随随便便哪一个侍妾所生的孩子,可是大不相同的。对这些孩子,真的无法像是同那因爱而出的孩子相提并论。父皇对他不够疼爱,其实这和他本身并不无关系啊,只是因为他的母后,并不是父皇心爱的女人罢了。 “外公,你可确定,父皇一定中了毒,且毒发了?”庸王再次确认道。 周炎捋着山羊胡须,也是认真想了好半晌,这才道:“那箭尖上的毒,是我亲自淬上去的,定然不会有错。而且这毒是从风元山庄而来,之前我已经找家丁试用过,毒性的确很强。所以在这毒上,一定不会出错。至于是否毒发……这毒名为‘浓云遮月’,便是以为它不易被人察觉……” “这毒,因着已经绝迹很久,即便是在江湖中使用,都未必能有人察觉,更何况是在宫里?即便用银针试毒,都试不出来。再加上我的确听到了屋里有一番猛烈折腾的声响,想来应该不差。” 周炎也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说一定不差,却也说不出口。毕竟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都是,不到最后结果出来之时,绝不说肯定之言。 庸王听了,心,可是沉了又沉…… 一听到周炎说,屋里有一番猛烈的折腾,心就紧紧揪着。想到父皇此时可能还在承天阁中受着这剧毒的折磨,可能已经经过了一番疼痛无比的折磨后奄奄一息了,或者可能已经……死了。便是一刻也等不了。 只能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焦急,起身平静道:“如此便好。想来这时候也该有个结果了,承天阁那边一定混乱着,我现在过去,想要冲进去应该方便些。” 周炎一心想着皇上此时是否已经死了,其实也着急知道结果。哪有心思察觉到庸王心里的担忧,更想不到他心里的那一番纠结。点点头,道:“也好。务必小心一些。” “放心。”庸王因着心里担忧着父皇,想要忽悠周炎,倒是便得好说话起来。 出了房门,庸王稳步走了片刻,确定了周围没有人跟着,便一路狂奔起来…… 他恨不得马上扑到父皇床前去,恨不得马上对父皇说,“父皇,我错了……” 虽然对父皇认错,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可他觉得,只要能让父皇瞑目,就是天大的委屈,他也受得了。如果能让父皇活着,就算让他放弃这帝位,他也甘愿。 父皇……父皇……到底是父在先,皇在后啊!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父亲的生死漠不关心?他怎么可以有了弑父的念头儿?他可真是个混蛋! 他想要告诉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有那弑父的念头儿……他想要告诉父皇,可是儿臣并没有真的想要动手啊!儿臣并不想让你死啊父皇! 他想要告诉父皇,真的不是儿臣害死了你,你莫要恨儿臣,你莫要不认儿臣。是儿臣糊涂,九泉之下,儿臣会向您赔罪,任凭你打骂,儿臣绝不会还手,但您可千万不能不认儿臣这个儿子啊…… 如果父皇死了,他,一定要为父皇报仇!他要让父皇知道,真的不是你的儿子害死了你…… 庸王一路狂奔,恍似与父皇的所有隔阂,都随着这一路狂奔消失殆尽。待到站在承天阁门前之时,他的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愧疚、满满的担忧。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罪人! 但,到底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在。毕竟不能确定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能让人察觉出他早就知道父皇已经出事了。便站在门口儿平静了一会儿,方对小太监道:“你去通传,本王要求见父皇。” 小太监想也没想地便施礼回道:“殿下恕罪,陛下身子不舒坦,吩咐了,不论谁来,一概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一十九章:装死蒙骗 听了这话,庸王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父皇的箭伤并不重,若是只因箭伤之故,没必要做这样的吩咐。因着父皇受了箭伤,本就人心浮动,这时候,即便真有什么极不舒服的,只要还能见人,父皇也一定会召见求见之人,以便稳定人心。 因着对他和外祖父所提之事的反感,不见倒还情有可原,可没理由直接吩咐了不管是谁,一概不见啊!除非这召见的情况,要比不召见的情况更糟糕,召见了,才会让人心更慌、局势更乱…… 庸王但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虽然房门距离他只是一步之遥,但他,却没有勇气推开。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只能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向里头喊了一声儿。 屋里,皇贵妃和李忠贵各自侍立在床头床尾,同时看向皇上。此时的皇上,面色惨白得一丝血色也无。闭着眼睛平躺在薄被里,呼吸长进短出,若是不经意地一眼看去,当真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听得庸王的声音,皇上缓缓睁开眼睛,静想片刻,便给皇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附耳过来。皇上吩咐了皇贵妃一番,又看向侍立在床尾的李忠贵,略一抬手,示意他也过来。 李忠贵凑到近前来,听了皇上的吩咐,有些犹豫地低声劝道:“陛下,这……不吉利吧?” “无妨,你且去办。”皇上低声道。 刚出了事,庸王就过来了,这事儿真是让他想不怀疑都难。而且心底里,他不认为老三能对他下如此狠手。虽然这毒来自于江湖,看起来的确是和江湖多有往来的老三更可疑一些,但老三向来不是一个心急的人,如今的局势,可是对他最为有利,他不可能急着这么做。所以下狠手的人……十有**就是门外的庸王。 李忠贵见皇上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办。 李忠贵转身往门外走时,皇贵妃便跪在了皇上的床前,拿出自己的帕子,做出拭泪的模样来,伴着低低的啜泣之声。 “父皇,儿臣有要紧事情求见。儿臣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庸王还在门口儿喊道。 已经接连喊了好几遍,里头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若是往常,父皇即便原本并不想见,听了他这般不知分寸的吵嚷,也一定会让李忠贵叫他进去,好好训斥他一番。 正想着,只见房门开了。李忠贵开了房门后,很是谨慎地关上了房门,这才施了礼,轻声道:“殿下,陛下龙体不适,已经早早儿歇息了,殿下这般吵嚷,恐怕会吵着了陛下好眠。殿下有什么事儿,还是明日再说吧。” “这才什么时辰,父皇怎么这么早就歇息了?本王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和父皇说,还望公公再去通传一声儿。”庸王可是难得和李忠贵这么客气。 可是李忠贵却是想都没想便道:“殿下,陛下真的已经睡着了。若是奴才帮殿下去通传,岂不是吵醒了陛下?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奴才和殿下谁都逃不了啊……” 听了这话,庸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已经没心思和他做表面功夫了。只是盯着房门,再次喊道:“父皇,儿臣真的有要紧事情,还望父皇赐见!” 如此百般谨慎,并非是为了要给自己留后路,而是打心底里期望父皇没事。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听了小太监的话,再看李忠贵这想都不用想的便回答的态度,便知道父皇一定出事了。 话音落下,里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庸王是一刻也等不了,直奔门口儿便冲了进去。 “哎哎……殿下,切不可莽撞啊殿下!”李忠贵忙拦了上来。 边喊道:“护驾……” 但因着并不是真心拦着,故意晚了一些,给了庸王冲进去的时间。 门口儿的侍卫们听得李忠贵喊“护驾”,而且还很着急地用了手势,示意他们快点儿。侍卫们也不敢怠慢,忙冲了上来。 李忠贵还很着急地补充道:“快!快拦住了庸王!别让殿下冲撞了皇上!” 虽然庸王是有些莽撞,但李忠贵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烈了些,侍卫们心中都很疑惑。但却也没有什么发问的权力和余地,只得急忙上前去拦着庸王。 “快!”侍卫们都已经到了门口儿,李忠贵还在催促着。 此时,庸王刚刚冲进门槛儿,正在往寝房里冲。侍卫们都听到庸王相当焦急的喊了一声儿:“父皇!”且声音里,还很有些悲痛之感,倒像是过来奔丧似的。 听到侍卫们都觉得很糊涂,但李忠贵的催促仍在传来,侍卫们也不敢怠慢,都冲上前来拦住了庸王。 李忠贵适时的上前来,直接不顾礼数地推着庸王往外走,边道:“陛下早有命令,擅入者斩!难道殿下不要命了吗?” 侍卫们见李忠贵说得如此严重,更是不敢怠慢着,只得随着李忠贵一齐往外推庸王。六个御前侍卫组成一道人墙,手中长刀横着,完全是对付乱臣贼子的架势。 庸王在太学里学的武功有限,就是再怎么挣扎,也推不开这堵人墙。只能抻着脖子往寝房里看。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心就已经凉了大半截儿。这时候再挣扎着仔细看去,看到皇贵妃跪在皇上床前低低啜泣着,而父皇脸色惨白,一丝呼吸也无,但觉一股子悲痛涌上来,眼泪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只顾着一声声悲痛地大喊道:“父皇……父皇……” 因着心中悲痛,也没心思多做抗争,不多时,便由着侍卫们将他推了出去。李忠贵着急地“嘭”地一声儿关上了房门,心有余悸似的,勉强平复了心绪,施礼道:“殿下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一会儿陛下醒来恼了,要治殿下的罪呢……” “公公,父皇他……父皇……”说话间,庸王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竟然就这么滑落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擦了眼泪,咽下了哽咽。只是站在门口儿,怔怔地看着房门里。好像能透过这紧紧关闭着的房门看到什么似的。 李忠贵给了庸王一个很有暗意的回答,道:“陛下不希望别人打扰。今日蒙山上秋风冷,恐冻着了人心,怕是不好收场呢。” 一旁侍卫和小太监们都听得糊里糊涂,但是对李忠贵的话,谁敢说一个不是?谁又敢胡乱插嘴?因而都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侍卫们听得糊涂,但已经认定了皇上已死的庸王,心内则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知道了父皇已死,知道自己来晚了……庸王怔怔转身,嘴里低估道:“本王明白了……明白了……” 父皇好狠的心,终究是连最后一面也不留给他…… 没走出几步儿,忽地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辛亏李忠贵眼疾手快地冲了上来,拉住了他。 庸王顺着李忠贵的搀扶直起了身子,自嘲地苦笑笑。 李忠贵见此,想起皇上的意思,又给了庸王一个更为有指引意思的话:“殿下,事已至此,只有稳定了局势才是要紧啊。” 庸王此时满心悲痛,听得李忠贵此言,心内的悲痛,则是成了愤怒。心想,谁来稳定局势?还不是让宸王来做?你这阉人好生不识时务,全听凭那后宫妇人老的拆迁。要不是本王早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你们在这儿扶着宸王上皇位之时,本王还蒙在鼓里呢! “殿下,身子要紧啊……”李忠贵见庸王的确很悲痛,心内不免也起了些许恻隐之心。但对皇上的担忧,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庸王弯着腰,双手撑着腿,深深一个呼吸,平静了半晌……脸上悲痛的神情,渐渐淡去了。 起身,推开了李忠贵,对他的关心根本不领情,冷哼一声,正了正袍子,阔步往意阑居去了。 庸王这悲痛来得快收得也快,弄得李忠贵一怔,完全蒙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明明刚才庸王的反应,就已经顺着皇上的意思去了,他也便按着皇上的吩咐给了庸王一些暗示,并没什么错处啊。 看到庸王昂首阔步的背影,李忠贵诧异地“啧”了一声儿,摇摇头,回承天阁复命去了。 庸王阔步走着,看似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眼眶,却仍旧是不受控制地红着。父皇,父皇…… 没想到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终究没有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他还有很多话没有问清楚呢……父皇就这么走了……是他,害死了父皇。 不,父皇不是他害死的,他没想要杀了父皇。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个可怜的人、只是不想死,他只是为了能好好活着,不得已地去争夺那皇位而已。他只是想要皇位,他并不想要父皇的性命! 甚至于最初,他根本不想要谋反……都是周炎那老匹夫撺掇的! 周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背着本王,用如此卑鄙狠辣的手段害死了本王的父皇,还指望本王日后能给你好日子过? 他外公可不是个糊涂的人,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父子连心,他和父皇再怎么成仇反目,可也比他这个外姓人要强得多。想必周炎早就料到了,一旦事成,他必定要为父皇报仇。所以周炎的心里,只怕也做好了应对他报仇的准备…… 想到这里,庸王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不由得回身向承天阁的方向看去…… 周炎对付父皇的手段如此狠辣,而且事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他是一点儿察觉也无。这老匹夫,当真可怕得很呢…… 如果有一天这老匹夫决心要杀了他,他是不是也会如同父皇这般,在毫无察觉中就一命呜呼了,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上? 想到日后,不免一阵脊背发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章:窝里先反 等到外公对他下手之时,他可还有还手的余地?没有。 原以为他可以和这老匹夫一较高低,可父皇的尸首,就那么躺在承天阁中,再清楚不过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匹夫的对手。 如果等到外公对他下手……庸王简直不敢想这后果儿,他不要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不能,绝对不能。所以他必须要掌握先机。 现在,对庸王来说,宸王已经不是最大的敌人了,那已经死了的父皇,更不是。最大的敌人,是那个让他只要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老头儿、他的外公。 一想到那老头儿狡诈的鹰眼,庸王便觉得一阵汗毛倒数,甚至于腿都软了些,几乎不敢回去面对他。 那老头儿,杀了他的父皇……那老头儿早晚有一天也会杀了他! 如果不早点儿将这个祸害除掉,只怕过不多久,他们风国的江山,就要落入这老头儿的手中了,就要姓周了! 一想到江山易姓,庸王那原本已经有些软了的腿,没来由地又起了一阵劲力。但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觉得为了风氏皇族的千秋万代,便没什么可怕的! 这老头儿再狠辣,不也还是要靠着他的名分才能行事吗?至少在目前为止,这老头儿还不敢和他撕破脸皮、不能对他下手。而且此时他们正在谋事,周炎就算对他有什么防范之心,也绝对不可能想到他会动了杀心。此时周炎估计正在洋洋得意,以为他这个外孙子,离开了他便不能成事儿呢。 周炎,且让你得意着……且不说未来如何,单只说这杀父之仇,便不公戴天! 亲眼所见,对皇上的死,庸王便是一点儿怀疑也没有。初丧父的悲痛,使得他对周炎的恨意,已经到了顶点! 一切都是这老匹夫给害的!正因为他的权欲之心,才使得母后在宫里不受宠,正因为他的权欲之心,才连累了他不受父皇待见!此时他的权欲之心,竟然已经到了弑君的地步!因着老匹夫那滔天的权欲,竟然害得他成为了一个弑君谋逆的罪人! 周炎,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庸王双拳紧握,狠狠咬牙……回身,看向意阑居的方向,狠狠念道:“周炎……” 先下手为强,这可是你教给本王的! 外公,你不是说过吗?当所有人都觉得你该动手的时候,你再动手,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在别人认为你在此局势中还不至于出手之时,你即刻出手,便可以攻其不备。周炎,你说本王如果学以致用,是不是也算对得起你对本王的教诲了? 庸王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便快步往意阑居走去。 瞧着皇贵妃跪在床前哭泣的样子,父皇应该刚刚去了不久,如若不然,那女人不得早就筹谋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痛哭呢?他去闹了一番,那女人必定也紧张起来,只怕现在已经开始和李忠贵筹谋着如何把宸王扶上皇位了。估计李忠贵现在已经去汇贤居找老三去了! 他如果不快点儿动手,待到老三那边有了应对之时他再出手,可是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这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快”字。好在他这边已经准备得当,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一个行事的由头儿。父皇死了,是被靖王的箭刺死的,这就是最好的行事由头儿。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这边马上就可以行动起来。但是老三那边呢? 老三手上没有可调用的军队,他再怎么受父皇的宠信,也只不过是个亲王,没资格调用御林军,想要用父皇的兵符调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一番运作下来,怎样也要比他这边慢上片刻。所以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已经占了先机。 只要把自己这边处置得当,大事定成。 他自己这边,最先要处置的,便是周炎那个老匹夫。 入林中狩猎,腰间都要带着匕首,以便遇着猛兽,近身搏斗之用。幸而回来之后一切匆忙,他还没把腰间的匕首拿出去呢,这时候,可是刚好能派上用场。 庸王摸了下腰间的匕首,眼中,露出极其狠辣的寒光来。 周炎,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不管是为了给父皇报仇,还是为了将来的安稳,他都必须除掉周炎。而且,在此时除掉周炎,其实并不算匆忙,反而是最好的时机。之前的一应准备,周炎都已经为他做好了,此时父皇已死,无论是行事的由头儿还是行事的时机,都有了。狡兔死走狗烹,既然走狗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又何必再留着这个走狗? 杀了周炎,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全凭他的指挥,再不会有人指手画脚,而且也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插刀。外公,该做的事情你都做了,为了孙儿的前程,你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留着你,不是等于给自己留了一个祸害。本王在前边冲锋陷阵,你却在后边儿给本王找麻烦,这情况可不太妙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意阑居门口儿。庸王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狠辣收敛下去,皇上了一脸的忧愁。开门儿,皱眉进了屋。见周炎正坐在桌边悠然地喝茶,恍似对他带来的结果漠不关心似的。 周炎抬眼瞟了他一眼,笑道:“看来皇上已经死了。” 庸王点点头,道:“刚刚的事儿,为进去的时候,皇贵妃正跪在父皇床前哭呢。” 见庸王神情悲切,周炎只是一声嘲笑,便不再多言。亲自给庸王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去,道:“悲喜不过心,这才是成大事之人。” 庸王扯起嘴角,苦笑着接过了这杯已经凉了的茶。在周炎面前坐下了,缓缓饮了一口茶,好像着意让自己平复一会儿似的。待到两三口茶咽尽了,这才道:“我看我们必须快些动手,不然等皇贵妃那边告知了宸王,宸王那边必有应对。” “怕什么?”周炎悠然一笑,“宸王那边的应对,是慌乱之举。可我们这边的应对,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说着,那双鹰眼上的淡眉一挑,笑道:“麟儿,你觉得如今的局面,与咱们事先商量好的行事之法比起来,如何?” 平心而论,自然是现在的局面更好些。若是按着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来行事,不过是让周炎打着匡扶嫡出正统的旗号逼宫罢了,且不说到底能有几分一定事成的把握,且说事成之后的说法儿,也是不好听。 若以之前定好的计谋行事,最终事成的把握,不过七成。可现在,父皇已经死了,他们又这般事先准备,把握,少说也有九成。哪一个法子更好一些,自然一目了然。 但庸王却不可能给周炎什么好脸色,而是正色道:“不管这法子是好是坏,外公你在行事之前,都该和本王商量一下才是,而不是把本王蒙在鼓里。但事已至此,本王为了接下来的事,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再不可如此了,外公可明白?” 周炎笑笑,道:“事先和你商量?又如何能有此时大胜的局面呢……” 但却也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只是想要提点庸王一下,想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糊涂,想让他在接下来的行事中安分一些、听话一些。因而忙笑道:“不过你说的是,外公做这些,毕竟都是为了你好。原本就是为你做事,想要怎么做,理应事先告诉你。” 庸王心里有着另一番算计,自然没有心思和他在言语上做计较。听了周岩的和解之言,便也不深追究,直接道:“外公叫了几个统领过来吧,我们好商量行事。” “呵呵……剩下的事情,还是不劳你操心,我这边全都安排妥当便是”,周炎的鹰眼里,迸发出一丝期待的光来,“你只需吩咐我们何时行事。” 庸王看向周炎,眼中,也有颇有些激进的光彩,笑道:“即刻!” “哈哈……”周炎那干哑的声音畅快道,“好!痛快!” “如此……”周炎起身,向庸王施礼,道,“老臣这就去办。陛下,只等着臣的好消息吧!” 庸王也起身,却是笑不出来,颇有些担忧的嘱咐道:“外公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老三诡计多端,怕是没那么容易抓到。一旦抓到了老三,不要给他辩解的机会,就地正法。此事,必须要快。结果了老三……” 说到这里,庸王的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笑道:“本王今晚,就该当在父皇的灵前继位。明日一早儿,咱们便扶着父皇的灵柩回朝,该怎么下葬,便怎么风光着办……” “是,陛下。”周炎尽可能地忽悠他。只要他不非要插手进动手的事情中来,别说是说些忽悠他的话了,就是做些谄媚的事儿,也没什么要紧。要紧的事,将此事办成了。他和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呢?身为祖父,哄孩子玩儿,倒也是理所应当。 不是因为护着庸王才不让他出头,而是因为,他不可能让庸王接触到周家的势力、不可能让庸王有直接命令周家势力的机会。除掉了皇上,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们周家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保存好自己的势力,才能始终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皇上对周家的清剿之意早已有之,为什么始终这么不温不火的进行着?还不是忌惮着那些周家在朝野中暗藏着的势力?皇上如此英明之人,都无法将他们周家痛快铲除,更何况庸王这么个半吊子呢? 新皇的外公、太后的生父,多少个尊荣称号,也抵不过手中握有可供自家差遣的军队、抵不过藏在暗地里的势力。 周炎转身阔步离去,生怕庸王再叫住他磨叽什么。庸王却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周炎:“外公!” “什么事儿?”周炎不明所以地转身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一章:学以致用 “还有一件事儿,外公可别忘了……”庸王一脸担忧之色的走上前来。 “什么事?”周炎觉得庸王问这话很是蹊跷,怎么好像反而由着他放手去做呢? “外公……”此时,庸王已经站在了周炎的身后,很亲近地拍了拍周炎的后背,笑道,“外公可别忘了,有本王在你身后,你们周家势力的行事,便是捉拿弑父奸孽;但若没有本王站在你身后,周家去宸王的汇贤居抓人,可就是谋逆了。” 周炎呵呵一笑,明白了庸王的意思,心里对他更是瞧不上。他早就知道,他这个外孙,是个只会瞎咋呼,到了真招儿的时候就大气儿不敢喘的人。庸王是担心自己被他们周家给甩了,担心周家直接把他也给扔了,自己在这蒙山别苑里,谋一个改朝换代呢。 以现在的局势看来,若他真想要这么做,并不难。但事有万一,万一事败,那可是找人当替罪羊的机会都没有。一旦事败,只能粉身碎骨。凡事急不得,哪有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事儿?且行军打仗之中,最忌讳的还是临阵换战术呢,更何况是谋如此大事? 之前怎么定的,就怎么来,变换不得。庸王的这番担忧,实属多余。但也的确符合他这外孙的性子。 “麟儿,你放心,外公说了为你谋事,便会全心全意的帮你,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周炎笑道。 事情到了这时候,多说无益。此时的情况看来,不管庸王听不听话,他都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因为他没本事。 “外公啊,其实算起来,你可是本王的杀父仇人了啊……”庸王搂住了周炎的肩膀,笑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周炎但觉的,从庸王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子冰冷的寒意。心里清楚,庸王再怎么嘴上说恨皇上,对皇上还是很有些父子之情的。如今皇上死了,他定然心内悲痛。但是这弑君的黑锅,可不能全都由他们周家背着。 冷笑道:“麟儿你这话的意思,外公可是听不明白了?箭是你下令射出去的,事情也是你要办的。若说非要找个杀父仇人出来,你自己就是。” 周炎回身,笑道:“眼见着要办事儿了,咱们可不能窝里反。” 周炎看着庸王,语重心长地叹道:“我是你的外公,岂能害你和你的母亲?就算你非要把外公当做的杀父仇人,但你想想,没了你外公,你和你母后都要死。在外公的立场上,君王的性命和自己女儿、外孙的性命比起来,自然还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更重要些。” 他这外孙很糊涂,眼见着要行事,还是安抚他一下为好。但偏偏这糊涂之人,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儿。一旦细心筹谋起来,没准儿还真要被他给算计了去。日后还是要多小心些。但那都是日后的事儿了,眼下,箭在弦上,务必要把这箭射好。射准。 他大儿子的性命、他周家满门的荣耀,全系于今日此举了。 见庸王的神色缓和了些,周炎便放下心来,道:“我这就去安排,可千万不能让宸王抢了先。” 三五句的耽搁倒不要紧,但若再耽搁下去,可是要坏了事儿。 “外公,别急啊,本王还有话没说完呢。”庸王叫住了刚转身的周炎。 周炎急着去办事儿,被他这么啰嗦着,已经有些没了耐心。回身刚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还没等开口呢,就见庸王的眼中,忽地蹦出狠辣的光来,笑得也很是诡异…… 还没等反应过来事情不妙,一把匕首,就已经迅速插入到他的腹部!周炎的一声痛呼还没有出口,就已经被庸王狠狠捂住了嘴巴。同时,庸王手中的匕首,又狠狠捅了几下儿! 周炎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庸王,疼痛已经完全不能涌入到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此时就只剩下震惊,全部都是震惊……甚至于连愤怒和恨意都没有。 庸王的眼中,却满是喷薄着的恨意,如同火焰一般,仿佛能将面前这个因疼痛而扭曲了身子的老者,烧得皮肉不剩。 周炎的身子渐渐向下坠落,但那双鹰眼,仍在震惊地看着庸王…… 感觉到周炎已经奄奄一息,庸王心里的紧张才缓和了些,眼中那喷薄着的愤怒,也因心神的放松而渐渐缓和……他这才注意到周炎的眼神儿。看到他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庸王的心,猛地一阵抽痛。 但随即,却像是扔垃圾一样,将周炎扔到了的地上,沉声道:“外公,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攻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外公,该你办的事情你都办完了,也该功成身退了。” 听了庸王这话,周炎那已经有些涣散的眼中,这才现出些许愤怒来。嘴巴动了动,但最终,除了两声儿干哑的“呃”、“呃”之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拼着愤怒地看着庸王,却是脖子一歪,头落在地上,没了气息。那双往日里犀利的鹰眼,此时,仍旧睁得老大。震惊、愤怒、不甘……交杂其中。 庸王看了躺在地上的周炎半晌,忽的,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安静的屋内,当啷的一声儿响。庸王恍似被这一声儿响给吓着了似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连连后退。想要抓住身后的桌子来稳住自己,却是先撞上了凳子,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坐在地。腰磕在了凳子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是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呼吸急促,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杀的,竟是他的外祖父…… 庸王的额头上、后背上、手心儿里,满是冷汗,但觉得口干舌燥,几次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却都没有力气。心内着急,急着去办事儿呢,但是无论怎么挣扎这双腿就是不听使唤,完全站不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反复了多少次,那扑通扑通跳着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手脚上也稍稍有了些力气。终于勉强撑着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承天阁内,皇上叫来了几个御林军里的心腹统领,细细一番吩咐后,便交代了他们退下。几个统领退下之时,有一人,却是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交代完了别苑这边的防范部署,皇上便强撑着起身,吩咐李忠贵道:“准备一下,一旦动起手来,我们去密道中躲一躲。” 以他现在的身子状况,想要连夜赶回京都城是不行了,只能暂且找个地方躲避一番。 皇贵妃眉头紧锁,心内担忧。但担忧的却不仅仅是皇上的身子,还有她的儿子。 皇上的意思,显然没打算叫上宸儿一起入密道中躲避。虽说宸儿那边早就查出了庸王的谋逆准备,但毕竟交手起来刀剑无眼,若是在混中伤着了…… 且如果乱军想要擒贼擒王,却找不到皇上,岂不是要把这“擒王”之举放到宸儿身上?皇上此举,无异于把宸儿当做替死鬼啊!虽然皇上未必会真的这么想,但事情,却的确如此。 经历了刚刚的一番生死挣扎,皇贵妃不愿意把皇上想得无情得太过。想想,还是轻声道:“陛下……事到如今,陛下还不能断定那要作乱之人是谁吗?” 皇上沉默不语。 他是觉得,庸王更有可能些。毕竟事发之后,老三到现在都没来,庸王却像试探似的,真的冲进了房中。但之后庸王的那一声声痛呼,却不似假意。那一声声痛呼的“父皇”,真的触动到了他。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殡天,有子女们的这般痛苦哭喊,倒也欣慰。 皇上叹了一声儿,用力抬起手,拉住了皇贵妃的手,轻声道:“不管是哪一个要作乱,朕都不愿意相信。但哪一个人绝对不会作乱,朕,却也不能下定论……瑶敏,朕当然愿意相信老三,可你要知道……这是皇家……想来,你自己也清楚,老三……城府很深。” 听得皇上这么说,皇贵妃的心,反而觉得轻松了些。皇上因不确定作乱之人是谁,而让宸儿留在外面,是对两个儿子对等的试探。但若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作乱之人是谁,却还是让宸儿留在外面,便真是把自己的儿子当替死鬼了。 不信任,总好过明知道他没有做错事,却还是让他去送死,要好得多吧? “瑶敏……朕能向你保证的,只能是……如果作乱之人真是老三,朕……会饶他一命。”皇上道。 皇贵妃知道,君无戏言。皇上这话说出来,的确给了宸儿和她,以最大的宽和包容。弑君之罪已是天大,再加上弑父这一条,更是罪无可赦,怕是凌迟都不为过。但皇上到底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 虽然心底里知道,那谋逆之人一定不是她的儿子,但听到皇上如此说,还是感激得红了眼眶。此时,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虽然即便在知道是庸王作乱之后,皇上也未必会杀了庸王。但事到临头的恻隐之心,和早就准备好的不杀,又是不一样的。她知道,皇上给宸儿的这事先准备好的宽恕,多半还是冲着她。因为这是她的儿子,是他和她的儿子,所以他不忍心下处死的命令。 既然皇上是因为不信任,这才留了宸儿在外面,且又有了这番保证,皇贵妃就是再担心自己的儿子,却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等皇上缓和了些,便扶着皇上起身,想要尽早到密道去。 这事是庸王做的无疑。如今庸王已经看到皇上“已死”,为了抢占先机,必定会马上动手,多耽搁下去,只怕皇上可真要被那些乱军给害了。 李忠贵早已经收拾好了两床厚褥子和一床厚棉被,并着装有温水的茶壶,和一些好咀嚼的精细糕点。见皇贵妃已经扶着皇上起身,便忙将拿了斗篷给皇上披上了,免得皇上在入密道的时候受凉。一应准备得当,皇贵妃和李忠贵便按照皇上的指引,到了小书房西面的墙壁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二章:鸠占鹊巢 意阑居里,庸王手撑着凳子缓缓起身。此时,他那惊恐的、慌乱的眼神儿,已经全然不见了。此时他的样子,反而清醒精明得很。呼吸也早已经恢复如常,颇有些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模样。 庸王站直了身子,回身看了躺在地上的、仍旧睁大双目的周炎一眼。很从容地将摔倒的凳子扶了起来,将桌子上被撞到的茶杯茶盏正了正。然后到周炎身边儿去,拖着周炎,将他拖到了内室寝房里、抬到了床上,将床幔拉上了。除非是神仙,不然谁也无法看出里头躺着一个死人。 庸王确定了这番布置无差,便又到床幔里去,将周炎腰间的令牌拿了下来。周炎的令牌很是独特,是罕见的紫玉制成,婴孩巴掌大的一小块儿,上面雕刻着一个鹰头,鹰的眼睛里,雕刻着一个“周”字。做工之精妙,便是放在未央宫的珍宝阁里也不为过。 周炎的令牌,可谓世上独一无二,想要仿造几乎无可能。所以周家人和周家的势力认的,就只是这令牌。若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周炎站在一起,甚至于那没拿令牌的人看起来更像真的,但所有人听的,一定是那个拿着令牌之人的命令。 平日里周炎对他的令牌宝贝得什么似的,天天放在腰间带着,即便是睡觉的时候,都会压在床底下,不给任何人触碰这令牌的机会。 有了这令牌,他想要调令周炎的势力,可是再轻松不过。 庸王拿了令牌,开门儿叫一旁小屋里的张福海进来。周炎是个行事相当谨慎的人,和他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哪怕是他身边儿最为得力的奴才,他都信不过,必要打发了才行。 张福海听了庸王的传唤,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跑了过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庸王招招手,示意他进屋来说。张福海随着庸王进了屋,见庸王拿出了一小块儿罕见的紫色玉佩,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令牌,去找我说的这几个人来……步军营副都尉黄敬德、殿前副都尉属官季鸿生、长升门总都尉于海成、巡防营管带张启林。让他们到意阑居来,记着,务必要悄悄儿的给他们看,悄悄儿的和他们说。” 张福海接了庸王递来的玉佩,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玉佩原来是一块令牌,而且还是周家的令牌。低头之时,见地上有血迹,忙问道:“殿下,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庸王冷笑道,“外公老了,很多事情都办不利索,还是要本王出手才妥当些。你快去办,记着,可千万不要被人给发现了。” “是。”张福海应了一声儿,忙退下办差去了。 其实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即便让人发现是他在找这些人,也无妨。有心之人也不过是把他叫了这些人的事情,去告诉给父皇或是老三。 父皇那边,是再不可能听到、再不可能有任何应对。而老三那边呢,即便不知道他要动手,也一定已经在做对付他的准备了。估摸着此时,老三和皇贵妃那老贱人,正在承天阁里商量对策呢。现在比的,就是谁的动作更快些。或者更直接的,就是直接两军对峙,强者胜。 张福海走后,庸王收拾了地上的血迹,又将自己身上那沾染着血迹的衣裳换掉了。又等了片刻,便听到有人停在了门口儿。随即,便是一阵低低的敲门:“大人。” 一听,来的就是周家的人。如若不然,先有的称呼就是“殿下”。 这四个能借派上大用场的统领里,有两人是周家的心腹,要么受过外公大恩,要么就是祖上世代追随周家。总之,他们有今日的地位全靠着周家,因而对周家相当忠心。另外有两个则是他们抓着了把柄控制着,使其不得不效力。 周家那两人是黄敬德和张启林,那两个后控制住的,是原本就和他关系不错的季鸿生和于海成。 听得来人的声音稳重老成,应该是步军营副都尉黄敬德。这老头儿可是个精明角色,是这四个人里最不好糊弄的。 “进来。”庸王坐在桌边喝茶,做出相当悠然的样子来。 黄敬德推门进了屋,见只有庸王在,并未先给庸王请安,而是四下看了看,明显是在寻找周炎。看了一圈儿没看见周炎,这才施礼道:“下官给殿下请安。” 庸王笑道:“黄伯伯快快请起,与本王无需多礼。” 黄敬德起身,见庸王神色如常,不免有些诧异道:“是……殿下叫下官过来的?” 庸王模糊道:“是,也不是。是外公的意思,不然本王岂敢劳烦黄伯伯呀?” “殿下言重了。”黄敬德忙施礼道。 庸王笑道:“等下还有几个人要来,外公的吩咐,等人来了,本王一并说给你们听。接下来的事情,少不了要黄伯伯帮忙啊。” “国公交代的事,便是下官该尽的本分。只是……”黄敬德又四下看了看,问道,“国公呢?” “外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庸王很谨慎地起身,开门向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房内的几个窗户,确定了门窗紧闭,这才走到黄敬德面前去,低声道,“父皇……已经驾崩了。” “啊?”黄敬德一声低呼,显然很是惊讶。 庸王见这一法子奏效,便继续道:“是刚刚的事儿。父皇驾崩的时候,皇贵妃就在父皇身侧……至于父皇到底是怎么没的,这个咱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会儿,老三那边一定已经知道了消息,一定已经准备要对付咱们了。一旦让老三得手,本王和外公,都回不去京都城……” 庸王的语气相当郑重,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所以现在要比的,就是谁的准备更充分、就是谁行事更快。本王和外公,已经两个人拆成了四个人来用,可却也未必能筹谋过老三那边。所以黄伯伯,你们几个,对本王和外公的生死存亡,对皇后、对整个周家的存亡,可是至关重要……” 言罢,叹了一声儿,拍了拍黄敬德的肩膀。事还未成,便已经开始感念起来:“本王常听外祖父夸赞黄伯伯的忠心,刚刚祖父还说,这些人里,最能靠得住的,也就是黄伯伯了。所以啊,黄伯伯您身上的担子,可是重得很哪……” “为国公和殿下做事,乃是下官的本分。下官不怕担子重,只盼能为国公和殿下尽一份力。”黄敬德忙抱拳道。 庸王叹道:“有黄伯伯此言,本王就放心多了。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人哪!黄伯伯,一旦事起,你既要帮本王和外公对付宸王那边,又要帮本王盯着咱们这边的人,着实辛苦了你。且也要提起万分的谨慎才行,事关重大啊!” 庸王又拍了拍黄敬德的肩膀,道:“这也是为什么外祖父再三交代了,一定要先叫黄伯伯过来,先把情况和黄伯伯交代一番。” 黄敬德忙施了一个臣子大礼,道:“承蒙国公和殿下器重,下官定当全力为之,不辱使命!” 庸王随意笑道:“好了好了,无需多礼。外公信得过黄伯伯,本王自然也信得过。估摸着其他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黄伯伯,且坐下等一会儿吧。” “多谢殿下赐坐,只是下官不敢僭越,还是站着候着更自在些。”黄敬德道。 庸王笑笑,道:“那好,本王也不为难你。” 这老家伙年近五十,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军人那些豪放痛快的性子在他身上不多见,但朝堂老朽们迂腐谨慎的做派,在他身上倒是随处可寻。 老家伙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多亏着周家提携,才得以在五年前调任回京,一路升至步军营副都尉。每日里被那二十出头儿的步军营总都尉张羡林差遣着,倒也不觉得屈辱,反而怡然自得。是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主儿。一肚子的鬼心思,都用在了自保上。 身上唯一可取之处,也就是对周家的忠心了。而且他对周家的忠心,当真到了令人敬佩的程度。这般很会精明权衡、只顾着自保的人,若是遇到周家的事儿,那“自保”二字便被抛到了脑后儿去,不管自己的生死,听凭周家差遣。就连外公那样苛刻的人,都对他的忠心颇为赞许。 这也是外公那老狐狸早年筹谋得当,不得不说,外公的远见,非常人所能及。当年外公还是周家少爷的时候,只身一人外出游历,见着一个被一群乞丐围着欺负的小孩儿。小孩儿不过七八岁,面对一群壮年乞丐的毒打,虽说连连求饶,百般认怂,但无论如何,就是不把怀里那一块鸡腿交出来,死死的护着…… 外公心内诧异,便用些银钱驱散了那些毒打他的乞丐,倒也并未多问什么,白做了一个好人似的,放他走了。随后跟上了这小乞丐,只见小乞丐护着这鸡腿,回到了郊外一处破房子中,将鸡腿给了躺在破床上的、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老妇人却舍不得吃,推搡着非要让小乞丐吃…… 那一情景光是听着,都让人心内恻然。 外公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小孩儿又出去乞讨了,便追了上去,细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那老妇人是小孩儿的祖母,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父亲上山砍柴,被狼给吃了,母亲嫌弃家贫,仗着有几分姿色,跟着一个游商走了,再没回来过。小孩儿自幼和祖母相依为命,如今祖母病重,他们不仅看不起病,就连饭都吃不上了,没法子,这才只能出去乞讨。却因年纪小,常常被这一代的乞丐欺凌。 外公听了,便动了恻隐之心。当时没说什么,但趁着小孩儿出去乞讨之时,请了大夫来给老妇人医治。但无奈那老妇人已经病入膏肓,请了几个大夫,都表示无力回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三章:为子之道 没法子,外公只得请大夫用些方子,不求能把人救活,只望能让老妇的苦痛减轻些。 且外公觉得这小孩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若着意拉拢培养,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因而在老妇病逝的前几日里,外公始终帮小孩儿一起照顾老妇人。堂堂一个镇国公府大公子,也做起了劈柴生火的事儿。 如此在小孩儿家照看了十几日,老妇人最后还是死了。但因着孙儿始终陪伴身边,且衣食上又有人照顾着,走得还算安详。外公见小孩儿孤苦无依,又将小孩儿送给了一个无子的老兵抚养,让他长大成人,一路扶持他在军队中立足、高升。 小孩儿自是对外公感激不已,将外公视作性命一般。甚至于要比历代来追随周家的人还要忠心。 当年那小孩儿,便是此时的黄敬德。 所以能糊弄住黄敬德,至关重要。只要他相信了,并且愿意效劳,就算外公不露面,张启林和军队里那些暗中效命于周家的小兵小将,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所幸黄敬德是先过来的,不然他这一番忽悠,还不能得以好好发挥呢。不免暗恨自己还是太疏忽了些,刚刚就应该提醒卓酒,让卓酒先叫了黄敬德过来。不过好在此时有惊无险,有了方才那一番吓唬,真把黄敬德给唬住了。看来这一次,是天在助他。 此事,注定能成! 庸王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把这险些铸成大错的事,反而变成一个好兆头。其实他自己心底里也明白,他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可那又能如何?大事当前,生死存亡在此一搏,他就不信,老三那边就能够平心静气得一如往日。 如果现在面对面的较量,他们两人完全可以谈笑风生,但其实,每个人都只是装出来的表面沉稳罢了。谁的心都是悬着的,谁也比谁强到哪里去。 汇贤居里,宸王和靖王正在下棋。靖王已经快要被宸王给围死了,但却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仍在垂死挣扎。宸王看着他那眉头紧锁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他也怪可怜的,笑道:“要不要为兄让你一子?” “不用!”靖王却是不领情,豪气道,“男子汉大丈夫,玩儿得起输得起,让什么让?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输了?这不是还有地方落呢吗?” “那你倒是落下啊!”宸王催促道。 但靖王却是捏着手里的那颗黑子,都快把棋给搓碎了,却还是没有落下的意思。理直气壮道:“我还不想落呢!深思熟虑么,哪像你下棋那么莽撞?” “我用一个念头儿就能想明白的,你要想一个时辰。到底是我莽撞,还是你笨?”宸王摇头笑笑,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而且也不指望他四弟的这颗棋子能尽快落下了,已经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端起茶杯来,悠然地喝着茶。 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殿下?” “进来。” 卓酒进了屋,谨慎地关上房门。在宸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宸王皱眉,看着老四手中的那颗棋子…… 在靖王正在诧异之时,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把这颗棋子落在了白子包围的一处。 “三哥,你干嘛啊?我不要落在这儿!落在这儿可是一步废棋!不算不算,我得重来。”原本诧异的靖王,此时已经一心在他的棋局上了。 宸王吩咐了卓酒退下,按住了靖王拿起棋子的手,笑道:“这盘棋你注定赢不了,何苦再挣扎?” “那可不一定,不到最后关头,谁能说得准?”靖王打开了他的手,将这颗黑子落在了他想要落在的地方。 宸王摇头笑笑,拿起一颗白子,看似很随意地落下。但是…… 靖王看着,已经瞠目结舌…… 不是吧?先前他怎么没注意到这里呢?哎呀呀……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哎……”靖王叹了一声儿,开始收棋子,埋怨道,“我就不应该和你玩儿,我说我没兴致,你非要拉着我下棋。好歹也是我陪你消磨时间啊,你怎么也不让着我?” 宸王笑道:“是你棋艺太差,期间我都让着你好几次了,你非但没看出来,反而自己紧赶着往死路上走!怪得了谁?” 靖王收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想起卓酒进来的事儿。神色有些郑重,问道:“三哥,什么情况?” 宸王眉心微蹙,摇摇头,道:“大哥那边动手了……他这可是真的往死路上撞呢……只是你说得倒也没错,不到最后关头,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准。” “那是说棋”,庸王笑道,“在这件事上,我们一定赢!” 宸王也笑笑,道:“但愿吧……走吧,别玩儿了,我们去承天阁求见。” “三哥,你要去找父皇告发大哥?”靖王担心道,“这时候去,无凭无据的,不妥当吧?卓酒打探到什么了?可有什么能被我们抓到手里的真凭实据?” “这种事情怎么抓在手里?”宸王道,“只要大哥一刻没动手,我们的话,就很有可能成为诬告。只有等大哥动手了,那才叫真凭实据。” “可那时候就晚了啊!”靖王道。 宸王边收拾着棋子,边道:“只要能确保父皇性命无忧、确保你我性命无忧,哪怕在大哥动手的几句话之前做应对,也不算晚。你以为父皇的御林军是吃素的?对抗个一日两日,不成问题。” “三哥,你的意思是说……你早有准备了?一日两日之后,会有援兵到来?”靖王问道。 宸王点点头,道:“没错。如果大哥真敢动手,两日后,便会有援兵到来。但也不排除大哥那边兵力强大,我们这边连两日都支撑不到的可能。” “啊?那……”靖王有些糊涂,“那怎么办?若我们这边支撑不到两日,三哥这边可有应对?”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那就只能生死听天由命了!”宸王道。 听了宸王这话,靖王是更糊涂了。心想三哥既然早就知道大哥那边的动静,理应做万全的准备才是,怎么可能做这么冒险的打算? “三哥,你没和我开玩笑吧?”靖王道。 “自然是和你开玩笑了!”宸王笑道。 “好啦,走吧,我们去求见父皇。这时候让父皇做应对,还来得及。”宸王道。 靖王更是糊涂了,拽住他三哥,道:“三哥,可是我们无凭无据的,父皇不会相信啊!” “我们无需让父皇相信,只需保住父皇的性命就是了。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御林军那边,撑上两日绝对没问题。”宸王给靖王吃定心丸。 靖王挠挠头,一时不解他三哥到底做什么安排,也只能先跟着他三哥去承天阁。看到三哥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一定筹备得当,只是和他卖关子呢。 其实宸王筹备得当倒是真的,但却并不是卖关子。是因着心急去救父皇,没时间和老四细细解释而已。而且,事有万一,他实在不能先给老四吃定心丸。若是这颗定心丸吃下去,老四疏忽了防备,要是被大哥的人钻空子给害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汇贤居的地下,已经被他的人挖出了一条密道。这条密道通往琳琅阁,一旦事发,他可以让老四和父皇从密道先走。但是他,却必须留在这里。因为御林军里有他的人。不管怎样,他既然已经暗中安排了这事儿,就不能在临阵之时做缩头乌龟。但只要保住老四和父皇、母妃的性命,他的安慰,便不足挂齿。 如果最终他死在蒙山,父皇一定会善待母妃、善待老四。且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父皇一定会把皇位传给老四。老四继位,定然会尊母妃为太后,且一定会给凝儿找一个好归宿。父皇、母妃、老四、凝儿、沈家,这些该由他保全的人,他都保全住了。 所以细算起来,只要父皇能活着回京都,此战最坏的结果也不能算得上“输”。 只是他还舍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这些周全。因为他知道,他死了,就没办法与她相伴一生了。她还在家里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若她等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她该有多伤心呢。他想要护她一生,他不能做不到。 但张羡林、陈广瀚他们,都是他的人。这些人追随他,肯听他的吩咐暗中准备,虽然多半也是出于利益权衡,但却也不排除“热血”二字。若他临阵脱逃,即便最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最终援军到了、他们仍能获胜,日后,他该如何面对这些一心追随他的人? 他选人和大哥不同,他挑选的都是品性好的人。他敬重这些同僚的人品,就像这些投靠他的同僚、站在他的阵营中甘愿与他共担风险的同僚,也敬重他的人品一样。 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失了人心,便是有一日真的登上皇位,谁又肯帮他一起共治这大好山河?若只是在这皇位上做一个无所作为的昏君,他宁愿不登上这皇位。 为了对得起这些追随他的人、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他要留下。但是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死。他信得过这些人,也信得过自己。 他要许她一世长安,而不能让她一生颠沛孤独。 他坚信,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让她幸福快活的本事。 承天阁外,小太监依旧说:“陛下龙体不适,交代了不见任何人。” “本王有要紧事情求见。”宸王道。 “殿下……陛下真的有吩咐。” “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儿,或是让李公公出来见本王。”宸王道。 李忠贵刚从密道里出来,听到门口儿响起宸王的声音,一时心内纠结不已。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出去见宸王。宸王该不会也弄出个和庸王一样的硬闯来吧? 陛下还在怀疑宸王呢,万一宸王也是过来打探陛下情况的,见陛下不在屋子里,这事儿岂不是乱了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四章:君父信任 可若不出去见宸王,难道宸王就能这么走了? 宸王过来找陛下,到底是要对陛下不利,还是因为察觉到了庸王那边的举动,过来提醒陛下的?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在这场双龙夺嫡中,他不想站队,但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却越是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到底是选择宸王还是选择庸王?以他这一阵子的观察来看,自然是该选择宸王……但是能不冒险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做冒险的事。能拖延到最后一刻,便绝不能早一刻站出来。 还是像原先一样,因着庸王和宸王给他的态度不同,而对这两人给予不同的回应,只是稍稍偏向宸王这边一点儿。 李忠贵开了门出去,向宸王施了一礼,笑道:“奴才给殿下请安。不知殿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明儿说可好?殿下也瞧见了,屋里已经熄了灯,陛下已经歇息了。” 宸王只是道:“本王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想要亲自向父皇说。” 其实这时候,拼的,还是父皇的信任。自然不能先和父皇说父皇大哥要谋反,而是要以别的由头儿将父皇叫到汇贤居去。想来想去,只能说,君紫夜到蒙山来拜访他,卓酒刚将君紫夜接到了汇贤居,希望父皇能移驾去汇贤居让君紫夜给瞧瞧病。 父皇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君紫夜的事儿,但若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深意、且愿意冒险信任他,这是极好的。虽然明知道这种可能并不大,但却还是想要试一试。 李忠贵为难了半晌,道:“殿下,真的不方便啊。不知道殿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若殿下信得过奴才,不如让奴才代为通传?” 宸王见李忠贵态度坚决,自然知道,这不是李忠贵的态度,而是父皇的态度。看来父皇现在仍旧谁都不信,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父皇谁都不会见。只怕父皇和他一样,都在等结果。估计父皇是早就料到了今晚会有动静吧? 宸王静想了片刻,觉得在这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父皇是个有胆色的人,他用那种说法请父皇去汇贤居,父皇即便心中对他不信任,其实也还是会和他过去,只是会暗中做足准备罢了。他想要面见父皇,是因为,只有见到父皇才能看出父皇做出此决定,到底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虽然他很想要看一看父皇对他是否信任,但明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为什么要做徒劳无功的挣扎?他为的,只是要确保父皇的安全,只要能把父皇叫到汇贤居去,不就行了?确保父皇的安全,是他做儿子的本分。不管父皇对他是否信任,他都必须这么做。 既然父皇的态度并不影响他对父皇尽本分,为何非要去看父皇的态度?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忠贵对父皇绝对忠心,此人可信。所以若是由他把话传给父皇,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要让李忠贵将意思传明白了,还是要把如今的局势告诉他,更为稳妥一些。 “公公借一步说话?”宸王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和宸王走到一旁的树林边儿上。施礼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奴才说,奴才必定一字儿不落下的禀报给陛下。” 宸王低声道:“公公此言差矣,这一次,本王还就是要让公公瞒着父皇一些。只把本王让公公说的,和父皇说了便是。” “这……”李忠贵有些为难,但却还是道,“殿下请吩咐,只要是奴才能办的,奴才都尽力去办。” 宸王点点头,见周围只有把风儿的靖王,便低声道:“局势不妙,本王得到消息,大哥那边已经准备动手了,怕就是这一时片刻的事儿。可毕竟那边还没有真的行动,本王若现在去和父皇说,父皇信不信倒是一说,万一大哥那边有什么变故,怕本王会落得个诬陷大哥的罪名……” “这倒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待到大哥那边真的动手之时,父皇这边再没个准备。所以此时没有真凭实据,本王还是不和父皇说这事儿为妙。但为了确保父皇的无性命之忧,本王必须要将父皇送入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去。不瞒公公,本王已经在汇贤居下挖了密道,直通京都城的琳琅阁……” “本王想要先把父皇骗到汇贤居去,待到外头打斗声起,父皇自然就明白了本王的用意,自然会从汇贤居离开……公公,本王说事儿,公公可能明白?” 宸王说庸王要谋反的事儿,李忠贵并不诧异。因为他也觉得,此事更有可能是庸王做的。但宸王说汇贤居里有密道的事儿,的确让他大为惊讶。这也就是说,宸王早在早些时候,就开始准备着了?宸王早就知道庸王要谋反? “不瞒公公,除了那密道之外,本王在其他方面也做了准备。只要御林军这边能坚持两日,本王的援兵便到了。只不过……” 宸王有些抱歉:“若大哥那边没行动,本王这么做,轻则是诓骗父皇,重则,是谋逆未成。到时候公公是替本王传话的人,只怕脱不了干系。所以公公可以三思一番,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帮本王传这个话儿。” 李忠贵自然是在三思,并未因为宸王这番坦诚而就此相信了宸王。会不会,这正是宸王的计谋之一呢?宸王要将陛下叫到汇贤居去,就是要控制了陛下,以便谋乱? 但却还是问道:“不知殿下想要让奴才以什么由头儿叫皇上去汇贤居?” “公公只说,本王的一个叫君紫夜的朋友来蒙山找本王了,此时正在汇贤居中。此人医术高明,若父皇能移驾到汇贤居去让他瞧瞧,伤势或许会好得快一些。公公也不妨提醒父皇一声儿,就说看起来,本王像是还有别的意思,不方便说似的。” 君紫夜的医术和脾气父皇都是清楚的,李忠贵自然也清楚。所以只要把该怎么说,和李忠贵交代一番便罢,其他的不用多说。 李忠贵犹豫了一番,心中,自然是百般衡量。 今晚的蒙山注定不太平,过了今晚,或许一切都将有定论。到底是宸王、还是庸王……皇上心中吃不准,是因为这两人都是他的儿子,皇上当局者迷。但是在他这边看来,谋逆之人,定然不是宸王。 因为宸王聪明。 以宸王的谋略,即便不用谋逆的法子,只要他想要尽早登上皇位,就一定能做到。何苦来非要落得个被人诟病的名声? 但是事有万一……万一宸王真的是那谋逆之人,他岂不是害了陛下? 若他现在就和宸王交了实底儿,可是等于在拿陛下的江山社稷开玩笑啊!深思不要紧,但是这罪名,他担待不起。所以哪怕只是万一,他也不能去冒这个风险,不能将皇上那边的情况告诉给宸王。因而只能道:“劳烦殿下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帮殿下通传。” “还望公公务必要促成此事。”宸王道。 李忠贵施了一礼,没再说什么,而是快步往承天阁走回。 心里想着,若宸王殿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殿下这般坦诚,当真是抬举了他,也是对他足够信任。想到此,心里不免对宸王生出好一番感念来。 “三哥……”靖王有些着急,低声道,“用这法子,能让父皇去汇贤居吗?” “父皇多疑”,宸王道,“若是我直接到父皇面前去说大哥要谋逆,父皇反而更不会听咱们的。倒是这样,让父皇自己去衡量为好。父皇的胆色,你我还是都清楚的。” 靖王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他三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自己这边,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稳妥的法子来。 李忠贵进了密道。密道里,皇上躺在两床厚褥子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周围放着茶壶和点心,两旁亮着油灯。皇贵妃跪坐在皇上身旁,安安静静的。此情此景,让人瞧着,未免觉得有些心酸落魄。 但皇上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坐得了高高在上的黄金龙座、也躲得了狭窄阴暗的密道。此时皇上平躺在就放在地面的褥子上,面色却是泰然自若、极其地平静。皇贵妃亦是如此,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听得密道的门开了,皇上也没觉得有什么紧张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地问道:“外头什么情况了?” 他不认为乱军有本事找到这密道里来,也不认为李忠贵会卖了他投靠乱军。 李忠贵施了一礼,道:“回陛下,宸王和靖王二位殿下来求见。奴才和殿下说了,说陛下已经歇息,让殿下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或是告诉给奴才,让奴才来转达。不想宸王殿下和奴才说了好多话。” “说什么了?”皇上的声音仍旧很平静。 李忠贵将宸王在树林边和他说的话,都和皇上说了,尽量说得快一些,以免耽误了回去回禀宸王。 这样一来,就等于把问题推给了皇上,看看皇上到底相信谁。 “汇贤居……”皇上嘀咕了一声儿,道,“宸儿的话,听起来倒是颇为恳切,且很是他行事的做派。” 如果宸儿先知道了麟儿要谋反,在他大哥动手之前,他绝对不会透露半分。甚至于,会做一些促使他大哥谋反的事。当然,这只是猜测。到底宸儿会不会做这些促使的事,他现在还不能就此认定了。而且即便宸儿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 错处。送到手的皇位,哪有不要的道理? 李忠贵说的这些,听起来倒是更靠谱一些。宸儿很聪明,即便真的有了谋逆的念头儿,却也绝对不会自己去做,反而会让别人动手。 麟儿、宸儿……他到底该相信谁。 皇上静静思量了片刻,并未过太长时间,便对李忠贵道:“你去,传了宸王和靖王进来。” 听得这声吩咐,李忠贵的心内,竟是猛的一阵惊喜。 皇贵妃心中的欣慰,更是不用说了。静静握住了皇上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个儿子比较了一番,他最终还是相信了宸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五章:龙栖于泥 “三哥,我这心怎么突突突地直跳呢!”树林中,靖王四下看着,很是担忧。 宸王笑道:“不跳才出大事儿了,不跳人不是死了?” “三哥,你说大哥那边……他不会真的动了要杀父皇的心吧?我细细想着,总觉得不至于如此啊……”靖王心内很是纠结,一时觉得以他大哥那样糊涂又狠辣的性子,真的会这么做。但一时又觉得,毕竟父子血脉相连,怎样也不至于弑父吧?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还是人吗? 可是……关于父皇的一些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听过,据说父皇当年…… 大哥到底会不会做出弑父之举,宸王也吃不准,所以实在无法给靖王回答。正在安静之时,见李忠贵疾步往这边走来。宸王料到了李忠贵不会去太久,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见李忠贵施了一礼,道:“二位殿下,陛下请二位殿下进承天阁去说话儿。”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宸王点点头,道:“好吧。” 其实现在时间紧迫本没有时间进承天阁去耽搁。大哥那边现在已经筹谋起来,最迟子时,一定会行动。但那时最迟。越是夜深,守卫才越森严,这点大哥也不是不知道,而每晚戌时和亥时之交,是守卫们换班、防守最松散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戌时六刻。如果大哥在换班时动手,他们在承天阁里耽搁一会儿再出来,可反而会使得父皇陷入危机。 但父皇既然让他们进去,他们总不能说不去见,只能快些面见了父皇,再做定夺。 宸王和靖王快步进了承天阁,此时承天阁里,仍旧没有挑灯,只凭借着月光才能看到里头的情况。一轮朦胧的弯月挂在天上,便是在外头,都没有什么格外通亮之感,又何况是在屋里呢? 宸王看到床幔垂着,刚要给皇上请安,便听得紧随后进来的李忠贵道:“殿下请随奴才这边来。” 李忠贵说着,已经先走到小书房去,向宸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小书房里并没有人。 李忠贵很谨慎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见窗外没人,这才到西墙壁的置物柜子旁,转动了一个一排四个琉璃瓶中的第二个,随即,那柜子后,便有了一声轻轻的响动。透过柜子的镂空处可见,里头,白色的墙壁已经变成了一个暗门,且门已经开了。 见此,宸王和靖王还有不明白的?自然知道,父皇是早有准备,已经躲到密室里去了。之所以外边这么无所表露,怕就是想要看看今晚到底会有什么动静。想要看看,这几个儿子,到底是谁要谋反。 随着李忠贵进了密道,见密道里面,两面墙壁上亮着油灯,映得里面的情况清晰可见。只见父皇只躺在一床褥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惨白。听得门开的声音也并未睁眼,而是等他们走近了,才睁眼看向他们。 一看到密道内的情况,宸王和靖王都受到了震撼,都是脚步沉重而缓慢,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父皇身边儿去的。 “父皇……”完全是出于本能,宸王怔怔地跪了下来,哽咽道,“父皇受苦了……” 明明他和老四离开的时候,父皇还好好儿的,怎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样儿?父皇的面色,惨白得吓人,且整个人看去,竟是一丝生气也无。就像是即将要燃尽了的油灯一般,油尽灯枯。竟然……透出垂死的气息来。 靖王也随着宸王跪下,哽咽而沉重地说道:“明明儿臣们离开之时,父皇还好好儿的,怎的那箭伤严重到这种程度?” 借着油灯的光亮,皇上明显看到两个儿子的眼中,都有眼泪在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儿子,自然都是这世上再刚强不过的汉子。可是此时,老三和老四的眼中,泪光如此明显。 见此,皇上的心总算有了些许慰藉。 宸王和靖王见父皇落到如此境地,但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不想让父皇觉得他们太过感情用事,但是面前落魄至此的,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啊!而且还是那向来高高在上的君王。自打有记忆起,还从没有哪一次看到过父皇如此憔悴的样子、从没有哪一次,看到父皇落入过如此境地。 到底是何原因,使得父皇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竟然落魄至此?如果不是看到父皇睁开眼睛,在走过来之时,他们都还以为,父皇已经……驾崩了……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到父皇如此情状,一时宸王也忘了要着急离开之事,只顾着关心父皇的情况。 皇贵妃哽咽道:“那箭尖上有毒,三个时辰才发出来。幸而孙太医早看出了此毒,先给陛下服下了解药,才使得陛下不至于……不至于……” 皇贵妃不敢说下去了,在自己儿子面前,强撑着的理智和坚强已经全然崩塌,哽咽得更厉害了。 李忠贵也知道时间紧迫,忙接着说道:“但孙太医的解药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陛下的脏腑都受了损伤,竟然到了如此境地。以孙太医的说法儿,总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好呢……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怎么能经受得住车马奔波?没法子,只能在这密道中屈尊静养片刻罢了。” 说着,李忠贵未免也哽咽起来。 听得他们情绪如此失控,宸王反而清醒起来。这时候,自然人人心内都不好好受,但若人人都这般沉浸在悲痛之中,事情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真要让大哥那边得逞了? 宸王极力收起了悲痛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父皇这儿,可也知道了大哥的打算?” 即便尽力平稳着声音,但却仍旧免不了带着些许哽咽之音。 密道里闭塞,谁的声音都是低低的,但正是这种低低的悲痛,才使得氛围更是凄然。明明国还在、山河还在,此情此景,竟有一种国破山河碎之感。明明只是风国皇室的家里内斗,竟有种被外敌侵略、战败被逼迫到一隅之感。 家和,万事才能兴,这话说得果然没错。此情此景,宸王甚至于有些后悔和大哥争斗了。大哥要什么,给他便是!原本弟弟就应该敬着兄长,这本没什么错处。他为什么要同大哥争、为什么要同大哥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局势所迫? 父皇既然已经立了大哥做太子,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大哥?为什么还要扶持他对付周家、牵制大哥?既然已经有了扶持他之意,又为什么不能给大哥个痛快的?为什么不能直接立他做太子,彻底断了大哥复起的念想儿? 大哥是臣、是子,为什么又要忤逆父皇?为什么要胳膊肘儿向外拐的跟着外祖父家?这些,都是为什么…… 答案是很明了,只因两个字——皇家。 这两个字,是世间之最荣耀,却也是世间之最无情。 皇上虚弱地、沉痛的声音响起:“朕……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下这般毒手,他这是想让朕死啊……朕岂能不尽早防范着?” 皇上的声音极其沉重…… “若今晚,你大哥真的有什么大动作,朕与他的父子之情,也便尽了。” 其实早在大哥命人向父皇射出这毒箭的时候,大哥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就已经尽了。可是直到此刻,父皇还是留有希望、还是在给大哥机会……父皇,并不是不在于他们这些儿子啊!只是不曾细腻地表达过罢了。 是不是于父子之情上,他们一直都错怪了父皇? “父皇,时间紧迫,儿臣不便在此多留。若今晚风平浪静,自然是好,若今晚真有什么事儿……儿臣的汇贤居的寝床下,有一条密道,通往京都城里的琳琅阁。只是密道狭窄,不似父皇的这条密道宽阔。但若这条密道不便,父皇千万要从汇贤居里的密道离开。千万千万……” 宸王嘱咐了一声儿,起身,向皇上和皇贵妃深深施了一礼,沉痛道:“秋夜风紧,父皇和母妃便在此处安歇,切莫担忧外面的风声。有儿臣和老四在,我们定然会拼尽全力,博得个风平浪静。” 皇贵妃抹着眼泪儿,猛地起身,紧紧攥住了宸王的手,道:“我儿……你也不要出去,你不要出去……你父皇已经交代下去了,外头有御林军应付着,不会有事儿的。” 宸王又何尝不想留下?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只留父皇和母妃在这里,他不放心。可他却不能留下!抛却人心不说,若事起之时,别苑里没有一个能主事儿的主子,势必要弄得人心惶惶,只怕要不战而败了。 他不想妄自菲薄,他知道,他、老四、老五,这三人中,只有他的威望最高。如果父皇不在,只有他在外面运筹,才能使得人心安稳。老四和老五的威望,并不具备稳定人心的能力。而且除了大哥之外,他们三人中,他是兄长。做兄长的,岂有让弟弟去返险的道理? 宸王轻轻挣脱了母妃的手,道:“母妃放心,既然有御林军在外面,儿臣不会有事儿的。只是御林军那儿,务必要有个主子坐镇,他们才不会慌乱,儿臣不能不去。” 宸王回身,对靖王道:“老四,你留下照看父皇母妃。一旦这密道有什么危险,父皇和母妃的安危,可就全靠你了。” 故意将责任说得相当重大,是为了让老四应下来。可是老四却还是想都没想便坚决道:“三哥,我跟着你!密道这边不会有事儿的。如此隐蔽的密道,谁能找过来?更何况这密道原本就闭塞,我留在这里,不是更给父皇和母妃添乱吗?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靖王说着,便向父皇和皇贵妃施了一礼,郑重道:“父皇,娘娘……务必珍重。” 说完,便拉着他三哥往密道外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六章:蒙山惊变 千言万语,也不过汇聚成一句“珍重”罢了。唯愿在此番动荡中,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甚至于……包括他大哥。 他知道三哥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躲避的,任何劝说都是白费口舌,还不如同他三哥痛快离开为好。三哥想要让他留在这里、想要确保他无性命之忧,可他怎么可能做缩头乌龟?怎么可能让三哥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不论生死、对错,他都会始终站在三哥身边。 他不知道三哥在大哥的谋逆之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他不能保证三哥就只是做了应对的准备,而没有做暗地里的推动。他只知道,哪怕是错的,他也要站在三哥这边。 宸王知道靖王态度坚决,再劝也没有用。时间本就紧促,再在这注定不能成的事情上多做劝说,也是无意。因而便由着靖王拉扯,由李忠贵扭动了密道的暗门,和靖王出了密道。 出了密道后,宸王和靖王便往汇贤居走。刚走到汇贤居门口儿,就听到了一阵兵器相接之声。绝非是一两个人的闲来比斗,而是很多人在交手。还伴随着一声声鼓舞士气的吆喝:“殿下有令,诛杀弑父之贼,匡扶大风江山!活捉宸亲王者,赏白金、赐千户侯!提宸亲王首级者,赏千金,赐万户侯……”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靖王眼中颇有悲痛震惊,但宸王的眼眸中,却是平静无波。 “三哥,大哥何以出此言?”事到如今,靖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进屋说。”宸王的声音相当平静。 “何以出此言……”进了屋,关上房门,宸王方道,“在大哥偷了你的箭、并且在箭尖上淬毒之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嫁祸给我的准备。可能他以为,此时父皇应驾崩了,以为承天阁那边只是秘而不发而已。” 说来奇怪,大哥怎么能这么肯定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哥下的命令。杀了他、要比活捉他的封赏高。大哥……你与我之仇,真的到了这种不共戴天的程度么?你真的想要我的性命?看来在你心中,你我,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三哥,听着声音,怕是不远了,也不知道御林军那边能不能支撑得住?三哥,我看你还是到密道里躲一躲,好汉不吃眼前亏啊!”靖王很是担忧宸王的安危。 “不必”,宸王道,“他们杀不过来。既然他们以此为由头儿起兵,父皇那边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红口白牙的说瞎话。等下父皇那边想必定有交代。一旦他们起兵的由头儿站不住脚儿,军心必定大乱。我们只要在这时候做好防守,再以合理的理由拖延,应能撑上一两日。” 大哥绝对不想要摊上谋逆的罪名,一定要图个名正言顺。之前和底下这些效忠之人想必也说得冠冕堂皇。一旦他起兵的由头儿站不住脚,军心大乱,他必定要忙着安抚军心,没工夫做进一步的进攻。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哥会把此战继续下去,只不过还要重新找一个合理些的由头儿罢了。 这次起兵,其实大哥那边和他们这边的势力是相当的。大哥那边,几乎已经掌控了御林军的半数,他们这边掌控的,自然是剩下的半数。在蒙山上,除了御林军之外,便再无其他军队。且他们同处在蒙山别苑之中,连攻进宫门的力气都省了,直接就已经在行宫内了。 现在两方所进行的打斗,其实和肉搏无异。他们那边的攻击,完全是步兵短枪短箭,而自己这边的防守,除了那些举着的盾牌之外,全然是人肉屏障。 现在蒙山别苑以承天阁为界,西面为大哥已经占领之所,东面则为他们的防守之处。这一仗说白了,其实就只是随行的一千五百御林军之间的较量,看起来倒像是过家家一样。但输了,却是后果相当严重。 如果说他们这边还有什么利于防守的天然屏障的话,便是承天阁西面的假山和密林了。只要他的人能够成功退到假山之后,对庸王那边的防守就会更有利些。 为什么一定要撑上两日?因为若是先将他的势力调过来,一旦庸王这边不动手,转而诬陷他勾结江湖势力要谋反,他可是一点儿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的势力即便有足够的时间在大哥行事之前到达蒙山,却也绝对不能在蒙山附近活动,甚至于连肃城都不能进,只能在两座城池以外的怀州小兴山内驻扎。 只要大哥这边动手,雷停便即刻去通知他们。但如此距离,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到达。而大哥这边的行动,不可能只是在蒙山别苑里而已。一旦大哥决定行动,蒙山下,他自然也会派重兵把守,免得有援兵上来。 大哥不笨,在行宫内起兵,只有瓮中捉鳖这法子最为稳妥。如果他不用,反而被对方给用了,那么翁中捉的,可就是他了。大哥自然不想要被人圈死了活捉。所以此时蒙山外,一定有大哥的人扼住了上山通道。他的人想要攻上蒙山,快,则两三个时辰,慢,只怕一日两日都有可能。 喧嚷之声愈发大了,兵器相接之声愈发震天。室内的安静,反而被外头的喧闹震得更重一些…… “咚咚……殿下。”是雷停的声音。 “进来。”宸王吩咐了一声儿。 “你速速去调人。”宸王将令牌给了雷停,让他速速去办。又吩咐道:“派蒹葭回京都,与程大志一起,保护好府里。” “是。”雷停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儿,火速去办。 雷停刚迈出房门,卓酒便过来了。见房门开着,并未做那些多余的施礼,直接进来禀报道:“果然如殿下所料,北山下已经被团团包围,而且是庸王从外头调来的兵,并不是咱们山上的御林军。他们人数看起来并不多,但一个个儿看起来都颇有些身手,且部署相当得当。明着的山下、暗着的林中,都有人守着……” “且奴才躲在地底听他们讲,他们手里好像还有什么迷毒,使人闻之便浑身酸软无力,只能任凭他们宰割。如今他们在山上的这些,的确都在咱们的埋伏范围内,但是在树林里这些,却已经超出了咱们的埋伏范围。这些人每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夜里躲在林间,不易被人发现。” 宸王皱眉,道:“这些没有埋伏到的地方倒不要紧,只是那迷毒……” 看来不能等援兵上来再动手了,只能先下手为强。至少得先折损大哥的一半儿兵力,才能让他的人攻上来之时保住了实力,不至于损伤太过。 “步兵统领张羡林现在何处?”宸王问。 “张大人身先士卒,带兵于假山上布防,正在与庸王的人厮杀。”卓酒回道。 宸王点点头,问道:“对方那边的人,除了黄敬德、季鸿生、于海成之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巡防营管带张启林。” “张启林……”宸王嘀咕一声儿,道,“果然有他……大哥的人可攻过了假山?” “不曾,张大人部防得当,此时正僵持在假山下。殿下,奴才瞧着,巡防营里有不少人都对此举动破为犹豫,找着了机会就后退,一点儿不尽心力。只是黄敬德和季鸿生的人干劲儿颇足,不知道是怎么调动的士气。” 宸王点头,道:“这不足为奇……你去叫承天阁前的殿前总都尉许平鸥,让他即刻到汇贤居来听命。”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忙退下去办。 黄敬德的人都是周家心腹,且不知是何原因,都很忠心。此时豁出了性命去厮杀,不足为奇。季鸿生受到了大哥的要挟,包括他手下的兵将,多数都受到了大哥的恩惠或要挟。至于巡防营那边,一共有两伙儿人,一伙儿是于海成统领的京都四城门守卫将士们,一伙儿是张启林统领的京都巡防兵。 但因着四城门还需要如常防守,由于海成统领着带到蒙山上来护卫的,不过是京都四城门编制里的所有侍卫的两成,其实起不到什么大用处。大哥那边之所以收买他,是想要让他做一双战场上的眼耳,紧盯着周家的人。 想来于海成自己只是出于无奈,不得已才效忠大哥,底下的人更不可能对大哥有多少忠心。那一伙儿不尽心力的,便是于海成这边的人。只要有人心不定之处,就好突破些。 其实大哥的筹谋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不应该为求行事方便,而在别苑内用这些御林军的人,而应该在别苑内用他自己的人。 他自己的人不是朝廷内的,杀伐起来自然无所顾忌。可是现下这些人呢,对峙的双方平日里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打?即便迫于没有退路而不得不拼命为之,但心里,只怕就连那些对周家誓死效忠的人,都颇有反感和怨言。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终究不轻松。谁都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做谋逆之人被处死、要么做功臣一世高居。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为庸王做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 …… 承天阁里,李忠贵快步进了暗门里。禀报道:“陛下,外头打起来了……是……是庸王殿下的人。说的是,讨伐弑父之贼。活捉宸王殿下者,赏百金,赐侯千户;提宸王殿下首级者,赏赐千金,赐万户侯。” 皇上紧闭的眼眸微微睁开,神色还算平静。静了片刻,将腰间的龙符解下,递给李忠贵:“给宸王送去,蒙山上所有兵将,听凭宸王调遣。” “是。”李忠贵郑重接了龙符,急着往汇贤居去。 李忠贵刚出了承天阁,就见许平鸥正往汇贤居方向快步走,觉得不方便,便没追上去。果然,见许平鸥进了汇贤居。片刻后,从汇贤居里走出,身后跟着宸王的贴身小厮卓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七章:乌龙事件 未免打个照面儿让许平鸥和宸王难堪,李忠贵躲在屋后,等许平鸥走远了些,这才敲门道:“殿下,陛下有话让奴才传来。” “公公请进。”屋里传来宸王相当平静的声音。 李忠贵听了,不免心内暗叹。皇上说宸王最像他,果然不差。即便在如此关头,假山外喊杀之声震天,讨伐之声不息,宸王殿下却仍旧这般沉稳。就如皇上在得知自己的长子谋反之后,一丝激动的情绪也无。 李忠贵进了屋,将皇上的赤金龙符双手抬起,道:“陛下让奴才将龙符给殿下,蒙山上的所有兵将,听凭殿下调遣。” 看着李忠贵手中的赤金龙符,宸王叹了一声儿,跪地举起双手,接了龙符。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信任,定当不辱使命。” 李忠贵听得宸王叹了一声儿,在宸王起身之后,低声问道:“殿下,不知现如今情况如何?” “只要不攻入假山,就还守得住。只是大哥起兵的由头儿,是说本王杀了父皇,本王若拿了这龙符去调人,岂不更让人觉得,是本王杀了父皇,才得到了这龙符?本王瞧着,大哥那边人心不稳,若有法子能证明父皇还活着,事情会好办些。”宸王道。 李忠贵忙应道:“殿下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 “有劳公公。”宸王笑道。 李忠贵施了一礼退下,宸王看着手中的赤金龙符,摇摇头,又是叹了一声儿。举起手中的龙符问道:“老四,你可知,父皇为何要在这时候把龙符给我?” 靖王道:“想来是信任三哥,知道此时的局面,只有三哥才能稳住。但实际上,即便没有父皇的这番信任,只以三哥的应对,也足以稳住局面。” 宸王摇摇头,道:“重要的不是把龙符给我,而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在我入密道去见他之时,就把这龙符给我呢?何以让李忠贵多此一举?幸亏御林军那边应对得当,不然父皇岂不是连把龙符给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哥的意思是……”靖王已经隐约料到了些,且这也的确更符合他父皇多疑的性子。只是心底里,不愿意相信父皇的多疑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即便在让咱们进密道之时,父皇仍旧没有全然相信咱们。直到大哥那边起兵,父皇确定了要谋反的人是大哥而不是咱们,这才能把龙符交出……” “而且父皇此举,怕是已经料到了,即便他不交出龙符,他手下的这些御林军,也已经听从了我的调遣。他是担心我直接杀了他,继而名正言顺的登基。但他此时,除了仰仗我之外,却又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以赠龙符之信任来感化我,以求我能念着父子之情。”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这的确很符合父皇一贯的行事作风……除了权力之外,他什么也不信。” 一时两人都看着宸王手中的龙符,静默不语。 …… 宸王府,昭德院里。初夏伸了个懒腰从茅厕出来,忽然听得“喵儿”的一声儿。 这么晚了哪来的猫?糟糕!可别让它把小姐腌的秋鱼干儿给吃了!这可是小姐要给殿下献殷勤的!小姐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容易吗! 初夏细细听,这声音果然是在后门那边儿。不止是一只,而是三只。刚刚那一只野猫的叫喊,想来是召唤它的同伴,告诉他们这边没有人,可以大胆的进来了。 “好啊你们……胆敢来我昭德院里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活捉了做猫汤!”初夏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儿,又觉得实在太残忍了,忙改口道:“算了算了,还是活捉了你们圈养起来比较好!让你们收一收性子,免得再出去祸害人,也能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啊!” 可是手中并没有什么能用来做武器的东西,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蓝冰玉手串儿算是硬一些的东西,但是她怎么舍得呢? 看了眼手中的灯笼,将灯笼杆儿拿下来,打算用这个做武器。 眼见着那三只野猫进了他们的小厨房,初夏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小厨房的门儿被三只猫推出了一个缝隙,初夏从缝隙向里头看去,只见它们果然奔着小姐腌酱鱼的坛子去了。这还了得?岂能让你们坏了小姐的心血?初夏瞄准了其中一只猫的后背,抄起灯笼杆儿就冲了上去! 这提灯笼的杆儿,可是铸铁做的,结实着呢。只要打着一下,准保能把那只大花猫给打晕。等把这几只猫打晕了,找个笼子装起来,明儿一早让小姐瞧个新鲜!这三只野猫,长得倒还挺肥! “啪”地一下拍过去,那只猫躲得却是极快! “喵呜”的一声儿,铁杆儿只砸到了它的尾巴! 被砸到了尾巴的野猫被激起了怒火,“喵呜”的一声儿,竟然回身向初夏扑来! “妈呀!”吓得初夏慌忙用铁杆儿去遮挡,胡乱扑棱着。 挥舞之时,蓝冰玉在暗沉的屋子里发出很明显的光芒来,惊得那野猫忙往后退了一下儿。 初夏见那三只野猫都弓起了身子,一看就是要和她大战一场儿的模样,立刻犯了怂。她怎么可能是这些野猫的对手啊?这也太凶狠了啊! “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别过来啊……”初夏举着棍子步步后退,想要退出厨房去。算了吧,这些家伙可真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是几坛子酱鱼而已,它们要吃,还是让它们吃去吧!反正如果让小姐选择,在向殿下献殷勤和她的安危之间,小姐一定会选择她的安危。总不忍心让她被挠个大花脸儿啊! 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只见最中间的那个、被她打了尾巴的大花猫,“嗷呜”一声儿冲了上来! “妈呀!”初夏一声惊呼,忙用拿着铁棍子的手去遮挡。 不知道遮挡的有没有用处,反正倒是逃出了一劫。因为她的脚绊到了门槛儿,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手中的铁棍子也当啷啷地掉落在地。 “喵……”原本已经扑空落地的那肥猫,一声大叫,又向她扑了过来! “妈呀!”初夏吓得一声惊呼!忙伸出手去遮挡。 “啊……”一声儿痛呼,是那肥猫的两只爪子挠到了她的手腕上。 随即,便是一连串儿的珠翠落地之声…… “初夏?这是怎么啦?” 容菀汐听得院子里的响动,猛然惊醒。拿了宸王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拽了衣服披上,快步走到门口儿,将门开了个小缝向外看,见竟然是初夏摔在小厨房门外,忙开门问道。 “小姐……”初夏听得了容菀汐的声音,大哭起来。 那肥猫原本还想要再攻击,但是看到有人出来,可能是被吓着了。喵呜一声儿,叼起了掉在地上的手串儿就往院外跑。其他两只野猫也跟了上去,一起往院外跑。 “站住!我的手串儿!”初夏大惊,急着往外跑。 “我的手串儿……”初夏已经开门跑出了院子。 容菀汐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但见初夏如此着急,也忙着跟了出去只见初夏往后门儿那边去了,刚巧前面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守卫过来。容菀汐忙喊道:“快!拦住那只花猫!嘴里叼着手串儿的那个!蓝冰玉手串儿!” 追着初夏跑出来,容菀汐便已经明白了初夏为什么这么着急。如果是普通手串儿,初夏不可能急着跑出去、也不可能不顾夜深人静的这般大喊,一定是靖王送给她的那蓝冰玉手串儿! “快!去调人!务必抓住那只猫!就算出了城也要把它给抓回来!”容菀汐急着对守卫们吩咐道。 初夏忙道:“对对对!手串儿!我要它吊着的那个手串儿!务必要帮我抢回来啊!” 守卫们被弄得稀里糊涂的,但是王妃娘娘何曾有这么着急吩咐的时候?哪里敢怠慢着?虽然只是让他们追一只猫却也都极尽全力。持锣的那守卫,竟然直接敲打起有刺客有危险才会敲打起的锣鼓来!大喊道:“来人哪……来人哪……” “哎呦呦……”初夏这才意识到事儿闹大了,一跺脚,道,“晚了,我是闯了大祸了。” 容菀汐跟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动静闹得大一点儿也不要紧,只要把东西要回来就值得。那可是极重要的东西,该得闹这么大。” “抓猫啊……快……快去抓猫……”这边儿的侍卫们边瞧着锣鼓边大喊道,“叼着蓝手串儿的猫……切不可让它逃出府去……” 弄得倒像是抓刺客似的。 动静闹得太大,一时后宅里的屋子都亮起了灯。顿时整个宸王府都在这后半夜苏醒过来,真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似的。 宸王府的后院墙处,贴着院墙拐角处站着的一个黑衣人,听了这声音,忙跳上院墙去,细看宸王府里的情况。只见王府后宅里已经都亮起了灯,守卫们举着火把奔走大喊:“快……抓猫……别让它逃了……务必将它叼着的手串儿抢回来……” 黑衣人眉心一簇,忙轻功落地,飞快地往郊外的庸王别苑跑去。 明显这是一个行动的暗号,看来宸王府这边不安分了,得快点儿告诉织星统领,别错了行事。 …… 王府里闹腾了一阵儿,总算有一个轻功好的侍卫追上了那只在府里乱窜的大肥猫。一掌将它打死了,带到站在后宅边儿上正着急着的初夏和容菀汐面前。 这只大肥猫也真是够贪心的,临死,嘴里还紧紧叼着那蓝冰玉手串儿呢。因着手串儿有一端有个结儿,挡住了珠子的掉落,那没系结儿的一端,刚好由肥猫叼着,倒是使得上头的珠子完好无损。数了下,应该只是掉在昭德院内几颗而已。 守卫用力将野猫的嘴巴掰开,将手串儿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容菀汐。容菀汐也不嫌手串儿被野猫叼过了脏,直接了过来,用手心儿攥着。吩咐了侍卫们退下,宸王府的闹嚷声才渐渐平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八章:重兵围府 事情闹得这么大,初夏觉得有些难做。愧疚道:“小姐,事情闹得这么大,怕是被人诟病呢。” “无妨”,容菀汐道,“谁的重要东西丢了能不找?只是刚好是在晚上罢了。” “只是这时候……殿下和小姐之间正别扭着呢,可别让有心之人算计了去。等殿下回来,怕是有人要向殿下嚼舌根呢……都是奴婢不好,一时糊涂,竟然惹出这样的乱子来。”初夏越想越觉得愧疚,但觉自己真是太不懂事儿了,在这时候居然还要给小姐惹麻烦。 “你啊……”容菀汐拍了拍她,笑道,“你就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有人要去殿下面前嚼什么,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何曾见殿下对女人之间的算计多上心了?” 容菀汐将手串儿递给初夏,道:“快点儿回去,把院子里剩下的珠子都捡起来,看看有没有丢到外头去的,这才是正事儿。” 初夏只好点点头,接了手串儿,不再说什么。 已经后半夜儿了,闹成这样,怕是整个府里都知道,小姐为了给她找东西,而折腾得整个王府不安宁。其实若单只是有人到殿下面前去嚼一嚼,反而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只怕这事儿传出去,若是传到宫里,未免让宫里对小姐多有诟病。毕竟原本小姐在边疆陪翎王的事儿,已经引得宫里对小姐颇有不满了。 可糊涂事儿已经做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除了暗骂自己几句之外,别无他法。 后宅边上的一个小院儿里,冬雪在外头看了半晌,回屋对薄馨兰道:“咱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是初夏的一个手串儿被猫叼去了。这么芝麻大的小事儿,王妃娘娘竟然动用了夜巡的守卫,可真是有些过了。别说只是一个小丫鬟的手串儿,就是娘娘自己的,如此夜深,也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 薄馨兰带着睡音道:“可别小瞧了那小蹄子的手串儿,那可是蓝冰玉的。那小蹄子每天在袖子里藏着,生怕人看见似的。先前我隐约瞧见一回,还不大相信,但从今晚的事儿看来,怕是不差。” “蓝冰玉……”冬雪忙道,“对对对!刚才奴婢还听王妃娘娘喊了一句呢!” 薄馨兰冷笑道:“她们这是愈发不背着人儿了,还真把那贱蹄子当做了为过门儿的庸王妃不成?天生下贱的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也想攀高枝儿做主子,哪有那么容易呢……回头可别乐极生悲,不好收场呢。” 冬雪听着薄馨兰这番话,但觉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薄馨兰却也不是明着说她,倒也没必要太过多想。只是道:“上次升平院的事儿,都是初夏给搅和的。如果不是她,咱们的事情定然成了,岂能让主子受到殿下责问?奴婢也觉着,这贱蹄子总是自作聪明,怕是逍遥不久了。” 薄馨兰冷笑一声儿,拉上辈子躺下,不再说什么。 若是让初夏嫁给了靖王,容菀汐的势力可不是更大了?出了什么事儿,更有人偏帮着她了。更何况还有冬雪说的这件事儿呢?当是若没有这贱蹄子冲出来,她的事儿定然成了。这贱蹄子坏了她的事,使她疏忽间便一点儿胜算也无。若有机会,这笔账她可一定要算。 她本不是一个爱找麻烦的人,一直都觉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样最好。大家伙儿自己过自己的,谁也被犯着谁,谁也别妨着谁。可有些事情,却是避让不得。 薄馨兰轻拍了拍躺在身旁熟睡的兴儿……到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外头闹成这样,他却依旧睡得香甜。身为她的母亲,她必须要为他谋一个一世周全。单反是有一点儿对他不利的事,她都要尽力筹谋避免。但凡是一点对他有利的事,她都要去争取。 只是什么时候能出手、该出手,什么时候不能出手、不该出手,她务必要算计好,可不能着急糊涂地做了错事。 …… 容菀汐和初夏、知秋,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捡蓝冰玉珠子,被惊醒的雪绒跟在拖她们脚边大转儿。虽是夜深,却也有些安闲自在之感。 “姐姐,还是少了一个啊……”知秋数着手里的珠子,说道。 “少就少吧,原本我也觉得这手串儿穿得太紧密了,不好看。少了一个正好,有点儿缝隙能松缓一些。”初夏道。 如此深夜,总不能再满府去找。初夏便推着容菀汐和知秋进屋去,道:“我们还是快点儿把找到的这些串上吧,可别再掉了。” 容菀汐觉得,如此深夜去找,即便灯笼的光芒再亮,却也不如白日里找的方便。而且若是再闹下去,未免使得初夏日后在府里难做。便只好道:“也好,我们先去把这些串上了,明早我们早早出去找。晚上没人走动,应该不会有什么损伤。” 初夏忙说道:“是啊,而且这东西很特别,如果有人看见了,一定会送过来的。” 三人一起进屋里串手串儿,折腾了这一会儿,早就都没了困意。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夜深乏累。 将手串儿穿好了,容菀汐正让初夏和知秋回房去休息,忽听得院内一阵疾跑的脚步声儿。雪绒被惊着了,在院里“汪汪”大叫起来。 刚才进来得急,一心想着要找珠子,忘了关院门。如此深夜,忽然有了这么急的脚步声,且声音相当有力,三人不免都提起了警惕来。正在相视之时,互听得门口儿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娘娘,出事儿了……” 听得这声音是故意放和缓的,容菀汐反而觉得不妙。隔着门问道:“什么事儿?” “一群穿着铠甲的官兵,将我们王府团团围住了,好大的阵仗。大志哥去问何事,为首之人说,说……说……” “你别急,不管什么事儿,和缓说来便是。”容菀汐道。 “他们说,殿下在蒙山别院谋反,杀了陛下。如今咱们王府是重罪之地,任何人不可出去。” “什么?”初夏和知秋同时一声惊呼。 容菀汐却是平静。静了半晌,道:“你去叫程大志来。且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他们爱围着,就让他们围着去。” “是。”来人应了一声儿,快跑着去办。 容菀汐到寝房换好了一身儿衣裳,由初夏将头发简单盘了个发髻,不至于太失了体统。刚好一应完事儿之后,程大志到了门口儿。容菀汐让知秋将床幔落下了,让初夏去开门。 程大志进了屋,施了一礼,已经难掩一脸急色。借着屋内的光亮,容菀汐看到,房门口儿还站着一个人。便问道:“门口儿是谁?怎么不一并进来?” “回娘娘,是刚从蒙山赶回来的蒹葭。没得娘娘的吩咐,便在外头等着了。” “快让她一并进来,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容菀汐道。 初夏开门请了蒹葭进来。相比于程大志,蒹葭可是平静得多。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平静道:“属下给娘娘请安。” “蒙山那边什么情况了?”容菀汐问道。 就好像只是询问她,今天吃的怎么样、睡得可好一般,一点儿没有着急之感。 看到容菀汐如此平静沉稳,程大志的情绪也稳定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惶急。蒹葭则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波,平静地回道:“庸王谋反,现下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打的旗号是,诛弑父乱贼,说殿下杀了皇上。” “总不能平白无故便有此说法儿,白天狩猎之时,可有什么蹊跷没有?”容菀汐问。 “白天在林中,陛下受了箭伤,那刺伤陛下的箭,上面刻着的是一个‘靖’字。且陛下派人差了一番,的确是靖王的箭。但却也并未因此而认定就是靖王做的,且陛下的箭伤也不重。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事儿。”蒹葭道。 容菀汐道:“看来庸王是早在上蒙山之前,便将一切都谋划好了。既然已经嫁祸给靖王,便必然有接下来的细致打算。事已至此,咱们不便深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且说陛下是否真的……” 蒹葭摇摇头,道:“雷停说,不曾。陛下尚且建在。” “殿下那边如何?”容菀汐又问道。 “殿下那边部署得当,请娘娘莫要担心。殿下让属下回来,就是担心庸王很可能对咱们王府不利,让属下务必要保护好娘娘。属下回来之时,刚巧看到大队人马从庸王的别苑那边往咱们王府进发。可那些人,穿着的却还是御林军服制。御林军怎么会驻扎在庸王的别院里?属下觉得,这些人大有蹊跷。”蒹葭道。 容菀汐听得宸王那边居然早有部署,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免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他说没事,她竟然就信了。 他早知道蒙山那边会有乱子,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随他一起犯险,这才编造了一番说庸王绝对不会在此时动手的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信了他了?当时但凡她不被秦颖月的事情所影响,但凡她细想想,也不可能由着他只带着秦颖月去蒙山,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过去啊! 但此时,却也不是自责追究的时候,还是着重于眼前的情况要紧。 “这些人决计不可能是御林军,应该是庸王或是周家在暗中养的兵,擅做了御林军的铠甲,穿着来糊弄人。庸王是想要来个釜底抽薪,让京都这边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宸王害死的,以让殿下回不来……只是殿下能不能回得来,却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容菀汐道。 在那守卫来禀报之前,容菀汐完全没想过蒙山那边会出乱子、没想过这终局之战,会这么早便到来。但此时确定了大战已起,却反而觉得,像是一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二十九章:妇人之巧 这一战,早晚会来。如今既然来了,妥善应对便是。其实早来,比晚来要好得多。这一战罢了,不管是赢是输,一切总算会有定论。 无论成败、生死,她都跟着他、随着他……如此,还有什么可怕呢? 可是他为何要瞒着她?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他是确保她能活。可是他到底不懂她。 但此时,不管他懂她也好、不懂也罢,爱她也好、不爱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要奔赴于他,与他生死与共。 对她而言,这便是结局。 在她知道她愿意和他一起死的时候,她这一生,便已经有了定数。 “程大哥,你和外面那些人对峙这一番,可看出了他们是什么路子?”容菀汐问道。 “决计不是军中之人,言谈举止相当不规矩。”程大志道。 容菀汐点头,道:“吩咐咱们的人,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他们愿意堵在门口儿,就让他们堵着。咱们这边非但不和他们冲突,反而要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 容菀汐和回头吩咐初夏:“初夏,去将靳嬷嬷叫来。” 初夏应了一声儿快步出了门儿。 容菀汐继续问程大志:“此时在咱们府里当值的府兵有多少人?” “回娘娘,殿下吩咐了,蒙山狩猎这几日不轮休,此时三百府兵都在府里。”程大志道。 “娘娘……”蒹葭忽然开口,明言道:“殿下让属下看着娘娘,不许娘娘踏出昭德院。” 容菀汐看向她,却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这一句话似的,问道:“我曾听殿下吩咐卓酒,说让他走密道去传你们,密道在哪儿?通向何处?” 蒹葭垂头不语,也装作没有听到容菀汐的话。 容菀汐也没继续问,而是和程大志分析道:“我们只有三百府兵,为了不让外头看着我们的人有所怀疑,这三百府兵自然不能全用上,怎样也要留下一百人,以保证府里众夫人的安全,以让外头那些人自以为看住了我们。但这两百人,若到蒙山上去强攻,起不到任何作用,完全失去送死。所以我们只能以巧劲取胜。” 没等程大志开口,蒹葭又提醒道:“娘娘,殿下那边早有安排。殿下的意思,娘娘只管放心在府中等着便可。娘娘,咱们这边,可别胡乱行事。万一坏了殿下的谋划,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蒹葭向来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是怎么回事她就怎么说。对蒹葭的耿直脾气,容菀汐和程大志都很了解。所以此时听得她说这么冒犯的话,除了知秋之外,屋子里没人惊讶。 知秋气道:“娘娘这也是为殿下好,你怎么能说娘娘添乱呢?” 容菀汐一抬手,止住了知秋的话。其实蒹葭这么说正好,她正苦于没有机会从蒹葭嘴里套话儿呢。 因而笑道:“蒹葭,我知道你一心听从殿下的命令,对殿下的吩咐,便是拼了命,也要去完成。我敬重你对殿下的忠心,但这一次,却绝对不能听你的……” “被困在蒙山上被人讨伐的,可是我的夫君,我岂能不着急?我岂能真的由着你们的安排,乖乖在府里等结果?若等来的结果是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等来的结果不妙,谁赔一个夫君给我?” 容菀汐的语调不高,但眼神和语气都很坚决:“蒹葭,我不妨告诉你,若殿下不幸遇难,我定然不会独活。可我今年才刚十八,我还不想死。既然如此,我便要为自己谋一个活路来。你让我乖乖等在府里,无异于让我将自己的生死、我夫君的生死,都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我绝对做不到……” “但我也绝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想我们相处这么久,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能将蒙山上的情况和殿下的部署细细告诉我,我觉得殿下一定能赢,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蒹葭性子直,所以有些时候,真的不那么聪明。譬如此时,她就真的没有听出容菀汐是在套她的话儿。且殿下也没有吩咐不让她说他的谋划,因而便痛快道:殿下叫了江湖上的朋友过来,崇阳阁那边、还有霍家庄,杨阁主和霍庄主一齐出面,又请了青云山庄来帮忙……“ “三方徒众虽然不多,不过八百余人,但这些江湖中的兄弟,岂能与咱们朝中那些中规中矩的将士们相提并论?不说以一敌十,一个敌三五个,总不是什么难事。现下三派驻扎在小兴山,雷停已经去带他们往蒙山进发了,估计攻上蒙山,不过半日的功夫。所以娘娘放心,殿下那边真的不会出什么乱子。” 容菀汐笑道:“殿下那边到底会不会有差池,殿下自己都说不准,你的保证是不可信的。我且问你,一旦咱们这边败了,殿下可有何打算?难道会由着自己被人生擒不成?即便殿下肯豁出自己命去,母妃那边呢?父皇那边呢?殿下可有什么稳妥的应对?” 蒹葭许是和容菀汐赌气,一时气没收回来,直接道:“殿下自有安排,一旦力不能敌,他们可以从汇贤居的密道直通琳琅阁,半点儿闪失都不会有!娘娘若是乱跑乱窜,被庸王的人给抓去了做要挟,不是坏了殿下的大事?” 容菀汐嫣然一笑,道:“这可是个有用的消息。” 蒹葭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却也收不回来。而且细细回想一下,觉得殿下并未交代她不许将密道的事情告诉给王妃。且殿下让她看住了王妃不出昭德院,她只要看住了王妃就行。王妃出不去昭德院,自然不会乱跑出去犯险。 容菀汐了解了宸王这边的部署,却并未放下心来。事有万一,一旦这个万一出现,他们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嫌弃准备得太充分、没有人会嫌弃势力强大。所以即便宸王这边有了一手儿准备,她这边,却也不能真的乖乖在府里等着。她愿意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但绝对不是在距离他这么远的地方。至少,她要在他身边,这才叫生死与共。 “蒙山上情况如何?庸王那边有何部署?”容菀汐又问道。 此时蒹葭虽然已经听出了容菀汐是在故意激她以套话儿,但一想,殿下的确没有交代她有什么不能和娘娘说的。既然如此,反正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如都说了吧。娘娘很聪明,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帮到殿下的好法子呢。只要不让娘娘去犯险,她就算没有辜负殿下的嘱托。 因而痛快道:“属下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庸王那边都有什么部署,只能知道庸王那边动手的都是哪些人。领军的有四人,步兵副都尉黄敬德、长升门统领于海成、巡防营管带张启林、殿前副都尉季鸿生。他们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部署,就是在行宫内,直接打过去讨伐殿下。行宫里战势打得倒是不大……” 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但在属下回来之时,咱们这边并没占上风。” 容菀汐轻叹道:“战事不大,却很危急。庸王直接在行宫里动手,可是连攻城这一步都省了,直接杀进宫里来,能有什么战火滔天的大动静?他那边是省了大力气,可是咱们这边呢?便是被人直接攻宫墙内,连驱赶的余地都没有……” 还有一句话,容菀汐自己咽进了肚子里。古之争战,但凡被敌军杀入宫墙内的,都注定是败局,国破家亡,不过转眼间的事儿。但那毕竟是两国之争,而他们此时,只是家斗。更何况宸王早有防范,后果应该不至于如此。 “行宫里的兵力只是一部分,想必在蒙山下,庸王还布了防守,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咱们的人冲上去,少不了要和他们大战一番,且不说成不成,单只是浪费的这些时间和折损,就不太划算。战之最高境界,不是战,而是不战。不战而胜,这才是最好的退敌之法。” 蒹葭和程大志听得都有些糊涂。程大志诧异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是有个法子,如果能成,咱们这边和三派的势力便能来一个里应外合,必胜无疑。但能不能成,取决于蒹葭。”最后一句,容菀汐看向蒹葭,神色郑重。 蒹葭不解,但却也没有问什么的意思,只是重复道:“殿下让属下看住了娘娘,不可让娘娘出昭德院。” 容菀汐笑道:“我不出去……这事儿,我出去也没用啊。但却要你告诉我密道之所在……” 时间紧迫,容菀汐可没时间和她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这四个领头的将领可有家人?都是京官儿,家眷自然都在京都城内,我们只要找到了他们四人的府里去,将他们的家人抓了,把他们的家人带到他们面前去,看他们可有继续动手的胆子没有?” 听了容菀汐的话,程大志和蒹葭都是大喜。程大志先道:“娘娘,妙啊!妙哉啊!” 容菀汐听得他拽文词儿,还真是浑身不舒坦。笑道:“既然觉得是妙计,咱们便就此办起来,切不可耽搁。大志、蒹葭,你们从密道出去,去找京兆尹岳槐。亮明了是宸王府里的人,他自然会告诉你们这四人的府邸。你们出去的时候直接带上人,随即立刻去这些人的府里抓人……” 说到去府里抓人,容菀汐忽然想到什么,忙回身吩咐知秋:“你快去找鞠大夫,告诉他,我们需要醉梦长,让他把所有的都给我们拿来。” “是,小姐。”知秋应了一声儿,快跑着去办了。 容菀汐对蒹葭和程大志解释道:“我不知道这四人是因何原因效忠庸王,但以庸王的性子,定然不会对他们放心,我担心,此时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的人控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章:生死与共 “若你们到他们的府宅中,遇着了庸王的人,最好不要大打出手,毕竟是在京都城内,还是别闹出大动静为好。你们等一下再过去,等了知秋拿了东西来。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抓走了,则定是在庸王的别苑中,这东西,便更能派得上用场。咱们这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们再出去,务求天亮之前办成此事。” 程大志和蒹葭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没有人会放着一个眼瞧着能成的计谋不用,因而此时,蒹葭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便安静的等着。程大志更是不用说,因着和容菀汐一起出行过,知道容菀汐看似温婉、实则却是一个相当有谋略有魄力的人,其实一开始,就想要听听娘娘这边有什么好法子。 女人看事情,很多时候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很有一股巧劲儿。有时候,仅仅用一个巧劲儿,便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小姐,靳嬷嬷来了。”初夏在门外道。 “快进来。”容菀汐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进了屋,有些着急地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娘娘……” 想来也是因为外面重兵围府,弄得有些心慌。但却也只是稍有着急之色而已,并未有什么惊恐慌乱之感。 容菀汐道:“劳烦嬷嬷吩咐到后宅每一院儿,让她们切莫听信那些假御林军的诬陷之言,殿下不会做弑父谋反的事儿,是庸王诬陷殿下……” “直接告诉她们,此时是最后关头,愿与殿下生死与共者,必有后福;心不定者,大可出逃。只是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便不是我宸王府的人,若被假兵乱刀砍死,乱葬岗弃之……” “选择留下之人,王府内,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从此时起,至殿下归来之时,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愿意投降者,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皆自行了断。” 靳嬷嬷仔细听着,光是听着,就已经冷汗淋漓,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仔细听罢,却只是平静恭谨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已经清楚看到了靳嬷嬷额头上的冷汗,听得她应得如此平稳,不免对她的赞许又多了些。 “对了”,靳嬷嬷转身之时,容菀汐叫住她又吩咐了一件事,“从明天早晨起,只要乱军没攻进来,我们王府就供他们一日三餐,每天白面馒头清汤热水儿的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靳嬷嬷并未有什么不解之感,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这些人如此诟病殿下,京都城里的百姓和没去蒙山的官员们弄不清楚情况,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殿下弑父谋反。可宸王府不这些乱军计较,由着他们围在府外、不仅如此,还供他们一日三餐,有心之人,定然在心中有一番思量。孰是孰非、孰忠孰奸,自然能分辨得出。 靳嬷嬷退下后不久,知秋便飞快地跑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一大包药粉递给容菀汐。容菀汐递给了程大志,吩咐他们去办刚才定好的事儿。 程大志飞快地向侍卫房那边赶回,去叫在府里待命的几个得力手下。护卫在王府院墙内的侍卫们是绝对不能叫的,不然不是打草惊蛇?不是等于在告诉外头那些乱军,说我们要有所行动了? 蒹葭原本不想跟着程大志去,但又觉得,王妃说的主意的确很妙,自然是要尽全力地将此事办成了。只是程大志一人带着些属下过去,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恐怕每个帮衬应对。因而犹豫一番,还是跟上了程大志。也就是说,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已经不打算看着容菀汐了。 容菀汐看出了蒹葭的意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能把蒹葭这个只知道“忠心”二字的小顽固给忽悠通了,这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啊。有了蒹葭这个表示,容菀汐对接下来的行事也就放心多了。 叫住了蒹葭,再三确认道:“抓住了人,切不可耽搁。一定要直接从密道送到殿下那里去,以免夜场梦多。” 意思是,你就不用再回府里来了。 蒹葭一脸不情愿,但却也还是应了一声:“是。” 而且从停顿的时间上看来,还是相当痛快的。容菀汐看到蒹葭这副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蒹葭虽然愚忠,但却也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便会痛快去做,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也不会出尔反尔。她确定了她想要什么、便也做好了为得到这些而付出代价的准备。 此时蒹葭确定的,便是——让她的主子赢、让她的主子能活着。 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让此事适得其反。 蒹葭要冒着她被人抓去以要挟宸王的危险、要冒着她乱走乱窜被人杀死的危险、要冒着此事事败的危险。 但是她却依旧能这么痛快的应下来,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丝毫怨言。这也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女子啊。 蒹葭出了院门儿之后,容菀汐便迅速回房中,换上了之前和宸王出去玩儿的时候穿的男子衣服。让初夏穿上自己的衣服,尽量多在房中待着,只是每天在院子里、或是在府里走动个一次便罢,以免被外头那些乱军发现她逃了。 一旦发现宸王府里有异动,那些人一定会动手围剿,届时宸王府生灵涂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姐,还是让奴婢一起去吧?”初夏不放心容菀汐一个人儿出去。 “怕什么?反正是走密道啊。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我?放心吧!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两个才惹人注意呢。”容菀汐利落地戴好束发冠,此时已经完全是一个俊俏公子模样了。 “可是……”初夏还是有些担忧。 容菀汐郑重道:“初夏,便是死,我也甘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说,我是和他死在一起好呢?还是在这儿知道了噩耗,在孤零零地追上他更好些?自然是前者,是不是?” “呸呸呸!”初夏忙吐了几口唾沫,道:“小姐这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小姐和殿下都是吉人天相,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些缜密的准备,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幸?这一次殿下定然赢了,咱们王府,是要步步高升呢!”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我……”初夏被容菀汐给噎住了。 知秋道:“小姐,可是……可是刀剑无眼啊……就小姐刚学会的那点儿功夫,怎么是乱军的对手呢?万一小姐跑错了路或是怎么着……” “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儿”,容菀汐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这么笨?” 容菀汐笑道:“好了好了,时间紧迫,等下我可看不到蒹葭他们往哪里走了。” 说得轻松,但实际上,结果到底如何、到底是生、还是死,她真的吃不准。事有万一,她努力去规避这个万一,努力让一切都往赢的方向走,但却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容菀汐看着两个丫头,一手一个地拉住了她们两个的手。其实不想要弄得这么郑重,是想要笑着交代一番。但话一出口,却笑不出来了,还是郑重起来:“如果我回不来、如果乱军攻进来,我屋里的金银细软,你们两个都拿着,务必要逃得活命。出去之后,你们两个也要相互照应着,各自找个好人家,扶持相伴着过完此生,明白吗?” “小姐……”俩丫头登时红了眼眶,同时唤了一声儿。 容菀汐笑道:“好啦,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哭什么?不该为我高兴吗?更何况你家小姐怎么舍得扔下你们两个不管啊?我自己也没活够啊,一定没什么的。走啦,你们两个可谨慎着些,别让别人发现我逃出去了。” 未免俩丫头继续感伤,容菀汐吩咐初夏:“可千万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明白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小姐,奴婢不会被人发现的。”初夏只能收起了感伤,急着给容菀汐吃定心丸。不能让小姐担忧着走啊。 容菀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我和宸王死在蒙山,务必要将我们带回来合葬。 但一想,这话说出来,俩丫头一定连哭带嚎的,她是走不了了。而且即便不说,一旦她和宸王真的回不来,她们两个也会这么做。 下玄弯月皎洁如水,繁星闪烁,夜色静谧。这天地间的风景,从不因人世的悲悲喜而转换。如此月夜,即便无法安眠,也应该惬意地对月浅酌。谁承想,这本应安逸的夜,却处处透着杀戮的气息。 走在这静谧夜空下的并不安静的王府里,容菀汐听得后宅里不知道是哪一个院子中,传来靳嬷嬷的声音:“王妃娘娘有谕……” “此刻起,自殿下归府之时,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自行了断……” 这一声声言语,使得这静谧夜色里的不安和杀气,更重了些。 容菀汐记得宸王说过,密道在后花园。程大志叫了人过来必定要经过后花园边儿上的假山,她只要在假山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跟着他们找到密道,他们约莫着已经在密道里走远了,她再出去。 雷停他们住在郊外,其实走密道的话,一条直线儿过去,并不算远。到了郊外,再折返回琳琅阁,从密道去找宸王。那密道直通宸王的屋子,岂不方便? 蒹葭既然已经是这个态度,哪怕发现她跟在身后,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程大志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向织星拆穿她。 容菀汐就用这法子,半个时候之后,已经顺利走在了假山下的密道中。远来这密道,就在假山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险境之安 这密道很宽阔,且一进来,油灯便燃烧着,感觉不似刚燃烧起来的样子,而是这里始终亮着油灯,以确保适宜的光亮。而且密道里,居然有一匹常年养在这里的马。蒹葭他们人多,一路用轻功,用不着这马匹,但容菀汐却恰好能用到。骑上马,听着蒹葭他们的脚步声,追了上去,只要确保别离他们太近就行了。 出了密道,容菀汐见这边果然还没到出城把守之处,便忙折返回,往琳琅阁去…… 容菀汐早觉得宸王的财力太蹊跷了些,若说在暗地里没什么产业,鬼都不相信。且于生意之道上,宸王又很有些主意,自打她开始经营酒楼茶坊以来,宸王给了她不少好的建议。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这次听说密道在琳琅阁内,容菀汐便猜出了琳琅阁是宸王的产业。所以这时候直接往琳琅阁奔赴,倒也放心。 夜深,京都城内道路空旷,但在皇上不在京都的这几日,京都夜巡反而比往日更谨慎了些,容菀汐自然不敢策马进集市里去。而是到了主城外,将马匹给放了,一人悄悄潜回城中。 做生意的都图个吉利,即便是深夜里,琳琅阁的前门后门也都亮着大红灯笼,在这条并非主街的道路中,比其他商铺崭新通亮得多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跟宸王来过两次,容菀汐知道琳琅阁的后门在哪儿。在这几日紧要关头,后门必定有人把守着,以作为接应。因而在刚进这条街之时,便向后街绕去,直接到了琳琅阁的后门外。 贴在后门墙垛上,左右看了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被人跟,便轻轻叩响了琳琅阁的院门。 果然,只轻轻叩了两下儿,便听到院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急切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人低声问道:“什么人?” “宸王府的人。”容菀汐低声回道。 “可是有什么急需要买的东西?若是没什么急需要买的,可否等弊店明日开门了再来?”里头的伙计问道。 “没有要买的东西,但我要去汇贤居……”容菀汐说着,将手上的血玉手镯儿摘下来,顶在了门缝儿上,道:“我想你应该认得这东西,我是宸王妃,有紧急的事情要去找殿下,是蒹葭告诉我这里的。” 伙计提着灯笼细看了看,从门缝儿里可见的这一块儿上看来,塞在门缝儿里的东西的确是血玉。宸王殿下曾在阁中拿走一个血玉镯子,正是送给王妃的。可这却也不能断定了门外之人就是宸王妃,要是有人故意诈他们可怎么办? 听着声音,的确是一个女子,但一时却也无法断定是不是宸王妃的声音。毕竟阁中每日往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听得的声音,想要记住没那么容易。还是要见着容貌,方能确认。因而道:“贵客稍等,小的回去拿了钥匙来,才能给贵客开门。” 容菀汐知道他是在拖延,应该是去找什么能确定她身份的法子去了。看到他们如此谨慎,容菀汐反而放心。只是更紧贴着门垛站着,以免自己被有心之人发现。 伙计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灯笼,到得院墙边儿上。一提气,便轻松且无声地跳到了院墙上。向下看了一眼,除了贴着门垛那儿躲着的一个一身男装的人之外,长街上,并无其他人。借着门口儿灯笼的光亮,细看了看门外之人的面容,发现的确是宸王妃。这才迅速落下,紧快给宸王妃开了门。 低声道:“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容菀汐快步进了院儿,听得小伙计把院门插上了,这才道:“你谨慎,这很好。” 从后门儿进了屋,这才低声道:“直接带我去密道。” “是”,伙计应了一声儿,低声道,“未免被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殿下命人把密道入口开在了小的房内。只得请娘娘屈尊随小的往这边来。” 伙计向一楼东边的一个只放着布帘做门的小屋子里引去。容菀汐跟着他到了屋内,见伙计挪开了屋里的一张圆桌,圆桌下放着一张有些破旧的粗布地毯。伙计将地毯挪开了,便可见地面上,隐约有些纹路。 伙计道:“娘娘,就是这里了,把这小门儿打开,里面有下去的台阶。密道里有一匹马,但路很长,娘娘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好。我下去后,你将密道封好便是。”容菀汐道。 说着,便蹲下来打开这个小门儿。可能是方便里面之人出来,这小门儿没上锁、也没什么机关,很方便打开。 容菀汐进了密道,下了台阶,便见一匹马拴着,且两旁也都有油灯亮着,并不算黑暗。容菀汐解了马,策马飞快地沿着密道疾驰而去…… 汇贤居里,宸王躺在床上睡得安稳,靖王也已经因着有些撑不住,趴在圆桌旁打起盹儿来。如果外头的情况不妙,纵然宸王心大能睡得着,靖王却也一定没心思打盹儿。但是此时,外头的吵嚷之声已经平息了。 庸王的军队久攻却越不过假山,李忠贵适时地到假山上喊了一通儿,说陛下此时好端端的在承天阁里,让他们莫要吵嚷绕着了陛下休息,速速退去,陛下可不追究他们的罪责。若胆敢继续妄为,陛下绝不轻饶。 虽然黄敬德振臂一呼,说,“大家莫要相信这阉人的鬼话,这阉人已经被逆贼收买了”,但人心之浮动,却是难以避免。随后的久攻不下,必然有这个原因。 可只是李忠贵出来吆喝了这么一声儿,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又下了陛下的一道诛黄、张、季、于四家九族的旨意,却也起不到让他们收手的用处。因为陛下没露面。 一直都只是李忠贵在露面儿传旨,这反而是在说——陛下真的已经死了。但只要是没确定的消息,便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庸王的队伍里,人心浮动已成定局。再加上久攻不下,自然要变幻策略,庸王便命人退到假山后去。至天亮之前、甚至于更长的几个时辰里,怕是都作休整之用,不会再继续强攻。 庸王撤兵退出假山附近之后,宸王下令只做防守,不攻击他们的军队,这一场行宫内的混战便暂时停了。 此时,蒙山别苑被一阵黎明前的灰暗所笼罩,极度安静甚至于连走动巡逻的脚步声都没有。 迷迷糊糊之间,靖王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有一颗启明星亮起。顿时激灵起来,起身开门到门外查看。但是庸王那边,仍旧什么动静。细细听去,也没什么休整好了重新攻击之意。 宸王惬意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往床里挪了挪,迷迷糊糊地拍了下床边:“别折腾了,快来睡会儿……” 说完,又打起轻鼾来。 靖王指了指宸王,咬牙切齿地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啊,什么时候能长点儿心!” 其实心里也知道,他三哥不是不长心,而是因为心里有定数,将一切都吃准了,不慌不乱,才能如此悠然。 可他到底做不到他三哥这般沉稳,总是害怕忽然出了什么乱子,因而还是到桌边去守着,谨慎一些为好。 约莫着又做了一个梦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宸王没拉床幔,翻身之时,被外面的光亮给晃醒了。这一下,可是猛地清醒过来。 原本就打算只睡到天亮,觉得他大哥若是休整得快,最早,将士们都补给了干粮,便可趁着他们这边的人清晨困倦之时再做进攻。 刚要起身,忽然感到身下有人在用力推床板。静听了一会儿,便听得地下之人由推变成了敲打,“咚咚咚”的敲打床板之声,在清晨安静的屋子里很是刺耳。 还没等出言去问是谁呢,就见趴在桌子上的靖王猛地起身,起身的同时,已经拔出剑来,大喝一声儿:“什么人?” 宸王笑道:“无妨,从密道传来的声音,应该是咱们的人。” 笑得轻松,但这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是雷停和追风他们倒还好,但若是蒹葭或是程大志……便是菀汐那边出了事儿。 宸王忙开了床榻,却也没马上放人出来,而是按住了床板上的暗门,问道:“是谁?” “咚咚咚……”床下,却只是传来敲打床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没人回应是谁,靖王未免又警惕起来,拿着剑靠近了。 这一次,宸王可没再说让靖王放轻松的话,而是同样谨慎起来,再次问道:“是何人?” “咚咚咚……”仍旧是敲打床板的声音。 宸王面色一沉,回身伸手向靖王要了他手中的剑。离开了床榻,盯准了床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容菀汐又推了两下儿,发现压在床榻上的东西忽然没了,轻轻松松便推开了暗门,“嘿”的一声儿,很有些惊喜之感。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声感叹,宸王却立刻听出了这是容菀汐的声音,顿时,一脸的严肃都变成了纠结。靖王看着宸王忽然变幻的神色,和那要喜不喜的样子,担忧之感也瞬间消退了,而是换上了诧异。 “哎呦……我说你这出口儿弄得也太不方便了……怎么在床上啊……”容菀汐手撑着床板爬出来,一见自己此时是在床上呢,不免抱怨道。 “三……三嫂?”看到爬出来的人,靖王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三哥不是吩咐了吗?说让蒹葭看住了三嫂,连昭德院的院门儿都不能出。而且三哥说,他根本没告诉三嫂有这条密道啊。 宸王却只是在一阵惊讶、喜悦、担忧……很多情绪混合着的纠结之后,立刻平静下来,一脸沉色且沉声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听到宸王这语气,容菀汐也不搭理他,先跳出密道再说。跳出了密道,又关上了暗门,还很细心地给他铺好了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撒娇撒泼 这一番不慌不忙的举动,俨然是把自己当做了这汇贤居的另一个主人,好像她理应出现在这里似的。 忙活完了,这才站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到那不给她好脸色的夫君面前去,笑道:“我来陪你呀。” “胡闹!”宸王冷着一张脸斥责了一句,便懒腰扛起了容菀汐,阔步往床边走。 “哎哎……你干嘛啊……你干嘛啊……你忍一忍啊……老四还在这儿呢……”容菀汐挣扎道。 宸王呼吸一窒,真是对容菀汐恨得牙痒痒!该调戏他的时候她矜持着,不该胡闹乱来的时候,居然对他言语调戏起来!气道:“你想得美?见你我可提不起兴致!” 容菀汐当然知道,宸王可不是忽然见了她、一时情动要做那羞人的事,这般没羞没臊地不顾靖王在场地调戏他,只是为了能让他停下这粗鲁的行为,给她个好好说话的机会。只要有机会和他说话,她就一定能让自己留下来。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连开荤腔儿都不管用了! 而且宸王也真是的,话不会好好说吗?干嘛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风北宸!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想好了,以后可别哭着来求我!”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何曾见我做过这么窝囊的事?”说话间,宸王已经一手掀开了密道的门儿,不由分说地就把容菀汐往密道里塞。 但因为怕摔着了她,却也不敢摔的太痛快,而是把先把她的腿放进去,按着她的肩膀使劲儿往下压。 容菀汐哪能由着他把自己赶走?好不容易过来的,要是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人给赶回去了,可多受挫呢? 因而趁此机会,双手紧紧抓着门边儿上的床板耍无赖,挣扎道:“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回去!而且现在府外重兵把守啊,我就是想回去我也回不去啊!我又不是小鸟儿……就是一只小鸟儿,也要被他们用箭给射死啊……” “回琳琅阁去,老冯自然会妥善安顿你。”宸王依旧不为所动,那张脸脸严肃得好像谁欠了他一千两银子、要债要不回来似的! “我不会去!打死我也不回去!”容菀汐继续挣扎,手都抓得指骨泛白,看的宸王一阵心疼。 宸王心恨道,“我要真舍得打死你,此时还和你费什么口舌呢?” “我就知道你有了秦颖月就开始嫌弃我啦……我就知道我已经成弃妇啦……可是你别想甩掉我……你娶了我你就得对我负责……别想就这么扔了我……你要胆敢扔了我和秦颖月双宿双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容菀汐索性撒起泼来,大哭道。 当然,这哭是没有眼泪的,她可没有那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而且即便撒泼嚎叫,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着了什么人。怎么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憋屈呢。 见惯了容菀汐温婉大方的样子,也常见她可爱俏皮的模样,但此时这不管不顾地撒泼模样,宸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地愣了一下儿。脸上严肃的表情虽然还绷着,但那哭笑不得的眼神儿,却已经出卖了他。 见了他三嫂这副模样,靖王不禁心叹道:“三嫂可是真不容易以啊。” 趁着他三哥停手之时,忙说道:“三哥,你看看三嫂多可怜哪,弄得灰头土脸的,都没个人样儿啦……三嫂一番真情地过来陪伴你,你就这么把人赶回去了,要是让三嫂伤了心,搞不好寻短见了可怎生是好?而且你让三嫂自己回去,也不安全啊。一旦京都城乱起来,咱们可是鞭长莫及啊。” 容菀汐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有灰头土脸吗?还好吧? 不过密道里尘土飞扬的,也好不了哪儿去了吧? 因而忙装可怜地哭道:“是啊……我从咱们府里的密道里出来,又去走琳琅阁下的密道,吃了一晚上的土啊……喘气儿都是土味儿,难受死啦……” “哎呦呦……三哥,你听听,你听听!光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听着都心疼啦!三哥,你可不能厚彼薄此啊,毕竟三嫂才是你的正妻啊!” “嗯嗯嗯!”容菀汐忙用力点头,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再宠我也不要紧,可是你不能故意欺负我啊……我可不想再回去吃土啦……” “哎呦……可真不能再吃土了……”靖王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可听人说啊,尘土吸得多了,日后会得肺病呢。这肺病啊,可是最折磨人的病了……” “咳咳……咳咳……”容菀汐真是听风就是雨,忙咳嗽了几声儿,以配合靖王。 靖王也忙说道:“哎呦!这可怎生是好?看来三嫂已经得了肺病了,得尽快医治才是啊!” “咳咳……咳咳……”容菀汐咳嗽得更严重了,一双杏眼儿水灵灵地看着宸王,求助似地说道,“夫君,我好难受啊……你快救救我吧……” 宸王原本还强撑着,想着等他四弟和他王妃这一唱一和地把戏演完,他得用什么法子直接一举得逞,痛快将菀汐赶回去。但听得她这一声儿娇滴滴的“夫君”,整个人都酥软了,顿时,所有的理智和力气都被她给叫没了。 “夫君……我好难受啊……我觉得我需要请太医……”容菀汐见宸王的脸色软了下来,继续撒娇道。 又被她叫了一声儿,宸王已经完全撑不住了。但却还是不想就此败下阵来,还想要再努力一下,因而忙着意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脸色冷下来。 “夫君……咳咳……人家真的很不舒服……你就救救我嘛……你最好了……”容菀汐见情况不妙,忙加重了攻势,用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宸王的手,娇声摇晃道。 宸王卯足了劲儿地沉着脸,看着她,很想要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容菀汐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中虽说没有泪水,但也委屈得水润水润的,而且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儿,还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掌…… 但凡是个男人,谁也受不了这攻势啊! 可是他不能将她留下!他不能让她和他一起犯险,他必须确保她能活着! 靖王看这两人一个纠结一个火热,两人相视之时,又是含情脉脉的样子,哪里还能在寝房里多留?他可是个识相的人啊!因而早就退到寝房外,做在圆桌旁给自己倒冷茶喝去了。 容菀汐看宸王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她能体会到他的挣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能给他挣扎的机会,不管他愿不愿意,她必须逼他一把!因而趁着宸王正在纠结之时,用手撑着床榻要往上爬,动作之迅猛,令人咋舌。边说道:“这次可我不能体谅你……” “了”字还没出来呢,就被宸王急着用力给按了下去! “你放开我!”容菀汐继续挣扎。 宸王一脸严肃,继续按着她。按着肩膀按不住,直接按着头。 “我不回去!我说什么也不回去……啊!” “菀汐!” 容菀汐拼命挣扎,想要躲过宸王这重重地压迫。可是挣扎摇晃之时,一个不小心,后脑勺儿重重地磕在了门边儿的床板上,顿时眼冒金星儿!好悬她定力强啊,不然这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真是疼得不能再疼了。 宸王一声心疼地惊呼,忙伸手护住了她的头。 容菀汐但觉得脑袋“嗡嗡”的,天旋地转……忙将头搭在了紧抓着床边儿的双手上,想要稳住自己的眩晕。真到了疼痛难忍之时,反而一句撒娇耍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自己咬牙强忍着。手用尽全力地抓住床板,头趴在手背上,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宸王见此,已经心疼得无以复加,但觉自责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再驱赶她? 忙将容菀汐拉了上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抱在怀里。放在她头上的手抬起之时,只见手心儿里有血。不免紧张起来,忙将她的头抬起了些,让她将脸埋在自己的怀里,将她的头发扒开了,细细查看,边说道:“老四,快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容菀汐轻轻抓住了他的手,道,“别弄出大阵仗来,你自己给我包扎吧……” “那怎么能行?还是要叫太医来瞧瞧,可伤着了里面没有!”宸王紧张道。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啊……要是伤着了里面儿,我现在不早死了吗……我才不会给你和秦颖月双宿双飞的机会呢……我就要活着膈应着你们……”容菀汐玩笑道。 其实在宸王怀里静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虽然头很疼,但应该也只是撞破了头皮而已,并未伤着内里。 “三哥,要是去叫太医,被大哥那边的探子发现了,还以为三哥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事儿呢。没准儿他们会想要抓住机会,提前进攻。”靖王提醒道。 “是啊……我还想和你好好好儿待一会儿呢,可不想让外头又乱起来……你就自己给我包扎一下吧……怎么……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吧?我知道我头发很脏,都是尘土,可是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是你娘子啊,你……唔……” “行了行了”,宸王捂住了容菀汐的嘴,道:“省点儿力气吧,我给你包扎就是。” “嗯。”容菀汐很乖巧地任由宸王憋着她的嘴,用鼻子应了一声儿。 宸王把床板上的暗门关上了,把被子铺好了,将容菀汐放在了床上,让她侧身枕着枕头。但容菀汐却是直接用额头枕着枕头趴着。宸王见容菀汐动作如此利索,也便放下心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坏心思,起身笑道:“等下包扎好了,你快点儿回去。” “你?”容菀汐简直气结! 这是干什么啊!她求也求了哄也哄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怎么就是不管用啊! “哼嗯……”容菀汐用小拳头重重砸了一下床榻,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三章:妙计事成 “噗……”被她那撒娇的小声音小样子给逗的,宸王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容菀汐抬头,撅着小嘴儿,气嘟嘟地看向宸王:“笑什么笑?我说不走就不走!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走!还反了你了……” “呵呵……”宸王已经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儿,只能无奈地摇头,妥协地笑着。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两人正沉浸在他们自己的小天地中之时,忽听得屋内响起一声痛苦无比的悲呼…… 两人同时向那声音所处之处看去,只见靖王捶胸顿足道:“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我还没成家呢,你们就在我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 “呃……”容菀汐有些愧疚。 “你可以不看。小书房里有长塌,我建议你在躲远一些,去那儿睡一觉。”宸王无情道。 容菀汐却不能这么对待靖王啊,毕竟靖王刚刚可帮了她呢。因而嘿嘿笑道:“四弟,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可别太熬着了。刚好这会儿挺太平的,你还是去休息一下,身子要紧啊。” 靖王愣了一下,看到容菀汐用那一脸关切的神情,说出这样驱赶的话来,一时,一肚子的抗议之言都憋了回去。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儿,真的去小书房的小长塌上躺着去了。 总不能去门外站着啊!要是他大哥的探子发现他在门外,用暗箭把他杀了可怎么办?只能继续躲在屋里,就当做自己是聋子、是瞎子了。 宸王赞许地摸了下容菀汐的脸蛋儿,一脸自豪,那眼神儿简直是在说,“不亏是本王的王妃,干得漂亮!” 看到宸王好像已经收起了要将她赶走的意思,容菀汐傲娇起来,别过头去,不看他。 宸王摇摇头,依旧是一脸宠溺的无奈笑容。没法子啊,他这辈子是注定要被她吃得死死的,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是猎场外行宫里的屋子,汇贤居里有一些包扎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止血的药粉。但宸王看到容菀汐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怕这些药粉伤着了她的脑子,便没给她用上。只是用药酒擦拭了伤口…… 容菀汐被药酒弄很疼,但却只是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不发一言。感觉到容菀汐身子的颤抖,宸王心疼道:“疼就喊出来,又没旁人,我和老四都不会笑话你。” “我才不喊呢……”容菀汐的声音都颤抖了,却还是逞强道,“那是弱女子才干的事儿,我又不是弱女子。” 宸王笑道:“你确定你没哭喊过?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叫唤哪?” “……哼。”容菀汐说不过宸王,就只能用这么一个字儿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虽然很怕容菀汐的伤口会疼,但长痛不如短痛,宸王还是很快给容菀汐处理好了伤口,细致地包扎好。未免头发上的灰尘染到了伤口,还很细心地将她把头发上沾染的灰尘扫去了一些,剩下的,都是看不到的了。 容菀汐觉得浑身不舒服,动了动身子,道:“我现在不光是头发上,浑身都是尘土啊……为了来找你我容易吗?还要赶我走……太无情了……” 宸王叹了一声儿,一只手温柔地抚摩着容菀汐地脖颈,道:“生死未卜,你来做什么……” “我来和你一起赢啊……”容菀汐回头笑道,“我们一定能赢。我可不想只是远远的听到你胜利的消息,我想要和你一起,并肩迎接这胜利。” 宸王刮了下她的鼻子,轻轻将她按的额头按回到枕头上,笑道:“别乱动,等伤口再好一些。” “哦。”容菀汐听话的应了一声儿。 宸王轻轻抚摸着容菀汐的脖颈,半晌叹道:“何来胜利之说?兄弟相杀,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是两方都输了……” 容菀汐没说什么,只是摸到了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 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哎?秦颖月呢?” “在母妃那里”,宸王又将她的头按下了,道,“所幸母妃的清凉殿也是在假山这边,不然庸王事起之时,或许会用她作为要挟。” “如果庸王真的用秦颖月作为要挟,你会束手就擒吗?”容菀汐问道。 宸王顿了下,仔细想了想,方认真道:“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要是你不束手就擒,万一庸王下手狠了,伤了她的性命,可怎么办?”容菀汐故意和宸王赌气。 宸王却是没听出来,只是认真道:“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儿,该着他们夫妻间有此孽缘。但若真的如此,本王却也脱不了干系,的确是本王害了她。本王只能背负着一世罪孽,时常为此事愧疚忏悔罢了。” “何苦这么折磨自己?束手就擒不就好了?反正你原也是能为她豁出性命去的。”容菀汐继续赌气。其实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这不是赌气,反而是在有意地激宸王。 宸王叹道:“有你在,我怎可为她豁出性命去?我舍不得扔下你啊……” 容菀汐把头埋在枕头里,低低笑出声儿来…… “你笑什么?”宸王反而有些糊涂。 “没……没什么……”容菀汐忙制住了笑容,心想这家伙有时候,也是个木头啊。 此时,宸王满心都是对容菀汐的担忧,哪里能想得到容菀汐这些儿女情长的小算计?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容菀汐地脖子,一脸担忧地想着,该怎么将她劝回去。 听得宸王半晌不语,容菀汐像是得到了心灵感应一般,忽然抬头看向他,道:“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想再让我回去。我一定要留在这里陪你,和你一起回去。” 宸王看着她的眼睛,担忧道:“菀汐,事有万一……” 容菀汐起身,坐直了,将他的双手都握在自己手心里,郑重道:“正是因为事有万一,我才更要留下来。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或者,我也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你是想要让我陪你一起死在这儿,黄泉路上不分散呢,还是想让我在府里听到噩耗之后,孤零零地紧着追你而去?反正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这是一定的。你向来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性子,你自己选择。” 宸王看着容菀汐的眼睛,深深的…… 他早该想到,以菀汐那刚烈的性子,若所爱之人死了,她自己断不会独活;他早该知道,菀汐已经爱上他了,且很深很深。可他自打这事起,他却一直都在骗自己,让自己以为菀汐并没有那么爱他,让自己以为,他死了,菀汐就可以去找二哥。 现在看来,这想法儿多么可笑呢?不止可笑,简直可恨哪! 幸亏菀汐聪明,自己跑出来找他,如若不然,他岂不是要酿成大错?此大错,便是用几个轮回来赎罪,也赎不完。 菀汐,你如此待我,此生,我定不负你…… 菀汐,我们都别再怀疑、别再躲闪。今生执卿之手,定不放开;我也知道,卿心似我心…… “菀汐……”宸王轻唤一声儿,将容菀汐深深拥入怀中。 “菀汐……” “菀汐……” 然而,深情至此,却是除了一遍遍轻唤她的名字之外,再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容菀汐亦是满腔的柔情,但觉所有言语都涌入喉咙里,可就是说不出来……没法子啊!靖王还在小书房呢!靖王可以闭着眼睛装瞎子,可他毕竟不是聋子啊!这些话,毕竟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房话,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即便是与宸王最亲近的靖王,却也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因而只是紧紧抱着他,将一切言语,都化在了这一无声的拥抱里。 真好,君心似我心…… “咚咚咚……” “咚咚咚……” 正在两人不顾靖王的感受深情相拥之时,床榻上,又出现了一阵响动。 宸王和容菀汐忙分开了,容菀汐道:“应该是蒹葭他们过来了。” “来找你的?不用说,你定然是背着她逃出来的。”宸王笑道。 容菀汐嘿嘿一笑,并未否认,只是道:“有惊喜哦。” 宸王摇头笑笑:“有什么惊喜?怕是惊吓吧……” 掀开被子,向床下问道:“何人?” “殿下,是我,蒹葭。”蒹葭道。 “还有我,程大志。”程大志的声音传来。 看到容菀汐那一脸得意含笑的样子,宸王还真有些好奇,忙把暗门打开了,让蒹葭和程大志进来。 蒹葭先上来,紧跟着上来的,却不是程大志,而是传来了程大志的声音:“快点儿!” 因为蒹葭正在从暗门里往上拉一个人,程大志这声音,正是催促这人的。 只见这人被罩着黑色的头罩,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蒹葭将这人拉上来,将他扔在地上,又去暗门里接下一个…… 如此,一共从暗门里拉出了十个人来,上至七旬老妇、下至垂髫孩童,中间还有女人、公子,好家伙,这是去抄人的家了? 最后一个上来的,才是程大志。 程大志上来后,又对下面道:“你们都上来吧,咱们不回去了,就留在蒙山帮殿下。” “是。”底下有几人应了一声儿。 这六人身手利落,直接跳了上来。 顿时,这原本还算大的寝房内,就变得拥挤了。 “嚯!”靖王凑到寝房前来,看着坐着的、站着的地上的一屋子人,感叹道:“三哥三嫂,你们这是大变活人呢?” 容菀汐笑道:“蒹葭、大志,这次你们可又立了大功,回头儿一定让殿下好好赏赐你们!” 这才对靖王笑道:“你猜猜这些都是什么人?” 但却也不是真的用他猜,直接道:“这是黄、张、季、于,那四个听从庸王谋反之人的家眷。有了他们的家眷在,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动手。” “嚯……三嫂……你这可真是……好谋略啊……”靖王赞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四章:破坏之人 “有什么好稀奇的?谁都能想到的事儿。”宸王道。 容菀汐原本还想要得到宸王的夸赞呢,可是却听宸王不痛不痒地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哪能舒坦得了?气道:“什么叫谁都能想到的事儿?你不就没想到吗?” “谁说我没想到了?”听了容菀汐这抢白,宸王反而很诧异,道,“我只是没工夫去做而已。我早知道这四家的家眷都被大哥的人或是明里、或是暗里的控制了,我若在来蒙山之前便将他们抓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哥,我这边已经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了?蒙山事起之后,咱们这边人手有限,分身乏术,只能择重要之事着手,无暇顾及这边罢了。” 听得宸王这么说,容菀汐好生失落。原本已经做好了被他夸赞的准备,已经想好了谦逊之言了,却不想宸王给了她这么一番回应。本是想着,自己能帮他大忙,现在弄得好像自己很多余似的。 其实宸王就是故意让容菀汐受挫呢,想借此说她没用,让她回去。但看了她这有些失落的小模样,又不忍心了。 自己犯贱,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笑道:“不过你这么做,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果顾得过来,把他们抓来,自是最好的应对。原本我还正愁着,怎样能在不引起这边乱子的情况下,把人给抓来呢,你直接就把人带来了,可是帮了我大忙。” “真的?”容菀汐还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宸王笑道,“我骗你干嘛?你啊,可是立了大功。” 容菀汐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奖赏我呀?” “这个么……” “让我留下!”容菀汐自己说出了要求。 宸王“呵呵”一声苦笑,知道想让她回去怕是没戏了,只得点头同意下来。 容菀汐弯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咳咳……”看得他三哥三嫂的恩爱暂时告一段落,靖王有些尴尬地问道:“三哥,这些人可怎么办?咱们直接将他们送到假山上去,让庸王那边的人投降?” 宸王摇摇头,道:“不着急。等大哥那边动手了再说。如果他们动手得晚一些,估计咱们的外援就到了。只有内外夹击,这内里攻势才有用。不然就算别苑内的乱军收手,这场仗也不算完。大哥只要把山下的人调上来不就行了?” 靖王点头,道:“以大哥的固执性子,一旦动手,即便是输,也要撑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因为上别苑里的人投降而放弃。只怕一时怒起,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呢……那么这些人,咱们放在哪儿?” 宸王并未将他们的头套摘掉,直接吩咐程大志道:“带到密道下去看着。听到本王在上面敲暗门,便带他们上来……好生看着,只要他们不跑,别恐吓着……老四,把咱们屋里的果子糕点包上,给两个小孩子吃。” “好嘞,就来。”靖王道。 宸王又对容菀汐道:“地底凉,去把柜子里的备用被褥给他们带下去,给两个老人用。” 随即才对这些被俘来的人道:“你们可知,你们自家儿子、老爷做的都是什么事儿?那是谋反的大罪,父皇已经下令,诛九族。但如果你们能劝他们及时收手,本王会劝父皇收回成命……至于成不成,那便另说。但劝说之言,本王会说出口。最终是生是死,只看你们家里的男人作何选择。” 有懂事儿的一个不知道是小妾还是夫人的女人忙叩谢道:“妾身多谢殿下恩典……还望殿下明察,妾家老爷绝非自愿做此事,而是被逼无奈啊……妾家上下都被庸王的人给控制了,老爷为了我们一家的安危,实在没法子啊。” 容菀汐拿了被褥回来,听得她说话还算明白,问道:“夫人是哪家的?” “回娘娘,妾是于都尉的侍妾。”小妾道。 容菀汐将被褥递给了两个王府侍卫,边笑道:“是非曲直,殿下那边自有公断。若于大人是被迫为之,且收手及时,或许并无大碍。” 都是被他们俘虏来的人,且又是对峙那方的家眷,与他们本就关系尴尬,多说无益。宸王和容菀汐都没再说什么,便让程大志带他们到密道里等着去了。 这些人见宸王行事宽和,且又受了宸王和容菀汐的一番言语安抚,此时已经比来时平静多了,不似刚被带上来之时那般浑身颤抖。下密道的时候,也十分配合,几乎都是自己主动摸索着往前走的。 未免屋子里人太多,让人察觉出端倪,宸王只留了蒹葭在屋子里,吩咐了三个王府侍卫到山下去打探情况,接应雷停他们。剩下的三个侍卫,随着程大志一起,入密道去看着这些家眷。 有了这些人在,他们的胜算可是更高了些。内外双管齐下,自然要比只借助外援来进攻要好得多。 之前宸王倒并不是因为故意激容菀汐离开,才故意那么说的。而是原本真有此想,只是的确因着无法先动手,而这边一旦动手,便是情况未卜,无法确定是否有足够的人手去办这件事,毕竟王府里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也怕,万一这边暗地里行事不成,人没救出来,反而打草惊蛇。一旦庸王那边得到他们要从后方入手的消息,一定会急着了结此战,兵行险招,怕是会做出什么不理智,但却足以能攻他们不备的事情来。聪明的怕更聪明的,更聪明的却怕蠢的,然而无论是聪明的、更聪明的、还是蠢笨的,都怕破釜沉舟的疯子。 所以虽然觉得有这番准备,胜算一定会更大一些,但一番衡量之后,稳妥起见,还是没有去做。没想到菀汐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把他想要做却没敢去做的事情,轻轻松松的就做成了! 不得不说,他的王妃,可真是长了个旺夫的脑子啊!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让他想不喜欢都难啊! “哎,你想什么呢?怎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啊?”容菀汐伸出手,在宸王面前晃了晃。看到宸王站在屋子里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儿之时,嘴角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菀汐可真被他给吓着了。 “没……没什么……”宸王嘴里说着没什么,但看向容菀汐的眼神儿,却是温柔得能溺死个人。 容菀汐被他看得,一时心内柔情百转,竟然有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在大战已起之时,她竟然会这么不合时宜地、甚至于有些迫切地要和他谈情,好像多少情话,多少爱意,怎么说也说不完似的。 她很怕,有些话不说、有些情不表露,便再也没有机会说给他听、便再也没有机会让他感受到…… 可他们明明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几乎已经是稳操胜券,她真的不认为宸王会输。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就是这般迫切地想要表露自己对他的全部心意。 好在她还能忍得住,不至于真的这么不合时宜地说出来。 “咳咳……”靖王已经无语了,“三哥三嫂,你们怎么还没完哪?这都腻歪多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含情脉脉的?就算不在乎我的感受,好歹蒹葭还在啊!总要顾及在属下面前的威严不是?而且你们看看……” 靖王指了指窗外,道:“这可正在打仗哪!生死关头啊!岂容你们这么你侬我侬的?” 宸王却是悠然笑道:“什么生死关头?如今内外同时出击,准赢的事儿!更何况,生死关头不你侬我侬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留到奈何桥上去?” “啊呸呸呸……”靖王忙吐了几口唾沫,紧张道,“这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不是刚说了我们准赢吗?三哥,快,你快自己也吐两口!快把这晦气的话给吐出去!” “呸呸呸……”宸王很是配合。 这兄弟俩一本正经地耍宝,逗得容菀汐忍不住乐出了声儿,就连那冰冷的蒹葭,都憋着笑呢。 此时行宫内乱,两军对峙,本应是无比沉重压抑的气氛,可是因着宸王的沉稳、那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悠然,这汇贤居里,竟然能有了一片欢笑的氛围。 然而好景不长,紧接着这欢乐的氛围便成了尴尬。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后,自门口儿传来了秦颖月的声音:“宸哥……” 原本正和靖王玩笑着的宸王,本能地看向容菀汐,已经瞬间现出难色来。 容菀汐笑道:“看我干什么啊?开门哪。” “呵呵……”宸王尴尬的笑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就弄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怪他不坚定,错怪了菀汐,早就不应该和菀汐因为二哥的事情赌气啊!结果弄得现在这样儿,打脸声啪啪的! 此时他对颖月的感情和态度,岂不就是菀汐对二哥感情和态度吗?只是因着万往日的情意,不忍心撒手不管罢了! 菀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他足够信任菀汐,两人就二哥和秦颖月的事情早些便坐下来好好谈谈,一切便容易多了。可是现在,菀汐的心结已经形成了,不管他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秦颖月进了屋,见容菀汐一身男装地站在宸王身侧,只是轻微愣了一瞬,便很自然地向容菀汐施礼:“给娘娘请安。” 弄得靖王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尴尬不已。这下儿,他可怎么称呼秦颖月啊?是继续叫她“大嫂”啊,还是叫她小三嫂啊,还是叫她“夫人”之类的啊! 眼见着局面不好掌控了,靖王忙伸了个懒腰,对宸王道:“不行了,可是困死了,我要去休息。” 言罢,转身便往小书房去。原本和靖王不熟的蒹葭,此时竟然变成了靖王的跟屁虫。向宸王和容菀汐都施了一礼,便无声地跟着靖王去小书房了。 寝房里,就只有他们三人,尴尬地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五章:不敌强敌 容菀汐和宸王同时开口,见容菀汐要开口,宸王便忙住了嘴,让容菀汐先说。容菀汐也不客气着,这时候,就是要让秦颖月看出宸王对她好、敬着她让着她。因而笑道:“如今别苑里这番局势,大嫂怎么过来了?若是大嫂有个什么闪失,大哥那边,岂不是更要闹了?” 秦颖月哪能听不出容菀汐是故意不承认她是宸王府的人?但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挑明了道:“庸王那边早就和妾身没关系了,自殿下将妾身接回府的那一刻起,妾身便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还望娘娘莫要嫌弃妾身残花败柳之身,也莫要总拿庸王的事情羞辱妾身。妾身必将感念娘娘于心,且也自知自己肮脏卑贱,能留在殿下身边,全然仰仗着殿下和娘娘的仁慈宽和,自然卑躬屈膝,唯娘娘致命是从。” 秦颖月的语气相当谦卑,说出的话,也是谦卑至极。且在说话之时,手中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不敢抬头,完全是最卑贱最胆怯的侍妾和主母说话的样子,半点不敢僭越。 这一番话,可是把容菀汐给噎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为好。只得在心里暗叹,秦颖月可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她并不是秦颖月的对手。 宸王见容菀汐为难,且也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很多话不挑明了说是不行的。因而开口道:“月儿,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胜负未定,本王这边生死未卜……” 正经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颖月猛然抬头,眸光坚决地看着他:“宸哥,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至于谁赢谁输,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我想要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这一番决然的话,听得宸王心内一颤。然而还未及多想,就又听得秦颖月道…… “宸哥,即便没有庸王把我逐出府的事,即便我此时还在庸王身边,一旦你们两个真正对峙起来,我也还是会过来找你。哪怕你注定是输,我也一定要来到你身边……宸哥,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我盼着你输。因为这样我就能和你死在一块儿了……宸哥,或许在黄泉路上,你我都是飘荡荡的灵魂之时,你就不会嫌弃我了。” 秦颖月说这话时,那一双红面纱上的魅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可容菀汐哪里有心思看她?此时,她只是想要看看宸王的神色,但却不愿意做得太明显。可这种情况下,想要做到不明显,除非宸王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容菀汐怕让宸王看出她的不大度、却又盼着宸王能发现…… 容菀汐缓缓转头,看向宸王,却只见……宸王的目光,都在秦颖月那儿,在秦颖月的眼中。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那眼神儿,恍似汇聚了千万句无法说出的言语。 心疼?愧疚?纠结?感动?又或者是……心爱?容菀汐很想要将宸王的眼神儿分辨清楚,可此时,她能看到的,却只是他那棱角分明的的侧脸,她根本无法盯住了他的眼睛、无法捕捉到他的心。 这是他们相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他的面庞,竟然生得如此冰冷。冰冷得,光是只看一眼他的侧脸,就能凉了整颗心…… 可若真的就此凉了,反而好了。偏偏她却又如此不争气!心里凉了的,就只是那汹涌着的浓情烈火而已,然而火苗还在,并且,依旧在不断地滋生出新的火苗来……与那些被浇灭的烈焰一样的、分毫不差的深情。 容菀汐也不催促宸王做出回应、也不离开,而是收回了目光,继续平静地在身宸王身旁站着。静了一瞬,也将目光落在秦颖月的身上,嘴角含着微笑,眼中,满是包容欣赏之意。 听到秦颖月说这些,她最应该有的反应,便是赌气离开。这也是秦颖月最想要看到的她的反应。可越是如此,她才越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顺了秦颖月的意。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斗不过秦颖月……至少就目前为止而言。但是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输得太惨。 哪怕站在这里注定要受到羞辱、哪怕站在这里注定是一个笑话,哪怕站在这里,会让自己心被宸王的反应撕得生疼,可她,就是不能离开。这些苦痛,她受得起。 宸王和秦颖月的对视,的确够长的,这一番长长的深情对视之后,却看向了容菀汐,寻求她的意思。 察觉到宸王投来的目光,容菀汐并未装作视而不见,也并未说什么“你自己决定”的客套话。而是在宸王的目光投来之时,便立刻看向宸王,笑道:“外头不太平,便让大嫂先留下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如今正处大战之时,殿下怕是也没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吧?如今情况危急,咱们可是半点儿不能分心。母妃、父皇、凝儿、沈家,还有那些一心向着殿下的大臣们,所有人的性命,可都系在殿下身上呢……” 容菀汐的声音温柔和缓,完全是规劝之意,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但容菀汐自己心里清楚,实际上,可完全不是如此。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平日里装得多宽和、多大方端庄,可实际上呢,却是小心眼儿得没救儿。她在意的,不是他的身子在哪儿,而是他的心在哪儿。能入他心之人,她便视为敌人。在敌人面前,她……当真阴险狡诈。 宸王听了容菀汐的意思,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如果菀汐让他把月儿赶回去,他该怎么做?他势必不能让菀汐伤心。可如此情况下,他若将她赶走,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害了她的性命,可该如何是好?岂不是他亲手杀了她? 容菀汐的回应,宸王心内感激。这感激,便也反映到了眼神儿里。宸王感激地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好,那就听你的。” 容菀汐微微一笑,对秦颖月道:“只是屋子里就这么大,怕是要让大嫂委屈着了,随意坐吧。” 宸王的话是好的,可那感激的眼神儿,却是刺得容菀汐心内生疼。但她却又不能又半分表露。在面儿上动气,她就输了。在秦颖月这样的情敌面前,想要始终保持沉稳和理智,真的很难。可不管多难,她都必须要强迫自己做到。因为她不能输……赌注,是她深爱的夫君,她输不起。 秦颖月知道,今天的表态,只能到这儿了。若是自己再强说下去,只怕会让宸哥觉得她胡搅蛮缠。话到此时而止最好,宸哥此时,对她已经又提起了不舍之意。容菀汐自然也感觉到了……呵呵,这很好。 她可不管宸哥最后是什么态度,只要她让宸哥心疼不舍的目的,和让宸哥与容菀汐心生嫌隙的目的都达到了,就行了。至于他最后那全然听容菀汐的意思之表态,她就权当做他在给容菀汐面子不就行了? 原本她过来,只是为了想要陪伴他,想要将赌注全押在他身上,给自己押出个锦绣前程来,却没想,容菀汐在这儿。容菀汐也来到蒙山,这的确坏了她的事儿,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遇上了,就想法子对付了不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只是……容菀汐,你坏了我和宸哥生死与共的机会、坏了我翻身的最重要的机会,我岂能轻饶了你?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开始,以后我还会在你身上放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咱们有的玩儿。 秦颖月故作犹豫地想了半晌,最后,露出委委屈屈、不敢再说什么的模样来,施礼道:“是。” 光是和她较量了这么一会儿,容菀汐的心便已经累了,也便没心思和她再说什么。只是笑笑,便往寝床旁走去。 “头可好些了?”宸王跟了过来,将秦颖月晾在了一边儿。 秦颖月也不觉得有多不自在,而是很随意地往正厅的圆桌旁走去,好像故意避讳着,给他们亲近的机会似的。 靖王和蒹葭在小书房里、秦颖月在中厅里,宸王和容菀汐在寝房里,一屋子的人倒也分配得当,在各自的地盘儿各得其所。 “殿下……早饭……早饭做好了,李公公说,让奴婢先来问了殿下,看殿下这边要怎么分配。” “靖王和庸王妃都在本王这里,况且若是中午打起来了,午膳可没得吃了。你们尽可能多送些过来。”宸王道。 厨院的奴才应声退下了,片刻不敢在外面多留。 宸王见容菀汐有些郁郁,笑道:“咱们这边儿可是真好运呢,刚好厨院也在咱们这边。若是在假山外,我们可没饭吃。” 容菀汐笑道:“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注定是我们这边赢了。” 他说什么,她也应着,而且尽量表现得神色如常。可不知怎的,话说出来,怎么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呢? 不多时,早饭送来了。其实此时已经巳时了,算不得早饭。想来是厨院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早儿的时候没敢准备。估计是承天阁那边去催了,这才做上的。 仍旧是各人在各人的一亩三分地儿用过了早膳,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不似容菀汐刚来时那般热闹。靖王不仅做起了聋子瞎子,这下可好,直接连哑巴也做上了。 秦颖月果然是个有心计懂分寸的,留下来之后,任凭宸王怎么在寝房里献殷勤,就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真好像个极其恪守本分的侍妾、不敢打扰老爷和主母独处似的。 若是个卢采曦那样儿的,光有美貌没有脑子、或是像薄馨兰那样光有脑子没有美貌的,又岂能入得了宸王的心? 正是她这般聪明伶俐,有才有貌,才能让宸王迷恋了这么长时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六章:待君凯旋 一想到宸王对秦颖月的迷恋,一想到自己能得以嫁给宸王,的确要托秦颖月的福,容菀汐的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儿。 可纵然如此,又能如何呢?这都是不可更改的往事,既然无从更改,她便不能去看着些。只要现在,宸王的心里的确有她,这就够了。足够她为此厮杀拼斗。 一直过了晌午,外面才有了动静。 这一次,庸王那边改了策略,不打算用强攻,而是用巧计。之所以拖延了这么久才再出手,估计是为了消耗他们这边的士气。在他们这边的将士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再动手。且还是从行宫后墙包抄、由外往内攻击。那边的将士,都以为庸王是在别苑里呢,并未了料到会有这番攻击…… “殿下,对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我们的人还没等出手呢,竟然都昏睡过去,紧接着,庸王的人就杀了进来……我们损失惨重。”来禀报的是骑兵副都尉宋望海。 “醉梦长?”容菀汐惊讶道。 宋望海禀报的,不是和她吩咐蒹葭他们对付那四人法子一样吗? 宸王点头,道:“原本这东西就是大哥那边先用的,大哥那边用上这东西,倒也不足为奇。” “现下战况怎样?我们这边可还能撑得住?” “回殿下……暂时还可以。幸而别苑多山水,庸王的人从后墙攻进来,想要进入咱们主宅这边,必要经过被包在别苑内的蒙水河。别苑内的这一段蒙水河虽然不如其他段的蒙水河宽阔,但却也是一个天然屏障。我们的人现在在蒙水桥上支撑着……但是,若他们再有什么诡计,可怎生是好?” 宸王沉声道:“若真如此,咱们岂能由着他们乱用阴招儿?他们有的东西,难道咱么没有不曾?大家旗鼓相当,莫不如一起睡去的好。” 容菀汐听得宸王的意思,暗叹道,果然是个老狐狸,也准备了那不光彩的醉梦长。只是到底日后还要将这一战放在明面儿上的,怎样也要记入史册里,所以庸王那边不动手,他就绝对不出手。 宸王话音落下,刚要去柜子里找东西,就听得门外响起两声儿敲门声,听得是卓酒的声音:“殿下……” “进来。”宸王道。 看来,是山下那边有消息了。 “殿下,奴才带着许都尉的人,从密道过去,用醉梦长迷倒了山下的守卫。咱们的将士们换上了他们的黑衣,入林间将那些埋伏在林间的人引出了一些,估摸着能有一半儿,都杀了。可巧不巧儿的,从他们的身上,也搜出了些药粉,怕是和咱们带着的,用处差不多呢。”卓酒回道。 宸王道:“林中剩下的那一半儿人,可知道去向?” 卓酒摇摇头,道:“奴才办事不力,打草惊蛇。这些人,若是忠心的,怕是还在林中,若是不忠心的,怕是各顾各的,各自逃窜了。但是许大人的人仍旧在林中搜查,希望能把人找出来,一网打尽。” “这也怪不得你们”,宸王道,“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警惕性极高。你们入林中杀人,很难做到丝毫不被察觉。” 卓酒点点头,继续禀报道:“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正往北山别苑这边来。因着前期准备还算得当,上山并不费力,只是将残余的一些山下守卫给杀了。许是因为有许都尉的人在林中搜着,林中也未有人出来。” “好!”宸王的眼神和语气,这才露出激越之感来。吩咐蒹葭道:“蒹葭,你快去通知雷停他们,让他们从别苑后墙包抄进来,将大哥的人团团围住。” “是!”蒹葭应了一声儿,那一贯冰冷的声音里,此时也有了激越之感。 如今的情况,谁听着,心中都有定数了。这明摆着是他们要赢了!即便庸王的人现在就杀过了蒙水河,只要他们这边能撑上一两刻的功夫,局势也定然逆转,最终,胜利还是属于他们。 宋望海也激动道:“殿下,援军到了,这么说来,我们今日就能将叛军尽数绞杀!” 宸王静了片刻,点点头。 毕竟都是风国的子民,人人都有妻儿老小,若是尽数绞杀,折损的不还是风国的国力?伤得不还是风国的子民? 可是他又不能下不杀的命令。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这边不杀,自然有人杀他们。 “可见着了大哥?” “庸王为鼓舞士气,亲自带兵。但可能也知道自己力不能敌咱们这些兵将,因而只是一直骑在马上,在战场后鼓舞士气。”宋望海道。 宸王道:“鼓舞士气?怕是在监督作战吧。且他也不敢自己留在屋子里听信儿。万一被咱们的人过去,暗地里给害了,不是白忙活了这一场儿……”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传本王令,庸王要抓活的。” “是。”宋望海见宸王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宸王回身到寝房里去,掀开了床榻的被褥,将密道的门打开了,让程大志带着人出来。 程大志将这些家眷都带出了密道,宸王吩咐道:“卓酒,你带上大志一起,押着这些人,往蒙水那边去。本王和靖王随后就过去。” “是。”卓酒和程大志同时应了一声儿,两人先押着这些人出了汇贤居。 宸王看了靖王一眼,道:“走吧,咱们这就和大哥对峙去。蒙水……那可是个好地方。水清,但愿大哥能看清楚他此时的模样。” 靖王一脸沉重,从长榻上起身,换上脱在一边儿的铠甲。 宸王也到床边架子上去,拿下铠甲,给自己穿上。原本在床上歇着的容菀汐起身,到宸王身边儿去。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服侍着他穿衣。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戎装的模样。戎装的他,和平日里那慵懒闲适、贪玩好色的酒肉之徒模样完全不同。这一身合身的银色铠甲,想他那本就匀称得恰到好处的身子,衬得更是挺拔健硕。熠熠的银色,衬得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庞更有几分英豪之气,全然不死平日里那嬉笑没正形的模样。 此时的他,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像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这就是她更年少的时候,最为欣赏的男子模样。 原来她喜欢的样子,他都有,只是她一直未曾注意啊…… “殿下……”容菀汐轻轻唤了她一声儿,郑重地施了一礼,“妾身待你凯旋归来。” 她知道,宸王不会带着她。刀剑无眼,她不愿意成为他的拖累,自然也不会跟着他去。 她知道他能赢,她只要信他、等他,这就够了。 但担忧,却还是会有。 宸王扶起了她,笑道:“不是这样儿,而是……” 宸王说着,将容菀汐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待到为夫战胜归来,许卿一世长安,死生不弃……” 容菀汐浅笑着,轻轻捶了下他的胸膛,笑道:“油嘴滑舌。” 心里,到底还是因秦颖月的出现,而有些不舒服。 宸王并未察觉到容菀汐的不舒服,只是拍了下她的肩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哎……”容菀汐叫了他一声儿,“千万要小心些,可莫要让乱箭伤了。” 宸王回身,笑道:“放心。”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低沉又温柔,还隐约带着些轻轻的笑意。就好像初见之时,他说,“这是谁家的女孩儿,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原来他的声音、他的眉眼儿、他的言谈举止,在第一次相见之时,就已经入了她的心。 容菀汐笑了,很舒心的笑了。因为他的声音让她心安。 宸王和靖王走到门口儿,秦颖月才垂着头跟了上去。容菀汐就当没看到了,也不想去管她和宸王说了些什么。但身子,却像是不受脑子控制似的,还是站到床边去,看着门口儿的情况。 只见不知道秦颖月说了声什么,宸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似是安慰,随即,便转身阔步离去。 “宸哥……”秦颖月喊了一声儿,跟了上去。 宸王回身,神色郑重地说了一番话,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点头微笑,这才走了。 估计秦颖月说的,应该是要和他一起去。但其实,秦颖月这边也只不过是坐坐样子罢了,是想要让宸王觉得,和他的正妻比起来,还是她更爱他、更有胆量陪着他犯险。意思意思便罢了,秦颖月自己也清楚,若是跟他去了,只能给他添麻烦。因而在宸王第二次劝她的时候,她便听话的没强跟上去。 容菀汐觉得,自己再一次败给了秦颖月。 虽然都是一样的结果,虽然她们两人心里意识到的也是一样的,但秦颖月就是会把事情弄到明面儿上来,就是会在宸王那里卖好儿。而不像她,觉得既然双方都觉得不可行的事情,还为什么要说? 其实有些时候,男女之间相处,的确需要一些虚情假意。你的在乎,你要表现出来,人家才知道你在乎。你的情意有八分,为了留住对方,你该表现出来的,就应该是十分,甚至是更多。 可是她从学不会这样曲意逢迎、虚情假意地对待自己所爱之人。若是旁人,在若是只因利益之故,她或许不会抗拒做这些。但放在他身上,她就是不能。若努力去做,也能做得到,只是她自己心里在抗拒。 用自己的真心真意去爱他,这是她的底线。 可这两个字,在她心底里,却又不那么坚定,光是自己想着,却都觉得有些心虚。在皇家里,这两个字,最不值钱。 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用虚情假意来对他、不得不用好言好语来哄骗他,她觉得,自己会有些心伤、会有些遗憾,但却绝对不会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儿,不会觉得这有多么触碰底线。 所以此时,这“底线”二字用在这件事儿,上就只是一个程度稍微强一些的形容罢了,只能说明,全心全意地去爱他,对她来说很重要。仅此而已。 秦颖月开门儿进了屋,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秦颖月的那双媚眼儿,露出了娇然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七章:两军对峙 容菀汐就权当做没看出她这番笑意里的挑衅之意,只是向她淡淡一笑,点头示意,便到柜子边儿上去,打算收拾下这里的东西。能用上的便带着,这一战之后,不出今晚,他们就要往京都城赶回了。 秦颖月却是追到她身后儿来,笑道:“娘娘你说,这一战谁能赢?” 容菀汐笑道:“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庸王那边,讨不到什么好处。” “赢了之后呢……”秦颖月曼然地在容菀汐身后踱步,“赢了之后,庸王再无复起之力,这太子之位,一定是殿下的。纵然陛下春秋正盛,但太子之尊总要比亲王之尊更尊贵些,更何况是咱们家殿下这样的才智?咱们殿下登上皇位,只是早晚的事儿,咱们府里的这些女人,终有一人会成为皇后……” 秦颖月一笑,那笑声,让容菀汐听着,觉得有些瘆得慌。听得秦颖月道:“娘娘你说,最终能入主中宫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 容菀汐回身,看向秦颖月,道:“自然是我。我是殿下的正妻、发妻,而你……是庸王府的余孽。” 秦颖月就是故意在暗地里激她,想要让她把她们两个的对峙,上升到宸王面前去。可是她哪有那么傻呢?你跟我明里暗里各一套,难道我就不会也对你如此么?这般在暗地里挑明了做敌人,倒也痛快。 秦颖月娇然一笑,道:“娘娘这话可错了……一年之后有人记得我是庸王妃、两之后有人记得我是庸王妃、三年之后、四年之后呢……甚至于,十年之后呢?即便有人记得,只要我能在宸王府站稳脚跟,谁还敢拿出来说?若我再有个一子半女的,又当如何?在世人眼里,我就是殿下跟前儿最得宠的女人……” 她那一双媚人的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来,走近了些,狠狠盯着容菀汐道:“容菀汐,你信不信,我早晚能把你从正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容菀汐,跟我斗,你不是对手。” 容菀汐莞尔一笑,毫不畏惧地盯住了秦颖月,但眸光却比秦颖月眼中的凶光温和多了。只是和缓道:“当然,和你斗,我绝对不是对手。刚刚那一局,我不是已经败下阵来了?但是……你赢了吗?你也没赢。所以说啊,谁赢谁输,看的,还不是殿下的心。” “呵呵……”秦颖月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笑着往小书房那边去了,道,“宸哥的心……你怎么嫁给宸哥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容菀汐一愣,呼吸明显窒住了!怎么……她怎么知道的? 秦颖月笑着回身,看到容菀汐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心想这一赌,还真让她给赌对了。估计光是她这一句话,就够容菀汐郁闷好一阵子的了。 估计容菀汐会以为,是宸王和她解释了什么。宸王为什么要和她解释呢?还不是因为宸王在意她?因为在意她,才要和她解释,说我和菀汐成亲,只是为了气你之类的话。 “所以啊,容菀汐,最终谁赢谁输,你比谁都清楚……呵呵……呵呵呵……”秦颖月笑着,甩着手中的帕子,身姿婀娜地到小书房里去。 看着她那得意的、婀娜的背影,这一次,容菀汐真的淡然不了…… 风北宸,你生怕她误会你移情别恋,是么…… 秦颖月躺在长榻上,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此时,尴尬站着的容菀汐,却反而成为了一个外人。 容菀汐静了半晌,缓缓转身,到窗前去。窗前是一片空旷的道路,和不远处的密林,她看不到他的身影,却仍旧盼着他能快些回来。 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还是记挂着他。似乎秦颖月的话,除了让她伤心失落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容菀汐觉得,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此时,蒙水岸边,四位将领的家人都被摘了头套,在岸边排成一排。原本混战的宽桥上,此时已经归于寂静。 两军对峙着,给族了庸王那边收手考量的机会。 原本在后方督战的庸王,见此,哪里还能待得住?已经策马上前来,对在岸边犹豫着的那四个一字排开的将领呼喊道:“莫要听他胡言,这逆贼向来诡计多端,即便你们就此收手,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莫不如奋战到底,只要咱们这边你不收手,他们就不敢拿你们的家人怎么样!不然不是自碎了盾牌?而且你们知道那岸边之人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家人?多半是那逆贼找来假冒的!” 说话间,庸王已经上前来。这一段蒙水并不宽阔,高声喊去,对岸之人都能听到。庸王向对岸大喊道:“老三,你莫要再做徒劳挣扎……乖乖束手就擒,哥哥可饶你一命!” 宸王并不搭理他,就当做没听到他的话了。继续吩咐那四人的家眷,道:“记着本王说过的话,若想让你们自己和家里男人都能活命,便高声喊过去,让他们迷途知返,尽快收手。” 于家的小妾立刻大喊道:“老爷……老爷救我啊……” 随即,张家和季家也喊了出来。 “对岸的人听着……”程大志喊道,“殿下有令,若尔等即刻收手,除主帅之外,所有兵士,皆不追究。即便是四位主帅,只要你们乖乖收手,殿下也会为你们到皇上面前求情……谋逆之事不可为,回头是岸!” 于家那小妾当真很有些脑子,程大志话音刚落,便哭喊道:“老爷……殿下说了,不会要你性命的……老爷……你快收手吧……” 靖王也扬声道:“我相信宸王殿下是何为人,大家早有耳闻。我三哥说不会追究,就一定作数。只要你们放下手中兵器,先前种种,概不追究……” 听得对岸传来这些话,庸王队伍中,原本那些并不太坚定的人,此时更是不坚定了。 “本王知道……”宸王开口了,“除了本王救出的这四位将领的家眷之外,你们之中,还有人的家眷被庸王控制着……但你们细想想,若庸王败了,那些控制之人,岂不紧赶着逃之夭夭,岂能再杀人作恶以激怒官府?若庸王赢了,你们却战死,你们的家眷,谁来照顾?” “即便你们活着,狡兔死走狗烹,庸王难道不会杀了你们灭口?毕竟弑父未成便谋反这种事儿,可是千古的丑闻,他断不能让知道的人都活着……是一家人乐融融地生,还是战死蒙水遗臭万年的死,你们自己定夺……” 宸王话音刚落,蒙水桥上,便有将士将举着兵器待战的手放了下来。 庸王见此,忙扬声道:“大家莫要听这弑父逆贼的胡言!老三……你说你没有弑父谋反,怎么不把父皇请出来?只用那阉人三番五次的假传圣旨做什么?如果父皇还活着,事情闹成这样儿,便是你不请,父皇也早就自己出面了,何用你和老四在对咋呼?老三……弑父之罪不可恕,为兄今日必须要将你绳之以法!” 庸王这话一出,对岸之人,自然又觉得庸王的话有理。如果皇上没死,怎么会到现在都没露面?正如庸王所言,他们起兵的由头儿,是说皇上被宸王杀死了。如果皇上没死,听了这由头儿,还不大发雷霆?更何况皇上也不是不清楚,只要他出现,庸王起兵的由头儿就不成立了,他们自然没有再做攻击的理由。 可皇上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出面,这一场混战便能终止,却为什么不出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上已经死了。 “纵然皇上已经驾崩……” 正在所有人都思量着庸王的话时,宸王又开口了。而且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惊人的话。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又放到了宸王的话语上。 “纵然父皇已经驾崩,大哥说弑父之人是本王,本王说弑父之人是大哥,我们两人各执一词,真真假假,对你们这些兵将而言,有何重要?甚至于,此事对青史而言都不重要……成王败寇,史书由胜者书写。如今你们所要考虑的,就只是谁能赢……只有跟对了主子,才能活命,跟对了主子,才能青史之上留美名……” “逆贼!你这不是明摆着承认了父皇是你所杀?你这弑父谋逆的叛贼,竟然还敢把话谋逆之行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丝忏悔也无,你还要脸不要?”庸王大喊道。 心想老三果然好魄力,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可他的话,虽然明着听起来是对他不利的;明着听起来,像是承认了他的弑父之罪。实际上呢?却是最有力的说服之言。 因为此时的情况,的确如老三所说,其实不管皇上是谁杀的,这些将士们都不在意。人人都把忠孝仁义整日挂在心上,但真正生死关头,记得这四个字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朝中一二品大员,利益当头之时,也绝不会记得忠心二字,又何况是这些平日里和皇上并无什么往来的小兵小卒? 他们要的,只是活命而已。不管皇上是谁所杀,只要能让他们自己活命,对他们而言,这一仗就算赢了。 “这弑父逆贼今日胆敢如此大胆地当众承认弑父,便是没打算让你们活着!你们若现在投降,只有让他们尽情屠杀的份儿!到底跟着谁能活命,你们可千万要想清楚!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 “大哥,你莫要贼喊捉贼!我只是向将士们讲明情况而已,可从没说父皇是我杀,我更没说父皇已经驾崩。你这般急着往我身上叩罪名,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宸王扬声道。 他们二人这你来我往的嚷嚷,听得这些兵士们中,定然有不少头脑混乱的。但在这你老我往的嚷嚷中,一些聪明的兵士,怕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然,宸王这般嚷嚷的目的,并非只在让他们做出决定而已,而是在等援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八章:大势已去 吵嚷了这么长时间,估计援军很快就到了。那时即便不用这些废话、即便将士们以为父皇是他所杀,也还是只有投降的份儿。因为,投降,还有活命的机会,而不投降,明摆着只有死路一条。 “老三,你莫要再狡辩。你若拒不认罪,本王就只有让将士们出手,将你抓了,到父皇的陵前赔罪!”庸王扬声道。 声音落下,根本没给宸王认罪求饶的机会啊,直接便振臂一呼,道:“将士们,给本王杀……手刃弑父逆贼者,赏万金、赐一等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得庸王这一声喊,还真有一些跃跃欲试之人。但看周围之人都没动手,他们也便不敢妄动了。 原本这些人中,除了黄敬德的队伍之外,兵士们都还是效忠自己将领的更多一些。此时,见自己的将领还没发话,即便宸王真的是弑父之贼,他们却也不能动手。毕竟岸边,还有号称是他们主帅家眷的人呢。 见没有人动手,庸王不免有些着急。眸光紧紧敛了起来,完全不是刚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沉沉地盯着蒙水桥上打先锋的那些兵士们。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候,若不能有让他们必定出手的法子说得再多,都是白白浪费口舌。给老三看笑话不说,反而会更让将士们不将他放在眼里。 情况危急,自然没有他细细揣摩思量的功夫。脑子迅速一转,便将目光放在了身旁这四人身上。沉声道:“你四人意下如何?” 他们的家眷在老三手中,如果他们铁了心不出手,他就是对将士们磨破了嘴皮子,将士们也不可能有所行动。所以最终决定战势走向的,还是这四人。 黄敬德一直将目光放在对岸,虽说隔着蒙水,他看不清岸边之人的容貌,但光是从身形上和声音上,就能断定,岸边被捆绑得结结实实跪着的,是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儿子。如果他们动手,宸王那边见要挟无用,会不会真的杀了他的老婆孩子? 为何不会?毕竟宸王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一旦他们出手继续进攻,宸王那边,必定会先杀了一两个人以做警告。万一杀到的是他的夫人和儿子呢? 而且,如果这些人没有出手之意,他势必要身先士卒。这样一来,宸王的目标可是更明确了些,直接奔着他的老婆孩子使劲儿不就行了? 所以一旦他出手,他的老婆孩子,必定没命。 可是……若他不出手,怎么对得起国公? 昨晚从庸王口中知道国公被宸王的人给暗杀之时,他恨不得冲进汇贤居手刃了宸王!奈何他知道宸王身边高手如云,知道以自己的功夫,根本就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所以他不能那么做。与其白白送死,莫不如带着将士们帮庸王谋事成功,借着庸王之手杀了宸王。 此时,如果他为了老婆孩子的性命而投降,岂对得起国公对他的大恩?如果没有国公,此时他或许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如若不然,也是个老叫花子,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地位、不可能有老婆孩子。 他的一切都是国公给的,如今为了给国公报仇而失去,自是理所应当。如果舍不得,他岂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九泉之下,有何颜面面对国公? 黄敬德纠结了好一会儿,方狠狠咬牙,看向蒙水岸边,看着自己的妻儿,一声振臂高呼:“兄弟们,给我杀……” 说完身先士卒,策马向桥上奔来。 “殿下,是黄敬德。”程大志道。 宸王眸光一敛,道:“将黄敬德的家人拖出来。” “是。”程大志应了一声儿和两个手下一起,将黄敬德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从跪了一排的人质中拖了出来,更贴近了蒙水边。回身请示宸王:“殿下,杀吗?” 黄敬德的老婆孩子已经吓得双腿直哆嗦,拼命地哭喊着…… “老爷救孩子啊……” “爹……爹……” 黄敬德却恍若听不到,直接从兵士们让出的一条路里冲了过来,策马冲入他们的阵营中。挥舞着长刀,顷刻间砍断了一个兵士的首级。 宸王这边的将士们哪里能由着他撒野?大呼一声“杀”,便向黄敬德围攻过去。 黄敬德的这些部下,虽说都是周家心腹,但同时却也是黄敬德的心腹。见黄敬德如此,岂能袖手旁观?因而都是振臂一呼,挥舞着长刀冲上前来。 黄敬德率领的是步兵三营,这些兵士们是最适合打近距离肉搏战的。此时蒙水桥上的对方先锋兵士中,也有不少是黄敬德的人。听得身后大队人马的呼喊,自然待不住,同时向宸王的阵营中冲杀过来。 黄敬德的队伍这般斗志昂扬地冲将过来,顿时重新掀起了战火。一些有建功立业心思的兵士们,也随着黄敬德的队伍冲杀。庸王见此,趁机振臂大呼道:“将士们,提逆贼头颅者,赏万金,赐一等公!建功立业在此一搏,给本王杀啊……” 在后面待战的兵士们,只见有人动手,战事又起,哪里能分得出只是黄敬德和庸王的意思,还是自己的统帅们也是如此?更何况,张启林的队伍本就是镇国公的心腹,见黄敬德已经身先士卒地冲将过去,自然是一腔热血涌上头颅。庸王的话音刚落,张启林的队伍中,便是声“杀呀”的大喊,飞奔着冲上前去。 行宫内作战,兵士们多还是以步兵为主,这一番冲杀的喊声,伴着齐刷刷的奔跑之声,霎时间震得蒙水对岸,全然变成了大战之地。那些原本还待命的于、季两方兵士,此时难免受到鼓舞。毕竟庸王那赏赐千金,封一等公的承诺太过诱人。 “杀啊……”季家那边也大喊起来。 一时,蒙水对面喊杀声震天,宸王这边却只是应对,顿时陷入劣势。 “杀了,把尸首,扔进水里喂鱼。”宸王沉声吩咐道。 “是。”程大志应了一声儿,便向黄敬德的夫人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老爷……老爷救我啊……老爷救我啊……”黄夫人喊得杀猪一般,拼命地向自家老爷那边挣扎,脖子都抻得比平日里长出好一段儿来。 但是,黄敬德并未看向这边。 程大志回身看了一眼,再次请示宸王的确认。因为或许殿下刚刚那一声命令,只是为了吓唬黄敬德一下而已。 宸王眸光盯着蒙水桥上黄敬德的方向,点点头。 程大志得了命令,抓住了正挣扎哭号着的黄夫人的头发,把剑一横,瞬间将她抹了脖子。 黄夫人那一声儿撕心裂肺的“老爷”,还没等喊完,便已经变成了一声闷闷的“呃”。 “黄大人,你尽管拼了命的厮杀吧……你放心,你的后顾之忧,本王这就给你解决了!大志,把黄夫人扔到水里去喂鱼。”宸王扬声吩咐道。 见黄夫人已死,河岸这边,顿时哭喊声连连。这些家眷们,喊得都是“父亲救我”、“老爷救我”、“儿啊”……声音之凄厉,让人听着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现在,除了于海成的人还在等自己统领的命令之外,三方兵士都已经陷入了厮杀。于海成度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势,觉得此时他正站在庸王身侧,如果这时候投降,或许庸王会直接手刃了他。一旦他还手,其他两人如果铁了心的要追随庸王,一定会冲上前来帮庸王。 因而勒了下缰绳,悄悄往另一边绕去。为了不让庸王起疑心,边对兵士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这一声儿,人已经到了自家兵士们面前,远离了在岸边的庸王三人。 这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向岸边大喊道:“臣等投降……臣等投降……” 听此,于家这边的兵士也一起大喊道:“投降……” 霎时间,投降二字洪亮震天,完全压住了那正冲杀的兵士们的喊杀之声。 庸王大怒,刚要拔出剑去手刃了于海成,却听得身边儿的季鸿生道:“快收手!季家兄弟们都快收手……咱们不打啦……” 亲耳听着自己的老母亲在河对岸哭喊着求救命,亲耳听着自己七岁的小儿子哭喊着叫“爹”,他岂能拿自己母亲和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爹……爹……”河对岸,小孩儿的哭喊声一声声传来。 季鸿生急着策马往前去,边命令道:“季家兵士听令!不打了……收手,快收手……” 然而,正在甩动缰绳要冲出去之时,忽而脑后一阵寒光闪过!余光看见了,还没等转身去应对,头颅,便已经被人砍了下去! 季鸿生的头颅骨碌碌滚落马下,他的眼睛和嘴巴,还惊恐地睁着。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庸王一脸。同样被季鸿生的鲜血溅到的,还有季鸿生身边的张启林。 只见季鸿生那没了头颅的身子向马下一栽,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儿沉闷的声响。 庸王已经杀红了眼,喷了一脸的鲜血擦也不擦,举着那满是鲜血的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胆敢反水者,有如季鸿生……” 张启林的喉结动了下,咕噜咽了下唾沫。粗重地喘息着,抹了下自己脸上的鲜血。 “儿啊……我的儿啊……” “爹……爹……” “啊……老爷……老爷啊……老爷……” 河对岸,季家人一声声的哀嚎传来,听到人人心内恻然。 季家的将士们见此,都愣住了……看到自己统帅的头颅,就这么骨碌碌地滚到 蒙水里……那大张着眼睛嘴巴的头颅漂浮在蒙水上,分外刺眼…… “杀啊……”片刻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儿。 但这声音喊出后,此人却不是向对岸杀去,而是向庸王这边攻来。 这一声起,顿时喊杀之声震天,都是向庸王这边攻来! “杀了庸王,为将军报仇!” “为将军报仇……” 季家将士同仇敌忾,一齐向庸王攻来。 庸王见此,可是傻了眼。忙纵马后退,边大喝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些叛军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九章:战败被俘 然而,河对面这边,没有人听命过来保护他。 张启林平稳地坐在马上,搓着手中的血……他本是效忠于镇国公府的,可不是效忠于庸王的。昨日得知镇国公已经被宸王的人暗杀,他就已经动摇了追随庸王之心。只是因为事已至此,无可转圜,更何况毕竟是宸王的人暗杀了镇国公,他又岂能投敌? 可此时,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老母亲都在宸王手里,庸王这边,又是这么个狠辣不讲情面的主儿,何去何从,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就算是宸王杀了镇国公,那又如何? 他只是家里面世代追随周家而已,又不是周家的家将、更不是周炎的孩子义子。周炎死了,他何必还跟着周家不放?更没有必要为周炎报仇。周炎死了,他再另寻可仰仗之人不就行了?至于家中祖训……难道家中组训还说了,他必须要置自己七旬老母之性命于不顾?百善孝为先,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启林!还不快命你的人护驾!”庸王只和张福海还有他带来的一些府兵,对抗这些正在气头儿上的骁勇兵士们,已经相当吃力了。 但张启林听了这话,却还是坐在马上,不为所动。片刻之后,忽然举起手中佩剑,向河岸那边大喊道:“张家投降……恳请宸王殿下从轻发落……张家投降……张家投降……” 听得主帅这声音,张启林军队里的将士们,一时人心大乱。有一些饱受周家恩惠之人,大骂张启林忘恩负义狗都不如,但有一些更效忠于张启林的,已经有了后退之心。 一时,与宸王这边交手的将士们中,大骂之声、投降之声四起,混乱不堪。 正在混乱之时,在河对岸的后方,喊杀之声滔天而来!是宸王的援兵到了! 于海成回身见数百穿着三种一样衣服的人向这边冲杀过来,各个步履生风,脚步极快,为首三人几人更是直接御风而行一般,一看便是有些身手的江湖人士。忙将长刀举过头顶,大喊道:“我们已经投降……我们是宸王殿下的人……” 见于海成此举,于海成这边的将士们也都将兵器举过头顶,大喊道:“我们是宸王殿下的人……” 张启林则直接将佩剑举过头顶,向宸王的援兵冲了过去,大喊道:“巡防营管带张启林,已投靠宸王殿下……” 但却也只是跑到半路,让宸王的援兵看到他而已,随即,便冲向于海成的队伍中,和于海成站在一处。如果宸王的援兵以为他诈降,直接飞来一剑把他给杀了,岂不是太冤枉? 如此一来,河对岸这边,除了剩下的一些未冲到蒙水桥上的步兵营兵士之外,已经全部投靠宸王。更有甚者,季家的将士则直接要取庸王首级。 黄敬德见此,自然知道大势已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个死!可是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为国公报仇的路上,而不能像张启林一样恬不知耻地做叛徒! 庸王眼见不能抵挡季家和宸王的援兵这两边夹击,大喊道:“黄都尉……还不快快来护本王……步兵营将士,还不快来护驾,愣着作甚?” 这些步兵营兵士们,一心都是追随黄敬德、要为镇国公报仇的,哪里是效忠庸王的?没有黄敬德的命令,他们不可能出手保护庸王。因而听了庸王这一声大喊,只是看向黄敬德那边。 但此时,深陷敌中的黄敬德,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厮杀,根本就不顾后面的庸王。如此,步兵营的将士们岂能去管庸王这档子闲事? 宸王见此,心下诧异,心想这是为何?黄敬德是效忠周家不假,可此时,是后周家让他帮庸王,他为何要置庸王之性命于不顾?反而好像和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宸亲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直奔着河对岸而来。 但他本领平平,此时身上已经多出挂彩儿,且不乏重伤,却依旧这般毫无退缩之意地向前,明摆着是来送死,却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确是条汉子。此时,黄夫人的尸体还在蒙水上飘着呢,他却是一眼都不看。这条汉子,却也有些无情。 宸王扬声道:“黄都尉,如今于、张、季三方都已投降,且本王的援军已到,你的兵力已经折损过半,即便再顽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你现在速速投降,本王可饶你和你两个儿子的性命,你看如何?” “狗贼!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国公报仇!纵然身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黄敬德挥舞着长刀向前方的兵士劈砍去,边大喊道。 “为国公报仇?”宸王嘀咕了句,“这是何意啊……” 他和周炎可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不过就是朝堂争斗罢了。父皇扶持他让他牵制周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和周炎本身,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黄敬德此言,倒像是他杀了镇国公似的。 “咝……”宸王忽然想到,怎么对方的局势演变成如此不利的样子,却仍旧不见周炎和周家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儿孙的性命,不见周家的人还说得过去,可是不见周炎……这可完全不合情理。难道……周炎已经死了? 不管是不是,宸王高喊道:“本王和镇国公向来无深仇大恨,都只是朝堂争斗,各自身不由己罢了,从不涉及性命,也没什么两人之间的冲突……本王不明白黄都尉是何意!” 黄敬德大骂道:“狗贼,你休要巧舌如簧!你命人杀了镇国公,当我不知……” 宸王听此,便知镇国公已死,和靖王相视一眼,两人也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为。 靖王道:“难不成是父皇让人暗中动的手脚?” 宸王摇摇头,道:“未可知啊……” “黄都尉,不管你信不信,本王还是要将实情告知于你。镇国公并非本王所杀,本王还是从你口中才知道镇国公已死……黄大人,你莫要被有心之人所迷惑,事已至此,你们已经败了……你速速收手,方可救你两个儿子的的性命……” 听了宸王的话,黄敬德的确心里犯嘀咕。但大战之时,已经杀红了眼,却也没心思去细想了。 程大志回身请示宸王,不知道以宸王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要对这两个孩子动手。 宸王摇摇头,道:“罢了,就是杀了这两个孩子,黄敬德也不会收手。黄敬德注定是输,且其他人都已投降,没必要再搭上两个孩子的性命。” 此时,两个孩子趴在河边,早就因自己母亲之死,再加上惊吓,哭得晕了过去。以黄敬德的年纪,都够当爷爷了,但却只有这么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老来得子,实属不易。 宸王看着那两个孩子……眸光却是阴沉的。最终,这两个孩子也活不成。 此时,蒙水对岸,庸王这边已经难以抵挡季家兵士的进攻。因为宸王说了庸王要抓活的,反而是宸王的援军两次从季家兵士的手中救下了庸王的性命。 因着狩猎自家家将不能带太多,京都城里和山下,又要有布排,所以此时庸王这边的人,不过数十人而已,何以和数百人的季家兵士、宸王援兵相抗衡? 宸王援军第三次就下庸王性命之时,便已经清除了庸王身边那些小喽啰的障碍,顺势捉拿了庸王。 两个霍家庄弟子用大刀困着庸王,楚千寻一路轻功飞来,直接点了庸王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回身对霍庄主笑道:“岳父,可要累着了您的弟子,再派两个来,直接将这位殿下死尸一样抬过去吧?给阿宸连襟看了,咱们霍家可是头一份儿的功劳哪!” 霍庄主“呵呵”一声朗笑,上前来,笑道:“这是大家伙儿的功劳,不过是我霍家庄的人刚巧儿抓住罢了,我岂敢独自居功啊?好啦,咱们可切莫光顾着玩笑,还是将人给殿下送去要紧。” 楚千寻一招手,带着霍家的四个弟子往蒙水桥上去。 身后杨景天和霍庄主笑道:“原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呢,结果不管是山下还是山上,都是这般顺利,倒是弄得我们好不尽兴。” 一路以来见宸王这谨慎妥当的谋略,霍庄主已经对这女婿好生赞许,入了蒙山后,又是这么顺利的光景,便是连掩饰也不想了。朗笑道:“还不是我那乖女婿筹谋得好?果然哪,江湖武夫,到底也比不上这朝中的谋算子。现下看来,小燕可是觅得良婿。即便只是个妾室,只要她自己愿意,和是此生有福啦!” 不然还能如何?女儿已经是宸王府的人了,他这边,该出手之时也出手了,该帮的也都尽力帮了,何必还要继续做恶人?不是让女儿为难么? 而且这一战,宸王这边赢了,十有**啊,日后这天下便是宸王的。君王之心莫可测,以后和宸王相处,即便再不情愿,也少不了要巴结些。 想他霍家世代傲骨,及至他这一代却和朝廷扯上了关系,实是有些对不起列祖列宗啊……但抛却一宗之主的身份,到底,他还是个父亲哪!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子女着想的道理? 更何况,终究还是朝廷之人为正统,江湖草莽,再怎么势力强大,却也只不过是平头百姓,没什么尊贵的身份,怎样也脱不去“草莽”二字。如今和朝廷扯上了关系,若为子孙后代着想,其实并非是一件坏事。 庸王被捉,所有打斗自然都停了。蒙水之上,此时已经满是浮尸。这番打斗下来,其实谁也没讨到好处。最终虽说是以宸王获胜、庸王被擒为告终,但双方的折损,却是各半。 宸王看着满河的浮尸,眸光沉痛。他们风国的好男儿,即便要战死,也该死在与敌国的较量中,而不是死在自己同僚的刀斧之下!如此乱世将起之时,他们这边,却这般自损兵力,实是让人心内痛哉! 大哥……你在筹谋这些之时,可想过你的姓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章:末路傲骨 当然,这话,也该同样问问他自己。他由着大哥动手、由着他大哥犯错之时,有想过自己的姓氏吗?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半斤八两,谁也逃不了,都是罪人。都是皇家的罪人、都是风国的罪人。 庸王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应了楚千寻那句话——抬死尸一样。此时的庸王,面朝上,四个人抓着四肢,抬到了蒙水对岸。他牙关紧咬,双眸紧闭,好像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时候还相当痛苦,以至于留下了这个表情似的。 “殿下,人带来了。”霍家庄的人说了一声儿。 到底是江湖人,行事不比朝中将士规矩。说了这一声儿,便是四人同时松手,将庸王垃圾一样地扔在地上,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连请示宸王一句该怎么处置也无。宸王只是笑笑,便下马上前来,对楚千寻道:“还要劳烦姐夫将大哥的穴道解开啊,咱们一家人好说话儿。” 楚千寻点点头,上前去解开了庸王的穴道。 原本躺在地上死尸一般的庸王,发现自己能动了,自然不会继续在地上这么丢人地躺着。而是冷哼一声起身,站起来,正了下自己因着混战、因着被人捉住而有些歪斜的铠甲,好一番傲然姿态。 转过身,冷眼看了宸王一眼,道:“老三,你果然是皇家败类,本王还真没有冤枉了你。我堂堂皇族,万金之尊,何时和江湖草莽做上了连襟?你为了赢本王,让这些江湖草莽进蒙山,岂不是坏了我皇家风水?” 宸王和气笑道:“大哥这么说,可是连你自己也骂啦。如此说来,大哥将那 ‘浓云遮月’用在父皇身上,还是坏了我皇家的血脉呢!“ “浓云遮月?”楚千寻诧异道,“不想在咱们这一代,居然还有这暗毒?那可是风元山庄的独门暗毒,因着太过卑鄙,饱受世人诟病,早就毁灭不用了。” 宸王笑道:“他们不用,不表明他们没有那配方啊!如此看来,风元山庄定是将当年那配方留下来了,并未真的毁灭。”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和楚千寻他们隐瞒什么。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庸王谋反的事情因为牵扯到周家,牵扯到诸多势力,最终定是想藏也藏不住。叫了这些江湖人过来帮忙,倒也没什么大错处。而且如今乱世将起,让江湖人士多和朝廷牵扯一些,让他们始终记得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对于日后与他国之战,是颇有帮助的。 楚千寻点点头,叹道:“当是如此……” 此毒相当狠辣,不知皇上此时情况如何?但这些,却不是他们江湖人士该关心的。他们只不过是为全朋友之谊,来这里走一遭罢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仍旧与他们无关。 见庸王并未否认,宸王便知道,父皇的确中了浓云遮月,孙太医倒是没看错,最重要的是,这事,庸王早就知情。 对庸王此举,不免恨得牙痒痒。沉声问道:“大哥,那是父皇!是父亲!为子者,以如此剧毒害父亲,你就不怕遭受天谴吗?” “呵呵……”庸王负手而立,听宸王提到父皇,眼中满是沉痛。但却还是傲然道:“天谴?上苍何以谴本王?本王已经手刃了周炎,为父皇报了仇。而你,你做了什么?你少在这里装仁孝,心里怕是偷着乐呢吧?这下好了,父皇驾崩了,本王也败在了你的手上,你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了……” “老三……”庸王咬牙切齿道,“我最看不得你这副虚伪的嘴脸!周家和本王为你作了嫁衣,你得了大便宜,却还在这儿卖乖!老三,你这么活着不累吗?想笑你就笑啊……对,就像我这样……哈哈哈……哈哈哈……你笑啊!憋着干什么?你要做皇帝了,你不开心吗?哈哈哈……哈哈哈……” 庸王仰头大笑,那笑声,虽然听起来很是开怀,可人人听在耳中,却都是一阵脊背发凉。 宸王只是沉沉地看着他……觉得,他疯了。 其实早在他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之时,就已经疯了。 大哥是疯了,他呢?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宸王沉声道:“大哥,咱们也别在这儿白费口舌了,随我去承天阁见父皇。一切,父皇自有定夺。” 正大笑着的庸王听了宸王这话,猛地一怔。嘴还保持着张开的样子呢,脸却已经转向了宸王这边,不可思议地盯着宸王……半晌,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随我去承天阁面见父皇,让父皇处置你。”宸王道。 庸王更是发怔……什么……什么意思…… 老三的意思是说,父皇还活着? 可是他明明已经看到父皇死了,他明明亲眼所见!承天阁中的一切情况、李忠贵的反应、皇贵妃的反应,自然还包括父皇的样子,都在说,父皇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老三说,父皇还活着? 看到庸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宸王道:“大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定父皇已经驾崩了的,但父皇此时,的确还活着。父皇是中了毒,但孙太医发现得及时,父皇只是身子受了些损伤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看到大哥竟然这般诧异,宸王心中也有些迷糊。看大哥的样子,明摆着是认定了父皇已死,而且是一点儿怀疑也没有的那种。这也是奇了,难道大哥看到了父皇的“尸体”不成? 但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多做追究。现在要做的,就只是将大哥和这些已经投降的将士们,交给父皇发落。还有,把父皇的龙符尽早归还给父皇。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大哥,我就不让人看着你了,你自己走吧。” “哼……”庸王冷哼一声儿,毫不畏惧地走在他们前头去了,就像是从前在宫里斗嘴生气那般。好像他根本没有做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好像他即将奔赴的,根本不是最后的宣判。 听了宸王的话,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些。此时静静阔步走在前面,细想着当时的情况,觉得以当时的情况,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绝对没错。可既然父皇没事,为什么李忠贵要和他说那样有暗示意思的话?为什么皇贵妃要像皇上驾崩一样跪在父皇面前哭?这一切,如果没有父皇的授意,他们敢吗?他们不敢! 所以说……父皇啊,是你让他们演给我看的,是吗? “哈哈……哈哈哈……”庸王走着走着,忽然又仰天大笑起来,好一番释然开怀的模样。可是这一次,这笑声里,未免还是多了些苦涩。 宸王和靖王相视了一眼,都是一声哀叹。 宸王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对杨景天他们道:“师父、岳父、姐夫,此番评定叛乱,多亏了咱们派里这些好兄弟的帮忙,咱们叫上几个,一起去见父皇如何?” 杨景天摆手道:“我们就不过去啦,这辈子也没入过朝,若是说错了话,再给你添乱子。徒儿们人多,久留在这里也不方便,为师这就带他们回宗里去……” 说着,转身看霍家和楚家的意思。 霍延庭笑道:“徒儿们人多,在外头恐出乱子,万一坏了我霍家庄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我也要带他们快些回去啊。” 宸王笑道:“师弟们回去则罢了,岳父和师父,还有姐夫和剑阁里的师兄们,可一定要留下。等回到府中,咱们好尽兴畅饮哪!八师兄,你九师妹可在家里准备了好酒好菜等你呢,你还不得去京都城里转转?” 薛子逍却是挠挠头,看向自家师父,不敢妄自做主。 杨景天走近了宸王些,稍稍低了些声音道:“如今大局方定,京都城里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处理,我们若是跟去了,少不了有人要拿‘江湖中人’这四个字儿来说事。如此,我们非但没帮上忙,许是反而添乱,这便违背了我们此行的初衷。你还是先回去料理朝中之事,等过一阵子局势完全定下来,我们再来京都找你畅饮也不迟。” 宸王见他师父这般坚决,自然能体谅到师父的一番苦心。师父是不愿意搀和得太多,以至于回到江湖中也难做。因而看向楚千寻和霍延庭,只见这两人都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意思是赞同杨景天的说法。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好吧,是弟子怠慢了……只是,岳父和大哥不随小婿回去吗?小燕不知道岳父和大哥前来之事,若是忽见了二位来到王府,小燕必定欢喜,可是要乐呵上好一阵子呢!” 霍延庭和霍青相视了一眼,一想到能见到霍小燕,显然都有些犹豫。 宸王心里是不想让他们跟着的,但此时,却只是含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并不担忧他们会真的跟来。 果然,霍延庭在犹豫片刻之后,笑道:“这次就不啦。等过一阵子局势稳定下来,什么时候你师父来京都游玩,我们随他一道过来便是……小燕在你身边,我和她大哥都放心。只是那孩子从小儿就顽劣,若是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你可千万要多担待些。” 宸王笑道:“小燕活泼可人儿,岂有需要担待的地方?” 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霍青笑道:“那是你拿她当宝贝,才瞧着她好罢了。在家里的时候,可是把人吵得头疼啊!” 宸王道:“是大哥和岳父太古板苛刻了些……” 看到程大志他们已经跟着庸王走出好远了,宸王便也不耽搁,向在场师兄弟们和三位掌门一抱拳,道:“那好,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好,快去吧!”杨景天向他摆摆手。 宸王一点头,策马向程大志他们追去。 这些人过来帮忙,和朝堂中人出手帮忙完全不同,他们只是出于义气。在决定帮忙之时,便未有任何利益权衡,未想要任何作为交换的回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一章:成王败寇 这一层,也是宸王叫他们来帮忙的原因之一。可以避免一些朝中人自恃功劳,也可以避免父皇以为他在朝中诸多拉扯。只是要劳累了师父一番,且霍家和楚家那边,不免要搭上些人情罢了。 师父对他,着实助益良多,可他却从未有过任何有用的回报,这让他心内颇为愧疚。所谓知己之交一生不负,便是师父这般了吧?他从不曾想到,昔年京都城中的畅快豪饮、忘年之交,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段深重的师徒情谊来,实属他毕生几大幸事之一。 宸王和靖王追上了队伍,未再对来这里帮忙的江湖朋友有什么进一步的安排和客套。感激之心,日后诸多事情可见,并不拘于这一时。且这些江湖朋友性子多是痛快豁达,不会计较一些无用的礼数。 庸王依旧阔步走在前面,直奔承天阁而去,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犹豫。身后程大志他们不紧不慢的跟着,被庸王的气势弄得,不像是押送,而像是庸王的随从一般。 “三哥……你说大哥会不会是……”靖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输傻了?” 宸王摇头笑笑,道:“不至于……不然还能如何呢?若是哭天抢地的,岂不让人笑话?大哥是个最爱面子的人,纵然明知是死路,他也要让自己死得光彩一些。” 靖王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宸王忽然想到些什么,勒马停住,回身叫了押着于、季、黄三人及其家眷的宋望海到前边来,又叫了程大志回来,吩咐他们二人道:“这三人由宋都尉押到御前去,由陛下发落。至于他们的家眷……大志,还是你和蒹葭和府里的兄弟们押着,送回他们各自的家里去。让蒹葭不必同往,本王还有事情吩咐她。” “是。”程大志和宋望海同时应了一声儿,各自退下去办了。 宸王继续跟上了靖王,一直到了承天阁门前,这才叫住了庸王:“大哥,我和老四先去禀报父皇,等下父皇传话儿,你再进去也不迟。” 与此同时,承天阁门前的侍卫们,已经横着长刀,将庸王拦了下来。庸王也不做那没脸的强进之举,只是冷哼一声,退到一边儿去。 父皇见不见他、怎样处置他,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至于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死。 最初决定在蒙山起事的时候,他虽是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但却并不是没想过会走到死路。所以此时,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能走到死路上之时,反而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千古艰难惟一死,但其实有些情况下,最容易的,反而是一死了之。 当他决定起事之时,他就想过这最坏的情况。当然,他也想过那最好的情况。且也问过自己,为了得到那最好的情况,他有没有胆量接受这最坏的。成,为皇者高居金銮殿,败了,不过是终有的一死提前了些,有何可惧? 即便今次不起事,老三登基之后,他也还是一死,莫不如痛痛快快的放手一搏!败了,不过是天时不与,而并不是他比老三差了什么。老三能赢,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庸王心中愤愤地想着,眼见着宸王和靖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虽然只是走进承天阁里,但去好像是看着宸王走在登基的路上一般,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儿。他想过成王败寇,但他真的不甘心。 可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已经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他这一生啊,错就错在,没能让自己摆正了心态。他早该知道自己不是老三的对手,早该知道在父皇心里,只有老三才是亲儿子,他又何必挣扎呢?如果他能低头奉承老三,如果他能像老四那样,跟在老三身后做个跟屁虫,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他是长子、是中宫皇后的儿子!他哪里比老三差?明明皇位理应是他的,他为什么不能去争,为什么不能去抢? 父皇,你为何如此偏心! 为了能让你最心爱的儿子登上皇位,就不惜把另一个逼上死路吗? 此时,庸王真的很恨,恨当时为什么没有冲到寝房里去,为什么没有在父皇的“尸首”上补上一刀!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傻到居然还顾及着和父皇的父子情意!他早该认清了父皇,可为什么还一再地留有希望! 这一次,他总算看清楚了,可却已经把自己逼入到绝路上。 父皇装死,就是故意激着他动手,就是故意给老三赢的机会……呵呵……呵呵……他居然傻到,以为父皇真的死了,居然傻到杀了周炎为父皇报仇。呵呵……多可笑呢? 庸王暗自想着,牙关紧咬,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然而,过了半晌……却是暗自一声叹,抬头看了看天,脸上,再无一丝情绪。 这些承天阁外的小太监、侍卫们,一个个儿的怕是都看他的笑话呢,他又岂能让这些蝼蚁嘲笑了去? 为皇而生,为寇而死,不过一线之间。 既然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是何原因,不管父皇如何卑鄙、不管老三如何阴险,不管他自己有多傻,到了这时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最终的归宿和结果……其实细想来,即便是这最终的结果,也不那么重要…… 一切,早该了解了……一切终结,心里痛快,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殿下,陛下宣您觐见。”承天阁门“吱呀”一声儿开了,李忠贵从中走出来,平静道。 庸王冷眼看了他一眼,用鼻子出了一个很瞧不上的冷哼,昂首阔步进了承天阁。 此时,承天阁的寝床上,父皇靠着枕头坐着,脸色仍旧如同他昨日看到的那般,惨白无血色。如果不是看到父皇的身上是起伏着的,确定父皇在喘气儿;如果不是看到父皇的眼睛是睁着的,见到父皇的面容,他还真要以为,父皇就是死了。 但此时,他很确定,父皇是活着的。所以即便父皇再形容憔悴,他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心疼的感觉。他只是恨,恨父皇为什么还活着!恨父皇为什么非要强撑着活着! 你为什么不死了! 见庸王只是站在寝房小月门外看着他,并不下跪认罪也并不不施礼问安,皇上的脸色更沉了些,问道:“庸王,你可知罪?” “成王败寇而已,何罪之有?”庸王负手而立,傲然道。 “你……你……”皇上的身子猛地向前倾,狠狠指着庸王,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陛下息怒……”皇贵妃忙轻抚着皇上的背安慰道。 “你这逆子!”皇上重重捶打着床边,痛心疾首,“你这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罪……” 庸王斜睨了皇上一眼,毫不在乎地冷笑道:“听凭父皇处置便是。” “你这逆子……”皇上紧紧抓着床边,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皇贵妃柔声道。 “你……你……”皇上指着庸王,手指颤抖。 忽的,一口怒血涌了上来,一时收势未及,“哇”地喷到了地上! “父皇!”宸王和靖王同时惊呼一声儿。 庸王却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的那一大滩血迹,勾着嘴角冷笑不语。 宸王和靖王已经跪到皇上面前,都在劝皇上息怒。 李忠贵忙倒了一杯温水来,递给了皇贵妃。皇贵妃服侍着皇上缓缓饮了一口,李忠贵又端了痰盂儿来,让皇上将嘴里的血腥味儿吐尽了。 皇上呼吸不畅,重重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了些。 又扶着床边静了半晌,待到气息更平复了,这才开口。却是看也不看靖王,只是沉声传了旨意,道:“忠贵,代朕拟旨……皇长子庸,丧天良、灭人道,弑父谋逆,罪无可赦,打入天牢……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镇国公府周氏,以外戚之身,权欲滔天,教唆庸王谋反,其罪百诛难赎。诛除皇家之外之八族,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儿,一个不留。其罪首周炎,长子周青山、次子周青峰、长孙朔、次孙延,于三日后,京都东郊菜市口,车裂。” 皇上气息虚弱,但声音却相当沉重有力,时而带着气息不匀的喘息。所有人都只是面色凝重地屏息听着,不敢发一言一语。 皇上话音落下,李忠贵又等了片刻,见皇上并无其他吩咐,这才应道:“是,奴才即刻去办……陛下,至于那些追随庸王谋反之人……” 未免皇上气糊涂了,忘了此事,李忠贵轻声提醒道。 皇上静了片刻,方道:“诛九族。” 宸王忙叩首道:“父皇,儿臣斗胆……” “何事之有?”皇上问道。 “儿臣斗胆,想求父皇宽赦两个人……于海成和季鸿生二人,之所以追随庸王起事,是因庸王抓住了他们于政事上的把柄、且控制了他们的家人,他们这才不得不听命庸王。后儿臣将他们的家人从庸王的人手里救了出来,他们刚刚在蒙水边儿上已经投降……” “且季鸿生因着投降,还被庸王当场砍下了首级,此时头颅还漂浮在蒙水上。儿臣想,既然此二人事出之时是逼不得已、行事之时又迷途知返,是否可以恳请父皇网开一面,绕过这二人及其九族之性命。至于其从政绩上的过失,便另做单论……儿臣恳请父皇网开一面……” 宸王重重叩首于地,长叩不起。 承诺给那些妇孺老幼的事,他会去做,但至于成功与否,则不强求。不论如何,这番叩请都要有,不然失信于老弱妇孺,于心难安。 至于张启林……这人本就是周家的人,饶恕不得。而黄敬德,这更是难以饶恕。而且他们手下的兵士,多半都是周家亲信,世代、家族,都受周家恩惠,这一次连根拔起,是情理之中不可避免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二章:蒙山事了 皇上沉默片刻……想着腰间挂着的,宸王刚一进密道便交上来的龙符……最终,吩咐道:“好,既然吾儿开口,朕便饶他们一命。” “忠贵,另拟一道旨意……追随周家和庸王谋逆之叛军,本应尽数降以诛九族之罪,但因宸亲王为于、季二人求情,言其被逼起事、且及时知返,罪不至死,朕便网开一面,饶恕季、于二人极其九族。过往之事既往不咎保于都尉之官职不变。至于已经为国捐躯的季鸿生,追官一等,厚葬。”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退下去拟旨了。 听得皇上这般信任宸王,还亲切地说什么“吾儿开口,朕便饶恕”的话,庸王更觉心灰意冷。此时却没什么心痛之感、也没什么不甘之意,只是觉得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觉得好像,便就这么在皇上面前仰头大笑起来。 皇上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呵呵……儿臣只是觉得好笑啊……呵呵……儿臣觉得,父皇你可真可怜啊……父皇,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愚蠢和不公平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庸王盯着皇上的眼睛,说得咬牙切齿。 皇上龙目紧敛,沉沉盯了他半晌。最终,却只是一声长叹。摆摆手,吩咐宸王:“派人将庸王拖下去,关进囚车里,押回京都……咱们也收拾收拾,这就回京都吧。” “是,宸王应了一声儿,起身去办了。 虽说看到父皇的样子,靖王很是心疼,但因为自小儿也没怎么跟父皇独处过,若是单独留下来,未免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也随着宸王起身,向皇上施礼道:“陆儿臣帮三哥忙活去。” 皇上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宸王和靖王刚出了承天阁的房门,边有门口儿的御前侍卫们听了吩咐,过来押庸王。 庸王甩开了要按住他肩膀的两个侍卫的手,傲然站立着。沉沉看了皇上半晌,末了,却只是一声冷笑。转身,傲然地阔步离去,并不需要这些人的拉扯。 侍卫们见庸王配合,自然也没必要再拉扯着,便只是跟着庸王出了承天阁。 看着庸王的背影,皇上重重叹了一声儿…… “庸王许是在兵败的气头儿上,一时没明白陛下的苦心。想来日后会悔改的。”皇贵妃轻声安慰道。 在如此情况下,皇上竟然只是说了“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而不是定庸王的死刑,可见生死关头,皇上到底不忍。可庸王当真蠢笨至极,听了皇上这番吩咐,还不紧赶着跪地叩头请罪,声泪俱下的说子做错了,却依旧是这般不知悔改。皇上纵然再有慈父之心,也要被他给伤没了。 皇上却只是再叹了一声儿,沉默半晌,狠狠道…… “忠贵,改旨……赐死庸王。于三日后,与周家罪首一并送到菜市口,斩首。” 李忠贵的嘴巴动了下,但最终,却只是道了声儿:“是。” 皇贵妃也不敢再劝,只得道:“陛下还是快些躺下歇息吧,这些烦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 皇上叹了一声儿随着皇贵妃的搀扶平躺下,皇贵妃给皇上改好了被子,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即便陛下下了这样的旨意,却也并不是最终的定局。皇上不是还给了庸王三日的时间么?只要庸王肯悔改,肯向皇上由衷认错儿,这三日后的菜市口斩首,估计会变成死在狱中。而且死的,还不是庸王,而只是个替死鬼罢了。 因为如果皇上真的动了杀庸王的心,反而会暗中赐死,而不会弄到菜市口上去。再怎样,这也是皇长子,岂能让百姓们围观着他落下头颅?不是让皇家颜面扫地?更何况,目前为止,皇上还未对庸王府的人下什么处置的命令呢。 庸王不死,余患难除。但她却又不能劝说什么。一来皇上不会听她的劝,二来,毕竟也是从小儿看到大的孩子。 李忠贵改了旨出去了,不多时,这圣旨,便传遍了行宫内外。明日,这圣旨便会传遍京都城、不多时,便会传遍天下…… 这一次,不管皇上是否舍得赐死庸王,皇上都没想再给庸王留体面活着的退路,直接将他谋逆的罪行昭告天下。便是等于,宣告了庸王此生,注定已成皇家弃子。 …… “三哥,父皇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你说了让父皇饶恕这两家,父皇就真的饶了。看来父皇总算看到了三哥的苦心,知道三哥都是为朝廷好、为风国好。”安排完归程的事儿,回汇贤居的途中,想起在承天阁里父皇的态度,靖王不免感叹道。 宸王却是摇摇头,道:“这和父皇看不看得到我的好,全无关系。是因为父皇没有别的选择。你看没看到……” 宸王的声音更低了些,停住脚步道:“父皇的身子……怕是不妙了。” 靖王眉头紧锁,凝重地点点头。道:“李忠贵说,孙太医的意思是,父皇的身子要调理个三五年,才能恢复如初。但明显瞧着,父皇的样子,就不像是能调理好的。更何况,咱们刚才去清点回去的人数,可并未见着孙清风。三哥,我觉得……他是不是逃了?” 宸王一声冷哼,道:“十有**。他是知道父皇的身子好不了,担心回到京都后,几方太医一会诊,他的谎言便戳破了。这厮医术不精,竟然害了天子性命,断不可轻饶。回到京都后,待到父皇边情况定了,咱们必要将他通缉回来,斩了他给父皇谢罪。” 靖王点点头,恨声道:“宫里的这些庸医,着实害人!”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只盼是你我多虑了吧……但我想,父皇的身子,他自己已经能察觉到些。之所以这般信任我,是觉得一旦自己有不妙,就当下的情况看来,只有我是可用之人。至于说因此事而看到我的好,倒也不能全然排除。毕竟我将龙符归还给父皇一事,还是能让他倍感心安的。” “哎……父皇这多疑的性子,也只有三哥你这般谨慎、且又真的没有歹心的人,才能取得他信任之一二吧。当时但凡三哥你将龙符晚一刻交出去,或许父皇都会以为,你在犹豫呢。” “呵呵……”宸王苦笑道,“说起来,当咱们战胜回密道之时,父皇心里,一定多有忐忑。父皇是想着,如今咱们手里握有龙符,且又是唯一知道密道内情况的人,若是将他杀了,直接握着龙符捏造遗命登基,他也无可奈何,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但咱们没有,这多少让他顾及到了父子之情……” “且父皇这人哪……”宸王叹道,“纵然多疑太过,但到生死关头之时,却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的子嗣下死手。可见若非要说起情意,父皇对我们,的确有些。只是还未到只因父子之情,便定论江山社稷之事罢了。” 靖王也叹了一声儿,道:“父皇对大哥,当真仁至义尽。都到了这份儿上,父皇竟然还只是说听候发落而已。后来咱们走后,不知怎么被大哥惹急了,这才说了斩首,但却是在三日之后……呵呵……这不还是在给大哥机会吗?” 靖王有些自嘲地苦笑道:“三哥,说实话,我见了父皇对大哥的态度,心里反而舒坦了些。总觉得这皇家里,除了三哥这边之外,总算有点人情味儿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啊……”宸王拍了拍靖王的肩膀,兄弟两人豁然地笑着,进了汇贤居…… …… 一个时辰之后,来蒙山大队人马已经从行宫门口儿下山,往京都城赶回。走在最前头儿的,自然是皇上的銮舆。因着皇上身子不适,皇贵妃留在皇上身边照看着,便并未另乘马车。如此一来,紧随皇上之后的,便是宸王府的马车…… 之后是靖王的马车、豫王的马车,再后面,便是关押着庸王的囚车。 来时庸王铠甲着身烈马矫健,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归程之时,却只是穿着一身沾染了血迹的便袍,那威风的铠甲,早就被负责关押他的兵士给卸掉了,以便入囚车、方便戴手镣脚镣。因着混战,束发散落,脸上还有大片模糊的血迹,那是季鸿生的血、是风国将士们的血,混在一起,只是增添了他此时的落魄。 囚车跟着队伍缓缓行驶,身旁的兵士们时刻警惕着,生怕他逃了。 庸王的囚车之后,便是黄敬德的囚车、张启林的囚车。黄敬德此时已经回过神儿来了,知道周炎的死,周青峰和周家两位孙少爷被控制,都是庸王干的。因而趁着离庸王近之时,坡口大骂。 反正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活命了,因而也不顾及着是否被皇上听到、不顾及着是否侮辱了皇家,什么难听骂什么,比泼妇骂街污俗低劣。什么畜生、猪狗不如、狗娘养的……这些脏话,一字儿不落的招呼出来。 张启林也在骂,骂的却不是庸王,而是宸王。但骂得却是和缓得多。虽然知道自己的性命注定保不住了,可毕竟还有自己的一家老小、九族亲朋在,还是希望能求得宸王和皇上开恩,网开一面。 因而只是骂说话不作数,明明说了只要投降便会饶了他和他们一家,结果却只饶了于家和季家,这不是明摆着不同对待吗?但骂了一会儿,又开始哭喊着求道:“求殿下开恩哪……求殿下开恩……都是罪臣一人的错,殿下要杀要剐,微臣半句怨言也无,但求殿下放过微臣的家人……但求殿下不要诛微臣九族啊……” 这又是怒骂又是哭号的,让人听着,还以为他疯了呢! 一旁看管着的兵士们,几番恐吓黄、张二人无法,直到出了蒙山范围内,眼见着要到村镇里了,知道实在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下去,便只能将他们打晕了了事。 前方马车里,宸王却是始终闭着双目,半点儿不受外面的嘈杂影响。忽然睁眼,撩开车帘,喊了声儿:“蒹葭,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三章:定论之前 “殿下有何吩咐?”蒹葭来到马车外问道。 “你进来再说。”宸王道。 蒹葭从敞开的车帘看到,容菀汐和秦颖月都在车里呢。有这两个女人同时在场,她可不想进去凑热闹。但见宸王一脸神秘,也还是将马交给一旁随行的侍卫们牵着,只身进了马车里。 宸王吩咐道:“去将季家今日在场之人都杀了,悄悄儿的。” 听得容菀汐呼吸一窒,转头看向宸王。宸王却是眸光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对蒹葭道:“季鸿生虽是为大哥所杀,但此事毕竟因本王而起。如果本王没将他的家人带到蒙水边对峙,季鸿生便不会临阵反叛,或许能活。本王能做的,也就只是保住季家九族。但是今日在场的季家人,绝对不能留。不然可是徒留后患。” 宸王的话明着是给蒹葭解释,但实际上,却是说给容菀汐听的。容菀汐的嘴巴动了动,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劝说之言来。 不免在心中暗暗自责,其实,也可以说是她害死了季家人。如果她不命程大志他们将季家人带过来,也就没有此事了。 宸王的顾及有道理,虽然是庸王动的手,但若是不懂事儿的,或许会将这件事都怪到宸王身上来。毕竟庸王日后,最轻最轻的,也是被软禁一辈子,而宸王注定飞黄腾达。在这两者之间,他们自然更愿意恨那个最终得势的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的恨意,其实就是躲在暗处最危险的暗箭。你不知道它哪一天发出来、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发出来、甚至于不知道它是否存在。与其因疏忽而带来无可挽回恶果、与其因谨慎而费尽心力防范,莫不如将这可能彻底扼杀。纵然残忍些,但却的确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容菀汐不赞同宸王这样做,但却也没有劝说的理由。因为她担不起可能带来的后果,冒不起这个险。 蒹葭领了命退下,马车里,又变得一阵安静。宸王没有和容菀汐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容菀汐没有开口劝说,就表明她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容菀汐不开口、宸王不开口,秦颖月更不可能说什么。秦颖月和卢采曦相比,聪明之处简直不要太多。其中最显著的一处就是……秦颖月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适时保持沉默。在庸王就在不远处囚车上的情况下,她最好的应对便是,安安静静的。 只要她不开口,容菀汐就没机会挑衅什么,宸王也没机会说让她去看望庸王之类的话。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庸王有了结果,她都要做一个大气儿不敢出的乖觉之人,都要做一个蠢笨鲁钝的聋子、瞎子、哑巴。 入了市镇之后,许是怕惊扰着百姓,许是皇上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前面的銮舆走得慢了下来。以至于整个队伍都变得缓慢。 马车缓缓的平稳前行,后面囚车里的吵嚷之声也停了。三人同乘一车,但却谁都不说话,使得马车里的气氛,的确有些奇怪。 但这三人,谁都是最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身处其中的三人,反而都未有什么不适。 虽然并无言语,但在宸王的心里,两个女人的地位却是高低分明…… 从昨日到今日,一直折腾着未有个安静的时候,这是一会儿马车行驶平稳,宸王的瞌睡虫都被这平稳的节调勾了出来。宸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凑到容菀汐身边儿去了。直接枕着容菀汐的腿躺下,好不惬意。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虽说此时恨不得直接将他推给秦颖月,然后再痛快地说一声,“找你的月儿去!可别让你的月儿误会了,回头儿还得跟她解释”,但理智却告诉她,绝对不能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做,她就输了。 纵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却还是要做戏给秦颖月看…… 轻轻拍着宸王,温柔道:“放心睡,等到了京都我再叫你醒来。” 宸王又重重打了个哈欠,用鼻音应了一声儿“嗯”。不多时,便枕在容菀汐的腿上睡着了。 确定了宸王已经睡着,容菀汐抬头看向秦颖月。笑容依旧如平日那般温婉沉静,但抬头之时轻轻一挑的眉毛,却是不乏挑衅之意。 然而此时,秦颖月竟然并未看向就在对面的她和宸王,而是闭目养神,好像车里的一切情况都和她无关似的。 这一次,虽然没有明着较量,但容菀汐却可以肯定,她又输了。在秦颖月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在她有故意做给秦颖月看之时起,她就已经输了。和久经争斗的秦颖月比起来,她还是太嫩了些。 容菀汐不免觉得有些沮丧,手无意识的,一下下地轻拍着宸王,活像个哄孩子入睡的母亲似的…… 容菀汐也是一夜未眠,迷迷糊糊间,也睡了过去。 忽的外面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儿,“进京都了”,容菀汐这才醒转过来。自己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已经凭着记忆的位置去拍打宸王的脸,带着睡音呢喃道:“醒了醒了……到京都了。” “呵呵……”却是听到了宸王一声清醒的低笑。 低头,只见宸王早就醒了,正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她呢。 宸王一个打挺儿起身,笑道:“指望你叫我,只怕我都坐到雨之国去了!”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顺势看向秦颖月。只见秦颖月依旧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样。 宸王道:“父皇的情况不太好,本王随父皇进宫,看看太医们怎么说。你带着月儿先回府里。本王怕是要再晚些才回去呢。困了你就先睡下,不必等本王。” 容菀汐温然一笑,道:“你只管回来便是,多晚我都等你。” 容菀汐这难得温顺的话,弄得宸王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秦颖月还在车里呢,菀汐这么说,多半是给她听的。一时还有些小窃喜,心想菀汐总算开窍了!总算有争风吃醋之举了! 但这念头儿刚起,便暗骂自己卑鄙。觉得他怎么能把这欲擒故纵的法子用到菀汐身上呢?菀汐这般真心待他,他却和菀汐这般算计,实在不应该啊!可是……真的很管用啊!若让他在刚见到效果的时候就收手,还真有些不甘心。 咳咳……罪过罪过。 马车进了京都城之后,行得就快了起来。说话间,马车便已经快到王府门口儿了。听得卓酒在外请示道:“殿下,咱们的马车往哪儿去?” 宸王掀开车帘道:“马车回家去,本王先去趟宫里。没有多远的路,走着去便是了。” 卓酒应了一声儿,便换下了赶车的行宫奴才。宸王跳下了车,真的打算一直走路进宫里。 进了京都,囚车里的庸王自是引得京都城内十里长街自是议论纷纷。说的不外乎是一些惊讶的话,说好端端的,庸王怎么到囚车里去了?众人猜测不一,也不敢多大的声音,只是窃窃着。但一人两人的窃窃私语不要紧、三人四人、五人六人,十里长街的百姓们都加起来,可就不是悄悄说那么简单了。 下了马车,清楚的听得这些议论之声,宸王都觉得有些窘迫。但是回头看向他大哥之时,却见他大哥仍旧是傲然地抬着头,丝毫不被这些议论之声所影响,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囚车里似的。 不多时,走在銮舆旁的李忠贵往回跑了一段距离,高声吩咐道:“陛下有令……直接押庸王和一众反贼前往天牢,不必再入宫折腾……” 因为距离不远,押着囚车的兵士们听得真切,立刻齐齐地应了一声儿“是”。不光是这些兵士们听得真切,就连京都城的百姓们,自然也都听得真切。一时,窃语之声更大了。都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庸王谋反了不成? 有人说不至于吧,有人却说一定是这么回事儿,半点儿错不了。 宸王见到庸王那傲然的样子,更是心凉到了底儿。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么?身为皇室子弟,此时却在囚车之上,而且还是这样不光彩的罪名。至少你要有羞耻之感,才不枉费你生在皇家、才对得起你这生而高贵的血脉不是? “哎……”宸王暗自重重叹了一声儿。 他不知道他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到了这一步?怎么到了这一步,竟然还一点儿悔改之意都没有,竟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 囚车往天牢那边拐,皇上的銮舆从正宫门那边进,宸王则是走着路往北宫门那边去了。 皇上并未回乾清宫,而是命人直接将銮舆听在漪澜宫门外。以皇上如此身子状况,让人把銮舆停在漪澜宫门外,便是大有常住之感。这消息一旦传遍后宫,便又是一场不小的轰动。 李忠贵已经从宸王那儿得到了孙太医逃跑的消息,心内已经料到了事情不妙。因而一回到漪澜宫,便忙吩咐身边儿小徒弟去请太医了。只是未免引起大的动荡,特意吩咐了只先请了两人过来。 若是太医署的太医们一齐过来,未免使得人心浮动。只能这么两个两个的叫来,听一听他们每人的说法儿。而且还特意嘱咐了小徒弟,让他务必要悄悄儿的,胆敢弄出大的动静来,唯他试问。 不多时,宸王随着太医院的白、鲁两位太医同时到了漪澜宫。得到了皇上的准允,和两位太医一起进了屋。 两位太医一前一后儿地给皇上把了脉,都是眉头紧锁。继而慌忙跪地,吓得颤抖不敢言。 “但说无妨。”一见他们的表情,皇上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回陛下……臣等……臣等才疏学浅……还望陛下能叫了别的太医再过来瞧瞧……” “只说是什么情况便可,不要婆婆妈妈。但说无妨,朕恕你们无罪。”皇上有些没耐心。 “是……是……”白太医年轻一些,是后生晚辈,太医院里有个不成文的故居,遇到不好说的病情时,必须后生晚辈先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四章:父子坦诚 此时,白太医纵然又百般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先开口。哆哆嗦嗦地“是”了半天,才道:“臣等才疏学浅,以臣等之能,当真无法医治陛下。陛下现在的身子,若臣斗胆妄言,则是……无力回天哪……” 白太医重重叩首于地,顷刻间便涕泪聚下。 太医院的太医,一遇着什么难以应对的大病症之时,都是这么个情况,各个儿都是唱戏的好苗子。其实倒也并非皆是装出来的,而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医治不力而被问罪、给主子陪葬,便觉得害怕至极、憋屈至极,眼泪便不由得痛快出来了。 听了白太医这话,李忠贵在愣了片刻之后,还是依着惯例般说道:“大胆!岂敢如此诅咒陛下!” “陛下恕罪啊……陛下恕罪……臣等医术不精,妄言了,还望陛下切莫怪罪啊……”吓得两个太医慌忙叩头。 可不管是李忠贵的反应,还是这两位太医的反应,看起来都像是演戏一般,都在演戏给皇上看。其实情况到底如何,这两位太医到底是胆大诅咒还是不得已地说出实情,人人心里都清楚。包括皇上自己,其实也清楚。 皇上疲惫地摆摆手,道:“切莫走漏风声。你们退下,回去好歹拟个方子出来,勉力一试。” 这两人听了皇上的吩咐,可是得了大赦,忙叩头紧着应“是”,不敢多留片刻。 这两人退下之后,李忠贵跟了出去。暗中低声吩咐道:“二位大人先别急,若是一个时辰之内,陛下没叫了其他太医过来,二位大人再着手拟方子也不迟。如果陛下又传了其他太医过来,还是最终由太医署的太医一起商量着拟个方子……” “但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还望二位大人切记要守住嘴,即便是最亲近的同僚,也不可言。” 这两人自然都知道李忠贵说话的分量,纵然李忠贵的吩咐和皇上的吩咐有所不同,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愿意听李忠贵的。 因而都应了一声“公公放心”,这才退下了。 回到漪澜宫寝宫内,李忠贵和缓着请示了皇上,让皇上切莫只听这两人的一家之言,还是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瞧瞧,才更稳妥一些。且又劝道:“奴才让小徒弟们悄悄儿的去传,隔一会儿传两个过来,必不会引起什么大动静。” 皇上沉默了半晌,却是道:“罢了……无需这么折腾,将人都叫来吧。”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一次,多半是真如刚才那两位太医所言,无力回天了。既然是早晚的事儿,早一刻晚一刻将事情闹出去,都没什么要紧。 这一次周家损失惨重,不说全军覆没吧,剩下的那两个虾兵蟹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边关那边有翎王守着,雷国的人一时半会儿地连容城都攻不下,怎么可能杀到京都里来。 至于京都这边,若还有什么他没有算到的心怀歹意之人,刚好趁着他还在世之时,都引出来一网打尽了,免得他们在新皇登基之初暗动手脚。 李忠贵听得皇上的吩咐,也知道皇上自有打算,便没再劝说什么,将话儿传给了侍立在门外的小太监。 此时已经近亥时,但这未央宫里,因着皇上的回宫、因着蒙山之行的动荡,并未如往日那般安静。后宫里,各宫各院,生怕夜里出什么乱子,都亮着油灯,强撑着精神等着。 皇贵妃见皇上这半日也没怎么进东西,恐皇上腹内空空引得身子无力,便轻声道:“小厨房有些新米,臣妾去小厨房给陛下熬一碗清粥来,陛下多少进一些?” 皇上气息微弱,点点头,眼中露出笑意来…… “朕的确有些想念你做的粥……” 也不知道还能再喝上几回。他虽然不愿意承认最坏的情况,但如今所感受到的身子状况,却让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太医那边的方子再得当,他只怕也撑不过这个月去。 皇贵妃听着,鼻子一酸,险些没掉下泪来。不想让皇上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便忙施了一礼退下了。 宸王一直在寝房的小月门儿外等着,没皇上的传唤,自然不敢进寝宫去冒犯。这时候母妃退下了、李忠贵在外头吩咐着还没回来,听得父皇道:“老三,你到朕跟前儿来。” 听得父皇这样虚弱的声音,宸王也是一阵喉咙发紧。忙到皇上床前去,给皇上施了一礼,道了声:“父皇。” 只是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便已经有些哽咽。 皇上叹道:“朕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怕再无法上朝。如今你大哥和周家闹出了这样的事儿,朝中正是人心动荡之时,不能没个主事儿的人。老三哪……今日,朕将这江山交付于你,你可受得住?” 宸王忙惶恐地跪地道:“还望父皇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父皇乃千古名君,上苍庇佑,必将千秋万载!” 皇上轻轻摇头,苦笑道:“老三,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就不必和朕藏着掖着了。朕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对这皇位,你向来都有一搏之心。你也知道,朕膝下,堪当重任的,除了你和你大哥之外,再无旁人。如今你赢了你大哥,这天下,理应是你的……” “父皇……”宸王打断了皇上的话,声音不高、语气也平静,但话语却很坚决,“不是儿臣打败了大哥,而是大哥自寻了死路。在章华阁夜宴之时,儿臣曾给过大哥机会,可大哥执意要行事,并不将秦颖月收回。儿臣也是没法子,若儿臣先和父皇说清此事,父皇一定不会信儿臣。搞不好儿臣还要落得个居心叵测、构陷皇兄的罪名……” “父皇,儿臣有娘子、有母亲、有一家子的姬妾子嗣要守护,儿臣冒不起这个风险。既然父皇要和儿臣坦诚相见,儿臣便也不瞒着父皇。儿臣的确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如果风国内局势稳定,如果父皇一直以来只信任正统嫡出,儿臣纵然再有野心,却也会为了母亲的性命、为了忠孝仁义,而只做一个听命办事的闲散王爷……” “但父皇您扶持儿臣牵制大哥、对付周家,儿臣便已经成为了大哥和周家的眼中定肉中刺。一旦大哥登基,儿臣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当父皇把儿臣送到这个位置上时,儿臣便不能再妄想着兄弟和睦、再妄想着做一个良弟贤臣了。为了活着、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人,儿臣只能拼劲全力去争斗,儿臣只能赢。” 宸王顿了下,声音更郑重了些:“虽然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但在此途路中,儿臣曾无数次的窃喜,窃喜父皇给了儿臣这迫不得已。” 他不想装圣人、不想装无辜,但他也不能平白背上那奸诈的罪名。 纵然这一番话对父皇来说很残忍、纵然在这个时候他和父皇说这些着实不孝,但与其让父皇糊涂着走,还不如让父皇走得清清楚楚。这也是对父皇最后的尊敬。 听着宸王的话,皇上原本平静的面容,渐渐眉头紧锁……过了好半晌,皇上才一声重重地长叹:“如此说来,是朕,害了你们兄弟两个。是朕,造成了今日这父子成仇、子毒杀父的悲剧啊……” “也不能全然这么说。若大哥聪明,早些和周家划清了干系,事情或许不会如此……”宸王道,“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儿臣、大哥、父皇,都有错。”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但若你大哥聪明……最终死的,便是你。” 在此刻之前,他不是没过这两个儿子之中,必有一个会不得善终的这一后果,但那时,他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确没有仔细考虑这些。只觉得,不管是什么后果,都是身为皇家子嗣该当肩负的,这是他们的命。他们既然受了这尊荣,便该当担得起这责任。 可是他忘了,都是**凡胎,没人能明知道自己会死,还能顺从的承受。当年,他不也是如此么?他赢了,所以他最终活着、最终登上了这皇位,最终,拥有这壮阔山河千里万里。 当年输掉的人呢?已经成了永远沉睡在皇陵里的一抔白骨。 他曾说老三最像他,这话,一语成谶。就连这登基的路、就连行至皇座的缘由,都是如此相似。 他不曾弑父,但是他的确诱着兄长走向绝路。他是想要这江山,但他却也的确是出于迫不得已、的确只是出于自保。他敬着父皇,但他却也的确,怨恨着他的无情。 “说到底……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大哥的错、或许也不是朕的错,一切只因,身在皇家……”他怨恨了父皇大半辈子,及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了、终于豁然了。不知道到酒泉之下,一切还能不能说得清楚。 静了片刻,宸王叹道:“是啊,一切只能怪这‘命’字罢了。但儿臣又向来觉得,将一切都归结于命运,是懦夫之举。所以儿臣谁也不怨,儿臣只是庆幸,庆幸最终赢的人是儿臣。若无此番豪赌,哪儿来这畅快的胜利?此时,若但只以此番争斗而言,儿臣觉得……痛快。” 但宸王看向皇上,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但看到父皇现在的样子,儿臣又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有逆转之力,让一切重来。若让一切重来,不论是否会将自己推入险境、不管父皇信不信,儿臣定当提醒父皇。” 说得好听,可他心里却是早就清楚,如果让一切重来,他定然还是如此次这般选择。即便到最后时刻,即便在他明着已经和父皇坦诚相对之时,却还是有所保留,却还是在欺瞒。因为不到最后一刻,他的命运,还是操控在父皇手里。父皇可以选他、当然也可以放弃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五章:命不久矣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卑鄙至极的人,所以最终赢的人才是他。 皇上沉默了半晌,道:“事已至此,再说重来并无用处。今日,既然赢的人是你,朕便将这江山交给你。朕希望在你的手中,风国能一统天下、希望你能真正成为天下之主。你可能做到?”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宸王道。 但保证的话,他说不了。若在他做风国皇帝的这些年内,乱世未起,他不可能主动挑起战争。一统天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这天下再无战火。这事需要时机,若时机到了,或许几年内便可完成。但若时机未到,却是历经一代两代,都不一定能完成。 皇上叹了一声儿,虚弱道:“朕知你行事向来谨慎,这也是直到你大哥被废之后,朕还一直在考量你的原因……老三,朕盼你是个明主,盼你能将我风国国力继续壮大、使我风国在这片大陆上,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听得皇上这么说,宸王知道,父皇已经决定立他做太子了。而且这太子之位在这个时候确立,其实是和传位给他没什么区别的。 此时,若说心中没有激动之感,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这激动之感有多强烈,却也不可能。经过了这一番厮杀,几经沉浮得到这皇位之时,已经不似最初期许之时那样在意了。在此时,仿佛更重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是成是败,他只想要一个终局、只想要一个解脱。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大哥自战败之时起,始终那般坦然。在他的记忆里,大哥从来没有这么豁达坦然过。原来大哥想要的,其实也只是一个终局、一个解脱罢了。 宸王重重叩首,道:“儿臣定当不负父皇嘱托……”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好,叫李忠贵进来。” 李忠贵在外面吩咐完,刚要推门进屋,隐约听得屋里有交谈之声,便立在门外等着,不敢打扰到皇上和宸王的交谈。 “公公……”听得宸王向门外喊了一声儿,李忠贵这才进屋去了。 小厨房里,侍婢芳菲见李忠贵进屋了,这才对皇贵妃道:“娘娘,李公公进屋去了。” 皇贵妃点点头,道:“你借着去御膳房里拿鸡蛋的功夫,想法子将庸王谋反、皇上赐死庸王的消息传出去。今晚各宫都没睡,只要告诉一两个人,整个后宫便都传开了。” “是。”芳菲应了一声儿,垂首退出了小厨房,急着去办了。 皇贵妃熬着锅里的粥,静静地看着米粥在锅里晃动,想着,皇后娘娘,你活到今日,也该了了…… 她恨皇后,所以即便知道皇后最终还是会死,但却不想让她有好死。她要让皇后知道,她的儿子谋反失败、她的儿子受万人唾弃、遗臭万年,她的儿子,即将被她的丈夫赐死。这种死,才是皇后该有的归宿。若在这事传到她耳中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 子时的坤宁宫,依旧亮着灯,在门外上夜的太监宫女儿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原本被派在坤宁宫里照看得了肺痨的皇后,就已经是个要命的苦差事了,结果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却仍旧没有安歇的意思。皇后不睡,他们也不敢睡,就只能这么熬着,自然多有怨言。 此时的坤宁宫里,皇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形如枯槁的自己。她已经这样坐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琉璃……你再去打探,看看庸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儿。”皇后吩咐道。 “娘娘,都这个时辰了,奴婢能去打探到什么呢?后宫里是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呢。”琉璃为难道。 “今晚注定整个未央宫都无眠,但凡有心打探,总能打探得到。哪怕你直接去漪澜宫那边问,也要给本宫问把实情问出来!”皇后动了怒,沉声道。 琉璃慌忙跪地,重重叩首却是一眼不敢发。 “本宫已催你去打探了两次,你却每次都说没消息,当本宫是好骗的不成?”皇后猛然回身,指着琉璃道,“难不成你也看本宫命不久矣,不愿意再为本宫办差,有意怠慢本宫?若非如此,岂能打探不到!” “娘娘息怒……实是今儿已经太晚了啊……虽然各宫各院都没休息,但外头也早就没有人走动了。皇上那边叫了太医过去,一直忙活着,奴婢就是有足够的胆子,也实在没机会求见啊!” “呵呵……呵呵呵……”皇后冷笑了几声儿,重重跌坐在梳妆台旁的圆凳儿上。 因着太过动怒,坐下之时,一口气儿岔了过去,便是一阵猛烈地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琉璃只能不断叩头。 “息什么怒?咳咳……咳咳……”皇后忽然大喊了一声儿,但因用力过猛,紧接着便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因着手里没拿帕子,这口鲜血,便直接喷在了琉璃的发际上。粘腻还有些腥臭的鲜血,顺着琉璃的额头流下来,吓得琉璃浑身颤抖,牙齿不断打架。 “还愣着干什么!本宫让你去打探消息去!去啊……去啊!咳咳……呃咳咳咳……”皇后声嘶力竭地喊着,紧跟着的咳嗽,也是极其嘶哑、用力、骇人。 吓得琉璃忙叩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去啊……去!去……”皇后扯着脖子大喊道,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那嘶哑力竭的声音,好像已经被地狱的判官扼住了脖子似的。 琉璃吓得不轻,已是身抖如筛,哪里还敢再瞒着?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娘娘……奴婢已经打探到了,只是……只是不敢和娘娘说……” “说……”皇后再次大喊道。 吓得就连廊下上夜的两个太监宫女儿,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更往一起凑了凑。 “庸王殿下在蒙山别苑弑父谋反失败,被陛下打入天牢,三日后菜市口,同镇国公、国舅爷、还有两位孙少爷,一起问斩。” 琉璃还没敢说周炎和周家的少爷、孙少爷们,判的是车裂呢。但却也知道,即便如此,单只说了庸王殿下被判斩首的事,就足够皇后娘娘崩溃的了。 但这事儿,皇后娘娘早晚要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告诉她,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其实在皇后娘娘知道皇上已经回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料到了庸王事败,只是还强撑着一丝希望,不愿意相信罢了。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心急的一次次催她去打听,盼着能听到让她放心的结果。可……事实如此,她总不能骗娘娘啊! 更何况,即便她说了谎话,娘娘就能相信吗?不能。 娘娘盼着听到庸王得胜的消息,但当真的听到这消息之时,却是定然不信的。因为皇上回宫了、而且是直接去了漪澜宫。而宫里,并未见着任何和庸王有关的人,也没见着庸王进宫来。 这一次,庸王事败的事情是明摆着的。只差她这一句确定的话罢了。她知道,很有可能,这一句确定的话,会把皇后娘娘逼入死路。 但即便不是如此,娘娘就能活命吗?就能体面的活着吗?即便肺痨不折磨死娘娘,就是宫里人的冷言冷语、皇上更加过分的冷淡嫌弃,也足以要了皇后娘娘的命啊! 她知道,娘娘最是有傲气有傲骨的,自打在府里服侍娘娘的时候,她就知道。所以……她宁愿娘娘痛痛快快儿的死,免得受那些羞辱。 皇后听了,怔怔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失魂一般,向圆凳上跌坐过去。但却因为坐得偏了些,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可是她却并不觉得疼。 “娘娘……”琉璃吓坏了,忙上前去扶起皇后。 皇后打开了她的手,怔怔的,自己撑着身子起来。怔怔的看了琉璃一眼,怔怔的,往宫门口儿走去。 “娘娘,夜已深了,娘娘这是要干什么去啊?”琉璃着急拦了上来。 皇后却是不理会她,绕开了她,继续往门口儿走。 “娘娘,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这么晚了,外面风寒露重的,娘娘可别伤着身子!”琉璃又追了上来。 此时,皇后已经走到坤宁宫的宫门口儿了。琉璃忙侧身拦在了皇后身前,直接张开双臂来挡住皇后,不让皇后出去。 皇后怔怔地将头转向她,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大喊道:“让开!” 吓得琉璃一个激灵,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房门上! 趁此之时,皇后猛地推开了琉璃,冲了出去,直奔院门而去! “娘娘……娘娘……”琉璃高喊着皇后,追了出来。 坤宁宫被封宫,此时宫门外,有不少侍卫守着。之前美其名曰,是以免不懂事儿的人打扰了皇后。其实还不是怕皇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忽然出去祸害人? 此时,皇后已经跑到了宫院门口儿,用力打开了门插,推开门便往外跑! 门口儿守卫们虽说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坤宁宫里今晚或许不太平,但见皇后披头散发的、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就跑出来,仍旧被吓得不轻。 忙横刀拦住了皇后,道:“娘娘,夜深风大,娘娘还是快回宫里去吧!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下官们去通传也是一样儿的!”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皇后发疯一般大喊一声儿,直接打开了拦在她面前的两把带着刀鞘的长刀,拼了命的向前冲去。 嘴里呢喃道:“你不能杀了麟儿……你不能杀了麟儿……谁也别想伤害我儿子……谁也别想伤害我儿子……” 侍卫们一看不妙,哪里还敢和言劝说?直接飞奔上前,六个侍卫拉成人墙,其中一人沉声道:“娘娘,陛下有令,您不能出去!若你您非要出去,下官们手中的刀,可是不认人的。” 为了能吓唬住这已经发疯的女人,这侍卫说着,便将长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一声冷冽的声响,恍似将这安静的永巷划裂了一道伤口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六章:华章惨断 见皇后果然停止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亮出来的刀,侍卫们都是松了口气。那持刀之人刚要和言劝说,却忽见皇后面容狰狞地大喊了一声儿“放肆”,竟是直接赤手打向了他手中的刀! 侍卫吓得刚要慌忙把刀抽回来,却是已经来不及。皇后的手迅速落在他的刀上,手腕划在刀刃上!他的刀,也随着皇后这太过忽然的举动,而被吓得当啷啷掉落在地。随着长刀掉在永巷光滑甬道上的声音,皇后的手腕,也泛起了一道鲜红的血迹来。鲜血顺着皇后的手腕流下,落在被清冷宫灯笼罩着的冰凉地面上。 侍卫们都吓傻了,一时竟然连相视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各自呆愣地站着,都没回过神儿来。 皇后也不觉得疼,只是大喊了一声儿,“滚开……”便猛地推开了愣着的两个侍卫,发疯一般往前跑。 这两个侍卫原本正愣神儿呢,被皇后推了这么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也猛地回过神儿来,惊呼了声:“娘娘……”忙追了上去。 其他几个侍卫们也被皇后的喊声给吓得回过神儿来,急着往前追去。 皇后也不知道忽然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比这些侍卫们跑得都快。且因为抢占了先机,这时候跑起来,竟然将侍卫们落下了好长一段距离。侍卫们追在皇后身后,边追边喊道:“请娘娘停步啊……” 虽已是子时,但今夜的未央宫仍旧只如同安静的白昼一般,并未有太多的夜深之感,还是偶尔有些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宫人们走在永巷之中。看到迎面跑来一个一身素色寝衣、披头散发的女人,都吓得慌乱起来,忙绕过这怪人快往前跑是一定的。 宫人们跑得混乱,虽说不过偶有三两个、人数不多,但造成的混乱,却也还是给追赶着的侍卫们添了麻烦。再加上若是走小路,漪澜宫和坤宁宫距离并不算远,以至于侍卫们一直追着皇后,竟然到了漪澜宫门口儿,还没追上她。只得不断用喊声儿提醒道:“夜已深了,娘娘切莫冲撞到龙体啊……” “陛下……”皇后大哭着,直奔漪澜宫宫院内就冲去,完全不顾漪澜宫外的守卫。 平日里因着在后宫中,有宫外的守卫们防范着,漪澜宫宫院外并不是另有守卫,但今日皇上留在这儿、且又是这么个光景,宫门外的守卫自是少不了。见一个疯女人发了疯地喊陛下,哪能让她就这么冲进去了? 也因着还没看出皇后的身份,见她这般疯魔,以为只是个不受宠的、甚至于是得罪过陛下的哪个娘娘罢了。倒也不客气着,在最门边儿上的两个侍卫,直接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皇后,将皇后向宫门外用力甩了出去。 此时皇后纵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门儿力气很大,却也抵挡不住这两个侍卫下狠手地重摔,直接被甩出了几尺远,后背重重撞在了永巷的朱墙上。 “噗……”被这么猛烈撞击震得,皇后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此,侍卫们可是有些吓傻了。虽说他们的确用了力气,但却也只是能将她甩出去而已,即便碰到了宫墙、却也是在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怎可能弄得这么严重? “娘娘……”坤宁宫外的侍卫们已经追了上来,都急着去扶起皇后。 虽说模样做得好看,看起来是关切皇后,但实际上,却是想要趁机将皇后带走。皇后哪能让他们抓着了自己?猛地推开他们起身,又往漪澜宫内冲去。 在漪澜宫的这些御前侍卫,见赶过来的是被派去坤宁宫的人,借着宫灯的光芒定睛细看了下,都看出了这人的确是皇后娘娘。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由着她冲进去啊!且不以夜深之故,单只说皇后的肺痨,也绝不能让她冲撞了皇上。 知道了这人是皇后,侍卫们反而大气儿不敢喘,都暗地里屏住呼吸,直接用长刀拦住了皇后的去路。 那没带刀鞘的刀皇后的都不怕,又岂能怕这个?猛地扑上前去,以为直接推开这些刀就能冲进院子里。但这些侍卫们早有准备,哪能如同坤宁宫外的那些好对付?皇后用尽全力往进冲,却也敌不过这些侍卫们阻挡的力气。 最靠近门口儿的侍卫是个极聪明的,没等队长开口吩咐让人进去告诉皇上呢,就已经转身往屋门口儿跑。开什么玩笑?肺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今皇后这么在他们跟前儿挣扎,要是把他们传染了可怎么办?不靠近门口儿的人不好逃,但是他有这个机会,岂能不利用上? 不光是这个先找着机会逃跑的侍卫害怕,那些个拦着皇后的,没有一个是不害怕的。只能尽力屏住呼吸,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把头别过去喘一口气儿。 皇后哪里顾得上这些人的嫌弃?就算能看得出来,也根本顾不上。只是边挣扎边嚷嚷道:“陛下……你不能杀了麟儿……你不能杀了麟儿啊陛下……” 皇后越是开口嚷嚷,这些侍卫们就越是害怕,都恨不得用布条将自己的嘴巴鼻子都捂上。 漪澜宫里,皇后正在给皇上轻轻捏着后背。皇上刚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就听得外头这一阵嘈杂。勉力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道:“去告诉她,让她回宫去思过,朕不会杀她,但也不会见她。” 皇贵妃应了一声儿起身,便听得门口儿有人着急道:“陛下,娘娘,皇后娘娘在院门口儿嚷嚷着要见陛下,属下们拦不住啊!” 沈瑶敏喊了一声儿:“知道了,本宫这就去劝娘娘回去。” 皇上提醒道:“你莫要到她跟前儿去,离得远远儿的,赶了她走便罢。” “是。”皇贵妃道。 皇上还是有些担心,叫住了皇贵妃,道:“你别出去了,直接让来人将朕的话儿带给她便罢了。” 皇贵妃柔声道:“太医们和宸儿在这儿闹哄了这么长时间,陛下好容易得个清净,能安睡一会儿了,宫外却出了这样的吵嚷。若只是让侍卫们代为转达,娘娘怕是不肯回去呢。只有臣妾做个恶人,说些不太好的话,让娘娘死了见陛下求情之心,才能使得娘娘回去。” 皇上觉得也的确是这个理儿,若非有有力的人告诉她,只怕她还会继续求情,不求到他亲自出来回应,不会罢休。因而只好道:“你小心一些,只在门口儿吧,莫要往远走。” “是。”皇贵妃应了一声儿,便快步往门口儿去了。 推开房门,直接向门口儿喊了声:“皇后娘娘……” 皇后见有人出来了,且出来的人还是沈瑶敏,岂能在这么毫无顾忌地撒泼?站直了身子,沉声道:“本宫要见陛下,皇贵妃何以多事?还不速速让你宫里这些走狗退下?”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拦着她的人,并非是沈瑶敏的人,而是皇上的人。而且让沈瑶敏出来打发她,也一定是皇上的主意。但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些许希冀,希望是沈瑶敏趁着皇上熟睡之时,擅自出来卖弄。 皇贵妃笑道:“娘娘何以这么说?这些大人们都是御前侍卫,是陛下的人,娘娘不是再清楚不过吗?夜已深,陛下刚睡下了,就听得娘娘在外面这般吵嚷,岂能不气?但陛下宽和,特意让臣妾出来告诉娘娘,让娘娘放宽了心,陛下绝对不会要你性命。但因着庸王之事,陛下也绝不会再见你。” “娘娘,今晚的事儿,怕是后宫里的人都听着信儿呢,娘娘皇后的身份还在,可切莫失了尊仪。”皇贵妃说着,向皇后施了一礼,相当恭敬。 皇后冷声道:“本宫要见陛下,何用你这贱人在本宫面前卖弄?就算这些话是真的,本宫也要听陛下当面说!本宫和陛下夫妻之间的事儿,岂容你这低贱妾室插手?” 平日里皇后待皇贵妃很和善,皇贵妃待皇后也尊敬,纵然心里都彼此恨着、看不顺眼,但却还都能藏得住,表面上一团和气,一副侍妾谦卑、主母慈善的模样。今日这般爆发出来,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突然。 但是在这两人之间,却都知道,这并不突兀。今日,已经是胜负已分。皇后虽然还留有高位,但注定在皇上面前永无翻身之地。即便皇贵妃此时对她有多不尊敬,回头儿只要说,是因着蒙山的事情,为皇上抱不平,没人能诟病她什么。日后在这风国后宫里,注定是以皇贵妃为尊陆;在朝堂上,注定是以宸亲王为尊。 皇上已经命李忠贵拟了立宸亲王为太子的圣旨,明儿一早,便会昭告天下。到哪时,她们母子二人的地位,更是无可撼动了。再加上还有先前和皇上的那番解释,此时,她还怕什么呢?该出气的时候,务必要将这口气撒出去。到了这最后关头,她并不想要做仁慈的人。她要做的,就是落井下石。 皇后知道自己再也斗不过皇贵妃,也知道自己和皇上的夫妻情分已尽,再装宽和端庄也没什么用处,又是在心急的气头儿上,岂能顾及得了自己对皇贵妃的态度?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若不是有人拦着,她真想要冲上前去,直接抓烂了这贱人的脸! “臣妾是低贱的妾室不假,但臣妾没有一个弑父谋逆的儿子、没有一个一心要造反的母家,更没有得了肺痨不好好待着、还非要不顾陛下安危的过来见陛下。就单从这些来看,臣妾就配传陛下的话儿……” “娘娘,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若您肯乖乖回去,陛下念着夫妻一场的情分、也为全皇家颜面,不会赐死您。但若您再这样不知趣儿,死的,可就不是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侄儿和你的儿子了,还有你自己……” “娘娘,活着,总比死了好啊。娘娘您还是快回去吧,不然若是被侍卫们的乱刀砍死了,可不光彩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七章:一声叹息 皇贵妃言罢,向皇后施了一礼,又恢复了那恭敬的样子,语气也变得诚恳起来,道:“臣妾说话冒犯,还望娘娘莫要责怪臣妾。但臣妾说的这些,的确句句实情,句句是肺腑之言。言尽于此,望娘娘三思。” 皇贵妃说完转身回了屋。却是并未马上到皇上床边去,而是站在小月门旁边看着窗外。只见皇后果然没走,而是继续在门口儿喊道:“沈瑶敏,若不是你这贱人狐媚陛下,本宫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本宫要找陛下说话,何以用你这贱人在这儿耀武扬威?你这贱人定然在陛下耳边吹了耳旁风,不让陛下出来见本宫……陛下……臣妾有话要对您说……求求您见臣妾一面吧……陛下……” “陛下……臣妾自十八岁进宫时起,如今在宫里已经过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臣妾是陛下的发妻,陛下就算再冷血再无情,也不能不顾这大半辈子的夫妻情分啊陛下……陛下,麟儿也是你的亲骨肉,你不能杀了他……求陛下开恩哪……” 听得皇后在门口儿的哭号,皇贵妃这才皱眉道:“臣妾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很过分了,怎的娘娘还在外面这般哭喊,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笑道:“你只是自以为说得很过分罢了,可真朕听着,话还是软得很啊……” 皇贵妃叹道:“这可如何是好……陛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了更深露重?臣妾再想想,若等下皇后娘娘还不停,臣妾再去说说。” 皇上歇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儿,才道:“你去喊了李忠贵进来。” “是。”皇贵妃应了一声儿,喊了在门口儿侍立着的李忠贵。 李忠贵进了屋,还没等站稳施礼,便听得皇上道:“传朕口谕,废周氏皇后之位,降为慎妃。望其日后能长以此封号自勉,凡事三思而后行。但因她身有顽疾,不适宜迁移宫苑,便暂居坤宁宫内。待她病好了,将坤宁宫的病气去了,再择其他宫室安置。” “陛下……”皇贵妃忙紧张地唤了皇上一声儿,像是有劝说之意。 皇上却微微摇头,道:“爱妃不必劝朕,若不以此法,以皇后的心性儿,怕是要一直在外面跪着。她有肺痨,若是坏了漪澜宫的气儿,咱们可是追悔莫及。更何况……” 皇上喘息了一会儿,道:“若保有她的后位,一旦老三登基,便要尊她为太后。天无二日,后宫内有两个太后,多有不便。还是今日去了她的后位,更妥当些。” 皇贵妃做出有些为难、却又不好劝说的样子来,施了一礼,道:“但凭陛下做主。” 皇上略一抬手,忽的补充道:“下了这道口谕,若她还不走,便让侍卫们将她拖下去。若拖不动……就地正法。”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出门传旨去了。 这口谕落下,却是并未给皇后反应的机会,没看她到底是不是想走,便直接道:“陛下有命,若慎妃仍旧不走,尔等速速将她拖回坤宁宫。若慎妃挣扎太过以致尔等无法拖走,则就地正法。” 说完,看向慎妃,道:“娘娘,请吧……莫要为难了大人们哪……” 慎妃愣住了……整个人还保持着挣扎的样子,但脸上,却已经不再是哭号的表情,而是怔怔地看着漪澜宫内,好像并不明白李忠贵的话似的。 李忠贵向侍卫们略一扬脸,示意他们将慎妃拖走。 侍卫们立刻会意,但却哪里能做这危险的差事?还不快躲得远远儿的?因而对坤宁宫侍卫们低声道:“快呀,莫要等陛下恼了。” 坤宁宫侍卫们无法,只能上前来抓住慎妃的胳膊,连一句“冒犯娘娘”也无,直接拖着慎妃往回走。 被人拖走,慎妃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喊道:“陛下……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陛下……你怎能如此无情啊陛下……” 但,这些话终究也只能淹没在永巷初秋的夜风里,没有人会给她任何回应。 慎妃拼命挣扎,但这一次,也不知道力气都用光了还是怎的,竟然再也挣脱不出侍卫们的拉扯。只能看着漪澜宫宫门前的灯笼,在自己面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是从中宫门进来的皇后、她是他的发妻,他岂能如此对她…… 犹记得处进宫的那一日,他用金挑杆儿掀开了红盖头,她低着头、不敢看他,那一双用红线绣着龙纹的喜靴,如此炫目好看。那是皇上只有在初次帝后大婚之时才会穿的喜靴,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 她是他的发妻,一个是一等公爵的嫡出长女、一个是年少登基的英俊君王,他们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原是天作之合,理应恩爱百年、共看这大好河山,可为何,最终竟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为何…… 永巷深深,宫灯摇曳。周宜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总是唤那贱人“瑶敏”、“瑶敏”……不管是独处之时,还是有外人在场之时,一声声、一句句,叫得那样柔情亲切。可是对她呢?自打她初入宫的那天起,他从未唤过她的闺名。 以至于时日久了,她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叫什么。她只记得,她是周家的女儿,她是风国的周氏皇后……然而今日,这“皇后”二字,也不再属于她。她的母家、她的夫君,又将她变成了“慎妃”。忽然,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被侍卫们拖着,仰头看着未央宫头顶的夜空,繁星、弯月,原只是那么细细的一条儿,憋得人透不过气来,却又缭乱得花了人的眼…… 身旁,不知道是哪一个宫里传来“咯咯”的笑声,银铃一般,畅快无比,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她…… 罢了,罢了……这未央宫里的天、这未央宫里的夜、这未央宫里的一切……不过如是。 宫深夜沉,不如睡去…… …… 宸王披星戴月地赶回了昭德院,果然见昭德院里的灯亮着。满心欢喜地进了元门儿,不想还有更让他欢喜的事情在等着他。只见容菀汐只着寝衣、披着披风在门口儿等他,正一脸担忧地向门口儿张望呢。 宸王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地说道:“在门口儿干嘛?本王回来了,自然会进屋儿,又不会大半夜的在院子里遛弯儿。” 容菀汐笑道:“能早一眼见到你,总是好的。” “快进屋快进屋……”宸王拥着容菀汐进了屋。 见初夏和知秋撑着头,坐在桌旁打瞌睡呢。催促道:“快回去睡觉,都别在这儿碍眼了。” 容菀汐笑道:“明明是好话,却不会好好说……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太晚了,可别熬得伤着了身子。” “是……”初夏起身,打着哈欠道:“原想着怕小姐自己一人儿等着无聊,想陪小姐说会儿话的,可是小姐一直在门口儿等着,害得奴婢们都睡着了……” “是啊……”知秋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不是奴婢们撑不住啊……实在是屋里每个说话的人,这么晚了,岂能不困呢?”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们话多,快回去吧!”容菀汐也学着宸王的样子,嫌弃的催促道。 这俩丫头退下了,宸王便毫无顾忌地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去。 吓得容菀汐一惊:“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宸王合身扑了过来,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你你……这么晚了,明儿不上朝吗?没有事情要办吗?可别乱来啊……”容菀汐边护住自己,边结巴道。 心扑通扑通地跳,脸也随着红到了耳朵根。 宸王更靠近了些,气息吹拂在她的脸颊,鼻尖儿顶住了她的鼻尖儿,问道:“别管这些,就只说我今儿有兴致,你愿不愿意给我?” 容菀汐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都要炸了,因着突然,很想要推开他,跟他好好儿的、郑重的交流一番,可是……不知怎的,那拒绝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还有手上脚上、此时全是酥麻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抗拒的反应。 “嗯?不说话?看来是愿意了……”宸王呓语一般低低说了一声儿,便温柔地低下头来,放肆地攫住了她的唇。 容菀汐整个人都僵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见他微闭着眼眸,吻得认真,完全不像耍花招的样子……随着他的吻愈发深入,渐渐,容菀汐的整个身子也都放松下来,除了呼吸急促之外,其他的地方竟然都舒缓得,仿佛只待着某一刻似的…… 他的唇舌灵活,她的却是生涩僵硬。她肯学,但进益却总不是那么明显。几次都险些咬到了他的嘴唇和舌头,但都因他的灵活而避免……面颊愈发潮红,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羞赧、憋气,使得容菀汐的脸涨的更红了。眼中也像是受到这番灼热影响似的,变得有些热、有些水润…… 看着她水灵灵的眼中明显情迷的样子,宸王根本把持不住。原是想要控制的,可手伸出去,却不是撑着起身,而是控制住了她的双臂,将她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吻,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脖颈…… 因为紧张,容菀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这在宸王看来,无异于又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身子已经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只觉得有一团烈火在烧,只有在她身上,这团烈火才能得到他最渴望的、最淋漓尽致的释放。他等着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在这团灼烧着的火热之中,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褪下了她的寝衣,只剩下耦合色的肚兜,挂在她白嫩的肌肤上…… 及时看到这一片太过纯洁的白,宸王此时已经清醒了,但却还是不由得,在她的肩膀上、沟壑处,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的身子散发着处子清香,更加清楚地提醒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八章:荣升东宫 “风北宸,这是世上最好美好的东西,你不能就这样轻易亵渎……她将身心交付于你,将一生交付于你,而你,却连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都没给她……”宸王温柔地轻吻着容菀汐曼妙的身子,理智,却也随着这温柔,渐渐回到了头脑中。 过了半晌,在愈发的温柔逐渐变为蜻蜓点水之后,宸王缓缓起身,在已经双颊绯红、眼泛盈波的容菀汐那因紧张而紧咬着下唇的小嘴儿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笑道:“你说得对,明儿还有要紧事情办呢,我可不能让你这小妖精吸光了力气。” 容菀汐愣住了…… 他的笑容如此温柔、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他的眼眸如此温柔……可为何,他说的话,却是这般敷衍……他,居然不想要她。 今日,她已经决定要给他了,可是他却不想要。 再不是他天天将这事儿挂在嘴边儿盼着念着的时候了,此时,他已经不想了。 是因为她给了他暗示、勾引了他,所以他才配合她演了一场柔情的戏码,是吗? 果然善恶有报,而且居然报应得这样快么? 其实刚刚,她之所以站在门口儿等他,并不是因为情意所致、并不是因为想要早一眼看到他,而只是故意做给他看,故意让他心疼感动罢了。她想要赢秦颖月,这些面儿上功夫,她就必须做。如若换做平常,在明知道站在外面等,没什么意义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矫情得站到外面去的。 她骗了他,给了她一个情深意重的假象,所以他也骗了她,给了她一个深情所致的假象,是吗? 这报应来得可是太快了,可她,虽然事情是着意为之,但牵挂她的情,却是真的啊……他呢?就算不想要,情也是真的吗? 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宸王说完那句话便起身脱衣服去了,只想着快点儿躲开这个能让他失去理智的小妖精,哪里还敢看这小妖精的反应啊?只一心想着让自己身上那叫嚣着的东西快点儿安静下来,别在她面前丢脸。 容菀汐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却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能安静地起身穿好寝衣,盖上被子要睡觉。 宸王慢慢儿换了上了寝衣,那叫嚣着的总算安静下来。瞧着天色不早了,也便吹了油灯,从她身上跳过去,到床里去躺下。 因为害怕那不争气的念头儿再燃起来,便只敢平躺着,甚至于想要抱她一下都不能。着意控制了片刻,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道:“父皇那边,怕真是回天乏术了。父皇已经命李忠贵拟了圣旨,封我做太子,并且从明日起,由我监国。只要在监国之时不出什么大乱子,最终应无差池。” 容菀汐笑道:“那就好……睡吧,如此可更应该早些歇息了,明儿可别错了上朝的时辰。” 宸王打了个哈欠,道:“还是菀汐你最知道心疼我!” 说着,心满意足地翻身面壁去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光是听着他的声音,都是一种煎熬啊! 借着透进床幔的微弱月光,容菀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真的已经厌倦她了?因着秦颖月的出现,他们之间,还没真正开始,他就已经厌倦了? 可他为什么还要回昭德院里来呢?就只是因为,不能在这时候出乱子么?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朝堂上,都要尽足了本分,以做好这最后一搏? 理智告诉她,就是这个原因。不管是今晚回来也好、还是日后对她的好也罢,只怕都是这个原因。一旦皇上驾崩、他成功登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只怕,他是连虚情假意都不愿意做了。 他只会碍于面子,给她一个该得的位份,然后就让她守着这位份,在深宫里过完半辈子,是吗? 如果真的如此,她,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可悲的是,她竟然很清楚的知道,即便真的如此,她也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并且为了他,和秦颖月、和宫里的所有妃嫔,去厮杀争夺。直到心累了、心死了,她才会离开。又或者,直粉身碎骨的那一天,她宁愿死在他身边,也不愿意离开那无情的宫墙、不愿意离开这对她无情的人…… 容菀汐轻轻摇头,暗自苦笑了一声儿。心想自己也真是太多虑了,还没到那时候呢,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直追随着自己的心,勇敢前行便是了…… 劳累了一日,宸王可真是挨着枕头就着。听着耳边有些微酣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容菀汐也睡着了。很奇怪,即便如此,在他身边,她却依旧睡得安恬。 次日醒来之时,宸王已经去上朝了,只留下被褥上的些许余温。 …… 宸王还未从早朝上下来,宫里送匾额的人就到了,将正门上那“宸亲王府”的匾额,换上了新做的、金漆未干的“太子府”匾额。并着皇上的圣旨一并传来,即日起,她便是太子妃了。 阖府的人一并出来迎接,容菀汐命初夏送了传旨的公公出去,回身之时,只见身后站着的众姬妾里,除了柳美人依旧是那样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清冷表情之外,谁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最沉稳的薄馨兰,此时都是难掩脸上的喜悦,带着憧憬地看着大门口儿微笑着,好像能看到那新挂上的“太子府”三个字似的。 容菀汐笑道:“这是殿下的福气,自然也是咱们的福气。也都是大家对殿下忠心,该得的福报。” 齐月灵笑道:“还不都是娘娘指点得好?那晚乱军围府,可是把妾身们都吓坏了。多亏娘娘及时应对,给妾身吃了定心丸。如若不然,妾身等虽说断不会离开殿下逃跑,但光是被吓着,也要被吓出个好歹来了啊!” 闵红媚笑道:“是啊,也多亏了娘娘安抚了那些乱军,既不让咱们的人和他们起争执,又让咱们的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使得他们没法子动手了。后来不知怎的,在娘娘和殿下回来之前,那些人像是得着什么信儿似的,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容菀汐笑道:“我也不过是因身在这个位置上,在那样紧迫的关头,不得不做出些胆大的安排罢了。有你们在我身后撑腰,我才能把事情办得踏实不是?” “娘娘惯会抬举我们”,齐月灵笑道,“妾身这些小胆量和笨脑子,能起到什么用处啊!” “怎么是抬举你们?”容菀汐笑道,“你们和我一心,这就是给我最好的帮衬了!” 容菀汐带着她们说说笑笑的往后宅走,一路走来,弄得整个宅院里都是喜气洋洋的。薄馨兰偶尔也跟着说几句,倒像是一直没什么隔阂似的。这一刻,大家欢喜的都是她们的男人最终赢了,欢喜的都是,她们有机会成为未央宫里的妃嫔。 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那便是以后的事儿了。守着同一个男人、身份却能得以尊贵,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太过划算的好事儿。 …… 皇上封宸王做太子的圣旨,是要昭告天下的,除了在京都城里张贴告示以及将旨意送达各州各府之外,朝廷里的衙门,自然也不能落下,都有宫里专门派去的公公去宣旨,天牢里自然也不例外。 庸王所在的这甲字号牢房里,已经许久没有犯人进来了,此时,却一下子人满为患。庸王、周青峰、周家的两个孙少爷、周家除皇族之外的九族……只有庸王一个人单坐一件牢房,倒也算得上是皇上给他最后的恩典、也算得上是他这皇子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最后一点好处了。 听得外面有宫里的公公嗓音尖细的宣旨,恨不得会些功夫,将声音传遍整个京都城似的,庸王觉得好笑。从来只见胜者的光辉,何人有心思去看败者的落魄?胜者人人巴结,败者人人践踏,世道炎凉,向来如是。 牢房里,听着外面宣旨的声音,更有一些被牵连的周家族人坐不住了,又开始了对庸王的嘲讽。周炎已死,而且在庸王房间里发现的尸体,一些与事的周家人,自然都知道是庸王做的。且即便被牵连,到底也是一个家族的人,有外人在的时候,自然不会骂自己家的人,而是会把所有埋怨都加诸于这外人身上。 原本昨儿就已经吵嚷了一晚,因着都骂累了,这才不再有辱骂之声。这一会儿外面宣旨的声音,将原本在牢里就睡得不安稳的公子哥儿娇小姐们给吵醒了,一腔怒气岂能不发泄出来? 什么“窝囊废”、“草包”、“自不量力”、“烂泥扶不上墙”……统统招呼上来更有甚者,骂他狗都不如。 说狗受了主人的恩惠,还知道看家护院,还知道护着主人,可是你呢?受了我们周家这么多年的恩惠,连汪汪一声儿也不会就罢了,竟然反过来下闷口咬你的主人。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们周家人也不会饶了你。既然你活着连狗都不如,死了也别强撑着,还是继续不如狗为好。 这话,是他的两个表兄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的。 庸王却是置若罔闻,只是闭着眼睛在自己的牢房里端坐着,连一个愤怒的眼色都没有。 他做太子的时候,人人巴结着,现在沦为阶下囚,便人人将他做烂泥一样践踏,这是他早该料到的事,所以若此时和这帮俗人计较,岂不是太跌了身份? 如果此时他赢了,这些人又该如何呢?还会说被他连累了吗?只怕都跪在家里向未央宫叩头,说祖上庇佑、祖上显灵了吧? 这些人生而卑贱,一辈子也没有自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家族身上。赢了,他们要沾光耀武扬威,输了,他们却承担不起。 还说他是货窝囊废、草包呢?其实他们从出生之时起就是这样!这些卑贱无能之人,此时没有一点儿自救的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九章:冲喜噩耗 这些人只能把愤怒和不甘都撒在他的身上,不是反而更证明了他们的低贱? 他堂堂皇子贵胄,经历了这般大起大落,一切自当看得通透,岂能和这些人一般计较? 只是光听这些苍蝇们的嗡嗡声,也的确有些累了…… …… 被闵红媚提醒,容菀汐想起那些在他们回来之前就退走的兵士,想起在蒙山搜抓庸王余孽的时候,并未找到庸王那个最得力的女暗卫,心里未免有些担忧。觉得庸王那边,或许还剩下一些最为强劲的力量没被他们揪出来。 正想着要提醒宸王小心一些,可别被这些忽略掉的暗卫暗兵给弄出什么大麻烦来,但直等到晌午,也没见宸王回来。想来监国第一天、又值蒙山归朝之后的第一天,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直等到午膳之后,宸王才匆匆回到昭德院。进屋一见了正在收拾饭桌的初夏和知秋,便催促道:“手脚麻利些,本王和王妃有要紧事要说呢。” 初夏和知秋看了宸王一眼,显然都不太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如常收拾了东西才退下。光是看着他那笑嘻嘻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而只是嫌弃她们两个碍眼了。 俩丫头退下之后,容菀汐笑道:“有什么事儿啊?” 显然不觉得宸王是真的有多要紧的事情。当然,之所以这么认为,也是因为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儿。 宸王却是向窗外看了看,又确定了门窗的确紧闭,这才道:“皇祖母去漪澜宫看望父皇,见父皇病弱的样子,自然好生焦急。又加上我刚刚被封为太子,可能也是想要为我巩固势力,竟然说要让老四成婚,以给父皇冲喜。” “怎么会这样儿?”容菀汐低声道,“这不是太草率了吗?胡闹啊……皇祖母也不像是会老糊涂的人啊,怎么忽地想一出是一出?” 宸王低声道:“其实冲喜之说也是无可厚非,不管是寻常人家、还是宫里,以喜事来冲病气,都是古已有之。且皇家又忽遭如此变故,自然要有些喜事,来冲淡大哥谋反之事。再者这些皇子公主里,也只有老四和凝儿还没婚配了……老五那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早就不在皇祖母考虑范围之内,他完全可以刨除不管。” “只是老四和凝儿这两人,凝儿是嫁出去,自然不如老四这边把人娶进来,喜事更大一些……最主要的是,皇祖母要给老四娶的,是沈家的表亲、陈家的孙女儿,那是皇祖母的亲堂弟的孙女儿,其父亲是正三品大风织造陈福衍、其兄才刚儿提了补殿前副都尉的缺儿……” 宸王叹道:“皇祖母的意思,是想进一步为沈家和陈家拉拢四弟,想要将四弟和我拴得紧紧的。也是想要帮着我维护好这些刚提上来的新贵,巩固新朝势力。可是在父皇面前,皇祖母只说要让老四成亲,以给皇上冲喜,以去一下皇家近一阵子的晦气,父皇能说什么?” “父皇自然是同意的。毕竟父皇也想看到几个儿子都成家了,才放心的走……当然,老五仍旧不在父皇的考虑之内。所以父皇当场便应了下来,说老四生母不在,此事便由皇祖母和母妃一力操办,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宸王哭笑不得:“当时我和老四都在场,老四紧忙说,既然如此,他刚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原本也是想要等太平的时候,和父皇、皇祖母说的,今日可刚巧儿了。不顾皇祖母和母妃眼色的,直接说了要娶初夏为妻。父皇便问了,说初夏是谁?老四便道,说是他三嫂的贴身侍婢。父皇当时便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儿去!” “再加上母妃和皇祖母……咳咳……你也知道,母妃和皇祖母纵然对你有万般满意,可也总不能顺带着连你的婢女也尊贵起来不是?自然也是百般不悦。皇祖母见此,未免老四再气着了父皇,便叫了老四和我到慈宁宫去,说了这陈家女儿的事儿。老四固然不同意,可无奈皇祖母态度坚决,说此事已定,只等着让钦天监那边合了生辰八字,若无不合之处,便直接奏请了父皇,择日便将喜事儿办了。” 宸王一股脑儿把情况和容菀汐交代完,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温茶,好一番心有余悸。心想刚才好悬没一糊涂,就把皇祖母和母妃都对菀汐不满的事儿给说出来了,幸亏他收口及时。 这时候,容菀汐自然没心思往自己身上想,只是皱眉道:“可四弟和初夏两情相悦,四弟也是原想着等大局定下来之后,便去宫里提这件事儿的,如今中途生出个陈家小姐来,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四弟那边是什么意思?可是要娶陈家小姐?” “四弟当然不会娶!你以为四弟是傻子么?看不出来在皇祖母提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心里有了人选了?四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即便如此,却也还是铁了心要娶初夏,这才当场便说出来的。只是这话说得未免太莽撞了些,好歹应该回来商量一下,咱们一起想个法子才好。” 容菀汐静了片刻,叹道:“想个法子?能有什么好法子呢……如今太后想要让老四娶的,并不只是一个有身份的官家小姐,而要是和陈家、沈家都有关系的女子,即便初夏此时有了个官家小姐的身份,只怕也入不得太后的眼……” 但此事,即便明知不可为,却也一定要为之。万一成功了呢?除了争夺宸王的心的这件事情之外,只要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她都不会做。但这件事情却除外,因为这事关初夏的一生幸福。即便明知道最终成功的可能少之又少,她也一定要全力为之。 “这样吧,我让父亲收初夏做义女,让她回容府里住上几日。太后那边,就算想要让陈家小姐做靖王妃,也总要再挑出一两个其他家的女儿给皇上、让皇上做选择。我这就进宫去求太后,让太后给初夏一个机会,就说哪怕不让她做正妃,让她做一个侍妾也好……” “太后定然也怕,万一皇上再选了其他家的女儿,不是不好收场?但有了一个容府义小姐垫着底儿,太后只需再选一个身份同样不上台面儿的人送上去,父皇定然会选陈家小姐。太后那边会以为,这样做既能顺了靖王的心意,将初夏弄回府里去,又全了她撮合陈家和靖王之意。想来这么做,还有几分可能。” 听容菀汐这么说,宸王忽地放下心来,笑道:“若是能说通初夏做妾,事情可不用这么麻烦了。不许你去求太后,也不需再弄一个什么义小姐的身份,只要让老四把人接回去就行了。” 容菀汐正色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先急着高兴啊……” “还有……还有什么啊……”宸王见容菀汐变了脸色,一时有些糊涂。 容菀汐道:“以初夏的性子,是断不能去做妾的。若靖王真心爱初夏,也不可能忍心让初夏去做妾。我一直将初夏当做我的亲妹妹一般,怎么可能置她的尊严于不顾,直接为她谋做妾的事?” “那你不是说……”宸王完全被容菀汐给弄糊涂了。 容菀汐有些心凉,觉得在宸王眼里,其实让心爱的女子做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但这时候,又岂能纠正宸王这些心思?只是道:“我们只有骗了太后,等太后同意了将初夏一起送到皇上那里定夺,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我们可以求宫里的人勤盯着些,一旦太后去漪澜宫见皇上,我们便让老四赶快进宫里去。在太后将人选供皇上挑选之时,再让老四站出来说……” “这样一来,既然初夏的身份已经被抬起来了,且老四自己又着实喜欢,再加上父皇未必愿意让陈家和沈家的外戚势力做大,很有可能就受了老四的意,准了老四娶初夏。但这并不万全,若想要做到万全,我们还是要先了解一下陈家小姐,看看陈家小姐那边,是否也对老四有意。若陈家小姐本也不愿嫁,那便好办多了。” 宸王揉了揉额头,道:“这事着实难办……菀汐,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官家小姐都像你这般有主见。对她们而言,甚至于一生都不知道‘两情相悦’怎么写,一生都不知道‘心爱’为何感觉。她们看的,不过是父兄的意思罢了。再者,你这么骗太后,必定让太后对你不满,日后未央宫里,可怎生相处?” 原本因为和二哥的事情,太后已经对菀汐很不满了。只是菀汐自打从边疆回来之后,还没到未央宫里去呢,并未察觉到。不说这法子最终能不能成、也不说成功之后,菀汐该和太后怎么相处,就只说菀汐去求太后,少不了要受到一番冷眼色,这法子就不可行。 “那你的意思是……不帮老四和初夏了?”容菀汐探寻道。 宸王道:“老四那边,现在焦头烂额的,他倒是和你想到一处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和我说,说要去找陈家小姐聊聊,能说通了她不嫁,那不万事大吉了?多亏我用二哥和蔡妃的事情提醒了他,他才不敢去找了。我看我们再怎么筹谋,初夏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非要做正妻,不光是能逼疯老四,还要把你我都给逼疯了。”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我也知道她心气儿高,让她做妾她定然百般委屈。可又能如何呢?谁也不是一口吃个胖子不是?我看哪……你还是劝劝她,让她先以侍妾的身份进靖王府。” 但知道容菀汐对初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么说,恐会惹得容菀汐不满。因而忙补充道:“不过现在,不是还有一个好一些的法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章:奴婢亲事 宸王故意笑得轻松,道:“我看哪,咱们不妨就用你的法子做。你去和岳父说,让他收了初夏做义女,剩下的事情我去和皇祖母谈。有了这义小姐的身份,再加上本王的软磨硬泡,怎样也能给初夏争一个侧妃的位份出来。日后她再有个一子半女的,扶正不也是迟早的事儿嘛!” 宸王是极力要将做妾的事情说得轻松一些,极力让让容菀汐能接受,因而是轮圆了膀子地开始忽悠,道:“就凭我现在的地位,就凭老四和我的关系,靖王的侧妃,现在可是这风国里的香饽饽,那是多少官家小姐求都求不来的!她初进王府,便能得到这侧妃的位份,只要自个儿想开一些,便能知道这着实是福气啊!” 看到宸王将这番忽悠的话说得眉飞色舞的,容菀汐的神色,却是愈发冷了下来。 但毕竟是在和秦颖月斗的敏感时分,却也不能和宸王明着甩脸色,只能不痛不痒地笑道:“你的考虑倒也没错儿……只是若细细推敲,未免还有些纰漏。你可曾想过,陈家小姐若是个聪明的,除了无子无宠之外别无错处,靖王可有废掉她的理由儿?更何况,就算陈家小姐真的有错处,为了顾及皇祖母和母妃的面子,靖王又怎能轻易废黜她?怕是估计着未央宫里的颜面,非但不能废了她,反而要对她百般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定要让此姻缘被传为佳话才行。” 宸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道:“老四不是那样的人。他又不要争皇位,非要这些好名声干什么?多半也就是顾及一下皇祖母的脸面罢了。这也无妨,只要把废王妃的理由做得漂亮些不就行了?到时候有我撑腰,谁敢说他什么?” 宸王这话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但是因着昨晚的事儿,容菀汐听着,未免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宸王的意思是,他要争皇位,所以才不得已地和她做出这夫妻恩爱的假象来? “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事情交给你夫君,你放一万个心。回头儿我去和老四一商量,这事儿准成了!你要做的呢,就两件事儿,一个是去和岳父说,让他收了初夏做义小姐;另一个呢,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劝通了初夏……”宸王很乐观地拍了拍容菀汐的肩膀,笑道,“爱妃,我看好你哦!” 容菀汐却是没心思和他玩笑,细想了一会儿,方道:“也好吧,你的法子的确是最稳妥的。我这就劝初夏去。” 话说出去,却是在心里想着……才怪。在没看到靖王那边的最终态度之前,她是断不可能直接便去为初夏谋妾位的。 但如果靖王那边和宸王想的一样,都只是让初夏先去做侧妃,之后再另做图谋……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这“另做图谋”,不过是一句空许诺罢了。只要太后和皇贵妃还在世,陈家女儿正妃的地位,就不可能被撼动。时日久了,靖王对初夏的情,还能有多少呢? 嫁过去之后,如果初夏执意要这正妻之位,怕是只会引起靖王的反感吧?靖王会觉得她不懂事、贪图地位,以至于最后两人甚至连背着人儿的恩爱都没有了。初夏不傻,自然知道,自己一旦接受做妾,便是一辈子的事儿,无从更改。 但如果靖王那边真的打算让初夏做妾,且她叹了初夏的口风之后,确定初夏的确愿意为了靖王去做妾,事情自然可以按照宸王说的这么办。让初夏即便做妾,也能做一个有高位份的妾。 可如果靖王那边不愿意,或是初夏自己不愿意,表明了即便不嫁靖王也据对不会去做妾,那么她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打算,冒险图谋一番。 靖王那边现在还没什么明着表态,所以这事儿还不急着下定论。 容菀汐笑道:“你可千万别急着和皇祖母去说,父亲那边和初夏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你听我消息吧。” “好!都听你的!”宸王刮了下容菀汐的鼻子,要多顺从有多顺从地说道:“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那就想法子让初夏去做正妻啊!”容菀汐笑道。 “你看你……怎么又说到这上头来了?明明你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行的事儿。”宸王嗔了她一眼。 容菀汐笑笑,不再说什么。 “三哥……三哥……”院里,忽然想起了靖王破锣一般的喊声儿。 容菀汐皱眉,道:“他可真会赶时候!” “呵……”宸王忽然一脸坏笑地看向容菀汐,道,“如果老四不来,爱妃你原本想要和本王做些什么?” 容菀汐嗔笑着推了宸王一下:“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你坏笑什么?” “不过老四来了也不要紧,让他一边儿晾着去。”容菀汐又笑道。 “三哥……”靖王已经操着他的破锣嗓子到了门口儿,敲门道,“这才刚初秋啊,能有多冷呢?怎么晌午正热的时候,你还紧关着窗户门儿呢?是不是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事儿呢?若是如此,我这可就走了啊!” 容菀汐根本就没管靖王的嚷嚷,在靖王嚷嚷的时候,就已经和宸王说道:“之前围在咱们府外的那些乱兵,在咱们回来之前不知道撤到哪里去了。且咱们在蒙山上清点乱军的时候,并未看到庸王那个最得力的女暗卫。你不是说了吗?说庸王让她充作新纳的侍妾,女扮男装一起去蒙山了,但最后却没见着人,岂不蹊跷?” 听程大志说的那些,就知道那个叫织星的女暗卫,对庸王相当忠心,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自己逃命去?怕是另有一番筹谋吧? “若是他们那边还有筹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宸王道,“且由着他们去,如果他们真有本事把大哥救出来,总好过让大哥一辈子被囚禁在天牢、或是软禁在他处。那女人若真如此忠心,日后对大哥而言,也是个陪伴。” “可是庸王未必会自此消停了。以他的性子,不到死那天,是不会认输的。”容菀汐道。 “无妨,我已经派人到大哥别苑那边看着去了,一旦那边有动静,咱们这边紧跟着就能知晓。若大哥真的有幸逃出京都城,日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他就是了。不管他那边有什么动作,咱们这边始终都是第一个知道的,谅他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没想到宸王那边已经有了应对,容菀汐还以为他已经忙糊涂了呢。听得宸王这么说,容菀汐对他的佩服,不免更多了几分。事到如今,宸王对与自己同血脉的兄长,到底还保有仁慈。不管他大哥怎么想要杀他,在能让他大哥活着的情况下,他都希望他大哥活着。而且也真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胸怀,才能对自己的敌人如此宽容,才能如此坦荡地不惧放这危险远走。 在他下令杀季家在场之人时,容菀汐还以为,他是被这恩恩怨怨的争斗给吓怕了,过于谨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此时,却发现他并非如此。他并不是因着胆怯而狭小了心胸,而只是就是论事罢了。季家之人太杂、且未来不可预料,实在不好做判断、也不方便派人盯着。但庸王这边,却只是这么一个人而已,只要谨慎一些,便能确保不出错乱。 在自认为能确保的情况下,他还是那个凡事都有数儿、不惧对手挣扎的大气王王者。 “三哥三嫂……你们干什么呢?真的做那见不到人的事儿哪?我明明听你们说话呢,不像做那不正经之事的样子啊!快给我开门,什么事儿啊还没聊完?”靖王在嚷嚷了一会儿之后,没听到屋里有回应,还以为屋里真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呢。因而并未紧跟着催促,而是等了好一会儿。听得屋里交谈之声停了,这才催促道。 “门又没插上,你自己进来不就行了?”宸王笑道。 “我哪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啊?方不方便进啊……”靖王说着,推开门悠然进了屋。 容菀汐看他那一连闲适的样子,好像并无什么愁苦之感。和他刚才在院外那破锣一般焦急的喊声完全不同了。 笑道:“什么风儿把老四你吹来啦?” “我来这儿还用吹吗?就算没有风,我自己也跑过来了……”靖王笑说着,忽的神情有一瞬沉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但却并未有过多表露,而是笑道:“三哥三嫂,我今儿在淑女坊做东儿,请你们和凝儿一起去吃酒。晚膳的时候啊,可别忘了!弟弟可是亲自过来邀请,诚意十足,你们可千万不能驳了弟弟的面子啊!” 容菀汐和宸王相视一眼,问道:“你刚刚那么着急地喊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 “是啊 ”,靖王笑道,“请你们吃饭可是大事儿,岂能不着急呢?你们答应下来,我好进宫去请凝儿啊。” 是其实刚进院门儿的时候,他想说的的确不是这件事儿。他原本是想要告诉他三哥一个决定,让他三哥给他拍手叫好。但走进了昭德院、站在门口儿之时,听得屋里他三哥和三嫂说起大哥的事儿,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三哥此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贪玩好色的宸王了,而是太子、而是眼见着要登上皇位的人。 若是在往常还算闲散之时,他说这话,三哥定然会为他拍手叫好。因为只要三哥想他了,还可以随便去看他。可此时呢?所有朝政都压在三哥身上,待到三哥登基之后,更是如此。天南地北的,想要见上一面,可是不容易。所以三哥听了他这决定,非但不会拍手叫好,反而会感到被抛弃一般,非常心伤。 是他平日里和三哥直来直去惯了,他三哥忽然变了身份,他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既然这决定不能和他三哥一起分享,便只能自己憋在肚子里。且来已经来了,而且一想到日后可能再难相见,便想要做一个乐呵的别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一章:两情相悦 宸王很惊讶地看向靖王,道:“你脑子坏了?这时候你要请我们去淑女坊乐呵?别说是去淑女坊了,就是在自己家府宅里宴饮,那也是作死啊。你大哥还在天牢里呢,咱们在这边就庆贺上了,还不把父皇气得直接怒起来杀咱们?” “呃……咳咳……我……我一时没……没想那么多啊……”靖王挠挠头,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宸王笑道:“无妨,只要你有这个请客的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能让你施展。这就有一件你要感谢我和你三嫂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靖王一想到宫里的逼迫、一想到以后可能再没有请客的机会,就觉得心内闷闷。也不用请,自己在圆桌旁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宸王道:“我和你三嫂商量好了,由你三嫂出面去和容将军说,让将军收初夏做义女。如此,初夏便是护国将军府里的义小姐,再加上当今太子妃的义妹,身份也算够尊贵了……” “可是皇祖母的意思明摆着的,是让我娶和陈家、沈家都有关的女子,初夏就算身份再尊贵,难道还能比得过那陈小姐去?皇祖母那边绝对不会同意,最多也就只能让初夏做个侧妃罢了,还要像卖了我们好大人情似的……”靖王道。 靖王的意思,容菀汐和宸王都听出来了,很明显,是不愿意让初夏做妾。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宸王挠了挠鼻子,一时,那原本想好了的劝说之言,一句也用不上了。 在边疆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初夏承诺过,一定要娶她回去做正妃。她也说了,她相信他。如此,他又怎能食言呢? 若是连给自己心爱女子的承诺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人呢?反正他在皇祖母眼里、在父皇眼里,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听话的孩子,既然如此,莫不如就把这“不懂事儿”给做到底了。 错九十九次和错一百次其实没什么区别,既然他已经错了九十九次,何不把这最后一次也错了?已经错了九十九次,断没有在这一百次的时候,忽然做起乖孙子、乖儿子的道理! “初……初夏……”正在三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之时,容菀汐一抬眼的瞬间,忽然看到初夏端着一个小托盘站在门口儿。 听得容菀汐唤初夏,靖王猛然回头,可是吓得不轻。容菀汐自然也很心惊,只是反应没有靖王这么夸张罢了。三个人里,就属宸王最淡定。只是抬头看向门口儿,道:“既然你也听到了,就一起过来商量个对策。” “我……奴……奴婢没听到什么啊”,初夏明显是在说谎,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和知秋想要洗些水果吃,看到正屋这边房门开着,便想要先给小姐和殿下送来些……没想到靖王殿下也在呢,有些少了呢!奴婢再去洗一些!” 初夏说着,忙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转身便往门外跑。 “初夏……”靖王忙追了出去。 宸王一耸肩,无奈道:“大意了,忘关房门了……” 容菀汐气道:“老四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起身关上了房门,懒得理门外的情况。到底该怎么说,就看靖王自己了。不管靖王和初夏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定拼尽全力帮忙就是了。只是他们还没把事情细细摸透呢,这么突然地就让初夏知道了,实在是件麻烦事。都怪靖王自己不小心,进门儿便急匆匆地说了那些奇怪的话,连门都忘了关。他们一心都扑在靖王的态度上,岂能想到关门这说?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去! 一想到初夏忽然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一定很难受很受打击,容菀汐心里就一阵心疼。气头儿上,便把埋怨都放在了靖王身上。 宸王却是悠然,笑道:“长痛不如短痛,如今歪打正着的把事情都挑明了,也好。” 说着还摘了一粒葡萄送到嘴里去。 容菀汐只得点点头,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只是听了这话,初夏心里的伤,没人能懂。初夏是个很自尊很要强的女孩儿,虽然并不讨厌自己这身为奴婢的身份,但因这身份而有些自卑,却是一定的。她最怕的,也就是有一天遇到了自己所爱的人,会因奴婢的身份而颇受桎梏。所以她才一直说,说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这辈子只陪着小姐就够了。 可是哪有女孩子不渴望能遇见一个与自己性情相投的翩翩公子呢?哪有女孩子不期望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呢?哪有女孩子不梦想着,能与自己所爱之人举案齐眉,子孙满堂地度过此生呢? 没有人生来爱孤独,所有说着宁愿孤独的人,都是因为不愿让自己的骄傲被人践踏。 生来的傲骨,这是初夏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初夏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可今日,这太过残酷的现实,却非要无情地将它摧毁。 天知道,身为这样的身份,想要守住这太过珍贵傲骨,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容菀汐很担心门外的情况,可是她不能开门。她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初夏的决定。 或许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初夏所考虑的,便只是她对靖王的感情了。或许,为了靖王,她会同意做妾。 小厨房里,初夏恍若无事的再切水果,靖王在她身后着急地剖白心意:“我也不知道皇祖母怎么就忽然想起了这出儿……但说实话,其实父皇病重、再加上宫里这一阵子实在晦气,找个喜事儿来冲冲喜,倒也不是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儿。只是她不能这么一点儿不问我的意愿啊,你说是不是?初夏,你可千万要相信我,我一星半点儿要娶陈家小姐的心思都没有。” 初夏不说话,洗完了苹果又切苹果。 靖王继续道:“你真的真的要相信我……我说了要娶你做正妻,就一定不会食言。当时皇祖母提出要让我娶亲的时候,我就和父皇说了,说我刚好也要说这事儿呢。我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我要娶你做正妃。可……皇祖母嘛,你也知道,那是个老顽固,一心只想着亲上做亲。说你虽然很好,可毕竟不是陈家的女儿,也和沈家没什么关系……” 初夏苦笑道:“怕不是这个原因吧?太后可不会说我很好,而是一听着我的身份,便和你恼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你又何苦来安慰我?” 一下子被初夏给说中了,靖王也不好再掩饰什么,只能道:“他们觉得你好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觉得你好。初夏,这世上的所有女子,我就觉得你最好,我就觉得只有和你才能谈到一块儿去,换了旁人,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初夏,你只说,不管别的,只是想着我这个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初夏将苹果摆好盘儿,缓缓道:“这是自然。” 如若不然,她岂能把他送的手串儿当做性命一般珍视着?岂能在那样重兵围府的情况下,还不怕添乱的,非要将那丢了的一粒主子给找回来? 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只是习惯了和他玩玩闹闹,愿意看他猴急地想要确认的样子,故意不承认罢了。 听了初夏这话,靖王原本慌乱的解释,一下子静了下来。那颗紧张的心,猛地就安定了。 只要她愿意嫁给他,其他的,都不重要。 “如果我不再是王爷了,而只是一个连正经差事都找不到,或许只能做一些小生意、还不一定能赚到钱的市井小民,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说话间,靖王已经到了初夏身旁来,抓着初夏的肩膀,很郑重地问道。 初夏打开了他的手,叹道:“我倒宁愿你是那样的人……” 可是你不是啊……纵然你再没有架子、纵然你再不自恃身份,你也是天尊地贵的皇子,从小在金窝窝里长大的。若是为了我,你变成了那样的人,时日久了,纵然你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会后悔的吧? 所以我不能置你的尊贵于不顾、置你的人生而不顾,我不能由着你一时冲动地毁了自己。 “这就好办了”,靖王道,“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给人做妾,但是皇祖母那边,却一定要让我娶陈家小姐做正妃,只要我在京都城里,这事儿就逃不了。我细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私奔算了!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儿!” “而且你放心,我的家底儿可是很丰厚的,只要我们不太浪费,正常生活,过一辈子是没问题的!而且万一我做生意发财了呢?我们在下面州府里做一方阔老爷阔夫人,这可多快活呢!” 靖王说得兴致勃勃的,满腔热血。可越是如此,初夏就越觉得不安。纵然衣食无忧,可他愿意过这逃亡一般的生活吗?除非等到她家殿下登基,她和靖王才能回到京都里来。可那时候,未央宫那边,岂不是对靖王诸多埋怨?靖王夹在那时的太后、太皇太后和皇上之间,自然诸多为难。日子可是不好过。 若靖王真的和她远走高飞了,在外面没有亲人的度过一世,不快活;再回到京都城里来,也依旧不会快活。所以啊,从靖王和她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此这一生的不快活。明知结果不好,为什么非要去尝试呢? 如果只是事关她自己的人生,她输得起,可是一旦是他的人生,她就赌不起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胆小。 “你这……你这也太突然了啊……”但看到他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却也实在不忍心太过决然地挫伤他,只能道,“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跟着小姐和知秋在一处的,你忽然和我说要带我走,总要让我想一想不是?就算要走,好歹也该和小姐和知秋商量一下,准备准备啊,而不是弄得逃跑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二章:情义两难 “对对对”,靖王忙说道,“是这么回事儿。三嫂一直待你不薄,你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倒像是信不过她似的,未免太伤人了些。只是你和她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三哥知道啊。我可不想让三哥太早地感伤起来,都是大老爷们儿,还是洒脱一些为好。到时候我只给他留一封信算了。” 初夏含笑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不让小姐和殿下说。” “三嫂是很仗义的,如果她答应了你, 应该就不会和三哥说了……可是你需要多少时间来准备啊?我看皇祖母那边很着急的样子,我们还是快些为好。” “哎呀……很快很快……三五日吧……”初夏随意敷衍了一句。 但因为他们平时都是这般随意且又有些互相嫌弃的交谈,靖王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当来,只是为难道:“三五日啊……我觉得会不会晚了点儿啊?皇祖母那边一定行动很快的,我想我们要早些走了,也免去了她多做张罗,让她少些抱怨嘛。” “哎呀……不多不多,这不是今天刚提出来的吗?估计太后还要找钦天监合八字什么的,你以为钦天监算什么东西那么快呢?怎样也要两三日啦。再加上还要有一些其他的准备,估计三五日也不会是有什么大的波澜……算了算了,那就两三日吧!两三日!这样一定稳妥了!”初夏也不想让靖王的心始终悬着。 而且一旦钦天监那边合好了生辰,太后那边就要对靖王施压力了。靖王心里没底儿,应对自然不太得当。 “两日还是三日?两日吧!痛快一点儿,怎么婆婆妈妈的呢!”靖王催着初夏道。 “行行行,两日就两日……”初夏应道。或许,根本用不着两日。 将希望寄托在钦天监合八字上是不可能的,即便这两人八字不合,钦天监那边也会找出破解的法子来,不然要他有何用呢?太后自然也没有只逗逗靖王的意思,陈家小姐也不可能忽然有什么意外死了。所以这一次,太后给靖王和陈家小姐赐婚是一定的了。 要么,就是她嫁入靖王府中做妾;要么,就是靖王说的法子,他们两人一起离开……这两者,到底该选择哪一种呢? 若是只考虑她自己,自然是和靖王一起离开为好。就算一起做市井小民,只要两人日子过得和乐,那就是幸福啊。更何况,正如靖王所说,他们还不至于沦落到市井小民的地步,光是手里的家底儿,就足够安稳过一世的了。而且靖王也不是那样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靖王若是做起生意来,一定不至于亏本儿。 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这不就是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可是……这是靖王想要的吗?等他冷静下来了,等他过腻了这样的生活,还会觉得这生活好吗?背弃了他的兄长、抛弃了他的出身,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个会老、会丑的女人,他能甘心吗? 而且一旦和靖王离开,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就算能再见到,也是几年才有那么一面罢了。待到殿下登基,小姐入了未央宫,日子一定更加难过。知秋长久地在她和小姐的庇护下生活,完全不懂这人心的狡诈。若是她不在京都,小姐万一遇到什么想要找人商量的事情,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那秦颖月多厉害呢,小姐可未必是她的对手。如果小姐路在宫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她的心里怎么能过得去呢?必将一世难安。 所以不管是从靖王那边考虑,还是从小姐这边考虑,她都不能应了靖王这冲动的决定。她自小便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小便跟着小姐和老爷过活,保受容家恩惠,岂能做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她自幼便知道,凡事多为别人着想最终反而会得到福报。如今在小姐和靖王这两个他最在意的人面前,她又岂能只想着她自己? 所以啊,她真的不能和靖王走。纵然她心里有万般想、万般愿,却也不能这么做。 “哎……你干嘛呢?这梨都快切碎了!”靖王看初夏只是怔怔地切东西,真担心她哪一下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这不刚好吗?瞎叫唤什么啊!吓死我了!”初夏却是不领情。 “你想什么呢?”靖王早就习惯了她的没好气儿,并不往心里去。 “在想怎么和小姐说呢……哎呀你就别管了,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让开!”初夏端起果盘儿就往外走。 靖王不乐意了,抗议道:“我在这儿陪你切了这么长时间,你好歹也先给我吃一两个啊!就这么拿走了?” 虽然是抗议,但却还很没脸地帮她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等一会儿再吃能死啊”,初夏却并不领情,仍旧不给他好脸色,“怎么就这么馋呢?等会儿也不给你吃!” “等会儿不是你说了算,三哥舍不得让我干看着!” “你三嫂舍得!” “三嫂才不像你这么恶毒!” “敢说我恶毒?既然我恶毒,你去娶别人啊!在我这儿像是苍蝇似的嗡嗡嗡,算什么本事啊?” “我就愿意当苍蝇啊!想飞哪儿飞哪儿,自在!” 两人打着嘴仗回了正屋,没事儿人一般。倒是弄得容菀汐和宸王一脸诧异。 还是宸王脸皮比较厚,能将这管闲事的心发挥到如此一本正经,也是挺让人佩服的。直接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商量出对策来了?” “没有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靖王忙说道。 “是啊是啊……”初夏道,“想那么多干嘛呢!现在不是还没合算八字呢吗?或许钦天监一算,说陈家小姐克夫呢!” 宸王皱眉道:“从钦天监之处着手,本王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如果咱们在钦天监那边动手了手脚,以太后的聪慧,一定不难察觉到。更何况,就算那陈家小姐真的克夫,要钦天监是干嘛的?钦天监那边没理由拿不出一个破解的法子来。再怎样,钦天监那边为了保住自己的官爵,在这件事儿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听皇祖母的,而不是听本王的。” 初夏是当做玩笑来说,没想到宸王居然当了真,竟然很认真地帮她分析起情况来,弄得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也可见,殿下是真的把她和靖王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是真的当做自己的事情用心在办。 容菀汐从初夏的表情上看出了为难,想到了她可能另有打算,不然不可能如此轻松。 因而忙笑道:“钦天监这事儿就算了,若是真从这里着手,怕只会让事情弄得更糟。初夏也只是玩笑一句,你倒是当真了!不过有句话,他们两个说得却不是玩笑……这事儿的确不着急,再等个一两日,看看太后那边的情况也是应该的。万一太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这姻缘不能成呢?” 宸王也看出了靖王和初夏两人神秘兮兮的,显然是有什么打算不想和他们说。既然如此,便也没有必要多问。只要他们两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看到初夏和靖王这般反应,容菀汐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却不料,竟是这般风和日丽。但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担忧。 初夏和她的性子很像,什么事情都愿意埋在心里。心里越是不舒服的时候,她反而越不会表现出来。 靖王失落地坐在宸王身边,道:“哎……原本还想请三哥三嫂乐呵乐呵去呢,可是三哥说不行,这可好,咱们只能在这儿干坐着了。吃这些一点儿新意也没有的果子,实在太无趣儿。” 宸王摇头笑笑,道:“你要非想作死,我可不拦着你啊!你自己尽管去淑女坊吃好酒好菜,叫上上好的姑娘。我可是还没活够哪!” 宸王看了站在容菀汐身后的初夏一眼,笑道:“首先你得有胆量……我看你啊,以后是没这个胆量啦!” 靖王笑道:“三哥,你可不要乱说啊!之前和你去喝花酒,我可都只是看歌舞而已,哪像你和大哥玩儿得那么开?你可千万别冤枉我。” “哎你……你也不能冤枉我啊!我什么时候玩儿得开了?那只是你大哥!”宸王忙解释道。 靖王笑道:“好好好,看在三嫂的份儿上,弟弟给你这个面子!你说的都对,那只是大哥做的!” “臭小子!”宸王抄起茶杯盖就要往靖王头上招呼。 “殿下……”门口儿,响起了卓酒的声音。 靖王可能是吸取了教训,刚刚进屋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上了。雪绒在午睡,以至于院子里进了人他们都不知道。 “什么事儿?进来说。”宸王道。 卓酒应了一声儿,推门进了屋,道:“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慎妃娘娘在坤宁宫里自缢了。” “慎妃?”容菀汐不解。 宸王道:“听说是昨晚上的事儿,皇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父皇要赐死大哥的消息,到漪澜宫里去找父皇闹,父皇一怒之下,褫夺了她的皇后之位,降为慎妃了。今儿一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只是和封太子的圣谕撞到了一起,这个就只是贴了昭告的皇文了事。”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娘娘也是可怜……” “是啊……”卓酒道,“奴才特意问了宫里来传话的人,来人说,说慎妃其实昨儿晚上就死了,只是因为在屋里伺候她的贴身宫女儿琉璃,不知怎么的,头磕在桌角晕倒了,外头的人又一直怠慢着,没传早饭也没人管。直到午膳的时候才被发现的,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 宸王叹道:“也罢……娘娘这般死了,也算是得了个痛快,总好过受病痛折磨。 其实有那病在身,即便今儿不自缢,怕是也活不多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三章:母子惨局 虽然慎妃为皇后时,没少明着暗着地害他们母子俩,但死者为大,心底里,还是要对这长辈保有些尊敬的。恭敬地给她个尊称儿,也算是尽了做晚辈的本分。 “贵妃娘娘派宫里的人传话出来,说,虽然慎妃殁时为妃位,但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如今她去了,一应殡葬仪制,皆应高出妃位。自今日起,七日之内,京都城内不许宴饮、不许见艳丽颜色、不许有歌舞喜乐之声……” “太子府和翎王府中妃子夫人,应以儿媳之礼,进宫哭灵一夜;京都城中一品诰命夫人,应进宫守灵一夜……来人说,咱们府里这就该准备着了。娘娘说,咱们府里夫人多,算上太子妃娘娘,应出两人,戌时一刻进宫。” 容菀汐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叫了靳嬷嬷来吧,我将母妃的意思交代下去,让府里夫人们都换上素净颜色。”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略抬头看了宸王一眼,见他并无其他吩咐,这才退下了。 卓酒退下后,屋里的说笑便就此停了,谁也没心思再说笑什么。 虽然皇后平日里待他们都不怎样,且又是庸王的生母,理应是敌对之人。但如今她死了,且又死得这般不光彩,未免还是让人心内一阵感伤。 靖王叹道:“说起来父皇也真是够无情的,明明娘娘都已经得了肺痨、再加上母家被连根拔起、儿子被赐死这样的打击,已是命不久矣了,何苦还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平日里,靖王私下里提起皇后,也都是不尊不敬的称呼为“她”。但如今人死了,死者为大,还是由衷地给了个尊称儿。 宸王细想片刻,道:“父皇此举,道是无情却有情吧……” 如果不废掉皇后的后位,日后入皇陵之时,一个发妻或是母后皇太后、一个圣母皇太后,该当如何安葬?譬如今日之事,若皇后未以慎妃之身而死,便要先进入到皇陵中去等皇上,等皇上驾崩之后,再开皇陵与其合葬。 可如今,死的只是一个妃嫔而已,只将她送入妃陵安葬便可,无需开帝陵、亦无身份和皇帝合葬。 如果这一朝没有皇后,那么在父皇入皇陵之后,下一朝的太后,便理应入皇陵,同等候在那里多年的先帝合葬。 父皇降了皇后的位份,其最大的原因,不是被她吵烦了、也不是为了对周家落井下石,怕是……想要和母妃合葬。 同为男人,他看得出来,父皇是真的爱母妃。 靖王想了片刻,也明白了宸王的意思,叹道:“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即便这一生诸般无情,但到了最后时刻,所希望得到的,也不过尔尔。” 说着,不免看向初夏,眼中满是深情:“再多尊荣,也敌不过一个死生相伴……” 初夏也看向他,微微笑了…… 所以啊,只要能相伴着不就行了?非要那么多做什么呢?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既想要嫁给自己爱的人,也希望这个人能爱自己,又希望自己能是正妻、主母,这世上,岂能什么好事儿都让她占尽了呢? 小姐这样高贵的出身、这样倾城的容貌、这样仁善的性情,不也是经历了好一番波折才得心爱吗?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经历的苦,只是苦痛的样子各有不同罢了。但谁人的一生,都不是风平浪静的过。她只不过是这天地间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子,岂能太过自不量力的,非要让自己的一生和别人不一样呢? 太过贪婪,并非好事啊。 其实有些难以放下的、难以想清楚的,想要真正放下、真正想清楚,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原本她还想要再多给自己两天呢,可现在她觉得,不需要了。现在,她就可以和他说,我们不走,你尽管娶陈家小姐,我给你做妾便是。 靖王这话说得太煽情了些,使得宸王未免也比他感染了,握住了容菀汐的手,深情地看着她。 容菀汐却是心事重重,但却也给他一个很让人安心微笑。 她希望,百年之后,能和他葬在一起的人,是她……可,如今的慎妃,不也是皇上的发妻吗?最终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忽然意识到,宫廷斗争的残酷,并不只是熬你的心力、吞噬你的良善,也不仅仅是吃穿用度、位份、孩子、宫室这么简单,而是一旦踏错,真的会粉身碎骨,没有一丝丝侥幸;而是,一旦踏错,轻则整个母家跟着蒙羞、重则整个母家跟着遭殃。 已故的慎妃是受到了母家的牵连,但历史上,难道就没有因一人之故累及整个家族的吗?数不胜数……容菀汐忽然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殿下……”这才刚儿几句话的功夫,又听着卓酒急着喊了一声儿,跑回来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进来说!”宸王没好气儿的嗔怪道。 卓酒忙应了一声儿“是”,推门而入。 靖王笑道:“早知道你还回来,根本就不用关门,这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呢吗?” 卓酒哪有心思搭理和他玩笑呀?只是急着禀报道:“二位殿下,不好了,天牢有人劫狱啊!” “什么?劫狱?这光天化日的劫什么狱?好歹也要晚上啊!”靖王满是惊讶的说道。 宸王却是悠然笑道:“非也……越是白天才越有可能成功。你以为天牢是哪个县衙的牢房?天牢里,越是到晚上,巡逻的狱卒越多。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午后啊,正是人困倦的时候呢。这时候动手,只要有足够的把握能出城,便是成功了。” “哎呦……”靖王却是扶额,道,“三哥,你怎么也说梦话了呢?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若是想要将大哥给抓回来,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儿吧?你当净尘司吃素的?大哥这可真是……这可真是作死啊……原本父皇也不是一定要杀了他的意思,这不是给了他三天呢吗?这下,可真是逼着父皇杀他了。”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看看到底是他的暗卫厉害,还是净尘司那些公公更厉害!” “三哥,我说净尘司里没一个好东西!等你登基了,一定要将这衙门给废了!”靖王说得义愤填膺。 宸王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看到两位殿下竟然还有心思闲聊,卓酒不免要提醒一番:“殿下,奴才是说,有天牢的人来报,有人劫狱啊!直奔着甲字号牢房而去的呀!奴才可没有说谎,这是真真儿的。” 宸王笑道:“知道你没有说谎,下去吧。要是再有天牢的人来找你,你就说主子没在家,没找着人啊。” “这……”卓酒道,“殿下,我们真的不要派援兵去帮忙吗?不过是劫狱,奴才觉得,光是我们府里的府兵也就够对付的了。殿下,咱们还是出手吧?陛下让殿下监国,若是在殿下监国期间出了重犯逃狱的乱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靖王早就看出了他三哥不想动手拦人的意思,毕竟这才是他认识的三哥啊!因而只是玩笑道:“三哥,你这小奴才够忠心的啊,而且胆子也够大,居然敢指使主子怎么做哪!” 卓酒看了靖王一眼,显然对他的话很是不满。但毕竟是主子嘛,且靖王殿下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只是不知道今儿怎么抽了风。因而并未搭理靖王,只是一脸焦急地看向宸王,等着宸王的吩咐。 宸王却只是笑道:“好了好了,你快退下吧,就按着你主子说的去办,绝对没错儿!难道你主子办事儿你还信不过嘛?” 卓酒支吾了半晌,到底也没敢再啰嗦什么,只得应了一声儿“是”,退下了。 容菀汐笑道:“你是不是把叫靳嬷嬷的事儿给忘啦?快去给我叫来,可别耽搁了。” “知道啦,奴才这就去办……”卓酒喊了一声儿。 可能真是受到靖王刚才那句话的提醒,卓酒这一次没关门儿,直接跑了,为了回来的时候能省些力气呢。看着卓酒背影,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大哥身边儿那小厮小海,也是个相当忠心的。只可惜命运不济,被季家那些兵士们乱刀砍死了。后来大哥自顾不暇,也没收他的尸首。这会儿,早被清理蒙山的人把他和乱军一起,扔到乱葬岗去了吧?” “自然是这个下场,不然还能像是牺牲的我们这边的御林军一样,被葬入忠烈园去不成?其实若葬入忠烈园,那小子也受得。听说当时是为大哥挡刀,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儿。”靖王道。 宸王叹了一声儿,一时,都陷入到了无声的唏嘘之中。大哥虽然平时性子暴躁,跟着他的奴才们都没少吃苦头儿,但也的确有一些对他极其忠心的。可见人的善恶,都不是一件两件事便能定论的。此处是恶,或许彼处就是善。 大哥行至今日,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功过是非便能说清楚的。或许,真的用大哥的说法——成王败寇,更贴切些。 他只不过是败了而已。只不过是一个不慎,不幸地做了那个失败者。 卓酒办事还是很麻利的,不多时,靳嬷嬷便来了昭德院请吩咐。容菀汐将皇贵妃的意思说了,让靳嬷嬷吩咐到府里去。至于到底该带谁去宫里,还是要看宸王的意思。 其实若以容菀汐的本意,是该带着刘玉洁去。因为所有的姬妾里,就属刘玉洁是官家小姐,身份最尊贵。这时候,还是以身份而论,最不得罪人。如若不然,她若带了平日里最愿意巴结她的齐月灵去,未免让人觉得她只顾向着自己的人,做事不公允。 但若论情,她是一定会选齐月灵的。至于闵红媚,虽说平时也巴结着,但是她能看得出,闵红媚的野心很大、心气儿很高,诸多巴结,都只是过嘴不过心罢了。而齐月灵的那些巴结,虽说也只是嘴上功夫,但是她的心里,的确是想要和主母搞好关系,这才那么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四章:美人血泪 宸王静想了片刻,才道:“吩咐下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让王妃带着霍美人前往。” 宸王话音落下,容菀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次之所以能平定庸王之乱,霍家立了大功。可江湖人士与朝政无关,想要就这件事情给于报答,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些金银器物之类。但这些东西,霍家庄又不缺,送过去,反而是折辱人。所以能给予霍家最好的报答,便是给霍家的女儿以地位。 而且,宸王很有明着拉拢江湖之意。宸王怕是在心里下一盘大棋呢。他是想要利用自己和江湖的关系,让江湖的这些宗派,也加入到有可能到来的诸国混战之中。 江湖多能人异士,一旦混战开始,能用到之处甚多。让江湖人士知道,他们江湖中的女子,在皇家里颇受器重,这可是比诸多拉拢情意、煽动家国之情的言语都管用的。他们能够从霍小燕的事情上,最直接地感受到朝廷对江湖的善意。 宸王特意让靳嬷嬷吩咐,说是他的意思,这让容菀汐听着很窝心。宸王是不想让她为难。 其实回府这一阵子,她已经能够看出宸王对霍小燕的态度了……宸王并不喜欢她,很明显地躲着她。但此时却说是他的意思,未免又给霍小燕一些希冀。 容菀汐虽说不想让宸王陷入又被人盯上的为难之中,但转念一想,日后,尤其是入了未央宫之后,宸王抬举霍小燕的事情还多着呢。想要让霍小燕不多想,根本不可能,所以也就不拘于这一回了。 因而反而补充道:“给各院都说了吧,说殿下的意思,不忍身子弱的夫人们劳累,让我和身子骨健朗的霍美人前往。” 以身子之故,总算能把话说得和缓一些。 但聪明人听了,自然能听出,这是宸王在维护她。这聪明人,指的是秦颖月和薄馨兰,最主要的是秦颖月。谁都知道此时宸王在昭德院呢,即便不知道,有心之人也会派人打听一番。知道宸王和她在一处,自然不会想到是她假借殿下之名。 能小胜一次,也总好过一直输吧? “你倒是会为我找话圆,果然很贴心哪!”靳嬷嬷走后,宸王暧昧笑道。 容菀汐“呵呵”一声儿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宸王一脸了然地坏笑道:“既然如此心疼我,怎么不直接将这事儿揽下来呢?” “一次两次的有什么用?以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如果我每次都给你揽下来,人家反而不信,还是会想到,这是你的意思。而且或许会觉得你害羞说呢,事情更严重。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何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你就直接都受了吧……” 容菀汐轻轻拍了拍宸王的脸,撒娇地唤了一声儿:“大善人……” “咳咳……”宸王瞬间被她打败了。但却仍旧强撑着威仪道,“好吧,的确如此,我的确是个善人。” 见这两人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了,靖王和初夏两人挤眉弄眼的,用眼神儿来交流他们的嫌弃和不满。 宸王回头,看了靖王一眼,问道:“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慎妃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这下我们是真的不能去喝酒了。” 靖王一耸肩,百无聊赖道:“你以为我愿意赖在这儿啊?我这不是等消息呢嘛!” 宸王摇摇头,笑道:“你若这么说,我可不能拦着你了。你关心你大哥呢,我插什么嘴呢。” “呦哟……三哥,我听给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酸呢?” “有吗?”宸王动了动鼻子道,“没有啊,不是挺正常的?” 但是,初夏和容菀汐已经一齐点头了。 …… 天牢里,守卫和狱卒们强撑着,即便是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士,也丝毫不落下风。两方对峙,一时难分胜负。正在狱卒们等着新太子府那边的援军之时,互听得有进牢房里查看的狱卒喊道:“不好了……庸王自尽了……” 这话,好似平地惊雷,惊得人人心内都得是一颤。尤其是庸王府的这几个得力暗卫。 其中一黑色劲装女子猛地从战局里窜起,直接踩着正停顿着诧异的兵士们的人头,眨眼间便到了那大喊庸王自尽的狱卒面前。不过刹那间,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放你娘的狗屁!我看你的小命儿是不想要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对方的战术,为了扰乱他们的军心,这才派人这么喊出来的。可此时冲到天牢前时,却忽然有种不好的念头儿,竟然觉得,这小狱卒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女侠,是是是……是真的啊!庸王要舌自尽了,我也是才发现的啊!不信你你你……你进去看,牢房里还有其他狱卒看到了啊!” “阿怀!你乱说什么!”一个在战局中的年长一些的狱卒道。 “真真真……真的啊……”叫阿怀的狱卒颤抖道。剑架在脖子上,使得他的双腿都要支撑不住了。 “我没说你说假话……”年长一些的狱卒已经不愿意和他解释什么了,话说到一半儿,就转而吩咐战局中的人道:“拦住这女人,莫要让她冲进去!” 但是织星哪里能让这些武功平平的蝼蚁们给拦住了?好不容易趁着刚才那一瞬冲了过来,岂能再被他们给困住了? 因而像是扔一块儿飞石一样,将身前的这个小狱卒旋转着扔了出去。顿时弄得冲上来的人群一阵慌忙躲闪。趁此功夫,织星冲入了天牢之中。 刚进天牢,就见几个狱卒围着最靠近门口儿的那间牢房,正啧啧摇头。还有一旁大牢房里的一些人,正扒着铁栅栏看着呢。 见此情景,织星心内一沉,大觉不妙。 “滚开!”在那些狱卒还没来得及阻止她的时候,已经挥舞起长剑,直接将其中的两个砍下了头颅! 见这女人这么凶猛,另外三个吓得慌忙躲闪,躲到牢房最后头儿去了。 织星直接从那已经死了的两个狱卒其中一个的身上,拿下了一串儿钥匙。用剑指着躲远的那边,问道:“哪一个是?” “是是是……对对对,就是这个。”在织星一个一个拿起这些钥匙以作询问的时候,有一人道。 织星迅速将这钥匙插入铁锁中,果然,铁锁开了。但却发现其实不是钥匙之故,而是因为,在钥匙插进去之前,这锁头就已经是开着的了。想来是这些狱卒查看之后,慌乱之中忘记了锁上。 “殿下!属下来迟了!”一进牢房,织星便单膝跪地,抱拳道。 欺骗自己,让自己耐心等了片刻,却发现……没有回应。 “殿下!殿下……”织星猛地扑上前去,却发现,那原本盘膝端坐着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扑倒了! 他的嘴角,有已经有些凝住了的一片血迹。可见他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只是因为垂着头,一直没有人发现。 “哎呦……真死了啊……”听得隔壁牢房中有人说道,“我还纳闷儿呢,之前怎么骂这怂包这怂包都不吭声儿,怎么那一会儿忽然闷哼了一声儿呢!原来是咬舌自尽呢!行啊,够有血气的啊!” 原本已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却无声的织星听到这话,猛然转身,那凶狠的眼神儿,恍若来自地狱夜叉! 吓得那个说话的公子哥儿,忙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踉跄跌坐在地上。 织星直奔牢房门口儿而去,这一次可没那么多劳什子,怒极力大,直接一剑劈开了牢房的铁链。一脚踹开了牢房门,缓缓地、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走进了牢房。 吓得满满一牢房的周家子弟慌忙后退,都是嘴唇哆嗦着,谁也不敢说出一句话来。牢房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周家人却这么多,退着退着,人已经都挤在了一起。这时候,也不顾得什么兄弟亲朋了,都狠命地往后挤,甚至于有的还把其他人推出来,给自己自己做挡箭牌。 然而这个煞人的女魔头还在继续向前,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的剑尖滴着血,在牢房的地面上轻轻滑过,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呀……”忽的,这女魔头大喝一声儿,扬起了手中的剑!手中的剑迅速落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前面的一排人都被抹了脖子。 “女侠饶命啊……呃……” 有大胆之人大喊了一声儿,但声音还未落下,就已经被一剑刺入胸膛! 织星杀红了眼,所有牢房中的周家人,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就只知道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是这些人害死了殿下!是你们害死了殿下!谁让你们羞辱殿下?谁让你们胆敢羞辱殿下!你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她只知道,她要为殿下报仇,所有羞辱殿下的人,都得死、统统都得死……死了还不够,她要将他们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织星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剑,好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是最强大的敌人一样。她必须拼命厮杀,她必须一下下都砍在他们的身上、都刺在他们的皮肉里,必须招招见血! 鲜血在这并不算大的牢房中飞溅,渐渐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汪血池。血池不断地扩大、不断地向外流……恍似伊人蜿蜒下面颊的、带着胭脂的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杀得累了,织星这才踉跄着停了下来…… 怔怔地看着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忽的,她笑了,仰天大笑,笑得无比开怀…… 她飞快地往庸王的牢房跑,扶起了庸王,开心的说道:“殿下你看,我将这些人都杀了,我将他们都杀了!再也没有人敢羞辱你了!你快醒醒啊,你快看看,看看他们死得有多惨……” 织星扶着庸王起身,想要将他往隔壁牢房门口儿扶。可是,他却怎么样也不肯迈开步子……他只是把头垂在她的肩头,冰冷、僵硬…… “殿下,你快看哪……你快看哪……”织星有些着急,急得直跺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五章:死生契阔 然而,依旧没有人能给她任何回应。那个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就好像一具死尸一样。就好像她偶然间入了一个墓地,不小心刮到了什么、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怎么感觉,他好像死了一样……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他是神,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殿下……殿下……”织星拼命地托拽着庸王,可不知道是自己刚刚厮杀过度还是怎样,她竟然拽不动他。不管她怎么拼命拖着他往前走,他就是一动不动。 他一定怪她来晚了,他一定在气恼,所以她不愿意跟她走。这是他给她的惩罚。她知道,他给人的惩罚,向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殿下……”织星回身,想要向他认错。 可是转身之时,她还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就只见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织星愣住了…… “殿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愣了半晌,眼泪已经无声无息的滑落,,但却只是有些着急地冲上前去,想要扶着他起来…… 然而他一点儿也不配合,就只是那么直愣愣地躺在地上。她扶起他的左肩,他 的右肩仍旧紧挨着地面;她想要是试着将他的整个身子扶起来,可是他拼命地往下坠。如此反复了几次,扶起又摔下、摔下又扶起……不知道哪一瞬,她忽然就清醒了,她忽然就意识到,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嘴边凝固的血液,和紧闭着的双眸…… “啊……”忽地,这平静的只有血流之声的天牢里,有了一声儿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音在牢房里经久萦绕不绝……哀戚得让人听之恻然、闻着落泪…… 她绝望地扑倒在他的身上,如受伤的小兽一般,低低的呜咽着…… 天牢外,兵器相接之声愈发地响了、近了…… 忽地一声寒兵相撞的冷冽声响冲入她的耳中,如此清晰地提醒了她现在的处境。 织星怔怔起身,看着他……他一定不愿意留在天牢里,他一定很讨厌这个地方。她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她要带他走,带他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织星胡乱擦了下脸上的眼泪,眸光坚毅地起身,用力地抱起了这个已经睡去的人。她要让他睡在他想要去到的地方,她要让他永久地看着他的所愿、永久地看着……他想要的,永久地在他的眼眸里,谁也抢不走、谁也夺不去……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本就是…… 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本就是属于他的。 看到这女人抱着八尺有余的庸王往门外走,脚步沉稳坚定,吓得那三个狱卒更是浑身哆嗦,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只顾着瞠目结舌,哪里敢上去阻止这个疯女人?只能看着她带着庸王的尸体出了天牢。 原本庸王的人已经快要杀进天牢里了,忽地见织星从天牢里走出来,而且,还横抱着一个穿着青色便袍的男人,那满是泪水的眼中,却是透着决绝的神色。恍似没有看到这混乱的厮杀一般,一步步地、直勾勾地往前走…… 正在厮杀着的所有人,不由得都被这女人可怕的样子给吓着了、不由得都停止了争斗,只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女人。倒是没来由的,主动给这女人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忽的,不知道是谁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喊道:“那是庸王!我们不能让他逃了!” 一个年长之人斥道:“嚷嚷个屁!那不是已经死了!” 听到这声音,织星猛地向那说庸王已死的人看去,眼中迸发出的杀气,仿佛地狱喷薄而出的业火! 那年长之人被织星的样子给吓着了,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都都都……都死了……”正在织星缓缓向那已经吓得哆嗦的人走去之时,听得牢房门口儿,忽然有人冲出来喊道,“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都被那女人杀死了!快拦住那女人!” 是先前被吓坏的几个狱卒,此时终于回过神儿来,这才忙冲出来禀报。 原本要在明日菜市口问斩的人,忽然全死在了天牢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原本那些已经有些退意,不愿意和这看起来已经发疯的女人一般计较的狱卒护卫们,此时都动了怒,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欲要战斗之意。但那些原本拼命厮杀的劫狱之人,此时却怔住了,一点儿动手的心思也无。 他们的主子,已经死了……他们的主子已经死了,再打下去还有什么劲儿呢?他们的主子,此时正在织星统领的怀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些蓄势待发的狱卒守卫们,如此架势过了好半晌,却仍旧是蓄势待发的样子,没有人敢最先冲上前来。 此时,织星已经走到了那说庸王已死之人的面前。越是见织星走进了,那人反而不甚害怕了。因为越是进了,越是能看清楚,这不过是一个纤弱的女子而已,并无什么奇特之处。最主要的是,此时她双手横抱着庸王,以这样瘦弱的身子看来,已是吃力,哪里还有拔刀的力气? 因而只是暗自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刀,面儿上仍旧做着害怕的表情,但心思却很谨慎灵活。打算在这女人到自己面前之时,便趁她不备,直接一刀砍死她,以立一个大功。 眼见着这女人已经走到他面前,暗自咬牙刚要出手,却见这女人忽地在平地上一跃而起,瞬间到了他的头顶。在他还没来得及扬起手中的刀之时,这女人的脚就已经重重踩在了他的头上! 身旁之人,但听得老巫的头骨发出“嘎嘣”一声响,还没来得及出手拦住这可怕的疯女人,就见这瘦弱的女人,抱着八尺余的庸王,脚踩着他们的头颅,飞燕一般轻盈凌空而去……但伴随着的,却是一声声儿“嘎嘣”、“嘎嘣”头骨碎裂的声响…… 随即,便是这些不幸被那疯女人踩到头颅之人,头流鲜血地倒在了地上。 见他们的统领已经走了,这些庸王残余岂能再留下?而且主子已死、统领已经弃他们而去,他们即便再想要留下来厮杀,也是完全没有用处。因而都纷纷做出了后退的打算。 狱卒和守卫们眼见着天牢这边已经出了无法挽回的大乱子,若是他们连一个劫匪都抓不住,回头儿怎么向上面交代?哪里能让他们跑了?柿子捡软的捏,一群狱卒心照不宣的,盯着几个年纪更小一些的,一起围攻过去。 这些暗士没了统领、没了主子的束缚,便是一盘散沙。都各顾各的,哪有心思去解救自己的同伴?都趁着对方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之时,忙向天牢外逃窜。 那些被围攻的暗士纵然本领高强,却也敌不过这些人的同时进攻啊。不过十几招下来,就被人给抓住了。 …… 织星抱着庸王冲出了天牢,毫无顾忌地走在京都城里热闹地集市上。一直往未央宫走去…… 那些狱卒们为了抓几个倒霉鬼以逃脱罪责,哪有心思过来追织星?当抓住了那几个软柿子,狱长才想起来那个带着庸王的尸体逃跑的女人,忙命人过来追。可是哪里能追得上?一路打听,待到看到织星的时候,只见织星已经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口儿了。 非常时期,宫门口更是守卫森严。一应守卫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细细分辨,这的确是个女人,看到这一身黑衣的女人怀抱着一个八尺多的男人,直愣愣地往宫门这边走来,竟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大有直接走进未央宫之感。虽然是好奇,但却也并未忘了防范。最靠近这疯女人的两人,忙横枪拦住了。 见着女人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生无可恋的漠然与绝望,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还算和气地提醒道:“姑娘,这里是未央宫。皇宫禁地,擅入者斩。” 一旁另一个守卫却看出了端倪,给这小卒使眼色,让他看这疯女人怀里之人。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女人怀里的男子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这是…… 两人惊恐地相视一眼,这是庸王! 可见庸王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嘴边还有凝固的血液的样子,显然庸王已经……死了! “大胆!胆敢谋害庸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年少些的守卫大喝一声儿!已经做出了要打斗的样子。 但织星却全然没听见没看见似的,只是望向未央宫的方向,对怀里的人温柔道:“殿下……你看……我们来到未央宫了……这是你的地方……这是属于你的……” 听得织星的话,那原本莽撞要动手的狱卒愣了下,这女人明显不像是凶手啊。 “快……抓住这个劫狱犯!”忽然,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狱卒服制的人大喊道。 但听得宫门口儿的这些守卫们却是面面相觑。庸王已死,这女人劫出来的,只是一个死人而已。而且见她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自然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去抓她。倒是看看她庸王来未央宫所为何事,更为紧要一些。 “姑娘……”那年长一些的小胡子稍微近了些,问道,“可需要我们去帮忙通传?姑娘是要求见皇上,还是要求见别的什么人?” 然而织星仍旧不说话……只是放眼看着这未央宫,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怀中之人的面颊……殿下,这本是属于你的……你看,此时,他就在你的面前…… 我要让它永远留在你面前,我要让你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它。我要让它的门前,始终印着你的名字……这本是你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十一岁时,她和一群乞丐抢馒头,他拦住了那些乞丐,帮她抢下了那个黑乎乎的馒头。他笑着递给她,并不说什么,只是含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将那黑乎乎的馒头都吃进了肚子里。 耐心地等着她吃完,这才蹲在她面前,笑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六章:与子成说 她饿极了,也不客气,指了下一旁肉店里的鸡。他开怀大笑起来,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啊!除了烤鸡之外呢?你还想要什么?” 她又指了指身后的糕饼铺子。 “还有呢?”他非但没有因她的贪心而恼,反而问得愈发耐心。而且神色也由先前玩笑般的开怀,变成了有些心疼的温柔。 她记得那个眼神,那是她这一生中,最初体会到的温暖。她绝对不会看错、也绝对不会记错。她记得,他曾那样温柔心疼地看着她。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裁缝店。 “还有别的吗?”他又问,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之感。 她更是不客气,又指了下左边的票号。 “还有呢?”他又问道。 这一次,可是把她问住了。 除了吃饱穿暖有银子花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她抓着衣角,仔细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其实,她还想指一下,那一下,应该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冒犯了他。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起身,招呼她道:“过来,跟我来。” 她永远忘不了十一岁那天,他回身,向她招招手,“过来,跟我来”……他的笑那么温柔,他的人、那样好看……这真是她活了十几年里,见到的最好看的景象了……只一眼,她便着了迷,失了魂魄一般跟了上去。 如此,便跟着他直到今日。 后来,暗场门前,他去看她,他问她:“你可决定好了?” 他的声音,如此阴沉陌生。可是她知道,这是他。她知道,此时的他,和在肃城街道上温柔待她的人,是同一个。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无比坚定地说道:“决定好了。” “那好……”他阴沉而缓缓地说道,“从即日起,你便是本宫的一把刀斧、一双眼耳、一条狗。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只要你做得好,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提出来。你想要的,本宫都会给你……” 紧接着,他还说,“但你如果做得不好,便只有死路一条。在本宫这里,有用的人是贵宾,本宫敬之重之;没用的人是草芥,本宫只要轻轻动动手指、轻轻踩一下,便能将他掐死、踩死。你明白吗?” 她说,“我明白了。” 他说,“你该说,属下明白了。” 她说,“是,属下明白了。” 可多年来,她记得的,却只是他的那句——你想要的,本宫都会给你。 “殿下……你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啊……即便拼劲我的所有,我也会给你……”织星缓缓念了一声儿,抱着庸王的尸体,缓缓盘膝坐在地上。 可是这一次,她不敢冒这个险。 她想要把他送到金銮殿上去,可是她又担心,如果这样,她就不能和他死在一块儿了。她害怕到了九泉之下,她再也找不到他、再也无法追随他。 十一岁时的肃城集市上,她跟了他走,如此,便是生生世世。 所以这一次,她不敢拼尽所有地、去将他送上他梦寐以求的皇座。因为她仅剩的,只有来生来世。为了来生来世再追随,她不能把拿她仅剩的这些去赌。 但即便只是看着这未央宫,殿下,你也是欢喜的吧……殿下,我要让这未央宫里,始终留有你的目光、始终刻有你的名字。这是你的家,就让我,陪你回家…… 他说,“过来,跟我来……” 于是,她就来了。 “哎……姑娘!”眼见着这女人猛地咬舌,面前的两个守卫忙冲了上来,然而却为时已晚。 “哎呦……”那年轻的守卫捂着眼睛道,“这是干什么那?殉情哪……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是未央宫啊……” 早有机灵的统领派了人去禀报新太子,原是想着拖延住这女人,等新太子那边有了命令,他们再做应对。却不想,这女人在傻呵呵地看了未央宫半晌之后,居然就这么死了。如此,两具尸体在未央宫门前,事情可是闹大发了……统领忙又吩咐了一人,道:“快跑去太子府,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给太子!” 那守卫应了一声儿,一路往太子府飞奔而去。 新太子府里,卓酒又是急匆匆地跑进了昭德院,这一次,比之前两次还着急。门开着,跑到门口儿的时候,已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殿……殿下……不不不……不好了!刚刚天牢的人和未央宫的侍卫同时来报,说,说庸王殿下已经死了!天牢的人说,庸王是在牢房里咬舌自尽的。未央宫的人说,一个穿着一身儿劲装的女人,抱着庸王的尸体到未央宫正宫门前去了,侍卫们问她是否要求见宫里的人,那女人就像聋子哑巴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们都等着殿下的命令呢,说是恳请殿下示下!” 卓酒一口气儿说完,只顾着站在门口儿将气儿喘匀…… “你慢慢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宸王问道,“意思是说,劫狱的时候,庸王已经在狱中咬舌自尽,那暗卫带出来的,只是一个尸体?” 卓酒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宸王皱眉继续问道:“然后这女暗卫,抱着庸王的尸体去未央宫了。但却没进去,甚至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在宫门外站着?” 卓酒又是一阵猛点头。 宸王的眉心,锁得更深了……如此说来,大哥是真的死了…… 但却还是问道:“可确定吗?” 卓酒猛地点头,道:“狱卒和宫前侍卫都这么说,不可能有错啊!” 宸王静了片刻……眼中,有些许泪光。 但却忙咽了下去,起身往门外走。 “三哥你干什么去?”靖王追了出来。 “去宫门口儿瞧瞧!”宸王道。 总要眼见着,才能相信。 他大哥可是最惜命儿的,怎么可能在天牢里自杀了?而且用的还是咬舌自尽这种最需要下狠心的法子?他大哥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勇气?之前在太学里练武的时候,被刀剑伤着了,都要修养上好一阵子才行,生怕留下什么后遗的病症,这时候怎么这么勇敢了? 靖王边追上来边道:“是啊,我必须要亲眼见着了才行!没准儿是大哥在耍什么花招儿呢!大哥可最胆儿小了,断做不出这种勇敢的事情来!我倒要看看,他又有什么新法子了!” “二位殿下……等等奴才啊……奴才也要去看看……”卓酒也忙着追了上去。还边说道,“听二位主子这么一说,奴才也觉得这事儿大有蹊跷啊!庸王贪图享受,半点儿苦也吃不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啊……” “是吧?连你都这么觉得,这事儿可更是错不了了,一定是大哥在耍花招!”靖王道。 宸王也跟着一本正经的迎合道:“现在看来,颇有这个可能。” 见这兄弟三人快跑着出了昭德院,听得他们那好似有道理的分析,容菀汐的眉心,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他们兄弟二人说得的确没错,庸王是最贪图享受的性子、半点儿让自己受苦的胆量无。怎么可能忽然有勇气咬舌自尽了?这听起来是在不靠谱。但如果真是他炸死以求脱身,又为什么让织星带着他的尸体去未央宫?难道是为了让人确定他已经死了吗?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么? “走,咱们也去看看。”容菀汐一时来了好奇之心,对初夏道。 出了房门,忽地停下脚步,对初夏道:“快去喊知秋。” 初夏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在这么吓人的事情上叫上知秋,但却也忙跑到后院儿去叫了知秋出来。 知秋快跑出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容菀汐叫了她到近前来,低声吩咐道:“等下你去宜兰院院门口儿转悠,但是别说要见秦颖月。而是等小桃出来了,你再说。就说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想来还是告诉秦主子一声为好,免得让人诟病我们这边失了礼数。告诉她,说庸王在天牢里咬舌自尽了,现下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带着他的尸体,在未央宫门外讨说法呢。就只管将这事儿告诉小桃便罢……” “记着,在宜兰院门口儿张望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让人看见,而且和小桃说这些的时候,一定要进院儿里去,悄悄的低声说。从宜兰院回来,你就直奔燕来居,去问问霍美人,看看她准备得怎样了,可需要人帮忙。” 容菀汐低声快语,但却很详细的交代着:“回头若是殿下追究起来,你便说,你只是在房里听着了前院的吵嚷声,还以为出了事儿,忙出来查看,却见我和初夏急着往外走。你问我们怎么了,初夏急着和你说了庸王的事儿……” “你要跟着过来,我怕你吓着,便不许你跟着,给你打发了去霍美人那里帮忙的差事。路过宜兰院时,你只是恰好看到了小桃。想起秦主子毕竟还是庸王妃的身份呢,一时心内不忍,想着理应把她夫君已死的事情告诉她,便将这事儿和小桃说了。” 知秋仔细地听着,其实容菀汐的话说得这么快,她哪能一句句都记住呢?只不过意思已经听明白了。忙点头道:“小姐放心去吧,奴婢一定能办好此事。” 容菀汐点头,道:“你去吧。” 然后拽着初夏,两人快往院外跑去。 知秋挠了挠头,又细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小姐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让秦颖月听了自己夫君已死的消息,心里不舒服吗?还是为了让秦颖月去看庸王,以使得被宸王知道之后发怒呢? 应该是后者吧……所以这可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反击,她可不能给小姐添乱,可一定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宸王和靖王都是心内着急,直接奔着距离未央宫更近一些的正门儿就往外跑,哪里能顾得上传人赶马车? 刚跑到前宅,就见小厮王海跑了过来,和卓酒一样,都是急匆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七章:死是解脱 “怎么回事?”宸王问道。 王海急着道:“刚刚有宫前侍卫来传,说那女人……就是抱着庸王尸体的那女人,也咬舌自尽了!就坐在未央宫门前咬舌自尽的,他们一时没看住啊!” 宸王和靖王都愣住了,一旁的卓酒也是好一番震惊,忙问道:“你确定吗?”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侍卫来传的,而且相当着急,不像是逗咱们玩儿啊!”王海道。 “哎呀……这么说来……这事儿可是真的了!庸王的确死了,不然那女人干嘛要自尽啊?有什么花招儿赶紧使出来啊是不是!” 宸王皱了皱眉,点点头。 这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 叹了一声儿,对还在发愣的靖王道:“走吧,咱们……去给大哥收尸。” “哎……”靖王叹了一声儿,跟了上去。 宸王回身吩咐卓酒道:“你快去叫上咱们府里的几个人,跟上来。” “是,殿下。”卓酒应了一声儿,声音也是没来由地一阵沉重。 …… 知秋只是在院门口儿停着往里张望了片刻,小桃就出来了,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将容菀汐交代的都和小桃低声说了,便往燕来居快步而去。 小桃也是片刻不敢耽搁,忙回去跟秦颖月说了从知秋那儿听来的话,末了,问道:“主子,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话,心里想着,便说了出来,且也的确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出了这样的事,难道她们不应该去看看嘛?心里惦记着去看看,也是再正常不过吧? 但秦颖月却抬眼看她一眼,眼中明显又不悦的神色。秦颖月放下手中的书,随意吩咐了一句:“去给我倒杯茶来。” “是。”小桃吓得忙应了一声儿,大气儿不敢出的去给秦颖月都倒茶去了。 将茶杯恭敬地放在了小书桌上,便躬身退下。秦颖月却是叫住了她,道:“不忙。” “是。”小桃又上前几步,继续等着秦颖月的吩咐。 “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小桃摇摇头,但又慌忙点点头,可是被秦颖月吓得不轻。 “那好,既然你点头了,你就说说,自己哪里做错了。”秦颖月道。 小桃支吾了半晌,才道:“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 “是说错话了,这话错在哪儿?”秦颖月追问道。 小桃吓得慌忙跪地,叩头道:“奴婢愚钝,请主子责罚……” 秦颖月端着茶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叫她起来。而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问我要不要去看,就已经中了昭德院那边的计。昭德院那边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去看,以引得殿下不悦。回头儿若我说,不是我一直关心着庸王,而是知秋告诉咱们的,那便是中了计中之计。昭德院那边,一定有应对,会弄出一个我冤枉她的假象来。到时候我可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主子说的是,都是奴婢太笨了,一时端了思量。说了不该说的话,险些酿成大错!”小桃只得忙应道。 可心里想的却是,难道秦颖月对庸王自尽的事情,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吗?从刚才到现在,没有听到她问一句哪怕“真假”之类的话,一心都在和容菀汐的较量算计上。可庸王,毕竟是她的夫君哪。 秦颖月冷笑道:“酿成大错到不至于,毕竟我并不会受你的愚蠢的影响。只是小桃啊……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且咱们主仆二人,必定是要长久地相伴下去,你总是这般糊涂,让我如何能放心呢?有我在的时候还好,若是没我在,哪一天你短了思量酿下大错,可该如何收场呢?你若是连我也一起害了,便是连救你性命的人都没有了。” 秦颖月的有一段话,说得倒是言辞恳切,使得小桃听着,紧张不似先前。 忙叩头道:“奴婢糊涂,多亏了主子一直以来的提点。主子对奴婢的大恩,奴婢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却。奴婢日后一定事事都谨慎着些,一定……一定尽全力不给主子添麻烦。” 秦颖月早就觉得她是一块滚刀肉,听得她说这样的话,更是没有什么耐心。不耐烦地摆手道:“你退下吧,让我安静看一会儿书。”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 故意起得慢了一些,想要看看秦颖月还有什么吩咐。 但是秦颖月已经埋头看书了,一点儿再吩咐她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庸王毕竟是秦颖月的夫君啊,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毕竟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她怎能一点儿都不关心呢?对于他的死,竟是这般平静。 小桃觉得,秦颖月这人,当真可怕得紧。 …… 未央宫外,宸王和靖王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卓酒带来的几个家丁。 萧统领迎了上来,道:“下官恐两具尸体堵在宫门口儿不吉利,且未免会引起百姓的主意、恐有骚乱,便命人将两具尸体移到一边儿去了。殿下请看……” 萧统领指了指一边儿宫墙下的两具平躺着的尸体。 宸王和靖王相视一眼,都是深情凝重…… 走到两具尸体前,只见静静躺着的、面色惨白如纸的,的确是庸王和那个忠心的女暗卫织星。两人的嘴边都有凝固的血液,身上并无其他伤口,要么就是服毒、要么就是咬舌自尽。既然有人看到织星咬舌自尽,且庸王在天牢里也并无毒药可寻,自然是咬舌自尽了。 宸王和靖王静静看了半晌…… 宸王先回过神儿来,跪地,叩首,向庸王行了一个送长兄之礼,长叩许久不起。 靖王也随之如同宸王一般,向庸王的尸体行了一个拜长兄之礼,待到宸王起了,又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这才起身。 宸王对萧统领道:“陛下身子不好,庸王自尽的事儿还是先压下来,由本宫和缓着些说给陛下。至于大哥和这女人在未央宫门口的事儿,便就此压下来吧,谁也别透漏半点儿风声。传令下去,今日,看到的人就当没看到,但凡敢将此事说出半句,斩首。” “是。”萧统领有些紧张的应了一声儿。随即道:“可是……天牢那边也有追来的狱卒看到了,还有这边的百姓……虽说不敢凑近前来,但听说这女人是一路从集市上走过来的,百姓们都看得真真切切的了。” 宸王道:“无妨,剩下的事情由本宫去安排。” 他还不习惯这太子的自称,尤其是在大哥的尸体面前,这自称尤为讽刺。可在朝中官员面前,又不能错了礼数。 宸王命人将庸王的尸首抬回去,既然织星是招摇过市地到未央宫来,他们这边自然也不用刻意收敛着,事后一齐派人下个命令就是了。而且他想要封闭此事不让此事传出去,并不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而只是想要瞒着父皇罢了。 至于朝中的官员、京都城的百姓,早晚会知道庸王在天牢内咬舌自尽的事儿,所以是否有这女人的一番闹腾,根本不重要。庸王弑父谋反,这本就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儿了,还怕再丢人一些吗? 或许还会有人因此事儿而编出一个情深意重的故事来,也算是让大哥留下了一件可称得上美名的事。 皇上虽说并未对庸王府下了什么处置的命令,但庸王府外重兵把守,以防有人出逃,这还是必须之举。且庸王府内未跟着庸王起事的府兵都被编入了御林军,以使得庸王府内再无自己的势力。 卓酒带着几个家丁抬着庸王的尸体走在宸王和靖王身后,见是新太子和靖王来了,门口儿的守卫哪里敢拦着?连问都没问,就给宸王和靖王让开了一条道路。谁都知道,太子虽说名为太子,但已经和皇帝无异。有什么事儿,只要禀报新太子就行了。而且新太子做什么事情,他们也完全不必看是否有皇上的吩咐。 萧统领那边也是如此,事情就发生在未央宫门口儿,但还是派人过来先告诉他们太子府这边,宸王听了他们的禀报,就知道他们一定没去告诉父皇。这才有了方才那一番吩咐。 门口儿的侍卫们看到宸王的人抬着的是庸王的尸体,仍旧是一个诧异的眼神儿也没有、一个尽职尽责地拦下来询问也没有,就只是目不斜视地侍立在门边儿,等着宸王的人走进去。 成者败者,可见一斑。世人皆拜高踩低,这便形成了所谓的世道。 宸王将庸王的尸体暂且安置在庸王的寝房内,想着织星这女人也算是有情有义,大哥身边儿,除了她之外,怕也没有能追随大哥去死的人了。因而便命人将这女人的尸体放在了大哥身边儿。 暂且先这么放着,至于该当如何操办大哥的丧礼,以何仪制,还是要报给父皇知晓。 但这事,却不能贸然为之。如果运筹不好,很有可能让父皇觉得,是他容不下他大哥,是他害死他大哥的。 此时,看着大哥的尸体,宸王只觉得,心很累、很累……有一瞬间,反而很羡慕他大哥。如大哥这般,才算是真的解脱。 和父皇这样多疑的人相处,真的只有哪一方死了之时,才能得到轻松。虽说他此时已经是太子之位,且在朝中拥有一定的权力,但却仍旧不知道父皇在什么时候会忽然剥夺他这一切。 越是到了门前之时,才越知道这高高的门槛儿有多难迈上去。 安顿了大哥的尸体,宸王和庸王一齐走在这庸王府里,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女子身姿很是熟悉。细看去,原来是他放在庸王这边打迷障的琳琅。琳琅带着一个小婢女,看样子是正从厨院那边走回。宸王喊了她一声儿让她过来。 “殿下。”琳琅相当冷漠地施了一礼。 “如今的局势你想必也了解了,你打算何去何从?”宸王直接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八章:人去楼空 “奴婢想要自由,想要足够的银子,自己出去逍遥过活。”琳琅也说得很痛快。 宸王道:“也好,但这一阵子,你还是要留在庸王府里。名份上,你是庸王府里的侍妾,本王没权力将你带走。你只管放心留在庸王府里,有本王在,庸王府这边绝对没什么祸事。等过一阵子事情都办完了,皇上那边便会下令解禁庸王府。府里的这些姬妾奴婢们,都可以出去自谋生路。在那之前,本王会派人给你送银票来。” “多谢殿下。”琳琅还算恭敬地施了一礼。 她很恨宸王,但是却有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身份低贱,就算宸王杀了她,她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如今宸王肯放她活命、且也答应了会给她银子,她还敢再说什么?只能听着宸王的话,静静等着。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其实……她并不信任宸王。但只要留个心眼儿,到了最后关头未必不能抽身。 “好,忙你的去吧。”宸王道。 他也知道这女人恨他,所以多说无益。而且,这女人绝不能留。 这女人的嘴巴很毒,若是放她出去自在生活,时日久了,她忘了这京都城里的危险,怕是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和周围人诸多诟病他。而且一旦有机会女人绝对会直接作出祸害人的事情来,可不是光用嘴巴说说这么简单。 之所以告诉她庸王府会平安无事,是想要借助她的嘴,让庸王府里的其他美姬侍妾知道。在庸王出事之前,至少在表面上,琳琅可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女人,所以一但这些姬妾们得到了庸王的尸体被送回府的消息,少不了要到她这里打听情况,或是看着她的动静。见她这边没事儿人似的一点儿不着急,自然也能稍稍放心些。 在大哥顺利下葬之前,他可不希望府中出现什么骚乱,再让庸王府多了一个笑柄。 “老四,你替我跑一趟,去天牢那边,让他们把今天劫狱的事情禀报到未央宫里去。但别让他们和父皇说是我禀报的……至于大哥的死,就只让他们轻描淡写的带过罢了。只说一句,结果那女人杀进牢房去的时候,却发现庸王已经自缢而死了。然后那女人便带着庸王的尸体逃跑了,他们没追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便紧赶着回去收拾了天牢里。”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我先在这府里耽搁一会儿,等约莫着天牢里的人到了父皇那儿,我再过去。这样不至于让父皇以为我们串通一气。” 靖王仔细听了,道:“不用这么麻烦吧?” “怎么不用?”宸王道,“事情若是碰到刚巧儿,父皇的怀疑还能少一些。不然只怕我要背上这杀害大哥的黑锅了。” 靖王想了想,点点头,道:“行吧,我帮你去办!哎……三哥,我说句不孝的话啊,我怎么觉得做父皇的儿子这么累呢?心累。” 宸王笑笑,拍了拍靖王的肩膀,道:“怎么累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习惯?也是……其实你还好,主要是我很大哥这边,每日里熬得,早早儿地便把心血都熬干了。过的做舒坦的,反而是最不受父皇待见的老五啊……老四啊,跟着我,可是没少给你添麻烦。” “行了行了,净说这些没用的话!我这就去办,你掐算着点儿,可别错了时辰啊。” 宸王笑道:“知道了……我还用掐算吗?找个人盯着不就行了?” 回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卓酒,道:“其他人你让他们回去,你自己去巷子口那边盯着,见天牢那边有人往未央宫去了,快些回来告诉我。” “是。殿下。”卓酒应了一声儿,便招呼着身后家丁跟他出去。 已经走了一段路的靖王回身指了指他三哥,笑道:“你就懒吧!就你最会图省事儿。” 宸王一耸肩,不以为耻,反而是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子”的无赖表情。靖王摇摇头,不再和他三哥开玩笑,忙往府外跑去。 走在庸王府的前宅,宸王倒有心思欣赏起景致来……边走边看,好不认真的样子。心底里,未免想起他大哥走在其中的模样…… 当这里还是太子府的时候,他大哥走在其中,定然好生意气风发吧?随后太子府变成了庸王府,太子变成庸王,他大哥再走在其中,只怕心中满是愤恨,神态也不似先前那般怡然。再后来……他决定谋反了,只怕走在这宅院里,每一下每一步,想着的都是该给怎么赢,根本没有兴致去看这里景致了。及至此时,他即便想看,却是再也看不到。 其实织星那女人虽然很忠心、虽然痴情可鉴,但却并不懂大哥。其实到了最后那一刻,大哥对未央宫、对未央宫里的皇位,早就没什么兴致了吧?他想要的,只是回家,只是回到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中,继续过他那曾经过了好一阵子的逍遥浑噩的日子。就只是沉浸在歌舞佳肴中、沉浸在美人儿的温暖怀抱里…… 可是那女人,却还是把他带到了未央宫去。但到底其心可鉴,有这样一个肯跟着自己生死与共的女人,大哥这一生,也算没白活。 宸王放眼向整座庸王府看去,不免觉得他大哥很可悲,当然,在两年前,他自己也是如此。这么满府的莺莺燕燕,在太平盛世里,对他们百般谄媚阿谀,可是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愿意追随他们。甚至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死。她们想的,就只是没了这个仰仗,自己该何去何从;想着怎样能从这漩涡里自保,想着怎样从这里尽可能地搜刮。 但是后来,他有了菀汐。即便在胜负未定之时,她仍愿过来追随他。那最决然的念头,就只是为了——能和他死在一起。或者,还有月儿。在最后关头,他也毫不犹豫地来到他身边。可是今夕非昨,见到她这般深情回应,他却只觉得承受不起、只觉得是负累。 说到底,还是他负了月儿。 月儿对他情深意重,可在大哥这里,月儿却是个实打实的无情之人。 有情无情,真的不能一概而论。譬如大哥、譬如月儿、譬如父皇,譬如他自己。只有菀汐始终是那个有情之人。无论对二哥还会对他,不管爱也好、不爱也罢,对于别人待自己的好、给自己的善,总会用心回报。 …… 新太子府,昭德院里。主仆三人关上了门窗,正在说话儿。 “奴婢真的都是按照小姐教给的话说的,可不知怎的,宜兰院那边就是没动静儿。刚刚从霍美人那边回来的时候,还听得秦颖月隔着窗子和小桃说话呢。” 容菀汐道:“秦颖月这人心机之深沉超乎常人,实在太难对付。这不怪你,怕是她那边刚着耳,便听出了咱们的用意。不去便不去吧,反正这时候,殿下也实在没时间管我们两个的较量。更何况晚上我还要出去呢,也不方便应对……霍美人那边怎么样?” “奴婢去的时候,霍美人正在做提神茶呢,说是等下要送过来给小姐喝,免得晚上撑不住。还说可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准备好力气去便罢了,一切都听小姐的。霍美人对奴婢好生客气,弄得奴婢都不好意思在那儿待着了。她说没什么事儿,让奴婢先回来,奴婢也就回来了。” 容菀汐笑道:“没想到这么粗枝大叶的丫头,也学会烹茶了。” “是啊”,初夏也笑道,“多稀奇呢!为了讨得殿下的欢心,可真是豁出去了呢!”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道:“可惜了……只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咱们倒也不好品评什么,她自己不觉得委屈便罢了。” “委屈也是她自己该受的”,一提到霍小燕,初夏还是很生气,“她早就知道殿下和小姐夫妻恩爱,却非要插进一脚来,多气人呢!” “好啦……”容菀汐摇了摇她的手,笑道,“再这样下去,我没成醋坛子,你的整个人儿倒是先酸起来了,还是为了一个不入你心的男人,多不值当呢!” 知秋道:“奴婢倒是觉得初夏姐姐说得没错儿,小姐真是太宽和了。好歹也该给霍美人些脸色看看哪,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小姐好欺负呢?” 容菀汐知道,这俩丫头一提起秦颖月和霍小燕就停不下来,因而只是笑笑了事,不再说什么。给脸色看,有用吗?如果宸王在意她,她不给这些姬妾们脸色看,谁也不敢怠慢她。但如果宸王不在意她,她给这些姬妾脸色看,可就成了不懂事儿了。自从秦颖月入府之后,她在这原本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定舒适的自家中,却也变得如履薄冰起来。好像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而是战场。 “知秋……娘娘回来了吗?”门口儿,响起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是霍小燕来了。 容菀汐点点头,示意知秋去回她。 知秋开门儿道:“娘娘在家哪,主子快进来吧……” 没办法,霍美人对她实在太尊敬了,以至于她真的不好给霍美人脸色看。 “我来得还真是时候,之前还以为师姐没回来呢,想着不如等一会儿,也能公和你聊聊天儿。”霍小燕笑道。 知秋忙施礼道:“奴婢最笨,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聊天儿了,只怕冲撞了美人主子呢!” 霍小燕笑道:“如果连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丫头都说自己嘴笨,这世上可就没有嘴巴灵巧的人了……” 说话间,霍小燕已经进了屋。从清平的手里亲自接了托盘来,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吧,屋里人多,就别进来挤着了。” “是。”清平应了一声儿。 这两次见面,容菀汐着意留心了一下这小丫头,发现她的确是个行事稳妥的。且说话总是和声和气,听着便能让人心内舒缓。有这样的丫头在霍小燕身边,的确能时时规劝着霍小燕这急躁的性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九章:文火煎心 “师姐,这是清平教我烹制的提神茶,是用玫瑰、薄荷、秋菊干、绿茶各少量混合着做的,烹制的火候也有讲究。我第一次学嘛,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呢。刚刚喝了些,的确觉得头脑清醒不少呢!做成功了,我就急着想给师姐尝尝。” 霍小燕说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亲自斟了一杯茶,乐呵呵地双手递给了容菀汐。 容菀汐接了,光只是闻了闻,就笑道:“嗯……真是好茶呢!好久没有闻到这样清新的茶香了。” “是吧?”得了容菀汐的夸赞,霍小燕乐呵得什么似的,就差要蹦起来了,拍了下手,笑道:“我就知道我最聪明了,学什么都能成!” 容菀汐见她又变成了在江湖中那样活泼的样子,自然也乐得和她轻松相处,便玩笑着敷衍道:“好好好,你最聪明了,谁也没有你聪明!猴子见了你都绕着跑哪!” “师姐……”霍小燕撒娇地跺脚道,“你又嘲笑我!” “没有啊,我这是在夸你啊!”容菀汐说得一本正经。 “哼”,霍小燕“哼”了一声儿,做出生气了不搭理容菀汐的样子,又斟了两杯茶,一手一个地递给了初夏和知秋。笑道:“来,你们两个也尝尝!要是觉得好喝,可别忘了夸奖我啊!” 初夏忙恭敬地施礼道:“多谢夫人关怀。只是奴婢近日来一到晚上就走困,不提神都睡不着呢,实在不敢喝这茶啊。还望夫人莫怪。” 虽然做得十分恭敬,不像先前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却也十分疏远。对霍小燕这明显的套近乎,完全不买账。 霍小燕像是完全没看出初夏的故意疏远之意似的,笑呵呵地将端着茶杯的手送到自己嘴边儿去,边说道:“那我可不能害你了!刚来府里的时候,换了新地方不习惯嘛,我有好一阵子都是夜里过了子时才能睡,那滋味儿可难受了!” “知秋,她没口福,你喝!”眼见着知秋正为难着不知道要不要接,霍小燕又把手往知秋面前递了下。 见初夏不喝,知秋原本也是不想接着的。可霍小燕这般紧跟着说,让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拒绝之言来。只好随着初夏道:“夫人恕罪,奴婢今日也夜里难眠,实在不敢喝这茶啊。只怕喝了,要清醒到明天早晨呢!” 霍小燕哪里能真的看不出初夏和知秋是给她脸色看?只是即便知道了,却也仍旧要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遗憾地收回手来,道:“你们两个可真惨,算了算了,只有我自己喝了!反正我今天晚上原本就不能睡。” 容菀汐笑道:“你别喝多了,等到明天晚上都睡不着呢。只是这两杯了,喝完便罢了吧?” “不会的,只是稍微有些提神的作用罢了,也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估计要想明儿晚上也不睡啊,我要一起喝三壶才行呢!” 容菀汐笑笑,还算捧场儿地又喝了两杯。霍小燕问了些晚上要注意的事情,又问了这慎妃是何许人也?听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妃子嘛,干嘛要弄得这么大阵仗呢?还是宫里的所有妃子死了,都要让王府夫人、官家命妇们去哭灵? 容菀汐笑道:“若只是宫里的妃子殁了,自然不会有真么大的阵仗。这位慎妃啊,在昨儿晚上之前,一直是未央宫里的中宫皇后。因为行事有差,惹恼了皇上,这才降为了慎妃,可能一时想不开,昨儿晚上自缢而去。让王府妃子夫人以儿媳之礼哭灵,只是皇后才有的待遇……” “但如果是皇后,不只是王府妃子和夫人,还要有本朝的所有王爷、公主,轮番哭,哭上三夜才罢。如果是皇后,命妇们守灵呢,也不只是这一夜便罢了,也是要轮番守,守上七晚才罢呢……” “如今因为慎妃娘娘是做过皇后的人,且又生了皇长子庸王,所以皇贵妃这才权宜了仪制,仍旧给了慎妃娘娘哭灵、守灵之礼,只是在人选上、时间上做了些更改罢了。若只是妃嫔,哪怕是皇贵妃,也不会有这么铺张的哭灵、守灵之仪,只是自己的子女、宫里的奴婢奴才们哭着守着罢了。” 听得容菀汐细细解释完,霍小燕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哎……宫里的规矩可真多!就算是皇后,那些王子啊、公主啊,又不全是皇后生的啊,去给她哭灵也不真心呢,多别扭呢!干嘛死后还要这些虚情假意呢?还不如简单一点,只用自己的子女尽小心便罢。” 容菀汐笑道:“是这个理儿呢,我也常常这样想。只是皇后是中宫之尊,许多地方都和普通妃嫔不同,这是礼制,而不是身为皇后的人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的。皇家定下这仪制,为的是彰显皇后之尊贵,可实际上,却是个让人即便去了,也不得安生的乱规矩呢。” “是嘛!等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师姐自然就是皇后了,那时候可一定要把这劳什子的规矩给改一改。”霍小燕乐呵呵的笑道,好像打心底里盼望着容菀汐做皇后似的。 两人又闲说了几句话,容菀汐便打发她回去准备这吃晚膳去了。说吃过了晚膳便进宫。咱们是皇贵妃这边的人,总要积极一些。 …… 宸王得了卓酒的禀报,便匆匆进了宫,直奔着漪澜宫而去。漪澜宫里,天牢掌事和大理寺卿正在回话儿。宸王听外头的小公公们说了,便没进去,而是等在外头。意思是等皇上办完了正事再说。虽说屋里那两人都是聪明的,但当面对峙之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儿,都能让父皇心生怀疑,所以还是不要进去给自己惹麻烦为妙。 没让小太监去通传,进来的时候也不是风风火火多大的跺脚声,此时安静的站在外面,父皇许是没听到他来了,便也没让人传唤。 过了不多时,这两人便从漪澜宫里出来了,从神色上看倒还好,看来父皇并没有怎么责怪他们,只是两人同时哀叹了一身儿,倒像是因什么事情而起的同情死了似的。 这两人可都是老油条了,上头的一句话,倘若这话里有十层意思,他们定然也能明白九层半。所以此时,只是给宸王施了一礼,道了声“太子殿下”,便并未多说什么。 宸王见着两人出了漪澜宫,这才给门口儿的小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通传。 小公公略扬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里头立刻传来李忠贵的声音:“传。” 宸王一迈进门槛儿,脚步就急促起来。到皇上病床前,匆忙施了一礼,礼数都没做全,有些急的叫了声儿:“父皇。” “什么事儿?”皇上虽说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句,但是声音,却已经有些颤抖且满是沉痛。 “父皇……”宸王故作犹豫了片刻,才道,“大哥他……在天牢中自尽了。儿臣府里的小厮卓酒到集市上闲逛之时,见一个女人抱着大哥的……尸首,往未央宫这边走来。急着回来禀报了儿臣,儿臣忙去看了,见那女人抱着的,的确是大哥的尸体。那女子,是大哥带去蒙山狩猎的新侍妾……” “倒是个情深意重的,随着大哥去了。儿臣便只能将大哥先送回庸王府里安置。正好有人来报,才知道是那侍妾带着人劫狱,将大哥劫走了。儿臣瞧着,大哥已经去了有段时间了,应该不是那女人所为。” 皇上强撑着平静,皱眉道:“你是太着急了,若再听他们细细禀报,便不难知道经过……朕让你监国,自然是什么事情都由你来处置,你是怎么吩咐下去的?怎么让他们找到朕这里来?” “儿臣有罪……”宸王重重叩首,道,“儿臣今才刚第一日上朝,还没将诏令下到大理寺那……父皇恕罪!儿臣向父皇说了谎!” 宸王第一句话话音未落,便又重重叩了头,道:“其实儿臣已经向大理寺和牢房那边都下了令,让他们若有什么事儿……定然要先禀报父皇,以儿臣为次。因为那边关押的是大哥……儿臣以为,大理寺那边若有什么事,定然是大哥想要认错儿了,没想到竟然是劫狱这档子事儿。在蒙山上儿臣没搜到那侍妾,还以为她为求活命,自己逃了,没想到一个女人,竟能做出这档子事儿来。” “都是儿臣疏忽,恳请父皇责罚!”宸王言辞恳切。 皇上眸光紧锁地看了他半晌……缓缓道:“若你大哥向朕认错,你觉得真可会原谅他?” 宸王沉默了半晌,肯定道:“不会原谅他,但绝对会保有大哥性命。儿臣觉得,父皇原本想的,便是软禁他一辈子。” 皇上盯着宸王的眼神儿更沉重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三,在朕面前,你是愈发不掩饰你的聪明了。你揣摩得没错……气极之时,朕的确想到要了他的命。可是虎毒不食子,朕到底不忍心。所以哪怕下令要将他斩首,却还是给了他三日的机会……老三,你你大哥向朕求情,怕你大哥活着,是不是?” 皇上此言可是相当重,吓得侍立在床头的皇贵妃慌忙跪地,只能重重叩头,却是不敢发一言一语。因为生怕哪一句话说不对了,会给自己的儿子招来杀身之祸。 宸王的头叩在地上,不敢抬头。却毫不掩饰自己因父皇此言而起的心凉,沉声地、沉痛地、却又缓缓地、坚决地说道:“儿臣不明白父皇此言是何意。只是儿臣之所以觉得父皇没有了杀大哥之心,并不是什么揣摩,而是因为儿臣相信,对我们这些儿子,父皇都是疼爱的……” “也是因为父皇说的,虎毒不食子。儿臣不认为自己的父亲,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儿臣心里,父皇虽然严厉、虽然看似无情,但绝对不至于真的能下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章:你真好看 说得伤心一般,宸王猛然抬头,直接毫不避讳地看向皇上,道:“父皇,不管您怎么不信任儿臣、不管您将儿臣想得有多狡诈,儿臣从不想辩驳半分。因为儿臣的确有野心,儿臣觉得,光是那‘野心’二字,受到父皇的不信任,便不觉的冤枉。可如果父皇认为儿臣是弑兄之人,儿臣断不能接受!” “不瞒父皇,其实儿臣是故意不追查那侍妾的下落,只是心里暗自窃窃希望着,希望若大哥固执,最终逼得父皇不得不杀他之时,真的能有人出手救他。大哥之死,儿臣心内的悲痛,不低于父皇。可父皇却这样冤枉儿臣,让儿臣心寒!” “儿臣但求一死,也断不能担任这样的罪名!”宸王又重重叩首于地,“如果父皇不相信儿臣,大可赐死儿臣,以为大哥报仇!” “陛下……”皇贵妃吓得慌忙爬到床边去,抓着皇上的被子哭求道,“宸儿不懂事,说话冲撞了陛下,求陛下莫要和宸儿一般计较!宸儿只是因庸王之故太过悲痛,以至于说话糊涂了,他一定不是有心冲撞陛下的!求陛下千万不要赐死宸儿啊,臣妾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求陛下千万不要和他赌气……求陛下……” 听得皇贵妃这急切不已的哭求,皇上将目光从宸王身上缓缓收回,落在皇贵妃身上。看了她半晌,无力地叹息道:“瑶敏,朕在你心里,就这般可怕吗?” 皇贵妃抽泣着,叩头道:“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把儿子宠坏了,让他什么话都敢说……” 皇贵妃真是被吓傻了。她从没有听谁胆敢这样较真儿地和皇上说话、甚至于是挑衅一般。如果皇上真的一怒之下杀了宸儿,可该如何是好呢?当然,她心底里清楚,皇上不会这样做。可若皇上一气之下废了宸儿的太子之位,在这种情况下,又与杀了他何异呢?那些个有意作乱的儿,不都趁此机会踩踏宸儿吗?甚至于弄死他! 关心则乱,其实若是换做平时,皇贵妃定然不会这般慌乱,定然能想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风国江山的稳定,即便皇上真的认为是宸儿杀了庸王、真的和宸儿恼怒,他也不可能赐死宸王、更不可能动摇宸王的太子之位。 因为此时,一旦动摇了宸王的太子之位,便等于动摇了风国的国本。便等于告诉天下诸国,我风国皇室风雨飘摇,尔等速速来犯。 先前,宸王也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会不保。但是在进了漪澜宫见了父皇之后,他忽然明白过来,即便现在朝中仍有一半儿大臣是只忠君的、即便父皇还有人可用,父皇也不可能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因为父皇自己根本不可能去上朝。所以为江山社稷计,即便父皇真的认为他杀了大哥,却也不可能废黜他。 原本,都已经想好了,不管父皇说什么,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可到底,心底里,他还是想要把他当成父亲。在他不怕父皇会伤及母妃和他府里众人的性命之时,他务必要和父皇说个明白!即便是不孝,他也要尽自己的权力,让父皇清醒过来!哪怕最终的效果是极其微小的,他也必须要这怎么做! 因为,他把父皇当做他的父亲。有些事情如果此时不说清楚,那么在这一段父子之缘的今生里,便永远也说不清楚了。 皇上凝重地看了皇贵妃半晌……最终,长叹一声,对宸王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但,宸王却是没退下。 而是再一次抬头,看向皇上,沉痛问道:“父皇可相信儿臣?” 皇上盯着宸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宸王怀疑,父皇是不是已经气晕过去、只是还没闭上眼睛之时,忽听得皇上道:“老三,朕相信你……是朕太多虑了。老三……朕希望你不要怪朕,当你坐在这皇位上之后,你就会明白,它会将你变得懦弱、多疑、奸诈、狠辣……所有一切不好的,最终都会出现在你身上……当然,朕希望你是不同的。” 皇上叹了一声儿,再次疲惫地摆摆手,道:“退下吧……你大哥的丧事由你全权操办。” 宸王顿了一下,很想要说几句安慰父皇的话。可又觉得,所有可能说出口的安慰之言,都像是客套地敷衍。因为父皇此生行至今日,所经历的一切煎熬,已经不是用几句安慰的话便能化解的。因而只是恭顺地应了一声儿“是”,便起身退下了。 他输了,即便是仔细谋划了一番,父皇也还是怀疑了他;但他却也赢了,因为最终,父皇真的相信了他。他,终于做到了。 这对父皇而言,或许很残忍,但这依旧比糊涂着更好些。 一轮红日向西而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宫里便要有一场大丧。冲喜之事还未成,丧事便先来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母妃给了慎妃这样体面的身后事,心里定然是委屈的。他知道,母妃恨透了慎妃。可这皇家里,凡事从不以你的爱恨为准,只看应该与否、体面与否。 母妃在这皇家里,以“体面”二字约束了自己大半辈子,自然也不差最终这一下儿。或许,这也不是最终的。 譬如父皇驾崩之后,若以母妃对父皇之心,只怕要随着父皇去皇陵,长久地守着父皇;或许也会青灯古佛,只想静静度日。可是为了全他的体面,母妃却必须留在宫里、且锦衣华服地留在宫里。不得已不以太后之尊,出来应一些凡尘琐事。 这皇家里,朱墙深深压人心,半点儿不由人。 父皇说,朕希望,你是不同的。 他也希望,他是不同的。 …… 宸王急匆匆回了府,见容菀汐已经一身素白地要出门儿了。果然女要俏一身孝,宸王匆忙进了院儿,见她这般素净的一身儿出来了,大有眼前一亮之感。竟然被眼前之人容貌之美,给惊得呆住了。 “你干嘛啊?”容菀汐走到他面前,轻轻推了他一下儿,“不怕被我撞着啊。” “你怎么这么好看呢……”宸王回过神儿来,毫不掩饰自己对容菀汐容貌的迷恋,无比温柔地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 “你又抽什么风?我这有事儿要去办呢,你可别耽搁了我入宫的时辰。母妃操办的事,我们岂能不上心些?”容菀汐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 “这还早着呢,急什么啊……我们进屋喝一杯茶都来得及。走走走……”宸王说着,拉着容菀汐往屋里走。 容菀汐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他的拉扯,便也只好跟着宸王进了屋。主要是她心里惦记着,庸王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一是此事该怎么处置、二是皇上有没有因为此事,又怀疑上了宸王。 可是宸王拽了她进屋,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容菀汐摸了摸自己的脸,回身对初夏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初夏摇摇头:“没有啊。” “我脸上有东西?”容菀汐又转回来直接问宸王。 宸王很诧异地摇摇头,好像容菀汐不该问他这个问题似的。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啊?”容菀汐已经被他给弄糊涂了。 宸王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道:“你好看哪!” “菀汐,头一回看到你穿一身孝色,真好看!”宸王继续赞美。 “咦……”弄得容菀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抱着胳膊扫了扫。回身指了下初夏:“初夏也是,你看她!” “兄弟之妻不可欺……而且她真的没有你长得好看!”宸王继续一张痴汉脸。 气得容菀汐抄起面前的茶壶盖儿,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吓得宸王忙挡住了脸,但却仍旧执着着他的赞美:“你打我我也觉得你好看!反正我就觉得你最好看!真好看!” “行行行……你自己慢慢儿回味去吧了我可真走了啊,小燕都来找我了。” “哪里来了?”宸王不信。 容菀汐指了指院门口儿:“那儿呢!” “师姐,我们快走了啊!你不是说要早一点嘛……”霍小燕向她招手道。 明明霍小燕也是一身孝色,配上她那高挑清瘦的身姿、利落简单的单螺髻,也是别有一番风姿。但宸王也就只是看了一眼,在心里赞叹了一下风姿独特,便其起身进寝房去了,并没有多看的心思。 霍小燕却喊道:“殿下……你快看看我!你看看我这一身儿衣裳好不好看?清平刚刚夸我了呢!她说太好看了,看得她都移不开眼了!” 宸王果然停住了脚步,耐心地听着她说完,之后,还阔步走上前来。就在霍小燕满心欢喜的时候,便见宸王神色郑重地提醒道:“小燕,咱们这是去办丧事,不是去选秀女。一身孝衣的女子再好看,也没有人会去欣赏她的脸,看到的都只是这一身孝衣所带来的悲痛庄重。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懂规矩……” “你是江湖出身,这点京都城里的命妇们定然早知道了,她们恨不得都趴在你身上挑你的错处以便嘲笑呢,你自己若是不规矩些、不谨慎些,岂不是丢了霍家庄的脸?也让人以为,我们将湖人都是这般不懂得变通、不懂得依着自己的身份行事呢。” 容菀汐听着,怎么觉得他这一番话这么奇怪呢。说得的确都有道理,也的确该这么提醒霍小燕一遭。只是……他自己明明刚才还在嘴里嘟囔着“真好看”呢!变得也太快了吧? 霍小燕听了,讪讪地低下了头。做错事一般,轻轻施礼,低声道:“是,我知道错了。” “错了不要紧,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爱美丽的。你只要记着本王的话就行了。进了宫,千万不要高声喧哗、不能面露喜色、不能阔步走路……总之菀汐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千万不要给她添麻烦,明白吗?”宸王很不放心。 “哎呀,我们都知道了!有我在,不会有乱子的,我们走了啊!”容菀汐一把拉起正在听训的霍小燕,向宸王摆摆手,跑出院门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一章:深夜灵堂 从北宫门步入未央宫,未央宫里一切如旧,并未因为慎妃的死,而有什么阖宫惨白之景。倘若以皇后之位薨逝,那定是满宫素缟,恍若冬雪之境。然而此时的慎妃,却只有那么孤零零的一间灵堂,位于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坤宁宫。 一世为后、后宫之主,到此生终了之时,却成了这么孤魂野鬼一般。甚至于只有受人施舍,才有这一处孤零零的灵堂。周皇后出身显赫、容颜不凡,性情也算得上聪慧稳重,可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还要靠自己斗了一辈子的敌人,来全这最后的体面…… 永巷秋风冷,许是穿得少了,走在其中,容菀汐但觉凉风入骨入心,怎么暖也暖不起来。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微弱地落在未央宫里的朱墙碧瓦上,远远抵不过这铺天盖地蔓下来的黑暗。 “师姐,未央宫好大啊,我们都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到呢?”霍小燕谨慎地跟在容菀汐身后,趁着周围没人儿之时,低声说道。 “还要好长一段路呢……”初夏回头,低声道,“夫人可千万要小心一些,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了,还不以为我们对慎妃的丧事不耐烦吗?” 容菀汐也回头看向霍小燕,但却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没说什么。霍小燕吐了下舌头,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低下头去。可当容菀汐一转身,她的脸,却瞬间变了样子,完全不是刚才那样糊里糊涂的懵懂神态,而是平静得很。 这是她第一次来未央宫,好奇之感一定会有,可却也不至于真的如此大惊小怪。若是换做以前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进了未央宫之后,或许还想要让容菀汐带着她四下转转玩玩儿呢。可是现在,装傻充愣也只能适可而止。 反正早晚是要住进来的,有的是时间转悠。更何况如果不得宠,这未央宫再大再好,又与她有何干系呢?如果不得宠,始终是个寄居于此的外人罢了。 走了好长的路才到了中后宫里,容菀汐并未先去坤宁宫,而是先去漪澜宫给皇贵妃请安。因着皇上在寝房里,皇贵妃只是在中厅里见了她和霍小燕,随意关切了霍小燕几句,便让她们先去坤宁宫。说等服侍皇上用了药,随后便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菀汐觉得,皇贵妃对她颇为冷淡,且有些故意疏远似的。听得她请安,便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不冷不热地说一句“起吧”,听得霍小燕请安,便是笑得温柔和悦,乐呵呵地说一句“快起来”。 接着更是明显,目光完全落在霍小燕的身上,只看着霍小燕说话,将她全然晾在一旁,一句询问也没有。就连霍小燕提起她的时候,皇贵妃也并未转头看向她,仍旧顾着和霍小燕说话。除了请安和告退,她和皇贵妃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不是她不想,而是皇贵妃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出了漪澜宫,容菀汐细细回想皇贵妃的态度,觉得这绝对不是自己多虑了,而是,皇贵妃有意给她脸色看。皇贵妃久在深宫之中,岂能不知道言谈之间的分寸?在她面前这般连面儿上的和气都不顾,除了故意之外,别无所解。 可原本都好好儿的,皇贵妃为何忽然对她变了态度?容菀汐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得罪皇贵妃的事儿,也便不再想下去。索性由着她去,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要紧。 容菀汐和霍小燕是最先到的,一踏进坤宁宫的门儿,就闻到了一种极其刺鼻的药味儿。见容菀汐微微皱了下鼻子,侍立在院里的一个小宫女儿忙道:“贵妃娘娘吩咐了,让太医署的人用足了杀病气的药粉药水儿,以免坤宁宫里的病气传染了娘娘夫人们。” 容菀汐点点头,听了这话,心内更是不舒服。周皇后这一生已是悲苦,临死,还要被人这般嫌弃着。因而只是阔步往前走,并未搭理这献殷勤的小奴婢。在有外人在的时候,霍小燕相当规矩,跟在容菀汐身后,安静地小步走着,半点儿没有差错。 坤宁宫里的灵堂布置得还算规整,素白的灵堂,端雅的楠木棺,使得人一进入其中,便不由得生出些许庄重压抑之感。皇后棺椁旁,只跪着她的贴身侍婢琉璃。琉璃一身白,头上的伤口未及处理,已经结了一层血痂,在铜盆儿里火焰的炙烤下,更显得有些刺目。 琉璃缓缓地往铜盆儿里添纸钱,低低呜咽着,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倒是个相当忠心的奴才。 见她对自家主子这般忠心的模样,容菀汐竟是不由得起了些许害怕之感。她怕,有朝一日,初夏和知秋也会这般跪在自己的灵前哭。 琉璃低低的呜咽在这安静的灵堂里断断续续地传来,竟是将这位于未央宫里的灵堂,哭出了荒山野岭孤坟一座之感。 容菀汐听着心内凄然,却也不好劝说什么。只是带着霍小燕在棺椁后三步外的蒲团上跪下了,尽了子女的孝仪,叩了三个响头。叩首于地,默哀了一会儿,方起身。吩咐了外面的小丫鬟小太监,让他们再添置三个蒲团到棺椁旁去,以做哭灵之用。 从灵堂的整体布置上,看得出皇贵妃所做的这些安排的确于礼数上不差。但是在其内的细微处上,却可见皇贵妃并不是真的用心。只是将面儿上的功夫做好了,甚至于连派一个宫里的丫鬟过来督促着都不曾,以至于这些刚入宫便已经没了善心的小丫鬟们更加怠慢起来。 来得早,还没到开始哭灵的时辰,但是在这儿干站着也是不妥当,容菀汐还是带着霍小燕在蒲团上跪着,静等着蔡妙容和命妇们的到来。 霍小燕直接随着容菀汐在她身旁坐了,容菀汐悄悄指了下她前后排着的第三个蒲团,低声让她跪到那里去。按着位份,这第二个蒲团,理应是给蔡妃跪着的。霍小燕忙起身往后去,一句诧异的话也没有,甚至于呼吸都不敢急促着。容菀汐见此,更加放心了些。果然此时的霍小燕已经和之前的全然不同,此时的霍小燕,于分寸二字上相当通得。 容菀汐和霍小燕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戌时一刻前后,这些命妇们才慢悠悠儿地进来了。都是前后脚的事儿,倒也算不得晚。蔡妙容是随着她姨母长乐候妃一起进来的,进来之时,已经是宫外人里最后一个了。蔡妙容进来不多时,皇贵妃才进了坤宁宫。刚刚在漪澜宫时,皇贵妃说随后就到,这都到了戌时一刻,才踩着时辰来了。 皇贵妃一进院儿,命妇们忙施礼问安,道了声,“娘娘万福。”皇贵妃笑着让她们起了,神色哀戚地看了棺椁一眼,叹了一声儿,并没多说什么。回身看了眼司仪内监,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皇贵妃站在棺椁一旁、司仪内监站在牌位旁,其余诸人都是跪着的。司仪内监说了些赞颂慎妃一生的话、又说了些皇上和皇贵妃对她的厚恩,俨然是把皇贵妃放在了皇后的位置上。一番冗长无味的话罢了,司仪内监向皇贵妃施了一礼退下了。皇贵妃到跪在霍小燕身后不远处的琉璃身旁,拿了几张纸钱,添在了铜炉里。 随后看了在场诸位人一眼,声音沉重的说了声辛苦诸位,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也没有多吩咐什么。其实按理说来,皇贵妃应该着意交代容菀汐这个亲儿媳,让她代为照看好这边,这才算周到之举,但皇贵妃却是并未有此言。 此时命妇们都跪着,长乐侯妃直接叩首于地,道了声“恭送娘娘”,此礼之大,已然超过了给皇贵妃之礼。但这些个命妇,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见此,也不觉得有多不妥当,而是随着赵氏叩首道:“恭送娘娘……” 容菀汐这个做儿媳的,向皇贵妃行礼多大的礼都是应该,自然也随着这些命妇们一起,行了稽首大礼。只是目光瞥见一旁的棺椁,不免觉得有些悲凉。无论是深宫里、还是这世道上,拜高踩低,向来如是。 容菀汐扪心自问,即便此时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若人真的死后有知,可能甘心否? 并不是谁都生来就爱争斗,但为了让自己活着、为了让自己不被践踏,就只能不断地争、不断地斗罢了。命不由己、身不由己,在未央宫里尤甚。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然过了戌时四刻。天色已黑,门开着,凉风瑟瑟,使得这灵堂里,更添了几许阴森气氛。 容菀汐是这里位份最高之人,也是唯一一个皇子正妃,理应由她领头儿哭。可是容菀汐真的没有那说哭就哭的本事。 灵堂里静了片刻,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容菀汐身上,等着她起哭之时,容菀汐未免把情况弄得尴尬,也只得拿起帕子,干打雷不下雨的“呜呜”哭了几声儿。随即,蔡妃也抽出帕子挡着嘴,呜呜哭了起来,随即便是霍小燕。霍小燕的哭声起了,跪着的七八个诰命夫人,这才同时哭了起来。 霎时灵堂之内盈满哭声,却无悲意。人人的哭声都假的很,且人人也都不在意自己这番哭泣的真假。反正那棺椁里躺着的,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不会有人为这个女人出头。倘若这里面躺着的是太后、或者是一个受宠的皇后,她们不哭出眼泪儿来,往轻了算,是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往重了算,甚至会株连全家。 听得这一声儿假过一声儿的哭声,琉璃更觉心内悲怆,更是替自家主子觉得不公。那原本低低的呜咽之声,不由得大了起来,悲痛之情随着哭声真切的传出。这真真儿的悲哭,在这一众虚假的咿呀中,竟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二章:四面楚歌 在今晚的京都城中,明月朗的星的天幕下,庸王母子同时沉睡着,一个正受着这些虚情假意的折辱,另一个,则是连被人折辱的机会都没有,就只是这么平静地躺在他的寝房中。身旁,只有一个从未被他当做女人看的这暗卫陪着他。 这庸王府的后宅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满是他的侍妾,但这些人明知道他就在府里,却是没人来看他。即便是受了他最多赏赐恩惠的人,也不曾。 这是容菀汐第一次体会到未央宫夜深无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一晚的。但觉得这一晚过了,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虚假。但可悲的是,她自己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才刚刚看开始。 天亮了,辰时的钟声响起,初夏扶着容菀汐起身。容菀汐见皇贵妃没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道:“娘娘吩咐了守灵一晚,既然一晚已过了,诸位若是觉得应该向娘娘请辞的,便去漪澜宫陪娘娘说会话儿,若觉得不需此番周折,直接回各自府里便是。昨儿一晚上,有劳夫人们。” 也不用说什么“夫人们的心意,慎妃定能感受得到”之类的话,因为这些虚假的话说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客套、还是诅咒之言了。她们的心意,善一些的,或许只是抱怨慎妃殁了,害得她们这般劳动罢了。但若是毒辣一些的,或许还在心底里嘲笑慎妃在此生终了之时的落魄呢。 此时喉咙干涩,这一番话说的,自然也是低低沉沉的,颇有疲累之感。命妇们听了,也都疲惫的起身,拖着各自倦累的身子,解脱般退下了。 容菀汐刚要叫上霍小燕一起离开,便听得蔡妙容叫住了她。光只是一声“娘娘留步”,便透出了十足的冰冷阴沉之感。 容菀汐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看了那棺椁一眼,平缓道:“嫂嫂有什么话儿,不如出去再说?” “初夏,你先带着霍夫人到马车上等我,我和蔡妃说会儿话。”容菀汐道。 蔡妃这般态度地叫住了她,倒是猛地提醒了她。容菀汐忽地就想通了皇贵妃为何对她如此态度,估计是因为翎王的事吧?她回京都之时,京都城里已经将她和翎王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宫里头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即便皇贵妃不认为她能糊涂到真的对宸王不忠贞,但弄出了这些风言风语来,对她到底也是颇有埋怨。 可是再一想……即便如此,却也不至于到如此程度吧?以皇贵妃在深宫里这大半辈子的历练,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而对她明着甩脸色。多说也就是在暗地里提醒她几句罢了,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和蔡妃一起出了坤宁宫,容菀汐的脚步并未停下,边走在永巷里,便问道:“蔡妃嫂嫂可有什么话儿说?但讲无妨。” 看出了蔡妃对她的敌意,容菀汐却仍旧和悦。 “娘娘……”蔡妙容停住了脚步,叫住了容菀汐。 容菀汐回身,只见蔡妙容回头看向身后的坤宁宫,道:“这里才日后便是娘娘的地方。” 容菀汐笑笑,见四周除了她和蔡妃之外再无旁人,便坦然笑道:“如果不出很么乱子,应是如此。” 蔡妙容回身,看向容菀汐:“如娘娘这般金玉之身,自然是要在这高高宫墙里被人供着的,一点儿风霜也沾染不得,更别说是饱受战乱之苦了。边疆之地,并不适合娘娘……” “我不日便要向太后请辞,去边疆照顾我的夫君。过往之事,既然太子殿下都不在乎,我又何曾宽宥不得?只是皇家无情,我与娘娘毕竟相识一场,不免要提醒娘娘一句,凡事可以可二不可再三,太子殿下的容忍,想必过不了下一回。娘娘自身性命是小……” 蔡妙容回身,看向坤宁宫的宫门,叹道:“满族的性命是大啊……这坤宁宫,可是个不吉利的地方呢,娘娘务必珍重。” 蔡妙容向容菀汐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将此离别之时,妾身只愿娘娘和殿下夫妻恩爱,彼此再无辜负和欺瞒。” 容菀汐静静看着她,半晌,缓缓笑道:“我向来以为嫂嫂是个聪明人,原来却也不过如是……走吧,等下宫里热闹起来,怕是会乱了你我的去路。” 容菀汐说的不是客套话,而是她原本真的以为蔡妃是个明白人,可没想到,蔡妃竟然会听信那些市井之言,真的认为她和翎王在边疆发生了什么。是非曲直,自己知道便罢,没必要和她解释什么。 蔡妃看出了容菀汐有些不悦。当然,她早也没想着要讨容菀汐的好,也没想着要和她和平相处。她也知道,这些警告对容菀汐而言是没什么大用处的。但若不说,容菀汐岂不要以为她心里那些脏勾当没人知道了?这些话,说出来总是有聊胜于无。 她要让容菀汐知道,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边疆陪她的夫君,可是容菀汐却不行。她要让容菀汐知道,这辈子,她就只能做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儿。 容菀汐不愿意和愚蠢之人多做交谈,因而只是在前头儿快步往宫门外走。蔡妙容看着,还以为容菀汐是听了她的话而心内不舒服了,心里更觉得痛快了些。 自打嫁入翎王府以来,她守活寡、即便生了女儿也不能扶正,都是因为容菀汐。在翎王府里日复一日的孤独煎熬,使得她对容菀汐的恨,早已经不知不觉积累得很深很深。原本还好,还能控制得住,可容菀汐竟然当她不存在一般,借着她求药的势头儿,赖在边疆就不回来了。这不是明显把人当傻子玩儿么?欺负她不懂得吭声、欺负她没本事反击? 可是,只要她想反击,不过是一件事儿、几句话的功夫罢了。如今孩子已经过了百天,她带着女儿去边疆,与殿下一家三口团聚,这就是给容菀汐最好的反击。 容菀汐这辈子,是注定逃不开这深深的宫城了。甚至于,会落得和慎妃一样的下场。 女人哪,一旦踏进了未央宫,也就赔尽了这一生。 …… 新太子府,后宅边儿上的一个无名的小院落。 “主子,娘娘带着霍美人回府了。奴婢远远瞧着,见那霍美人拉着娘娘有说有笑的,好不亲热。好像这一晚上熬得没怎么着似的。”送饭的奴婢退下之后,冬雪关上了房门儿,低声道。 “听说这次平定庸王之乱,霍家立了大功……你以为殿下是真的喜欢她么?怕只是利用她这江湖女子的出身呢。这女人,江湖草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倒是有一件事儿……昨儿晚上你不是说,听说太后要给靖王娶妻,这事儿可属实?” “这事儿错不了”,冬雪低声道,“昨儿晚上,就在后花园儿里,知秋和卓酒在凉亭里吃果子聊天儿,好不亲热。奴婢就是听知秋说的。知秋说,娘娘那边正愁着呢。娘娘还是想要为初夏谋正妻子的位子,可据说太后要给靖王赐婚的,是太后母家陈家的孙女儿、皇贵妃的母家沈家的表孙女儿,身份尊贵得很呢。” 薄馨兰笑道:“如此便好……你收拾一下,咱们带着兴儿进宫去。陛下病了,咱们理应带着陛下唯一一个孙儿过去瞧瞧,回头儿顺道去看看太后。”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 吃过早膳,主仆二人便往未央宫里去。先带着兴儿去漪澜宫求见皇上,但皇贵妃说皇上龙体不适,不宜见她,但却想要见见兴儿。她便将兴儿交给了李忠贵,与皇贵妃在小书房里说话。 兴儿这孩子真是争气,原本见着生人儿,是一定要哭闹的,但是见着皇上,竟然一丝哭闹声也无。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听到了从寝房的床幔里传出来的小孩子的笑声,隐约间,还有皇上的几声笑。 听得这祖孙俩相处得好,薄馨兰自是欣喜不已。这一次,可是并未掩饰着,而是让自己心里的喜悦表露了大半。笑道:“听得陛下和兴儿玩儿得这么高兴,妾身心里好生感激。感激上苍眷顾妾身,让妾身得以为殿下诞下子嗣。如今兴儿能逗得陛下开怀,妾身总算能做一件为殿下分忧的事儿了。” 皇贵妃静了片刻,和缓笑道:“你有此心是好事,可见你对太子上心。” “妾身是殿下的侍妾,心里眼里,自然满是殿下。对殿下用心,是妾身的本分,也是……”薄馨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是……也是妾身的情意之所至。” 皇贵妃笑笑,在心里静静衡量了片刻,便道:“陛下病着,难得你有心思带着兴儿过来拜见。兴儿逗得陛下开怀,你是有大功之人。且本宫也很喜欢你这温雅若兰的性情,不如今儿,本宫送你个礼物如何?” 没等薄馨兰开口,皇贵妃便继续道:“你有孝心、有贤淑本分,只看这两点,I便担当得起美人的位份。本宫做主,复了你在太子府内美人的位份。回头儿约莫着宸儿回府了,本宫派人传口谕下去。” 这等好事,的确在薄馨兰的预料之外。听得皇贵妃此言,薄馨兰岂有推辞的道理?忙起身,跪地叩首道:“妾身多谢娘娘……” 皇贵妃笑道:“这是你应得的。如今太子府里,能讨得太子欢心的人不少,但知大体、有孝心的人却是不多。如今你有这番孝心,本宫岂能不赏赐于你?” 皇贵妃笑意温和地抬抬手,示意薄馨兰起来。 薄馨兰却是并未马上起身,而是重重叩首,郑重道:“妾身惭愧。身为殿下的侍妾,对陛下、对娘娘尽孝,乃是妾身本分。虽说妾身没有太子妃娘娘那样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怕自己入不得娘娘的眼,平日里也不敢进宫来叨扰娘娘,可说句不怕冒犯的话,自打妾身入府时起,便一直将娘娘当做自己亲生母亲一般,日日为娘娘祝祷,只望娘娘身体康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三章:暗箭难防 皇贵妃笑道:“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如今你有了兴儿,未来路还长,我们婆媳二人,有的是时间相处。这会儿咱们可轻声着些说话,莫要吵着了陛下。”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恭顺地起身,又斜牵着身子在皇贵妃身旁坐下。 看来皇贵妃和太后一样,都有利用她来牵制容菀汐之意。有了这两人的如此意图,看来她进宫之后的日子,要比在府里好过得多。 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贵妃提她做美人,却还有别的意思吧?毕竟封王府里侍妾位份的事,只有皇后和太后能做,可此时,皇贵妃再尊贵却也不是皇后。估计皇贵妃还有她自己的意图,她只是在这儿捡了一个便宜罢了。 但她有如此好运,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从漪澜宫里出来,薄馨兰又去了太后那儿。原本只是打算在漪澜宫这儿走个过场,但是却遇上这样的好事儿,有了这个好兆头,往慈宁宫去的脚步声,未免更轻快了些。 真被薄馨兰给猜中了,皇贵妃之所以提了薄馨兰做美人,一来的确是为了牵制容菀汐,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这只是皇后和太后能做的事。 “兴儿那孩子可真是找人喜欢……”皇贵妃边撩开床幔边说道。 皇上却摇摇头,道:“虽然也很招人喜欢,但看着,并不像老三小时候。老三小时候很淘气,这孩子虽也有小孩子的童真好奇,但却总透着一股子拘谨。朕瞧着,倒是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皇贵妃坐在皇上床边,很有些愁容地说道:“薄氏虽然老气横秋,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好在本分,不似菀汐那孩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前一阵子和翎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弄得臣妾不好和妹妹交代。臣妾有意给她一个警告,让她日后收敛着些。可又不想将事情做得太难看,以免影响了日后婆媳相处。刚好今儿得了机会,便索性抬举了她……不想陛下竟然不怎么认可薄氏。” “这是你们女人之间的计较,朕不管这些。只是……”皇上看向皇贵妃,道,“瑶敏,你这么做,不仅仅是给三儿媳一个提醒儿吧?怕也是在给朕一个提醒儿,告诉朕,该封你做皇后了。” 皇上说得很平静,且话语里还带着些微叹息。听着,不像有什么不悦甚至是怒意。 皇贵妃静默片刻,跪地,又是静了半晌,才道:“臣妾希望在陛下仙去之前,能成为陛下的正妻。臣妾希望百年之后,能名正言顺地去陪伴陛下。” 皇贵妃说完这些,便再没有多言一句,只是静静地等着皇上的回应。 多说无益,如果恰好皇上也有此心,自然不会怪罪她,而且还会封她做皇后。但如果皇上没有此心,便是她一生痴情错付,没什么好说的,至此便罢了。 皇贵妃并未等太久,皇上很快便有了回应。叹了一声儿,道:“起吧,地上凉。” “是。”皇贵妃应了一声儿,并未就封后之事再多问什么。 只是过了半晌后,试探着问道:“若是僭越了,臣妾便不派人去太子府传话儿了。” 皇上道:“你都说出去了,岂能失信于晚辈?派人去吧。” 皇贵妃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儿“是”,但这颗心,却就此落了下来。 …… 慈宁宫里,太后正逗着兴儿在横榻上玩儿得乐呵,薄馨兰瞧着,趁机道:“等靖王殿下也娶了妻,再给太后生个大胖重孙子出来,看着两个孩子一起玩儿,太后可是更高兴了呢。” 太后笑道:“两个算什么呢?你们给哀家生十个八个的重孙子才好。以后哀家每日就帮你们照看孩子,准保儿给你们的宝贝儿子女儿,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薄馨兰笑道:“太后莫要着急,妾身瞧着啊,靖王殿下那边估摸着也快了呢。听说靖王殿下相中了我们府里的一个丫鬟,是娘娘身边儿的贴身侍婢初夏。妾身早就瞧着那小丫头模样生得漂亮,人又激灵能干,嘴上也麻利,定然是个有福气的主儿,不想竟是被靖王殿下瞧上了,听说殿下连定情信物都送了呢……” “原本我们府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初夏要做靖王妃了,说殿下送了她一串儿蓝冰玉的手串儿,妾身还不信呢。心想那蓝冰玉可是何等珍贵?即便靖王殿下有,却也不能这般随意地便送给一个小丫鬟啊。直到前几日,妾身才不得不信了……” 太后哪能听不出薄馨兰是在卖弄是非?但是因为对这件事儿的确感兴趣,便不冷不热地问道:“什么事儿?” 薄馨兰仍旧像是在说一件好事儿似的,乐呵道:“就是我们王府被乱兵围困那日,不知怎的,娘娘的院子里进了野猫,许是初夏姑娘出去驱赶了,那手上的蓝冰玉手串儿,竟然被野猫叼了去。姑娘向来很讨娘娘的喜欢,娘娘听说她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哪里能坐视不理?便派了阖府的侍卫们一起搜……” “再三说了,务必要将那手串找回来。说那手串儿可是极珍贵,通身都是蓝冰玉做的,一看便知。满府的侍卫们一起找那只野猫,最终总算把那野猫给抓着了。也该着姑娘和殿下有缘,那手串儿竟然还在野猫嘴里叼着呢!当时弄了好大的动静,满府的人都醒了。以至于这儿已经被我们府里传为佳话了,说娘娘和姑娘和主仆情深,日后又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妯娌,姑娘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太后边和兴儿的小手玩儿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薄馨兰的话。听得她说完了,方笑道:“奴婢毕竟是奴婢,并不是每个做奴婢的,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你有一个好姑奶奶,那小蹄子可没有。” 薄馨兰忙收敛了拘谨的神色,正身道:“是,太后说的是。是妾身糊涂了,不该随着府里的人一起乱起哄的。” 太后笑笑,却是并未责怪薄馨兰,而是笑道:“见着什么好玩儿的事,你有心思和哀家说,这很好,哀家也能听一个乐呵不是?若是不着调的,哀家提点你几句,你日后也就不和她们一起搀和了。其实哀家并不喜欢说话藏着掖着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自在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多好呢,哪有那么多规矩?” “是……”薄馨兰恭顺地应道,“太后提点得极是。其实妾身平日在府里都不怎么出门儿,整日就围着兴儿转,听着看着什么好玩的事儿,也每个说话的人。许是因为有姑母在吧,妾身一到了太后这儿,就觉得亲切。所以一高兴,难免多说一些……幸而太后不怪罪。” 太后笑着点点头,道:“这是对的,只管自在些便好……你婆婆提了你的位份,可见对你很满意,往后到了她宫里,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便如同在哀家这里一样。” 太后忽的叹了一声儿,道:“哀家老啦……陪不了你们多久了。你们的路却还长,日后未央宫里的花开花落,还是要你们一年年、一茬儿茬儿地看着。” 薄馨兰忙紧张道:“太后何出此言?太后千岁……” 语气虽说不是夸张的大惊小怪,而只是平稳中略有些紧张,但听起来,却满是惶急和担忧。好像若有一天太后去了,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似的。 太后笑笑,不再多言。 以薄馨兰这谨慎稳重的性子,即便是过来挑拨是非,却也不敢做无风起浪之事所以她的话,只是别想成她说得那么严重,倒还是听得的。若是以后她常过来说,还是能从她的嘴里,多了解一些老三后宫里的情况。只是待到老三登基,她便要真的享几年清福,可断不能再管这些事儿了。还是让薄馨兰和瑶敏多走动走动为好。 至于薄馨兰说的初夏的事……至少有八成是真的。 薄馨兰过来说这一番,就是为了提醒她,初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如此听着这小姑娘可当真不是什么本分的人。且老四对她,未免也太上心了些。蓝冰玉的手串儿,那是何等的珍贵?蓝冰玉的东西,宫里也就只有她赏给容菀汐的那面扇罢了。 日后老四可是老三的左膀右臂,若是真的把这丫头弄回府里去,岂不是要整日沉溺于美色之中,当真不成大器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薄馨兰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带着兴儿请了告辞。 薄馨兰退下之后,太后立刻吩咐靳嬷嬷,道:“派人去查查这位初夏姑娘的底细。一个小奴婢而已,怎的如此厉害……” 可别再是什么有心之人故意安排在这儿,故意勾引老四的。如若不然,老四虽说风流不及他三哥,但却也是阅女无数,岂能如此陷在这女人的身上? 打下江山不易,守住江山更是不易。她拼尽了一生换来的陈氏和沈氏的安稳,可不能都毁在了这小丫头身上。 …… 新太子府里,初夏睡得深沉。而此时,她房间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这人只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的睡颜,等着她,并不将她吵醒。恰如此时容菀汐房里的宸王一样。 只是折腾了一宿,容菀汐反而无法深眠。完全没有声响之时,却也是自己一个激灵地惊醒了。看到宸王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容菀汐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怎么这么闲?不用处理庸王的丧事吗?” “我在等老四……”宸王倒了杯茶到容菀汐床前,递给她,道,“老四说等不及了,一定要快些问初夏的答复。大哥的丧事,还是我们两个一起操办为好。也算都为大哥尽了心。” 容菀汐接了茶,缓缓饮了一口,道:“我这记性也是太差,回来这一路上,竟然忘了问初夏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四章:爱与退让 “我看老四那边神神秘秘的,指不定他们两个暗地里定好了什么不能为我们所知的勾当”,宸王一摊手,“我们是白操心。” 容菀汐皱眉道:“初夏向来是能沉得住气的,但老四却不是。若他背地里都不和你说什么,看来是真有什么不能被我们知道的打算了。” 一时两人相对无言,都知道一旦初夏和靖王两人都下了决定,不管这决定是好是坏,他们都不能掺合。 后院儿奴婢房中,初夏刚醒了,就见靖王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她。一时难免有些慌张,忙正了正自己的衣衫、抚平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在屋里看了一圈儿,道:“知秋呢?你又把她打发到哪里去了?” “什么叫我把她打发到哪儿去了?那小丫头也太贪玩儿了些,放着自己主子不管,竟然陪着卓酒在后花园里折泡酒的秋枝,我和三哥瞧得真真儿的,这俩人有说有笑的,眼睛里的喜欢都能烧死个人。”靖王道。 初夏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路小跑凑到靖王身边儿来,盯着靖王郑重问道:“真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也没说是闹着玩儿哪!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你看看我这双眼睛,这么明亮有神,像是瞎子吗?”靖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初夏瞧着靖王的样子,也觉得他并没有说谎。皱眉缓缓在靖王面前的圆凳上坐了,低声道:“这可是个大事儿啊……小丫头现在才多大啊,可别被卓酒给拐带坏了。” “都十五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瞧着卓酒很不错,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要被人给拐带坏?人家两情相悦,你操什么心?”靖王道。 初夏道:“是啊……她早晚是要嫁人的。算起来,卓酒倒是个好选择,毕竟知根知底儿的……” 她跟了靖王走,知秋再嫁了人,小姐可就真是一个人了。如今只是府里这些女人,都这么难对付,更何况是到了宫里呢?殿下现在瞧着小姐还新鲜,可是几年之后呢? 宫里的人这么多,美人儿一茬儿接着一茬儿,这些年轻的美人儿,很快就会把小姐给催老了。虽说小姐并非以色侍君之人,但色衰爱弛,是每个深宫女人难逃的命运,只不过是程度深浅罢了。 “我们快别操心知秋的事儿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我们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先想想我们自己吧!你快说说,考虑得怎么样了?”靖王忙将初夏的思绪拉回来,一脸期待的问道。 初夏缓缓看向靖王,渐渐,眼中的神色凝重认真起来,深深看着靖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不走了,就留在京都城里,哪儿也不去。” “你……可是……”靖王有些着急。 可是见初夏神色如此坚决,这番着急,便也很快平静起来,而是换做了认同的话:“好吧,便听你的,我尽力去筹谋便是。幸而现在时候还早,还来得及……” 但说实话,心底里的确愁苦不已。只要留在京都城内,想要不娶陈家小姐,只怕磨破了嘴皮子、剁了自己的手脚都未必能成。别说是剁手剁脚了,就是剁掉了自己的烦恼根,让自己和宫里的公公们无异,只要他这靖王的身份还在,太后都会让陈家小姐嫁给他。 “其实也无需费心筹谋什么”,初夏道,“你娶妻的事情太后要管,难道随便往府里添一个侍妾,太后也要插手不成?你只管娶了陈家小姐,等过了新婚的一两个月,若你还想着我,便将我接回府里去。这样便没什么可为难的了。” 靖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初夏,有些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初夏见靖王还没回过神来,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我去给你做妾你还不愿意了?要是你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想要将我接回府里去,也不要紧,把话说开了便是。” 初夏“哼”了一声儿,故作生气地扭过身子去。 “不是不是……”靖王忙将她的身子板正了,着急道,“我的心意岂能更改?我只是不太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想委屈了你。初夏,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傲骨的姑娘,且你早就和我说过,给人做妾,那是万万不能的。如今……如今怎么会……” 初夏笑道:“你为了能和我在一起,都不惜要放弃王爷的身份、不惜要去做逃犯了,我岂能不为你做些什么呢?细想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了却了你的烦恼,为你保全住你的家人、成全了你的忠孝仁义。还有……” 初夏轻轻叹了一声儿,道:“我也舍不得小姐。我走了,知秋再嫁了人,日后小姐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受了委屈、遇到了难事儿,谁给她出主意呢?” “所以我们不能走……”初夏握住了靖王的手,坚定道,“我不能让你沦为世人的笑柄、不能让你成为皇家的叛逆,我也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应付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如果你还愿意要我,我就去给你做妾。即便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姑娘,也不要紧。” “初夏,我怎么忍心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靖王紧紧反握住了初夏的手,原本是要说出保证之言的,想让初夏放心。但话到嘴边儿,却又咽了进去。因为他心里清楚,想要让初夏挤掉陈家小姐,几乎不可能。原本他答应了一定会娶她做正妻,可现在,却还是冒出了太后赐婚这档子事儿,这已经是食言了一次。 若再和她保证一次,结果还是做不到,岂不是食言了两次?他希望,只要是自己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所以在明显没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再给她虚无的承诺。如今他能说的,也就只是……这一生,他会对她好。 “初夏……我对不住你。”靖王动情地紧握着初夏的手,“你放心,这一生,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我们留在京都城,现在我或许给不了你正妻的名分,或许一年之后、两年之后,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但是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就只有你一个。而且在有生之年,我一定会让你做我的王妃,死后我们要同穴而居。” 不可否认的,这一刻,初夏的心里的确有些失落。她希望他能再坚持一些,希望他能说,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会让你做我的正妻。但其实听他这么说也好,免得她再劝说他什么。 而且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便是真心要为了他放下自己的坚持,如此,还矫情什么呢?自己说了要去做妾,却非想要让人家一定要给她正妻的位份,这是作什么呢?玩儿心机吗?她只是认准了他、只是想要到他身边去而已,绝不会对他做任何算计。 初夏回应了他的紧握,舒心地笑了,只说了一个字:“好。” 靖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即便不能娶她做正妻,也一定要给她侧妃的位份,绝对不能让她在府里位卑而居。 因着心里有事儿,便也没有多留,嘱咐了初夏好生休息后,急着往前院儿去了。 看着靖王离去的背影,初夏心里,却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可到底是什么呢?她也说不清。这一阵心慌太没来由,倒是让初夏摇头笑笑,觉得自己也真是太多虑了。 靖王是一路小跑儿来到前屋的,看到房门虚掩着,竟是连敲门都忘了,直接推门而入,喊道:“三嫂!” 看到此时容菀汐正躺在寝房的床上,却依旧没有收敛,直接冲进了寝房里。站在容菀汐床前急着道:“求三嫂帮我一个忙!我要给初夏一个体面些的身份!” 弄得容菀汐和宸王都被吓着了,心想老四虽然偶尔有些糊涂,但也不至于莽撞到这种程度啊?一时竟然连靖王的话也忽略了。 看到他三哥三嫂大眼瞪小眼儿,靖王一跺脚,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有有!”容菀汐忙靠着枕头坐高了些,一脸认真地郑重点头道。 靖王道:“那就好。三嫂,这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忙。这可关系到我和初夏的终身幸福哪!”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笑道:“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儿啊,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我帮忙,我从何处帮起啊?” 宸王也笑道:“是啊,难道你三嫂是神仙不成?能猜到你心里想什么?” 靖王也觉得自己的确太着急了些,因而着意让自己平稳呼吸了两下,拉了椅子在他三哥身旁坐下,这才继续道:“原本我想要和初夏离开京都城……呃,说得简单点,就是我们要私奔。初夏也答应了我要考虑一下,我以为这事儿已经**不离十了,行装都准备好了。” “但是刚刚初夏却说,说我们不能走。一来是不能让我背负不忠不孝之罪名,二来是舍不得三嫂。我见她坚决,便同意下来。正想着该怎么推掉与陈小姐的婚事呢,初夏却说,她愿意为我做妾,哪怕是个没名没分的姑娘,她也愿意。我觉得……暂且妥协一下,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可却断不能让她做个没名分的侍妾,怎样也要为她谋一个侧妃的位子,才不算委屈了她。” 容菀汐和宸王细细听了,没等容菀汐开口,宸王便很惊喜地笑道:“如此可是好极!你和你三嫂刚好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三嫂也说,要为初夏谋一个侧妃的位子,法子都想好了!就差要劝说初夏了,没想到她自己想通了,这可是好!” 宸王笑得是真心开怀,但容菀汐却是眉头微蹙……在宸王心里,似乎女子给人做妾、让喜欢的女子给自己做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五章:善缘将灭 靖王叹道:“我却是宁愿她想不通,宁愿她愿意和我一起走。可是她这么决定,也是为我好,我又岂能不领情?细想来,若我们两个真的离开了京都,我还好,常年在外野着,早就习惯了漂泊的日子,可是初夏呢?就不会想家吗?” “毕竟她从小儿除了在边关那两年之外,一直都是在京都城里过的。于她而言,三嫂、知秋,就是她的亲人。我们在外隐姓埋名地躲藏,见不着自己的亲人,她岂能不感到孤独?还是留在京都城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好些吧。” 靖王看向容菀汐,诚恳道:“三嫂,我希望能由你出面,为初夏谋一个体面些的出身。反正三嫂一直以来都拿这俩丫头当自己的亲妹妹看,不如直接认了初夏做义妹,这样一来,初夏便能贴的上容府义小姐的身份了。有了这身份,我再去和太后谈,以纳初夏做侧妃为条件,来娶陈小姐。三嫂觉得,这样可好?” 容菀汐并未马上答复靖王,而是细想了一会儿。一来是她不愿意让初夏去做妾,二来,又怕靖王这么做,会惹恼了太后。觉得若非要让初夏做妾,也还是由她出面更好一些。但忽地想到了皇贵妃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太后那边也是如此?如果太后那边也是如此,由她出面,反而会坏了初夏和靖王的事。 因而细细衡量一番,便只是问道:“你和初夏两个,可商量好了?” “这事儿我还没和初夏说。我想,让她做妾已经很委屈她了,若是能在这委屈上,让她有些小小的惊喜,也算是我倒也片心意吧。我想要等事成了再告诉她。”靖王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也好吧。” 其实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让初夏做妾之事,你们两个可商量好了?但此时听得靖王的意思,已经在心里定了让初夏做妾。既然如此,再解释清楚这问话的意思,便显得有些多余了。至于初夏那边……便是她觉得委屈,这也定然是她在靖王和骄傲之间,自愿做出的选择、自愿承受的委屈、自愿承担的风险。 若真心为一个人好,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尊重。她想要尊重初夏的选择,哪怕这选择注定是错的。如果真有什么后果,她愿意帮初夏一起承担。 “三嫂,那你是答应了?”靖王惊喜道。 宸王敲了一下靖王的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你三嫂早有此意!你糊涂了?” “啊……是是是!哎呦,瞧我这个脑子啊!”才几句话的功夫,靖王的确是把宸王的话给忘了。 “三嫂,你看着事儿……咱们是不是快些办起来?还是和将军打个招呼更好些吧?”靖王道。 容菀汐轻叹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决定要这么办了,我自会帮忙。你若着急,直接去宫里说便是。父亲那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也一直待初夏和知秋如同亲女儿一般,如今这是帮初夏谋婚姻大事,父亲怎会不同意?” “对对对!”靖王笑道,“容将军可是个大好人呢!初夏也常和我说,说之前在边疆的时候,将军担心她们的安危,特意命人把她们送回京都,在京都的府邸里,过得一直是小姐般的日子。说这么多年来,老爷从未对她们说过一句重话、从未让她们做过一件重活儿,就是连除夕之夜的压岁钱,给她们的,和给三嫂的都是一样儿的。” 容菀汐笑道:“父亲膝下单薄,只有我一个女儿,初夏和知秋都是父亲从小儿接过来的,其实父亲早就把她们两个当做养女了。” 靖王着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去和太后说!” 说着便起身,看来这就要冲出去了。 宸王忙拉住了他,道:“你这么冲进去和皇祖母说,不是要将她气个好歹的?明摆着是在威胁她呢!我看还是和缓些,等皇祖母叫你过去谈陈家小姐的事情之时再说。更何况现在还放着大哥的丧事呢,皇祖母岂不是要认为你被初夏迷昏了头,连大哥的丧事都不顾?可更是不能把初夏给你……” 说到庸王的丧事,且是将这两件事情放到一起说,三人的神色都是忽然有了变化。显然,都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对了!大哥的丧事!”靖王一拍自己的头,道,“哎呦,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早晨三哥你叫我去忙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儿呢!” 靖王又拽着椅子坐了下来,道:“三哥你说,慎妃并非是我的母妃,且现在又是妃位,她殁了,我自然不必给她守孝,可是大哥却不同啊!大哥是我的长兄,长兄如父,我如何能在兄长故去后还不足三月便娶妻?那不是大逆不道之举?” “太后也断断不能让这样受人耻笑的事情出现在皇家!所以这事儿,是完全可以推卸下去的。而等到三个月之后……那可又是另外一番境况了。” 靖王虽说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明白,靖王所指的意思是,三个月之后,皇上应该已经驾崩了。到那时,凡事由宸王做主,只要宸王不同意让靖王娶陈家小姐,太后也不能勉强。 容菀汐的眼中现出惊喜的神色来,但宸王,却是皱起了眉头。纵然能拖延三个月,又能如何?初夏到底是奴婢出身,纵然弄了一个官家义小姐的身份,却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官家小姐,若说做正妻,的确太勉强。但如果老四执意如此,他岂有不帮忙的道理?少不了要再逆着皇祖母一次了。 原本因为菀汐的事情,皇祖母已经伤了心,若在老四的事情上他再和皇祖母作对,皇祖母可真是要和他老四不相往来了。 哎……但也没法子,老四还没求过他什么,他岂能不帮忙?岂能置老四的一生幸福于不顾? 因而只是一摆手,道:“随你吧,反正 不管你怎样做,哥哥都帮忙便是。” 靖王满心欢喜,真是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撸了下袖子,拽了他三哥起身,道:“三哥,我们快点儿去操办大哥的丧事!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好去和皇祖母说!估计皇祖母也忘了这一层,我得去好好提醒她一番!” 说话间,已经拽着宸王走到了门口儿。这才想起回身嘱咐容菀汐,道:“三嫂,回头你将这缘由和初夏解释一下,让她放宽了心哈!” “知道了。”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这颗心,也随着靖王的话落了下来。 以庸王的丧事为借口,的确是最好的由头儿,太后再怎么心急促成这桩婚事,却也固执不得。 容菀汐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事儿总算结了……三个月之后,那可真是另一番光景了。 …… 此时的庸王府,除了几个门口儿的把守着的御林军之外,没有任何与平日里不同之处。在外头看来,仍旧是这样一座巍峨的府邸,远远的便可见这里的朱墙壁瓦、富贵盈门。可全京都城的人,人人都清楚,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宸王和靖王匆匆进了门儿,自迈进庸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心便沉重了起来,再不见路上的玩笑神色。其实这一路上,越是接近庸王府,他们的心便越是难受,只不过都着意控制着罢了。但一迈进这王府,想到大哥就在这里沉睡着,可是再也装不出轻松来。 虽然这庸王府从外头看来,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走在其中,荒凉之感却是越发明显。偌大的府宅,此时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恍似一座空城。与往日里那奴仆美姬们脚步匆匆的样子简直无法可比。且这里安静得,让人心里极不舒服,好像是走在陵园中一般。 宸王和靖王都安静着,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庸王的寝房里走。先去看庸王一眼,再叫了庸王府里的管事嬷嬷来,吩咐人将庸王府布置了。设了灵堂,找几个庸王平日里最宠幸的美姬过来哭灵。 庸王没得不光彩,自然没有冰棺给他用,长久地停放着,尸身难免会有些许腐坏。大哥平日里最爱光鲜,若是让他死后灰头土脸样子难看,只怕大哥会爬出来找他们算账。所以两人商量了,还是按照宫里处理慎妃之事来,哭灵一夜,停灵三日,便送出城去安葬。 事急从权,昨日在府中的停放,便也算作一夜。如此一来,便是今晚哭灵一夜、明晚停灵一夜,后日一早儿便下葬。 好在妃嫔下葬和皇子下葬的时辰不同,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母子二人撞上。按着规矩,皇子尊贵,是皇子先行、妃嫔后行。即便是亲生母子,却也依旧要尊着这规矩,要以皇姓之人为先。 这样先后脚下葬,既不会乱了礼数,也能让大哥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若人真的死后有知,身旁有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又有自己母亲陪伴,心里也会好受些吧?总不似孤魂野鬼一般凄苦。 开门儿进屋,走进寝房里,见庸王仍旧安静地躺着,并未因他们二人的到来,而有任何反应。他大哥可也是个戒心很重的人,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而且美人儿在他身边,竟然连用也不用。大哥可真是改邪归正了啊…… 宸王叹了一声儿,在庸王床前跪下,又磕了三个头。靖王也随着同样跪下磕头。两人跪着看了大哥好半晌,这才起身。 收起了哀伤感叹,得把大哥的丧事办得既合乎规矩又漂亮才是。 开门儿,门口儿一个奴才也没有。宸王和靖王此时就是扯开了嗓子喊人,也没有人会听见。两人只好自己去奴婢房那边去找。 路上,各方各院门窗紧闭,好像生怕沾染了死人的晦气似的,也是怕受到了什么牵扯。 “这些女人哪……”靖王叹了一声儿,“世人多诟病,说富贵的男人视女人如猫狗,却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无奈啊……身居富贵,难见真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六章:母子同殡 九月十五一早儿,天还未亮,京都城里便响起了哀乐的声音。震天的哀乐,吹得整个京都城都为之抖上一抖。光只是听着这声音,还要让人以为这是太子出殡的仪制呢。可却偏偏人人都知道,这么大阵仗送走的人,并非是什么有功于国、有功于社稷之人,而是——谋反作乱失败的庸王。 庸王是皇上给的封号,且毕竟是谋反作乱、害得皇上将死之人,宸王自然不敢提议给庸王追加什么谥号。于理,能保留大哥“庸王”二字下葬,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致。但庸王又毕竟是皇长子,且父皇的意思,明显也是原谅了他。所以于情,庸王的丧事,的确不该办得寒酸。 宸王借鉴了母妃对慎妃丧事的处置——虽说慎妃是妃位,但却给了她贵妃的仪制。因而庸王这边,虽说庸王只是王爷之位,但却给了他亲王的仪制,全了他身后的体面。 亲王下葬,所有到上朝议政品级的官员,皆要着素服相送,且棺椁绕城一周,以接受百姓吊唁。 听得震天的哀乐近了,小桃看了眼被哀乐吵着了、正翻身的秦颖月,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敢叫醒她。 昨日她明明都已经说了,说庸王殿下今日出殡,问秦颖月要不要去送一送?结果,自然还是受了秦颖月的一番痛骂。 看着此时被哀乐吵醒了,却满是抱怨地皱眉翻身的秦颖月,小桃想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 明明到此刻为止,她还是庸王妃呢,她还是庸王的正妻呢,对自己夫君的死,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呢?如实说来,在庸王府里的时候,庸王对秦颖月的确不薄,甚至可以称得上信任和宠爱。虽说后来算计了她,但秦颖月又何曾对得起庸王呢?她不是也在算计庸王吗? 而且纵然秦颖月是因为那最后的算计而记恨庸王,如今人已经死了,这是他在尘世的最后一遭,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原谅、不能放下的吗?她怎么能惹对他的离去,一点儿在意也没有呢?好歹听了哀乐,也要起身哀戚一会儿才是啊。 哀乐仍旧在府外响着,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想起曾经在庸王府中,的确过了一阵安稳的日子,小桃未免感念起庸王府里给她的那些月钱来。听着哀乐,轻轻走到门口儿,回身瞧了秦颖月一眼……只见秦颖月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将被子蒙在了头上,以减轻这恼人的哀乐。 小桃摇摇头,轻轻推门而出。 到了院子里,吵着府外哀乐传来的方向,跪了下去。给庸王磕了三个响头,轻轻道了声:“殿下,一路走好……” 又静静跪了半晌默哀,这才起身。未免打扰到秦颖月好眠,便打算回自己房间去。但是转身之时,又有些放心不下。担心被秦颖月看到了她这一举动。因而轻轻走到正屋门前,将房门轻轻推开了一个缝隙。 之间,侧躺在寝床上的秦颖月,仍旧用被子蒙着头。被子平稳的起伏着,可见已经又陷入了熟睡。 昭德院里,早就被哀乐吵醒的容菀汐,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哀乐渐渐远去……宸王一早儿便穿着一身孝衣出去送庸王了,因着她是女子,庸王是大伯子,她不方便出去相送,倒也免了这一遭。 之前,她是恨极了庸王的。 若没有庸王,此时她一定已经和翎哥在边疆厮守,父亲定然就住在不远的地方,方便他们随时探望。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生几个可爱的儿女,时常和父亲共享天伦之乐,无京都城里诸多束缚、无宸王府里这般诸多姬妾、不必猜忌不必怀疑,只有她和她爱的人、还有他们的儿女、亲朋,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自在舒坦? 可是现在……一想起这样的日子,竟然觉得,若此生不能遇见宸王、不得以和他朝夕相伴,该是多么遗憾的事。 那一日清晨,她进了宸王府。后花园里的惊鸿一瞥,便已经注定了这一生的痴迷。只是彼时,她并不清楚。 那日晨光正好,他用剑尖儿挑了一朵红芍药飞入她的手中,刚好落在她的手心儿里……那一抹绚丽的颜色,渐渐成为她心口一点朱砂。 她爱上了他,并且从不后悔。 所以此时,她竟然有些感谢庸王。感谢庸王的无理取闹,让她遇见了宸王、让她嫁给了宸王。 如今,这个始作俑者已经去了,自此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这世上再也没有他那又愚蠢、又张扬、又意气风发的笑容,再也没有他的无奈与挣扎、再也没有他那让人恨极的心狠手辣,再也没有他那拎不清的糊涂的爱、糊涂的恨,甚至于,很快,便连关于他的传说都不会有。 人这一生的爱恨、荣辱、功过,也不过如是……到头来,不过是黄土地里的一捧白骨罢了。 听得哀乐之声越来越小,及至消失,容菀汐轻轻叹了一声儿,闭上眼睛,静送了他片刻。 庸王的送葬队伍刚出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京都城里,便又响起了震天的哀乐。这哀乐之声虽然在曲调上和送庸王的明显不同——送庸王的哀乐,多了些厚重深沉之感,而这个哀乐,则是多了些柔软哀戚,有些小曲段听着,恍似女子咿咿呀呀的哭诉。人人都知道,这哀乐,是为刚刚出城的庸王的母亲——慎妃而做。 慎妃的棺椁后,跟着一个红木小棺材,这里面躺着的,是慎妃的贴身侍婢琉璃。今晨临行前,皇贵妃下旨,恐慎妃一人在路上没个服侍的人,多有不便,念琉璃与慎妃多年主仆之情,特准琉璃随同前往。一杯毒酒,了却了琉璃的性命。 做主子的,要防的奴才有两种。一种是自己身边儿不忠心的奴才,另一种,是敌人身边最忠心的奴才。这两种奴才,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你的命。皇贵妃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样的危险之中,所以……你不是忠心么?本宫便全了你的忠心。 哀乐吹吹打打地在京都城的十里长街内缓慢前行,因着贵妃之礼和亲王之礼多有区别,慎妃的仪仗并不是绕城一周,而只是自出北宫门外,缓慢前行。出城一身素衣相送的,是宫里挑上来的有品级的宫女儿、自妃位以下的妃嫔,送葬队伍倒也是人数众多,哀哭之声不绝。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京都城的时候,慎妃的送葬队伍刚好出了城。 城门大开,百姓们各自出门儿开始了一天的营生。街边的商铺、小摊儿,开门儿的开门儿、吆喝的吆喝,京都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那洒了一地的纸钱,也有城里的清道夫缓缓扫尽了。 恍似这一天的清晨,并没有那接连响起的震天的哀乐、萦绕不绝的悲哭、飘洒了漫天的纸钱、满目如血的素白,并没有那母子先后出殡的惨绝场面。 京都还是这个京都,秋日朗洁的日光洒落在整齐的街道上、屋瓦上、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一切如旧。 这天地,从不因哪一人的离去而有丝毫更改。每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那些曾经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的,终究也只不过是别人的故事而已。过得了嘴、过不了心。 他们来了、他们走了,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痕迹,也只不过是些许。早晚有一天,这些痕迹,也将全部被抹去…… 容菀汐在初夏的服侍下梳洗了,用了早膳。便带着初夏和知秋往花鼓巷子的常乐坊去。去常乐坊并不需要乔装打扮这些刻意之举,谁都知道王海是父亲的旧部,如今在京都城里做生意,他们常有往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且王海只是一个小兵卒,没什么大势力,父亲现在也全然不掺合朝中之事,谁能以为他们在谋划什么?越是避讳着,反而越是让人起疑。 “小姐你说,同样都是叫王海的,怎么咱们府里的小厮王海就油嘴滑舌的,常乐坊的王海大哥,就这么实在稳重呢?真是可惜了这一模一样的名字。”知秋蹦蹦跳跳地问道。一有出府玩儿的机会,知秋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当然,在容菀汐眼里,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 “世上的字就这么多,名字一样很容易,但是人的性子一样,却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即便是双生的亲兄弟姐妹,性子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这才使得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自己。”容菀汐笑道。 知秋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哇……小姐,你说话可真有道理!小姐总是能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来,可是奴婢就说不出。有时候奴婢心里都懂,可是放在嘴上就说不清楚,一说就乱了。” 容菀汐笑道:“这也是你的性子呀。我们只有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性子,觉得好的地方呢,就要用心保留着,可别让自己把它给丢了。觉得不好的地方,就要用心去改,时日久了,性子也便越发好了……” “但是正因为每个的性子都不同,你的性子再好,也有讨厌你的人;性子再不好,也有喜欢你的人。所以我们不必非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我们留好去坏,只是为了成为让自己更满意的人而已,与他人无关。” 知秋仰头仔细听着容菀汐的话,听得都快痴了……一时左脚绊右脚,“哎呦”一声儿,险些把自己给摔着!幸亏容菀汐和初夏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抓住了,才免于她嘴里吃土。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在大街上就练起拜天地来了?”身后儿,传来了一个略微有些沙哑、却又清朗欢快的声音,好听得让人光是听了,就觉得浑身酥软,好像每一个汗毛孔都舒坦起来…… 容菀汐扶正了知秋,回身笑嗔道:“没看出来是知秋要摔倒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七章:身世之谜 宸王“呵呵”一笑,那不欲回答的笑声里,却满是温柔。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 “闲来无事出来转转,既然和你碰到了一处,我们还是选别处去转悠,可不在这里看着你心烦。”容菀汐笑道。说着,已经拉了初夏和知秋要往回走了。 因着见宸王身边儿跟着杜丰生和另外两个她之前并未见过的大人,便知道宸王来这里是有要紧事情要谈,不想因自己的存在给他添乱子,也不想让这些人察觉到她是这常乐坊的真正老板。毕竟除了杜丰生之外,其他两人她都不了解。 宸王笑道:“光天化日的乱走什么?还不快回家消停儿待着去?快回家!” 容菀汐“哼”了一声儿,不搭理他。拽着俩丫头从他身边儿走过了,向三位大人点头示意后,这才回头对宸王道:“光天化日我不出来转悠,什么时候出来?难道还要半夜三更才能出来不成?” 宸王摇头笑笑:“说不过你……快去玩儿吧,早点回家。” 说着,还很阔绰地将自己腰间的钱袋扔给容菀汐,道:“随便花。” 容菀汐利落地接了,冲入眼中的,便是那清晰可见的“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毫不客气地将钱袋扔给初夏,吩咐道:“收好了,今儿咱们不把这些银子都挥霍光了,可不能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初夏和知秋往出巷子的方向走去。 宸王冲着她的背影喊道:“那里可有三百两银票哪……你在京都城里转悠,买什么能花得了三百两啊?” “我去琳琅阁……”容菀汐道。 “那不够啊……你悠着点儿……可别被人给赶出来了,那得多丢人哪!”宸王好一副操心父亲的模样。 容菀汐却是走得阔步流星的,完全不搭理宸王。 受到无视的宸王,只能耸耸肩摇摇头,做出很不在乎的样子来,招呼着三位同僚去常乐坊了。 …… 靖王一心想着初夏的事,送走大哥,虽然心内悲痛,但却也还是回府里休整了一番,便紧赶着进宫去。想要趁着今日大哥出殡,人人心内凄然之时,将推掉陈家小姐婚事一事给说了。若是隔得时候长了,皇祖母那边,或许又有什么化解之法了。 靖王匆匆来到慈宁宫门口儿,让敬敏进去通传了。不多时,见有一个小太监不需通传地直接进了院儿,到了正屋门口儿,依旧由敬敏进去通传,太后先传见的,却是这个小太监。小太监进去之后,好一阵子才出来。这小太监出来了,又过了好一会儿,靖王才见薄嬷嬷亲自开门来传:“太后请殿下进来说话儿。” 忙一路小跑儿地进了屋,只见此时,皇祖母已经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了,完全不似平日里随意和他们说话的样子。心内但觉不妙,但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只是因为这一个开场的架势,就把自己给吓着了不成? 因而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请安,施礼笑道:“皇祖母长乐无极……” “哼,哀家不敢奢求长乐无极,只求你们能让哀家省心便好。”太后不悦道。这不悦,可是从语气到语言,都再明显不过。 靖王心内暗道“不好”,太后没让他起身,他也就只能这么弯腰施礼,大气儿不敢喘。他原本是来忽悠皇祖母的,却不想还没等忽悠呢,皇祖母就恼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对皇祖母,倒不是惧怕,而是尊敬。毕竟从小到大,给自己温暖的人并不多,除了三哥之外,对他最关怀的,也就是皇祖母了。 而且不怕说句不敬的话,皇祖母可是只千年的老狐狸了,他的道行,和皇祖母比起来可差远了。可这还没开始较量呢,皇祖母怎么就先甩脸子了?瞧皇祖母的样子,好像他做了什么被抓住的错事似的。 太后吓唬了他这一句之后,就不说话了,就只是沉着脸看着他。太后不说话,靖王摸不着头脑,自然不敢先开口,只能静静等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靖王觉得自己的腰都酸了,太后才开口,道:“老四,你今儿何以来求见哀家?” 靖王悄悄儿动了动身子,想要让自己弯得发酸的腰得以缓解。悄悄抬头看了看太后,见她那沉沉的脸色,便知道这话说出来,多半也是白说。可却也万万不能就此作罢。 因而装可怜道:“皇祖母,您要再不让孙儿平身,孙儿的腰可是要直不起来了。” 太后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却也说道:“行了,起吧。” 靖王直起了身子,向太后“嘿嘿”一笑,又施了一礼道了声,“多谢皇祖母”。但这一次却是没等太后吩咐,而是自己起身。刚刚直起身子站定,就叹了一声儿,紧接着道:“孙儿刚刚送走了大哥,心里好不舒坦……想着皇祖母在宫里定然惦记着,便特意过来向皇祖母禀报一番。一应都顺顺利利的,大哥走得体面,身旁有那痴情的美妾陪伴,两人以夫妻之礼同葬,也不至于孤单。” 说起庸王,太后不免重重一声哀叹,道:“罢了……这也是他该当有的归路。正如你所说,好在体面。他能全了这最后的体面,也算是不枉在皇家走了这一遭。” “是啊,虽说大哥做了错事,但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孙儿们的兄长,只愿大哥来世投生在寻常百姓家,安然自乐吧。”靖王叹道。 太后重重一声叹息,不再说什么。 靖王却是不能就此打住,而是道:“大哥做了错事,孙儿也怨过大哥、甚至恨过大哥,可是在看着大哥的棺椁入墓室之时,这一切,都随着那墓室石门的关闭而消散了。孙儿只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我的大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靖王说着,声音未免有些哽咽。但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由心而发。 太后叹了一声儿,却是不能像靖王这般大度。死的,是她的孙儿,可却也是害得他儿子将死的凶手。她很想原谅,可是心底里,却怎么也做不到。到底孙儿和儿子相比,还是差了些。她的儿子,可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那害死他的凶手,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偏偏,那凶手,却又是她儿子的血脉…… 靖王平复了下心绪,道:“皇祖母,故去的毕竟是孙儿的兄长,纵然他生前做了错事,但逝者已矣,人已去了,孙儿总不能再做什么对他不敬的事。长兄如父,长兄之孝为重孝。如今大哥刚去,孙儿重孝加身,自应严于约束自己,不着华服、不参宴饮、不听歌乐,但凡是一切喜悦之事,孙儿都不应参与,所以……” 靖王抬头,看向太后,诚恳道:“皇祖母要为孙儿赐婚的事儿,最好还是拖一拖吧。无论如何,孙儿都要为大哥守孝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不管有何缘由,孙儿是绝对不会做这等对大哥不敬之事的。” 太后沉着脸色看了靖王半晌,道:“遇上你大哥的丧事,也是没办法。这时候若非要给你赐婚,岂不是等于置你于不义之地?也让人看我们皇家的笑话。赐婚之事,也只有暂且拖延吧。” 靖王听了,好生惊喜,却也是好生疑惑。不可能啊,皇祖母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虽然因着大哥之孝,皇祖母原本就很有可能答应下来,但却也不可能一点儿要求也不提啊!就这么痛痛快快地应了他的意?而且,这态度又是怎么回事儿?瞧着自打进门儿后皇祖母的态度,也不像是能这么痛快的样子啊。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太后问道。 “哦……没,没有了”,靖王忙施礼道,“皇祖母英明。” 太后平静地点点头,道:“好,你没话了,哀家有话要说。老四,你跪下。” 太后的后一句,却是语气相当重。 靖王愣了一下,忙很乖觉地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太后道:“哀家问你,初夏那小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太后问起初夏,靖王虽说知道太后并无好意,但却也不能不答。既然早晚都要说,现在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因而如实道:“初夏是三嫂的陪嫁丫头,孙儿很喜欢她。” “哀家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这些卿卿我我之词,你且和哀家说说,这个‘很喜欢’,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很喜欢啊。”太后这话,可是把靖王问糊涂了。 “非把她娶回家去不可?”太后问道,声音,隐隐又有些发沉。 靖王只是想了片刻,便痛快点头,道:“非把她娶回家去不可。” 太后眸光沉着地看了靖王一会儿,便问道:“你可愿意看着她死?” “什么?”靖王被太后这一句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心里忽上忽下的。 “哀家也不和你兜圈子,你可知,这丫头是什么身份?” “三嫂的侍婢啊!”靖王不解。 太后并未理他的话,原本也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而是继续道:“你父皇初登基之时,有前太子余党做书蛊惑民心、大肆污蔑你父皇,当时正是你父皇急需树立威信之时,这样嚣张的逆贼岂能放过?因而你父皇下令,诛了他的九族。这件事儿,你可听过?” 靖王心内猛地一惊,不敢相信地问道:“皇祖母的意思是说……孙氏逆书案,和初夏的出身有关?” 又不是傻子,太后问起了初夏的身份,又提起孙氏逆书案,自然能想到,这两者必有关联。 太后点点头,道:“当年孙家抄家之时,后宅里失了火,烧焦的尸体少了一具,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因着那场大火烧得颇为厉害,房梁屋瓦尽数断裂、整个后宅成了一片废墟,那婴孩如此之小,或许被压倒在废墟里也未可知,抄家之人便也只得作罢。只是当时的情况,自然还是要如实禀报上来。哀家这么说,你可能想到她是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八章:罪臣之女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靖王已经全然懵了,哪能给太后什么回答?只是怔怔地跪着,怔怔地想着——不可能吧……不可能……初夏只不过是一个出身穷苦的小丫鬟罢了…… 听得太后又道:“这事儿若要牵扯起来,可不只是初夏一个人。你可知,当年救走初夏的人是谁?是容卿。当年陪同他一起去救人的人,是吏部侍郎王援之。王援之自弃武从文之后,便一直为哀家办事,哀家原本托他去打听,却不想,他刚好知道得清清楚楚……” “容卿将这小丫头救下来之后,便交由肃城一刚夭折了女婴的农户家抚养,及至去边关之前,这才把她接回府里,作为容菀汐的侍婢,一起带到了边疆去。谁知道这文弱书生的孩子受不起军营生活,容卿便又将她和另一个丫头一起送了回来。让她在京都府里长大成人。老四,哀家说的这些,可和你了解的这丫头的谁让,能对上否?” 靖王的整个人都是发蒙的,太后的问话落下好半晌,他才不知怎的,忽然回过神儿来。有些迷蒙地缓缓抬头,问道:“皇祖母,这些……都……都是从哪儿听到的无稽之谈?” 可是他心底里,却已经隐隐清楚了……这个吏部侍郎王援之,便是之前诬陷容将军有谋逆之心的那位。听说其祖籍容城,年少之时曾作为容卿的随从追随左右,后来不知怎的,忽地不喜继续过武将的生活,竟然做起文人来,趁着容卿回京成亲的那几年,在京都城里考取了功名,便一直留在京都。 容卿一直记着往日的情分,自打归朝之后,没少和他走动,可是他却听了大哥之言,做那诬告容卿的勾当。那些诬陷容卿谋逆之言,原本是滑稽至极、谁听了也都当笑话罢了,但由他的嘴里说出来,可就有了三分真。可见人人都知道,这位王侍郎对容卿相当了解。若是他说的关于容卿的旧事,十有**都是真的。 且初夏的确先前随三嫂和容卿去过边疆,后来却又只同知秋一起回到了京都城里,在京都的府里长大。皇祖母说的这些,也能对得上。 瞧着靖王那一副想信不敢信的样子,太后只是静了半晌,由着他自己去想。觉得差不多了,才道:“你可能猜不到当时孙家后宅的大火烧得到底有多惨,后宅里二十几口女眷,包括夫人、侍妾、贴身奴婢,都死在那场大火中,漫天浓烟、满地焦土,而这火……明摆着是由孙家人自己放的,若不是浇了菜油,后宅里有假山活水挡着,什么火也不可能烧得这样旺盛……” “孙家放了这一场大火,为的,就是能让那刚出生的小姐好好儿的活着,不作为逃犯而活……老四,初夏的命,是她孙家二十多口无辜女眷的性命换来的,那其中,还包括她的母亲。被烈火活活烧死之苦,不逊于凌迟。所以她的命之重,不用哀家再说什么了吧?” 孙家的那一场大火,他不是没听过。当年孙书苗所作之书,在那些以为父皇弑父弑兄夺位的老大臣中,的确颇为受推崇。其影响之大,原不是杀了孙家一家便能了事的。但父皇并非古之昏君,自然不愿将此事闹大,而只是抓了这个罪魁祸首了事。所以孙氏逆书案,直到现在,仍旧是人们用以称颂父皇仁爱的一个典型儿,没什么不可谈的。如此,孙家那场大火,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之事了。 虽然过去十多年,但朝中一些老大臣们每每谈起那场大火,还是不免一阵唏嘘。都说孙大人实在是个顽固不通的人,便是让妻妾们上刑场去死,又能如何?干嘛非要放火烧死这些无辜的女人? 现在听皇祖母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因为大火所造成的混乱,没人能确定那刚出生的小女婴,到底是逃了、还是被压在废墟中压碎了、还是直接被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孩而已,还不至于为此而弄出什么大的动静,也便只能就此作罢。 二十几人的惨死,换一人的独活……若真如此,初夏的命,可当真重得很。他更不可能让初夏有一点点闪失。不然,他如何对得起那些惨死的冤魂?又如何能面对那如此为自己女儿着想的孙大人?逝者之功过,后人不可谈。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初夏有半分危险。 皇祖母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他,显然是在告诉他,若他执意要娶初夏,初夏只有一死。在皇祖母心里,罪臣之女,本就不该活,更何况她现在还碍了人的眼。 若皇祖母能悄悄儿的处死初夏,这反而是皇祖母的仁慈,可是皇祖母和他说这些,怕是有牵连容将军之意。初夏一直敬容将军如父,若因她自己之故而牵累了容家,怕是她连死,都不会瞑目。 “老四,哀家不是不让你娶她。只是你自己要想好,一旦你要娶她为妻,她的身份,就算哀家不说、王援之不说、容卿不说,也总会有有心之人去查,若查到了,她岂有活命在?即便你不是做你的王妃,而只是做一个侍妾,只要你宠着她,她的身世,便还是掩藏不了。所以到底是想和她快活一阵子便由着她去死,还是想要让她好好活着,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太后缓缓道。 靖王沉默片刻,忽地,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简直如同抓住救命的绳索一般,忙说道:“皇祖母,那王援之的话岂可信?皇祖母说他一直在做事,可是他当时诬陷容卿,的确是大哥的指使,这事儿,风国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皇祖母,可见他是背着皇祖母效忠两个主子!好狗不从二主,这人岂不是连狗都不如?如若不然,便是皇祖母随意找了个人,以此为由头儿来诓骗孙儿!所以这番说辞,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信的!” 太后轻轻扶额,有些疲累的样子,声音却是带着些许笑意。听起来,好像是觉得靖王的话很好笑:“老四啊,如果当初哀家不能确切的知道容卿的确没有谋反之意,岂能向皇上求情放了他?当年你大哥找上了王援之,王援之不过做一个顺水人情儿给他罢了。岂是真的擅自听了他的话?只是容卿命好,有一个好女儿,不惜用自己的一生来救他,他这才能得以活命。成了亲家,总比枉夺其命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靖王静静听着,但觉一阵脊背发凉。他知道,皇祖母没在和他开玩笑。 “老四,日后你随着你三哥一道治理天下,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什么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想着前因和后果。要知道,前因之中还有前因,后果之中还有后果。你现在该想的,就是你和初夏这事儿,可能给你带来的后果、给她带来的后果。你回去好好儿想想,想好了,再来回哀家。” 太后疲累地揉了揉额头,轻轻一抬手,示意靖王退下。 靖王却是跪在原地不动…… 太后却也不催促,只是从薄嬷嬷手里接了一杯温茶,缓缓饮着。 靖王跪了半晌,道:“若孙儿不娶初夏,只是让她做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侍妾呢?谁会注意一个小小侍妾?孙儿不太宠着她便罢了,这事儿,并无皇祖母说得……那么严重吧?” “老四……”太后不悦地将茶盏放回到薄嬷嬷手中,对靖王道,“哀家不和你客套,咱们把话敞开了说。哀家这不是在为你着想,而是在命令你。就算没有人去查,哀家也有法子找出这个人来。既然哀家和你和缓着说,你不明白,那么哀家便和你明说。你和老三,是哀家最器重的两个孙儿,哀家不可能让你沉溺于一个罪臣之女的美色之中,耽误一生。” “你是做大事的人,理应娶对自己有利的女子为妻……且不说你三哥现在如何,单只说他当时选择容菀汐之时,他的打算就是对的。可你既然学不到你三哥的好,自己没这个想法儿,哀家便只能逼你一逼。哀家老啦……还能活多久呢?便是暂且做了这个恶人,只要能换得你一生安稳,也是值得。” “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太后的声音十足威严,让人光是听着,就觉得有一种泰山压于顶之感,“一条路,你继续和这贱婢不清不楚的牵扯,害死她、也牵累容卿;另一条,便是和这贱婢彻底断了,三个月之后,娶陈家小姐过门儿。没什么侥幸可谈,只要你和这贱婢还有牵扯,哀家就会让她死。” 一听到皇祖母这样威严的命令,靖王便没有反驳的勇气,自小儿便是如此。可这一次却是不同,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争一争、辩一辩。可是皇祖母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只是一抬手,对薄嬷嬷道:“唤云,送四殿下出去。”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殿下,请吧。” 看起来客套,却明摆着是逐客呢。 靖王便也不好多留,只能起身向太后施礼告退。声音闷闷的,明显很是不悦。可是在皇家里,他的态度,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没有人会考虑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只会告诉他,你该怎样做、你必须怎样做…… 靖王缓缓出了门儿,走在慈宁宫的院子里,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漂浮着的。脑海里,全是皇祖母的话。皇祖母说的初夏的身世、皇祖母说的牵扯、皇祖母那最后的警告…… 皇祖母向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之人,她说会杀了初夏,那就一定会。毕竟自己并不具备三哥那样胆敢和皇祖母抗衡的实力,初夏也不具备光明正大的、不死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九章:是否当放 而且正如皇祖母所说,只要他把初夏带到自己身边,有心之人,总会有法子查到初夏的身份。到那时,初夏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可就扣在了头顶,世人皆知。即便他能护住她的性命,她这一生,过得会快乐吗?是他的父皇杀了她全家,可她却要做他的侍妾,每日里服侍着她,她的心里能舒坦吗? 到那时,他们可怎么相处呢…… 与其让她留在他身边爱恨两难,每日承受煎熬折磨,莫不如放她无忧无虑的、自自在在的生活。 可……他却又舍不得…… 靖王的心里很乱,很乱…… 就这么怔怔地一直沿着永巷走,出了北宫门、到了集市上,十里长街热闹繁华,可他却听不见这世上的任何声音、看不到这世上的任何人。就只是这么怔怔地走着……一直走着…… 一直走到了城外、还没有停息的意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脑子里、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每每想要放弃,她的俏皮可爱、她的骄傲倔强、她骨子里的孤独和渴望,就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他的想法儿拍了下去。 可一想到孙家的那一场大火,一想到那烧焦的二十几具女尸,一想到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那骄傲的如同日光一般的笑容,他的心里,却又打气了退堂鼓。 就这样时进时退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吓得自己一身冷汗!那就是……初夏跟着他,很有可能会死。 皇祖母做事心狠手辣……她说杀,就一定不会留。在她不将话说得如此清楚决然的时候,做的事情都会狠得让人胆寒,更何况,是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呢? 若他不娶陈家小姐,皇祖母一定会除掉初夏这个祸水;若他娶了陈家小姐,则更麻烦。不知道陈家小姐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万一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只怕不用皇祖母出手,光是她,就能害死初夏。 他不能让初夏死,绝对不能!哪怕是有一星一点的危险,他都不能这么做! 靖王猛地停下脚步,静静站了好半晌…… 直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空旷的郊外,远处飘起阵阵炊烟之时,靖王才缓缓回过神儿来,叹了一声儿,脚步沉重地,往京都城的方向赶回。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选择了。 带着初夏跑吗?若没有那罪臣之女的身份,太后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有了这身份,太后必定派人穷追不舍。他和初夏是逃不掉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仅仅要守住她的命,他还要让她一生过得快活。她的身世,他不能让她知道。 只有他自此不见她、只有她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他这个人,这秘密,才会被永久地掩埋。她会找一个爱她的本分人嫁了,平平淡淡、却也幸幸福福地过完此生,不会再被推到风口浪尖儿,没有人会在一个小官小吏、或者普通百姓的妻子的身份。 她会伤心、会想着他念着他、会恨他……但时日久了,这些,终将会忘掉。她会有自己的相公、自己的孩子,会拥有她一直想要有的、平淡的幸福。 而他呢…… 靖王长长地叹了一声。 他不认为自己会忘了她。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能触动他心灵的女人。她那高洁的性子给他的震撼、那孤独的灵魂引起的他的心疼,怕是要使得他一生难忘。 靖王缓缓往京都城内走,这束缚人的牢笼,看着,便让人窒息。可为了她的安稳,他不能走,他不能逃。他,只能熬着…… 对,他不能放弃、他不愿放弃,他要熬着…… 总会熬到京都城内朗日当空之时,那时,他是所有朝臣中,距离太阳最近的人,所受到的束缚,或许会少一些。他想要什么,三哥会帮他的。他不想位极人臣、不想权倾朝野,他想要的,就只是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仅此而已。 可而是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云破日出之时,他都不能再见她。也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他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不能耽误她。 在三哥登基之后,皇祖母真的会放权吗?还是会继续握着手中现有的权柄,控制着三哥?现在,他真的说不准了。 许是因为初夏的事情,让他真的对皇祖母有了些许反感。此时皇祖母在他的心中,慈爱更少了些,狠辣险诈则更多了些。惟愿最后,她真的能以慈爱之心,放三哥去施展吧。他真的不愿意再看到皇家内亲人相斗相杀的局面了。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京都城里的大丧,很快就过了七天。七天过后,京都城内恢复宴饮如旧,庸王府内素色皆除。就连那“庸王府”的三个字的镀金匾额都被摘掉了。 庸王府里死了一个最受宠的侍妾,听说是自缢而死,怕是想念庸王过度,随着庸王去了。但宸王说庸王墓室已封,这侍妾便不宜送进去,只让人找了一个风水好的地方葬了便罢——这侍妾是琳琅。其余的王府侍妾、奴仆们,皆放出去自谋生路,这可算是一个极其宽和的处置,不免引得庸王府众人感激涕零。尤其是那些原本理应殉葬的侍妾,更是将宸王赞颂成活菩萨一般。 可是容菀汐知道,宸王之所以没有让她们陪葬,并不是在这时候起了好生之德,而只是觉得,不应该让这些对庸王并没有什么感情的女人,去坏了庸王墓室里的风水。在宸王心里,死后,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相伴,便是足够。他觉得他大哥心底里,也定是如此。 却不知,庸王这一生,可悲就可悲在,他不懂得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爱。以至于到最后,他死了,他的正妻,却在她弟弟的后宅里,死心塌地地做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偌大的庸王府,一日之间变成了一处无主的荒宅。即便是路上的行人瞧见了,都不免觉得心内凄凉。 容菀汐是不知不觉便走到庸王府门前的,并没有什么刻意的。 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恍似又回到了一切刚开始之时。那时的庸王还是太子,她为了救父亲,不得已不放下尊严来求太子,可是每每吃到的,只是闭门羹。 就在那唯一没吃到闭门羹的那次,她遇见了他。 就是站在这门口儿,他说,“谁家的女孩儿,生得这样好看?” 此时他们初初相遇的地方已是荒凉,看着不免有些感伤。 “走吧……”容菀汐叫上了初夏。 初夏这几日不乐呵,因为靖王自那天兴冲冲地离去之后,便再没来过。今儿原本他们是要去将军府和父亲说认义小姐之事的,但走到半路,初夏再三纠结之后,死活不去,说还是再等等看。怕是自己心底里,已经料到出了变故了。 昨儿晚上容菀汐也问了宸王,可是宸王也不清楚靖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说,“老四已经称病几日不朝了,我去看他,见他在家里喝得烂醉。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是让家丁把我往出赶,连着两日都是如此了。” 听了宸王这话,容菀汐便料到事情不妙。可是太后那边,却也的确没有再让靖王娶妻的动静。未免帮倒忙、把事情弄乱了,容菀汐便不敢直接去找太后打探,只能再等等看。 宸王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只是到昭德院匆匆坐一会儿,便往问柳斋去,晚上就直接睡在那儿了。听靳嬷嬷说,宸王每天都熬得好晚,有一次更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容菀汐心疼,却也不敢去打扰他,怕他心烦,也不敢多问,便只能由着他自己这么熬着。想来新政将开,一切都在准备之中,需要修修改改、细细谋算的地方多着呢。 秦颖月这两日也消停,只是给宸王送了一次点心,还没进问柳斋去。听靳嬷嬷说,她根本没有求见宸王的意思,只是把点心递给了云裳,让云裳帮忙送进去了。然后便再没来过。 她也是个懂分寸的,自然知道在这时候,宸王最讨厌的,就是女人过去添乱。 “咱们快些回去,熬一碗百合银耳羹,晚膳后过一个时辰,给殿下送去。前阿儿那边不是有所表示了吗?咱们也别落下。”容菀汐回身低声对初夏道。 初夏笑道:“昨儿奴婢就劝小姐了,可是小姐不听啊。奴婢瞧着昨儿送去才更好,显得咱们着急呢。” 容菀汐笑笑,心想,我昨日还以为他会回昭德院来睡呢。明明走的时候,他的意思就是晚上还来,可是晚上却又在问柳斋里睡下了。 其实这几日里,容菀汐也不是没有过那太过细心的念头儿,偶尔有一两个瞬间,她也觉得,会不会是宸王故意躲着她呢? 因为现在是最后关头,不能出乱子,所以他不能去秦颖月的院子里和她腻歪着。但若是到昭德院里来呢,又怕秦颖月会吃心,所以只能哪儿也不去,做一个平衡。 一有这个念头儿,容菀汐便忙让自己压了下去。而且不免要责怪自己一番,心想她怎么能这般多疑?简直和那些患得患失的深宫怨妇没什么区别了! 晚上,带着一碗熬得稠稠的甜羹到了问柳斋门外,仍旧是靳嬷嬷和云裳在外听候吩咐。容菀汐也没打算进去,让初夏将羹汤交给云裳,笑道:“秋日干燥,我给殿下做了碗百合银耳羹,最是润肺降燥了,劳烦姑娘给殿下送进去。殿下忙着,我就不进去叨扰殿下了。” 云裳接了,道了声:“是。” 容菀汐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着意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云裳出来。见云裳没带来宸王的什么话儿,便只好笑道:“殿下可有功夫喝吗?” “殿下让奴婢将羹汤放在一旁,说等会儿喝……”顿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但是殿下听到是娘娘送来的东西,语气明显很欢喜,不似前日。” 说完,向容菀汐施了一礼,恭敬后退了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章:又是一年 对云裳的恭敬殷勤,容菀汐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云裳对宸王的心思,她看得请清清楚楚。云裳对她,一直以来恭敬则已,殷勤则谈不上,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但自打秦颖月来了之后,尤其是最近,云裳对她的确和往日里很有些不同,倒像是齐月灵她们那般站队似的。 既然她有这个亲近的心思,容菀汐不可能不领情。因而很感念地看了云裳一眼,这才带着初夏回去了。走得不快,总想着或许会有人叫住他。但直到已经过了泾渭,仍旧没有追上来的人,也没有任何喊住她的声音。 心里,很失落…… 那原本不愿意让自己相信的念头儿,此时却是不得不相信。 看出了容菀汐的失落,初夏想要安慰几句,但苦于一张口,自己的心里竟是比容菀汐还难受,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主仆二人相伴着往回走,各自都是心事重重。 …… 慎妃的头七刚过,第八日,皇上封皇贵妃做皇后的圣旨便昭告了天下。一时新太子府里道贺之人又是络绎不绝,但因着宸王在问柳斋,这一番热闹,自然不关后宅什么事儿。 容菀汐心里想着,这下宸王可又有不过来的由头儿了。这一日的道贺,怎样也要到日暮时分才能罢。宸王原本要在今日处理的公务,白日里定然没时间,便要都堆积到晚上去做。在问柳斋里熬上一晚,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真的有些想他了。 这种想念,主要还是来自于心里的不安。因着不安、不确定,便想要通过他的留宿,来确定些什么。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了? 可是当发现之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无从更改。她已经陷入到了这沼泽的最深处,再也出不来。 …… 宸王成为太子之后,府里的日子变得愈发平静。一来是因为宸王除了每月在她这里和秦颖月那里各留宿一两晚之外,便谁都不去宠幸,完全在问柳斋里做起了和尚;二来是因为,没了朝堂上的争斗,无论是后宅里众姬妾、还是府里的奴才们,心都定了下来。都知道,只要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绝不会有什么意外之忧、不会有什么无妄之灾。 皇上的病撑了很久,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儿,竟然撑到了年关。转眼间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国中风调雨顺,百姓们收成好、日子过得舒坦。边关局面稳定,经过一场大战之后,雷国惨败,怕是休整三五个月都未必能恢复。雷国与风国的仗打了一年,连边关一座小小容城都未能攻得下,这让另外两个觊觎之国如何敢动手?今年的新年,又能太太平平地过。 九月末的时候,容菀汐收到了君紫夜派人传来的书信,说是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不能如约来京都城看望她。也说了翎王恢复得很好,已经和中毒之前无异。一来因着私事要急着走,二来听说翎王侧妃带着小郡主不日便到,便先行一步。虽是有负朋友之托,但还望她能够谅解。 瞧着书信中的内容,容菀汐便知道君紫夜是遇着了什么着急的事儿,自然不会埋怨他什么。更何况人家原本就是帮忙,能尽心尽力地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难不成还要让他留在边关做翎哥的老妈子吗? 只是能让君紫夜如此着急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容菀汐还是着实好奇了一番。想来想去,除了紫云阁内部的事儿,便也就是他的朋友慕容焰那边了。紫云阁历史久远、组织规矩、多年来从未有过什么大的动荡,君紫夜又不是那糊涂得真的 对阁中事务不管不问之人,所以想要紫云阁出事还是挺难的。那么想来,也就是慕容焰那边的事了,也就是雪国的事。 容菀汐很担心自己的母亲,几次想好了要走,可都因皇上那边的病情时好时坏,宸王这边的局面便也连带着时而紧张,使得她放心不下,也只有等着。一等再等,便等到了今日。 眼瞧着今日已经年三十儿了,又是一年即将过去。瑞雪兆丰年,自打一早儿便下起的这一场鹅毛大雪,在新年的喜悦气氛中,也变得欢快起来。 一早儿容菀汐便亲自忙活着,亲自给各位姬妾的院子里送了新年的赏赐。此时转了一圈儿下来,已经到了秦颖月的宜兰院门前。 如今庸王已经去了小半年,秦颖月一直在他们府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再不承认她是宸王的侍妾之一,已是太勉强的事儿。容菀汐知道,宸王是铁了心的要留着秦颖月,留她在府里,仅仅是一个开始,日后是一定要带进未央宫去的。逃避不是办法,总不能永远称呼她为大嫂。莫不如就此认了下来,免于那么多矫情的话。 “小姐,咱们还亲自把赏赐给她送去么?她算是个什么身份呢,能得了这些赏,不过是咱们府里给她的施舍罢了,何必小姐亲自去送?不如还是奴婢带着知秋进去,把东西给了她了事。”初夏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你去喊了小桃,就说咱们来送赏赐了。” “是。”初夏见容菀汐态度坚决,便也只好应了一声儿。 不多时,小桃恭恭敬敬地到院门口儿施礼道:“主子身子不适,已经两日起不来床。听了娘娘要给赏赐,心里好生感激欢喜,可无奈身子不争气,又恐病气冲撞了娘娘,实在不能出来接赏、也不便请娘娘进去坐着。只能让奴婢过来接了赏,并再三嘱咐奴婢,务必要好好儿感谢娘娘。” “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做什么?意思还不是再明显不过?就是你家主子不能来接我家娘娘的赏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娘娘特意来给府里的侍妾们送赏赐,是何等屈尊之举,别人都是千恩万谢的匍匐着来接,怎的就你家主子在摆谱儿?若是不想做我们王府里的侍妾,直说便是,刚好我们还省去了被人诟病、省去了白白浪费好院子和好东西呢!”知秋嘴巴急,连珠炮似的说道。 “知秋。”容菀汐回头低斥了一声儿。 转身和悦地对小桃说道:“如此,可要让你家主子好好养着身子。这些东西,便由姑娘代为接进去吧。” 说完,吩咐身后抬着东西的几个小厮,道:“把东西给秦主子送进院儿去。” 几个小厮应了一声儿,抬着东西进了宜兰院。 容菀汐也不多留,因着这是最后一份儿,便吩咐这些小厮道:“你们将东西放下了,便散了吧。回去乐呵呵的等着年终赏钱便是了,今年我可让靳嬷嬷给大家伙儿都包了个大红包!” 几个小厮乐得一齐高声感激道:“奴才多谢娘娘……” 声音响在宜兰院里,听得屋内的秦颖月很得牙痒痒。 容菀汐说完,却是怡然地带着初夏和知秋往回走,并未把秦颖月故意怠慢她的事儿放在心里。 初夏低声道:“秦颖月就是明摆着给小姐脸色看呢,不想从小姐手里接赏赐,白费了小姐如此屈尊的一番苦心。小姐,这一次,咱们可是又输给她了啊!原本小姐是想着大家和和气气的过个新年,可是她却不领情呢。” 容菀汐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在和她讨和呢?其实她的态度,对我来说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我要有这个表示,我要让殿下知道,我对她和对别人,是一视同仁的。至于她领不领情,则是她的事儿,和咱们无关。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免于什么。只有免了可能让她拿去做文章的事儿,咱们这新年,才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小姐待她和待别人是一样的,这下她是没得说了。可是这么做,小姐可多憋屈呢?咱们这不是等于被她给吓住了吗?”知秋有些心内不平。 容菀汐笑道:“咱们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过个新年,便是让着她一回,又有什么要紧?咱们三个能把这新年过得顺心舒坦,别有什么横生枝节的事情来打扰,这才是最要紧的。” “小姐说的是。”知秋嘀咕了一声儿,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凭什么小姐要这么让着她呢?大过年的还要看她的脸色! 卓酒说得没错,她家小姐之所以斗不过秦颖月,就是因为太过心软、太过顾及身边的人。如果小姐能像秦颖月那般无所顾忌,她们两人光是斗脑子的话,小姐早就将秦颖月赶出府去了! 小姐心软,偏得她和初夏都不是秦颖月的对手,帮不上小姐的忙。只能让秦颖月那贱人一再占据上风。 还没走到院门口儿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雪绒“汪汪”的叫声。容菀汐还以为雪绒是在对她们叫呢,笑道:“再叫不给你骨头吃!” “汪汪……汪汪……”听得雪绒的叫声愈发急切了。 三人正笑说雪绒被不给吃的给吓着了,一进院儿,却发现是宸王站在雪地里逗狗呢。披着厚厚的大氅,手里拿着一个福宝斋的纸包,在雪绒面前晃啊晃,就是不给它吃。 容菀汐和知秋相视了一眼,显然都担心刚刚的话被宸王给听去了。但想来就算被听去了也无妨,秦颖月不接她的赏赐是事实,她为求安稳而百般谨慎,这也没什么错儿。 容菀汐笑道:“大冷的天儿,怎么还在外头站着?我看你的身子是真的全好了,这就嚣张上了!” 宸王将点心纸包在雪绒面前甩了一下,逗得雪绒急叫个不停。自己也是笑得开怀,道:“也没多一会儿,见你们在宜兰院呢,便在这儿等着了。” 俩丫头觉得有些尴尬,知道宸王可能已经把她们的话给听去了,不免有些不自在。但容菀汐却是坦然,只是笑道:“快进屋吧,别着了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一章:皇上驾崩 就算让宸王听到了也没什么要紧,她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该当的话。事情就是如此,非要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若宸王听着了,却没问她,显然表明了宸王是站在秦颖月那边的,不想就秦颖月怠慢她的事情而有什么表示。或许在宸王心里,秦颖月就是理应不给她施礼、理应不从她的手里接赏赐。因为在他心里,秦颖月才应当是正妻。她这后到的替代,岂有什么资格能做正主儿的主子? “听说福宝斋新出了一样儿新年福糕,下了朝,我就直奔福宝斋去,给你买了来。”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道:“你从议政殿的龙椅旁下来,却直奔福宝斋去,可真是难为你了!” “可不是么,瞬间变成了升斗小民。你快尝尝,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宸王说着,边急着把糕点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十几块儿“福”字形状的白色糕点,看起来和牛乳糕差不多。容菀汐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还没咽进去呢,便忍不住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新点心?不过是牛乳糕换了个样式罢了。把原本的圆糕点,变成了福字而已。不信你尝尝,口味可有不同?” 容菀汐说是让宸王尝,但却是拿了两块儿糕点递给初夏和知秋。 这俩丫头也不客气,连声儿谢都没有地就接了,也不在意这是宸王特意给容菀汐买的东西,送到嘴里便吃起来。 宸王原以为容菀汐看到这些福糕会很欢喜,毕竟这可是他排队买来的啊。看到她这么一副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的反应,未免有些悻悻。自己也拿了一块儿尝了,果然……还真怪不得容菀汐。这的确就是牛乳糕,只是换了个模子而已。 “回头儿早晚让人把这破店给查封了!”宸王气道。 话音刚落,忽听得院里传来一阵狂奔,还加上几声着急地大喊:“殿下……不好了殿下……” 宸王摇摇头,吩咐初夏:“给他开门……” “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了?总是这么慌慌张张,非要打他三十大板,他才能长记性。”宸王和容菀汐抱怨道。 容菀汐笑道:“可别怪得太早,或许真的有什么极要紧的急事儿呢。” 卓酒虽然平时爱玩爱闹,但却也不是真的没分寸之人,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在大过年的喊“不好了”。怕是有什么大事儿呢。 卓酒进了屋,直接自己把请安给省去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道:“殿下,宫里……宫里来人儿了!说,说……说陛下驾崩了!” “什么?”宸王和容菀汐同时一声惊呼。 虽然知道皇上驾崩是迟早的事儿,但却也从未想过,皇上会恰好在大年三十儿这一天仙去。尤其是在皇上已经撑了这么久之后,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说没就没,甚至于连一个病重的传召都没有。若是病重了让他们进宫去陪伴几日,也总算有个准备。这一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宸王和容菀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来传的?”宸王问道。 “他自己说,是李公公身旁的小福子。”卓酒道。 宸王和容菀汐相视了一眼,显然并不觉得这事是假的。虽说来得突然,但好在这两人都是相当理智的人,不至于被这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惊得乱了方寸。 容菀汐吩咐卓酒道:“你先别慌,稳住了才行。听我的,这就去找薄嬷嬷,让薄嬷嬷速速去给我们准备孝福,等下儿直接送到宫里去。我和殿下这就进宫去,片刻不耽搁。这事儿至昭德院便止了,莫要再往外传,待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自有结果。” 卓酒仔细听了,点头应了声儿“是”。却是依旧看向宸王,见宸王点点头,这才急着去办了。 容菀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因着是新年,穿了眼里的玫色,若是这样进宫去,可是大大失了礼数。又见宸王穿着的还是那一身上朝之时的监国太子的明黄,便吩咐初夏和知秋道:“快去给我和殿下找一身素净些的衣裳。” 俩丫头应了,急着去寝房的衣柜里翻腾。此时却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心扑通扑通地跳。 有了容菀汐的安排,宸王不必担心什么。放心过后,却反而是一股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悲痛席卷而来,兜头而下,压得他透不过气。手心、脚心都是冰冰凉凉的,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一如初夏和知秋那般脸色惨白,紧紧攥着拳头,却还是止不住心内猛烈的颤抖。 父皇……父皇…… 今儿上朝之前,他还去漪澜宫给父皇请了新年的安。父皇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很不错,还乐呵呵地说,让他下午早些带着菀汐进宫来。说是已经让母妃备了家宴,今年因着身子不适,便不大操大办了,只是叫了在京都城里的这些儿女们,到漪澜宫里用一顿年夜饭,一起守岁,倒是别有一番乐子。 当时父皇说起这些安排的时候,眼中满是期待。那时父皇的眼神儿,是他自打记事儿以来,从没有见过的柔和。他想,父皇是爱他们这些孩子的,父皇期待着这一场只是作为父亲和子女们团聚的家宴。 他还兴冲冲地想着,回家要和菀汐亲自下厨,一起给父皇做两道好吃的菜,带进宫里去。还要去淑女坊给父皇买上两坛子好酒,让父皇尝尝鲜。还想着要和老四一起,像寻常人家那样,向父皇讨些压岁的银钱呢。还想着要将兴儿也带进宫里去,让兴儿给父皇磕头,讨一个大大的金元宝来。 可是……没想到父皇竟然去了……父皇还没等到这些,便去了…… 父皇这一生,所得到最少的便是家的温暖、便是天伦之乐,不管是他不愿也好、还是他无福也罢,这都成了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一生中,唯一缺少的东西。及至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他很想要得到这些,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并不能遂了他的意。 身为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他是爱着的;但是身为臣子、身为一个曾经被君上摆布的臣子,对君上,他是恨着的。有时候,这些对君上的恨,甚至超过了对父亲的爱。但及至此刻,及至他听到这噩耗之时,他记得的,就只是父亲对自己的好,就只是自己对父亲的崇拜和依恋。 可是,父皇走了,在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一句有关父子之间深情的话之时,父皇就这么急着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向父皇请教、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父皇说清楚。 父皇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看到,连最后的交代都没给他。 是否父皇还在生他的气?是否父皇还在气他赢了大哥?所以才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所以才连一句嘱托和交代都没有。 初夏给容菀汐找了一身水蓝色的银丝绣锦裙,看起来清素寡淡。给宸王找了一身银灰色的袍子,看起来沉闷稳重一些。容菀汐很快换好了衣裳,将衣袍给宸王扔了过去,让他也快些换上了。宸王还算麻利地换好了这一身便袍,神情却还是有些怔忪。 容菀汐知道宸王其实是一个相当孝顺的人,只是不幸生在皇家,诸般孝顺之意无处安放罢了。她知道此时宸王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劝说之言到嘴边儿,却又觉得说出来是毫无用处的。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快走吧,母妃此时定然在悲痛之中,我们得快些去陪她。” 虽然父皇去了,但是母妃还在。此时他们没有功夫悲痛,而是要撑起一片天,不能让宫里乱了、不能让风国乱了。往小了说,则是照顾好母妃,不能让母妃因悲痛太过而伤了身子。这些宸王自然明白,所以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胜过了千万劝说之言。他会尽快把自己的思绪调节好,尽快让自己理智地去面对这一悲痛。 宸王是个理智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理智,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气,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疼。此时,她只是心疼他。容菀汐很希望宸王能把这丧父之痛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但她却也知道,宸王不可能这么做。哪怕她不劝他,哪怕她说让他发泄,他都不会这么做。 容菀汐和宸王没带随行的奴婢,而是匆匆让冯四套了马车,紧赶着往未央宫去了。到了北宫门,宸王亮出了腰牌,讲明了有急事,直接让马车驶进了宫内,一直到了漪澜宫门口儿方停下。 刚下了马车,容菀汐和宸王便听到了自漪澜宫里传来的阖宫哭声。宫院门口儿的守卫们,此时已经尽数到院子里去跪着,悲痛地哀哭着。这些汉子们一声声的悲哭,让人听着心内凄然。但这些悲哭里,却定然是有真有假。 还有漪澜宫屋里屋外跪着的奴才们,各个哭得悲痛不已,可真的在意皇上死活的,不过是平日里服侍皇上的那几个奴才罢了。而且这些奴才中,除了那忠心的李忠贵之外,其他人,都只不过是在担心自己的去路罢了。 进了漪澜宫,只见寝房里跪着两个年老的太医,皇贵妃跪在床前,此时却只是默默地垂泪。李忠贵跪在床尾,也是一下下无声地抹着眼泪儿。 皇上在床上平躺着,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但是看起来,竟然有些许安详之感。 宸王的双腿瞬间沉重起来,艰难地迈着步子,缓缓自跪了一地的奴才中穿过,往寝房里去。容菀汐慢慢跟在宸王身后,光是从他的身形儿上,就能看出他的悲痛已极。 看到皇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容菀汐的心里,也是悲哀难受得很。可这番难受,说起来,也不过是出于对死者的敬重罢了,并无太多感情。说实话,虽然她也称皇上为父皇,但却永远不可能真的把皇上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二章:几人哀愁 宸王艰难地走到寝房里、走到皇上床边,重重地在皇上床前跪下。低低地唤了声儿:“父皇……” 一出口,声音便已经带了哽咽和颤抖。 容菀汐随着宸王到皇上床前,重重跪下,也哽咽地唤了声儿:“父皇……” 然而此时的哽咽却只是三分真罢了,七分是假的,并未比那些哀哭的人强了多少。她对皇上唯一的感激,只不过是他将宸王带到了世上;只不过是因着他对父亲的算计,使得宸王来到了她身边,与她结为连理。 “父皇……”宸王缓缓地爬到更近的床前去,攥住了皇上的手,又唤了一声儿:“父皇……” 然而,皇上并未给他任何回应。 宸王好像要叫醒皇上一般,摇着皇上的手道:“父皇……父皇……” 皇上没有回应,宸王便一声儿高过一声儿,将皇上的手摇晃得也更猛烈了些。然而,皇上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反倒是宸王,恍似一个在梦中忽然惊醒的人似的,撕心裂肺地痛呼了一声儿:“父皇……”终于接受了事实般,扑倒在皇上床边,低低地呜咽出声音来。 容菀汐听着心内凄然,很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很想要用自己的温柔安慰他,然而未免局面变得混乱,却也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上前去。只是随着他哭出声儿来,五分真,五分假。这五分真,全然是出于对他的心疼。 听得宸王的悲哭,皇贵妃的悲痛被引得有些失控,原本无声的落泪,渐渐由低低的啜泣、变成了高声的嚎啕。李忠贵的哭声也是收不住,边一下下地重重向皇上叩着头,边呜咽着痛呼着:“皇上……皇上……” 一时,满屋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悲过一声儿,恍似那一拨拨袭来的巨浪,经久不绝。 过了好一会儿,宸王的哽咽之声才渐渐弱了,渐渐至于不见。宸王缓缓直起了身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平静地吩咐李忠贵,道:“父皇的寿衣、棺椁,可都备好了?” “早年备了九龙金丝楠木棺,因着陛下的病时好时坏,为图吉利,并未事先准备寿衣。”李忠贵擦着眼泪儿,哽咽道。 宸王又问道:“陛下驾崩的消息可发出去了?” 李忠贵摇摇头,道:“不曾。才刚儿……才刚儿……” 才说了几个字儿,已是情绪失控,泪流不止。但还是强撑着回道:“才刚儿陛下走得太突然,只是重重喘息了几下,竟然去了。皇后娘娘忙差奴才去唤太医,太医们来了,已是无力回天。不过会这一会儿的功夫,事出突然,皇后娘娘便只是差奴才派人去禀报殿下。” 宸王点点头,道:“先吩咐了司衣局,让他们尽快赶制出一套寿衣来,送到乾清宫去。等下派上几个稳妥的小太监,将父皇移驾乾清宫。找钦天监却核算下时辰,算出个吉时来,发丧,让宫里的娘娘们、宫外的大臣们都到乾清宫来哭灵。宫里该布置的也都布置上,除了慈宁宫外,阖宫素缟。至于太后那边……菀汐,你现在就过去,和缓着告诉皇祖母。” “是。”容菀汐低低地应了一声儿。 此时京都城内并非大乱之势,内忧已除、外患未近,便没有秘不发丧的必要,还是要将皇上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的,时辰上、礼数上,半点不可差。 宸王吩咐完这一番,便对两位太医道:“退下吧,听着传唤便是。” 听了吩咐的人各自领了命去办事,容菀汐随着李忠贵一起出去,往慈宁宫去了。漪澜宫这边闹成这样,估计慈宁宫那边、宫里其他妃嫔那边,已然听到了响动,已经都猜到了皇上驾崩。 容菀汐快步往慈宁宫走,不多时,刚到慈宁宫门口儿,只见敬敏急匆匆地跑出来。容菀汐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是要去哪儿?” “给娘娘请安”,敬敏施了一礼,道,“太后晕倒了,奴婢是要去传太医。” “快去吧。”容菀汐听了,忙吩咐了一声儿,便快步进宫去了。 不用问也知道,太后这边,一定已经知道了皇上驾崩之事。不然太后一直以来身子健朗,怎的会忽然晕倒? 此时,宫里的奴才们都跪在宫门口儿,低声哽咽着,抹着眼泪儿。见此,容菀汐便更能知道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这么个情况,自然也不用等着通传。房门虚掩着,便只是在门口儿唤了声:“嬷嬷,我是太子妃,可否方便进去?” 声音刚落下,里面便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薄嬷嬷忙给容菀汐开了门,施礼道:“娘娘快请进。” “嬷嬷免礼……”容菀汐急匆匆往寝房走,随口吩咐道,边说道,“在门口儿遇见了敬敏,敬敏说皇祖母晕倒了。是怎么回事儿?可有大碍?” 薄嬷嬷哽咽道:“都是奴婢多嘴,听自御膳房里回来的小奴婢说,漪澜宫那边哭声震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急匆匆地进宫来,便知道怕是皇上驾崩了……” “想着未免消息来得突然,使得太后没个准备,便先和缓着说给了太后。太后听了,开始倒还好,只是哀叹了几声儿,默默掉了几滴眼泪儿。说是累了,让奴婢扶着到床上歇会儿,可是刚走到寝房门口儿,便忽地往下坠去,晕了过去……”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这也怪不得嬷嬷,若是皇祖母没个准备地听到宫里的发丧,怕是要更严重呢……但想来只是悲痛过度,应无大碍,让太医过来瞧瞧便好了。” 言罢又叹了一声儿,跪到太后床前去静等着。如若不然,她说得那般轻巧,还要让人以为她对太后不上心呢。可这时候,上心能如何、不上心又能如何?不过都是让太医过来瞧瞧、尽快将太后唤醒了,开一个调理的方子出来便是,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惶的。 宸王让她过来,就是知道她不会感情用事,能稳住局面。若是她让这边乱了,不是给宸王那边添了麻烦?宸王已是悲痛,她不能为他排解什么,只能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以让他省心些。 不多时,敬敏带了太医过来,容菀汐这才从太后的床前起身。简单吩咐了太医几句,不过是些让他务必仔细瞧瞧的话。太医给太后把了脉,说得也不过是悲痛过度,说若是不着急,便静候片刻,多说一个时辰,也就醒了。若是着急呢,便行针让太后醒来。但却也建议,人长久地昏迷着,对身子的损害极大,即便不着急,也还是行针快快醒来为好。 容菀汐看向薄嬷嬷,道:“不若我擅自做主,让太医为太后行针?” “但凭娘娘安排。”薄嬷嬷施礼道。 容菀汐点点头,吩咐太医道:“劳烦大人行针吧。” 太医只是在太后太阳穴的位置和指尖都扎了两针,不多时,太后便醒了。 太后缓缓醒转,睁开眼睛之时,看到的便是与薄嬷嬷一起侍立在床尾、站在薄嬷嬷身前的容菀汐。一时悲痛上涌,一行老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可是来告诉哀家噩耗的?不必说了,哀家已然知晓。” 容菀汐跪地道:“还望皇祖母务必要保重凤体啊……” 太后经过了刚刚的那一番悲痛,此时再怎么心里难受,也都在冷静接受的范围内,因而只是叹了一声儿,道:“保重能如何……不保重,又能如何……” 她在后宫里半生挣扎,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和母家的安稳。如今,她的儿子竟先于她而去了,她再保重着,又有何用?即便是她即刻也随着去了,母家的安稳,自然有她的外甥女儿、当朝的新太后来守护。她,已然是个无用的人了。 “太后……”薄嬷嬷也跪地哽咽道,“逝者已矣,唯有见生者安康,才能放心哪……” 言罢,重重叩首于地,将所有悲痛,都压在了这一重重叩首中。 太后的眼泪无声的落,却是抬起手来,让敬敏扶着她起身。靠在枕头上歇息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绪。方道:“走吧,带哀家去瞧瞧皇上。” 容菀汐抬头,见太后面容平静,便放心了些。知道太后在后宫里久经沉浮,心态自然要比宸王和母妃沉稳得多。且人到了这个年岁,悲痛归悲痛,冷静下来,却也还是将生死看得比寻常人淡一些。太后说要过去,便让她过去瞧瞧也无妨。反正早晚是要去见的,莫不如趁着那刚刚悲痛已极的劲头儿过去,见了,所受到的冲撞反而会少一些,情绪反而能平静些。 容菀汐上前去,与敬敏一起扶起了太后。太医忙上前来,施礼道了声“冒犯太后”,将太后手上、额头上的针都取了下来。 太后瞧了眼自己这一身华贵的衣裳,吩咐敬敏,道:“换了吧。” 容菀汐一抬手,示意太医退下。将太后的手交给薄嬷嬷,自己便也随着太医退出了寝房,到门外去等着。 不多时,身着一身青色黑丝绣素服的太后,在薄嬷嬷和敬敏的搀扶下出了门儿。头上只戴着几根用以固定发髻的素银簪子,面容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许。 容菀汐上前来,替下敬敏搀扶着太后,和缓道:“父皇去得安然,听李公公说,不过是喘息了几下,一口气儿没倒上来,便去了,并未受什么苦。太子命人将父皇移驾乾清宫,且已经知会了钦天监算吉时,择吉时发丧。寿衣也已经着司衣局赶制了,约莫今晚便能出来。一应筹备,应无什么错处。” 太后叹了一声儿,不说什么。虽然仍旧对容菀汐心有反感,但这时候,哪有心思和她计较较量?只当做身旁一个服侍的奴婢罢了。 容菀汐和薄嬷嬷扶着太后出了慈宁宫,敬敏和吴嬷嬷跟在身后照应着,慢慢儿往乾清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三章:先皇大丧 发丧的吉时一到,宫里丧钟九响,是大丧之音。丧钟九响,唯有帝王驾崩之时才有。 厚重的丧钟传遍整座皇城,霎时间皇上驾崩一事,已是人尽皆知。在官邸里、府宅里的大臣们听了这丧钟之声,几乎都是愣住了。愣住片刻之后,便都冲到门口儿去,向着未央宫的方向重重叩首,悲呼道:“陛下……” 京都城里的百姓们,都停止了手上的活计,商人匍匐在铺子前、行人直接跪倒在地,向着未央宫的方向高呼起来:“陛下……” 整座皇城,瞬间陷入到极度的悲痛之中。明明是朗日当空,却恍似笼罩着一层阴云。 未央宫里,更是如是。听得九响的丧钟一过,后宫里顿时悲哭一片。一些早就打探到皇上已经驾崩的妃嫔,此时更是能放声肆无忌惮地高哭了。各宫各苑,好像在比拼谁的哭声更大似的。你们宫里的哭声高、我们宫里的哭声则更高。此起彼伏,使得整座未央宫恍似一座惨遭战乱洗劫的悲城一般。 未央宫里的哭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弱了些……渐渐安静得没有半点儿声音。不多时,便是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拨紧接着一拨儿,前后接连着,急匆匆地往乾清宫赶来。 前来的妃嫔虽多,但放眼望去却无颜色。人人都是清素寡淡的模样,不似往日里那般争奇斗艳。 在丧钟响起的半个时辰之内,乾清宫的院内,已经跪满了一地素服的妃嫔。然而宫门紧闭,她们低低的啜泣之声,都被那宫门冰冷地拦截在门外。 容菀汐知道,门外那些低低的哀泣之声,都是真真儿的。因为这乾清宫里静静躺着的,是她们的夫君、是她们一生的寄托。可是如今,他走了,带走了她们的所有希望和美梦。他走了,就注定了她们在余生里,只能青灯古佛的过。或者,连这样的安然都没有,甚至会惨死得还不如天牢里的囚犯。 这些深宫女人一生的悲凉,在此刻犹是。 她们之中,所有人都是可悲的输家。放眼望去整个后宫,唯有一人是赢了的,那就是她的婆婆,如今已经贵为皇后的沈瑶敏。 可是……她真的赢了么? 直到皇上此生的最后时刻,她才在他这里得到了应得的名分。而在以往的漫长岁月里,她只是谨慎着、逢迎着、算计着,片刻不敢松懈。这一生里,只有在最后相伴的这短短两三个月、甚至是最后的短短几日里,他们才有了夫妻之间、爱人之间,该有的坦诚相见。可这一切,来得会不会太晚了些? 她不要这样的赢,她要的,是年年岁岁的相知、日日夜夜的相守。哪怕……最终是输。她要的,只是与他相依相伴的过程。若得不到这些,她守在这宫里,还有什么趣儿呢? 她之所以坚定地留在他身边,为的,不是生前身后的尊荣,为的,就只是他啊…… 门外的哭声哀哀不绝,屋里却是安静得多。此时新皇后只是跪在皇上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太后坐在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宸王和容菀汐也是跪着,垂首、不敢冒犯皇上遗容,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皇上。 李忠贵去忙活寿衣和棺椁的事情去了,太后让薄嬷嬷和敬敏到外面去等着,此时乾清宫屋里,竟是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但却也因此,反而显出些许家味儿来。这是在平常之时所不能有的。 “父皇……”忽的,院内响起一声悲呼,并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满是低低的女人呜咽之声中,显得格外突兀。是靖王赶来了。 靖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推门而入,往寝房里冲来。扑到皇上床前,跪着匍匐到皇上床边,眼泪顿时如同泉涌一般,一声声儿地唤着“父皇”,哀哭不止。 “父皇……父皇……儿臣来了……你看一眼儿臣哪父皇……”靖王失控的悲痛使得这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屋子里,又盈满了哀伤之气。听得靖王的哭声,皇后的眼中,又是泪水汹涌,顷刻间便流满了面颊。 宸王眉头紧锁,眼中噎着泪,不多时,那眼泪便收不住,也随着靖王的悲哭流了下来。容菀汐并没有那说哭就哭的本事,只是听得靖王哭得这般哀恸,心里也很难受,眉头紧锁着、神色哀戚着……仅此而已。 靖王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自知失礼般忙摸了摸眼泪儿,跪着后退了几步,向皇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头挨在地面上,长跪不起。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靖王的眼神,未免有些阴沉。但在这时候,却也懒得和他说什么了。 临近年关,靖王是怕她借着新年的由头儿,撺掇他和锦瑟见面,便在府里称起病来。这才称病三天,此时听得他悲哭之时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和“卧病不起”四个字沾上边儿了? 儿孙们的事情,她只管这最后一遭,这事儿完了,她是该歇歇了。只是这一件,为保她陈家、沈家之安稳尊荣,却是不得不做。 太后叹了一声儿,复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缓缓转动着佛珠。 听了太后的这一声儿叹,靖王顿时反应过来,知道太后叹息的是什么了。一时大有谎言被拆穿之感,分外窘迫,却又不得不向太后请安。 直接跪着转身,向太后叩首道:“儿臣给皇祖母请安……还望皇祖母节哀。” 太后缓缓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好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儿。 得到太后的回应,靖王便像听到了“免礼”二字似的,转过身去,继续垂首跪着。 “父皇……”靖王刚转过身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声儿女子的高声悲哭。依旧是一路急匆匆地跑着,依旧是连敲门也不曾。 “父皇……父皇啊……”因着是年少的女子,平日里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悲痛之时自然不似男子那般内敛,此时已是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都是儿臣不好,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贪玩儿出去的,儿臣该陪着父皇的……父皇你醒醒啊……和儿臣说句话啊……父皇……”风北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宸王和靖王更悲痛了些。皇后自是不必说,已经用帕子捂着,痛哭出声儿来。 因着这里没有外人儿,皇后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哽咽着斥责道:“早告诉了你,要在漪澜宫里守着些,你却是这般不知分寸地跑出去。怎的就差这一日半日的?还没出嫁呢,就这般忘了父母之恩!你们有大半辈子的时光能过,何以非要赶在这一时?” 皇后平日里极心疼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重话都舍不得说,可这一次,是真的被这不成体统的女儿给气极了! 原本凝儿和姬侍郎的事情,她是颇为赞同的,只是再三叮嘱凝儿,务必要守住了本分,可莫要做了出格的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糊涂,不会做那有失女儿尊严的事,也就是平日里书信往来、偶尔借着探讨诗书之故见见面儿罢了。便并未严苛地管着。哪成想,今儿年三十儿的,竟然还偷跑出去了! 若说要在这些孩子中,非要找出一个皇上平日里最疼之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凝儿。相比于宸儿,皇上对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儿,要更上心些。可如今,这孩子竟然如此怠慢了她父皇! 皇后但觉为皇上心痛,一时悲从中来、怒从中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 听了母亲这样的责怪,风北凝只觉得母亲说得极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悲痛混着自责,哀哭之声未免更大了些,已是嚎啕。 皇后听得她哭得这般悲切,过了一会儿,也是心有不忍。擦着眼泪哀叹了一声。原本想要安慰她不必太过自责,说这也是赶巧儿了,但是话到嘴边儿,哽咽却是收不住,便也只得作罢。 风北凝又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同靖王那般,跪着后退了几步,退到她四哥身边儿去,向父皇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亦是长叩不起。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司衣局才送来了赶制的皇上的寿衣、妃嫔们的孝服。即便是这个时候送来的,其实已经是快的了。虽说为图吉利,李忠贵并未吩咐人事先做好寿衣,但却是先让人做好了刺绣的布料,只剩下剪裁成衣、细细缝制了,再加上皇冕、朝靴等物便罢了。 一件龙袍,最繁琐最费工夫的,便是布料上的刺绣,如今这最繁琐的完成了,其他的自然好办一些。如若不然,怕是最快也要十几日,这寿衣才能赶制出来。 靳嬷嬷早就给容菀汐和宸王送来了孝服,只是一时不得方便,便在门口儿等着。这一会儿,趁着众人都各自退下去换孝服之时,宸王和容菀汐也将孝服换了。靖王府里的孝服随后便送到了,靖王也便快快换上。风北凝是宫里的人,孝服由司衣局来做,随着众妃嫔的孝服一并送来,回自己宫里换上了。 不多时,换好孝服的妃嫔们和两位皇子公主,便又回到乾清宫中,继续跪着。 一个时辰之后的下一个吉时,四品及四品以上大臣们身着孝服进了宫,跪在乾清宫院外。白如雪般跪了一地,因着人多,已将左右两边的永巷都堵上了。 三日哭灵、七日守灵,七天里,乾清宫内,都将是这般放眼皆白。 不仅仅是乾清宫里,整个未央宫、乃至整座京都城,都素白得恍若冰雪之境。 今儿是年三十儿,理应红灯摇曳、炮竹声声,但此时,未央宫里、京都城里,却死寂一般。原来这一早儿的瑞雪兆的,并不是丰年,而是这满城如同雪花一般的丧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四章:将离潜邸 七日的煎熬,人人都哭得双眼红肿模糊、人人都跪得双腿肿胀麻木。七日一早儿,大行皇帝的灵柩便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的护送下出了未央宫的正宫门未央门,哀乐之声震天,送行之人绵延三四丈,十里长街哭声不绝。 这日是大年初七,本是喜庆之时。可是满街的素白、震天的哀乐、飞扬的鹅毛大雪,却只让人觉得满心满目的哀伤。 与风北凝并排走在皇上的棺椁后,容菀汐忽然想到,怡儿惨死和亲途中的消息,也是在大年三十儿那天传来的,怡儿出城和亲的那天、他们归来的路上,也是这般鹅毛大雪。 不到三年的功夫,皇上去了、慎妃去了、庸王去了、怡公主去了,这么想来,皇家之人,竟已去了一半儿。原来这明月的阴晴圆缺,察觉到之时,不过只是倏忽之间。 犹记得初嫁进宸王府之时,时为太子的庸王的生辰,俩丫头结伴而来,笑语嫣然。那时,一屋子的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却也聚得齐全,却也还是兄弟姐妹甚是分明,不至于到最后那兄非兄、弟非弟、姊非姊、妹非妹的地步。 仿佛只是转眼间,那些在当日笑得开怀之人,此时都变了模样。死了的、面容惨白平静,活着的,带着那有血色的面容,笑得或奸诈、或悲凉、或了无生趣。 从来只愿花更好,不想去岁绚烂再难重。 …… 大行走皇帝入陵寝的第二日,宸王府里便热闹起来。虽然新帝将于算上今日的三日后登基,此时府里仍旧为大行皇帝守着孝,满府皆白,但府里的欢声笑语却是不歇。 因为这是夫人们和贴身侍婢们在府里的最后一日。明儿一早,她们便要搬进未央宫里去了。她们的男人,将要成为皇帝,她们,将要成为宫里的娘娘。 后宅里热热闹闹地收拾着,受到这欢闹气氛的感染,初夏和知秋自然也是喜形于色。毕竟她们的主子,才是这些即将进入未央宫的女人里、身份最尊贵的那个。 “殿下是一定要封小姐做皇后的,皇后的衣裳首饰,可是更多得用不完了,奴婢觉着,咱们这些东西还是不带着为好,怕是到了宫里,浪费地方呢!”知秋边收拾东西,却边乐呵呵地说不要带着。 容菀汐笑道:“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本分节俭二字,这些东西可都是还能用的,就这么扔了,你这小蹄子也不怕造业障吗?” “呸呸呸……”知秋忙呸了几声儿,笑道,“小姐可千万别吓唬奴婢,奴婢不扔了就是嘛!要是把奴婢吓个好歹的,小姐进宫去,可不是没了说话解闷儿的人?” 容菀汐笑笑,忽地想到一事,道:“不知道殿下那边可是怎么安排卓酒的?要知道,能在未央宫里陪伴皇上的,就只能是公公了。我记得书中看过,历代里一些从潜邸登基的皇帝,有不少都将在潜邸里服侍的随从变为公公带着……若是殿下那边想要卓酒跟进去……” 容菀汐说的是担忧之言,但看着知秋的眼神儿,却不是担忧,而是含着试探的笑意。 知秋忙红了脸,低下头去,道:“这个……这个奴婢怎么能知道呢……不管怎样,都是殿下的安排,小姐应该问殿下去啊……” 容菀汐笑道:“你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看来殿下还算厚道,并未打算把一个颇为阳刚的小厮变成太监。估摸着,应该是打算给他个官儿做做。即便卓酒倒霉一些,最不济也是个看守潜邸的活儿。但这潜邸,依着祖制只能留一年,明年这时候便要变为空宅,卓酒这看守的活儿也做不长,终究还是做官儿的命呢。” 知秋被容菀汐说得愈发不好意思,脸已经快要埋到胸口里了。跺脚急道:“小姐这是说什么嘛!他是做太监还是做看守还是做官,和奴婢有什么关系呢?奴婢就只管跟着小姐,管他做什么!” 看着她那窘迫的样儿,容菀汐和初夏一脸了然的相视大笑起来,完全是一副捉弄得逞的模样儿。 知秋气得放下手中的活计,背过身去冲着墙壁,跺着脚道:“我再也不理你们啦……” …… 在这府里的最后一晚,容菀汐很是留恋。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榻,只是身边,却并没有她熟悉的气息。 这最后一晚,她很想让他来昭德院,很希望,这一晚,能有他陪伴着度过。纵然未央宫里的宫室再宽敞华美,纵然宫里的高床软枕再舒适惬意,可却依旧会少了些家的感觉吧? 这昭德院里、这张床上,才是他们始为夫妻的地方。纵然即便在此时,他们还没有圆过房、仔细算来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毕竟是在这里,他们喝了合卺酒、他们同床共枕、他们渐渐放下防备相拥而眠…… 她很希望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能像最开始的那一晚一样,有他的陪伴。 可是……他没有过来。 稍感欣慰的是,她派人打听到,他仍旧是留宿在问柳斋。所幸不是去秦颖月那里……所幸不是。 …… 次日一早儿,随着天色渐亮,晨锣一响。原本安静的府里,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便热闹起来。 初夏正在给容菀汐梳头,知秋乐呵呵地跑进来,笑道:“小姐,咱们可得快着些呢!刚刚奴婢从厨院回来,听清平和冬雪结伴着往回走,说是她们院子里都已经准备得当了,就等着宫里来人引路呢!咱们可不能落了后呀!” 容菀汐笑道:“急什么,未央宫就在那里,难道还能跑了不成?我们就只管慢悠悠儿地用了早膳便是。” “是呢”,初夏笑道,“反正小姐的马车不出门儿,谁也不敢先走。” 听了初夏这话,容菀汐却像忽然想到什么急事儿似的,忙吩咐道:“快着些!咱们快些吃了早饭,可别耽搁着。” 弄得初夏好生疑惑。 容菀汐笑道:“若是宫里的人已经到了,咱们却过了好久还没出去,让人瞧着,岂不是觉得咱在摆谱呢?这还没进宫呢,可别先招惹上是非。” “管他们呢”,知秋道,“小姐才是这府里最要紧的主子,让他们等着,也是应该的!” 容菀汐嗔了她一眼,略带责备地说道:“人人都有各自要守的本分,他们的本分是等着主子没错儿,可是身为主子,若是一味拖延着,便是错了自己的本分。身为主子,更应以身作则,岂能先错了?” 容菀汐认真嘱咐道:“日后进了宫里,你们两个是我身边儿的奴婢,便是宫里奴婢的表率,人人都看着你们呢。你们可切不能再像府里这般随意了。稍有行差踏错,则是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纵然我护着你们,可那未央宫里,主子难道只有我一个吗?还有太后、太皇太后,万一她们不饶你们,可怎生是好呢?” “人哪,越是身处高位,越要谨慎着些。你们两个可千万要记好了,在宫里,可万万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我对你们的宠爱而为所欲为。待下要宽和、侍上要恭敬,时刻恪守自己的本分,明白吗?” 知秋把头埋得深深的,点了点头,道:“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到底是奴婢,岂能错了自己的本分呢?奴婢再不乱说话就是了!” 容菀汐听得她的话有些不对劲儿,刚想要劝她几句,便听得厨院里送饭的奴婢们已经进了院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小姐,奴婢和初夏姐姐的东西还差着些没收拾好呢,奴婢这就收拾去。”知秋施了一礼,并未等容菀汐的吩咐,便退下了。 见知秋出了门儿,容菀汐低声道:“我刚刚的话,可是说得重了些?” 初夏笑道:“哪有,小姐只是提醒我们罢了。知秋这小丫头……怕是要离开这里了,心里有些舍不得吧。” 容菀汐点点头,安静地等着摆饭的奴婢们都退下了,这才道:“她应是惦记着卓酒呢。不知道卓酒日后何去何从,心里不落定。回头儿等我见着了殿下,好好儿问问殿下对卓酒的打算。若是卓酒去处好,不过这一两年,便将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卓酒那小子很不错,又机灵又踏实肯干,是个好归宿。” 初夏叹了一声儿,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卓酒现在喜爱知秋是没错儿,从眼神儿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若日后做了官,如何能收得了知秋的性子呢?知秋这丫头,已经被她和小姐给宠坏了,半点儿重话听不得、半点儿委屈受不得。若总是这般任性,如何能担得起一府主母的位子? 听得初夏的叹息,容菀汐还以为初夏是感怀自己的境遇、有些思念靖王了,便回身拉着她的手道:“世间之事,缘起缘灭,莫可强求。他放了,或许并非心里没你,只是诸般缘由牵扯,不好继续下去罢了。既然你二人有缘无分,他便并非你的良人。人生路长,日后总能遇着那与你有缘有分之人,与那人结为连理,才是一生圆满。不然,就算你与靖王现在成了,也总会有些不对味儿的地方。” 容菀汐轻拍她的手,和缓笑道:“就像我和翎王,为何彼此牵挂了多年,最终还是没能得以成为夫妻?想来,怕也是有缘无分吧。你瞧瞧,若是遇着与自己有缘有份之人,一切不是水到渠成的?我与宸王相识、成亲,也算是很顺利的。这便是有缘有份的,没有那些琐事的烦忧。” 初夏点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原也没想着还要和他怎样。原就不是一个地位的人,人家不过是玩玩儿罢了,是奴婢自不量力地当了真。” 初夏说着,眼里却已经盈润起来。 容菀汐看着心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嗔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自量力?是他配不上你才对。瞧他每日里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像个什么样子呢!逃不过‘混蛋’二字!我们若嫁,日后非要嫁一个凭自己真本事吃饭的状元郎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五章:未央易主 初夏抽了下鼻子,笑道:“小姐就会取笑奴婢!奴婢这辈子谁也不嫁,就跟着小姐一辈子。像慈宁宫里的薄嬷嬷一样,这才是奴婢的归宿呢!” “胡说……我岂能这般耽搁了你?”容菀汐摇头轻叹了一声儿,转过身去让初夏继续梳头,心里却是愁肠百转。 眼瞧着她们都已经年岁大了,都到了该当成家的年纪。她纵然再是不舍,还能留她们多久呢?知秋年纪还小,若是卓酒这边不成,再耽搁两三年也没什么,可若初夏再耽搁两三年……二十出头儿,可真是个老姑娘了。 她嘴里说着靖王先放下了、说靖王是个混蛋,可却总觉得,不至于如此。毕竟那烂醉几日的事,可是真真儿的。或许,放下的确是真的,但“混蛋”二字,至此却谈不上。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不得不放手的缘由? 只是自打庸王办丧事之后,她便没再见着靖王,连见宸王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实在没法子探听到什么。更何况,即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在,既然放下了,也便只能如此了,难道还能再强求着人捡起不成?纵然有缘故是真的,但放下,却也是真的。 两人之间,一旦有人提起了“放下”的心思,这情,再怎么深再怎么重,却也再难回到当初。“放下”二字提起之时,就注定了这段情的终局是不问缘由的。 …… 匆匆吃过早膳,刚漱了口,就听得卓酒站在院外喊道:“娘娘……二位姑娘……宫里引路的人来了。” 知秋紧忙开门回道:“知道啦,你快去忙吧……” “那我先去告诉别人儿,就不进屋给娘娘请安了啊……”卓酒着急道。 “快去快去!”知秋摆摆手。 容菀汐笑道:“再看看可有落下的东西,卓酒将这几个院儿都传到了,还要一会儿的功夫呢。我们好好查看一下再出去。” “奴婢们都收拾好了,绝对没有什么落下的,小姐就放心吧!”初夏虽是如此说着,但还是去包好的包袱里仔细查看了一番。 主仆三人结伴出了门儿,这一次却不是如同平时出门那般往王府后门走,而是往前宅正门儿而去。宫里来的引路内监已经等在门口儿,府里送娘娘夫人们入宫的马车也已经按着位份排好了,从正门口儿一直排到临近院墙边儿上。 娘娘的马车是三辆,一辆乘坐、两辆放置衣裳和金银细软等物;其余夫人们的马车,美人的位份是两辆,一辆乘坐、一辆置物;姑娘位份的马车,则是只有一辆,一应包袱等物,都放在这一辆马车里堆着。 容菀汐是最先出门儿的,先上了马车,初夏和知秋侍立在马车两侧。不多时,薄馨兰和冯雅意前后脚儿地出了正门儿,随后是赵韵如和刘玉洁结伴而来,紧随着赵、刘二人的,是柳清姿,柳清姿身后不远处,是秦颖月。秦颖月之后是霍小燕,走在最后的是齐月灵和闵红媚。 王府里的九位姬妾齐全了,各自按着位份上了马车。薄馨兰怀里抱着小公子,当仁不让地坐在了紧跟着容菀汐之后的马车,随后抢上的是冯雅意。刘玉洁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出来刚好见第四辆马车还没人坐,恰好她身边儿的丫鬟霓云也引着她往那边去,她就随着霓虹坐在了第四辆马车上。这位置,按理也该由她来坐,只是她未必能想到这些位份之说。 霍小燕和柳清姿谦让起来,霍小燕让柳清姿坐在第五辆马车上,但柳清姿却只是将目光在她脸上淡淡扫了一眼,说不上善意也没有恶意,目光就这么如同扶风一般从霍小燕面前拂过,随即,便到后一辆马车旁去了,把这第五辆马车让给了霍小燕。 霍小燕“哎”了一声儿,还想要劝她。一旁的清平却是轻轻拽了她一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上车。霍小燕便只得一耸肩,好一番不解的模样,撩开车帘上了车。 容菀汐在第一辆马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看,将霍小燕和柳清姿这一番谦让都看在眼里,却是眉心微微促了一下。她不认为霍小燕在府里生活了这么久,还不认得柳清姿的性情。一开始谦让一下是理所应当的,但在柳清姿并不理会地拒绝之后,她没有必要还想要再劝说什么。和这样性情的人,理应一笑置之了事。 如此这般,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装傻充愣之嫌。 柳清姿和霍小燕都上了马车后,齐月灵和闵红媚又谦让起来,最终两人决定同乘一车,将第八辆用于乘坐的马车只作放置东西之用。赵韵如是不和她们客套也不和她们争抢的,早就在她们站在马车前时,便主动往后头去了。 与赵韵如一样,在出了府门之后便往后面去的,还有秦颖月。因着秦颖月直接抢了最末尾的一辆马车坐,赵韵如反而没有自谦的机会,便只能坐在倒数第二辆、第九辆用以乘坐的马车里。 “赵姐姐……你过来和我一起坐嘛……”众人方各自找了马车坐定,刘玉洁便掀开车帘向后面喊道,“我自己坐着好生闷得慌呢……你离我那么远,我瞧不见你,心里发慌……我还以为你就紧跟着我呢……” 赵韵如掀开车帘,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满是宠溺:“好了好了……别嚷嚷了,才多远的路呢,不一会儿就到了……等分好了宫室,我再去找你……” “你过来嘛……”刘玉洁撒娇道。 这撒娇的声音,好像是和自己心爱的男子说话一般,听得容菀汐都是一阵浑身不舒服。 “不去啦……你别啰嗦了……乖,等到了宫里再闹……”赵韵如笑道。 容菀汐听得真切,赵韵如的语气,哪里像是对小孩子呢?倒像是…… 容菀汐一个激灵,忙放下了车帘,但觉心内受到了震颤,紧忙让自己平复着呼吸。当然却也不能确定什么,只当做一件稍微有些不同的、好玩儿的事罢了。 第七辆马车里,闵红媚道:“这俩人儿是干什么呢……让人听着好不自在。” “她们两个关系好嘛,整日腻在一处。刘美人又是小孩子脾气,一想到要进宫了,许是心里害怕,想要抓着个人儿呢。”齐月灵笑道。 闵红媚摇了摇头,道:“别人或许不懂得,你我这种出身的,什么事儿没听过、什么事儿没见过呢。” 齐月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笑道:“这……呵呵……也是……也是挺有意思的……倒也是个伴儿呢。” 闵红媚摇头笑笑,两人不再言语。 “吉时已到……娘娘起驾……”司仪内监高声喊了一声儿。 为首的给容菀汐驾车的冯四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打了三响儿,随后,才轻轻抽了下马屁古,赶车走了。 引路内监翻身上马,引在前面,两旁有开路的御林军,队伍一路缓缓的、顺畅地到了未央宫门外。到了宫门外,开路的御林军止步,引路内监出示了腰牌,并未下马,引着这队马车自北宫门进了宫。 此时,西后宫和中后宫里的先帝遗孀们,都搬去了东后宫居住,将这当朝皇帝的后宫,给容菀汐她们让了出来。 沿着永巷走了一会儿,到了将入御花园之时,便有早等在外面的九个引路嬷嬷迎了上来。引路太监下了马,将马交给一个迎上来的小太监,和引路嬷嬷交代了各个马车里坐得都是谁,负责各主子的引路嬷嬷,便到自家主子的马车旁去,向自家主子请了安。 齐月灵主动下了马车,往后一辆马车去了。各嬷嬷在各家马车旁,只等着第一辆马车先走,便能前往各自的宫室去。 负责给容菀汐引路的,是宸王早派进宫里来打点的靳嬷嬷。靳嬷嬷在容菀汐的马车外给容菀汐施了礼,道:“娘娘,殿下说坤宁宫里不吉利,让娘娘住进漪澜宫里去。漪澜宫里的一应,都已经拾掇好了,全都是殿下昨儿亲自从琳琅阁里买来的新东西,内务府送上来的布置,殿下说不好看,只用了两样儿。” 容菀汐掀开车帘笑道:“殿下有心了。也劳烦嬷嬷昨儿跟着忙活了一日。”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殿下吩咐奴婢,让奴婢日后就跟在漪澜宫里伺候着。”靳嬷嬷道。 “这敢情儿好,原本若殿下不说,我也要向殿下要了嬷嬷来。依我瞧着,殿下的这些准备,最得我心的,便是将嬷嬷留给了漪澜宫,其他的,我也就对他说声儿谢罢了!”容菀汐笑道。 “承蒙娘娘抬举,奴婢惶恐……”靳嬷嬷忙施礼道。 容菀汐笑道:“咱们别在这里光顾着说话儿,可是耽搁了姐妹们。快些到宫里去吧。” “是。”靳嬷嬷应了一声儿。 冯四的马鞭再次响了三下,随后,却是下车牵着马,由靳嬷嬷在前头侧着身子引路,往漪澜宫去了。 身后儿的各位主子,也都是由马夫牵着马、引路嬷嬷引着,缓缓地往各自的宫苑里去。 马车行驶在御花园里,秦颖月撩开了车帘,看着因着前日的大雪,而雪白一片的御花园。就这么撩着车帘看着,渐渐,失了神…… 这是未央宫啊……她终于,进入到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轻轻摸了下自己脸上的面纱,但觉一阵恨意滔天地涌来……秦颖萱,待到我在未央宫里站稳了脚跟,便是你们母女丧命之时! 今日,最尊贵的人是容菀汐,所有人都围着容菀汐转,但日后呢……还能如此么?容菀汐,我不绝不会让你得意到最后。 今年开春儿,这御花园里的花许是为你而开,明年开春儿,这御花园里的花许是为你而妍,但后年呢、大后年呢……这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便会换了新的主子,那个人,一定是我。 纵然路险且艰,但她终于,还是进入到未央宫中,成为了未央宫里的女人。这是好的开端,不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六章:漪澜新主 宸王给容菀汐分了漪澜宫、让霍小燕住在毓秀宫,其余各姬妾的安置,都是由着靳嬷嬷定下的。 漪澜宫里,靳嬷嬷将这情况告诉给容菀汐,道:“殿下只钦点了娘娘和霍美人的住处,其余主子们的住处,便让奴婢看着安排。奴婢按着位份和宫室大小为各位主子们拟定了住处,交由殿下过目,殿下看了,并无什么更改之意……” “最让奴婢为难的,就是宜兰院里无名无分的秦主子了。因着不明不白的,奴婢也不好按着位份给主子安排,只得将主子安排在霜露阁。殿下对奴婢的安排,看得还是挺仔细的,但也并未就此而说些什么。” 霜露阁……那里可相当偏远,在西后宫的最边儿上。听说先朝皇帝为让后宫诸妃嫔都能知书达理,特意在宫里设了个藏书阁,以便妃嫔们随时取阅。 但是本朝并不需要这个地方,因为本朝纳妃还是以家世学问为重,且在本朝,女子也可入私塾读书,即便是平民百姓家,亦有不好少知书达理的女子。所以这地方在本朝便被改成了一个居住之所。只是因为位置偏远,一直以来都没人住罢了。 靳嬷嬷将秦颖月安置在这里,显然有发配之意。而宸王并未对此有什么不满。难道……她一直错怪宸王了?宸王并非还对秦颖月有情,而只是不忍心让她流落在外而已? “如今霜露阁里陈设怎么样?可相当清冷吗?”容菀汐问道。 “陈设有些旧,但因着没有人用,却并不算破败,只是看起来稍稍有些简朴罢了,整体还是挺不错的。那里又大,可居住的地方有两层呢!秦主子住在那里,可多自在呢!”靳嬷嬷道。 容菀汐笑道:“的确,霜露阁建造精美,的确是个好住处。只是屋子里的东西有些年头了,纵然都还能用,可看起来太旧也不大好。回头儿你去内务府知会一声儿,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尽快将霜露阁里的东西都换成新的,屋子里哪里有不好的地方,也都仔细修葺一下。最好在今儿就把事情给办完了。不然明儿殿下登基,再做这些事情可不妥当。” 靳嬷嬷仔细听了,恭敬应道:“是。” 靳嬷嬷说的是那里还好,其实那霜露阁里此时一定相当破败。外头或许不怎么样,但都是一进了屋里,定然灰尘密布。光是吸着这些灰尘,就够让人憋闷一阵子了。秦颖月到了那里,怕是再宽的心,也受不住。更何况她并非是什么心宽的人呢? 要是能闹起来,反而是件好事。可以秦颖月的心性,估计只会隐忍着,将这些苦难都化作前行的动力罢了。 让靳嬷嬷派人将这里修葺一下,并不是为了让秦颖月觉得舒坦,而是做给给宸王看的。即便靳嬷嬷说,宸王对此并无异议,但容菀汐却还是吃不准,不知道宸王到底是因着并不想亲近秦颖月,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霜露阁里伺候的奴婢可还稳妥?”容菀汐问。 靳嬷嬷道:“各主**里的使唤奴才,都是内务府安排的。按着位份,美人夫人们的宫里各有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儿,姑娘位份的宫里,便只有一个小太监、一个宫女儿。至于那名分不明不白的秦主**里,内务府给报上来的是,安排了一个使唤宫女儿……这些,殿下也知道了,却也并未说什么。” 容菀汐点点头,心想宫里人惯会拜高踩低,知道能被安置在霜露阁的,一定是个相当不受宠的侍妾。再加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了秦颖月的出身,以为宸王已经不待见她了、甚至是把她当做一个麻烦和耻辱,便更不会给她什么优待,只会依她所住的宫室,继续给她寒酸着来。 “也好”,容菀汐道,“其实主子夫人们在王府里都自在惯了,人多了服侍,反而会不习惯。” 靳嬷嬷笑道:“但依着位份,娘娘的宫里,可使唤宫女儿和太监各四个、掌事嬷嬷一个、陪嫁丫头一个或两个。这可是祖制,纵然娘娘是个一切宽和从简的人,宫里的这些规制,却也还是别推辞了吧?”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底下那些小宫女儿小公公们,又没犯什么错处,我岂能不用他们呢?正说到这儿呢……嬷嬷快将大伙儿都叫进来,咱们说会儿话。” 靳嬷嬷说的,是皇后宫里的奴才规制。但既然内务府的人开眼、且宸王那边也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用谦和着。 至于宸王到底会不会封她做皇后……即便是出于朝堂上的压力,宸王也定然会全了新帝登基的体面,封他的正妃做皇后。但,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呢……她真的吃不准。 因着秦颖月的出现,她对他,是一切都糊涂着,全然不敢下定论。 漪澜宫里的太监宫女儿们,自打容菀汐进宫起,就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儿了。这一会儿得了传召,便是更加拘谨恭敬,恨不得连呼吸都小心着些。容菀汐坐在主位上,看到跪在地上请安的这些奴才们这般恭谨惧怕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一定听说过自己的性情,以为她是个严苛的主子。 这漪澜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却是第一次坐在主位上,第一次看着跪在下面的人。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容菀汐恍似看到了第一次进宫给皇贵妃请安的自己。此时,母后已经迁居到慈安宫去了。而她,则是坐在了这个整个未央宫里最有福气的地方。 只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愿她真的能如同如今归为皇后、即将为太后的婆婆一样,真的能得到帝王的一世恩宠。 容菀汐知道奴才们害怕,但却还是安静地看了他们半晌,这才笑道:“内务府派来的这几个人是好,瞧着便顺眼。在我宫里服侍,没什么特别要嘱咐的,便只做好‘忠心’二字便罢了。若是不聪明的,有人教你们聪明,若是不伶俐的,自然也有人耐心教你们伶俐,这些都没什么要紧。但若不忠心……则是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下场,也是我说不准的。” 容菀汐并未刻意让他们不害怕自己,而只是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了。其他们现在这般惧怕她,反而是好事。因着惧怕,很多事情都上心一些,可以省去了不少麻烦。也不必解释什么,日后相处得时日久了,他们自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但若一开始便不惧怕,则是连最基本的忠心都保证不了,又何来日后之说? 奴才们吓得都只是叩首于地,并不齐声的各自慌忙保证道着…… “奴婢定然对娘娘忠心不二……” “奴婢誓死效忠娘娘……” “奴才断不敢有二心。” 诸如这样的话,惶恐地保证之声响在漪澜宫里。这就是容菀汐入主漪澜宫后,这里响起的最大的声音。 这些奴才若当真忠心,少说也要伴她在宫里三五载;若不忠心,则很有可能是她在宫里开的第一场杀戮。在后宫里,很多时候,这些奴才都事关成败。若是自己宫里有了她人心腹,则是与把自己放到别人的刀尖儿上无异,随时都有可能赴黄泉。她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什么人安插在其中的眼线。一时自然也看不出来,只能日久留心着些。 容菀汐并未多说什么,就只是简单吩咐了这一番话,便让他们退下各自去忙了。屋里仍旧只留了初夏和知秋、还有靳嬷嬷。 漪澜宫原本就是未央宫里最华贵的宫室,宽敞明亮不说,一应墙面油漆等,都是整洁如新的。宸王虽说将宫里的摆设都换了,但这里的格局,还是先前的模样,换了摆设之物,其实并未与先前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靳嬷嬷见容菀汐正在环顾漪澜宫,特意道:“殿下命人将整个床都换了新的。” 她并未点名了宸王这么做的用意,但容菀汐又岂能不明白?毕竟之前的床,可是皇上咽气儿之处。如今她新人入宫,即便对公公再孝顺,却也难免觉得不吉利。更何况,先前的床是皇上和母后住过的,她住着,未免有些僭越。 容菀汐点点头,道:“这里布置得甚好……其他姐妹都分在哪里?” “除了秦主子和霍夫人之外,薄夫人住在钟粹宫、冯夫人住在承禧宫、刘夫人住在月阑宫、柳夫人住在钟灵宫,齐主子和闵主子一起住在淑仁宫、赵主子自己住在凝香阁。”靳嬷嬷禀报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按着位份,倒也得当。以赵姐姐如今的位份,若是自己分一个宫室,必定会惹人不满,倒是封了这个小地方独居,更妥当些。” 靳嬷嬷笑道:“奴婢有幸和娘娘想到了一处去,便将这样的安排呈给了殿下。其实赵主子的性情倒还好,和谁都能住到一块儿去。但毕竟是原本潜邸里的老人儿,如果让赵主子住在哪一宫里配殿,待到宫里进了主位新人儿,难免要让赵主子觉得屈辱。如今这么封了一个小宫室,安安静静的,想来赵主子也喜欢。” 容菀汐对靳嬷嬷的安排颇为赞赏,说了几句欣赏她的话,便让她出去代为关怀各宫,客气着问问众姬妾们住得是否舒坦。且也说了,让靳嬷嬷传达她的意思,说若是有谁住得不舒坦的,尽管和她提出来,由她去向殿下言说。 退一万步讲,即便宸王不封她为后,也一定会封她做现有的这些后宫里,最尊贵的妃嫔。多客气着,未免显得有些矫情,莫不如顺其自然地承担下来为好。 此时的霜露阁里,秦颖月和小桃正在收拾着这遍布着蜘蛛网和灰尘的、久久闲置着的屋子。小桃见秦颖月只是毫无怨言地自己亲自动手收拾,哪里还敢抱怨什么?也只能随着她这般既来之则安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七章:各司其位 被分在霜露阁里的,是皇后特意安排的一个得力侍婢夏果。自然夏果也不是原先漪澜宫的心腹,原本是在赵嫔宫里的洒扫小宫女儿,只是一直在为漪澜宫里的掌事宫女女儿慧淑做事罢了。也可以说,是一直在为皇后做事。 如今赵嫔带着小公主去了东后宫,自然不会带走她这个小小的洒扫宫女儿,因而她又被派到内务府,等着内务府的人给她分派新的差事。与其说等着内务府的指派,莫不如说是等着皇后那边的意思。 如今皇后将她分到了霜露阁秦氏这里,说的是让她盯着秦氏。可是一看秦氏住在这样的破地方、又是这么一个温吞得受了慢待也大气儿不敢喘的性子,有什么可盯着的呢? 奇怪的是,如今霜露阁里这位秦氏的身份,宫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这可是做过太子妃的女人、也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曾经最钟情的女人,原本以为这是个厉害的主儿呢,在庸王谋反一事上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还靠上了现太子这棵大树,并且眼见瞧着太子就要登基了、她就要做未央宫里的娘娘了。可却不承想,竟然是这么一个受气的窝囊废。 夏果边在一旁帮着这可怜的主仆二人收拾着,边在心里如是揣摩着秦颖月的心思,不免对这里放松了些。且眼瞧着这样的光景,对秦颖月,也便自然而然地怠慢了起来,没有多恭敬。 自打马车越走越偏僻之时起,秦颖月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被分到什么好地方去。到了这霜露阁外,瞧着外头还好、只是偏僻了些,待到进了屋,见了这般光景,心口顿时堵了一块大石。但却是一句抱怨也无,好像她原本就应该住在这里似的。只是吩咐了小桃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暂且堆放在一处,以便她们收拾屋子。 那个等在霜露阁门外的小宫女儿,见了她倒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声“主子万安”,但等到小桃从马车上拿东西的时候,她却是不紧不慢地伸了两手儿而已,根本没尽力,怠慢之意可见一斑。 但她却并未责怪夏果,只像没看出来似的,由着这拜高踩低的小宫女儿怠慢着。这一会儿她和小桃收拾屋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却仍旧没有吩咐夏果做任何事,由着她拿着抹布东抹一下西抹一下地乱混。 她不知道这小宫女儿到底是谁的人,若只是内务府的人,她这一番好脾气可是白费了,但若是宸哥的人呢?若是皇后那边的人呢?或者是容菀汐那边的人? 那么她这一番好脾气,可是用到了正地方。尤其是在皇后和宸王那里,至少能让他们知道,她是真的安分、真的委屈。 靳嬷嬷先去吩咐了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快些去帮霜露阁换了陈设,随即便到各处瞧了,自然也来了霜露阁。内务府的人一听是容菀汐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着。靳嬷嬷最后来的霜露阁,到的时候,内务府的人已经在这儿忙活着了。 见是靳嬷嬷来了,秦颖月忙让小桃迎了出来。小桃向靳嬷嬷施了礼,笑道:“外头风大,虽说屋里也没个落脚的地儿,但主子的意思是,可别怠慢了嬷嬷,让嬷嬷快到屋里坐。” 秦颖月如今再怎么不尊贵,却也毕竟是个主子,岂能亲自出来迎接她这个奴婢?这点靳嬷嬷自然知道……只是除了秦颖月之外,哪怕是到了薄馨兰和霍小燕那里,都是主子亲自过来迎接的。如今还没分封位份呢,她是宫里的嬷嬷,这些主子夫人们,尊敬着她是应该的。到底这秦颖月,要比别人有傲骨多了,心气儿高着呢。 靳嬷嬷也不推辞,随着小桃进了屋。虽说屋里的确很乱,但两个主位上的椅子却是干净的。但靳嬷嬷哪敢坐在秦颖月身侧呢?知道这女人可是个记仇的主,毒辣着呢,因而即便秦颖月再三让她,她也不敢坐。 坐在左边主位上的秦颖月笑道:“那好,我就不为难嬷嬷了。小桃,快给嬷嬷擦了个干净的凳子来坐。”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忙不迭地去办,很是积极。 靳嬷嬷忙笑道:“主子千万别忙活,奴婢只是奉了娘娘之命过来,问问主子在霜露阁里可习惯?娘娘说了,若是各位主子有对自己的的住处不满意的,可千万要提出来,由娘娘去和殿下说,帮忙给换一个住处呢。” 秦颖月笑道:“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霜露阁,岂有不满意的地方呢?我瞧着这霜露阁还有二楼,也是规整得很,但觉得我住在这里,有些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呢。感念娘娘还来不及,岂有埋怨的道理?” 靳嬷嬷笑道:“主子觉得舒坦便好,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回话,不叨扰主子。” 恭恭敬敬地向秦颖月施了一礼,即便屋里混乱,却也还是后退着走。走到一个箱子前,被挡住了,这才向秦颖月又施了一礼,转身走了。秦颖月是个记仇的,虽说只以现在的局面看,也不能指望日后秦颖月一旦得势、能对她有多宽和,但面儿上尊敬着,总不至于惹来太大的祸端吧? 靳嬷嬷自己在心里想着:“可是说不准呢……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已经嫁给了庸王的人,却还能在庸王的谋逆中全身而退,靠得可绝对不只是侥幸。以残花败柳再加上容貌被毁之身,居然还能随着殿下入未央宫来,靠得,也绝对不只是殿下的心软。 这女人,日后必定会在未央宫里有一番大作为。 但即便知道这女人注定并非池中之物,她却依旧选择了容菀汐。不为别的,只为与容菀汐相处两年有余,清楚的知道,娘娘虽然处事果决,虽然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是多讲道理少讲情面,但娘娘的心,却是善的。 身为奴婢投靠主子,选能有出息的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选明事理、心善的。人到了她这把年纪,便也只求活着的时候能顺心安稳些,至于最终的归路,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人终有一死,横死还是寿终正寝,似乎也没太大区别。 出了霜露阁,靳嬷嬷急着去给容菀汐回话儿。先将内务府的人已经去霜露阁忙活的事儿、和秦颖月的话给容菀汐说了,这才说了其他主子们的事儿。 “几位主子都对住的地方挺满意的……原本因着闵主子入府比齐主子早了两个月,奴婢提请给殿下的,便是闵主子住东配殿、齐主子住西配殿……主殿是空着的,以便现有位份的权衡和日后的分封。但是闵主子和齐主子谦让起来,和奴婢提,说让奴婢代为请示了娘娘,准许她搬到西配殿里去;齐主子却也和奴婢说,让奴婢切莫代为转达闵主子的话。奴婢无法,便也只得都和娘娘说了。” 容菀汐笑道:“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客套,咱们不必管。还是按着入府的顺序这么分。左右不过是两个配殿而已,东西的分别能有多大?稍微尊贵那么一星半点儿而已。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 这两人现在的谦让,便是日后的相争。她们两个入府时间相仿、在府里地位相仿,那么这一宫之主的位置,到底该给谁?想必她们两人心里,都是各有一番计较,现在且不必在意。 靳嬷嬷回道:“还有刘夫人。刘夫人非要让奴婢回来请示娘娘,说想让赵主子到她宫里去住。说什么……我知道了,你们的分封就是按着位份,拜高踩低的。嬷嬷你看,赵姐姐不是位份低、做不了一宫之主吗?那就让她到我的宫里来,随便住在东西配殿都行,还给宫里省了地方不是?” 容菀汐听着好笑,道:“她就是这么个直脾气,说这些话也不是和你恼,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刘夫人心性纯真,奴婢岂能多想什么呢?也是觉得哭笑不得罢了。但夫人的请求,奴婢还是得如实转达给娘娘才行啊。”靳嬷嬷无奈笑道。 容菀汐想起她们两人说话的语气,静了片刻,道:“你且不必管她,就当她没说过这些话罢了。” 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那两人说话的语气……让她们两人住在一处,总觉得不太妥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是”,见容菀汐的意思,好像是有些察觉出这两人的蹊跷了,便道:“娘娘……奴婢想跟娘娘嚼个舌根。” 容菀汐笑道:“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嬷嬷只管说便是,何来嚼舌根之说?” “是……”靳嬷嬷道,“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刘夫人常常去赵主子的院子,两人刺绣聊天儿、下棋看书,总是玩儿到很晚,直接就那么在一处睡下了。再不然就是赵主子去刘夫人那儿,依旧是一腻歪就一整天,几乎日夜总是在一处的。主子们相处得好,不争风吃醋,反而这般姐妹情深,这是好事儿。但若总这么下去,岂不是怠慢了殿下?若是得着机会,娘娘还是提点一下为好。” 容菀汐知道她是善意提醒,笑道:“我记下了,日后若得着机会,定然提醒她们。” “奴婢僭越……”靳嬷嬷惶恐道。 容菀汐笑道:“无妨。我知道嬷嬷好心为宫里着想,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觉得嬷嬷僭越?日后嬷嬷和我相处,便如初夏知秋一样,自在一些便是。” “是。”靳嬷嬷应道。 容菀汐却是暗自觉得为难……提醒?若真不只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好事儿,让她怎么好开口提醒呢? 在宫里胡乱收拾着,如此也就忙活了一日。日暮时分,有乾清宫的人来传,说殿下今晚在漪澜宫用膳,让娘娘准备着。 虽然听说他要来,容菀汐很欢喜,但这般通传,却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从前在府里,他可是说来就来,哪里用得着这些繁琐的通传?且也从来没有人说让她准备着。 如今,却也要这么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八章:新帝登基 只是这一瞬,容菀汐便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宫里,而不是“家里”。但是在宸王府之时,的确可以称之为“家”。 既然他要来,既然小福子已经说了让她准备着,容菀汐又岂能不按着宫里的规矩准备一番?也是为了图一个吉利吧,别刚入宫,就灰头土脸的见他。因而让初夏给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又特意去小厨房亲自烹了茶。 刚忙活完,他就来了。 此时,他穿着的并不会是她习惯的便袍,而是一身太子的明黄。在日暮的霞光下,让人看着,有些刺眼…… 容菀汐心里不舒服,但却还是从敞开的房门迎了出去。带着喜悦地施礼道:“给殿下请安……” 宸王忙扶起了她,笑道:“风多大啊,怎么开着门儿?” “才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关上呢。”容菀汐笑道。 “忙活什么了?怎么才进屋?”宸王跟着他乐颠颠地进了屋。 容菀汐指了下桌子上的茶壶,笑道:“给你烹了一壶好茶……刚刚小福子来传,说‘殿下晚膳之时摆驾漪澜宫,娘娘擎早儿准备着吧’,想来想去,我能做的准备,也就是弄好了妆容,给你烹一壶好茶了,不然还有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啊……” “你这是埋怨我呢……”宸王说着,揉了揉额头,坐在圆桌旁,道,“可是宫里就这么多规矩,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想要还像在家里那样直接跑过来,可是时日久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后宫不成规矩?如今咱们刚进宫里,一切规矩还是先立起来为好。让她们先适应了,日后我们两个再自在些,她们便知道漪澜宫这边是特殊,便也不敢胡闹什么了。” 容菀汐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的话罢了,没想到竟引得宸王这般疲累,一时有些自责,忙到他身后去,帮他按着肩膀,柔声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怎的引得你这般倦意浓?可是朝政上有什么不好处置的吗?” 宸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什么,只是初初登基,一些事情要处理罢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我的新政想要推行,并不那么容易,还是得等一阵子才行啊……这些大臣们上的奏折上,轻易便可能看出他们都一心循旧制,希望我能承袭父皇的制度。” “原本新政推行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更何况如今正赶着年初,谁都是安逸着。若非因着父皇大丧和先帝登基,大家伙儿都能过个好年。这一会儿竟是上一些望你承袭旧制的折子,怕也只是这一阵子的想法而已。等到开春儿之时,大家伙儿的心思都活泛起来,你再提起了新政之事,定然一呼百应。” 宸王笑道:“嘴上的应承有什么用?他们要真给我做才行啊……那些个老朽……我真是恨不得让他们就此回家种田去,莫要坏了朝堂上的风气。” 容菀汐见宸王的确恼得很,知道再做什么劝说也是无用的。因为不管怎样,新皇初初登基便行新政,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敬君父之嫌。待到局势稳定一些,再提新政也不迟。宸王初登基,一心只想着大展宏图,的确有些着急了。 因而容菀汐只是愈发轻柔地帮他揉捏着后背,说起了后宫的事儿。温柔的呢喃般说着:“陆靳嬷嬷将分给各位姐妹的宫室都报给了我,还说已经让你过目了,你说就按着她的安排办。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更改什么。只是霜露阁那个地方着实闲置日久,因而我便让内务府的人帮着收拾去了,都换上新东西,想来应该好些。” “嗯……我听李忠贵说了……这事你办得很好。若非李忠贵从内务府回来之时,我问了一嘴,他顺便提起了,我还不知道霜露阁那般破败。原只以为那里僻静宽敞,恰好适合她居住……不然以她如今的面容,若是和大家伙儿住在一处,每日里看到她们争奇斗艳的,心里岂能舒服呢?” 容菀汐心内一凉……原来,他让秦颖月住在这里,竟是这个原因…… 给他轻轻揉捏的手法儿,未免也乱了些。 但宸王却并未察觉到,反而觉得她时轻时重的揉捏让人很是舒服。笑道:“你这给人揉捏的手法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么舒服呢?” “还用学吗?不是自己摸索着就能会的事儿?”容菀汐道。 说着,也没什么再给他按揉的兴致了。只是和他起坐在桌旁等御膳房送晚膳过来。 原来他由着靳嬷嬷将秦颖月安置在霜露阁,竟然不是晾着她,而是全然为她着想……是啊,他怎么可能晾着秦颖月呢?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哪…… 第一次与他一同入宫的那日,他不是说过吗? 菀汐,除了这颗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所以啊……他现在做的,不正是如此吗?除了这颗心,他的确什么都给她了。在未央宫里的第一顿晚膳,他是在漪澜宫里用的,给足了她尊荣;将先帝皇后、当今太后曾经居住的宫室给她住,全了她的名分;特意从琳琅阁里弄来这些东西给她摆设把玩,为她撑足了体面。可是,终究这颗心……却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飞到了那偏远的霜露阁去。 容菀汐没有再和他粘着玩笑的兴致,宸王因着朝堂上的头疼事,也没什么交谈之心。因而两人安安静静地吃过了晚膳,宸王便回乾清宫留宿去了。依着祖制,新皇登基的头一晚,必定是要住在乾清宫里的,万万不可在哪一个妃嫔的宫里留宿,且乾清宫里也不能找人来侍寝,以免女子的阴柔之气,影响了龙之纯阳。 次日一早儿,辰时刚到,朝鞭九响、大乐齐鸣,是新皇登基的仪典开始了。 宸王原本想要将这登基之典办得一切从简,但拗不过大臣们纷纷上奏,说新年伊始,这大典若是办得隆重热闹,必定能给风国带来祥瑞,以去去岁战乱之气。宸王虽说并不信这些,但一想到历代新皇登基之典,也没有办得太简单的,自己总不好开这个先河。若日后国中风调雨顺还好,可一旦有了什么差池,他可是成了罪人了。 因而这大典,还是由着礼部去紧密筹备,弄得可是相当隆重。 大典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议政殿那边的礼乐之声,才随着一阵厚重的、伴着大臣们跪叩的号角声而停了。一叩首是一声号响、二叩首是两声,三叩首则是三声,九拜则是一声极长的不带喘息的绵延之声。 这一阵老让人听着便肃然起敬的声音停了,容菀汐的心,也随之落了定。站在漪澜宫敞开的宫门口儿,看向议政殿的方向……虽然她看到的只是飞檐碧瓦,但恍似,已经看到了他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脚着九龙朝靴、头戴白玉琉珠的皇冕,站在议政殿的朱红色的大门前、站在高高的长阶上,缓缓抬起双手,道了声:“众卿平身……” 他,终于得长所愿,成为了风国的王、天下的王。 她相信,但凡是想要的东西,他都能得到。因为他,配得上这世上一切最尊贵的、一切最美好的。 此时,站在议政殿门前的宸王,在说了“众卿平身”之后,缓缓落下双手。负手而立,看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这大好山河。 远山朦胧晨雾中,这里,是他的国。 那远方朦胧的晨雾,恍似她眼中流转着的水雾盈波…… 多希望,此时她能站在群臣的最前方,看着他,走向皇座。仿佛只有有她在,这快活,才是真真儿的。 真好,所幸他能确定,她会一直都在。 这女人,连同他一起去死都不怕,又怎会怕同他共看这大好山河? 前路漫漫,他终于可以在属于他的国里,同他心爱的女人,携手前行…… …… “小姐,前面的仪典好像结束了呢……”听得议政殿那边震天的大乐已经停了,却见容菀汐仍旧怔怔地看着议政殿方向,初夏还以为自家小姐糊涂了呢,轻声提醒道。 容菀汐轻叹道:“是啊,仪典停了,他是皇帝了……” 她早就知道他的野心,在他们相识不久,他就毫无掩饰地向她表露过这番野心。如今,他赢了,她是真心为他高兴。可这心里,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像丢失了什么……好像有什么 东西,随着那仪典大乐的停息,而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呢,她却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是皇帝。他不仅仅是她的“夫”,而真真切切的是她的“君”。她再也不能跟他你啊我啊的叫得肆无忌惮,她要称呼他为“陛下”;她再也不能放肆地拽他的耳朵、不能放肆地拧他的胳膊,她只能恭恭敬敬地尊敬着他的龙体;每次见他之时,都要恭恭敬敬地施礼,每次他走之时,都要恭恭敬敬地送他……因为,他是皇帝,而她,不出意外的话,将是他的皇后。他们要以身作则,不能让后宫里乱了分寸。 这是他说的,真真切切的话。 容菀汐只觉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他身边,才能和他肩并着肩贴得很近,而他忽然跳到了高塔上,让她即便费力抓也抓不着。 可是她却不甘心……若你身处云霄,或许,我可以化作风,依旧永远将你萦绕。 因着仪典,今日的早朝开始得要比往日晚,纵然群臣们除了恭敬称颂新帝之言外没什么可奏,但下朝却也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宸王恨不得马上冲到漪澜宫里去,让她看一看自己的一身龙袍,问问她好不好看。可宫里诸多琐事缠身,使得他想走也走不开。只得到御书房去,先召见了秦羽、赵鸿儒等一应老大臣,说了些体己的话儿,交代了些需要在正月里便着手的几件事儿。待到这些老大臣们走了,还要分封妃嫔,尊太后、太皇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九章:妃嫔受封 慈安宫的先帝皇后理应被尊为太后、慈宁宫里的皇后,则被尊为太皇太后。尊太后和太皇太后,因着本身带有哀事的情况在,只是让总管大太监跪着宣读一道诏书、赐以金册金宝,随后再由他亲自到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宫里请了安便罢了,不需要择良辰吉日大行册封之礼。 因而皇上只是亲自拟定了尊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诏书,交由李忠贵,让李忠贵找钦天监算了今日的吉时,前去宣读。 李忠贵接了诏书,心内不免感慨万千。依旧是这样熟悉的明黄卷轴,依旧是在这御书房中,可是他的老主子已经不在了。此时将这诏书递给他的,是他的新主子,刚刚登基的三皇子宸王。御书房还是这个御书房,他也还是这么一个老了的、快不中用的奴才,可此时,却已经是新朝了。 新帝是个英明宽和的人,并未因他是伺候过先皇的人,而把他打发到皇陵去守着,反而将他留在身边侍奉,让他继续做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其实他反而希望自己能得了守皇陵的差事,可以常伴他的老主子左右。可新帝器重,这是莫大的尊荣、莫大的福气,他岂能如此不领情? 自先帝大行之后,原本他已经以为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了,却不料新皇对他这般器重,心里自是感念非常,想着定然不能辜负新帝器重之意,也定然那不能辜负老主子对他的厚待。唯有鞠躬尽瘁,直至身死而已。 尊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诏书写完,皇上便着手分封他从府里带来的这些女人。其实他最烦处理这些女人们的事,总觉得把时间花费在这儿,还不如睡一个舒服觉来得痛快。但这事儿却又偏偏只能由他来做,总不能交给靳嬷嬷和李忠贵不是? 但按着历代来的多用的处置法子,其实他只要先定了皇后,然后再将这些妃嫔的分封交给皇后去做就行了,根本无需自己过心。但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给菀汐找麻烦?若有谁对位份不满,岂不是都怪罪在菀汐身上? 还是他把这事儿揽下来吧,谁让他心疼他的皇后呢。 皇上将如今搬进宫里的几个女人的名字列了出来,从上到下看了一眼,便给她们将位份写上了。不过是按着在府里位份的高低和进府的早晚来分封罢了,也没什么难的……除了两个人之外——薄馨兰和秦颖月。 这两人,到底该放在什么位置上? 薄馨兰有子,且是他的长子。若是把薄馨兰放到高位上,未免对菀汐造成威胁,所以只能往低位上放。但毕竟薄馨兰在府里也是个美人的位份,且还是太后赐的,如果让她和齐氏、闵氏之流同样的位份,岂不等于在打他母后的脸?也让那些老大臣们觉得他太过感情用事。 因而看了下,便将原本写了“妃”的霍小燕,变成了“贵妃”。如此一来,薄馨兰这个妃位,便显得不那么尊贵了。现在的位份便是:霍氏为贵妃,刘氏、薄氏为妃,其中,刘氏上了封号,封为淳妃,其余两人皆无封号;冯氏、柳氏为嫔,且两人都上了封号,冯氏为慧嫔、柳氏为静嫔;齐氏、闵氏、赵氏皆为贵人。 至于颖月…… 皇上在她的名字后,迟疑了许久,最终,也没有落下任何字。将她封得低了,是委屈了她,可是将她封得高了,却是委屈了菀汐。反正只要让她在宫里安稳着便好,想来暂时没有位份,她也是不介意的。且暂时没有位份,便没有人会将注意都放在她这个先太子遗孀的身上,也是为她谋了个安稳。 待到新帝登基的劲头儿过了,宫里头再有什么妃嫔分封,想来也不会引来太多注意,大家听一下便罢了。 除了菀汐这个皇后和霍小燕这个贵妃之外,其他妃位、嫔位的分封都不需要弄出什么大的阵仗,只需要找司礼官、择了几日,随同乾清宫里的太监一起去宣读了诏书便罢。至于菀汐和霍小燕的分封,菀汐这个皇后,则要到太皇太后宫里去受封,而霍氏那边,则是要为其选一个极其体面有分量的司礼官。 “李忠贵,按着朕写的位份,替朕把分封的诏书写出来。差人叫靖王和秦羽、赵鸿儒入宫,择了吉时,让靖王去霍贵妃宫里,淳妃和薄妃那边,让秦羽去,慧嫔和静嫔那边,让赵大人去,至于三位贵人,便由你带人去传了便罢。”皇上将这张纸递给李忠贵,吩咐道。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见这张纸上并没有容娘娘和秦氏的名字,不免觉得心内疑惑,但却也不敢问什么。想来陛下不至于糊涂到真的要封秦氏做皇后吧?估计只是因为容娘娘是正妃,理应是皇后,所以没必要写在这上面而已。 李忠贵麻利地去拟了册封的诏书,皇上却是并未就此歇下来,而是又摊开了一张圣旨,提起笔,想要自己写些什么。 可是……这笔悬在半空,墨汁都滴到了明黄色的圣旨上,却还是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落笔。 李忠贵在西墙小桌旁,偷偷抬眼看到皇上这般反应,心里未免有些担忧……毕竟皇上在未登基之前的风流性子,也是人尽皆知。该不会真的在犹豫着不知道写谁呢吧? 皇上又换了一张圣旨,再一次提起笔,但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墨汁已经滴了好几滴,晕染了大片明黄,他却还是没有将笔落下。 到底写什么呢…… 历代以来,册封皇后的诏书也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系出高阁、淑慎尔德之类的,没半点儿心意,好像走过场似的。要是这么册封菀汐,估计她会不高兴。菀汐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这冠冕堂皇的地位,她要的,是灵魂的懂得…… 这个……可是难办了。 他不是不懂得,可是该怎么才能把这番懂得写得漂亮?总不能像是两人坐在饭桌旁聊家常似的吧? 这个……不然,作一首诗?作诗嘛,说不上擅长,但总也不至于水平平平,他的诗,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的。往常为了彰显学问,也曾即兴在烟柳之地留下过不少被传颂的诗句,可是那些女人懂什么啊?做得不好,她们也听不出来,但是菀汐可就不同了。 以菀汐的学问,他的那些可圈可点,在菀汐的慧眼慧耳中,完全凸显不出来,因为她只能找出他的毛病。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毁了自己自诩学富五车的一世傲骨……不行不行,万万不可取。要是真让她挑出毛病来,这事儿可是要被她嘲笑一辈子!想想就觉得害怕啊! 那么恪守成规不成、新奇地作诗也不成、唠家常更不成……还有什么呢…… 皇上很是头疼……用笔杆挠着自己的脸,看着那只有一片越来越大的墨迹的圣旨好半晌……又沾了一点儿墨汁,打算落笔先练练手儿,可是只是写了“容氏”二字,便觉不妥。这个是容氏、那个是霍氏、另一个是秦氏、再一个是刘氏、冯氏、齐氏……这些有什么不同呢?千篇一律的称呼。 不免又悬起了笔,又想了好一会儿…… 新的墨汁滴落下来,渐渐圣旨上的墨迹晕得越来越大,只剩下能完整地写上一两个句子的地方了。 “咝……”看着这狭小的地方,皇上反而想到了什么。其实有时候,只要一句简短的话,便能将满腔的深情表露得淋漓尽致。 皇上放下笔,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来,拿在手中摩挲着,看着那上面绣着的娟秀字迹:“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不得不承认,要是比脑子,他真的比菀汐差了太多啊。这女人,就只用这一句话,就把他给拴得死死的,就能让他每每看到之时,都感动不已。他却是没有这个本事。 受到容菀汐的启发,皇上觉得,话不用写得太多。多了,时日久了,她许是就忘了,还是简单明了为好。 看着手里的钱袋静静想了片刻,便将钱袋重新收回了腰间,换掉了这一张已经被墨迹晕染了的圣旨,又拿出了一张新的。将笔尖重新沾上墨汁,缓缓地、郑重地落笔…… “爱妻容氏,朕心如卿心,执手不弃。与卿千秋,共赏山河万里。” 这几个字,皇上写得极其缓慢。他的字本就好看,原本写起来,也不需要特意费什么心思。但这几个字写得,却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一般,一笔一划的,生怕自己写错了似的。写完,自己仔细看看,觉得不甚满意,还想要重写。但一想到这一张圣旨其实就和婚书一样,若是重写了,总不太吉利。便也只得作罢。 只是自己看了半晌,便叫李忠贵过来,道:“李忠贵,你快来给朕看看,这圣旨写得怎么样?” 李忠贵忙凑到近前来,躬着身子仔细瞧了,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怎么样?”皇上又追问道。 “这……”李忠贵很是为难,但却又不得不问,“陛下,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圣旨啊?好歹也写个事情上去啊,没来由地这一句话……自古以来,圣旨也从没有这么写的啊!奴才瞧着,如若不然,殿下把这话写在小信上给娘娘?” “这是朕封后的圣旨!”皇上说着,很得意地用手指在上头弹了一下,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啊?这……”李忠贵更加为难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劝说一番。委婉地提醒道:“陛下,自古以来,哪一个帝王封后的圣旨都没有这么写的。别的且不说,就是这圣旨上,连一句‘册尔为皇后’都没有,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啊!入宗人府的籍册库之时,谁知道这是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章:册尔为后 圣旨向来一式两份儿,一份儿在接旨的大臣或妃嫔的手中,另一份儿则是由他们这些奴才誊写好,放到宗人府的籍册库中去,以作凭证。皇上这圣旨放到籍册库去,后代若有查阅,可是个什么说法儿呢? “你笨哪,不是都要在这儿写上,何年何月何日、做何事之用吗?”皇上点了下圣旨背面儿。 李忠贵受到了提醒,却也还是为难,道:“可是陛下……千古以来,也没有这么写立后圣旨的啊……” “管先人做什么?朕册立自己的皇后,难道还要学他们不成?千古没有,朕便开这个先河又能如何?若是在此事上做了千古第一人,使得朕和皇后一起名垂千古,这也是一件大为痛快的事儿啊!”皇上笑道。 李忠贵发现,皇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自然看出了皇上的决心、也看出了皇上对皇后的用心。此时,这圣旨怎么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觉得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定——好在皇上真的不糊涂。且既然皇上如此看重皇后,日后宫里一定太平些。后宫太平,皇上才能安心于朝政,先帝总算能放心了。 “险些被你绕了进去!朕只是让你看看这字儿写得怎么样而已,你说说,好不好看?皇后看了会不会喜欢。”皇上道。 李忠贵更是哭笑不得了,实在没法子掩饰,只得流露出来,道:“陛下,谁会整日里捧着圣旨看哪!喜不喜欢,不过是几行字而已,就算陛下写得不甚好看,也没什么要紧的。”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字写得不好看?可是朕觉得……倒也还好啊……”宸王摸着下巴看着圣旨,皱眉道。 “没有没有”,李忠贵忙道,“陛下写得很好看,陛下的字本就苍劲有力,看着便让人过目不忘,这几个字写得尤为郑重,可是更好看了些!奴才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你能看得出来朕写得很郑重?”皇上惊喜道。 李忠贵忙点点头,诚挚道:“真的能看出来!” 心想,陛下您这字儿写得一笔一划的,是人都能看得出来相当郑重了。 “那就好。”皇上总算放了心。这一会儿,墨迹也干了,便利落地合上圣旨,递给李忠贵,道:“收起来吧。去钦天监算了一个大吉的日子,再到太皇太后那边安排一番,都安排好了再来回朕。” “是。”李忠贵双手接了圣旨,可是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这奇怪的对话。 忽地想到什么,请示道:“奴才要先将封娘娘为皇后的圣旨晓谕后宫吗?” 皇上想了下,道:“不必多此一举,随后朕亲口告诉她。” 只是由别人嘴里传出去的话,未免太生分了些。夫妻之间的事,还是不走这些规矩为妙。 皇上这一天里就没闲着,自然宫里也没闲着。在几位司礼官进宫之后,下午日落前的吉时吉刻,后宫里分封的圣旨便传到了各个宫苑。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尊诏,在妃嫔们册封之前传了。在后宫里正响着各式赞美的册封诏书时,皇上已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请安了。 原本是让太皇太后做主,来定先帝各妃嫔的位份,但太皇太后却将此事推给了太后。皇上瞧着太皇太后倦怠,便闲说几句请了告退,到太后宫里去了。好在太后并未推辞,而是将此事揽了下来,以为他分忧。 这一番请安下来,已是日暮十分,后宫里的传旨之声早就停了。皇上在乾清宫里用了晚膳,晚膳后,便随便找了个差事,打发了李忠贵出去忙活,也将宫里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儿们打发了,只留了小福子在宫里。 小福子今年才十六岁,但却做事伶俐、脑子活泛,却又不失了年轻人的胆儿大,这些事情找他来跟着一起做,再合适不过。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从乾清宫里,便出来两个小太监。这俩小太监一路低头快步往北宫门处走,都埋着头,一看就是有什么急事儿、且又不能被人发现的样子。幸亏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不然可是难免惹人注意。 这俩人儿在晚膳后、天黑之前灰蒙蒙的天色下,捡着僻静之处走,渐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走得相当自然。再加上这一会儿宫里人都是脚步匆忙,且他们两个之中,除了有一人那高挑匀称的身形过于抢眼之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都是宫里二等太监的服制。因而一路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顺顺利利的。 两人到了北宫门,亮出了乾清宫的腰牌。看了那高个儿之人,门口儿侍卫虽然险些惊掉下巴,但因着那人一个轻微地抬手示意,侍卫们便也不敢声张,竟是连请安都不敢。 俩小太监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往潜邸的方向去了…… …… 晚膳后,容菀汐坐在漪澜宫的西书房里看书,心,却是不定。总是时不时地抬头向窗外看一眼、又或者是静静地听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可是并没有出现那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他的脚步声。 他封了后宫里除了她和秦颖月之外的所有潜邸姬妾,却唯独空着后位。这未免让人觉着,这后位,就是要在她和秦颖月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以她之前对皇上的了解,自然不会觉得皇上会做出封大嫂做皇后的糊涂事来,这不仅仅是受到臣子们诟病这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弄得风国百姓们人心动荡这么容易,而是要遗臭万年的。哪怕千载之后,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仍旧要笑掉大牙。 可现在呢……她真的吃不准了。毕竟在他将秦颖月接回府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了。更何况对秦颖月,他向来都是这般孤绝。只顾着爱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未登基前,他喜欢秦颖月的事情便弄得满城风雨,登基之后呢?天下都是他的,以他那向来不乏张扬恣肆的性子,难道,真的还会在意这些不甚紧要的诟病么? “哎……”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放下了手中的书。实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自从秦颖月进府之后,她的心就开始不定起来,进了未央宫之后,这心,被这深深深的宫墙压迫得,更慌了些。 正在圆桌旁下棋的初夏和知秋,听了容菀汐的叹息,相视了一眼。初夏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立刻会意,忙向容菀汐撒娇道:“小姐,你快来看看哪,初夏姐姐欺负人!都快把奴婢给围死了,小姐快来帮帮奴婢!” “你自己棋艺不精,却说人家欺负你,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容菀汐笑着走过来,只能暂且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其实多思无益,在他犹豫到底是要将皇后之位给她还是给秦颖月之时,他的心,她就应该看清楚了。 他的心,确确实实是在秦颖月那儿,而不是在她这儿。 …… 自后宫里的这一番分封之后,不止是容菀汐这儿,其他宫里的主子们也是不得安生,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包括那甚有些意外地得了高位的霍贵妃和淳妃在内,人人都在思量着日后的路。 这般思量,在那意外得了低位的慧嫔那里尤甚。 无独有偶,承禧宫里,冯雅意也是欲静不得静,放下手中的书,长长叹了一声儿,难以纾解心中的苦闷。 妙月端了清茶过来,低声劝道:“娘娘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定然疲累,不若喝几口清茶歇一歇?” 冯雅意接了茶,送到嘴边儿,却是没有喝进去的意思。又叹了一声儿,将茶杯重重顿在了书桌上。 妙月低声道:“娘娘可是因着分封的事儿,心里不舒坦吗?” 冯雅意将茶推到边儿上,示意她端走。边道:“这事儿……本宫原是不想挑剔的,可这位份实在太不合情理,没想到在陛下心里,本宫竟然和那只受宠过一两次的柳清姿是一样的……” “同样都是美人,霍美人得了贵妃、刘美人和薄美人得了妃位,而到了咱们这边,却是这么而一个明摆着贬低的嫔位。本宫是出身平民百姓家,不如淳妃那官宦小姐的出身,可好歹与陛下往日里的情意,总要比淳妃强一些,怎的,忽的就成了和静嫔一样的地位了?” 妙月道:“是啊,从前在府里,卢氏没来的时候,陛下最宠幸的莫过于娘娘。即便卢氏来了,陛下待娘娘,也总比静嫔更看重一些。陛下对娘娘的性情甚是喜爱,怎的就忽地变成这样儿了呢?难不成是受了奸人挑唆?” 冯雅意摇摇头,叹道:“其实却也不是忽然变成这样儿的。自从娘娘如府,陛下的心思就只在娘娘那儿,除此之外,也就那不安分的卢氏和薄妃,还能陛下面前说上话儿。可本宫这边呢,空留着一番傲骨,他不来、我便也不凑到他身边儿去,久而久之,可不就远了么……” 又是一声儿重重地叹息:“其实陛下待本宫,原本就并无什么深重情意,只是娘娘和卢氏未入府之前,在这些女人里,本宫还算是知书达理,能和他好好说会儿话罢了……” 是她一直高估了自己,一直太看重了陛下的情。还以为即便不到她这里来,他的心里,却也是记挂着她的;即便他不来,在他心里,她也是与别人不同的。 这一次分封,恍若当头一棒,无情地将她给打醒了。原来,是她一直自作多情。 她的心很痛、也很不满很不甘,可却又没有舒展的法子,没有资格去质问他、去找他吵闹。是她一直误会了,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不在意,他就不来,难道在往日里,他还表露得不够明白吗? 是她太傻了,在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里常常希望着,有朝一日,他玩儿够了、玩儿腻了,便会又想起她的好来,便会对她一直以来的安静隐忍心有愧疚,会加倍地对她好。 可是……呵呵……其实他早就忘了她了。不对,而是该说,在他的心里,她从来没有地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一章:宫苑深深 她从来都不屑于和府里的女人们争抢,即便知道他心里装着的人太多,却也从没有想要费尽心力地去打败这些人,从没有想要独占他。她想要的其实很少,只要自己在他心里,是与别人不同的,这就够了。 因而她一直在做与别人不同的事。当他独宠容菀汐的时候,薄馨兰和卢采曦变着法儿地稳固地位,她呢,却只是独善其身、每日在自己屋里修身养性罢了。甚至还不如那懂得巴结容菀汐的齐氏和闵氏的脑子活泛。 正是她的一贯独善其身、一贯不屑于争抢,才使得她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落得与那一直以来只作为摆设的柳清姿一个下场。 柳清姿至少还有靖王之礼的身份作为仰仗,可是她呢? 论家世,她父亲只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远远及不上那正四品府尹的千金刘玉洁,哪怕刘玉洁只是个庶出,更不必说和霍小燕相比较了。那霍小燕虽说是江湖草莽出身,可是人家家族势力庞大,在平乱中为陛下立了大功,以如今的局势,便是王侯之女也莫能与之敌。至于那又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撑腰、又生了长子的薄氏,则更是将她甩了十万八千里。 论容貌,她不过是长得秀美温柔些,和容菀汐那倾城之姿是比不了的,和柳清姿那仙人般的仪态也没得可比,甚至于还不如那高挑英气的霍小燕独特,和齐月灵、闵红媚那般浑身媚术之人相较,更是山野村妇一般。就连刘玉洁,现在都出落得灵动可人儿,比她抢眼得多。也就是和那心宽面善的老好人儿赵韵如,还能比一下容貌了,但却也未必能高出一些来,不过是打个平手儿罢了。 这样的她,若是自己再没个争抢的心性儿,日后可怎么在未央宫里立足呢?又怎么能……再常常看到他呢? 她不怕因着位份低微被人践踏、不怕没有仰仗辛苦度日,甚至于不怕自己会遭人陷害惨死冷宫,但是她怕,这一生,她在也无法去到他身边。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她不努力地去争抢,她很有可能,真的就这般偏安一隅,一生只能遥望。 她不甘心……她要到他的身边儿去。她不奢望自己能专宠,但是她,必须要常常看到她。不然此后漫长的余生里,她该怎么熬呢?从最开始之时,她要的,就仅仅是他的心哪。她不敢奢求全部,但却也不能,连一小块儿都得不到。 为他,她付出了全部的身心、付出了一生,她想要的,就只是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小小角落而已,她的所求,过分么? 妙月人不如其名,并不聪慧灵动,想事情总不甚通透。且在遇着一些极需要妥善言辞之时,嘴巴也是笨得很,总想不出合宜之言来。但待自家主子的心,却是极好的,一心只为主子着想,见不得主子受半点儿委屈。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自怨自艾,妙月想了好半晌,才道:“其实娘娘什么也不比她们差,何以让她们占据了上风去啊?陛下对娘娘,原比对薄妃好得多,是娘娘一直以来太过谦让了,才让她们这些不懂得谦让的抢了先” 冯雅意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的确如此啊……是我一直以来不争不抢的,太过谦让了。”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受欺负,妙月心里难受,只想着能让自家主子讨回该得的东西。因而劝道:“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么忍着了,不如咱们直接去找陛下,让陛下知道娘娘的委屈,讨回娘娘该得的妃位。” 冯雅意摇摇头,道:“此话切不可再说,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怕是我们连这安稳居住的宫室都没有了。至于这该得的位份……我自然是要讨回来。只是你记着,我们切不可把这番心思表露出来。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承禧宫里,都不能表露任何不满。如若不然,你我怕是都难逃一死。” 妙月虽然不够聪明,但却很听她的话。她交代什么,妙月绝对会照着去办。 妙月忙点点头,应道:“是,奴婢都听娘娘的,绝对不会给娘娘惹麻烦。” 冯雅意叹了一声儿……未来的路,难走得很哪……生死、成败,都未必能由得她自己。但若不去争、不去抢,这一生行至最后之时,却也是对自己没个交代。 在这深宫里,若得不到他的喜爱,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又与这些死着的朱墙碧瓦何异呢? …… 不同于冯雅意这边,同样在位份上被人压着的薄馨兰,此时却是乐呵呵地。抱着孩子等在慈安宫门口儿,来给太后请安谢恩。这一会儿,已经是她从慈宁宫里回来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给了好一番嘱咐,还特意提醒她,让她带着兴儿来给太后请安,以谢太后赐了她美人的位份。明摆着是在提点她要和太后搞好关系呢。原本太皇太后不说,她也是要过来的,有了太皇太后这番提醒,一会儿和太后说了,太后定然明白太皇太后对她的器重之意。 至于这位份……她岂能不气,岂能甘心呢?霍小燕家里立了大功,且陛下又有拉拢江湖之意,封她做贵妃,这是无需嫉妒不满的事儿。但那从没有受过宠幸的刘玉洁,却得了一个“淳”字的封号,同为妃位,却压了她半头,这事儿,可就耐人寻味了。 若只因刘玉洁是官宦之女,在她们这些出身平平的姬妾中,理应被分封高位,但却也没必要非要给她一个封号吧?只是与她同为妃位,便是停合乎情理的分封。可刘玉洁那“淳妃”的封号,却是真真儿的。细想来便不难发现,其实这就是陛下为了故意压制她才弄出来的,和刘玉洁的出身、以及刘玉洁这个人,全然没有关系。 但,这又能如何呢?若因此而赌气抱怨,岂不是显得她不大度?因而得了封位后,匆匆吃了晚膳,便开始了请安谢恩。她就是让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知道,她是一个本分的人,不管位份高低,她都心存感激。 慈安宫里的芳菲姑姑亲自出来传话儿,笑道:“太后请娘娘快进屋来说话。” 薄妃道了声“有劳姑姑”,进了院儿。让冬雪在门口儿等着,自己抱着兴儿进了屋。 太后此时一身青色锦裙,发髻已经盘成了庄重老气的模样,一头珠翠并不张扬却很得体,虽是面容憔悴,但因着脂粉的掩盖,看起来倒还好些,总不至于让人一见便能看出是新丧夫之感。 此时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还没等她请安呢,便笑道:“哀家就知道你是个体己的,知道哀家正想念孙儿,便带着孙儿来见哀家。” “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薄馨兰恭敬施礼。 “芳菲,把兴儿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道。 芳菲从薄馨兰手里接过了兴儿,递给太后。太后抱在怀里,放笑道:“你不必拘谨着,坐吧。” 薄馨兰却是没坐,而是直接变屈膝施礼为跪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臣妾些太后大恩……” “何出此言?”太后诧异道。 薄馨兰叩首于地,道:“今日陛下赏了臣妾妃位,臣妾心里欢喜。臣妾能有今日的位份,全都仰仗太后的提携。若无太后在臣妾入宫之前提携了臣妾做美人,臣妾今日,又岂能受封妃位?” 太后笑道:“原来是这事儿,不打紧的。你有子嗣,陛下封你为妃,是情理之中的事,却也不是哀家的功劳。” “太后对臣妾大恩,臣妾感念于心,没齿难忘。”薄馨兰又是重重一叩头,感激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番感激,看起来似乎太过了些,但是在太皇太后那边,她的感激可是更重。因为若没有太皇太后,她又岂能到殿下身边儿来,岂能进入未央宫? 可这些感激,却也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心底里,对太皇太后也好,对太后也好,她都没什么真正感激之意。人人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她好、提携她,只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且太皇太后当年将她送给宸王,对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她是说不清的。 但毕竟在明面儿上看来,她都是得到好处的那一个。既然如此,说一些感激之言岂不应该?好话谁不会说啊,说了,只会让自己得到更多好处,又不会掉二斤肉。能动嘴巴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吝啬着的。 太后静静看了薄馨兰半晌,满意点点头,道:“你倒是个之知恩的好孩子,不似菀汐。未来路还长,若真感谢哀家的提点,便将这条路好好走,明白吗?”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薄馨兰真挚道。 在太后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婆媳二人有说有笑的,相当谈得来。说了半个多时辰,瞧着太后露出了倦怠之意,薄馨兰便很识相地带着兴儿告辞。 除了慈安宫,说心里不欢喜,那是骗人的。但这番欢喜,却也还是被自己压下去了。太后明显有扶持她的意思,这是好事,会使得她未来的路更好走一些。但太后的扶持,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呢?难道还能真的让她做皇后不成?只怕不然。因为她毕竟出身寒微。太后这么做,有很大的可能,只是为了刺激容菀汐而已。 一旦容菀汐真的和陛下夫妻恩爱、再不做那些水性扬花之事,且又给陛下添了皇子,那么她便要成为太后的弃卒。甚至于,包括太皇太后那边、 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难道她薄馨兰,就是天生被人利用欺辱的主儿吗? 秋夜凉如水,宫巷深深,永巷里的风吹着,给人带来寒意的同时,却也让人的头脑,愈发地清醒。 …… 容菀汐等到了熄灯十分,却仍旧没等到皇上。这一晚,是他登基后,可以在后宫里留宿的第一晚,可是他并没有到漪澜宫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二章:后冠之重 容菀汐思量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在意,对初夏道:“你去打听一下,陛下现在在哪儿呢。”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其实即便她今天没有派人去打听,一旦今晚他去了霜露阁,明儿一早,这后宫里就要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是能轻易知晓。 可就只是这么短短一夜,睡一觉做一个梦的功夫,她都等不了……她真的已经无可救药。 不多时,初夏回来回禀道:“靳嬷嬷说,陛下今晚留宿在乾清宫里,并未到后宫。” 容菀汐点点头,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多么轻松。 他依旧如同在府里那般,谁也不偏向着,让人摸不着头绪。这一次,他到底要犹豫多久呢?犹豫之后的结果,即便还是到她这里来,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迫于无奈呢……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应该由着自己陷落进来,由着自己陷落到他编织的温柔网中。他只是风流惯了,对她的撩拨,和对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却当了真。一次接着一次地相信他的心、相信他的情,虽痛不悔。 可此时,她却是知错难返。 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吩咐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 皇上接连三晚都留宿在乾清宫里,即便是白天,也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好像忽然一心向佛,吃素戒色了似的。 直到第四日,后宫里才有了动静。一队内务府的人端着金托盘,浩浩荡荡的,毫无征兆地来到漪澜宫门外,且是由李忠贵亲自领着的。 初夏正在院子里喂雪绒,见了这阵仗,忙进屋来禀报容菀汐。初夏刚进屋,门口儿李忠贵的声音便响起:“陛下有口谕,劳烦娘娘接旨……” “小姐,外面好大的阵仗,来了一队内务府的人,奴婢瞧了一眼,好像端着的是锦服首饰之类,看来陛下要封娘娘做皇后了呢!”初夏很是欢喜。 容菀汐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应是如此吧。” 虽是露出了笑容,但让人看起来,却怎么总有些无喜亦无悲之感。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儿,平静地出了门儿。 见漪澜宫正屋的房门开了,李忠贵便忙带着内务府的人进了院儿。见面便笑道:“娘娘大喜啊……” 因着是带着皇上的口谕而来,所以不能向容菀汐施礼。反而要由容菀汐跪下了,恭敬道:“臣妾听旨。” 李忠贵好生为难,觉得皇上的口谕实在无法说出口。他做奴才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口谕啊。但既然这是皇上的原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传了。清了清嗓子,道:“朕想你了,明儿见。” 听得容菀汐一愣,抬头看向李忠贵,意思是,“没了?” 李忠贵都快哭了,点点头,意思是——没了,就这一句。 “臣妾领旨……”容菀汐只得说了这一句,连谢恩都没法儿说。谢什么恩哪?是谢谢他想她了,还是谢他说明儿见? 这是什么口谕呢?你好歹也要把封后的事情说出来不是? “娘娘快请起吧……”李忠贵忙收起了尴尬,一脸堆笑道,“这是陛下让内务府赶制的凤袍,早在内务府为陛下赶制龙袍时,陛下便一并将此吩咐了。样式是陛下亲自过目的。陛下准了,几十个一等绣娘这才没日没夜地赶制出来。娘娘瞧瞧可喜欢?陛下说了,若有什么不中意之处,便让司衣局的人去改。” 容菀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未让初夏接过来细看,便笑道:“没什么不满意的,送进去便是。劳烦公公代为转告陛下,多谢陛下有心。” “是,娘娘放心,奴才务必将话带到。”李忠贵道。 说完,吩咐身后内务府的人,道:“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将东西给皇后娘娘送进去?” 内务府的人忙应了,有序地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去。李忠贵施礼对容菀汐道:“明儿封后大典定在吉时巳时二刻,在慈安宫举行,太皇太后会到慈安宫去。慈安宫那边,今日下午便会筹备上了。陛下说了,娘娘只管在漪澜宫里睡个好觉,明儿巳时,陛下会来漪澜宫接娘娘。” 容菀汐笑道:“我记下了,明儿断不会错了时辰便是。” 回身吩咐初夏,示意初夏赏。 初夏赏了李忠贵一个十两银元宝,因着这是沾喜气的赏赐,李忠贵便也不推辞,谢了恩接了。知秋引着内务府的人放置好东西出门儿,容菀汐又让初夏赏了来送东西的人。一共十二个人,每人赏了一两银子。 众人都乐呵呵的接了,千恩万谢的告了退。 这等喜庆之事,容菀汐却是怎样也乐不起来。事到如今,他还在这般过嘴不过心的撩拨她。说想她了,说明儿见,呵呵……难道这几日里,有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让他过来不成? 心里没有便是没有,弄这些虚情假意,有什么趣儿呢……听着这些虚情假意的话、看着这些迫于情势而不得不给她的赏赐,容菀汐但觉得呼吸沉重、难受得无以复加。 先前她以为,他们已经坦诚相见了,可现如今呢……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之时那般做给人看的、做给对方看的,表面的恩爱和气。 初夏和知秋忙着查看皇上赏赐的东西,并未发现容菀汐有什么异常。皇上赏赐的,除了一身凤袍凤冠之外,也不过是一些上好的首饰,还有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而已,没什么奇特的。 俩丫头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便去看凤袍。将大红的绣着金丝凰的凤袍抻开了,不约而同地一齐笑道:“小姐,快来试一试啊!” 容菀汐见她们两人兴致高,不愿意让自己心里的思量坏了这喜庆的气氛,便也笑着到长镜前来,由着俩丫头服侍着,将凤袍穿在了身上。 “小姐,真合身儿呢,一看就是专为小姐做的!陛下可真有心呢!”初夏笑道。 容菀汐看着这凤袍这般合体,心内不免也有些诧异。秦颖月虽是和她差不多高,但两人的身段儿却是不同,秦颖月的肩膀略宽些、胸前更丰满些,那蜂腰却是细得不应一握、臀布也要比她圆润挺翘。若是以秦颖月的身量、或是折了她们两人的身量之中来做,这凤袍她穿着,定然不能这般合身。 难道他并无什么犹豫,而一直都想要封她做皇后?那么这连日来的疏远,却是为何? 容菀汐真有些想不通…… 但此时凤袍加身,看着长镜中的自己,却也无暇多想。 长镜中映着的,还是这一身大红,然而厚重的金丝凰萦绕其上,与出嫁之日的嫁衣,又是大为不同。穿着这一身凤袍,心里,蓦然生出浓烈的庄重感。 不似出嫁之日的那般不情不愿,而是……心潮澎湃。 她愿意做他的正妻,与他携手此生、与他死而同穴。 不管她这正妻之位最初是怎么来的、如今是因何故而延续,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她看重这个身份,就如看重他的心一样。 只有作为他的正妻,她才能与他并肩而立。不管他爱也好、不爱也罢,今生里、青史上,他们的名字,都将紧紧拴在一起。 一番心潮激越之后,容菀汐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和她所读过的、历朝历代里所有无法得到夫君真心的皇后一样,可悲可叹。明明知道他心里真正爱的人不是她、明明知道他封她为后只是为了脸面,却还是要牢牢抓着后位不放,不能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潇洒。 明明知道,她能得到的就只是位份,却还是在痴心妄想着,只要守在宫里、守住了这位份,终有一天,会得到他的心。 可那么多可怜之人,哪一个真的成功了呢?哪怕如同当今太皇太后一般,能从皇后做到太后、再做到太皇太后,一辈子始终做这未央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又能如何呢?在自己丈夫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都没能成为他心里最深的眷恋,这一世,岂不是白活? 初夏和知秋服侍着容菀汐上了凤冠,容菀汐依旧怔怔地看着。看着在长镜中飞舞的金凰、看着她头顶厚重的双凤翊龙冠,那环抱着的双凤口中的红玛瑙,鲜红欲滴,恍似泣血…… 容菀汐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端站着,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撑起了头上那厚重的金冠。想着这便是她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明着的仰仗,但觉不管这凤冠有多重,她都撑得起。即便再沉、再累,她也不能低头。 如若不慎使得这凤冠掉了,如此重冠,十有**会折断她的脖颈、带走她的头颅。 所以她,不能弯腰低头、不能输。 但即便输了,她也绝不会因此刻这般固执地贪恋而后悔。 想要什么,便要拼尽全力去争取,这才能虽败无憾、纵死无悔。 她要的,是和他并肩而立,执手连心。 …… 霜露阁中,小桃一路快步走回,见夏果没在屋里,便忙低声禀报道:“主子,外头都传开了,说皇上要封容氏做皇后,凤袍凤冠都已经送到漪澜宫去了,才刚的事儿。” 秦颖月放下手中的《谋论》,抓了一把小桃刚端进来的瓜子儿,边剥着一个瓜子皮儿,边悠然笑道:“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不是注定的事儿?容菀汐一路从宸王正妃、做到宸亲王正妃、再到太子正妃,如今太子登基,她自然是皇后。” 看秦颖月这般悠然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因容菀汐做皇后而有什么不满似的,小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施了一礼,算做失言的赔罪,退到秦颖月身后陪着去了。 秦颖月将这粒瓜子仁儿剥了出来,缓缓放入朱唇丹口中,眼眸却是慢慢儿紧敛起来,从那微眯着的眼缝儿中,透出了凶狠的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三章:一世长安 容菀汐这一生,顺遂得可真让人嫉妒。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有人,拼尽全力地去争取,最终,却只能跟在这好命之人的后头儿呢?她和容菀汐相比,差什么呢?容貌、聪慧、学识,她都不输给容菀汐,甚至于,她还最先拥有了宸哥的心,可是为什么,容菀汐却比她先登上后位? 为什么……呵呵,为的,还不是容菀汐有一个疼爱她的好父亲?若容卿当年畏惧庸王的身份,将容菀汐嫁给了庸王,以容菀汐的谋略,此时定然已经和庸王一起入了王陵了。若容卿再娶个新夫人,再生个女儿出来,容菀汐这嫡出的身份,也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可偏偏,这些“如若”,都没有发生。 所以容菀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一切和容菀汐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容菀汐啊容菀汐,若只凭自己的真本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秦羽、魏夫人、秦颖萱,这一家子人将她害到如此境地,以为她便会就此忍气吞声吗?她不会。不然,她也就不是今日的秦颖月了。 你们这一家子都给我等着,你们的“好日子”,可是在后头儿呢……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在未央宫里,为自己谋个一席之地。宸哥到现在还没有分封她、把她晾在这偏僻的地方不管不问,到底是何意?难道真的打算你不给她名分,真的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她不成? 若真如此,情况可就不妙了。这说明,在宸哥心里,她做不做他的妾室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地、能让她衣食无忧,就算对得起她了。 秦颖月咬牙……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成向你摇尾乞怜的狗吗? 她断不能由着他这么做,必须要反击……但这反击,却又急不得,必须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秦颖月恨恨地想了片刻,忽地,那紧锁着的眼眸猛然睁开,眼中露出惊喜的光来。回身招呼了小桃,让小桃凑到她耳边来。 小桃谨慎地看了看房门,确定房门是关着的,且房门外面并无人影儿,这才凑近了。 秦颖月对她的这一番谨慎很是满意,紧接着的交代,也是更放心了些……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了半晌,秦颖月微微一笑,小桃虽说觉得有些勉强,但也还是规矩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你的好日子要不了多久了。 三月初便是薄馨兰的生日,上次和薄馨兰闲聊的时候,她着意打探了。到时候若谋划得当,她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 容菀汐,且让你高兴一阵子…… …… 次日一早儿天还没亮,初夏和知秋就已经醒了,去小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直到太阳升起,这才端着盆盆罐罐地去敲门,叫了容菀汐起床。 容菀汐起了,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可是傻了眼。这俩丫头是要干什么?要开脂粉店不成? “小姐,时候还早呢,奴婢们服侍了小姐敷面润手可好?”初夏兴致勃勃地问道。 容菀汐无奈道:“我能说不好么?不然不是让你们白忙活了?” “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好了”,知秋笑道,“我们的确弄了好长时间呢,天还没亮就醒了!就想让小姐今天容光焕发、倾国倾城。” 容菀汐笑笑,真是拿她们两个没办法。有这番折腾的功夫,还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来得实在。 在初夏和知秋的服侍下,先用玫瑰花汁子蒸了面、又敷上了初夏和知秋活好 珍珠粉玫瑰膏,边用玫瑰花汁润着手,边静静等着,足足等了两刻钟的功夫,初夏才说可以洗脸了。容菀汐简直如同上刑结束了一般,忙将脸上的黏腻冲了下去。 这一番折腾后,方匆匆用了早膳。早膳又坐到梳妆台前去由着初夏给梳头,瞧着初夏笨手笨脚地梳着那繁复的发髻,容菀汐简直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劝说道:“无需弄得这么繁复,反正将凤冠压上了,谁也看不见什么。” “那怎么能行呢?今儿可是小姐的大日子,奴婢一定要把小姐弄得漂漂亮亮的。”初夏却是不依。 容菀汐见她这般认真,也就只得由着她折腾。 初夏给容菀汐盘了盘桓髻,将凤冠和陪着的头饰都戴上后,瞧着容菀汐的整个发髻,都比平日里厚重了一圈儿,显得这精致的面容愈发小巧,且一看,就比平日里多了些威仪气势。 俩丫头看着容菀汐,不由得看得痴了…… 容菀汐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还有个男儿心不成?” 初夏忙笑道:“是小姐太好看了嘛!” “你们两个,就会哄我开心”,容菀汐笑道,“你们是平日里总见我梳那些轻便平顺的发髻看腻了,如今换了一个,便觉得新鲜。” 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容菀汐便不和她们多啰嗦,让她们帮忙换上了凤袍。 皇上说会来接她一起去慈安宫,可对于他的到来,容菀汐此时,却是没有期待。她宁愿不见他,也不想要看到他故意装出的柔情蜜意。 正怔怔地看着长镜中想得出神儿,忽地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既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真奇怪,算起来也就几日没见而已,她竟然会觉得他有些陌生。 “菀汐……你真好看……”皇上已经走到她身后来,环抱着她的腰,将头搭在她的肩膀,看着长镜中的人。 容菀汐笑道:“是这凤袍艳丽,将人也衬得光彩了几分。” “怎么不等朕过来再穿呢?朕紧赶着下了朝,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他们原本还有事要奏呢,朕就当没看出来,直接说了下朝。你却不等朕……” 他语气亲昵温柔,又带着些许撒娇般的嗔怪,可容菀汐听着,却觉得极不舒服。她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是“朕”,而不再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那无关身份的称呼。 容菀汐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往前了些,脱离开他的怀抱,笑道:“好了,别腻歪了,我们还是快些去慈安宫,可别让母后和皇祖母等着急了。” “嗨……你急什么呢!只要不错了吉时就行,早过去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她们两个……你也该知道,看着新人换旧人,不免想起父皇,心里一定不好受,万一给你脸色看,你多亏呢!”皇上悠然地往床上一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容菀汐忽然想起太后对她的态度,再想了想皇上现在的话,好像皇上早就知道了太后对她的不满似的。 “走吧……”容菀汐劝道,“慢慢儿走就是了。”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皇上哪里经得住容菀汐的劝?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因而忙起身,道:“好吧,慢慢儿走就是。” 容菀汐叫了初夏跟着,但皇上却道:“又没什么事儿,朕在你身边,还不够你差使得嘛?就只是我们两个去,带着旁人做什么。” “初夏怎么能是旁人?”容菀汐道。 “今儿这日子里,咱们夫妻之外的,都是旁人。”皇上认真道。 容菀汐摇摇头,拿他没法子,也就只能将初夏留下来。 明明不见的这几日,已经对他的心对他的情,都认得真真儿的了,可是此时见着,却又觉得,此时的他,和秦颖月重回他身边之前、他们俩最浓情蜜意的那些日子里的,没什么不同。 真真假假,容菀汐不想去分辨,她有些累了……就算是假的,只陷入到他此刻的温柔里,却又有什么不可呢?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都不会离开他。 皇上牵起她的手,阔步往宫门口儿去。他的步子很大,原本说是慢慢儿走,此时却有些着急似的。容菀汐快步紧跟着他,觉得有些吃力。 出了漪澜宫院门口儿,正要叫住他之时,却见他忽然停住脚步。正在诧异,却觉得自己的双脚忽然离了地面,人竟是被他横抱在怀里。 恰好宫门口儿有三五小太监前后走过,容菀汐有些着急,拍打着皇上的肩膀,道:“你快放我下来啊!这是干什么呢?” 皇上含笑,道:“怕你累。日后若朕走得太快,你跟不上,朕就抱着你走。总之,不管路有多远,朕绝不会把你扔下。” “我不累……不然就叫了步撵嘛?干嘛非要抱着?”容菀汐一来是觉得这样抱着实在太不成体统,二来,还是因为心里有些抗拒。 因为她真的分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怎么能行?”皇上的语气更加温柔,“你不懂朕的心意……今日这条路,朕一定要抱着你走。” 容菀汐还真被他给弄糊涂了,这条路上难道有什么机关不成?还非要抱着走。 其实稍稍想一想,也不难发现,他的意思应该是,他想让她轻而易举地便得到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切,不需她受半点儿苦累。 “以后你就只管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朕,有什么事儿,朕来帮你扛。朕要许你一世安稳,自今日起。”果然,皇上自己没憋住,说了出来。 这一刻,容菀汐的心,不是没有感动。而且,她真的很想要相信这话是真的。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她相信,这就是真的,不是吗? 可即便她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却也不会认为,日后她就真的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地只是舒心过日子。后宫里女人们的事儿,他又岂能知晓呢?一旦她做了皇后,若无统领后宫之权,这后位便如同虚设,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拽下来;只有有了统领后宫之权,这后位,才是真真儿的。 但既然统领后宫,后宫的诸多琐事,都要由她来管,她自然不能让后宫里出乱子。所以说啊,即便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又能如何呢?该是她自己承受的东西,她还是要自己承受,甚至于半点儿不能让他知晓,又岂能让他来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四章:婆婆刁难 可即便心中有诸多隐忧,此时被他这么抱着,还是觉得很安稳、很满足…… 容菀汐轻轻将头埋在了皇上的脖颈中,皇上笑了…… 容菀汐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欢欣,但觉得只为了这一刻,让她在未央宫里一世厮杀,也值了。 人人都知道今儿是封后的日子,还以为从漪澜宫去慈安宫的路上,要有好大的仪仗,可没想到路过的宫女儿太监们看到的,竟然只是皇上抱着皇后,就他们两个人,走在这长长深深的永巷中。 而且据几个胆儿大抬头的小太监说,皇上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起来竟然有些傻乎乎的。 当然,这都是容菀汐后来才从宫里的传言中得知的。此时的容菀汐,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他的胸膛,但觉得如此安稳。她要让自己记住这一路的感觉,以便她在日后深宫夜场风冷之时,能用来暖自己…… 快到慈安宫门口儿之时,皇上才把容菀汐放了下来,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容菀汐知道皇上不抱她更近前的用意,怕是被太后或是太黄太后的心腹奴婢看着了,说给她婆婆和太婆婆听,使得两位长辈更对她不满。 只是皇上居然能察觉出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的不满,这真的很奇怪。皇上纵然很聪明,却是不会把心思放在揣摩女人之间的婆媳争斗上。太后对她的不满,又从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儿表露出来过,难道皇上只是因为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就觉得太后和太皇太后一定会对她不满了? 不至于,毕竟在儿子心中,母亲总是最善良最宽和的。纵然皇上知道他母后并非什么良善得不通世事的女子,但却也绝不会认为,他母亲会只是因为风言风语,便对儿媳明着甩脸色。 所以话说回来,太后为何只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这般明着给她脸色看? 进了慈安宫,容菀汐的思绪便停了。见着此时慈安宫的清冷,容菀汐哪里还有心思想原由呢?应付这结果都来不及。 今日是封后大典,慈安宫里不说布置得有多喜庆吧,但是宫院里,至少要有一些侍立迎接的后宫各局女官,规规矩矩地排了一路,自她进门儿时起,便行叩拜之礼;也要有乐府的人随着奴婢们的叩拜一起奏大乐,以昭皇后尊仪。且慈安宫的正宫门,一定是大大敞开着的。 非是她矫情挑事儿,而是因为,这是历代以来,在后宫里册封皇后的规矩。 可此时,慈安宫的院子里连一个洒扫的奴才都没有,更别说乐府的人了。而且正宫门紧闭,并没有迎接之意。 早就拿着圣旨等在慈安宫里的李忠贵,已经急得直冒汗。明明就在一刻钟前,慈安宫里的准备还是合乎礼数的。可是就在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乐府的人竟是忽然来报,说是有一个乐姬正值月事,恐坏了大典的吉利、冲撞了皇后…… 且紧跟着,琉璃便来报,说是司珍局的宋掌珍家里刚刚托人送信儿来,她母亲于昨夜去世了,如此正值大丧,可是要冲撞了这大喜之日、坏了娘娘受封之吉。 太后听了,便斥责了乐府萧司乐一番,让她将那来月事的乐姬重责三十大板;但宋掌珍那里,却是因为家母之丧并非己过,只得安慰一下便罢。 继而太后以未免冲撞皇后为名,撤了所有乐府乐姬和侍立着等着跪拜的各局司官、掌官。只因一人之不吉,已经连带着坏了整个仪仗的喜气,不能让这些沾染了晦气的人留下。 李忠贵见此,忙想要差人去禀报皇上,但却被太后叫住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轮番儿问他一些关于宫里这一阵子的事儿,他又不能不答。如此拖延着,便到了此时。从窗子里偷偷看到皇上和娘娘来了,真是急得恨不得自责了事。 看到皇上和容菀汐来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这才不再问,由着李忠贵去做应对。可是已经事到此时了,还能有什么应对呢?李忠贵只能在心里连连叫苦,忙冲到门口儿去,给皇上和皇后大开了房门,跪地行大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皇后娘娘大喜……” 一进院儿,看到这般冷清场面,皇上也有些懵了。今儿早朝的时候,他还特以没让李忠贵跟着,而是让李忠贵盯着慈安宫这边的情况,以便下早朝之时,把这边的布置告诉他。听得李忠贵说,慈安宫这边,的确都是按着历朝历代的规矩来安排的,布置得相当得当,他便放了心。以至于如今看到这般冷清的场面,可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正想着该怎样化解以让菀汐不觉得难堪之时,李忠贵便开门请了安。皇上一想,这种情况,实在没法子笑呵呵地忽略掉,还是得先弄清楚了情况。因而招呼了李忠贵过来,道:“你过来……朕问你,御书房里你怎么弄的?可是老糊涂了不成?” 说的是御书房的事,但谁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不过是不明着说出来,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菀汐,都留着一层不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李忠贵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忙一路小跑儿的过来,腿脚儿简直和年轻人一样麻利。 “给陛下请安。”到了皇上身边儿,李忠贵靠得很近,施礼道。 “你那糊涂事儿,朕都不好意思说!朕给你留个面子!”皇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李忠贵在他耳边说。 容菀汐哪儿能不知道皇上要问的是什么呢?因而后退了几步,笑道:“我可不能听,可别坏了公公的一世好名。” 李忠贵千恩万谢地给容菀汐施了礼,战战兢兢地踮起脚尖儿,在皇上面前耳语了一番。 皇上听了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听了缘由,便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好歹母后和皇祖母还没有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没有直接不布置这些,而只是弄了一个好听的由头儿把这些人又打发了。 今日是大吉的日子,自然还是和和气气为好。想来菀汐听了这缘由,定然会顾全大局,不会挑剔什么。以菀汐的性子,不仅心里的难受她会忍着,反而还会装傻子地宽慰皇后和太皇太后,以把今日的场面弄得和气漂亮。 因而又拉起容菀汐的手,边阔步进屋,边明着问李忠贵道:“怎么回事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各局的掌事还没来?乐府的人也不见踪影儿!你快去催催,让他们快着些!眼瞧着连一刻钟都不到了,怎么还在路上耽搁着?” 李忠贵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忙跪地叩头道:“奴才该死……” “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啊活啊的?当心朕割了你的舌头!”此时皇上已经带着容菀汐乐呵呵地走到了正屋房门口儿,停下来回身问道。 李忠贵道:“奴才该死……是奴才督办乐府和后宫各局不力,使得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皇上刚知道这事似的,忽地变了脸色,有些着急地皱眉道。 “乐府里,有个乐姬今儿来了月事,这可是见红之事,大大的不吉利啊;司珍局那边则更严重了,就在刚刚,宋掌珍的家人传信儿到宫中,说宋掌珍的母亲与昨儿晚上去了,这可是大丧啊……” 李忠贵连连叩首,道:“太后和太皇太后听了这番禀报,可是气得不轻,重重责罚了乐府。但事已至此,因这两人的不吉利,已经坏了仪仗的吉祥喜气,太后和太皇太后为了皇后娘娘日后的福气着想,只得把今日等在宫门外的人都打发了,且又命人关了房门,以绝晦气。” 容菀汐听了李忠贵的这番话,岂能听不出蹊跷来?这就是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故意冷待她,但却又不能事出无名显得心胸狭隘,便授意了乐府和司珍局那边,弄了这么一出儿。 刚刚李忠贵和皇上说的,定然便是这缘由。皇上听了,觉得既然是有一个体面的由头儿在,便还是问出来,更利于和和气气地把事情办了。因而这才问了李忠贵。李忠贵聪明,三言两语的把责任揽在了他自己身上,把太后和太皇太后给摘了出来,反而变成了一心为她着想、因此事而气恼不已的好心人。 皇上的意思是将今日的事儿办得面儿上过得去,她又岂能背着皇上的意思来?并不是说要谄媚皇上或是怕皇上,而是因为,单从她自己这边考虑,她也不能让今日的封后大典变成一个笑话。所以不管怎样,这闷亏,她都必须自己吃下。这傻子,她都必须做。 因而忙快步进了屋,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请了安,拘着礼便急着道:“母后和皇祖母切莫因此事儿动了气,这些赶巧的事儿,都是底下人的疏忽所致,一层一层地深究下去也是麻烦。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切莫因着底下人的疏忽而给自己添堵。若母后和皇祖母因儿臣的事而气坏了身子,儿臣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重重跪在地上,诚挚道:“请母后和皇祖母切莫为儿臣担忧,这些虚礼,儿臣本就不在乎。母后和皇祖母的认可,才是儿臣最在乎的事儿。如今看到母后和皇祖母为儿臣的事情这般用心,儿臣心内只有万分欢喜感激,全然不想其他。” 重重一叩首,道:“儿臣叩谢母后和皇祖母的大恩……” 这一番话,说得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好反驳。若她不是一股脑儿说出来,她们两人插上了话儿,或许还能说一些体面的话,阻了她这一番卖弄。可是她这般诚恳着急地宽慰,片刻不停的,弄得她们根本无从开口。只得看着容菀汐又跪又拜地做足了感激,把她们两人硬生生地架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五章:容氏皇后 其实太皇太后已经懒得同皇上和容菀汐计较了,但太后心里还因皇上的求情而记恨着容菀汐,背地里安排了这一遭。太皇太后如今只想安稳度日,什么事情都懒得管,自然不会对太后此举诟病什么。 被容菀汐架到这个份儿上,太后根本没有别的应对法子,只能笑道:“你这孩子向来懂事儿,你的孝心,哀家和母后都知道了,别拘着了,起吧……” 太皇太后便也笑道:“你说得极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切莫因这些奴才而没了兴致。还是快些将你的后位正了,才是要紧。”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规规矩矩地起身。 皇上给李忠贵使了个眼色,李忠贵便开始念封后的圣旨。 容菀汐已经做好了听一堆冠冕堂皇的无用之言的准备,但不成想,李忠贵念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爱妻容氏,朕心如卿心,执手不弃。与卿千秋,共赏山河万里……”李忠贵的声音很尖细,扬声缓缓读来,这话,更有了几分刺心的郑重。 单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容菀汐听着,便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而已。 他的圣旨里,依旧没有一句“册尔为后”的话,但意思,却已经表露得再明显不过。且再明白的册封皇后之言,却也不如这简短的两句话,更能动人心弦。 这是在慈安宫里,是在太后和太皇太后面前,而且,这一道册封皇后的圣旨,是要入典籍库,留存到后世的。他就这般不按常理行事、这般为所欲为。这么简短的封后诏书,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般没正经的封后之言,也是亘古未有。但,这种事儿,却也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是只有他才能做出来的事。 爱妻容氏……对他而言,他是她的妻,而不是什么“高阁之女”。对他而言,他封她做皇后,不是因为她“系出高阁”、“淑慎尔德”,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只是因为,“朕心如卿心”只是因为,他想要与她执手不弃,共赏山河万里…… 只是这么简短的两句话,容菀汐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怀疑、那些纠结,全都不见了。剩下的,便只是——肯定。 她确定,君心似我心。 如果这样偏执大胆的封后诏书都不能让她体会到他的心意,那么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不再怀疑呢? 她若再怀疑下去,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听了这圣旨,等了好半天,还以为李忠贵还有接下来的话呢。可是李忠贵念完这句话,便将圣旨递到了容菀汐面前,根本没有再念下去的意思。 此时,容菀汐愣了神儿,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愣了神儿。而坐在太皇太后左下首的皇上,就只是深情地看着容菀汐……几个主子都没什么反应,李忠贵哪里敢催促?只能这么静静地等着。一时,这慈安宫里,竟是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过了好半晌,皇上才轻声提醒道:“菀汐,还不领旨谢恩?” 只是一句轻声的提醒,如此平淡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温柔深情。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容菀汐都觉得浑身酥麻。 像是着了魔一般,哪里还有什么思考?就只是他说什么,她便照做了。 有些怔怔地叩首道:“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话说完,被自己的声音给吓着了,这才清醒过来。忙抬起手去,接了这不伦不类、却甚得她心意的圣旨。 容菀汐的声音响起,醒来的不只是容菀汐,还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太后先笑道:“陛下早年就爱胡闹,如今已经贵为天子,却还是这般不拘礼法。你这话算什么?到底是封菀汐做皇后呢?还是不愿意给她后位?说得这般不清不楚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哪。” 太后的话并不友善,谁人都能听得出来。 皇上笑道:“母后此言差矣。试问历朝历代以来,有几个君王,能真的把皇后当做自己的妻呢?可在儿臣心里,皇后这两个字是不重要的,‘妻’为先,‘皇后’在后。因为菀汐是儿臣的妻,所以所有一切,都是菀汐该得的。又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之说呢?” 听得皇上的话,太后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是毕竟在宫里沉浮了半辈子,面儿上的事情岂能错了?因而只是笑道:“皇上你的用意甚好,哀家听了,都好生动容,想必你媳妇儿心内,已经乐开了花儿。” 此时容菀汐并不矜持着,施礼笑道:“母后诚知儿臣。” “呵呵……”皇后笑了一声儿,便端着放在她和太皇太后之间小几上的金册金宝,来到了容菀汐面前。 在容菀汐面前站定了,只是和悦笑道:“从即日起,你便是皇后了。身为皇后,理应为后宫表率。哀家觉着你向来懂事,想来凡事应该办得不差。” 言罢,便将金册金宝递给了容菀汐,并未说别的嘱咐。这一番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听着,却是怎么都不舒服。明摆着是走过场的客套话,全然不是出于真心的祝福。但容菀汐所需要的,也从不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认可和祝福,她要的,也就是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 好在太后是和她客套一番,而不是训斥她一番。这样一来,只要她接了金册金宝,事情就解决了。如此快便完成的封后大典,想来也是历代以来所罕见。但容菀汐却觉得,这样甚好。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容菀汐深深一叩头,随后,便抬起双手,将装有皇后金册金宝金托盘接了过来。 太后点点头,回身向太皇太后请示道:“母后,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意思显然是,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今儿就此散了吧!其实和逐客差不多。 太皇太后笑道:“菀汐向来懂事,哀家能有什么吩咐?便不说什么了吧。” 太后施了一礼,笑道:“是。” 随后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容菀汐笑道:“皇后若没什么事儿,这便回吧。如今陛下刚入宫,宫里琐事多,可别都在哀家这里耽搁了。” “是。”容菀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并未对太后和太皇太后合起伙儿来的怠慢有什么不满。 这是她巴不得的呢!快些结束了此事,快些离了这阴阳怪气的地方,乐得自在。但是,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态度,她却也不能就此不管不问。毕竟同在后宫中生活,若是婆媳不和,日后难免会弄得诸事难办。只是这事儿却也急不得,还是要找着了一个恰当的机会才行。 皇上悠然起身,随意笑道:“如此也好,刚好朕御书房里还有事儿没处理呢,这回去办了。” 太后淡淡一笑,道:“朝政是要紧,但身子,却也绝不能疏忽了。” 容菀汐看得出来,因着皇上的这一道圣旨,和与太后解释之时的态度,太后已经很不悦了。但为了保持表面的和气、也是因着不可能因为儿媳而和自己的儿子甩脸色,便只能忍着心里的不满,强撑着笑意。 皇上施礼应了一声儿“是”,又和太后、太皇太后告了退,便拽着容菀汐起身。毫不避讳地帮她拿了金册金宝,带着容菀汐出宫去了。 看着皇上和容菀汐带着李忠贵出了院门儿,太后沉声道:“早知道容菀汐这丫头聪明,却不想也是这般有狐媚子手段。这才几步路呢,皇上就怕她累着了,连金册金宝都舍不得让她拿着。” 太皇太后摇摇头,笑道:“这容丫头啊,的确是个狠角色。只是儿孙们的事情,我们也不必太较真儿了。儿孙们自有儿孙们的造化吧。” 太后叹了一声儿,不再言语。 话虽如此,可是做母亲的,哪里能不为自己的亲儿子担忧呢?就像先帝在世之时,时为太后的太皇太后,不也是对他诸多担忧吗? 这容菀汐若是个一心在皇上身上的还好,可她的心里,明明还有旁人。可皇上却在她身上陷得这么深,若她有一天不安分了、翎王也不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帝王之家无兄弟,哪怕是亲上加亲的兄弟,却也不能完全信任。翎王、靖王,都不能全然掉以轻心。男人,为了权力、为了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 出了慈安宫,皇上笑道:“今儿你可有什么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容菀汐道,“宫墙深深,压得人半点儿活泼不得。” 皇上“啧啧”了两声儿,笑道:“闷得慌就说你闷得慌的,弄这些文绉绉的干嘛?” 忽的,低头凑到容菀汐脸颊旁,问道:“说,想不想让朕带你出去玩儿?” 容菀汐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回御书房吗?” “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已,找借口走罢了。回去也没什么事儿,看你闷得这么难受……实话说,朕也闷得难受。不如咱们找个地方玩儿去?”皇上继续诱惑容菀汐。 容菀汐看了一眼……看到他满眼的笑意,哪里还能招架得住,因而点点头,道:“好。” 本应好好儿的一个封后大典,结果弄成了这样儿,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虽然她不说、皇上不说,但各自心里都明明白白的。找个乐呵让彼此心里都舒坦些,也好。 更何况于容菀汐而言,今儿的确是个重要的日子。太后和太皇太后怠慢了、不重视,不要紧,毕竟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她自己,却不能只是由着这么 简简单单的。好歹要给自己一些美好的回忆才行。 不然日后宫深夜长之时,该当如何支撑呢? “走!我们这就换了衣裳出宫去。”皇上拉着容菀汐的手就往漪澜宫的方向走,完全不顾及这是在什么地方,还像在宸王府里那般随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六章:一路惊喜 容菀汐知道,皇上不是不明白在慈安宫里念出那道圣旨是什么后果,他要的,反而就是这个后果。他看出了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她的不满,因而想要借着这道圣旨,表明他的态度。 在这场并未有什么明着表露,但却已经拉开序幕的婆媳之争中,他,是站在她这边的,这让她感到很放心、很安全。 皇上拉着容菀汐,一路快步走在永巷中。这永巷,依旧如同容菀汐初初入住未央宫之日那样深、那样长,但是此时,容菀汐却并不觉得它很磨人,反而觉得,这条又深又长的永巷,其实还可以更长一些。让他们能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到天地的尽头…… 看到容菀汐和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初夏和知秋都很诧异。忙迎上来,紧张道:“小姐,没出什么事儿吧?” 容菀汐笑道:“能出什么事儿呢?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可是……怎么这么快啊?而且奴婢们并未听到大乐吹打的声音啊!”初夏道。 “因着乐府的奴婢没安排好,大乐便没奏起来。这样反而更好,只是接了金册金宝,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省事儿。”容菀汐说得十分轻松。 初夏和知秋见皇上在场,便也不好问下去。只是从皇上手里接了金册金宝,又从容菀汐手里接了圣旨,送回屋里好好放着去了。 容菀汐和皇上前脚儿进了屋,随后小福子便送来了两套小太监的衣服。容菀汐看到这衣服,便明白过来,皇上应是早就安排好了一些事儿,说带她出去玩儿,并不是临时起意。 既然皇上有这个心思,她又岂能不领情?废话不多说,利落地换上了小福子送来的衣服,向正在寝房里换衣裳的皇上施了一个小太监请安的礼,笑道:“奴才给陛下请安,敢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皇上心里想着出去以后的事儿呢,哪里有心思看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起开起开,没看朕正忙着呢!” 容菀汐原本想让皇上看一看她穿成小太监的模样,但看到皇上这般没兴致,便也识趣儿地不说了。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皇上着急地换好了衣裳,仍旧没心思看容菀汐,抓起容菀汐的手便往门外跑,好像有一千两黄金等着他去抢,抢慢了就没了似的! 容菀汐紧跟着,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不是出去玩儿嘛!急着去看漂亮姑娘呢!”皇上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着急了些。因而忙放慢了脚步,说话间,这才回头看容菀汐。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可是不得了……整个人瞬间怔住了。上一刻是活蹦乱跳的,下一刻,就已经变成静如呆傻了。 “咳咳……”看到容菀汐诧异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清了清嗓子。 看到皇上这一反应,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容菀汐,此时瞬间舒坦了起来,心里很是满意啊。 刚要伸出手来拍一拍他的肩膀,很得意地说一声“看吧看吧”,但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是皇上了……这想要伸出去的手,便没有真的伸出去。不过却也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只是“嘿嘿”地娇憨一笑,道:“走啦……看看你都准备了什么好玩儿的!” “谁说朕准备了好玩儿的?”皇上跟了上来。 “你啊。”容菀汐笑道。 “朕?朕什么时候说了?你可千万别误会什么,要是抱着希望出去了,一不小心朕再让你失望了,这不是坏了今天的好兴致吗?”皇上还在狡辩。 容菀汐很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衣裳……皇上瞬间明白过来! 只得尴尬地笑笑,道:“去了便知道,去了便知道……” “嘿嘿嘿……”容菀汐得意地一笑,同时,却是借此机会,故意向后退了一下,等着皇上走到自己身前去,这才跟了上来。 皇上察觉到了她故意退了一步,但却也没说什么。在宫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着,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出了未央宫,皇上却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带着容菀汐在集市上闲逛。宫里常常有出来替主子办事儿的小太监,所以容菀汐和皇上在这儿闲逛,百姓们也不觉得奇怪的,只当做两个出来办事儿的小太监而已,看都懒得看。 两人从集市逛到了太学、又从太学逛到了后山、又逛了回来……此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因着两人在集市上买了两个包子,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吃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饥饿感。可是到淑女坊门口儿,一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气,容菀汐还是有些迈不动腿儿。 下午正是淑女坊开火的时候,这饭菜的香气一飘出来,每每都弄得行人口水不止。此时,除了容菀汐之外,一样咽着口水的,还有皇上。 两人相视一眼,心灵相通,顿时迸发出默契的火花来。下一刻,就已经一齐冲了进去。 一进门儿,便往他们常去的楼上雅间儿走。兰姨见此,忙迎了上来…… 皇上刚要吩咐做什么饭菜,却听得兰姨道:“哎哎……两位公公请留步……” 此时,皇上和容菀汐已经走到楼梯边儿上了。 “两位公公,真的很对不住,我们这里是……青楼,二位公公来这里,怕是……怕是不太妥当吧……” 皇上回过头来,看向兰姨,问道:“有什么不妥当的?” 兰姨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是皇上,顿时慌了神儿,吓得忙要跪下。 皇上紧忙制止了她,低声道:“莫要声张,去上些好酒好菜来。” “是。”兰姨吓得声音都弱了些。向皇上和容菀汐施了一礼,恭敬退下了。 这里本是皇上做王爷之时的产业,如今的皇上,自然就是他们的大老板,其实若是换做平日里,她是不怕皇上的。可问题是,她刚刚把皇上当成小太监了啊!这可是大大的冒犯! 但好在,主子在登基之后,并未变了性情,仍旧如同先前那般随意。不然,她可是死十次都不够的。 容菀汐和皇上在淑女坊吃了酒菜,因着怕暴露身份,并未叫平日里相熟的歌姬舞姬过来,只是吃饱喝足了事。 因着两人相谈甚欢,虽是只有他们两人,从淑女坊饭毕出来之时,也已经是日暮西沉。 因着吃了些酒,容菀汐已经有些乏累困倦了,但皇上却还是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容菀汐不忍心坏了皇上的兴致,便只能陪着他在京都城里瞎转悠。直到到了日头落下、天色暗下来之时,皇上才伸了个懒腰,道:“好啦,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容菀汐打了个哈欠,应道:“好吧。” 说实在的,心里真的有些失落。还以为他有什么安排呢,原来就只是这么闲逛而已!看来他准备好衣服,其实也就只是打算带她出来闲逛一番,并没什么特别的。 哎……可是今天对她来说,其实……意义和出嫁是一样的,甚至于于她而言,今日,才是真正的出嫁。 但无奈在皇上心里,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所以这封后之事,也就只是他们日子中的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各人想法不同罢了,她真的不能怪皇上什么。 所以也就只能乖乖的跟着皇上回去,虽说有遗憾,但却绝对不能矫情地表露出来。 跟着皇上往回走,走着走着,却发现路有些不对。这方向,并不是回未央宫的,而是回到宸王府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是不是走错了?玩儿糊涂了,忘了我们现在已经住进未央宫里了?”容菀汐凑近了几步,低声问道。 皇上摇摇头,含笑不语。 看着他那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容菀汐的心里顿时欢喜起来。看来,他是真的有安排啊!一时,那沉重丧气的脚步,都变得欢快起来。 察觉到容菀汐的变化,皇上嘴角的笑意,更浓烈了些。她明明就是在乎么! 到了宸王府,此时,宸王府那因着没有主人住,而本应关闭的大门,却是敞开着的。 皇上猛地将容菀汐横抱起来,阔步往府里走。 容菀汐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紧跟着,一定还有更好玩儿的事情等着她呢。因而并不挣扎,只是乖乖地由着皇上这么抱着她。 可是……皇上只是抱着她进了府门,便将她放了下来。随即,顾自地阔不流行往前走,根本不搭理她。 “哎……”容菀汐已经懵了。但是看到皇上并不理她,只得紧跟了上去…… 就在刚刚追上皇上之时,皇上猛地回头,忽然伸出手来,在她的脖颈上敲了一掌! 容菀汐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就已经晕倒在了皇上怀中。 …… 醒来之时,容菀汐看到的,是满目的大红……而且,怎么身上这么重呢?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对,这是嫁衣,而不是早晨穿过的凤袍。 这嫁衣的样式,她……记得。这是她嫁入宸王府的那天,穿这的那身儿衣裳。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昭德院。 龙凤红烛摇曳,桌上两个红色的酒杯并立……一切,和那晚的情景,出奇地相似。 容菀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做梦吧? “吱呀……”房门开了。 其实这房门,原本就虚掩着,皇上一直站在门外,等着吸了清凉香的容菀汐醒来。 容菀汐看到,有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男子阔步而入……他那好看的眉眼儿,正盯着她,露出勾人的笑意来…… 两人相对无言……一切,都在这无言的凝视之中。 眼见着他已经缓缓走到自己面前来,容菀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儿,猛地将双手护在了自己胸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给我换的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七章:圆房之夜 皇上一脸坦然:“当然,不然还能有谁?” 看到他这么自然的样子,容菀汐反而觉得自己反应得太过了,好像不应该这么紧张似的。 他是她的夫君,给她换衣服,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因而甜甜地弯起嘴角一笑,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但是不知怎的,这脸,竟然像是火烧的一样。 尤其是,在他凑近了她之时…… 皇上缓缓地走近容菀汐,容菀汐想让自己别这么紧张、想要让自己自然一些,可心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番紧张窘迫,根本掩饰不了。 近了、近了……他的锦靴,已经抵在了她的脚尖儿。 “哎……”容菀汐正在紧张得呼吸不稳之时,忽然身上一松,整个人都被他悬空横抱起来。 “你要干嘛啊?”容菀汐带着惊讶和嗔怪地问道。 皇上把头埋在她的耳边,笑道:“你说朕要干嘛?” “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啊?快放我下来!”容菀汐挣扎道。 皇上笑道:“怎么这么猴急?合卺酒还没喝呢,就急着洞房了?” 容菀汐轻轻捶了他一下,真是拿他没办法。和他这种情场老手较量,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他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她弄得无法招架。 皇上将她抱在桌旁的圆凳上放下,亲自倒了一杯合卺酒递给她,笑道:“菀汐,为夫敬你一杯?” 容菀汐端起酒杯起身,根本不用皇上提醒,很自然地将手臂绕过了皇上的手臂、皇上的眼中满是惊喜,眸光灼灼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合卺酒不就应该是这样喝的吗?但被他这么一看,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慌忙抬起手臂,将酒杯送进了嘴里。皇上也随着容菀汐的动作,将这一杯酒饮尽了。 容菀汐放下酒杯,两人对站着,皇上的眸光仍旧灼热,弄得容菀汐心内一阵焦急。心想你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快点儿说快点儿办哪,光是这么盯着我有什么用呢?光是这么盯着我,就能盯出个结果来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但却又没什么明显的表示,弄得容菀汐是回应他不对、不回应他也不对,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很是难受。 如此尴尬了半晌,容菀汐索性豁出去了,直接抬头回应了他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满眼笑意地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甜笑。 “噗……”弄得皇上一下子破了功,完全没法子继续他的深情戏码了。 容菀汐一脸得意地,悠然地晃了下头,想要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待着。目光转了一圈儿,觉得还是小书房的椅子舒坦一些,便提步往小书房去。皇上却是忽然拽住了她,在她还没来得及问“你要干嘛”之时,就已经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笑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想逃?不然朕的准备不是白费了?” “你要干嘛?”容菀汐捶着他的背道,“什么叫你的准备白费了?你做这些,就是为了……为了……为了那什么啊!” “哪什么啊?”皇上很不客气地将容菀汐摔在床上,欺身前来,“嗯?你说,这洞房花烛夜,不做这事儿,还能做什么?” 容菀汐捶打着他:“滚开!谁和你洞房花烛?不是早就成过亲了?” “呦……”皇上将身子抬起了一些,道,“那你是说,今天的事儿不算了?” “什么事儿?”容菀汐诧异。 皇上遗憾地起身,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道:“朕还以为,今日才算是你与朕真真正正地成亲呢。毕竟上一次成亲,你是逼不得已……但是现在看来,今日,你也是如此啊……” “我没有啊!”容菀汐忙解释道,“我今天很开心啊!” 君心似我心……在她想着,其实今日才算他们真正成亲之时,皇上恰好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不仅仅是这么想着而已,还真的这么做了。她岂能不舒心呢? “真的?”皇上挑眉坏笑道,“那就……表示表示?” 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谁知道你要什么表示呢……” “你知道朕要什么呀!”只是一瞬间,皇上已经把整个人都压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哎呀你……起开……”容菀汐的声音,已经温柔得连自己听着都觉得酥麻了。 “口是心非!”皇上将容菀汐的双手控制在头顶,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已经有些迷乱,“朕要是真起开了,你还不得气哭了?” “哭什么啊哭?你又不是没这么做过!”容菀汐脱口而出。 只是无心之言,却提醒了她自己。忽然想到了那一晚,皇上在对她一番撩拨之后,忽然停了动作,翻身睡去了。这一次,该也不会如此吧? 皇上愣了下,显然不知道容菀汐在说什么。但此时已经被她勾得火热了,哪里有心思去细想啊?还是先把正事儿办了要紧!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在发现菀汐不再抗拒他之后,他有好几次可以“洞房”的机会,可一想到不能冒犯了她,便只能忍着,一直忍到了今天!他容易么! “起开!你去找秦颖月!可别让她知道了生气!回头儿你再去哄她,可多麻烦呢!”想起那晚的事情,容菀汐有些不舒服,推着皇上道。 一听容菀汐提起了秦颖月,皇上那原本涌上来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儿。在这种情况下,菀汐居然还有心思想到别人,可见她对秦颖月的存在,的确很在意。 见皇上停了,有那么一瞬,容菀汐自觉失言。但是转瞬间,这自觉失言,便成了失落。“秦颖月”这三个字于他而言,果然很重要。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是听了这三个字,他居然便停了下来。 容菀汐有些恼,用力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一边儿去,自己转过身去,面向床里。淡淡道了声儿:“睡吧。” 虽然她此时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是皇上明显感觉到了她方才的愤怒。那用力推他的一下,如此清晰。此时,皇上非但并未因受到了冷待而失落气恼,反而觉得……很惊喜啊! 菀汐终于和他发脾气了!而且还是因为吃醋而发!这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哎呀……”皇上舒舒服服地顺势躺在床上,手枕着头,道,“你说……月儿现在在干什么呢?” 容菀汐听得,好悬没怒得坐起来!但好在还保有一些理智在,觉得外面夜深风重的,要是自己就这么冲出去了,他再追出来着了凉,可怎生是好?但转念却又一想,他会追出来?哼哼……就算会追出来,也是着急回宫去找秦颖月呢,和她有什么关心呢?着凉也活该! 如此片刻转了两个念头儿,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更往床里挪了挪。 皇上看了她一眼,觉得分量不够,继续道:“也不知道颖月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她可真是可怜,从丞相府搬到庸王府、又从庸王府搬到咱们王府,再从在咱们王府搬到宫里,这半生里就在搬家了,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有什么?”容菀汐没好气儿地说道:“我从京都到边疆、又从边疆回京都、又从将军府嫁到你宸王府、在随着你到宫里,也没比她安稳多少!却也没觉得有什么!” 皇上强忍着笑意,继续担忧道:“她和你可不一样,她从小没人儿疼,心里敏感着呢!我就担心她在宫里住不惯,也不知道那些奴婢们有没有怠慢了她……哎……真应该去看看她。只是这一阵子御书房里事儿太多了,也没抽出功夫来。” “今天不是有功夫?”容菀汐实在忍无可忍,猛地起身,直接从他身上跳下了床,对他道,“走吧,可别在我这里做表面功夫了!咱们快回宫里去!各自到了各自的去处,彼此都省心!” “各自的去处?菀汐,朕的去处朕知道,可是你的去处是哪儿?你的意思是说,回漪澜宫去?”皇上问。 容菀汐还以为,他说的去处是霜露阁,顿时火冒三丈,真是恨不得和他咆哮一番、大闹一场,非要和他把话说明白了,告诉他,要是对她没有真心,就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她不需要他的施舍! 但是一直以来的性子和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气急之时,只是说了一句让她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话:“我去边疆找翎哥哥!” 话音落下,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是干什么啊?明目张胆地做**吗? 原本一脸悠然地躺在床上的皇上,猛地弹起身子,抓着容菀汐便又将她压在了床上,捏着她的脸逼问道:“什么?你要去哪儿?你再给朕说一遍!” “我才不听你的!想要听话的,回你的去处,找秦颖月去!”容菀汐闭上了眼睛,懒得看他。 “到朕的去处,哪里找得到秦颖月?”皇上又将她的头控制在头顶,这一次,比上一次可是粗暴了不少,直接用一只手狠狠按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指着她的心口,道:“朕的去处在这儿呢!难不成皇后你有什么特别的嗜好,看上了秦颖月,心里装着她不成?” 容菀汐愣了一下,随即,把头别过去,赌气道:“鬼才相信。” “你说,到底你的去处在哪儿?”皇上并不在意容菀汐的话,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儿里了。 容菀汐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儿,听起来像撒娇似的,闭口不言。开什么玩笑?她是活腻歪了吗?再说一遍,就算皇上不想要杀了她,她自己也没脸活了! “好大的胆子……还敢管二哥叫‘翎哥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从身体到心里都是朕的人了吗?还叫得这么亲热干什么?好生不守妇道……看朕怎么收拾你!” 皇上边说着,边三两下地胡乱撕开了容菀汐的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九章:一梳白头 “你知道上一次,朕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的?”皇上轻拍着她,回忆起之前,大有种忆苦的感觉。 容菀汐听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赌气道:“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和我又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为了我才忍着的。” “菀汐……不是为了你,朕还能为了谁呢……”皇上轻叹道,“你这般聪慧,怎么在看待朕的情意上,却这般糊涂呢?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懂朕的心意吗?” 皇上长叹一声儿,这一声叹息里,带着无奈、却又带着些许甜蜜:“朕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任你诸般践踏,朕可曾埋怨过?给你的,就是你的,虽败无悔。” 容菀汐静了片刻,嘴硬道:“哼……说得好听……如此你倒是说说,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你这边说着在意我,那边却又为了顾及着她的想法而……而羞辱我!谁敢信你的鬼话?” 皇上将容菀汐抱得更紧了些,笑道:“你啊……精明起来,十个男人也不及,糊涂起来,却是连三岁的孩童也不如。你自己想想,上次都到了那个份儿上,朕若不是真心在意你,何以让自己那么忍着?索性图一个自己痛快,不就行了吗?” “我才不要想,疼着呢……我就想要睡觉,你别打扰我了……”容菀汐说着,又要挣脱皇上的怀抱。 皇上忙将容菀汐揽住了,笑道:“好好好,你最辛苦了,朕怎么舍得让你动脑筋呢……朕给你解释,你就只管听着便好。” “这还差不多……”容菀汐恼的快好的也快,又小鸟儿一般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激情退去,理智重新回来,容菀汐并不知道皇上要说的、说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上次朕之所以会中途停下来,只是不想没个说法儿地冒犯了你。在朕心里,你我之间少了洞房花烛,这是平生一大憾事。朕希望,你把自己交给朕的时候,是在你与朕的洞房花烛之夜,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一天。菀汐……朕很珍视你。” 皇上轻拥着容菀汐,缓缓道来。容菀汐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醉人,怎么听也听不够。至于这一番解释的真假,她已经不能分辨了。 “菀汐……朕不能说朕的心里没有她,只是对她的感情,再不是男女之情。朕对她,只是不忍和挂牵罢了。菀汐,朕愿意今生只对你一人好,你愿不愿意信朕?”皇上低低的话语响在容菀汐耳边,弄得容菀汐连想都没想,就想要点头说“好”。 但好在,还没有糊涂得太过。在刚要这么做的时候,立刻制止了自己。 而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待我好?怎么个好法儿呢?毕竟你待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很好。” “你想要什么?”皇上认真地问。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准备好了要给她,所以才会问出口。 “我想要的啊……”容菀汐轻叹一声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看着这满室温暖的红色中的某一点,认真地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你能做到么?” 自嘲地一笑,又重新缩回到他的怀里,道:“罢了吧……且走且看吧。对我,你的确已经尽了力。” 她知道,以他的风流性子和帝王的身份,想要做到一生只要她一人,实在太难太难。但是在他所能做到的,对一个女人的用心、真心上,他给她的,的确已经够多。甚至于……或许吧,至少从现在看来,他对她的用心,真的超过了秦颖月。 “你就这般不相信朕……”皇上将她抱得更紧了,半晌,郑重道,“朕答应你。” 容菀汐一怔,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朕答应你了,你反而不高兴?”皇上笑道。 容菀汐直接坦然道:“不是不高兴,是不敢信呢。” “哎……你啊……”皇上无奈地叹了一声儿,道,“真是让朕没办法。好啦,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朕的事。朕只问你,若朕愿意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再也不碰旁人,你可愿意也做到如此?” “你说什么呢?我岂是那般不守妇道的人?也不能像秦……也不能跟了你之后再跟旁人啊,这不是糟践我自己嘛!若是你有一日不要我了,我到深山老林里开一个尼姑庵,做尼姑去好了!” “噗……”皇上笑道,“为什么要开一个尼姑庵?国中尼姑庵这么多,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我不想受人管着。”容菀汐道。 皇上敲了下她的头:“一看你就没有清修的心。出家人六根清净,岂会计较这些?” “我只是找个的地方躲着去罢了!毕竟是女子,难道我还能开间寺庙不成?” 心里却想着,要是有一天你真不要我了,我有命去深山老林里开尼姑庵,这也是我的福气。怕只怕,连开尼姑庵的命都没有。你不要我之时,便是我丧命之时。 “朕怎么舍得呢……”皇上笑道,“即便是在宫里,朕都生怕你受一丁点儿委屈,岂能让你到深山老林里去?” “啧……”皇上忽然半撑起了身子,笑道,“险些被你饶了进去!朕说的,又何尝是你的身子?你是个什么性情,难道朕还能不清楚吗?便是拿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你也断不会做出不贞的事情来。朕问的,是你的心……” 皇上很是郑重:“菀汐,朕愿意将心交与你,你可愿意将你的心交与朕吗?菀汐,你可愿意再不念着二哥?” 容菀汐想说,我什么时候念着了?但见他如此郑重的神色,也不好和他玩笑着,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 “好……”皇上紧紧抱着她,道,“只要你说,朕就愿意相信。” 听得容菀汐好生委屈,心想,这还用我说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但忽地转念一想,觉得……其实此时皇上的心里,是不是也很委屈呢?譬如此时他待秦颖月的心,到底还似不似从前,难道还用他说吗?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可是,她真的看不出来…… 他的解释和保证,她愿意相信是真的,但却不能因此而认为,这一定是真的。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且走且看吧。但愿她与他,真的能如今日这般、能如此刻这般,始终紧牵着手、紧连着心。 一夜梦好,次日天还未亮,容菀汐便被一阵穿衣的窸窣声给吵醒了。揉着眼睛看向皇上,皇上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给吵醒了。 容菀汐强撑着困意轻轻起身,起身之时,不免牵动了昨晚的“伤口”,疼得轻轻“咝”了一声儿。 皇上听得声音紧忙回头,带着自责地关切道:“是朕吵醒你了?” “没有,早该醒了……”容菀汐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却是暗暗自责。原本是想要悄悄到他身后去服侍他更衣,可是却露了馅儿,这下可是让他一点儿惊喜也没有了。 但还是轻轻来到他身后,很温柔地帮他系好这身小太监服的腰带。皇上撑着双臂不落下,由着她服侍,笑道:“你若是能每天早晨都这般服侍朕更衣,那可多好呢。” “你不来嘛……你若来了,我岂能让你自己劳累着?连这点儿事都不帮你做,也是太不尽本分。可谁让你不给我这尽本分的机会呢。”容菀汐娇声嗔怪道。 觉得自己的声音,真是……有够矫情的啊!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在他面前,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呢? 像以往那样不冷不热的,不好吗? “好,你可记着今日这番话,别回头儿不认账了。”皇上回身,刮了下她的鼻子,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快回床上去歇着,睡饱了再回去。” “已经睡够啦,我和你一起回去!”容菀汐却是拽着皇上往梳妆台前走,将他按在了圆凳上:“我给你梳头。” “你真不困啊?”皇上盯着她惺忪的睡眼,追问道。 “怎么这么啰嗦呢……头摆正了!”容菀汐推着他的头,让他将头摆正了。 拿着梳子,从他的头顶向下,缓缓梳到发尾。 其实皇上原本只是想要把头发胡乱塞到小太监的帽子里就完了,觉得根本没有把头发梳顺溜的必要。但是现在不同啊,有人服侍嘛! 正在享受着呢,忽见容菀汐将他的头发一股脑儿地攥在了一起,胡乱揪起来,用束发带扎上了。然后,利落地给他扣上了小太监的帽子。 “好了!”容菀汐拍了下他的帽子,大功告成一般。 天知道此事皇上有多憋得慌!一腔热血已经涌了上来,却是这般憋在了心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只能一口喷出来才痛快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反正你回去还得梳,弄得那么顺溜干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儿回去呢!”容菀汐边说着,边胡乱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打算如法炮制,也像对付皇上那般糊弄了。 “行行行……你说的对!”皇上起身,将容菀汐按在了圆凳上。自我催眠似的重复道:“你说的对,是这么回事儿,不要浪费时间嘛……” 但你好歹给朕多梳几下啊!这般敷衍朕,有没有诚意啊!害得朕白感动了! “哎哎……你要干嘛?”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嘛!”皇上说着,一只手按着容菀汐,一只手操起了梳子,生怕容菀汐逃了似的。 容菀汐知道他要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小心翼翼,因为她之前拒绝过他。但现在,在她把自己交给他的第一个清晨,他还有这个为她一梳到白头的心,她的心里,只剩下感激与期待。 不管未来如何,此刻,她感念他的心、感念他的情。 前路如何难知晓,且俱心爱,共今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章:祖母放权 冯四早就备好马车在王府后门儿等着了,容菀汐和皇上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往未央宫的北宫门而去。未免出乱子,小福子早就等在了北宫门门口儿。 皇上随着小福子往乾清宫去,容菀汐一路顺顺当当地回了漪澜宫。一进屋,却见初夏和知秋俩人儿趴在她的床上,衣服不脱、被子也不盖,就这么胡乱睡着了。 容菀汐轻轻拍了拍俩丫头,笑道:“怎么这副模样?快些起来,回你们屋里好好睡觉去!” 初夏和知秋听得容菀汐的声音,忙起了。眼睛还没睁开呢,就着急问道:“小姐你去哪儿啦!怎么现在才回来呢!可急死奴婢了!” 容菀汐笑道:“我和陛下出去的,担心什么啊!难道陛下还能把我卖了不成?他家大业大的,还缺这点儿做人贩子赚的银子吗?” “哎呦,奴婢们自然不是担心陛下对小姐不利啊!也不是我们急着***,而是太皇太后要见小姐呢!”初夏急道。 “太皇太后要见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一听这消息,容菀汐可没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问道。 “就在昨儿下午,太皇太后派了敬敏姑姑过来,说想要叫小姐到宫里去说话儿。小姐不在家啊,而且陛下是带着小姐乔装出去的,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啊,奴婢自然不敢如实招来。只说小姐午膳吃得不舒服,这一会儿闹肠胃,上吐下泻的,不方便去慈宁宫。说等小姐好了,定然尽快去慈宁宫赔罪。”初夏回道。 “敬敏怎么说?”容菀汐问道。 初夏道:“敬敏姑姑就说让小姐好生养着,也没说太皇太后那边到底有什么事儿。” 容菀汐点点头,吩咐道:“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快点儿收拾了,往慈宁宫请罪去吧。” 虽然猜不到太皇太后叫她过去到底有什么事儿,但容菀汐总觉得,太皇太后今次叫她过去,倒并没有什么恶意。因为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已经不太能管到后宫的事儿了。太皇太后对她不满意是真,但以太皇太后的思量,已经没有必要特意叫了她过去,将这不满明着挑出来。若真的实在忍无可忍,不如授意太后,让太后和她说。 所以既然不是恶意,自然是好意。但究竟是何好意,容菀汐自然也猜不出来。 简单收拾一番,匆匆用了早膳,便带着知秋往慈宁宫去。平日里容菀汐去哪儿,还是带着初夏更多一些。但去慈宁宫却是不便。因着靖王的事,太皇太后对初夏甚为不满。如今一个宫里住着,还是不要让她注意到初夏为好。 到了慈宁宫,听敬敏说,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便不敢叨扰着,静静在外头等着。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眼见着那些御膳房的宫女儿早就退下了,听得下朝的钟声也响了,却是还没等到太皇太后的传唤。 容菀汐也不敢催促,只能站在外头吹冷风。 正月里的风硬得很,永巷里尤甚。光只是吹了这半个时辰,容菀汐便觉得面颊发红,有些冻得受不住了。昨儿和皇上只穿着小太监的棉袄在京都城里闲逛,反而身子热得很,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这一会儿,但觉得只想要有一张床,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 “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敬敏匆匆出了宫门儿,急着请了安,道:“太皇太后请皇后娘娘进去说话儿。” 容菀汐温和地笑了下,点点头,带着知秋进了屋。 因着知秋也在外头冻得不轻,容菀汐不忍心让她在外头等着,便也一并带进正殿里来。 太皇太后手里抱着金手炉,正斜倚着坐在正屋诸位宽阔的紫檀木椅子上。外头初春风冷,慈宁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容菀汐顾不得脱掉身上的大氅,便急着叩头请罪,道:“儿臣有罪,还望皇祖母宽宥……” “哦?何罪之有?”太皇太后笑道。 “儿臣昨儿吃错了东西,坏了肚子,在宫里折腾了大半日。及至稍微好些了,却见天色已晚,也不敢对来叨扰皇祖母,便拖到了今日一早。”容菀汐道。 太皇太后却是放下手中的茶炉,从薄嬷嬷手中接过了暖茶,缓缓饮了几口,方放下茶盏,关切道:“怎么这么急着过来?可好些了?” “多谢皇祖母关怀,只是肚子舒服一点儿了,身子却还有些虚弱。但是不打紧的,想来今晚再睡一觉儿便好了。”容菀汐规规矩矩地说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儿,算作知道了。也不再说客套的话,便对容菀汐道:“起来坐吧,你身子虚弱,莫要劳累着。” 容菀汐听得太皇太后的态度的确很友善,也便稍稍放了心。由着知秋帮自己把身上的大氅脱了,便坐在了左首第二位上。 太皇太后见她没带手炉,责怪道:“宫里的奴婢怎生服侍的?怎么这么莽撞?如此大冷的天儿,都不记得给主子带手炉。” “都是儿臣的不是”,容菀汐笑道,“一早儿她们本说要装手炉的,但因着儿臣急着给皇祖母请安,便让她们莫要啰嗦了,快些跟着儿臣出来便罢。” 太皇太后见容菀汐身边儿的丫头并非她之前见过的初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道:“你惯是宽和……” 言罢,便略一扬脸,吩咐薄嬷嬷退下。 容菀汐见此,知道太皇太后是有什么话要和她单独说,便也示意了知秋退下。 奴婢们退下了,宫里便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容菀汐两个人,太皇太后的笑容慢慢敛了回来,问道:“皇后,你可知哀家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容菀汐垂首恭谨道。 太皇太后一笑,挑明了道:“哀家是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希望你能记着哀家今日的话。” 容菀汐起身,跪地道:“儿臣恭听皇祖母教诲。” 太皇太后并未让容菀汐起身,而是在静了半晌之后,笑道:“今儿你怕是有得跪了。估摸着等下你母后也会叫你去问话。毕竟昨儿晚上的事,也太失了体统。” 听得太皇太后这么说,容菀汐并不惊讶,而只是提起了些警惕而已。太皇太后大半辈子都在深宫中,在宫里,岂能没有一些自己的眼线?知道皇上带她出去“鬼混”,到今早才回,这并不稀奇。 “儿臣知罪。”容菀汐只能诚恳认错。 “你是该知罪,但却不是为了昨儿晚上的事”,太皇太后道,“哀家如今是太皇太后,后妃里的事情,早就不归了哀家管了,哀家是乐得清闲。你莫要吃心,哀家和你说起昨儿晚上的事,其实对你而言,反而是好事,因为哀家今儿叫你过来,就是着,咱们祖孙二人,不拘什么事儿,都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容菀汐听得,也只有低低地应了一声儿:“是。” “至于哀家在宫里的这些根基……”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道,“哀家老了,只想安稳度日,要这些根基,又有什么用呢?只是这是后话,咱们随后再说。哀家现在要和你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儿臣洗耳恭听。”容菀汐除了恭顺之外,别无他言。 太皇太后叫她来,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而她冒蒙前来,要做的,便只是将太皇太后的打算弄清楚了,随后才能做进一步的应对。 “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很多事情,即便没有明着的言语,你也能看出一二。想必你早就看出哀家和你婆婆对你不满了,是吧?”太后问。 容菀汐点点头,道:“儿臣不知为何,便只能愈发恪守本分、愈发小心而已。” “恪守本分?”太皇太后一声冷笑,道,“身为皇后,你该恪守的本分,想来你自己都清楚。但是身为陛下的妻,该恪守的本分,你可知道都有哪些?” “儿臣怕说错,恳请皇祖母明示。”容菀汐重重叩首于地。 现在,即便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太皇太后叫她过来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了。有两点,一是为了放权,这是身为宫中女人该有的智慧;而是为了皇上和翎王,这是身为祖母该有的慈爱。而她,紧系着这两个缘由。 “三从四德、有所出,这自然不必说。哀家要说的,是一直以来被世人所忽视的,但对皇上而言、又是十分看重的——你的心。容丫头,身为妻子,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将你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你的丈夫,而不是身在他的身边,心里却记挂着别人。哀家这么说,再明白不过了吧?如此,你可知道你该认的罪在哪儿?”太皇太后的眸光已经很威严犀利了。 容菀汐想了片刻,便坦然道:“皇祖母提醒得是。儿臣不否认,在刚嫁给陛下之时,儿臣心里,的确还记挂着翎王。但在与陛下的朝夕相处中……具体说来,就在翎王回京娶蔡妃嫂嫂之时,儿臣的心,就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陛下,及至此刻,依旧如是。” 太皇太后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道:“容丫头,你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选择谁对你有利、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儿。所以你这番话的真假,哀家是不介意的。哀家今儿叫你过来,其实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 “儿臣恭听。”容菀汐并不费口舌和太皇太后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得有多天花乱坠,太皇太后听着,也只不过是当笑话罢了。真真假假,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之前、现在、和将来,呈现在她面前的、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事儿。 “你和翎王在边疆的事情,哀家并不想要追究,想来你婆婆,也不会再追究什么。但是你可知,在这事刚刚在京都传开之时,哀家和你婆婆,做出的决定是什么?” 太皇太后并不等容菀汐的回答,直接道:“我们,打算要了你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一章:一梦恍然 “我们,打算要了你的命……”太皇太后的声音落下,容菀汐的心里,却又重新重复了一遍。 但觉一阵自门缝儿里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她一阵脊背发凉。一股浓烈的寒意自她后背的皮肤侵入,直入骨髓,随即,便袭满了全身…… 她从没想过,在她一心为了皇家血脉在外奔波之时,京都城里却悬着一把刀斧,只等着她一踏上归程,这把刀斧便会飘到她所在的地方,在她的头顶、重重落下。 可最后为什么没落下呢?她想,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对于这皇家中人心的叵测,更加认清了几分。她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是狠角色,她也从不怀疑,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为了自己的孙儿、儿子,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皇家的名声,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但那至少也要在她犯了大错之时。可在翎王的事情上,她纵然有错,却哪里是足以致死的大错呢? 不管怎么说,翎王都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太后的亲外甥,她去边疆,是为了救翎王的性命。纵然她留在边疆的时日多了些,难道功过相抵,还不足以赎她的过错么?她向来知道她婆婆和太婆婆的狠辣,但却从没有想过,她们竟然是是非不分之人。 看来她对这皇家、对这深宫,到底还是了解得不够深呢。这里,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在这里,唯一的理儿,就是“权”。 “你不必觉得寒心”,好像在给她反应的时间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道,“这就是帝王家。在帝王家,理儿,是讲不通的。谁在高位上,谁就拥有生死手。如今在高位上的人,是你啦……” 太皇太后颇有些感触,叹道:“容丫头,你初见哀家之时,是在你父亲的归朝宴上,那时候你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虽是闺秀风范,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稚气,煞是讨人喜欢;再见面,便是你父亲出事儿之时。算起来,也不过是前年的事儿……” “那时候啊……先皇还健在,你母后不过是宫里的宠妃,哀家还是太后……疏忽之间天地变,转眼,先帝去了,你母妃成了皇后、做了太后,哀家也已经是太皇太后。皇上也沉稳了许多,不再是之前和你站在一处之时,那般嬉笑顽劣的样子……唯一不变的,似乎就只有你。” “你还是这般沉静恭谨地跪在哀家面前,还是这般波澜不惊。哀家和你说话儿,也还是透不到你的底儿,心里悬着。” 太皇太后叹道:“容丫头啊……你可知,哀家在你这个年纪之时,心智半点儿不如你?哀家也不似你这般幸运,你不仅能顺顺当当地做了皇后,还能得到夫君的真心。千古以来,能得帝王如此真心的女人,又能有几个呢?你母后所得到的,都不如你。” 太皇太后很郑重地看着容菀汐,即便容菀汐此时没抬头,但却也能从太皇太后的语气中,察觉出她的神情来。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是肯定:“哀家自己的孙儿,哀家再了解不过。陛下已经将全部的柔情,都给了你。容丫头,你可知,这世间最可贵的,就是‘知足’、‘知恩’?哀家问你,你可知陛下之恩?” 容菀汐道:“儿臣敬重陛下、感激陛下,也……也深爱着陛下。” “呵呵……”太皇太后苦笑一声,道,“这个字,在深宫里,太重、太虚假……更何况,他是风国的皇,未来,也必将是天下的皇,你爱不起他。你能做的,就只有仰望着他,如同仰望着空中的日月、天上的神明;忠于他,如同信佛之人忠于佛祖、信道之人忠于老君……唯独你不可以爱他。爱他,你便会任性、便会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这对你、对陛下,都不是好事。” “哀家让你把心给他,是让你作为一个一心感念主人、依附主人的奴隶,把你的一切,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的主人。你不必觉得委屈、也不必妄图反驳哀家,因为你的主人对你的看重,值得你这么做。” 容菀汐听着心里有气,但原本,却也没打算反驳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她自己作为后妃之时,也能如同今日要求她这般、这么要求她自己么?自然不能。只不过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同了,彼时她是为了自己,而此时,她是为了她的孙儿。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推己及人。她自己做不到的、不想做的,此时却希望她的孙媳妇儿能做到。因为一旦她的孙媳妇儿做到了,她孙儿的日子,将会更顺心一些。而即便做不到,她的这一番话,也只不过是一些提点、要求而已,又有什么要紧呢?言语又是不花银子的。 所以之于她而言,虽然心中有气,却也没必要为此而发泄什么。 “好了……”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道,“话说回来,你可知,为何你现在还活着?” 容菀汐心里已经料到了缘由,但却摇摇头,故作不知:“儿臣不知,还望皇祖母明示。” 除了皇上的求情之外,还能有什么呢?能让太皇太后和太后改变想法儿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是皇上”,太皇太后也不绕弯子,道,“皇上到哀家宫里、到你母后宫里都去求了情,话说得很重。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与我们,将死生不复相见。” 虽然心里已经料到了是皇上求情,但是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容菀汐还是很受冲击。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为了她,而和他一直以来最敬重的祖母、母亲,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 “是不是很震惊?”太皇太后却已经是事后的淡然,笑道,“皇上的品性,你向来清楚,他是至仁至孝之人,又很懂得行事的分寸,岂会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严重?可是他也知道,若不伤透了哀家和他母亲的心,我们绝不会罢休。所以为了你的性命,他愿意担下这世间最恶的罪,让自己成了不孝之人。”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是和缓,可容菀汐听着,却觉心潮澎湃起伏,一时难以平静。她想过他会救她性命,也想过,为了救她性命,他会做一些艰难的事。但却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为了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太皇太后说她是至仁至孝之人,这“至仁”二字,说实话她并不敢妄下断定,但是“至孝”二字,她确信他担得起。 所以如今听到太皇太后这么说,她的心中,除了震惊之外,便还是满满的震惊,甚至于连感激都来不及。 太皇太后没必要骗她,且只要稍稍细想一下便知道,一旦太皇太后和太后这边都动了杀心,如果不用什么极端法子,是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改变念头儿的。 在她正在翎哥身边一心为翎哥担忧之时,在她因见着了雷停和追风而妄自揣摩他的用意之时,在她计较他和霍小燕的事情之时,他却在京都城内,不顾流言蜚语的,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而拼尽全力。 彼时他所顶着的压力,又岂是皇祖母和母后的决心呢?而是这满城关于她不贞的风言风语、而是那头顶发绿的耻辱、而是内心的不确定。可不论如何,哪怕在他对皇祖母和母后说出那一番重话之时、他的心里并不相信她,他却也还是为她,不顾一切地拼尽了他所能拼尽的所有。脸面、孝道,全都不要了。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妻子和自己的兄弟传出了这样的事,不说自己就这件事情而做出什么反击,也总要躲起来,不给别人羞辱自己的机会吧?但他却这般不怕被打脸地、这般不惧嘲笑的,到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闹了一番…… 彼时他的心情,她不能全然体会得到。但有一点却是很肯定的,那就是,他对她的担心。 正是因为担心她,他才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所有。 她挑衅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和底线,可他,却从未向她提及、从未有一句埋怨的话。 在她和他冷战的时候,他的心,该有多苦呢……她自以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自以为自己很伟大很委屈,可实际上呢?真正一再退让的、真正委屈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她以为,他不懂她的心不懂她的情,可事到如今,那个不懂得的人,到底是谁呢? 即便在昨晚,在他和她说出那番保证之言之时,她却依旧把他的话,当做了在自己耳边吹过的一阵清风,当时觉得舒服便罢了,并未往心里去。其实他说的,应都是肺腑之言,都是真的。 太皇太后静静看了容菀汐半晌,不再就此事而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以容菀汐的聪慧,该体会的,自然都会体会得到。至于接下来如何,便要看他们夫妻二人的造化。她这个做长辈的,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唤云……”过了半晌,太皇太后扬声叫了薄嬷嬷进来。 薄嬷嬷进了屋,太皇太后却只是吩咐了两个字:“去吧。” 听得容菀汐不免诧异,心想,太皇太后是让薄嬷嬷做什么去呢? 未免自己在这儿多有不便,见太皇太后好像也没有再与她说什么之意,便请辞道:“皇祖母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就此退下,不叨扰皇祖母静养。” “不急,你且再等一会儿。哀家要和你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太皇太后却并未让她走。而只是紧接着道:“地上凉,你起来坐吧。” 容菀汐不知道太皇太后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儿,便也只能应了一声儿:“是。” 不多时,薄嬷嬷便带来三个老嬷嬷、两个姑姑岁数的宫女儿、三个年长些的太监。几人规规矩矩地给太皇太后和容菀汐请了安,拘着礼等着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二章:命如草芥 容菀汐细细看了这几人,却觉得都是生面孔,并不认识。她刚刚入主未央宫,认得的奴才,只不过是有过来往的内务府里的、乾清宫里的一些,至于其他各司各局里的奴才们,她几乎没见过。 太皇太后也并未和她详细交代这些人是谁,只是道:“宫里的事情,你回头都要一一接管,过两日哪里报上来有缺,你自然便能将他们都对上号儿。” 容菀汐不解,为什么是“报上来有缺”?也就是说,过两日,这些人便不在自己的差事上了。 但却也并未多问,而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是。” 在太皇太后面前,越是不明白的事情,才越要端着,不能轻易露了怯。 听得太皇太后缓缓道:“算起来,你们跟着哀家,最少的七八年、最多的几十年。你们为哀家做了不少事,哀家看重你们的忠心,向来也没有亏待你们。素莲……” 太皇太后看向最边儿上、年纪和薄嬷嬷差不多的一个老嬷嬷,叹道:“你跟着哀家一路从德妃、做到德贵妃、再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路走来,辛苦了。” 唤作“素莲”的嬷嬷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的性命、奴婢全家的性命,都是娘娘救下的,能跟在娘娘身边一路服侍,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福气。” “如今你家里一切可还好?前两日哀家派人去瞧了,你那侄孙已经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孩子都怀上了……这可都仰仗着你的帮衬。他们在家里,总是给你留着碗筷,日日跪在菩萨前为你祈福,盼着你老早儿归家呢。” “奴婢一心只想着好好儿为娘娘做事,断没有归家的私心,还望娘娘明鉴哪!”素莲又是重重叩首。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眸光在其他几个奴才的脸上扫过,道:“可是哀家如今已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事儿,哀家已经管不着了。哀家对你们的照拂,自然也就只能到这儿。但对你们家里的照拂,只要哀家和唤云还在世一天,便不会停。” 太皇太后一声沉重至极的长叹:“主仆一场,你们的忠心,哀家都记在心里,如今,哀家希望你们都能走得体面些。” 太皇太后说到这儿,并未马上说下去,而是又在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其他人听了,都是愣了一瞬,但紧跟着,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都是慌忙跪地,重重叩头,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也没有人敢哭闹。但那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姑姑,还是吓得浑身战栗。 虽是无言无语,但是一下下急促的叩头之声,还是能让人听出,他们是在求饶,很急切的求饶。 “你们去后,唤云会去告知你们的家人,让他们将你们妥善安葬。家里新修了祖坟,你们可都知道了?一旦归家,你们必定享受家里世世代代的供奉,祖坟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是留给你们的。”太皇太后的声音仍旧十分和缓,且带着满满的关切。并不像是要杀人,好像只是一个仁爱的主子,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奴才们聊家常似的。 听得太皇太后说到这儿,素莲和另外两个老嬷嬷都明白过来,知道太皇太后是铁定了要杀她们灭口,便停止了接连的叩头。只是在停顿了半晌之后,重重叩了个响头在地面上,不再醒来。 另外几人见这三个有分量的老嬷嬷都不再挣扎,便知道此命休矣。他们几个人微言轻,且太皇太后既然叫了他们过来、说了这一番话,是断然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的。如若不然,一旦他们怀恨在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 但这几人毕竟是年纪小了些,欠历练,此时纵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却也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知道叩头没用、知道求饶也没用、也不敢和太皇太后多说什么……想活着,没本事;想死,却又没胆量。一时焦急,有三人都呜呜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神色凄然。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很是悲悯他们的处境似的。 静静看了半晌,并未有什么安抚劝说之言,而是直接吩咐薄嬷嬷,道:“拿上来。”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绕回寝房去了。 很快,便从寝房里端出一个金托盘,其中,放着八只琉璃酒盅,极尽精致。仿佛里面放着的,是这世上最美的琼浆玉露一般。 “哀家送你们一程……来,哀家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愿你们一路走好。”太皇太后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薄嬷嬷先站到了素莲面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得低了一些,道:“冯姐姐,这是妹妹亲自斟的酒,不假他人之手。是娘娘特意吩咐的,务必要为你们尽全了心意。” 冯素莲听着,缓缓抬头,怔怔看着面前的托盘和酒杯。却是并未看多久,便很有些决然孤勇地,拿了其中最边儿上的拿一杯酒。握在手中,看了好半晌,这才狠狠咬牙,一仰脖儿,一口干了进去。 随即,便重重叩首,高声道:“奴婢叩谢娘娘大恩……” 话音还未落下,便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随即,整个人向一旁栽倒,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没了气息。 可以说,死得很痛快,没遭什么罪。 但容菀汐在一旁看着,却还是呼吸起伏急促,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得老大。 就在刚刚,她想过要为他们求情。可是却又想到,太皇太后叫他们过来,并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求情的机会,而只是让她做一个见证。或者说,其实太皇太做这些,就是给她看的。太皇太后要让她知道,她是一心想要交出手中的权柄、清除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想要让她这个新皇后放心。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想让她放心,而是要让皇上放心。 慈宁宫里出了八条命案,这事儿是藏不住的。但因为这事儿出现在慈宁宫里,所以即便人人都知道,却也不敢议论什么。无需有人私下里做什么警告,宫里听到风声的所有人,都会主动封住自己的嘴巴。皇上自然也不会问。但皇上同宫里的所有人一样,定然也会知道这件事。再加上她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皇上便会对太皇太后放心,再不会担心她手中的权柄。 因为不管太皇太后手里是否还有残留的势力,但只要她有这个表示,皇上便会接受她的诚意,自此只以祖孙相待,再不去问其他。 所以当太皇太后将这些人叫进来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是死人了。即便她磨破了嘴皮子,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在迅速思量一番之后,她便打算不说什么,由着太皇太后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可此时,看到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死在她面前,眼睛紧闭、嘴巴因疼痛而保持着虚张的样子,容菀汐的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 这是第一个死了的人,紧接着,还有七个。 太皇太后的用意没错,这些人知道的皇家的事情太多,如果不将他们除掉、而是放他们出宫,会对皇家名声不利。所以还是死了干净,因为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在这深深宫墙里,人命,向来轻贱。哪怕是慎妃那个做过皇后的人,也不过如是,更何况这些生而为奴的宫女儿太监呢? 可是在这片皇天下、后土上,每一个人,都是自由呼吸着、都是拼命存活着,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罗衫金银、身份地位,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又与生而为人的本身,有什么关系呢? 眼见着那第二个和第三个老嬷嬷已经都端起了酒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便会将这一杯毒酒喝进去……容菀汐在一番内心激烈挣扎之后,再也撑不住,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容菀汐扑通跪地,声音震得整个安静的慈宁宫正殿都是一惊。 “求皇祖母开恩……”容菀汐叩首道。 还未等再说具体的劝说之言,就听得太皇太后打断了她的话:“皇后,你退到一边儿去。” 只是如此简短的话语,但因着是打断她而说出来的、又加上这十足威严的语气,让人听着,便觉出了些许怒意。 容菀汐犹豫了一瞬,并没有走。而是直接挑明道:“皇祖母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想必陛下听说之后,也会明白皇祖母的苦心。至于这些人……毕竟在未央宫里服侍了大半辈子,想来让他们出宫是不方便的,不如就让他们在未央宫里,本本分分地继续做下去吧?” 太皇太后平静地看了容菀汐半晌,道:“菀汐,等你到了哀家这个年纪,一切便能看得开,看得淡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服侍哀家一场,好好儿来、好好儿去,这便是他们的造化……亭笙,你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问的,是最边儿上跪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 叫亭笙的太监颤颤巍巍地点头,道了声儿:“是……”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容菀汐明明看得出,他很害怕、他不想死,可即便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却仍旧不敢违抗太皇太后的意思。 因为太皇太后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性命,还有他们家人的性命。 亭笙话音落下,太皇太后便满意地点点头,吩咐薄嬷嬷道:“唤云,继续吧。”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便继续派送毒酒,并不把容菀汐的求情放在眼里。 不仅仅是薄嬷嬷,就连这些跪在地上等死的人,却也并未因容菀汐的求情,而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反而仍旧很是恐惧、仍旧不敢抗拒。 他们一生追随太皇太后,认的主子,就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他们不认为别人能有左右他们生死的本事,哪怕这人是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三章:婆婆训话 容菀汐知道,若是再劝下去,只怕太皇太后就会说,“难道哀家宫里的事情,也要你来管?”若是闹到这个份儿上,事情可就更不好看了。 太皇太后是要以此向皇上表决心,她的心意已决,别人是劝说不了的。此时她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看着。 可这些,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他们为这未央宫、为太皇太后,倾尽了半生心血,到最后,却只因知道得太多而换来这样的结局。 容菀汐不禁回头看向正在给这些人派发毒酒的薄嬷嬷……其实薄嬷嬷才是知道皇祖母秘密最多的人,不知道她,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最毒妇人心,深宫里尤是。此刻,容菀汐终于明白了这句话。它并没有冤枉了宫里的女人。甚至于并未能反应得极其确切。 这些深宫妇人,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面容、最高贵的身份,穿着最华丽的衣裳、说着最得体的话语。可她们的心,却是世上最丑陋的东西。 想来在她们刚入宫的时候,一切,却也不是这样。她们娇俏的面容上透着稚嫩、她们的眼中不乏仁善、她们的心里满怀着美好与憧憬……可渐渐的,宫墙深深,压得这一切都变了样儿……渐渐,她们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也逃脱不了这被诅咒的命运。 一入宫门深似海,似路人的,从来都不止是萧郎,还有那最初的自己。 容菀汐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些她很有心想要救下的奴才们,在她面前接连地服下了毒酒,接连倒地身亡……统共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八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太皇太后说让他们走得体面些,她的确做到了。不止体面,而且苦痛也是少的。太皇太后还说,为他们各自的家里都修了祖坟、说让他们享受家族的世代供奉。这些,的确很仁义。 若人真的泉下有知,在他们终于归家、且享受子子孙孙的虔诚供奉之时,是恨太皇太后多一些,还是感激太皇太后多一些呢? 这都是后话,都与她、与这慈宁宫、与这巍巍宫阙,再不相干了。 此时与她相干的只是,她没有本事救下他们。或许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她也是这未央宫里的主宰之一,她和太皇太后是一伙儿的。她们为的,都只是自己的利益。 “唤云,等下叫小卓子带人收拾了吧。”太皇太后在重重叹息了一声儿之后,便平静地吩咐道。 薄嬷嬷应了,随即太皇太后便对容菀汐道:“皇后,你莫要觉得哀家心狠……日子漫长,此生里你会做的事情,或许要比这些更甚……哀家乏了……你退吧。记得哀家告诉你的事,也记得,要把在慈宁宫里看到的,告诉给陛下。” 太皇太后扶着座椅的扶手起身,薄嬷嬷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并未因为这满地的尸体,而有什么兔死狐悲之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仍旧对太皇太后这般尽心。 容菀汐压着心中的余悸,叩头道:“是,儿臣告退……皇祖母好生安歇。” 太皇太后并未再对容菀汐说什么客套话,而只是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连带着整个身子,也是颓然而疲惫的,由着薄嬷嬷搀扶着,往寝房里去了。 容菀汐从一排尸体中间的空隙处走过,自己开了房门。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浑身一激灵。 “小姐……”知秋忙上前来扶住了容菀汐,不免偷偷向屋里看了一眼,见躺了一地的人,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但看样子,第一念头儿便是……尸体!自然吓得不轻,扶着容菀汐的手一紧,一脸惊恐地看着容菀汐。 容菀汐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大惊小怪,带着她快步离开了慈宁宫。 出了慈宁宫宫门儿,便见慈安宫里的芳菲姑姑正等在宫门外呢。 芳菲见了容菀汐,忙施礼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请娘娘到宫里说话儿。” 容菀汐笑道:“本宫本也要去给母后请安的,倒是劳烦姑姑跑了一趟。” “娘娘哪里的话,这是奴婢的本分。”芳菲规矩施礼道。 容菀汐含笑一点头,便由着知秋搀扶着,先往前去了。 芳菲今年才刚二十出头儿,本不是什么上了年岁的宫女儿,但因着太后尊位,便自然而然的被宫里头尊为“姑姑”。对这个年岁的小宫女儿而言,是好事,却也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因为做宫女儿做到“姑姑”的份儿上,便是注定一生要留在宫里的。到了二十五岁,她便不能归家了。 昨儿她刚被封为皇后,今日理应向婆婆和太婆婆请安。刚刚对芳菲说的,并不是客套话。不用芳菲请,她过去,这是她尽了孝道、安守本分;但是芳菲请她过去,却是她错了礼数。 瞧芳菲冻得脸颊和耳朵都通红,可见芳菲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是太后故意让她在这儿等着的。太后为的,是抢占先机,不能让她占了理儿。 这些婆媳之间的学问哪,其实不用特意留心去学,只要把自己摆在一件事儿面前,一切自然而然就懂得了、会办了。 容菀汐一路快步往慈安宫走,索性慈宁宫距离慈安宫并不远,只隔了两个空着的宫室,不多时便到了。 容菀汐并不用通传,一路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儿。到了门口儿,才用明显很着急的声音请示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里头传来了绣荷姑姑的声音:“娘娘请进……” 听得绣荷的声音,就能听出太后的态度了,太后此时定然很不悦。 容菀汐忙亲自推门进了屋,一进屋,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正殿中间,跪地叩首道:“儿臣和皇祖母说话的而时间长了些,耽搁了给母后请安的时辰,还望幕后责罚……” 太后的笑声却是和悦,道:“一早儿哀家便差了芳菲去漪澜宫请你,听你宫里的宫女儿说,你去慈宁宫请安了,哀家便让芳菲去等着,以便将你请过来。” “有劳母后费心”,容菀汐笑道,“儿臣岂会忘了今日该给母后请安?只是皇祖母今儿有兴致,拉着儿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儿臣心里惦记着母后这边,可真是分身乏术呢!正想着母后恐会怪罪儿臣,不想出了门儿,便见芳菲姑姑在门口儿等着。想来是母后怕儿臣初到宫里,找不到慈安宫在哪儿呢,特意派人过来接应儿臣。儿臣这心哪,便落下了大半儿。” 容菀汐这一番话说得亲亲热热,太后便也是慈爱着面容陪着笑,可却是皮笑肉不笑。听得容菀汐说完了,便笑道:“真是巧了,哀家正差了人去等你,你就想着要过来给哀家请安。可是你我婆媳二人心灵相通呢。” 容菀汐知道自己拧不过太后,在脑海中迅速想了一番,便也只能笑道:“是呀,可是巧了呢。能与母后想到一处去,是儿臣的荣幸。” 日后若真有什么需要掰扯礼数的时候,这件事儿,一定会被太后那出来说。说她在封后第二日,还要慈安宫里派人去请,才会过来,大大不把婆婆放在眼里呢。 可此时,太后既然已经咬死了,两人再这样拉锯战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有在日后谨慎着些,避免这计较礼数的事情发生。 “瞧瞧哀家这个记性儿啊……光顾着和你说话,竟然忘了你还跪着呢,眼神儿竟也不好了……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可别冻着了。”太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含笑道。 她的儿媳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欠历练,与她较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可却也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因为此时容菀汐的手里,有最大的制胜筹码,那便是——她儿子的心。 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 如若并非如此,她大可以不必这般操心、不必费心和容菀汐较量,只需把后宫里的一切都交给容菀汐,自己颐养天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便罢。 可现在……她只能做一个恶婆婆。 “菀汐,昨儿你和陛下出去了?”太后直接问道。 容菀汐并不隐瞒,而是有些害羞地点点头,笑道:“陛下一时兴起,想要看看登基后的京都城,非要带着儿臣。儿臣也怕陛下一人在外头没个照应,便跟出去了。陛下这任性的性子,母后可是再清楚不过。” “哼……”太后不复方才的和悦,而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儿,道,“皇后,在你眼里,难道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不成?” 容菀汐这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慌忙跪地,重重叩头道:“儿臣有罪,还望母后息怒……” 太后紧盯着她,半晌,沉声道:“你是皇后,看理应做六宫表率,岂能自己先犯了宫规?而且还是拐带着陛下和你一起,这成何体统呢!” “是,母后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容菀汐认错态度很不错,诚恳道。 太后一笑,对她的认错很有些不屑。但接下来的声音却是平稳:“皇后,哀家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所幸你和陛下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宫里。但如若再有此事,哀家定然不轻饶。你可明白?” “是,儿臣明白。儿臣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容菀汐道。 太后看了她半晌,道:“好,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话点到便罢,你退下吧。” “儿臣多谢母后宽宥……”容菀汐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一直后退着走到门口儿,脚后跟儿碰到了门槛儿,这才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随着容菀汐带着丫鬟离开,太后那原本平静的目光,却是渐渐紧敛起来。对侍立在身边儿的芳菲和绣荷道:“她这是在和哀家装疯卖傻呢……反正已经被哀家握住了把柄,再解释也没什么用,莫不如装一个糊涂人,让哀家只能从‘不成体统’之处上去抓她,再找不出什么别的由头儿来训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四章:情深不寿 芳菲轻声道:“皇后娘娘向来聪明。” 太后笑了笑,道:“智者行远……往后日子还长,且看着吧。” 出了漪澜宫,容菀汐并未因太后的刁难而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在想着慈宁宫里的事儿。八个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都在她面前咽了气儿……纵然她有再沉稳的性子、再成熟的心智,也不可能只将这件事情当做看过的、普普通通的一场戏。 那是八条人命! 他们的哭声是真的、他们的挣扎也是真的。可是她就那么冷漠地、看着他们死在了她面前。 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恍似豺狼? 容菀汐一双藏在大氅里的手紧紧攥着,但觉心潮起伏,不管怎样给自己以劝说,都久久不能平静。 已是春天了,可这永巷里的风,怎么吹得比冬天的时候,还冷一些呢…… “小姐一直对太后很敬重,可是太后却这般给小姐脸色看,真是太过分了!”知秋见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儿,便低声道。 容菀汐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只是笑道:“无妨,只要咱们这边礼数不差就是了。宫里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较,我们无法左右,只需做好自己便罢。” 说得轻松,可她,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得自己…… 知秋耸了耸肩,看了看周围高高的宫墙,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想念王府……想念王府里的屋子、想念王府里的花草,也想念卓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未央宫啊……小姐说卓酒是做官儿的命,如果卓酒真的能捞到一个官儿做做,她跟着卓酒出宫去,到外面去过天高海阔的富贵日子,岂不更好? 如今小姐已经做了皇后,离她们是越来越远了。她可不要像宫里的这些可怜的宫女儿一样,一辈子做奴婢,直到老死宫中,也逃不开“奴婢”二字。 但小姐对她这样好,一想到要离开小姐,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不由得扶住了容菀汐。 如果小姐永远只是将军府里的小姐,她们永远长不大,那该有多好呢! 容菀汐心里有事儿,一路只顾着往前走。忽的,看到前方拐角处冲出了一抹明黄。这一抹明黄移动的速度很快,急匆匆的。 还未及容菀汐向皇上请安呢,皇上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母后可为难你了?” 看着他这一脸焦急的样子,再想起皇祖母说的那番话,只是一瞬间,容菀汐便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皇上见容菀汐红了眼眶,紧张得什么似的,好像只在下一刻,就要冲到慈安宫为容菀汐讨说法呢。 容菀汐不顾场合地扑进皇上怀中,紧紧抱着他…… 皇上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此时哪里有心思享受美人儿的拥抱呢?只是忙侧头去看她的脸,看她是不是已经哭了出来。 却见容菀汐已经泪凝于睫,却是紧锁着,倔强地抬头看着这未央宫上空的天。这本是一个独自伤怀的场景,可她对他的紧拥,却是如此清晰。她好像很担心,担心只要一放手,他就会变成小鸟飞走了。所以才这么紧紧抱着他,仿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菀汐……”皇上的声音不由得温柔起来,低低响在她的耳畔,“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他还是担心她受了欺负,一次次地追问,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 容菀汐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 “没有?”皇上却是不相信,将容菀汐的身子板正了让她站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母后为难你了,是不是?” 容菀汐摇摇头:“没有,真没有。” 皇上心疼地看了容菀汐半晌,又看了看慈安宫的方向。脚步动了下,但到底还是没有往前走。因为如果他去找母后,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前朝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朕从御书房出来,便紧忙打听你在哪儿,果然听说你来慈安宫给母后请安。你说你急什么呢?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务必要等朕回来,记住了吗?”皇上满心满眼的关切与心疼,可说出来的话,却只有这些。 不然还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明着说,你不要和母后一般见识、以后她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里?最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岂能这样添油加醋地挑拨呢。 容菀汐点点头,主动挽住皇上的手臂,笑道:“你这么忙,我们妇人间的走动,岂能再劳烦你费心呢?难不成日后我要召见哪个命妇,也要你陪着不成?我哪有那么不会说话儿、不会行事儿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少惦记些吧。我都能处理好呢!” 皇上看了眼慈安宫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其实母后和菀汐闹成这样儿,多半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当时说了那一番重话,母后对菀汐的不满也不会这么严重。但如果当时不是如此,此时菀汐的命,可还在吗? 他既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给菀汐、也无法劝说母后遗忘这件事。事情一旦乱了,便是从哪一处着手都说不清楚。唯一妥当的处理方式,反而是让它就这么乱着。把它交给时间,时间长了,一切混乱的,总会有个头绪出来。 皇上陪着容菀汐回到漪澜宫,便有在这儿长久逗留之意。脱了大氅,到小书房里看书去了。而且还让小福子吩咐御膳房,中午和晚膳他都在漪澜宫里用,一定要给他备上近来最爱喝的淮山羊肉羹。 容菀汐给他递了杯温热的清茶,笑道:“虽是初春,但燥热气也起了,你倒好,不说进一些清热去火的膳食,反而贪吃起这样温补的东西来,险些上火呢。” “上火……”皇上顺势揽住了容菀汐的腰,笑道,“你给朕去一去不就好了?” 容菀汐不好意思地看了屋里的奴才们一眼,想要推开皇上。 皇上却是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抓得死死的,让她根本逃脱不得。边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呢?原本屋里就闷,你们还拥在这儿,可是更不透气了!赶紧给朕滚下去!” “啧……”容菀汐轻轻捶了他一下,嗔怪道,“滚什么滚呢?俩丫头可还在呢!都是面皮儿薄的,哪里禁得住你这流里流气的话?” “禁得住禁得住”,初夏忙笑道,“陛下和小姐便把奴婢们当成和福公公一样儿的就是了!” 皇上正色道:“什么‘小姐’?要叫‘娘娘’!还当你家主子是未出阁的姑娘呢!没准儿昨晚上娃儿都有了!赶紧给朕改口,朕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是!”初夏忙乖觉地改了口:“陛下教训得是。奴婢等这就退下,不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歇息。” “嗯……”皇上听得很满意,摆摆手,“这还差不多,退下吧退下吧!” 容菀汐真是觉得头疼,心想你怎么就这么幼稚呢!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昨晚的事儿不是? 一边在心里嗔怪着他,一边却是脸上通红,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屋里的奴才们退下了,容菀汐刚要责怪皇上,可皇上却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将她横抱起来,阔步往寝房里走去。 “哎……你放开我啊!你不是要看书呢嘛!”容菀汐轻轻捶打着他。 “有你在还看什么书?”皇上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你要干嘛啊?光天化日的……”听得皇上的声音,容菀汐可是更觉得大事不妙。 “那又如何?朕在自己的宫里,谁敢说一个不字儿不成?便是出去幕天席地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容菀汐又羞又恼:“谁去和你幕天席地!你想得美!” 说话间,皇上已经抱着容菀汐走到了床边。没搭理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随即便欺身而来,将她压得死死的,让她半点儿动弹不得。 “你节制一些,昨晚刚……”容菀汐见挣扎不了,便只能好意规劝。 但一提起昨晚,话还没说完,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昨晚?昨晚怎么了?”皇上温柔的声音如同呓语,低低地响在容菀汐耳畔,容菀汐但觉一阵酥麻,从耳朵,迅速地传入全身…… “朕昨晚还吃饭了呢,今儿不还是得吃?”皇上的唇,已经覆上了容菀汐娇嫩的脖颈。 他用牙齿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咬,容菀汐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吟…… 皇上狂喜,在她身上更加肆无忌惮地撩拨。 容容菀汐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睁眼看向他。眼中泛着的盈波,恍似一种无声的鼓励。皇上只看了几眼,便觉得血脉喷张,呼吸愈发急促、动作也便愈发急切猛烈。 容菀汐发现,在他面前,她的理智,越来越不管用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他因她而疯狂,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在意和渴望。若非真的将她放在心尖儿上,怎会如此痴迷? 容菀汐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沉醉、感受着他的在意和温柔,想起在慈宁宫里听到的话……渐渐,更加放开了自己。 夫妻之间的情意,在这一刻,最不应该隐藏。 在他的唇又回到她的面颊上之时,容菀汐不再只是一味地由着他来取悦她,而是伸出双手拥抱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儿:“陛下……” 随着这一声轻唤而来的,是她生涩却又热烈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他的脖颈……随着她手上褪下他衣衫的动作一起,落在了他的肩膀、他的胸膛…… 皇上喜不自胜,但此时,却是像个木偶一般,忽然不会动了。只是看着她,眼中带着满满的惊喜。 她的动作极为生涩,将他的上衫褪到腰间,便有些慌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察觉到她的紧张,皇上这才回过神儿来,用更加炙热的吻,安抚着她的青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五章:深宫静日 容菀汐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膨胀。闭上眼睛,仿佛天地都在旋转,都在他的操控下旋转……此时,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她的天地。 他火热的指尖掠过她火热的肌肤,每一下,都是喧嚣着的渴望,也点燃了她身体里无处安放的深情。 她只想紧紧地拥抱他、只想紧紧地将他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她狠狠地咬他、紧紧地抓着他、不顾一切地吻他……她想要让他明白,她的深情…… 她渴望能将那些无法付诸于言语的东西,在彼此交汇的这一刻,都向他倾吐出来。 时光漫长、每一个呼吸都是最极致的享受、最深最重的情……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子里,容菀汐清楚的知道,这是在光天化日里。但奇怪的是,她好像已经中了皇上的魔咒,在此时,她竟然也不觉得他们在做的事情有什么羞耻的。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君,他们在来得及爱的时候相爱,在想拥抱的时候相拥,这是无比幸福且幸运的事,不是么? …… 被褥上残留着激情的余温,容菀汐依偎在皇上怀里,即便已近正午阳光刺眼,容菀汐却仍旧不想起来。她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 然而温暖有时,她总不能一味地放任下去。不然等一会儿御膳房的人都来摆午膳了,他们却还没醒,成什么体统呢? 容菀汐赖在皇上怀里伸了个懒腰,然后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一咬牙便要挺身而起。可是这好不容易做出的挣扎,还没等完成呢,就被一只大手给打回了原形儿。皇上又将她拽回了怀里。 “快起来吧,都什么时辰了。”容菀汐轻声嗔怪道。 “什么时辰有什么关系?你刚刚那么……咳咳,那么矜持的声音,奴才们早就知道咱们在干什么了,谁敢进来打扰啊!”皇上坏笑道。 容菀汐的脸红的恍似火烧云,推了皇上一下,气道:“都怪你!” 皇上含笑不语,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容菀汐却是在心里暗自想着,下次一定要先准备好一个抹了浆糊的布条,把自己的嘴巴给封上了!咦?下次?她怎么会这么主动地想到下次? 哎呀……可是丢死人啦!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一点儿都不矜持!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坏招儿这么多,她怎么可能这么失态呢! “哎……”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将头埋在了皇上的臂弯里,不想见人。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嘛,哪个宫里不是一样儿的?奴才们都懂得。你就只管放开了脸皮,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皇上最愿意在容菀汐害羞的时候逗她,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容菀汐狠狠捶了他一下! 完了完了……她这辈子是毁了!父亲教给自己的、诗书上学到的,都败给了他的歪理邪说。很快,她脑子里的这些正常的东西,便要都被他这些歪理邪说给取代了。真的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现在的情况明摆着的。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刚刚起身之时,盖着的衣裳滑落到腰间,这一会儿容菀汐觉得有些凉。趁着要穿衣服,容菀汐猛地起身,拽着衣裳跳下了床,不给皇上再次拽住她的机会。 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裳,很瞧不上地斜睨了盖着衣裳、枕着手臂悠闲打量她的皇上一眼,道:“我叫初夏进来梳头啦?” “你叫啊……”皇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晃悠着道。 气得容菀汐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只能嘀咕了一句“流里流气”,便不搭理他,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梳头去了。 “陛下和娘娘这一会儿不方便呢,不然你等午膳之后再来吧!”在院儿里的一阵脚步声之后,门口儿响起了知秋的声音,很是小声儿。 漪澜宫的梳妆台刚好在窗下,容菀汐向窗外看去,只见来人是卓酒。 “是卓酒来求见,不知道是不是潜邸出了什么事儿。”容菀汐回头道。 皇上起身,拽下床幔,道:“等下你梳好了,叫他进来问问。” 容菀汐撅了下嘴,好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儿。便向窗外喊道:“知秋……让卓酒等一等。” “是。”知秋听了容菀汐的吩咐,应道。 容菀汐给自己梳了个简单发髻,便叫了卓酒进来问话。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卓酒很乖觉,特意把“皇后娘娘”四个字儿叫得很长很重,是在讨容菀汐欢心呢。 容菀汐笑道:“是什么风儿把你这个潜邸大总管给吹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禀报?和本宫说也是一样儿的。” 见卓酒这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容菀汐便知道他要禀报的不是坏事,自然也轻松起来。 卓酒施礼道:“回皇后娘娘,是一位少侠来到咱们潜邸,自称是紫云阁阁主君紫夜,说是特意来拜访娘娘的,望奴才能进宫里传一声儿。” “哦?”容菀汐惊喜道,“你瞧着这人什么模样?” 卓酒抱着膀臂扫了扫,道:“哎呦……光是和他说上两句话,就冻得不行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那张脸就好像冰雪似的,几乎没有血色,眼睛里、脸上,整个儿都是冷的。奴才觉着,他不像从紫云阁来,而像是从雪国的冰山上来呢!” 容菀汐笑道:“那便是了。你快把他带进宫来吧。” “啊?”卓酒诧异了一下儿,但对容菀汐的决定,自然没有怀疑,忙回了声:“是。” 卓酒退下后,容菀汐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儿,笑道:“君紫夜来了,秦氏的脸有救了。” 皇上伸了个懒腰起身,边穿衣服边道:“朕顶讨厌君紫夜这家伙,没想到他竟然还自己找上门来!真让人头疼!” “君紫夜的性格的确让人抓狂,别说你讨厌他了,和他说话,我都直想要挠墙呢!但他这人的心却不错,待朋友赤诚,也有医者之仁。毕竟二哥的命是他救的,且他又替咱们在边疆照看了那么长时间,如今人家既然来了,咱们总不好不接待吧?” 容菀汐到皇上身前去,帮他穿衣,继续忽悠道:“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在宫里逗留多长时间。你又有朝政在身,平时自然没有空儿陪他。我看你不如就只见他一面,对他尊敬一些,忽悠着他把秦氏的脸治好了便罢。日后并没有和他周旋的必要,我来应付就是。” “哼哼……还是别了”,皇上道,“朕若不紧跟着盯着他,可是不放心呢。” 容菀汐但觉所有的话都被皇上给噎了回去,因为她的忽悠完全不管用啊!她岂能不知道皇上为何讨厌君紫夜呢?其他事情上,他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唯有遇到关于她的事儿,小肚鸡肠得十个女人都不及。 君紫夜对别人都很冰冷、惜字如金,可一和她交谈,却是脸也不冷了、话也不少了。皇上又不是傻子,在紫云阁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是个醋坛子,断然不会把此事往“君子之交”上去想,而只会觉得君子夜对她有企图。 咳咳……别说是皇上了,其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有这种不太君子的揣摩。当然,她整体上还是理智的,而不会像皇上这般被醋意蒙蔽了头脑。 容菀汐安静地给皇上穿好了衣服,这才试探着道:“要不然……我让人去叫住卓酒,告诉他,就说我们不方便见?把君紫夜给打发了?只是这样……秦氏的脸,可怎么办呢?” 皇上低笑一声儿,道:“好啦,朕岂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人都来了,岂有打发回去的道理?便让他进宫来,朕陪着笑脸儿,好生安顿便罢了。” “就知道陛下最好了……”容菀汐踮起脚尖,在皇上的脸上亲了一下。 皇上顿时觉得飘飘然,什么事儿都抛到脑后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道:“若君紫夜真的肯为秦氏治脸,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容菀汐清楚的听到,皇上是随着她唤秦颖月为“秦氏”。或许是一时昏了头,竟然真的觉得,皇上已经彻底把秦颖月当做了一个局外人。 “原本今日从慈宁宫、慈安宫请安回来,就该叫了各宫的姐妹们过来说话儿,可是你却在这儿耽搁了我的时间。下午君紫夜要来,好歹是远来的客人,怎样也要招待一下,而不能怠慢他一两个时辰。如此,这召见妃嫔一事,只能推到后日了。只是后日召见她们之时,带不带着秦氏呢?” 容菀汐边给皇上梳头,边细细说道。 皇上想了一会儿,道:“有些事儿吧,就是欲盖弥彰。如果始终让她这么没名没分地住在霜露阁,时间越久,反而越是惹人注意。但若是给她一个位份,让她同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儿,用不了多久,世人也就忽略了她本来的身份,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的容菀汐是全然信任皇上,听得皇上这么说,也觉得的确有道理。便道:“那便由陛下做主,给秦氏个位份。日后我这边,准保对她同对别人是一样儿的,绝对不会怠慢了去。” 皇上点点头,只是随意想了想,便道:“封个贵人吧,不高不低的。” “也好”,容菀汐笑道,“回头儿陛下派人传旨过去就是了。” “还是你去传更好些,传你的懿旨,就说是你的分封。”皇上道。 容菀汐想了下,便笑道:“好……都听陛下的。” “嗯……”皇上满意道,“果然朕把你服侍得够舒服,这一会儿怎么这么好说话呢!” “说什么呢!”容菀汐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你还恼了?你该偷着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古往今来,有谁人能有福气被皇上服侍?人家那都是服侍皇上,到你这儿,便成了朕服侍你,你多厉害呢!可是要万古流芳呢!”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道:“床笫之事,还当什么好名声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六章:孤仙来京 午膳前,容菀汐便派小福子去传了她的口谕,说封霜露阁秦氏做贵人。 让小福子去传,自然是为了告诉秦颖月,这口谕虽说是以她的名义传下去的,但却是皇上知晓的,而不是她擅自贬低。封她做贵人,实际上是皇上的意思。只是皇上愿意把这分封低位妃嫔的事情交给她来做。 其实这贵人的位份,也不算低了。与齐氏、闵氏等潜邸里的正经姬妾同位份,可见皇上还是承认她。 她若是个懂事儿的,得到了这分封,便该当知足。自此在她的霜露阁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靠着在宫里熬资历,一点点儿的,把这贵人的位份熬成嫔。能熬成嫔,便已经是她能在本朝后宫里,所能做到的极限。日后成了太嫔,到西后宫里,好歹也能独宫而居。安稳一世,也是造化。 可偏偏,秦颖月并不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这贵人的位份,怕只是她野心的开始吧。 若以她的本意,自然是将秦颖月送出宫去,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在民间做些营生,安稳度日。可这话,她是不能主动和皇上说的。如果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皇上定然很为难。就算在挣扎一番之后,决定按照她的想法儿去做,可以秦颖月的手段,总有法子能让她自己留下来。 到时候若是事情闹大了,使得皇上自责不已,她可就成了不给人留活路的大恶人。这件事儿,反而会成为秦颖月赖以上位的砝码。 既然明知道赶不走她,又何必浪费心力呢? 而一旦决定了把她留在宫中,皇上所提出的这个处置,无疑是最稳妥的。 她自己是否会面临危机,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家的名声。不能让秦颖月的事,而使得皇上成为世人的笑柄。不能是始终留有这么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给看客们。她必须帮着皇上将这不光彩的事情掩盖下去,掩盖到最微小的程度。 容菀汐忽然觉得很可笑,终于,她也变成了一个凡事只考虑脸面的人。 这魏巍宫墙啊……果真是有魔力的。 …… 霜露阁里,容菀汐听了容菀汐的口谕,千恩万谢的叩首,好像得了天大的恩似的。又让小桃打赏了福公公,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 福公公走后,却还有夏果在呢,她自然要把戏做全套。欢喜地和小桃道:“我就说,娘娘和陛下不会忘了我的,总不好让我这么尴尬着。我能有今日的位份,多亏了娘娘宽和,这般不计前嫌地帮扶我,让我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容身之所。小桃,快些收拾收拾,我们去漪澜宫谢恩。” “是。”小桃也是应得欢喜。 这些天里,她已经习惯了在夏果面前演戏。对秦颖月的喜悦,自然也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平日里我爱艳丽,可娘娘却爱清素的。你可得给我找一身儿素气的衣裳,免得娘娘看着眼晕呢!还有,金的、玛瑙的、珊瑚的头饰,统统不要,只给我找素银的、淡玉的,听到了没有?”秦颖月很细致地吩咐着。 对于她妆奁的丰盈,她是一点儿也不遮掩着,反而时不时地显露一下。让夏果知道,她毕竟是做过太子妃的人,底子足着呢。 宫里惯是拜高踩低,如今她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已是被人怠慢,若再让人认为在她这儿图不到什么,日子可是更不好过。 秦颖月一番忙活,午膳也顾不得吃,带着小桃便往漪澜宫去。 …… 漪澜宫里,容菀汐正和皇上用午膳,便听门外的小福子轻声道:“陛下,娘娘,秦贵人来谢恩。” 容菀汐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也看向她,是在打量她的意思。只看到皇上这一个请示一般的目光,容菀汐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是一半儿欢喜一半儿忧。 欢喜的是,皇上在意她的看法。且即便他已经做了皇上,在她面前,却还是一点儿帝王的架子也没有,反而如同一个看人脸色的小奴才一般,生怕她不高兴。忧愁的是,皇上探寻她的意思,这本身就说明,皇上心里,是想见秦颖月的。正因为如此,才会看她是否准允。 容菀汐自然不愿意把事情做的难看,因而向门外道:“传。” 很快,门口儿便响起了秦颖月恭谨轻柔的声音:“臣妾秦氏,给娘娘请安。” “进来说话吧。”容菀汐痛快道。 “是。”秦氏应了一声儿,便自由两侧奴婢推开的房门里进了屋。 站在门口儿,规规矩矩地给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容菀汐笑道。 “是。”秦颖月仍旧是应得十分恭谨。 直起身子,垂首站着,不敢抬头看皇上和容菀汐。 看得她这般恭顺谨慎的模样,皇上不免心内一紧。记忆中,她从来都是张扬恣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此时,却是谨慎得如同一个怕做错事的小奴婢。她是哪那么骄傲的人,岂能容许自己这般唯唯诺诺呢?此时,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现在做的,到底是救她,还是害她呢。 把她逼成这副模样,真的是为她好吗? 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说要给她安稳和仰仗,又为何不把该做的事情做全,不给她以足以撑得起腰杆儿的地位、不给她以足以骄傲抬头的体面?却像是对待垃圾一样,自打一入宫,便晾着她不管不问呢? 此时皇上的心里很是自责。正因为这股子自责,便开口关切道:“霜露阁里一切可还习惯?” 原本想要平平静静的,但话说出来,还是有些一听便知的关心。 容菀汐听着,心内一颤。但却还是让自己含笑忍住了,没将她的情绪表露出分好。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怨妇,绝对不能。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如今见到秦颖月这般委屈的模样,心里起了关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试想一下,若换位处之,换做她见到如此唯唯诺诺、委委屈屈的翎王,心里又岂能好受呢? 在心里开导了自己几句,此时正好儿秦颖月也回了皇上的话,只说“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好”,容菀汐便也随着皇上关切道:“宫里可缺奴才吗?回头儿本宫知会内务府,让内务府再给你派两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儿过去。” 秦颖月忙推辞道:“不敢如此越了规矩。且臣妾并不是个多事儿的人,平日里也不需要奴婢们做什么事儿。如今宫里的小桃和夏果,便足够用了。” “也好”,容菀汐笑道,“其实宫里人多了反而心烦,不如这样清清静静的。若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只需直接去内务府找人来帮了短工便是。回头儿本宫吩咐下去,就说但凡霜露阁里来叫奴才,可都仔细着些,千万别怠慢。” “臣妾多谢娘娘体恤。”秦颖月道。 容菀汐并未和秦颖月客套,因为不想和秦颖月有太多往来。若是她这边真的给秦颖月派去了新的奴才,指不定秦颖月要怎么利用他们呢。 估计秦颖月急着推辞,其实并不是怕她真的派眼线过去,而是不得不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秦颖月心里,可是巴不得她给自己挖坑呢! “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可千万要说出来。朕平日里朝政繁忙,后宫的事情都是皇后打理,你直接来找皇后便是。”皇上道。 “是。”秦颖月仍旧应得规矩,且极其简短,并没有什么让人听了甚有歧义的话。 “这个时辰过来,还没吃午膳吧?不如让人再添一副碗筷,一起用一些?”容菀汐和她客套道。 其实这句客套,已经是逐客之言。 “臣妾不敢叨扰陛下和娘娘用膳,刚好宫里的午膳也该送到了,若陛下和娘娘没有什么吩咐,臣妾这便告退。”秦颖月施礼道。 “也好,你留在这里也不自在,还是回自己宫里舒舒坦坦地用了午膳吧!”容菀汐笑道。 秦颖月向皇上和容菀汐都施了礼,道了声:“臣妾告退”,这才退下了。 房门关上,容菀汐收回目光,对皇上笑道:“若君紫夜真的能治好秦氏的脸,她可得多高兴呢!下午我可一定要好好劝一劝他,让他务必帮这个忙。” “你倒是个热心肠,就不怕把她的脸给治好了,朕被她勾引了去?”皇上坏笑道。 “哼……是我的赶也赶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你!”容菀汐气嘟嘟的说着,手上,却是给他夹了一块肉。 皇上“呵呵呵”地笑着,笑得开怀。 …… 午膳过后,约莫着过了午睡的时辰,卓酒才把人带进宫来。估计是怕叨扰了皇上的午睡,故意拖延着呢。但其实皇上和容菀汐都没有睡意,一直等着呢。 皇上在小书房里看似静心地看书,心里却在想着,要是这大冰块儿真的胆敢对朕的皇后存有不轨之心,就别怪朕不客气了。管他紫云阁的势力有多强大呢,反正他现在是羊入虎口!哼哼……谁让你胆敢动朕禁脔,朕便是做小人又能如何? 容菀汐则是坐在桌边,拖着下巴看着门口儿发呆。看似是在发呆,但心里却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傻到家了?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情敌了! 如果把秦颖月的脸治好了,无疑,秦颖月用以争抢的本钱便又多了些。皇上爱美色,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儿。而秦颖月的美色,的确很诱人。 原本她就不是秦颖月的对手,却还想着要把秦颖月的脸治好了以公平竞争,这不是擎等着输呢嘛! 哎…… 但,一旦赢了,这胜利,却也是纯粹的、酣畅淋漓的。 两人都在胡思乱想之时,门口儿便响起了知秋的声音:“陛下,娘娘,卓酒带着客人来了。” 能再见故友,容菀汐还是很兴奋。忙直起身子喊道:“快请进来!” 看到容菀汐这般打了鸡血的模样,皇上满是醋意地狠狠把书摔在了书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七章:不受待见 听到皇上摔书的声音,即便隔着一间屋子呢,容菀汐都能闻到自小书房里飘来的酸味儿了。 没来得及安抚这个小醋坛子呢,便见君紫夜已经进了屋。 他一身白衣胜雪、披着的大氅也是雪白,再加上那雪白无血色的皮肤,让人瞧着,还以为是白无常来了呢! 但这白无常笑得,却是很和悦嘛! “在下失言迟来,还望好友莫怪。”君紫夜向容菀汐一抱拳,笑道。 这大冰块儿见面便笑,意图难道还不明显吗?此时皇上的眼中,已经快要冲出利刃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君大哥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何来责怪之说呢!”容菀汐笑道。说得兴冲冲的,别提有多热情了。 “咳咳……”皇上干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这屋里还有人儿呢。 听了皇上的声音,君紫夜这才注意到皇上。但却只是向皇上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之礼,如此便算作打招呼,并未有任何称呼。 对容菀汐和皇上的态度,差距不要太大了些。弄得容菀汐都好生尴尬啊! 可是君紫夜习惯了对人冷淡,且又是一个向来不会屈服于权贵的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皇上也是大度,没和君紫夜摆君王的架子,起身笑道:“都说阁主孤仙一般,如今仙人降临朕的未央宫,可是未央宫里的一大幸事啊!想来阁主舟车劳顿, 不如早些休息,今夜朕在漪澜宫设宴,晚上咱们再叙旧?” 晚上,把他宫里的女人们都叫来,再叫上乐府的歌姬舞姬,把他弄得眼花缭乱的,看他还如何去打菀汐的主意。 “还好,一路游山玩水,并未有奔波之感。”君紫夜也真够实诚的,完全没听出皇上说的是客套话呢。 “呵呵……”皇上真是噎着了,被他弄得不会说话儿了。 和这样的人交流,还真是得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个宽宏的人,不然句句话都有要杀人的冲动啊! “虽说并不疲累,但先安顿下来总是好的。我和陛下这就亲自送君大哥去住处……陛下,咱们给君大哥安置在哪里为好?”容菀汐可配合皇上了,听出皇上是在故意赶人,便顺着皇上的话,也要将君紫夜赶走。 不然,等下这个醋坛子若对远客横眉冷对,也不好收场呢。 “不便住在宫里”,君紫夜道,“我还是回王府去,晚宴之时再过来。反正王府到未央宫也不远。” 呃……容菀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不能直接说,“那你回去吧”?但显然,君紫夜已经看出了她和皇上是在逐客呢。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太折腾了吧?”容菀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掩饰,“想让君大哥先去休息,就是怕君大哥太过劳累。可若大哥再返回王府去,不是错了我们的本意?若君大哥实在不愿意留宿在宫中,不如我们还是在漪澜宫里说会儿话?用过晚宴,君大哥再回去?” 没法子,为了遮掩自己的逐客之意,容菀汐只能这么说,此时,真是恨死皇上了!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啊?偏偏君紫夜只是性格冷了一些,但却不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反而心思玲珑剔透得很,对旁人的善意或是恶意,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无妨”,君紫夜和气道,“原本也该当先来宫里拜访一番。且因为我并未事先打招呼,宫里这边有些不方便,也是再正常不过。我先走,你且忙着。” 说的虽然是疏远之言,但从语气上,却一点儿也听不出不悦和疏远之意,反而相当体谅。 “不忙不忙……”容菀汐忽的念头儿一转,笑道,“其实我们正盼着君大哥过来呢!宫里有件事儿需要君大哥帮忙……可是非君大哥不可啊!我们就盼着君大哥能在宫里多留一会儿呢!只是陛下觉得不好意思马上和君大哥开口,总不能在君大哥连落脚之处都没定的时候,就麻烦君大哥做事啊!君大哥你看……如果你真的不累、不需要马上休息的话,可否随我和陛下走一趟?” 君紫夜清淡的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意思是问——什么事儿? 原本真以为容菀汐是看出了皇上对他的到来并不欢迎,不想惹得皇上不悦,便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赶他走。但现在听容菀汐这么说,又看她的表情的确是很难开口的样子,自然有些糊涂。 “君大哥……这个……说起来真不太好开口啊……你先坐,坐下来再说!”容菀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让了下,满脸的纠结。 君紫夜早就忘了容菀汐逐客的事儿,一心只想着她有事要求他,便顺着容菀汐的请,坐在了圆凳上。 皇上已经看出了容菀汐的意思,知道她是为了不让君紫夜看出她的逐客之意,而顺带着把秦颖月的事情说了。其实这个时机正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和君紫夜说的,而且君紫夜也不可能拒绝。那还不如先把他们要办的事情给办了,之后君紫夜若真的胆敢对菀汐有什么过分的表露,他可就更不用客气着了。 不免在心里暗赞他的皇后,觉得有菀汐在,什么事情都能化繁为简、轻松应对了。 “是我们后宫里的一个贵人”,容菀汐坐在另一旁的圆凳上,皱眉道,“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给毁容了。原本挺好看的一张脸,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嘛,瞧着她可怜,之前见她要死要活的,为了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希望,便和她说,我一定能帮她请到天下第一神医来为她治。当时我以为你从边疆会直接过来嘛,就这么吹出去了。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没兑现承诺,这脸上……有些挂不住啊。” 容菀汐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哀求道:“君大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日后我还要在宫里立威呢!若是失信于人,以后谁还听我的啊!君大哥,我以后在宫里地位能否稳固,可就全看你的了啊!” 容菀汐向君紫夜抱拳作揖,可怜兮兮的。 忽的想到了皇上,回身看了眼皇上,又道:“而且宫里总有这么一个被毁容的娘娘,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哪!不光是我,皇上也答应了她,说一定会为她把脸给治好。可天底下,能治好她脸的人,也就只有你了。皇上也想着要求君大哥办这件事,但又因为帝王的身份,担心君大哥以为这是命令、不情不愿的,便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托我来说……” “君大哥,你可千万不要为难。如果特别不想帮忙的话,直接拒绝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是好朋友嘛,只做朋友之间的交谈,你不必和我客气。但如果你觉得……其实帮帮忙也无所谓啦,你就帮一下呗?” 容菀汐磨磨叨叨的,听得皇上都直挠耳朵了。怎么这么烦啊? 这时候,皇上忽然觉得,其实君紫夜是个挺好脾气的人啊! 知道容菀汐又在玩儿心眼儿,皇上听到的是烦,君紫夜听到的,却是容菀汐真的很需要他帮忙、但是却又不想让他为难。如此,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且不说他对容菀汐的那种……很……很特殊的感情,就只说是朋友相求,他也不可能拒绝。但凡是他认定了的朋友,他必定全心相待。即便是他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却还是要拼尽全力努力一下,更何况是他能做的事情呢? “好,我们这就去那位贵人的住处瞧瞧。”君紫夜道。 他并未说什么客套的话,因为对自己的医术,他很有信心。 容菀汐笑道:“太感谢君大哥了!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咱们这就过去!” 容菀汐起身,向君紫夜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紫夜惯常不会场面上的客套,所以容菀汐做手势让他先走,他便也不客气地走在了容菀汐和皇上的前面。 容菀汐和皇上前后脚儿出了房门,叫上小福子。皇上吩咐道:“去霜露阁,你去前头引路。” 小福子应了声儿“是”,急忙跑到君紫夜前头去了。 从位于中后宫的漪澜宫,到偏僻的、西后宫边儿上,路途可是不近呢。但想来君紫夜是习武之人,并不惧怕这初春阴寒,皇上的身子早就好了,此时正是需要历练之时,容菀汐便也不提议乘步撵,而是对小福子道:“小福子,一路上给贵客讲解着,让贵客顺道好好观赏一下咱们未央宫的后宫。”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便开始了讲说,“贵客,咱们现在所处的,是未央宫的中后宫。未央宫里,中后宫和西后宫,是当朝娘娘们的居住之所,东后宫则是先帝朝娘娘们居住的地方……但是在先帝朝,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世祖皇帝的静贵太妃……” “因着世祖皇帝对贵太妃恩宠有加,仙去之前,特意下了一道口谕,让静贵妃迁居去西宫的合欢殿。不管后世是谁统领后宫,都不许令其迁宫……据说,合欢殿是静贵太妃初入宫时居住的地方。世祖皇帝曾经在合欢殿里专宠贵太妃数年之久……贵客请看,前面便是合欢殿了。” 小福子说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松柏掩映下的殿宇。在这森严巍峨的宫墙里,被一片翠绿包裹着的合欢殿,恍似闹市中的一间清幽雅舍,安然静谧、与世无争,却又有些大大的不合时宜。 容菀汐知道合欢殿里住着的是静贵太妃,也从皇上的口中听过,静贵太妃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女人,但这特意的一道口谕,却也是刚刚知晓。 合欢殿位于西后宫里位置最好的地方,最近中后宫、最近乾清宫,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管弦声喜、红烛帐暖,可此时,里面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呢。 在她入宫的这一阵子里,从未见合欢殿有什么动静,更别说见到合欢殿里的主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八章:面容可医 想来皇祖父的本意,是让他心爱的女人,能永远留在他们最初相爱的的地方,守着他们的回忆度过,不至于到一个陌生的宫室之中,再寻不见往日的痕迹,孤苦伶仃。 可实际上,这对静贵太妃而言,却并不是好事。死了的人再不见,只留一室回意。而活着的人,到底还是逃不开着凡尘俗世诸多烦忧,想要只抱着回忆过,谈何容易呢? 皇祖父朝的妃嫔,如今只剩下太皇太后和静贵太妃两个人。如今太皇太后依旧在慈宁宫里,因着孙儿登基,顺理成章地又上了尊位。但静贵太妃呢?自从皇祖父去世之后,便无人管、无人问了,只是空留一个尊号罢了。 想来,皇祖母应该是记恨她的。但毕竟是母仪天下之人,要拿出自己的宽广气度来。所以从不会找她的麻烦,由着她在西宫里担着这尊号。不管不问,这便是皇祖母的智慧。 因为对于贵太妃而言,没有儿子、失了丈夫,且又因丈夫的一念之差,而始终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中,已经很艰难了。她活着,本身便是一种煎熬。既然如此,皇祖母又何必再枉做恶人呢? 轻声说话之间,小福子已经引着他们走过了合欢殿。那合欢殿仍就如同他们刚路过时那般,寂静无声。从不因路人的来来往往,而有一丝波澜。 容菀汐忽地颇有感触,看向皇上,略带叹息:“也不知道霜露阁和漪澜宫,哪一个才是你心里真正的合欢殿呢?” 皇上抚额道:“哎呦,你又来了……难道要朕磨破嘴皮子不成?” 容菀汐笑道:“好啊,你倒是磨一个我看看,我不信你有这么强大的内力!” “你……”皇上不服气,将自己的上下嘴皮子磨了一下,觉得的确做不到,便也只好认了怂,不在抗议什么。 容菀汐虽然是在玩笑,可心,却并无玩笑之意。她真的很想要相信他,她也的确做过这种努力,但只要秦颖月存在一天,她就不可能真的放心。 由爱故生忧,果然如是。 有小福子的讲说,容菀汐对后宫各处也更为了解了些。原本很长的路,竟然觉得没多久便到了,并不觉得疲累。 霜露阁宫室不小,但因奴才少,便显得冷冷清清的。门口儿连个听候传唤的人都没有。 小福子向内扬声儿喊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很快,阁门大开,是秦颖月带着两个丫鬟出来恭迎。 “臣妾不知陛下和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和娘娘恕罪。”秦颖月诚惶诚恐地说道。 皇上温然道:“无妨,原本也是很突然的事。皇后帮你求了神医,以医治你的面容。咱们进去说话。” 秦颖月略抬头看了看站在皇上和容菀汐身后半步远的君紫夜一眼,便应了一声儿“是”。侧身等着皇上和容菀汐先走进去,又等了君紫夜也过去,这才跟了上去。 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个在京都城里、皇宫里还敢穿一身素白的人,并非等闲之辈。京都城里的百姓们,家中若无丧事,绝对不能穿一身素白,更何况这人还胆敢穿着一身白衣进入未央宫呢?可皇上非但并未因此而治了他的冒犯之罪,反而对他很是尊敬,可见这人来头不小。 多半,这人便是传说中的紫云阁阁主,天下第一神医君紫夜了。 若这人真的肯为她用心医治,她的脸、她的此生,岂不是有希望了? 进了屋,君紫夜也不等他们再说客套的话,便直接对秦颖月道:“请这位小主将面纱摘下。” 秦颖月含笑摘下了面纱……摘下面纱之时,脸上的伤口尽现于人前,但她的笑容,却仍旧十分得体,并未受到这丑陋伤口的影响。 对于秦颖月的承受力,容菀汐真的很佩服。如若换位处之,此时要将伤口展露给别人的,是她,她真的不认为自己能像秦颖月这般从容。人的内心到底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宠辱不惊? 秦颖月的得体,倒是和君紫夜的冷淡刚好碰到了一处。第一次看到秦颖月的伤口,君紫夜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很平静地细看着她的伤口。半晌,道:“利刃所伤,好医。” 听得君紫夜这话,秦颖月大喜,这才有了早该有的情绪波动。忽的跪地,叩首道:“求神医救小女子容貌……神医救了小女子容貌,便是救了小女子性命,小女子必将感激不尽……求神医仗义相救!” 秦颖月知道,自己没什么东西是能拿得出手给君紫夜的,所以并未说什么具体的报答,而只是说了这番不太有用的感激之言罢了。而且既然皇上已经把人给她带来了,就说明君紫夜一定会救她。 如今给君紫夜行此大礼,不过是和他客套客套,以便在医治过程中两人交流顺畅。而且,主要是给皇上看的。她要让皇上知道,其实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这才不再提起罢了。 对于秦颖月行的如此大礼,君紫夜也很是淡然,道:“小主不必多礼,在下既然受人之托,必定终人之事,定将尽全力为小主医治。” 皇上原本就不待见君紫夜,心里和君紫夜较着劲儿呢。见秦颖月对君紫夜行如此大礼,心想,“你大可不必啊!这小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为了讨好朕的皇后罢了!” 因而笑道:“颖月,你快起来,可别吓着了君阁主。若是感激,放在心里便罢了。君阁主不是在意言语之人。” 秦颖月道了声:“是”,起身看向君紫夜,笑道:“不知君阁主何时可以为我医治?不瞒君阁主……我……我真是做梦都想看到自己的脸完好的样子。现在的样子,我……我……” 秦颖月哽咽了几声,说着,便背过身去,好像怕被皇上看到她落泪似的。 对于秦颖月的情绪变化,容菀汐已经完全能做到淡然处之了,不会像刚开始看到之时那般反感。秦颖月能这般对情绪收放自如,也是她的本事,不是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这就是秦颖月的擅长之处。 “颖月,你莫要着急,君阁主既然来了,自是现在便要为你医治。你快些平复了心绪,让君阁主好好看一看吧?”皇上道。 容菀汐听得,皇上声音里的关切,是真真切切的。 但这也无可厚非。见了秦颖月的面容,再见她这般凄然的模样,哪怕是一个局外人,都会起了恻隐之心,更何况是皇上呢? 秦颖月哽咽地应了一声儿“是”,背对着皇上擦了擦眼泪,平复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残破的脸上,又是那样得体的笑意。且双眸中还含着泪光,让人瞧着, 别提有多楚楚可怜了。 幸亏君紫夜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不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很有可能要被她把魂儿给勾去了。 君紫夜此时只是道了一声:“冒犯”,便上前去,离秦颖月的脸近了些,仔细看了下她的伤口。 并未用摸的,就只是仔细看了下,便道:“虽说可以治愈,但是治疗起来,却需要时间。若按时内服外用,想要等到肌肤光洁如新,怎样也要一年的功夫。” “一年啊?”秦颖月并不掩饰自己的惊喜,道,“神医,一年之后,我的脸真的可以治好吗?” 君紫夜点点头,没什么模棱两可之言,而是给了秦颖月一个肯定的答复。 秦颖月捂着自己的脸,看着皇上,大喜道:“陛下……你听到了吗陛下?神医说了,只要一年,臣妾的脸就可以治好了!陛下……” 秦颖月激动地上前几步,抓住了皇上的手,道:“臣妾的脸可以治好了!臣妾又可以回到在太学时的样子了!陛下……你高兴吗陛下?” 皇上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也是温柔而包容的,道:“高兴。” “陛下……臣妾真欢喜!”秦颖月说着,竟然直接扑进了皇上怀里,牢牢的抱住了皇上。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有些为难,但却也还是……回应了秦颖月的拥抱。 轻拍着她,道:“这下放心了?以后只管听话吃药就是了。” “嗯!”秦颖月在皇上的怀里重重点头,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容菀汐把头别向门口儿,不去看他们两人这般紧拥的样子。然而房门是紧闭着的,容菀汐的目光落在其上,还是憋闷得很呢。 皇上并未和秦颖月拥抱太久,而是趁着说话之时,轻轻推开了秦颖月,笑道:“去问问君阁主有什么吩咐,都记好了,可别做错了什么。” “是。”秦颖月察觉到了皇上的疏远,但是并不介意。而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乐呵呵地向皇上施礼。 回身看向君紫夜,笑道:“神医,可有什么需要仔细着吗?” 此时她的这张如鬼魅般的面容,配上她的笑,说实话,真的挺吓人的。 想来秦颖月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并不好看,但却并未有什么收敛,好像故意让她自己看起来可怕似的。 好在君紫夜是个不容易被吓着的人,见着这般,表情依旧冷冰冰的。说道:“只需不吃辣食、不食生冷便可。其他并无什么需要仔细之处……在下这就拟出一个方子来,让太医们去配制便是。” 皇上和容菀汐都很相信君紫夜的医术,所以并未问君紫夜方子的具体内容,便只由着他开好了,让小福子即刻送到太医署去。由太医们配制了,换下了秦颖月现在用下来的药。 君紫夜是个不会客套的人,在诊病之后,自然不可能和秦颖月多说什么。皇上见容菀汐和君紫夜都在此,可能也不好多留,便说了让秦颖月好好将养等语,带着容菀汐和君紫夜离了霜露阁。 这一番诊病,因着君紫夜的医术高超,并未用多长时间,距离晚上夜宴之时还有一会儿呢。可是君紫夜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九章:不亦说乎 “走,君阁主,朕亲自带你转一转未央宫……菀汐,风大,你先回去。晚上咱们就在漪澜宫里设宴,让各宫妃嫔们都过来,再叫上些乐府歌舞姬……对了对了,还有老四,你可别把他给忘了,不然他又要怪朕……好了,就这些,你去安排吧!”皇上很热情地自告奋勇地陪客人,却打发了容菀汐。 容菀汐看出了皇上是故意不让她和君紫夜在一处待着,便也不为难皇上,笑着应了声儿:“是。” 又提醒道:“只是……陛下,毕竟君大哥是男子,让宫里的姐妹们一起来宴饮,是否不妥当?” “无妨”,皇上笑道,“君阁主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平日里难得一见,让大家伙儿都跟着你开开眼界!还有啊……歌姬舞姬,你可都给朕挑最漂亮的。” “呵呵……好,臣妾遵命。”容菀汐苦笑不得。 估计皇上是想对君紫夜用美人攻势吧?想要让君紫夜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美人儿面前,暴露了“本性”。可是容菀汐知道,君紫夜的本性,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那种。今晚,估计君紫夜只会盯着自己面前的菜肴。 但君紫夜的冰冷和吝啬言辞,使得他并不会对皇上的这一番安排有什么异议,只是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而且此时,他已经随着皇上往前走了,完全应了皇上的话,好像真的对未央宫很有兴趣似的……其实只是懒得拒绝罢了。 容菀汐被这俩人儿扔在了霜露阁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的人,此时是什么心情儿呢。 是重生般的喜悦吧? 这一切,却是她带来的。 千古好情敌,除了她之外,可能没有人能担当得起这个称号。 她清楚的看到,在君紫夜肯定的点头之时,皇上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喜色。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她是愈发地不清楚了……她唯一能知道的,只是——这么做无愧于心。 在她明明能有法子救人的情况下,却故意不救,于她自己的心而言,的确说不过去。 好吧……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日后便是公平竞争,谁也别客气着。 但愿在她们两人都得如火如荼之时,皇上还能记得她曾经救过秦颖月的容貌。能记得她曾经的好,而不是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奸诈的坏女人。 …… 入夜,漪澜宫内歌姬轻轻吟唱,舞姬曼舞婀娜,虽是没有什么大的响动,却在靡靡之中透着雅致,别有一番意趣。 因着皇上驾崩未出百日,所以宫里和京都城内,没有分封仪典之时,是不允许见大乐的。但这种轻歌雅唱却是无妨。 皇上和容菀汐坐在主位上,因着地龙未撤,所以虽是初春天冷之时,妃嫔们还是设了锦褥,席地而坐。君紫夜是客,坐在左首位,右首位是霍贵妃,随后依着位份而坐。 容菀汐派人去府上传了靖王,靖王听说是在漪澜宫设宴,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固辞了。容菀汐知道,靖王是故意躲着初夏呢。 原本并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爱过别离之人,相见不如不见吧。可却听去传话的小康子说,刚从靖王府里出来,就见一个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儿,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模样很好看的官家小姐。容菀汐听着,甚为不是滋味儿。 想要从皇上的嘴里探听些什么,但皇上不知道带着君紫夜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夜宴已经准备好了,容菀汐也没工夫问。 君紫夜果然如同容菀汐实现料想的那般,只是专注于面前的菜肴。而且并不是吃,只是看而已。 容菀汐特意吩咐御膳房,一定要做得清淡一些,但此时看来,却仍旧不合君紫夜的胃口呢。只是那蜜汁莲藕动了几口,其余的,都只是尝了一口了事。估计勉强尝的那一口,只是为了给他们面子而已。 皇上时不时地看君紫夜一眼,见君紫夜只是端坐着看着他面前的菜肴,并不注意这些美人儿,不免也觉得悻悻。索然无味,这顿夜宴,很快便散了。 散场之时,漪澜宫里才总算有了活泼的声音。 原本应该率领众妃嫔先回去的霍小燕,叫住了刚起身的君紫夜。笑道:“阁主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呢,本宫早就盼着能见上阁主一面,不想今日竟然真的有缘见到了!不知阁主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霍小燕的求人也真够不客气的,只是客套了一两句,便直接说了自己的企图,一点儿和缓的言语也没有。 而且也不等人说愿不愿意帮,便紧接着道:“君阁主,你给本宫开一些润肤养颜的方子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京都城里的水土不适应,自从到了京都城里,本宫的皮肤就干燥得很呢,很不舒服。君阁主您是神医嘛!医者仁心,一定希望病人们都能好起来呀!” 被霍小燕这么一闹,其他人也都蠢蠢欲动。原本就很有些随着霍小燕讨方子之心,再加上皇上居然给了她们鼓励,可是更不能走了! 霍小燕话音刚落,皇上便借着酒劲儿笑道:“小燕,你说得好!做朕的女人嘛,就要漂漂亮亮的!刚要有这个机会,你们快都求了方子来!都把自己弄得和皇后一样,白白嫩嫩的!快点儿快点儿!” 有了皇上这吩咐,这些女人们哪里还能矜持着呢?女人们,为了容颜美丽,从来都是最积极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君紫夜的面前,就已经围满了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娘娘和小主们都顾及着身份,自然不敢太近前,可就即便是隔着五六步远的距离,君紫夜也不好逃跑啊。只能冷着一张脸,傲然地负手而立,道:“娘娘们自重。” 这话说得可相当不好听了,在场的女人们都有些挂不住脸儿。听了这话,谁还有心思再求什么房子啊?都有了退缩之意。 皇上却笑道:“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自重什么?你们今儿可务必都求着方子,不然不许走!这可是朕的命令!” 皇上借着酒劲儿捉弄君紫夜,玩儿得很开心,容菀汐却是觉得头疼……这可怎么办哪? 一会儿这些女人把君紫夜给逼急了,君紫夜不会用武功伤了她们,打出一条血路来吧? “哎呦……”容菀汐扶额,另一只手,在暗中掐了皇上的大腿一下儿。 “嗷……”皇上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儿…… “都看朕干什么?快点儿办正事儿呀!”皇上边窝囊地弯腰捂着自己的大腿,边霸气十足地命令道。 这些女人们也真是够配合的了,都露出很惶恐的样子来,忙回过头去对君紫夜道:“求阁主赐药。” 君紫夜哪能看不出皇上是在故意捉弄他呢?此时虽然面上仍旧冷冷淡淡的,但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好歹是大国君王,竟然这般小孩儿心性。忽然觉得,风北宸这人,有点儿意思。 正在容菀汐想着怎么化解此时的尴尬之时,忽听得君紫夜痛快道:“好,既然诸位娘娘有求,在下便帮这个忙……” 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在了霍小燕的脸上。只停留了片刻,便吩咐霍小燕身边的清平道:“姑娘,请记方子吧……” 容菀汐可是再一次被惊着了。 不多时,君紫夜便给这些求药的妃嫔们的都开了方子。见君紫夜这么好说话儿,知秋看了容菀汐一眼,拽着初夏,蹑手蹑脚地往君紫夜身边儿去了。壮着胆子道:“烦请神医也帮奴婢们瞧一瞧……” 这话一出,各宫娘娘们身边儿的丫鬟,也都随着施礼道:“烦请神医帮奴婢们瞧瞧。” 君紫夜向来是一个不在乎身份高低之人。所以此时这帮宫女儿们向他求药,他的本意,便不会推辞。因而又一一给这些宫女儿们瞧了,说了各自的调理方子。 看得皇上和荣惋惜面面相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各人想要求的方子也求了,皇上也再没有捉弄君紫夜的法子,只得一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闹哄了,快回自己宫里去吧!” 这一声儿吩咐很没好气儿,好像刚才的那一番闹哄,不是他撺掇似的。 君紫夜更觉得好笑,嘴角,也不自觉地噎着一抹笑意。 容菀汐看到君紫夜的笑意,觉得惊讶,但是皇上看着,却觉得——笑得那么得意干嘛?这仅仅是个开始,这一轮输了,不代表朕每一局都输!你有种继续赖在京都城,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说得怪狠的,但一下午的相处下来,其实他也挺喜欢君紫夜这个人,并没有要暗取君紫夜的性命之意。再怎么在心里撂狠话,想得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的捉弄罢了。 “陛下,娘娘,若无他事,在下这就回王府去了?”君紫夜抱拳道。 不知不觉间,已经给了皇上一个尊称。 但皇上此时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只是强撑着得体的笑意道:“好,天色已晚,朕便不留阁主。让小福子送阁主出宫,回到府里,自有卓酒妥善安置。” 君紫夜点头一笑,飘然离去。 看着君紫夜的背影,皇上挥了挥拳头。 “噗……”看到皇上这么幼稚的举动和表情,容菀汐不由得喷笑出来。 等到君紫夜出了漪澜宫,房门关上了,皇上才放下拳头,闷声道:“笑什么笑?睡觉!这小子胆敢对朕的皇后包藏祸心,看朕怎么收拾他!走着瞧!” “得了吧你……我看哪,就你这些小人行径,可不是君紫夜的对手呢!”容菀汐开怀笑道。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儿?是不是和朕一条心的?”皇上回身指着容菀汐道。 “哼……”容菀汐一扬头,不搭理他。 “好啊你……皮痒痒了是不是……”皇上扛起容菀汐,便往寝房里走。 容菀汐这下可慌了,忙敲着皇上的背,道:“快放下我!奴才们还要收拾屋子呢!” “初夏……传出去,明儿再收拾!”皇上吩咐道。光是从声音上,都能听出火急火燎之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章:此起彼伏 “有了君神医给开的方子,不出一年,小主的容貌就能恢复了呢!到时候只要小主稍施手段,咱们霜露阁里,可就是未央宫里的独一份儿恩宠了。”小桃见夜深了秦颖月还无睡意,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那被面纱遮挡住的容颜,便奉承道。 秦颖月冷哼了一声儿,道:“这后宫里的恩宠,岂是你说得这般轻巧呢?” 小桃其实此时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可是秦颖月不说安歇,她便只能陪着。一心只想着奉承她几句,哄得她开心,便能让自己去睡觉了,但却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便也不敢再说。 秦颖月道:“你瞧见没有,今儿夜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皇上那儿的,久旱逢甘,好不容易见着了皇上,可得多看几眼呢。但是有一人儿的目光,却是时不时地落在容菀汐的身上……” 小桃不敢说自己没看见,便只能道:“小主慧眼如炬,看出来的事情,定然不差。” 秦颖月道:“薄馨兰现在在意的,早就不是皇上的恩宠了,而是她的地位。有容菀汐压着她还不够,就连霍小燕和刘玉洁都高了她一头,她岂能甘心呢……” 忽的一笑,道:“等明儿你到御膳房传饭之时,故意等着冬雪,将君紫夜要为我治脸的事情告诉给她。不必特意遮掩,让她看出来你是故意为之,反而更好。能办明白吗?”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能办好。”小桃道。 给秦颖月回应,若说“尽力”,一定会惹恼了秦颖月。所以在秦颖月问她能不能的时候,她只能给以肯定的答复。至于最后若办砸了,甘愿受责罚就是了。总比一开始就被秦颖月痛骂要好得多。 秦颖月又静静想了半晌,方吩咐了小桃伺候梳洗。 在这霜露阁里,夏果是使唤不得的。稍稍晚一些,那贱蹄子便自个儿休息去了,根本不管她,对主子十足怠慢。但她现在还没功夫收拾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呢,最主要的,还是要让自己在宫里站稳脚跟。之后,再一个个的收拾也不迟。 …… 次日一早儿,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容菀汐便撺掇皇上把君紫夜叫进宫里来,说是他们三个一起切磋棋艺。毕竟人家是远来的客人,总不好用完人之后,便将人发配到王府里晾着吧?那也太不厚道了。 原本以为皇上要耍一会儿醋意才罢呢,却不想皇上很是积极。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皇上就已经开门吩咐小福子了。 “哎呀……”关上房门,皇上就兴冲冲地拿棋去了,边道:“你和君紫夜下过棋,应该能摸清楚他的路子吧?过来,先陪朕练练手儿,等下朕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呵呵……”容菀汐笑得很勉强,实话说道,“陛下,这可……不太容易啊。” “你什么意思?是说朕不如君紫夜了?” “不是……我的意思只是,棋艺方面,棋艺方面稍有逊色而已。其他地方,陛下可是比他强太多了!他给陛下提鞋都不配啊!”容菀汐嘿嘿道。 皇上闷哼了一声儿,自语道:“朕功夫也不如他、医术也不如他。” 这下容菀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了,因为皇上说得,的确如此啊。她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忽悠吧? “来来来……咱们下棋,下棋哈!”容菀汐主动张罗道。 两人刚在棋盘前左右坐定,便听得门口儿小太监禀报道:“陛下、娘娘,潜邸大总管求见。” “传。”皇上道。 卓酒进了屋,抹着头上的汗珠,惶恐地跪在地上叩头:“奴才疏忽,恳请陛下责罚。” “怎么回事儿?”皇上问道。 “回陛下……”卓酒说着,却是起身,双手递给了皇上一封书信。随后便又垂着头后退,规规矩矩地跪着。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打开了书信。只见上面写着:“菀汐吾友,今已允诺前来,见故友安好,心内甚安。阁中诸事缠身,不得久留。此去,勿念。” “走啦?”皇上比容菀汐反应还大,惊讶道。 “啊……是吧……”容菀汐还有些懵呢。 君紫夜可真是特立独行啊!大老远的从紫云山跑过来,就在这儿待了一日不到?江湖人的豪迈恣肆,容菀汐还是不能全然理解啊。 “啧……怎么就走了呢……朕还没好好儿教训他呢!”皇上很遗憾地说道,这话语里,不仅是遗憾,细听来,还有些不舍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皇上把信随手扔在书桌上的棋盘旁,问卓酒。 “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吧”,卓酒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奴才也说不清楚。奴才是刚刚去君阁主房间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又见房门虚掩着,斗胆进去了,这才发现的。但其实一早早膳之时,奴才已经去过一趟了,也是敲门没人应。当时奴才以为阁主还未醒来,便没敢再敲。想来那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皇上一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是那大冰山行事太过古怪,和你没什么关系,无需自责。退下吧。” “是。”没被责怪,卓酒藏着喜色应了一声儿,忙退下了。 皇上是问过叹过便罢,容菀汐却是好生忧愁。原本她还想从君紫夜的嘴里打探到一些关于雪国的事儿呢,但却没得着这个机会。 这一次,容菀汐很赞同皇上的看法,觉得君紫夜这人真的很招人嫌!怎么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实在太不厚道! 宫里的生活越发安定,容菀汐对母亲的担忧就愈发强烈。原本阻碍她去往雪国寻找母亲的事,就是皇上的安危。如今皇上稳坐金銮殿,只是推行新政会遇到些阻力罢了,想来应无大碍,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如若再拖延下去,除了对母亲不孝之外,怕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身居此位,想要逃出这深宫重地,谈何容易呢?除非……能得到他准允。 容菀汐手搓着棋子,陷入了沉思…… …… 一个一身青色宫装的女子,面容却是年轻的。只是这张年轻的、不甚出众的面容上,却是老气横秋的神色。女子在霜露阁门口站定,嘴角微微一勾,对身后的稍有些姿色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秦颖月正在屋里看书,小桃和夏果各自侍立在一侧,宫里连一个守在门口儿的奴婢都没有。 听得门口儿有宫女的声音响起:“贵人小主可在?薄妃娘娘过来陪小主说会儿话。” 秦颖月放下手中的书,那藏在面纱下的朱口丹唇微微一笑,眼角,也露出些许成竹在胸的笑意来,但却不甚明显。略一扬脸示意小桃,亲自起身向外走去。小桃开了宫门,秦颖月笑着迎了出去,向薄馨兰施礼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薄馨兰忙扶起了秦颖月:“妹妹快别多礼,可是折煞了本宫呢。” 秦颖月见薄馨兰客气,便也不多做什么,只是愈发尊敬起来:“不知道娘娘前来,有失远迎。外头风冷,娘娘快进屋吧。” 薄馨兰是个聪明的,想来心里清楚得很。虽然此时她身处低位,但终究不是池中之物,注定是要一跃云霄的。她们俩相处,断然不能以此时的位份而论,对她,薄馨兰还是要恭敬客气些。 薄馨兰能有此心,这是好事儿,也更能看出她是个明白人儿。所以自己这边,就只需要顺着薄馨兰的明白做下去便是了,没必要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俩人亲姐妹般携手进了屋,见夏果在屋里呢,秦颖月哪能不提醒一番?只是这提醒却也不十分明显,以夏果的脑子,是绝对听不出来的。但以薄馨兰的聪慧,却能听得明白。 秦颖月介绍一般笑道:“这小丫头是宫里分来的,叫夏果。人很机灵,耳聪目明的,我很喜欢呢。” 说到“耳聪目明”之时,握着薄馨兰的手紧了一下,薄馨兰立刻了然,且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儿。 秦颖月并不支开夏果,而是吩咐了小桃,道:“还愣着干什么呢?不快去给娘娘烹茶?”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薄馨兰便紧接着吩咐冬雪道:“你去帮忙,别让小桃姑娘自己忙活。” 冬雪也应了一声儿,和小桃两人结伴退下。如此,屋里就只剩下夏果一个奴婢。两个主子都吩咐了贴身侍婢退下,看来是有事儿要说呢,她这个外来的奴婢,理应随着两个贴身侍婢退下,但她略一思量,就权当做没看出来,仍旧在小书房的月门旁侍立着。 秦颖月扶着薄馨兰在圆桌旁坐下,自己坐在了薄馨兰对面,笑道:“自打进了宫里,姐妹们都各自忙着,没个走动,我这霜露阁里原本就冷清,因此可是愈发萧索了。幸而娘娘来了,总算给这清冷的地方增添了人气儿。早该去给娘娘请安,可是又碍于位份未定,没颜面过去叨扰,便一直拖着呢。” 薄馨兰笑道:“妹妹位份的事情……说实话,宫里头人人都惦记着呢,只是不方便到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去提罢了。说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后宅里住着的,如今又一起进了宫,莫说深厚与否,感情儿总是有一些,彼此都记挂着。想来皇后娘娘心里也是如此,只是诸事烦忧,不得给妹妹定论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吃心。” “岂能呢?”秦颖月略叹道,“先前在府里,大家伙儿对我怎么样,我心里都有数儿,始终感激着,尤其是对皇后娘娘。昨儿领了位份,便急着去谢恩了。” 薄馨兰笑着点点头,道:“听说昨儿皇后娘娘带了神医给妹妹治伤,不知神医怎么说?” 对于知晓这件事,没什么可遮掩的。宫里的事情向来传得快,况且容菀汐带着君紫夜过来,又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儿。 秦颖月满是喜悦,道:“神医说,我的脸有一年的功夫便可恢复光洁如新呢!陛下听着可乐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一章:边关捷报 薄馨兰握住秦颖月的手,宽慰般叹道:“陛下对妹妹向来有情,只是妹妹碍于自己身上的伤,一直疏远着陛下。如今妹妹重伤可治,想来治愈之后,日子会比现在好得多,不必久居在这偏远清冷的霜露阁中。” 两人含着笑,眼神儿一交汇,自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其实薄馨兰前来,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她来了,这就是最要紧的事儿。 只要她在听了小桃的特意传话之后过来,便表明她仍旧同在府里之时一样,还是愿意和秦颖月联手。 所以其实在她进入到霜露阁屋里之时,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只是夏果在和夏果不在,说的话不一样罢了。但这并不影响秦颖月领会她的意思。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这点儿心领神会还是有的。 一番客套加真心关切之后,薄馨兰又说了些宫里的吃穿用度和家常儿,等小桃和冬雪烹了茶回来,慢饮了几口,便笑道:“有些日子没带兴儿去给太后请安,想来太后正思念着。本宫还要去慈安宫,便不在此多叨扰妹妹。” 两人客套了几句离别之言,秦颖月便亲自送了薄馨兰出门儿。 夏果没从这番交谈里看出什么门道儿来,甚至于连薄馨兰同秦颖月关系比别人好的这一点,都不能下定论。 毕竟她早就听芳菲说了宫里这些新进主子们的性子,知道其中薄馨兰是最聪明最得体的。如今薄馨兰听说有人来给秦颖月治伤,为了一全她向来和气大度的性子、为了表示自己和其他妃嫔的不同,特意过来看望一番,也没什么错处。 秦颖月送走了薄馨兰后,并未有什么与往日里格外不同的神色,仍旧回到小书房里继续看书去了。 薄馨兰这边,却是要为她到霜露阁一事做个补救,急匆匆回了自己宫里,带着兴儿往慈安宫去了。将她到秦颖月宫里的事情主动说给太后听,总比太后从别人嘴里听到要好一些。只需心思诚恳的说她因着心善,惦记着秦颖月的伤,听说了有人来医治,便去关怀一番,太后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太后自然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心善才去的,往深处去多想是一定的。只是太后想到的,应该只是——她心里忌惮着秦颖月先前的美貌、忌惮着秦颖月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为了早做应对,这才去打探的。 这样一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让秦颖月吃了个定心丸,却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在斗倒容菀汐之前,秦颖月不会蠢笨到和她窝里反——这也是和聪明人联手的一大好处,出于对对方聪慧的肯定,而有了诸多信任。但在斗倒容菀汐之后,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当然,她的下一个目标也是秦颖月。 那时她们两人争斗起来,若是秦颖月对她有什么陷害之举,今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就会成为她早就对秦颖月有加害之意的佐证。 可明明知道这是自找麻烦,这事儿,却还是必须要做。毕竟下一轮的较量还未开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一轮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如若不把这一轮的较量做好,她根本没命走到下一轮。眼前的胜利何其重要啊!她岂能忽略不计呢…… 一路往慈安宫走,亲自抱着兴儿,将他小小的身子护在她温暖的大氅里。任凭初春寒重,身为娘亲的她,仍旧要给他满满的温暖。 在他出生之时起,就注定了她的余生,都要为此而奔波。但她,甘之如饴…… …… 下午,慈宁宫里便传了话儿过来,说太皇太后静心礼佛,为免凡尘诸事的嘈扰,自此无论白日黑夜,都将紧闭慈宁宫宫门。宫里一干人等,皆不可求见。就连皇上也在其中,初一十五的请安都免了。 吴嬷嬷在如实传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之后,还恭谨地请示道:“太皇太后特意嘱咐奴婢,务必尽奴婢全力,尽量求陛下准允。” 这一句是画龙点睛,能让皇上更加看出太皇太后放权的决心,更加看出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当朝皇帝的尊重。 从慈宁宫里的八条人命上,皇上就已经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此时太皇太后下午才派人过来,又给足了皇上考虑的时间,皇上岂会不同意? 太皇太后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只是那死在慈宁宫的八个可怜的奴才而已。无论是在后宫里,还是在朝堂上,太皇太后的根基都相当深厚。但是太皇太后只要做出了表态,那些向来听命于太皇太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自此,定然会为皇上做事。 所以对于太皇太后的余党,皇上不会计较。只要太皇太后有这个态度,皇上就会放心。 太皇太后此举,无疑可以成为历朝历代里后宫保身的典范,一路万般谨慎筹谋地走到今日,该争该抢时绝不手软、该放手时又绝不留恋,如此,才护得自己一世安稳。 虽然皇上在心中早有决定,但却还是仔细想了好半晌,这才颇为无奈地叹道:“好吧,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朕总不能不孝地让皇祖母违背了自个儿的意愿。只是这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望嬷嬷能帮朕劝劝皇祖母,让皇祖母准了朕的请安。若是每月的请安都免了,朕不得见皇祖母凤体是否康泰,如何能放心呢?” 吴嬷嬷自然知道,别管结果如何,这话,她是必须要传的。因而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太皇太后。” “去吧,帮朕多劝劝皇祖母。”皇上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略有些着急地退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过来回话儿。一进屋,便跪地叩首道:“老奴无能,恳请陛下恕罪……” “怎么?皇祖母还是不肯赐见吗?”皇上有些疲惫地问道。 吴嬷嬷诚惶诚恐:“奴婢磨破了嘴皮子,可太皇太后清修之心已绝,不肯让凡事惊扰了佛祖。但太皇太后也体念陛下的孝心,特意让奴婢带一句话给陛下……” “说。” “是……”吴嬷嬷垂首道,“太皇太后说,望陛下勿要伤怀。人生在世,来去有时,哀家已近天命,归去乃是迟早之事。与其年年岁岁祖孙情重,莫不如趁着哀家还在世之时,便缓缓放下。及至此生缘尽,方不会太过悲痛。如今哀家还在世,自然无从脱了凡缘,心里对陛下亦是牵挂。不若每年中秋、重阳、除夕、十五,各见一面吧。” 皇上听了,静了好半晌,方长长叹了一声,道:“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便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皇祖母福泽深厚,必定千载。还望嬷嬷代朕转告皇祖母,务必珍重凤体,以绵延福泽,护佑我大风江山千载万载。” 皇上言罢,又是一声儿重重地长叹,一摆手,示意吴嬷嬷退下。 容菀汐看得出,皇上的哀叹是真真儿的,并非做表面功夫。抛却身份地位,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祖母。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敬重和孝顺是真真切切的,太皇太后对皇上的关怀和慈爱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身在皇家,所有的感情,都注定上不得台面儿,都注定要败给一个“权”字。 一朝已过、一朝以来,如今这未央宫、这风国,完完全全是一片新的天地。 …… 新皇登基,喜报来。 这于本朝来说,可是一个开朝的大好兆头——就在太皇太后避政的是夜,一骑自边关疾驰而来的快马,带着边关大捷的喜报,兴冲冲地到了北宫门下。 已是掌灯时分,皇上仍旧赖在漪澜宫里不走。纵然容菀汐心里有事儿,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陪着。此时正好脾气地给趴在床上的皇上揉捏后背呢。 这一骑从边关传来的捷报先到了乾清宫,乾清宫里没人儿,便由云裳带着送信儿的北宫门守卫,一齐到了漪澜宫外求见。 “陛下,边关来报……”云裳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得“边关”二字,容菀汐给皇上按揉的手不免顿了下。察觉到容菀汐的变化,皇上并未注意门外的情况,而是回身看向容菀汐。那双原本平静慵懒的眸子里,此时,却透着犀利的光。看得容菀汐不免心内一紧,整个人也紧跟着有些慌乱。想要向皇上解释什么,但是这话,却又从何说起呢。 如果此时秦颖月不在宫里,即便皇上对秦颖月已经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可忽然听到她的消息,却也还是会在意吧?正是因为相隔遥远,所以忽然有了消息,才会这般本能地错了思绪。 皇上就这么看着容菀汐,渐渐由犀利探索,变成了平静,甚至是,有些妥协……容菀汐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只是此时即便并不能钻进他的心里去,却也知道,这一番挣扎,的确要比黄连还苦。 “传进来吗?”容菀汐淡淡问道。 皇上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进来。”容菀汐扬声向外喊了一声儿。 云裳应了一声儿“是”,带着侍卫进了屋。 “云裳,给朕递过来。”皇上又趴回床上,好像对这从边关传来的消息并不在意似的。 云裳从侍卫手中接了信,垂首快步上前来。 皇上接了信,容菀汐却是起身,道:“一直躺着,都渴了吧?” 给皇上斟茶去了,并不看着封信的内容。 容菀汐的茶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的信也看完了。接过茶的同时,顺手递给了容菀汐。 既然是皇上递来的,容菀汐在迟疑了一瞬间之后,还是接了过来。 心里,不是不紧张。但是看了这封信,心里的大石头,却是落了下来。甚至于不掩饰自己的喜色,道:“这可真是开年喜讯,一年的好运呢!” “的确是喜讯。雷国和风国僵持了这么久,朕刚登基,边关那边竟然传来了他们投降的消息……但愿这不是他们使的计才好。不过想来……二哥于与敌较量上向来谨慎,若不能确定,这消息断然不会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二章:面子里子 边关传来的捷报上写着,雷国惨吃两场败仗,粮草和军备都不足,且国内朝堂动荡,皇上驾崩、新帝登基,因而无心再战,全力求和。愿意割边关两座城池给风国。但从他们所提供的城池来看,这并非险关,留之用处不大。所以其求和是真,以图后劲儿也是真。 “旗城、邦城这两处若割给我们,他们的新边关两城便是白城、和城,这两城城外有黑岩山,山道险峻,易守难攻。一旦大战再起,战局势必扩大到这左后两个附边关,我们对付白城、和城,所需兵力,要是现有这两个附边关的两倍。”皇上平躺在床上,手枕着头,看似悠然,但却很冷静地分析道。 容菀汐笑笑,吩咐了云裳和带来的侍卫退下。人退下后,这才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朕觉得,雷国求和意思是真,但给自己留后手儿,以为下一场大战寻求有力条件,也是真。如今他们新帝登基,咱们恰好也是新帝登基,都是国中情况未定,无心战事之时。雷千琉若有休战之意,咱们不防应下来。但至于这割地之说……呵呵,他们那两座鸡肋一般的城池,朕可不接手。” 皇上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你去帮朕拟一封文书,咱们这就给他回应。” 容菀汐略一犹豫,并未拒绝。而只是笑道:“怎么说呢?” “三月初十蚕神节,就说朕邀请他们雷国新帝来风国共襄盛世。让他带上今年的岁贡——黄金五百两,以臣居之。若他肯来称臣,朕便同他休战,若他不肯,则继续战下去,不死不休。”皇上手杵着床,翘着二郎腿儿,吊儿郎当的。 容菀汐笑了声儿:“老狐狸……” 已经在心底里对皇上竖起了大拇指。五百两黄金,对于风国里一个少有脸面的富贾之家,都不算什么大数目,更何况是堂堂一国呢?皇上要的,是他们称臣之意,而不是他们那点儿银钱。 若是要得太多,把他们逼急了,破釜沉舟,对此时的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而且皇上也不可能真的以为,能自此便收复了雷国,让雷国心甘情愿的称臣。要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都这么容易的话,又何来战争之说呢? 皇上此举,多半是为了做给其他几国看。让他们看看和风国作对的下场。一些明理之人,能看出这称臣只是暂时的,但糊涂之人,未免以为雷国已经真的被风国给制服了。 此举,不过也是如同割地一般的交易而已。就看雷千琉是想要脸面,还是想要里子。 容菀汐将皇上的这一番话润色了,将拟好的诏书给皇上看。皇上看了,满意喜笑道:“朕真应该把你派到礼部去做尚书,你这文采, 若不去礼部润色文书,真是屈才了。” 容菀汐笑道:“我对做官没兴趣,你若真觉得我做得好,不如赏我一些银钱,宽松一下我宫里的用度,这才是实际的呢!” “你想赚银子,这个不急……”皇上笑道,“等过一阵子一切都稳定下来,朕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是你那些产业吗?都给我了?琳琅阁也要给我吗?”容菀汐一副财迷的模样。 就知道皇上让她开常乐坊是有长远用意的,原来是想要让她先用这小生意练练手儿。 “啧……朕不记得和你交代过小金库的事儿啊?”皇上道。 “还用交代么……”容菀汐一笑,将文书收好,问道:“可现在派人送出去?” “叫了李忠贵进来,让他派人连夜送往边关。就是要告诉雷千琉,朕根本不需要考虑,他若想要求和,就只有这一条路。”皇上得意道。 皇上说蚕神节的事情,可是提醒了容菀汐。每年的蚕神节,都要由未央宫里的皇后带领众妃嫔命妇祭祀蚕神。今年她初做皇后,如果错过了这样的大事,只怕会惹来国中百官百姓们的诸多怀疑虑,对民心之稳定大为不利。 更何况如果有心之人揪出她已逃出宫去,而并未非因为病痛之类无法祭蚕神,这事儿,必定要变成一场大风波。甚至于若不将她闹下皇后之位,都不能安生。毕竟宫里还有太后呢,皇上再护着她,却也敌不过举国讨伐。 她自己的名声倒还好,只是一想到皇上又要为了她为难,心里未免犹豫起来。 正在心内纠结之时,听得皇上道:“只有雷国一国来,雷千琉向朕称臣,也没个见证。这么悄没声儿的弄完了,也太便宜他。这样,咱们再以新帝登基为由,邀请风国的近邻远朋来未央宫中乐呵几日,以图和气。就连那久在诸国之外的雨国和雪国也邀请上……若他们对逐鹿天下有意,必定前来。” 听得皇上这么说,容菀汐的纠结瞬间停了。因为一旦如此,诸国使者前来之时,她这个做皇后的,必定要陪在皇上身边。且这些人一起来未央宫,难保就没有人怀有歹心、想要趁机作乱。皇上要弄这一场大宴,无疑是在给风国和他自己找麻烦。 但细细想来,好处,却也大于这麻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如今皇上并未和这些国家的使臣或是皇子亲王亲自打过交道,对诸国的意思自然也不甚了解。且尤其是雨国和雪国,看似因着位置之故与世无争,但群雄逐鹿之时,即便作为看客,也不可能不动心吧?只怕早就有了想要下场一试之意了。 更何况正因为位置偏远,对中原的渴望,才会更重一些。若他们真的有逐鹿之意,只怕早就在暗地里谋划上了。他们偏僻难见,如何才能看清楚他们在如此乱世中的所求呢?便只有主动探一探。 如果雨国和雪国不来,可见他们的确是想“求安”,如果他们应邀前来,可见他们也想要趁此机会,来探一探风国,以及其他诸国的底儿。 既然要战,彼此探一探,你探知道你的所需、我探知到我的所需,大家各自取了各自需要的,开战之时,反而都有力。 “这个不急,明儿上朝之后,还是要做做样子,和那些老朽商量一下,之后让他们拟出来就罢了……”皇上向容菀汐招招手:“还愣着干什么呢?继续啊!” 说完,便又翻过身去趴着,大爷一般等着容菀汐的服侍。 容菀汐真是拿他没办法,心想你这到底是和我恼了啊,还是没放在心上呢?怎么那么吓人的看了我一会儿之后,却又一切如常了呢?你不能这样啊,这样早晚要把我弄魔怔了…… 心里对皇上诸多不满,恨不得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拽起来,好好教训他一番。但身子却是不争气啊,人家一招手,她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找人家去了。 …… 时光飞快,疏忽间便已至三月。 雷国的回信早就传来,不出皇上所料,雷千琉为求国内安稳、皇权稳固,真的答应了风国提出的称臣要求。此时,人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今儿是三月初八,未央宫里就已经收到了除了雪国之外的,其他几国的全部回帖。都说感谢风国皇帝邀请,愿意前来共享蚕神节盛事。 可容菀汐最盼的,就是能见到雪国的使臣。至少能从雪国使臣的口中,稍微打探出一些雪国的近况。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得多,万一这其中,恰好有母亲的小心呢! 但是千等万等,千盼万盼,就是不见雪国的回信儿。难道慕容焰那小子真的没有角逐中原霸者之意?怎么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容菀汐正边在院子里喂雪绒,边想着雪国的事,见皇上乐呵呵地进了院儿,笑道:“朕还真以为那雪国皇帝是个清心寡欲的高山神仙呢!可真是高看了他!原来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那边大雪封山不好走,耽搁了送信儿的脚程呢。今儿一早,回信儿就送到礼部去了……” 容菀汐大喜,但却并未表露什么,只是如常笑道:“果然,中原这块肥肉,早被他们那些偏远地方的霸者们给惦记上了。” “雪国皇帝有点儿意思啊……”皇上蹲下来拽雪绒的尾巴,边道,“回信儿说,雪国皇帝要亲自前来呢……都说雪国皇帝在国中不过是个傀儡,朝政都由太后把持,他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现在看来,这传言多半是真的。” 雪绒被皇上拽着尾巴,自然不乐意,几次狠狠扭动小白屁古,想要把皇上的手甩开,可是这烦人的就是不放手。看得容菀汐都恨不得代替雪绒咬他一口了! 可是这小家伙好像也是个会看身份的,自从进了未央宫之后,就不敢和皇上张狂了,每次见着皇上,都夹着尾巴走。有时候容菀汐觉得,如果雪绒也会请安的话,一定会每次见到皇上,都给皇上行稽首大礼,以便让皇上多给他些骨头。 “即便是真的,这傀儡,却也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傀儡……”容菀汐自己拽开了皇上的手,笑道,“想不想知道这雪国皇帝长得什么样儿?多大年纪?什么脾气?” “哦?你知道吗?”皇上惊讶道。 容菀汐得意地起身,对皇上一招手:“跟我进来吧,进屋就和你说。” “喂……朕就逗逗它,瞧把你心疼的!在你心里,朕就是连雪绒都不如!你都不喂朕吃饭!”皇上说得好生委屈。 容菀汐简直哭笑不得, 心想明明是你欺负小狗儿好吧?你还委屈上了!要是不把你骗走,只怕等一会儿,雪绒的尾巴都要让你给拽掉毛了! 但皇上嘴里说着不满,却还是跟容菀汐进了屋,着急道:“快和朕说手,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见没见到?还是诓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三章:人心如鬼 “就是在紫云山的时候呗,他是君紫夜的朋友……所以有一点你说对了,他的确是个大大的闲人,比你有福气得多。”容菀汐对皇上的嫌弃还没收起来呢。 皇上却是宽宏大度,不和容菀汐一般计较,反而很殷勤地给容菀汐斟了一杯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容菀汐毫不客气地接了皇上递过来的茶,继续道:“此人样貌不错,颇有一副好皮囊,只是性情却让人不敢恭维。时而彬彬有礼温润如玉、时而乖张暴戾,让人完全无法摸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的野心。他对雪国的皇权颇为看重,对当朝太后颇为不满。” 皇上一笑,道:“野心人人都有,只是并不是人人都有能力撑起他自己的野心。待到过几日他们来了,朕倒是要仔细看看,这位傀儡皇帝,是不是心中真有韬略。” 皇上“咦”了一声儿,诧异道:“你竟然是在紫云阁里看到的他,他是君紫夜的朋友,这可真是太稀奇了。君紫夜这样的人,朕还以为他除了对美人儿宽和之外,对谁都是一副冷面孔、对谁都不待见呢。”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君紫夜这人心地不错。据君紫夜自己所说,是他早年游历雪国之时,慕容焰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因而此二人一直书信往来,成为莫逆之交。具体细节我就不甚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能肯定……一旦慕容焰真的需要帮助,君紫夜会为他拼命……但是慕容焰嘛,可就说不准了。” “君子小人,可见一般。”皇上道。 容菀汐知道,皇上所说的这个“君子”,自然是指君紫夜,而“小人”,自然是指慕容焰了。看来皇上对君紫夜的人品早就颇为赞许了。 二人正在相视一笑之时,忽听得宫门外有个小宫女儿的声音传来:“福公公……奴婢是薄妃宫里的冬雪,想要求见陛下, 不知公公可否帮忙通传一声儿?” 随即便是小福子的声音,轻声向屋内道:“陛下,薄妃娘娘的侍婢求见。” 皇上随意道:“传。” 看皇上这随意的样子,显然早就不把薄馨兰之前做过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对她并无什么反感。 冬雪快步进了屋,给容菀汐和皇上都请了安,便说明了来意:“今儿是我家娘娘的生辰,娘娘差奴婢过来问问,陛下是否有空儿过去用午膳?” 这是薄馨兰特意算计好的,皇上在容菀汐宫里,若是请皇上过来用晚膳,容菀汐心里忌惮着,担心皇上会直接留宿在钟萃宫,恐怕会从中使绊子,不让皇上过来。但如果只是请皇上过来用午膳,大可以大大方方儿的请。容菀汐非但不会阻拦,反而会劝说皇上过来呢。初为皇后,她总要体现自己的大度不是? 还真被薄馨兰给猜对了,容菀汐见皇上面露犹豫之色,果然劝道:“今儿对薄妃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呢,陛下若不劳累,还是去钟萃宫一趟吧?” 皇上却是摇摇头,道:“不过去了,今儿朝中杂事多,朕乏累得很。” 转而对冬雪道:“和你家主子说,朕今儿身子乏,懒得动,让她自己好生过了这个生辰。回头儿朕会派人送赏赐给她。” 见皇上如此坚决,容菀汐岂能再劝?便只是一言不发地含着笑,做起了哑巴。 冬雪看了她一眼,容菀汐却是轻轻地将目光瞟向了别处,表示并不想管这件事儿。冬雪便不敢再冒犯,也不敢多留,只得施礼告退。 冬雪退下后,容菀汐方笑道:“其实你去一下也无妨。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般爱吃醋?” 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我就只爱吃秦颖月的醋罢了,对于其他人,我全然没感觉。” 皇上摇摇头,道:“不是怕你吃心,而是朕不能给她再次图谋的机会。你想想,以馨兰的性子,若她真的只想要图安稳,岂会做这种出头的事儿?这是自打咱们入宫之后,后宫里的第一个生辰,人人都盯着看呢,她岂能不知?朕看哪……她怕是又有新动作了。” 容菀汐笑笑,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皇上的话。皇上能料到这一点,这让容菀汐感到很心安。好像只要有皇上的清明心思在,后宫里的任何勾心斗角,都是与她无关的。因为孰是孰非,皇上都能看得清楚。 …… 钟萃宫里,冬雪跪在薄馨兰面前,将在漪澜宫里的事儿和薄馨兰说了。这一次,并未顾及着薄馨兰的脸面,而是直接道:“娘娘料得不差,皇后的确劝了陛下,可哪承想,陛下的态度却是相当坚决。连一瞬犹豫都没有,便说了不过来。奴婢再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便别过头去不管这事儿了……” “奴婢又等了片刻,陛下说,你怎么还赖着不走?还有事儿?语气已经颇为不悦。奴婢怕惹了陛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回来。” 这是要让薄馨兰知道,是皇上铁了心不想过来,而不是她办事不利。 薄馨兰点点头,道:“不来便不来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起吧,跪着干什么?难道本宫还能责怪你不成?” “是奴婢办事不利”,冬雪这才客气了一声儿,“请娘娘责罚。” 薄馨兰一抬手,道:“起吧,责罚什么?如今虽然入了宫,但本宫与你之间的情分,又岂有什么变化呢?本宫并不会因身处高位而冷待了你,你只管放下心来。” “是……”冬雪很感激地应了一声儿,这才起身。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秦颖月这一计,千算万算,算漏了皇上的心。她以为皇上对后宫,在面儿上,总要做到雨露均沾呢。可实际却怎是如此呢……若真如此,入宫多日来,皇上怎会连霍贵妃和淳妃那里都没去过?” 薄馨兰一声冷哼,恨意浓:“也不知道容菀汐那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哄得皇上连给后宫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冬雪道:“娘娘蕙质兰心,霜露阁里的那位,和娘娘比起来,还是差一些呢。只是娘娘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何还要按着她的法子去做呢?” “呵呵……”薄馨兰一笑,道,“其实皇上来与不来不重要,只要让宫里人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但你去漪澜宫里请皇上,并未把人请来,这就足够了。咱们知道是陛下自个儿不愿意过来,但在别人看来,一定是容菀汐从中使绊子。既然如此,我岂不是已经被容菀汐给记恨上了?容菀汐随即再做什么事儿,不是更合情合理一些?” “可……”冬雪有些担忧,“可是陛下会相信吗?” “三人成虎”,薄馨兰道,“其实陛下也是个多疑的人呢……但却只是对于他在意的人和事。平日里他在意的少之又少,所以这多疑,便也没表露出来。更何况,对于容菀汐那样难对付的,咱们岂能奢望一蹴而就呢?还不是得慢慢儿来嘛!” “这一次,只要咱们做得谨慎,不让陛下和容菀汐抓着把柄便好。抓不着咱们的把柄,陛下的心里,多多少少,会对容菀汐有所怀疑。一旦在陛下心里种下疑虑的种子,这种子,在日后的日日夜夜里,定然会不断的发芽……再加上咱们接下来的图谋,这颗种子,必能长成参天大树。那时,便是咱们得胜之时。” 冬雪听得颇为认真,一是做给薄馨兰看的,二是真的觉得薄馨兰说得有道理。不免由衷赞叹道:“娘娘妙算。” 薄馨兰一笑,道:“妙算么……本宫却不这么觉得。不过是殊死一搏罢了。” “哇哇……”兴儿醒了,屋里传来了哭声儿。 薄馨兰一脸的算计瞬间收敛,忙跑到寝房去…… …… 霜露阁里,秦颖月道了声儿“乏了”,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外面春光正好,还是出去走走吧。若是现在去躺下,恐睡着了,中午走了困呢。” “是呢,奴婢正想如此劝主子呢!”小桃笑着扶秦颖月起身,又道,“自打吃了神医的药,主子总是犯困呢。” “这药是良药,还有调理身子的作用呢。这一阵子,我虽然嗜睡乏累,但却觉得每每一觉儿醒来,身子都要比之前轻松得多。”秦颖月道。 主仆二人说着话儿出了房门,并未叫上夏果,好像那是一个假人一般。 但夏果却是不用吩咐地便跟了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秦颖月和小桃的后面。 秦颖月和小桃明知道夏果就在身后,但却并未有什么刻意躲闪之举,仍旧悠然地往御花园那边走,想要看看御花园里初春的景致。 秦颖月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便低声道:“冬雪去漪澜宫里请了皇上,没请来。” 那双红面纱上的双眸微微眯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明摆着,并未因她的计策失败而有什么懊恼的情绪。因为今日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些许。之所以明明已经料到了这可能的结果,但却还是让薄馨兰去做,为的,就是要让薄馨兰以为她是个傻子。 今日薄馨兰按照她的说法去做了,并不是说薄馨兰有多听她的命令,只是因为薄馨兰知道,皇上到不到她宫里去,她自己的计谋都能成。薄馨兰这样能沉得住气的稳重之人,自然不会妄想着倏忽胜利,而是要长久图之。今日之事,只是薄馨兰长久图之的一个开始罢了。 恰好,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和薄馨兰所想相同,所做的也相同——都想让对方把自己当傻子,以便斗倒容菀汐之后、她们两人之间的较量。 但纵然,此时秦颖月的嘴上是笑着的,可在最深最深的心底里,却像空了一块儿。拼命地想要抓,却怎样也抓不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四章:夫妻间隙 她知道,她已经丢了他的心,再也寻不回来。 她知道,他的心,已经全然在容菀汐那儿了。 …… 三月初九一早儿,各国时辰便陆续进了风国的京都城。及至下早朝之时,云国、火国、雨国的使臣都到了,只有这次诸国聚首的主要缘由之一的雷国、和一直神秘得如同天神之域的雪国的两位皇帝还没到。 容菀汐早就筹备好了蚕神大典和蓬莱殿夜宴,只盼着能将明日这个大日子妥妥当当地办完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也盼着,能从慕容焰那里,得到自己母亲的消息。 皇上下了早朝便又赶来漪澜宫,好像晚一刻相见都等不了似的。容菀汐见他嬉皮笑脸的进了屋,却是觉得头疼。整日看他在面前晃悠,不够心烦的。 “前头儿传来了消息,说诸国使臣已经到了,你可要派人去关怀?”烦归烦,但正经话还是要说的。 皇上一摆手,道:“早就让老四去办了,这一会儿,老四人都已经到驿馆了。朕让他们稍作休息,明儿邀他们一起到北郊皇田里观赏请蚕神。加上你准备的那些消遣,由着他们在未央宫乐呵一日,后日一早儿,便让他们赶紧滚蛋!” 容菀汐一听到他嘴里冒出流氓的话,就忍不住想笑。他总是这般缠着她,容菀汐是越来越不注意和他相处的分寸了,想笑,就毫不遮掩地笑了出来,且并不掩饰嘲笑之意。 皇上却没心思和容菀汐嘲笑,而是皱眉道:“今早儿老四和朕说,母后昨日找他了,要尽快帮他和陈家小姐完婚……” 容菀汐笑道:“皇祖母和母后已经都决定好的事,岂能这么不了了之?早晚都是要提起的。” “你猜老四怎么说?”皇上问。 容菀汐见皇上那颇有深意的神情,再想到之前听说的,一位官家小姐去看望靖王的事儿,不免心内一沉。问道:“怎么说?” “老四说,既然太后有此意,他不愿意违背了长辈的意愿,便由着宫里做主,尽快操办了吧。”皇上的话语里,颇有叹息之意。 容菀汐冷哼一声儿,道:“也好,既然他是个这么孝顺的,我们又岂能阻拦着他?只不过,我又不是他的长嫂,为他操办婚事的事,可轮不到我来做。老四不是一直对母后尽儿子的礼数吗?这事儿,自然由母后操办为宜。” 皇上一脸了然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在生靖王的气呢。道:“不只是你生气,朕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好一番询问,这才把事情问明白了……老四只说,他不能娶初夏,娶她便是害了她。只是囫囵着一说,并未说什么明白的缘由。倒是和陈锦瑟的事情,说得相当仔细……” “是怎么回事儿呢?”容菀汐问。 难道还有什么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娶的缘由不成?如今旧朝换新朝,他最信任的兄长做了皇帝,又有谁能胁迫他什么呢?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娶,谁也胁迫不得。 “据老四自己所说,陈锦瑟主动接近他,非但不埋怨他不娶一事,反而百般关怀体谅。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了知己之交。渐渐,他觉得陈锦瑟聪慧贤淑、知书达理,正是他一直在找寻的女子……” 皇上一摊手,道:“如此,不是再明白不过了?他看上陈锦瑟了,觉得陈锦瑟才是情之归宿,你的小婢女,不过是他犯下的年少错误罢了。他自己喜欢,朕还能说些什么?对男女之情,从没有一蹴而就的,总要走一些弯路。” “哼哼……”容菀汐用鼻子哼哼一声儿,心想,你是趁机在说你自己吧?让我 能体谅你之前的错误。如若我不体谅你,岂不是连陈家小姐还不如? “也好……”容菀汐道,“反正初夏原本也不愿意嫁给王侯。只要靖王娶妻,她也便彻底断了心中的不舍,日后再择良婿便是。只是因着初夏的关系,不论是婚事的操办、还是老四大婚之日,我都不能露面。” 知道他最受不得的便是她的撒娇,容菀汐便撒娇摇着他的手,道:“你准不准许嘛陛下……” “准准准!你说什么,朕都准!”一听容菀汐的娇声儿,皇上整个人都酥麻了,哪里有什么理智在呢? 房门虚掩着,门口儿, 知秋听了屋里的话,悄悄儿地退到墙边儿上,悄悄儿地转到后院儿去,往后院儿奴婢房里快步而去。 容菀汐听得脚步声,轻轻叹了一声儿。 终究,初夏的一番痴情,是错付了。那年春日里喜喜乐乐中腾起的缘,终究还是一场孽缘。 果然人心难测如江水,波涛瞬息变。 这一次,对于靖王,她也看错了。 …… 午后,雪国皇帝已经到达驿馆的消息传到未央宫里来,随即便是雷国新皇雷千琉到了。 容菀汐心急知道自己母亲的消息,可皇上却是整日都腻在漪澜宫里,即便诸国使臣都到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使得她一点儿空子也钻不得。 即便容菀汐已经极力掩饰着,不让自己坐立难安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这重重心事,又岂能完全掩饰得住? 皇上坐在小书房里看书,看似悠然,但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容菀汐的身上, 眼神中,透着些许莫测。 二月里,母后的人查到了一个消息。抓到了如此把柄,母后岂能不告诉他?随即他循着线索去查了,不想,果然如是—— 她的母亲,是雪国人。是早年雪国宫变里逃出来的皇后徐氏。且徐氏,至今还在人世。 这事,她可知情?可曾故意欺瞒着他? 他不愿意开口问她,他想要相信她。可如今见了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的信任,是再也腾升不起来。 他不认为自己的皇后、自己的发妻,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可母后之言,却也字字刺心——容菀汐步步为营,就是要利用你掌控风国,以图徐氏在雪国之复起。最不济,也是要利用你让风国出兵,为徐氏复仇。 如今徐氏只剩下她母亲一人,若说菀汐是为了图徐氏复起,未免太牵强了些。但若是后者呢?若是后者,菀汐对他的情……岂不都成了别有用心的利用、岂不全都变成了假的? 他不愿意相信,可菀汐为什么会对慕容焰有所了解?慕容焰真的是君紫夜的朋友么?胡说!君紫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呢……她在骗他,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她在骗他…… 皇上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颗心混乱无比,想要看清楚什么、却又惧怕发生什么;想要让自己清醒,心里却在不断地抗拒。 容菀汐在寝房里躺下、起来,起来、再躺下,躺下之后又翻了几次身。可最终却还是想不出个解决的法子来。 若是不和他事先打好招呼,即便是等明日慕容焰进宫的时候,找机会问他什么,也并不是完全之举。毕竟这宫里,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她呢!若是有人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她岂不是有口说不清了? 可若先和皇上说这事儿……到底该如何说起呢?这是她的家事,且又是她自己都尚且搞不清楚的家事,和皇上说了,只会将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 母亲的事,牵扯到雪国朝政,若只有她牵扯进其中,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只不过是她们徐氏和雪国皇庭的较量罢了。但若把皇上牵扯进来,可就变成了风国和雪国的事。一旦后果严重,怕是会触发一场大战。 乱世将起,风国的行事必须要小心谨慎,皇上的举措也必须步步为营。若是风国和雪国先开战,周遭几国必定想要趁乱分一杯羹。 雪国位置偏僻,即便攻下来也没什么用处,谁愿意去高山之外生存呢?留着不过是鸡肋罢了。所以诸如火国、雷国、云国之流,定然都将目光放在风国。到那时,风国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群起而攻之,想要得胜,谈何容易呢?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皇上牵扯进来。而一旦让皇上知道了她母亲的事,皇上出于对她的担忧,不论她做什么,都势必要插手,岂能由着她自己去犯险而不管不问呢? 思来想去,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不能告诉他。 有一瞬间,容菀汐甚至希望,他们还只是之前的那种合作关系。如果只是合作关系,她反而能变着法儿地去寻求他的帮助,只要稍稍动动心思,应该不难做到。可现在呢……她的所有决定,都是在为他着想的基础上做出的,甚至于忽略了自己。 容菀汐感到很苦恼,觉得自己因着对他的在意,很多事情越来越拎不清。但偏偏,明明已经意识到这是错的,却仍旧执迷不悔。想着,只要他好,便是自己真的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无妨。 屋内安静,两人各怀心思,想的都是彼此,却是谁也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 三月初十蚕神节,是风国君臣百姓们共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盛事。百姓们会在这日的日出之时,在自家院儿内、门前道路上,撒上去岁留存下来的陈谷子,以敬蚕神。一些富贵人家则会将自己的府宅里到处撒上谷子,且开祠堂,于祠堂内外撒谷子,合族叩拜五谷。甚至于还会请戏班子于庭院里唱几出戏,以供谷神消遣。 容菀汐天还没亮便早早儿起了,赶在日出之前,随着宫里的仪仗到了北郊皇天外。由初夏和知秋各自端着一个纯金托盘侍立在身后,托盘里放着两个琉璃碗,碗里装满了五谷。 俩丫头身后,则是后宫里的各位娘娘,随后是朝中命妇。命妇们身后儿站着的,才是宫里乐府的大乐仪仗。 容菀汐的面前,北郊皇田入口处,早就设好了一个约有三人高的高台。高台上插着大风皇旗,皇旗随着春日清晨的狂风烈烈飞扬。 随着晨光破云而出,司礼官敲响了辰时的礼钟。容菀汐随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向着高台,拾级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五章:蚕神国节 到得高台上,回身取了初夏和知秋躬身举过头顶的谷子,双手各抓了一把,用力甩向高台下的远方。如此反复几次,随着琉璃碗中的最后一粒谷子的落地,容菀汐重重跪在高台上,叩首,扬声道:“求谷神赐我大风富庶安康……” 随着容菀汐的跪地,身后儿的两个侍婢、以及高台下的后妃命妇仪仗们,齐刷刷的跪地,一齐喊道:“求谷神赐我大风富庶安康……” 大乐声起,晨日高升,又是一年春来到。 开年祈福,惟愿山河与君同在,共享盛世千万载…… …… 未央宫里遍地五谷,以示国中富庶。但是这些谷子,以及百姓们家中撒出去的谷子,其实都不是就此而扔掉了。而要在今日子时之时收回,以留谷神所降的福气。随后便将这些谷子都磨碎了喂给牲畜们,以望它们得到谷神的庇佑。 过了上午的祭祀大典,便是下午宫里的欢宴。于蓬莱殿的欢宴,因着雷国来称臣和诸国使臣的到来,更显隆重。 未时刚过,宾客未至,蓬莱殿里便奏响了大乐。及至申时,诸国时辰带着各自的贺礼先进了蓬莱殿,由刚被封为亲王的靖亲王相迎。风国唯一的皇子尚年幼,年轻君王膝下更无太子,亲王便是风国皇室里除了皇上皇后之外,最尊贵之人。由亲王相迎,可见风国皇室对远客人的重视。 雷国自然是皇帝雷千琉前来,火国派了二皇子睿亲王火之玉前来,云国派了四皇子齐王云啸凡,雨国派了太子雨忻然,雪国来的。自然是那实为皇帝,却和太子无异的慕容焰了。 其中,火国太子于前年得了急病暴毙,身为二皇子的睿亲王,实际上已经是火国中未冕的太子——据说火国钦天监占卜,说本朝皇帝龙气过重,不宜在真龙天子还在位之时便立太子。起初火国皇帝并未听信,可是先太子过世之后,便不得不信。这便不敢再立太子。 但云国所派来的这个皇子,却是和先帝还在世之时的靖王一样,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闲人一个罢了。 几国之中,除了云国之外,可见其他几国对于风国还是颇有忌惮,不想让风国先对己国不满。但云国却并不惧怕,反而颇有挑衅之意。 靖亲王安排了诸国使臣坐定,便去漪澜宫回禀皇上…… 此时皇上正站在容菀汐身后,环抱着手臂,悠然地看着初夏给容菀汐梳头呢,对蓬莱殿的事情,一点儿重视也没有。只是把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从她净脸、更衣、到化妆梳头,目光一路跟着,片刻不停。 容菀汐只当他是闲着,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此时看着映在铜镜儿中的皇上的面容,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的面容和他的眸光,为何都是如此之沉重?好像怀了很重的心思,想要从她这里探寻出什么答案似的。 容菀汐向他甜甜一笑,问道:“你看什么呢?” “好看……”皇上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叹息之意,“你说,朕身边儿的美人也不少,怎么偏偏唯独对你,怎么看也看不够呢……是疯了不成?” “难道不好吗?”容菀汐笑道,“你我夫妻恩爱,才能后宫太平,也更利于国中风水,不是吗?” “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皇上伸了个懒腰,道,“你说,等下朕若是在慕容焰面前说君紫夜的坏话,慕容焰会不会当场和朕翻脸?” 容菀汐觉得好笑:“如此诸国齐聚的盛事,你偏要提起一个江湖人做什么?若你在君紫夜面前说慕容焰的不是,君紫夜必定与你拔刀相向,不拘是在什么场合。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你和慕容焰说起君紫夜的不是,估计慕容焰非但不会和你恼,反而会装作并不认识这个人呢。” 皇上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中,已经透出了些许冷冽。只是随即,便被他紧跟着的笑容掩饰住了,使得刚刚的冷冽,好像只是起笑之时的一弯眼罢了。 “所以说,这就是朕说过的,君子也小人的区别么!”皇上随意笑道。 “正是呢……等见了慕容焰,你便更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小人了。”容菀汐并未察觉出皇上有什么异样。 “陛下……亲王殿下求见。”今日小福子崴伤了脚,随侍的事儿,就由一直在乾清宫里侍奉的云裳来做,蓬莱殿的事儿,则叫了连日来同样在乾清宫里清闲着的李忠贵。 云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便道:“传……” 靖亲王进了屋,给皇兄皇嫂请了安,便说了诸国使臣已经安顿好,百官正在李忠贵的招待下落座,不出一刻的功夫,人便齐了。 皇上却道:“不急,等过了两刻,朕再过去,你先代朕招呼着。” “是。”靖王应了一声儿退下,并不敢看站在容菀汐身后儿的初夏。 容菀汐知道靖王要与陈家小姐成亲的事儿,初夏已经知道了,为了让初夏彻底死心,便叫住了靖王:“四弟请留步。” “是,娘娘。”靖王很疏远地并未叫容菀汐“三嫂”,且很恭敬地施了一礼。 容菀汐知道靖王是个聪明人,定然明白,她这个时候叫住他,一定是要问他和陈家小姐的事儿。容菀汐笑道:“大典过后,太后那边就要为四弟和陈家小姐操办婚事儿了,四弟府上,可都准备好了?” 靖王略抬眼看向站在容菀汐身后、背对着他的初夏。却是未等目光落定,便垂下头来,只是回答容菀汐的话,道:“劳烦娘娘挂心,府里一应已经准备好了。” “四弟倒是准备得够快的,太后才刚儿说了打算为四弟完婚,四弟那边,却是早就准备上了。看起来,倒像是早就等着太后的这道懿旨呢?可是如此?”容菀汐并不放过他。当然,也是不放过初夏。 既然注定情断,那么便认清楚了这个人,免得日后再有藕断丝连。 靖王犹豫了一瞬,便咬牙道:“是。臣弟和陈家小姐两情相悦,愿意娶陈家小姐为妻。只是父丧未过,未有母亲开口,不敢主动提起,便只等着太后的一道懿旨呢。” “是吗……四弟可确定了,这一次你要娶的,就是你真正想要之人?可别像之前那般,自己还没想好呢,便来撩拨别人。毕竟陈家家大势大,如果你将人家的小姐给欺负了,陈家那边,可不像我们这边这么好说话儿。”容菀汐已经冷下脸来。 “三嫂好说话吗?不是已经和臣弟恼了吗?” “也是呢……”容菀汐笑道:“可本宫并未对你有任何处置,但若你负了陈家小姐,陈家那边,只怕要在朝堂上给你使绊子呢,你可想好了?” 靖亲王咬牙,道:“臣弟想好了……为能将心爱之人娶回家,臣弟甘冒风险。” “咳咳……”皇上见差不多了,忙轻咳了两声儿,笑道:“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你长嫂……咳咳,这就不说了。你看,如今你没有长嫂也没有次嫂,你和朕最亲,你三嫂自然要担起长嫂之责,为你尽心。你三嫂是把你当小孩子呢,怕你一时错了思量惹上麻烦……走吧走吧,别听她啰嗦了,快去帮朕招呼客人!” 皇上推着靖亲王出了房门,身后儿,有一声低低的哽咽响起,随后便没了声音。 容菀汐知道这是初夏的哽咽之声,但却并未回头去看,只是自己插上了最后的几根步摇。初夏是个要强的姑娘,定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哭。 容菀汐很恨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都是一个大恶人。一开始没看清楚靖王的为人,纵容初夏和靖王来往,是一大恶;现在事情过去了,她却还是这般硬要撕初夏的伤疤,是为另一大恶。她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但一错追着一错,有了上一件错事,这一件错事,她是不得不做。 “你回房去歇着吧,让知秋随我去蓬莱殿。”待得初夏平复了一会儿,容菀汐回身,轻轻握着她的手,关切道。 初夏点点头,并未执意跟着,施礼道了声儿:“是。”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容菀汐鼻子一酸……但最终,也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不能先垮掉,无论何时,她都必须要为她们两个撑起一片天。如果一遇到什么事儿,她便先撑不住了,那么这两个手里无权无势的丫头,还能去仰仗谁呢? 可是对靖王……却也只能如此了。今日,便是个了结。恼归恼、怒归怒,她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以后再不给靖王好脸色看,却不能真的给靖王在朝堂上使绊子。一是她不愿做这种谗言惑君之事,二是,她知道,初夏想要的,是好聚好散。 即便靖王无情,但想来,此时初夏的心里,却也还是无法将他放下。如若不然,她今日也就不会落泪。她想要的,应该只是希望靖王能好好儿的。彼此都好好儿的活着,但却至此之后归于陌路,这便是他们这段情,最好的归路了吧。 见初夏快步出去了,皇上这才进了屋。并未对容菀汐的这一番“无理取闹”诟病什么,只是笑道:“可算着些时辰,咱们晚上一刻便好,别晾着他们太长时间。” “老狐狸……”容菀汐到他怀里去,轻轻用食指推了下他的心口。 皇上顺势握住容菀汐的手,深深看着她…… 皇上复杂的目光,看得容菀汐心内一紧。许是今日情况特殊,再加上刚才在铜镜中看到的他的面容,不免提起了些许警惕。 “朕若真如你所说,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又岂能一再地败在你的手里?”甚至于,很有可能,朕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你的圈套。始终在你的圈套里,及至此刻,依旧未曾出来。 容菀汐看出了他今日很有些不同,但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只能装作没看出来,随意挣脱了他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谦虚什么呢……老夫老妻了,谁不清楚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六章:夜雨将至 皇上只是笑笑,并未追上来和容菀汐玩闹,也并未回应她什么。老夫老妻…果然如此么?从一开始,他便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可菀汐……如果这一切的缘起便是一场算计,在菀汐心里,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呢?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了解他,所以才能这般无差地进入他的心里。但他,从不曾真正看透她、了解她,所以才会一再地因她而沉迷。 霜露阁里,即便夜宴将至,秦颖月却仍旧是一身寻常宫裙,并未格外做什么装扮。而且也未见有什么要与宴之意,只是手持着狼毫,在白宣上练字。此时霜露阁里以及秦颖月自己的这安恬之态,与整个未央宫里的喜乐匆忙格格不入。但偏得,秦颖月却是颇为依然自得,好像那双美臀已经长在了椅子上一样。 把这一张纸写到末尾,秦颖月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抬头对小桃道:“你去漪澜宫一趟,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今日的夜宴,便不过去了,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此时夏果和小桃各自侍立在书桌两侧,夏果在场,小桃自然要做戏一番。小心地劝道:“小主,今日可是家宴和朝宴同举的盛宴,国中几年难得这样的机会呢!小主何不趁此机会在人前露露脸儿,以正自己的身份?” 秦颖月淡然一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道:“你的话是没错儿,可这么做,却只是对我自己有好处罢了,于陛下、于风国,又有什么益处呢?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给陛下添麻烦呢。你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如此盛世,岂能让人将陛下诟病了去?” 小桃听着,垂着头,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好像在秦颖月的高风亮节面前无地自容似的。 “快去吧,可要一路跑着去。也是我说得晚了,现下恐怕陛下和娘娘已经去往蓬莱殿了!总之你可务必要把话给我带到,若是我不事先和娘娘说了,便擅自略避了此宴,可是不守规矩呢!”秦颖月仔细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忙跑出去了。 小桃走后,秦颖月拿出了一张新纸,又开始埋头练字。好一副心静如水的模样…… 趁着秦颖月专注,夏果瞧瞧抬眼看了下,只见秦颖月的字体颇为铿锵,不像女人的字迹,反而像是一个颇具豪情的男人所写。 对秦颖月这个人,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明明在霜露阁里的所见,都是一副委曲求全、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为何传闻却是如此呢?且相处时日久了,她真的觉得,秦颖月这人想当聪明,不可能是这种不争不抢之人哪,可为何却哪里都看不出破绽来呢! 再加上今日看到秦颖月的字,可更是觉得奇上加奇了。哪有女人能写出这般字体呢?真奇怪……女人能做到秦颖月这份儿上,可真是能千古称奇了。 漪澜宫门口儿,有一个小宫女儿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小桃的。而是霍小燕宫里的清平:“贵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菀汐和皇上刚要出门儿,听了这声音,不免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直接嘀咕道:“这时候她不在自个儿宫里拾掇着紧赶着出门儿,到漪澜宫里请什么安?不是多此一举?” 容菀汐摇头笑笑,道:“小燕是个较真儿的人,未必有青萝那般智慧。”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然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但却还是笑道:“也不过是小孩儿心性,让她进来吧。”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知秋,传贵妃进来。” “她若有青萝那般知难而退的悟性,对朕来说、对朝廷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皇上看着门口儿,眼眸微眯,呢喃道。说霍小燕是小孩儿心性,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小燕和青萝怎能相同呢?”容菀汐颇有叹息之意,“青萝对你并无什么深重情意,最多只不过是感激和仰慕罢了。她最想在意的,是自己和两个妹妹的安稳。在府中时日久了,愈发发现这里并非是一个安稳之所,且知道自己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料到自己日后若是被人给欺负了,下场定然凄惨。所以莫不如悄悄儿向咱们请辞,得了咱们一番敬重,自己也得安稳。可小燕……” 容菀汐看向皇上,眼神儿颇有深意,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说话间,霍小燕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门前。皇上叹了一声儿,颇为无奈地一耸肩。的确,吴青萝之所以能那么豁然地放下王府中的一切,自请悄没声儿地离去,是因为对他并无什么深重情意。也许在哪几个错乱的思绪里,也曾动过要跟着他一辈子的心思,但那不过是一时错念罢了。静下心来想清楚了,自然不会再执着。可小燕…… 若非对他情深意重,岂能做出那般自轻自贱地算计之举?她得来今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所愿、都是她自己的筹谋,又岂有迷途知返、主动放下之说? “臣妾给陛下和娘娘请安……”霍小燕在门口儿停了一会儿,好像花了些功夫鼓足勇气似的,这才说道。 “妹妹快进来……”容菀汐亲自扬声道。 霍小燕自己进了屋,留清平在门外。给容菀汐和皇上规规矩地行了问安礼,便道:“臣妾想着,今日大宴,娘娘定然琐事繁多。臣妾虽然蠢笨,但体力活儿总是能做的嘛,便想着过来帮忙。也不知道娘娘能不能用得上,可千万不要嫌弃臣妾才好呀!” 她的话虽然规矩,但却还是透着往日里那横冲直撞的活泼劲儿。以至于不管她此来意图如何,至少这话让人听着,是并不讨厌的。 容菀汐便只装作不明白她的来意,只顺着她的话说,笑道:“宫里这么多奴才服侍着,出体力的活儿也不能让妹妹来做呀!这一会儿本宫和陛下正要去往蓬莱殿呢,妹妹既然来了,咱们便一起过去。可紧赶着些,让前头儿等太久了,也谁失了礼数呢。” “是。”霍小燕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儿。 其实她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容菀汐还有皇上一起去蓬莱殿,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清平给她支招儿,说国中少有这样家宴、朝宴并举的时候,如今不仅后宫妃嫔们和皇亲国戚们、国中朝臣们,就连他国使臣也来了,她这个做贵妃的,若是能在人前大为露脸,岂不能坐实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宫里是很得宠的。 她诧异道,“可是本宫并不受宠,只是空有这个贵妃的位份罢了。” 清平道,“但是除了娘娘之外,宫里的其他娘娘们,又有谁在入宫后得到过陛下的宠幸呢?大家还不是一样儿的吗?她们却没有娘娘这般福气,没有娘娘这么尊贵的位份呢!既然大家都没有里子,咱们能争的,不也就是这个面子了吗?” 清平劝道,“如今娘娘的位份虽说比宫里的其他娘娘们高一些,可她们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儿,宫里也没有人格外在意这事儿,还都以为娘娘和其他主子们是一样的人……” “娘娘,今日可是个大好机会啊!娘娘何不把自己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以坐实了与其他娘娘的不同?与一群乌合之众较量,和自此把自己抬到可以与皇后娘娘一较高下的位置上、只与皇后娘娘这一个角儿相较量,哪一个更省心省力一些?哪一个更体面一些呢?” 她觉得清平说得有道理。细想来,她虽然不在意宫中的地位,她想要的,虽然只是能常常见到她,可在宫里这一阵子,她却也已经看明白了。在宫里,要么有面子、要么有里子,里子没有你还能活,但面子没有,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宫里,面子,便是位份。她只有先守住了自己的位份,才能说其他。 所以她便应了清平的意思过来了,且并不是为了帮忙而早些过来,而是这般明显的客套。因为若是过来得早一些,皇上和皇后说不用帮忙,岂不是将她打发回去了?可现在却是不同。刚好皇上和皇后也要去蓬莱殿,且从漪澜宫去往蓬莱殿更近一些,断然没有将她打发回去另走的道理,一定会顺道带上她。 即便她的意图,皇上和皇后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也还是要这么做。因为皇上封她做贵妃,原本不就是要给她地位吗?如今不过做一件顺水推舟的事儿,使得她的地位更加彰显一下,想来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计较。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洒脱随性的人,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懒得放在心上。 不幸的是,她,便是一个他不在意的人。 霍小燕带着清平,随皇上和皇后一起出了漪澜宫。刚出漪澜宫,便见巷子里一路飞奔过来一个宫女儿…… 小桃给三位主子都请了安,便喘着粗气对容菀汐道:“奴婢家小主……小主今儿身子不舒服,不能去蓬莱殿了。小主特意吩咐奴婢,务必要早些过来禀报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莫怪。” “哦?哪里不舒服?可找了太医?”皇上想都没想,便顺口问道。 霍小燕不由得看了皇上一眼,容菀汐只是本能地略转了一下头,便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将这原本该落在皇上身上的目光看过去。 只是随着皇上问道:“是啊,可找太医瞧了?” 说了几句话,小桃的呼吸平稳了些, 回道:“还没呢。小主说不碍事的,只是有些头疼乏累罢了,怕是今儿在外头散步的吹了风。估摸着休息一下便好了,不愿麻烦。” 容菀汐早就听出了秦颖月是故意推辞不来,只是刚刚皇上关心则乱,没听出来罢了。因而小桃说完,容菀汐并不说什么,而是看向皇上,等着皇上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七章:奴婢异心 皇上这时候已经听出了小桃的意思,便道:“也好,那便让你主子好生休息。若再有不舒服,及时叫太医便是。” 小桃应了一声儿,又急跑着退下。容菀汐含笑看了皇上一眼,不说什么,只是随即垂首,等着皇上先行。 皇上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解释之言,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刚刚见小桃那糊涂奴婢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禀报着,还真以为颖月那边有什么大事儿呢,因此所起的关切之情,的确是真真儿的,这点没什么可解释的。就像那日从边关传来了信儿,菀汐不也一样紧张担忧吗? 哎……他只不过是又被自己的小肚鸡肠打了脸而已,而并不是什么旧情难忘啊。但愿菀汐也能想到此处吧。 一行人一路往蓬莱殿那边去,清平、云裳、知秋跟在身后不远处,随后是一些打下手儿的小太监小宫女儿。皇上走在中间,容菀汐和霍小燕随行左右两后方,以至于三个宫女,自然是云裳在中,知秋和清平各在左右两侧。 原本安静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一声儿请安之言,道:“臣妾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原是薄馨兰快步追了上来。 与薄馨兰一起快步追上来的,还有冬雪。 冬雪快步追上来,许是担心自家主子,并未看着周围,竟然莽莽撞撞地撞到了知秋身上。两人都是毫无防范,“哎呦”一声儿低呼,齐齐摔倒在地! 还是冬雪反应快,忙爬起来,出手扶起了知秋。边赔罪道:“姑娘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走路没长眼睛,害得姑娘摔着了。姑娘可伤着了哪里?” 地位上,冬雪和知秋不过是一样的人,只不过知秋服侍的是皇后,稍稍尊贵那么一些罢了。但冬雪却对知秋自称奴婢,实在尊贵已极,弄得知秋也不好发作。且,还没等说什么埋怨之言呢,手心儿里,就被冬雪塞进了一个字条儿。又感到冬雪很有深意地捏了她两下儿,又听得冬雪很有深意地忙说道:“若是姑娘摔伤了,奴婢可怎生和人交代呢……皇后娘娘和薄妃娘娘,定当狠狠责罚奴婢的……” 这后一句话没什么错处,但是前一句的“怎生和人交代”,却颇为耐人寻味了。只是没有看到她塞进来的这一张字条,只是听得她的话,这般慌乱之间,谁也不会多想。 知秋一时迷糊,自然不能直接问她——你给我塞东西做什么?因而只是顺着她的手起身,便顺势把字条藏进了袖子里。宽和了一句:“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姐姐这般自谦,弄得我好生不敢当呢。” 两人摔倒之后,冬雪忙挡在了知秋面前,是背对着容菀汐和皇上将知秋扶起来的,容菀汐瞧着的,也只是冬雪这手忙脚乱的背影罢了,哪里能看到这番扶起之中的蹊跷? 薄馨兰见冬雪已经把知秋扶了起来,这一番混乱已停,忙跪地惶恐地叩首道:“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让贱婢冲撞了知秋姑娘,还望娘娘责罚。” 容菀汐见冬雪这般惶恐地小题大做,原本就有打圆场之意,见薄馨兰这么说,岂能怪她什么?忙扶了她起身,笑道:“薄姐姐言重了,多大点事儿呢。便是你我,走路也又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是底下的奴婢们呢?她们要顾着咱们,一双眼睛和一颗心,都在咱们身上,岂有时间顾着自己脚下的路?” 又对冬雪笑道:“冬雪,你也快别自责。本宫瞧你这般在意你家娘娘,心甚宽慰,岂会责怪于你?快看看自己伤着了没?别光顾着知秋。若是伤着了,快些叫太医来瞧。若是没伤着,咱们快些到蓬莱殿去。”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没伤着。”冬雪道。 容菀汐点点头,见知秋也没伤着,便向皇上施了一礼,意思是可以走了。 薄馨兰和霍小燕、容菀汐三人跟在皇上身后儿,亲亲热热地谈笑着,服侍的奴才们跟在她们身后,安安静静的,之前那一场小混乱,并不算什么。 冬雪稍有些一瘸一拐的,并不太严重,知秋也是如是。只不过冬雪是装出来的,知秋是真的崴到了脚。虽然轻微,想必自己缓一会儿便好了,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姐只问了冬雪伤没伤着,只说了冬雪若伤着了,好找太医来瞧,却没问问她怎么样。自从小姐做了皇后,对她们可是原来越疏远了……其实,原本小姐待她也不如待初夏好。 早些年她年纪小,做事情不得当,小姐总带着初夏是应该的。可正因为如此,她在小姐心里不如初夏近,这也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儿。若今日被冬雪撞倒的人是初夏,小姐会怎样呢?一定会很关切吧?只怕不用冬雪将她扶起来,小姐自己就会上前来将她扶起了。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可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自己是做奴婢的嘛!早些年年纪小的时候,还能和小姐撒娇耍赖,可现在呢,她已经懂得了。不管小姐待她怎样好,她到底还是个奴婢,而并不是将军府里的小小姐,不是小姐的亲妹妹。 卓酒教给她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只要你在主子身边儿一日,这就是不可变的。主子可以不和咱们耍架子,可咱们自己心里却不能乱…… 有些时候为了哄主子开心,是要和主子没分寸些,但咱们心里一定要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要清楚,咱们和主子没分寸地玩笑,只不过是另一种侍奉罢了,而不是自己的地位真的有多高,不是自己真的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若不是卓酒喜欢她,教给她许多道理,只怕她还会一直没分寸下去。哪天小姐真的厌恶她了,可是再无法挽回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可真是多亏了卓酒呢。不然她少不了要犯糊涂呢。 “娘娘……”一行人走到御花园中,知秋的脚踝缓过来些,便稍稍快步向前去,轻声道,“奴婢内急……” “去吧,等下直接去蓬莱殿便是了。”容菀汐轻声道。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悄悄退出了人群。 看到知秋往一旁通往茅厕的岔路上去了,容菀汐特意细细看了下知秋的脚,确定的确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薄馨兰和冬雪这主仆二人,向来行事稳重,今日就算急着追上他们,冬雪也不至于会慌乱到把人撞倒吧?更何况,其实听得脚步声,这主仆二人的脚步并不快,若不是冬雪故意,很难解释刚才的事儿。 只是冬雪为何故意撞倒知秋?难道为的,就只是在皇上面前演一出戏?让皇上看到她们钟翠宫那边,有多尊敬着漪澜宫里? 这种解释确实说的过去,因为薄馨兰先前明着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呢……想到这儿,容菀汐不禁后背一凉。 薄馨兰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强出头的事儿?可生辰那日,却特意让冬雪到漪澜宫里来请皇上,而且还说得如此明白,这是为何? 她当日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事情都堆在一起,一心记挂着母亲,把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儿,并未细想。现在想来……会不会是薄馨兰在布一局大棋? 那日的所请和今日的莽撞,不过是这一局棋的前几步罢了,紧跟着,定然有后招儿!只是这后招儿,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顿时警惕起来,想着,接下来也只能步步为营了。可千万要小心加小心、谨慎再谨慎才行。 不过细想来,以薄馨兰的性子,却是不太可能在今日行事。因为前两步小子儿刚走出去,紧跟着就走大的,未免太匆忙了些。从这般谨慎布局来看,薄馨兰要的大动作,还要在一些徐徐图之的小动作之后呢…… 知秋快步到了茅房,将冬雪塞给她的字条拿出来看。一看,却是卓酒的字:“御膳房外一聚。” “卓酒哥哥来宫里了?他来干什么?今日的夜宴,并不需要潜邸那边做什么啊?而且为何如此匆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知秋心念着,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忙将这张字条揉成一团吃了进去,并未仔细再看一遍。 纸团咽进去,却是着了慌。到御膳房外一聚?御膳房外地方大了去了,她到哪里找他呢?而且,到底什么时候过去相聚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字条上的内容,的确只有这一句,并未写明时辰和具体地方。那么看来,一定是现在了。不然冬雪也不会现在把东西给她,或许还有别的机会吧? 只是……也有些奇怪啊……为什么是冬雪给她的呢?印象里,在潜邸的时候,卓酒和冬雪走得并不近啊? 但卓酒当时是陛下身边儿的贴身小厮,和这些姬妾们的婢女,自然少不了有一些往来。而且在小姐进王府之前,薄妃的确是最受陛下器重的一个侍妾,卓酒和冬雪走得自然比其他侍妾的婢女要近一些。 如此想来,东西由冬雪交给她,倒也不算蹊跷…… 不管了,还是先去御膳房瞧瞧再说!如果卓酒不是遇到了大麻烦,是绝对不会做这么莽撞的事儿的! 御膳房是宫里奴才们走动最频繁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有宫外人混入其中,反而不容易察觉。如果卓酒遇到了什么事儿,需要偷偷摸摸地来宫里,御膳房附近的确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知秋越想越对这字条上所写的深信不疑,越想越担心卓酒,越想越觉得害怕……卓酒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啊!她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在卓酒身上呢!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卓酒放了外官,就把她娶过去,让她到外面去过主子的日子,不必再为奴为婢…… 卓酒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八章:万邦来仪 知秋心里担心着卓酒,一路跑得飞快,全然无暇去细想这件事情是否有什么蹊跷之处。只想着快些见到卓酒、只想着要确定卓酒是安全的。 一路飞奔来到御膳房外,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御膳房外人多眼杂,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给瞧去了。因而小心翼翼地躲在院墙后,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但看到的,却只是来来往往端菜的奴才们,并未见到卓酒的身影。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便去后院墙外找了找、又去另一边找了找,却都不见卓酒的影子。如此人来人往的,卓酒总不至于躲到御膳房里去吧? 越是找不见卓酒,知秋就越担心。此时一心都系在卓酒的安危上,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上,却依旧没往自己中计这层面儿去想。 看着御膳房院门口儿来来往往的奴才们,知秋把心一横,觉得反正她是漪澜宫里的宫女儿,这未央宫里,还不是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能拦着她?因而直接进了御膳房里去找人。 来往的奴才们见了知秋,无不施礼唤一声儿:“姑娘”。知秋哪里有功夫搭理他们?只是将目光不断地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扫来扫去,以期见到什么蹊跷之处。只见西边儿墙角处,放着一个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知秋的心猛地提起,手心儿里都渗出了冷汗! “这时候姑娘亲自过来,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御膳房里的管事儿黄嬷嬷快步迎了出来,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知秋便没工夫去查那大簸箕了,只能敷衍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应菜品可都备齐了?今晚是大宴,千万不可有差池。” “请姑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得当,奴才们已经在上菜了,断然错不了。”黄嬷嬷笑道。 知秋点点头,督办一般,往做饭走菜的正屋里走去。站在门口儿看了一圈儿,见这里全是御膳房里做菜的厨子、打杂的奴婢,并不是能藏人之所,便不多留,又往院子里走。 黄嬷嬷只以为知秋是皇后派来的,对知秋此举并未多想,只是一路跟着,规规矩矩地任凭知秋查看。 到了院子里,知秋想去那大簸箕处瞧瞧,但却苦于没有由头儿。只能故作随意地笑道:“嬷嬷,那个簸箕是做什么用的啊?怎么那么大呢?谁能颠得起来呢?” “用处可多了呢,晒的米面要收起来,都用它。咱们御膳房里有几个有力气的小奴才哪,做事儿也勤快,这点儿重量不妨事的。”黄嬷嬷笑道。 刚好院子里有一个正砍柴的小太监,黄嬷嬷招呼道:“小江子,你去将墙角那大簸箕耍起来,给姑娘瞧瞧!” 知秋忙要说“不必了”,但这小太监行事麻利,边应了一声儿,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砍柴的地方距离墙角不远,知秋再想要开口叫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小江抓起大簸箕,便用一只手掌拖着,将这足有半人宽的大簸箕在头顶旋转,好像杂耍之人耍的手绢儿一般。 可是这大簸箕之后,并没有人…… 知秋心内一凉,但也强撑着笑意道:“小江可真厉害呢……” “是啊”,黄嬷嬷由衷地称赞道,“咱们御膳房里啊,就属他最有力气,手脚最灵活。别说是这竹子的簸箕了,就是一个大铁锅盖,他都耍得动呢!” 知秋哪有心思欣赏这不入流的杂耍?笑道:“这一会儿嬷嬷正忙着呢,我可不在这儿叨扰了。嬷嬷快些去忙,我这就到漪澜殿找娘娘去。” “是,不耽搁姑娘回话儿。”黄嬷嬷施礼道。 其实黄嬷嬷的资历要比她这个年轻的小丫头高得多,但因为她是在漪澜宫里侍奉皇后的,且又是皇后的陪嫁,在这些宫女儿、姑姑、嬷嬷的眼中,她和初夏都是半个主子,谁也不敢怠慢着。 但人家再怎么尊敬她,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罢了。他们尊敬的人,又何尝是她呢? 知秋快步离了御膳房,出了御膳房,不甘心地又四下找寻了一番,却仍旧不见卓酒的身影,这才忽的脊背一凉,意识到——不好,许是中计了! 卓酒根本就没到宫里来,是冬雪用卓酒的字迹把她给骗来的!她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 这主仆二人将她骗到御膳房来,为的是什么?又没让她拿什么东西,也没让她真的见到什么人,好像她们的目的,就只是让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她在御膳房里走一圈儿,能有什么用处呢? 除非有什么事儿,必须要在她来过御膳房的情况下才能做……这不是明摆着要栽赃嫁祸给她吗?把她引过来,就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栽赃找一个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儿,知秋但觉双腿发软,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险些没摔倒! “知秋姑娘!”一个眼疾手快的宫女儿忙扶住了她,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知秋冷淡地甩开了她的手,撑起力气,快步往蓬莱殿方向走去。弄得宫女儿一头雾水,不免对她的冰冷颇有不满,嘀咕了一声儿:“神气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 知秋心跳得很快,跳得好像堵住了嗓子眼儿,使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真的中了钟翠宫那主仆二人的计,她可如何辩白呢?和小姐如实招来,小姐会相信她吗? 毕竟是她自己手欠,看了冬雪递来的字条……单只是这一件事儿,就足够让小姐怪罪她的! 私自收了冬雪的字条,并且私自看了,在小姐看来,仅此,就已经能证明她的不忠了!如果她对小姐足够忠心,不是应该先将字条交给小姐吗?而不是在做错事情之后,知道无法遮掩,这才只能向小姐坦白,以求庇护和原谅。 知秋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恨,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过是一张字条而已,给小姐看了,又能如何?就算那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难道小姐还能不让她去吗?难道小姐还能将此事告诉给陛下吗?即便小姐会将此事告诉给陛下,但大宴当前,陛下哪能有功夫管卓酒的事儿呢?估计也不过以为这是卓酒的玩笑罢了。 所以啊,对于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早就该把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小姐,这样一来,即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看在主仆情意上,小姐多少也会护着她些。可现在呢……她瞒着小姐、背叛小姐在先,而且很有可能,要给小姐惹来一个大麻烦,小姐会怎么对她呢?会由着她自生自灭、不再管她吧? “知秋姑娘,你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迎面,是霜露阁的小桃笑脸儿道。 “自然是去蓬莱殿找我家主子,小桃姑娘是要往哪里去?”知秋故作平静地笑道。 “我家小主想喝牛乳杏仁羹,让我来御膳房拿些食材。”小桃道。 “快去吧,御膳房这会儿正忙着呢,你怕是要耽搁一阵子呢。”知秋一笑,便平平稳稳地继续往前走,一改方才的匆忙慌乱。 小桃道了声:“姑娘慢走”,便快步往御膳房去,并未多一句废话。并未有任何停留。 知秋一路走一路想,直到回到蓬莱殿里,仍旧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 此时,皇上和皇后已经坐定,各国使臣和风国的文武百官们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其中坐在左首位上的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在和皇上交谈。可见众人已经见过礼了,只等着菜品上齐,大宴便开始了。 听得皇上笑道:“慕容兄远道而来,朕甚是欢喜。原应早些派人出去接应,但又恐慕容兄生性潇洒,不愿意被臣下奴才们围着引路,便不敢贸然安排什么,还望慕容兄莫要怪我风国失礼啊……” “风兄太客气了”,年轻男子笑道,“朕原本就想要趁此机会游玩一番,自己玩儿得乐呵,且又不是寻不见路,岂需风国这边格外劳烦呢?” 知秋见这人的年岁、穿着、仪表,便知道这就是那神秘雪国的皇帝慕容焰了。此人皮肤极白、高鼻深目,言谈举止间颇具名士风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可此时,她却怎的也舒服不起来啊! 眼见着小姐正在认真听着皇上的话陪着笑呢,她若就此打断了,低声和小姐说些什么,只怕皇上和慕容焰的注意也都会放在这边。这件事儿可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得清楚的,解释起来,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若是被皇上听去了,事儿不就闹大了吗? “更何况,朕与贵国皇后还是故友呢!此番前来,便权当做见朋友了,岂用那么多国家间礼数的客套?”慕容焰说着,看向容菀汐,笑道:“去岁一别,不知故友一切可好?去岁相识之时,故友还是王妃,今日再相见,便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知故友可还记得朕?” 容菀汐心想,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故友”了?我和你可称不上朋友。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认识吧! 但毕竟诸国使者都在场,她总不能在夜宴刚开始的时候就打慕容焰的脸,那岂不是先扬起火药味儿了? 因而只是笑道:“多谢陛下关怀,本宫一切安好。去岁只与陛下在紫云阁上见过一面,不想陛下竟然还能认得本宫。陛下好记性,让人叹服。” “呵呵……风兄,你的皇后这般夸赞朕,弄得朕都不好意思了!朕可要说一句冒犯的话来回敬了,还望风兄莫要怪罪啊……”慕容焰向皇上笑道。 还没等皇上说什么,便又看向容菀汐。颇有深意地笑道:“皇后倾国倾城之色,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见之不忘啊。毕竟朕也是个男人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九章:夜宴伏危 om,。慕容焰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抱拳赔礼道:“冒犯了……冒犯了啊……还望风兄和皇后莫要怪罪,千万莫要怪罪啊……朕失礼,自罚一杯。” 说着,自己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这一番道歉之举,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不好发作什么。容菀汐反而笑道:“陛下多虑了。陛下夸赞本宫,本宫岂能小肚鸡肠地怪罪呢?如若不然,岂不以小人之心,度了陛下的君子之腹?” 皇上亦是含笑道:“慕容兄如此盛赞朕的皇后,朕高兴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说?” 说着,端起酒杯,回敬了慕容焰一杯。 可嘴角碰到酒杯之时,却是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慕容焰为何如此刻意地说起他与菀汐在紫云阁上相见之事?倒像是与谁事先商量好了,要对得这谎言不乱似的。 “慕容兄说……去岁与朕的皇后在紫云阁里相见,难道慕容兄去岁也去了紫云阁不成?”皇上放下酒杯,故作诧异地问道。 慕容焰也是诧异,笑道:“风兄,你这话问的……岂不和废话一样吗?若朕没去紫云阁,难道还能用了千里眼不成?朕也没有那本事啊!” “呵呵……”皇上笑道,“是朕糊涂了,可真是问了句废话出来……只是慕容兄国事缠身,怎么忽的跑到千万里之外的紫云山去了?可是当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嗨……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不过是游山玩水去了!说句不怕风兄和在座诸位笑话的话,朕在我们雪国,那就是闲人一个!国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凡事都有母后操持呢,朕操什么心呢?就只管自己乐呵罢了!”慕容焰笑道。 他将自己的难堪如此玩笑随意地说出来,倒是弄得听客们好生尴尬。一时,诸国使臣都看向皇帝,想要看这个东道主作何反应。皇上只好陪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朕可真羡慕慕容兄你啊!来,就为了慕容兄的潇洒,朕敬慕容兄一杯!” 随即,诸国使臣便也都随着皇上端起酒杯,虚伪地笑道:“陛下好生清闲快活,让人羡慕啊……” 一番寒暄下来,皇上并未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但此时得到的这太过天衣无缝的回答,反而让他的心更凉、更沉。 作为男人、且是一个身在帝王之位上的男人,能够将自己是傀儡的事如此直接地在人前说出来,可不是容易之举。除非这人是个草包、且完全不要自己的脸面。但是慕容焰其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草包,更不像是不要脸之人。 除非,他是为了隐藏什么更重要的事,这才甘愿如此为之,以转移他人的注意。 那么慕容焰想要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是去紫云阁的缘由吗?要么就是这缘由极其的不可告人,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缘由。他根本没有去过紫云阁,又何谈原因呢? 慕容焰担心他细问下去露出破绽,便说了自己是闲人一个,以堵住他的所有疑虑。既然是一个闲人,去哪里玩儿不都是很正常的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可是,因为这个人是慕容焰,所以他是个“闲人”这事儿的本身,就很蹊跷。 他虽然未到知天命之年,但识人的本事,自诩还有一些。慕容焰其人,和老四绝对是不同的。纵然在去岁的一整年里,慕容焰在雪国都无事可做,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游山玩水之事。因为他担负甚重,他没那个游山玩水的闲心。 可若说他和菀汐联起手来做了紫云山上相遇的假象……又不大能说得过去。这么说,对他们两人而言、对他们与雪国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早些认识和晚些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觉得,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但这真相,又因着不大能说通,而马上便要成为一个“误会”。 安静听得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臣们相互寒暄之时,因着心里的狐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慕容焰的身上,却见,慕容焰的目光,此时却是落在他身旁!也就是菀汐的身上!只这一眼,皇上的脑海中忽地一个念头儿闪过,方才想不通的,现在豁然通透了! 还要什么好处呢?只要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让他继续做傻子,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人与人是初见还是旧识,很多无意间的眼神儿,是掩饰不了的。所以菀汐若是与慕容焰只做今日初识,难免两人交谈之中、眼神碰撞之时会有破绽。但若两人做旧识重逢,一些相视之时、交谈之时旧相识的做派,便不会那么惹人怀疑。 菀汐是个何等聪慧的女子?只要是她想要算计的事,恨不得都能算计到每一个头发梢儿上,断没有不细致的道理!给如此容易暴露之处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自然是她必须要做的,绝不会漏掉。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凉……如此,岂不是坐实了菀汐在欺骗他? 这是怎么回事儿?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抗拒相信的。可为何今日一到宴上、一见着了慕容焰,便是完完全全地探究,好像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菀汐对他的欺骗似的。他做这一切……怎么好像只是因为,他在心底里就不信任菀汐呢? 可他对菀汐,明明是信任的。他明明愿意相信她!可为何,这番坚定的相信,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处心积虑的探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菀汐太聪明,所以他一直以来,在菀汐身上便寻不到安全感。一直以来他对她的相信,便只是自欺欺人的麻痹? 她太聪慧、他太爱她,所以打心底里,他就不相信,这样的女人,会真真正正地把心完全交给他。 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所以一再地确认,因为自卑,所以又一再地怀疑。也因为自卑,所以才不断地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使得自己变成一个可笑、糊涂、自大的人。在她心里,或许他早就是一个可笑的、自大的傻子了。 皇上越想越觉得气闷……他知道,自己此时似乎是在钻牛角尖儿,可却偏偏不敢出来。因为他担心,一旦退出来了,他又变成了一个自大的、自欺欺人的人。继续怀疑下去,有钻牛角尖儿、小肚鸡肠之嫌,但豁达起来,却又有有变成傻子的危险。到底该选择哪一种,他有些糊涂了。 事实上,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看法、不是世人的看法,而是她的看法。他在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 皇上和慕容焰的交谈停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是诸国使臣的寒暄时候了。皇后和皇上就只是陪着笑,看着他们说话而已。知秋知道,这时候是和小姐说话的好时机。可却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仍旧不敢说出来。 或许……或许没什么事儿吧……或许薄妃那边,没等作恶呢,自己就把这计谋给收起来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白坦白了? 还是再等等、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千万不要着急。 知秋极力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一点儿端倪。 诸国使臣们一番寒暄过后,夜宴的菜品都上齐全了。由总管上菜的小允子向坐在主位上的皇上和皇后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倒退着退下,以示菜品上齐、可以开宴。 小允子退到殿外之后,便和门外一应听候吩咐的各宫宫女儿太监、乐府侍仪、御膳房听候们一起侍立在门外。由站在皇上身后不远处的李忠贵喊了一嗓子:“陆起宴……” 早就准备好的乐府乐姬们便吹了三声大乐,一时一群红衣舞姬自蓬莱殿最边儿上的“瑶柱”两边一起涌到殿中央。歌姬一声柔美却高扬的清唱,舞姬们一个整齐的起势,随即便是歌声、乐声同起,一片火红伴乐,纤腰婀娜、顾盼流辉、美不胜收…… 皇上和容菀汐端起酒杯,示意片刻,便将杯中酒意一饮而尽,提起手边银箸,示意可以动筷儿了。 因着春夜风冷,且今儿白日里天一直阴着,直到此时,外头仍旧乌云密布、不见一点儿星光,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将至呢。因而这场夜宴人虽多,但却并未设外宴,只是在蓬莱殿内举行。蓬莱殿空旷,百官们坐在其中,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歌舞之所不如在殿外空地上宽敞罢了。 饶是如此,这些经过乐府严格**的歌姬舞姬们,还是使得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臣们看得目不转睛,人人眼中都是满满的赞叹之意。当然,有几个品行不端的,脸上可就不是赞叹之意那么简单了,而是满满的色气。 远来是客、客者居上,诸国使臣们自然是坐在左右最前排最前的位置上,随即便是朝中唯一的亲王靖亲王,随即便是宫里的后妃们。随即才是按着官位而坐的朝官们。因着远客之多,从一品朝官,便已经被挤到左右第二排去了。 使臣们坐在近前,对他们没人的反应,容菀汐是看得清清楚楚……容菀汐淡淡看了火之玉一眼,见他那满眼的色相,不免将他低看了些。与火之玉同样好色的,还有云国的几个随行使臣。雪国这边,也不知道是见惯了雪域美人儿,对这些舞姬不觉稀奇,还是真的品性上佳,总之就是一直抱着欣赏的态度,时而正色品评歌舞,并未见什么猥琐之色。 不管是真见过世面还是品性好,都可见,慕容焰很会选人。如此知人善任之人,怎么可能甘愿长久地做一个傀儡呢?卧龙终将翱翔,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 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和乐之中,忽的,听得妃嫔那边有人惊呼了一声儿:“娘娘!” 听得声音,竟然是从霍小燕那边传来的。惊呼的却不是霍小燕的侍婢,而是坐在霍小燕身旁的薄馨兰的侍婢——冬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章:蓬莱泣血 om,。冬雪的这一声喊极其尖利、极其惊恐,使得这声音穿透了歌姬们咿呀的歌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大殿。震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声音所出看去…… 只见,薄馨兰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扑倒在短桌上!身子的冲撞,使得短桌上的碗碟当啷啷地落在地上,更是听得人一阵汗毛倒数。 见此,歌姬舞姬们早就吓得停止了动作,那些挨着薄馨兰的舞姬们,吓得“啊”的一声儿, 退出了好远。 蓦地见此情况,容菀汐也被吓着了,不由地站起身子,目不转睛地往薄馨兰岸边看。这一情况来得太突然,皇上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自然也如容菀汐这般,只是往薄馨兰那边看。 冬雪又惊又吓又悲痛,跪在地上拽着薄馨兰嚎啕大哭起来:“娘娘……娘娘……” 薄馨兰倒下之前,怀里正抱着兴儿,那从嘴里喷出去的一口血,刚好喷在了兴儿的脸上。再加上向前扑倒,将兴儿压在了她的怀抱和短桌之下,闷得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响起,惊得容菀汐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儿来。 容菀汐和皇上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回事儿?” 听了皇上和容菀汐的问,冬雪哆哆嗦嗦地抬头,泪水满面。不成体统地大哭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就给殿下唱了一口米粥,就变成这样儿了……” “哇哇……哇哇……”兴儿的哭声还在传来。 容菀汐吩咐冬雪:“你先别忙着哭,快把兴儿报过来,不要闷坏了他。” “是。”冬雪啜泣着应了一声儿。用颤抖的手,去薄馨兰的怀里把兴儿抱了出来。 一路抱着兴儿上前,双腿也是颤抖着的,看起来十分害怕。 容菀汐回头示意知秋,让知秋接了兴儿。却不成想,知秋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薄馨兰,是动也不能动了。 容菀汐知道她年小少经事,并不怪罪她,只是自己向下走了几步,走了一半儿台阶,将兴儿从冬雪的手里接了过来。 “将米粥给朕端来。”皇上沉声吩咐身旁的李忠贵道。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薄馨兰的桌旁走去。 知秋已经吓傻了,容菀汐自然无法吩咐她做什么,只得紧跟着吩咐云裳:“快去把太医叫来,赶紧给薄妃瞧瞧!” 没等云裳应下来呢,便听得冬雪急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知道她对薄馨兰忠心,如今这样的情况,最担心薄馨兰的人自然是她。容菀汐便也没叫住她,只是对云裳道:“看着她些,莫让她一时着急摔着了自己。” 云裳应了一声儿,紧跟着冬雪出去了。但冬雪跑得很快,云裳这时候赶出去,冬雪已经跑出了殿门口儿,已是让人追不上。云裳只得喊道:“冬雪姑娘……你慢着些……莫要摔着了自己……” 云裳边喊着,边冲了出去。回声回响在蓬莱殿,使得蓬莱殿内的安静,更深重了几许。 原本喜闹的蓬莱殿内,此时却是凝重得空气都是沉的。人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沾染上什么事儿似的……当然,诸国使臣除外。 这些他国来使,各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自己个儿便善于做戏的,倒还露出几许同情担忧的凄然之色来,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对风国这一宫廷丑闻后续之事的期待。 “哇哇……哇哇……”兴儿哭得厉害,容菀汐只得轻轻摇晃着他,边柔声哄道,“兴儿不哭,兴儿不哭……” 但母子连心,小孩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伸出小手儿抓着,继续哇哇地大声哭泣着。 容菀汐犹记得它刚出生的时候,就在她的怀中,安安静静地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父皇。 可此时,孩子已经认得他真正的母亲了。他再也不记得初生之时所感受到的怀抱的温暖。这一瞬间,容菀汐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并不是狠毒的人,庆幸自己当初并没有由着皇上胡来,没有杀母取子。 “兴儿不哭……兴儿不哭……母妃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等一会儿母妃醒了,就能抱兴儿了,兴儿要乖,好不好……”容菀汐只能极尽温柔地哄着他。 然而,依旧不起作用。 小孩子只是挣扎着要他的母亲。 可是他的母亲,此时却生死未卜,根本无法再将他抱起。 容菀汐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知道,这一切,最终都和她逃不了干系。但此时,在小孩子面前,她却顾不了许多,只想着能让兴儿快些止了哭泣,只想着给他安定和温暖,别让他害怕。 她不知道薄馨兰此时到底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没人敢凑上前去探一探薄馨兰的鼻息,包括胆大的霍小燕在内,也包括她。薄馨兰就这么口吐鲜血地扑在桌子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光是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死了。 可以容菀汐对薄馨兰的了解,她又可以肯定,如果这件事情是薄馨兰自己谋划的,薄馨兰绝对不会让她自己死。因为她还有一个尚不能行走的孩子,她的儿子需要她的照顾。 同样是女人,她相信薄馨兰会为了兴儿的前程而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 怀里的小孩儿仍旧大哭不止,容菀汐边安抚着他,已经渐渐地将思绪放在了这件事儿上。 刚才冬雪的话,点明了是有人要害兴儿,薄馨兰只是代兴儿中了招而已。那么,谁最有害兴儿的理由呢?整个未央宫、整个风国,除了她,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兴儿的存在,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只有除掉了兴儿,她的后位才能稳固,日后她的孩子,才能顺顺利利地坐上太子之位……这所有人中,其实也包括皇上。 虽然在这件事情之前,皇上定然不会怀疑她要对兴儿不利,但皇上也一直认为,兴儿的存在,是对她地位的一个羁绊。 在这件事情之后呢……如果薄馨兰那边真的有证据指向她,皇上会否怀疑她?会……会的吧! 毕竟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确有除掉兴儿的必要。除了她之外,这后宫里、风国里,若非要再找出一个有理由希望兴儿死的人,只怕只有秦颖月了。 如果兴儿真的死了,对秦颖月而言,则是一箭双雕。既能除掉了中宫皇后,也能为她日后的顺风顺水做铺垫。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以秦颖月之狠,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若说今日之毒是秦颖月下的,以嫁祸给她,薄馨兰主仆二人今日的反常,又是为何呢?难不成这只是一个巧合?是薄馨兰这边自己有了一个图谋,但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秦颖月抢了先。薄馨兰自己,反而成了棋子之一? 或者说,这并非是一个巧合,而是又所关联,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布了一个局,为的,就是要搞垮她。 若是前者,秦颖月那边自然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以证明这件事情是她做的;若是后者,那么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可要再次好好深究一番了……因为若是后者,薄馨兰和冬雪今日之举,一定与此事之事有最为直接的联系。 容菀汐边轻轻拍着兴儿,边回想着刚才在永巷之时的事。薄馨兰和冬雪快步赶来,除了撞倒知秋之外,就没什么异常之处了。所以她们若在刚才那一番举动上有所图谋,问题一定就在知秋身上!她们是要用知秋来做文章! 容菀汐心内一凛,回身看向知秋,想要问问她,在薄馨兰吐血倒下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蹊跷的事儿。却发现知秋脸色惨白,上下牙齿不断地大颤儿,额头上冷汗淋漓…… “知秋……”容菀汐一时担忧不已,忙要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话还没出口呢,却见知秋猛地跪在地上,叩头大哭道:“小姐饶命啊……” 弄得容菀汐好生诧异,脱口问道:“这是为何?”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糊涂……小姐可千万要饶恕奴婢,千万要救奴婢的性命啊……”知秋的声音颤抖着,伴着几声牙齿打架的声音。让人光是听着,就能知道她有多害怕了。 原本只有孩子哭声的蓬莱殿内,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自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容菀汐略一蹙眉,知道问题果然出现在知秋身上没错了。但却也不知道知秋到底怎么中了计、不知道她们到底怎样利用了知秋。见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容菀汐柔声安抚道:“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本宫都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慢慢说来……” 知秋却是不起,而是狠狠摇头,道:“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敢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清楚呢,先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将发生的事情慢慢儿说来,本宫要先知道个大概,才能为你做主不是?”容菀汐的声音极尽和缓,很想要安抚她的颤栗。可是怀里抱着兴儿,腾不出手来扶起她、也腾不出手来安抚她,便也只能用声音来尽力为之。 知秋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眼泪在眼圈儿打转,却是因为紧张而流不下来。强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是……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瞒着小姐……她们……她们害奴婢……奴婢中中……中了她们的计了……” 容菀汐蹙眉,觉得知秋这样说下去,即便到明天早晨,这事儿也分辨不清楚。只能尽量安抚道:“你别哭、别怕、也别着急,到底是怎样中计、到底是瞒着我什么,你平缓些细细说来。” 她并不是怕知秋说不清楚事情,而是怕知秋这样哽咽支吾着说话,让皇上听得不耐烦,再做出什么断章取义的事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一章:家丑外扬 om,。“奴婢……奴婢……惹了大祸了!奴婢去了御膳房!”知秋的声音颤抖着,头重重地叩地。也不知道是头叩地的声音太响,还是所说的话语太过震人,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响起了“咝”的一声儿,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去御膳房做什么?”皇上的声音已经很沉很沉。 容菀汐的心,也随着皇上这明显问罪一般的声音而沉了下去。 “奴婢……奴婢去找卓酒……”知秋哭道。 “找卓酒?卓酒什么时候来了御膳房?”容菀汐问。 “卓酒没来御膳房,奴婢中计了……就在咱们来蓬莱殿的路上,冬雪撞到奴婢之时,偷偷塞给奴婢一张字条。奴婢见是卓酒的字迹,说要约奴婢在御膳房外相见。奴婢并未怀疑,因着担心卓酒,便急着跑到御膳房去了……可是到了御膳房,奴婢却找不见卓酒……”把心一横,将这些话说出来,知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或许还能有救。 “字条何在?”皇上问道。 容菀汐也正想要如此问。如今知秋的说法,只能证明她确实去了御膳房——因为如果她并未去御膳房,没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她这么说,能证明她的确去过御膳房,但却不能证明她说的被陷害之事,的确是真的。在别人听来,也有可能是她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主动承认。 容菀汐自然不相信知秋会糊涂到给兴儿下毒,但是她相不相信,对于此事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所有人看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知秋能拿出来的证据。既然她说,是因为冬雪给了她一张字条,因此她才去御膳房的,那么字条,便是现在所知的,唯一的证据。 可知秋的回答却是:“被奴婢吞进肚子里了……” 这可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无异于在向所有人表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我顺口胡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吞进肚子里了?”皇上明显有冷笑之意。 但是话音落下,看了容菀汐一眼,却并未再说什么。 若是再追问下去,追问的可就不是知秋了,而是菀汐。知秋一个小奴婢,若无主子的吩咐,岂敢给风国唯一的皇子下毒?而她的主子,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皇后。 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利用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为雪国的利益而筹谋,但却绝对不会相信,菀汐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家国天下,以菀汐的胸怀,的确可图之。也正因为如此,菀汐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要对付一个小孩子。因为她的心太大、眼光太高远,所以她不可能做这种只有深宫妒妇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见皇上不再发问,只是把目光落在兴儿的身上,完全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慈爱父亲模样,而并不是那心思机警的王,容菀汐看了知秋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 难道还能责怪知秋,问她为什么要把字条给吞下去么?还用问么,知秋能背着她去看这字条,就表明知秋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不将冬雪递过来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她? 人心已异,多说无益。 此时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等着太医那边出结果,等着薄馨兰那边拿出证据,等着……他的决定。 事情刚刚开始,但是似乎,她已经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知秋去过御膳房,这就是足以给她定罪的,最直接的证据。 知秋是何等身份?去御膳房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掉?想必御膳房里的人一定已经见到了知秋。而且若知秋没去御膳房的正屋里,知秋现在也不会这么害怕,她自然也会说出来,说,“奴婢并未去御膳房正屋”。 可知秋现在却只是一味地认罪,却只是咬定了自己被陷害。如此,可见知秋不仅去了御膳房,而且还去了御膳房正屋。在别人看来,她是很有机会在兴儿的饮食中下毒的。明摆着,知秋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而且被圈得死死的。除了说出实情之外,毫无辩解的余地。 但偏偏,知秋所说出的这实情,无人能信。 容菀汐轻拍着兴儿的手并不慌乱,面上也并未有任何慌乱害怕之色,可心底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紧张、真真正正的慌了。她紧张的,是他的心。 若种种证据都指向她,若所有人都相信毒害兴儿是她所为,他,会怎样认为?他还会站在她这边、还会相信她么? 他是会相信证据,还是会相信她? 她紧张的是他的心,慌的是,在此时,自己似乎无能为力。 若知秋是背地里和她说这些,她或许还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但此时,知秋却是当着他国来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突兀地招供这些,将她架在了高台上、使得她难以轻易走下来。此时,所有人定然都认为,此时的局面,已经是她们主仆二人商量好的;此时的局面,就是她为了逃脱罪责,而与自己的侍婢一起用的一个计,一个贼喊捉贼的计。 纵有百口,无法可辩。 容菀汐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冤无可诉的无助与绝望。 然而这感觉,却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人活于世,说“绝望”二字,太窝囊了些。即便到了前有刀斧后有悬崖的境地,只要心不惧、只要自己不想死,都断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远没到必须自尽的境地呢。 纵然身处死局,她也必须自救。 如今的情况是,知秋已经承认了她去过御膳房,但知秋却绝不会承认她在自兴儿的粥里下毒。毕竟知秋跟了她这么多年,对知秋的骨气,她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知秋不在殿上当场承认,挨过了这一晚,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知秋说,字条是冬雪给她的,那么如果从冬雪的身上入手,或许会找到破绽。但是这寻找,却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更不可能在现在、在当场便能完完成,她需要时间。 暂时找不到辩解之法,就只能抵死不承认,就只能拼尽全力地拖延时间。 正在思量之时,冬雪和云裳带着太医急急赶来。皇上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粥递给白太医,吩咐道:“验一验。” 白太医从药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将银针放进粥里。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银针便从头黑到尾。吓得白太医大惊:“陛下……这是剧毒啊!” “朕知道有剧毒,可能看出是什么毒?”皇上问得很是平静。 白太医用手指捏了一点儿米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用药匣子里的一根试针试了,肯定道:“回陛下,是砒霜。” 皇上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忠贵,将这碗毒粥拿出去处理了,莫要让它祸害人。”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从白太医的手中端了粥,从后殿绕到外头去了。 姜太医带着两个年轻的太医正在给薄馨兰把脉,见这一会儿皇上刚好询问完,便禀报道:“万幸之至,薄妃娘娘服用甚少,毒性虽及肺腑、然而如此小量却不致命。只是因毒性之故陷入昏迷,待微臣等为娘娘驱毒,静养个把时辰,娘娘便能醒来。” 皇上点点头,吩咐云裳和冬雪:“把薄妃抬到后殿床上去。” 又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太监:“把薄妃那边清理了,莫要影响了远客们的食欲。” 雷千琉呵呵笑道:“三哥,事情都闹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哪里还有食欲啊?贵国的御膳房未免也太随意了些,怎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出出进进的?若是有人也想要在我们的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就我们这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老爷们儿,谁能有薄妃的幸运哪?还不得死得透透儿的啦?这让我们怎么敢再吃哪!” 随即宋太师便施礼道:“还望风国皇帝陛下见谅,出了这样的事儿,人人都是心有余悸,怕是再难一如方才之欢宴了。臣有个提议,莫不如此宴就此散了吧!皇帝陛下还是先将后宫里的事儿处理了,家里安定了,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 “是啊三哥,谁家没点儿家务事儿呢?反正诸国来使各个儿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因为一顿饭没吃成,而埋怨了你去。更不会因为你的后妃之争而笑话了你。三哥就只管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儿,随即再来招呼我们也不迟。”雷千琉随着宋太师的话笑道。 因着风北怡之故,他这一口一个三哥的叫得亲热,完全做起了自家人的交情,倒是规避了向风国称臣所该有的尴尬拘谨。 皇上知道,雷千琉急着了结此宴,是为了避免等一会儿雷国当着诸国向风国进岁贡之事。若此宴不成,雷千琉只需随后悄没声儿地把岁贡送进来便结了,不至于有当着诸国使臣的面儿,向他称臣施礼之说。 虽说皇上知道这是雷千琉的算计,但雷千琉此言,却也不无道理。出了这样的事儿,谁都没心思将此宴继续下去。瞧着其他几国来使那连连点头的模样,他便也知道,没必要继续和他们寒暄着。更何况他要的只是诸国都明白地知道,雷国向他们风国称臣,而不是自己非要雷国皇帝叩拜的面子。既然如此,莫不如散了此宴,大家都图一个清净。 因而笑道:“妹夫说得极是。只是今日之宴,原是为了接纳雷国之臣服而设,如今妹夫已将第一年的岁贡带来了,朕听人说,妹夫已将黄金准备在蓬莱殿外,朕怎好辜负了雷国诚意臣服的一片心?既然如此,咱们不若先坐下慢饮一杯茶,待到妹夫将那恼人的黄金卸到朕这边,便散了此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二章:强强联手 om,。雷千琉在心里暗骂了风北宸一声“老狐狸”,却也知道自己此时骑虎难下。散宴之说是他提出的,如今风北宸已经应了,只是说要将雷国臣服之事完成了便可,他自然不能说我不想做。那岂不是等于在诸国来使面前说,“朕没种,事儿到跟前只想逃”? 因而只能含笑道:“还是三哥想得周到……太师,吩咐人将黄金抬进来吧。” 刚看完一个笑话,便有另一个笑话可看,诸国使臣自然都愿意做看客。不多时,雷国的岁贡便被抬到了蓬莱殿上。 此时歌姬舞姬早已退到“瑶柱”之后,薄馨兰的位置也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下空旷的理石地面,和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们。 原本皇上和容菀汐自然也能在此时捡个乐呵,毕竟与雷国交战日久,此时终于出了个结果。而且让雷千琉在蓬莱殿上一跪,也总算为怡儿报了仇。然而看到雷千琉不情不愿地在雷国的岁贡前一跪,他们的心里,却都没有什么痛快之感。 因为于他们而言,今日最大的事,已经不是雷千琉的这一跪,而是那还在容菀汐怀里哭着的兴儿、还在后殿里昏迷着的薄馨兰。 “臣携岁贡前来,以敬上国陛下。”雷千琉面容平静,但是从声音里,还是能清楚地听出不情愿之感。 自然,谁也没觉得雷千琉会心甘情愿的称臣。大家要看的,就是他这不情不愿,但却又不得不为之的难堪。 皇上没有心思多为难雷千琉,倒并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薄馨兰的事儿,而是原本便没这个打算。在诸国使臣面前为难雷千琉,反而作践了风国,让人说风国皇帝小人心性、风国并无大过之姿。 “妹夫快快请起……”皇上和悦笑道,“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日后风雷两国同舟共济、再无二心,这才是最要紧的。” “三哥所言极是。”雷千琉应了一声儿,便顺着皇上的话起身,一刻也不愿和在地上多待。 毕竟是一国皇帝,原本和风北宸应是平起平坐的,此时却让他这般叩拜风北宸,他岂能甘心?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为成大事,有些耻辱却又不得不忍。如果不以此麻痹了风北宸,他雷国如何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国中粮草不足、兵力不济,再战下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为了雷国江山千万载、为了父皇一统天下的大计,身为雷国皇室子孙、身为雷国的皇,哪怕要他的性命,他也必须去做。 在未坐到皇位上时,他看到的皇位,只是无上的权力、无尽的尊荣。可当他坐在那高高的皇坐上,看着他的文武百官、看着他的万里河山,他才知道,原来这皇位之上,压着一个无形的重担。但凡是坐上去的人,都无可逃。 这个重担是——责任。 他肩负着雷国皇室祖祖辈辈的期许、肩负着雷国千万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肩负着雷国万里河山……这些责任重重地压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今日与他前来之人,除了宋太师之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今晚风国蓬莱殿上的耻辱,将只了结在蓬莱殿上,回国,纵然国中都知道他们暂且向风国权衡称臣,却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皇帝,在风国的蓬莱殿上、在诸国使臣面前,有多窝囊、多屈辱。 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向风国称臣只是他们兵不厌诈、只是他们将风国当傻子耍。他要让他的臣民们坚定的认为,大雷族人,才是这世上最最高贵的所在,他们不仅仅是草原的铁沁、更是天下的王! 风北宸,今日你加诸给朕的耻辱,假以时日,朕必将加倍讨回! 雷千琉叩拜之后,皇上又和诸国使臣如从常地谈笑了几句,并未因刚才的家丑外扬而有什么尴尬之感。正当谈笑得差不多了,要说“散宴”之时,忽见有一个在门口儿侍立的小太监,从门口儿猫腰低头地快步进来,从宴席边儿上、绕过“瑶柱”,往李忠贵这边来。 小太监在李忠贵耳边窃窃低语了几句,李忠贵又低声吩咐了他一句,并未禀报皇上。 皇上像是并未在意这俩阉人的举动似的,仍旧笑意如常的说了散宴之语,容菀汐却是心内一沉,知道多半是薄馨兰的后续安排到了。 如若没有接下来的证据,而只是那一碗毒粥和知秋的辩驳,这事儿便陷入了僵局。薄馨兰既然决定要做、且又是这般决然地以自己的身子为代价,自然要准备万全,岂能弄得这么糊里糊涂的?更何况,薄馨兰的身后,或许还有秦颖月呢。 皇上吩咐了宴散,各国使臣依礼做了离宴的客套,皇上让靖亲王代为相送。还特意和慕容焰道:“朕一直想和君阁主切磋棋艺,可惜君阁主上次走得匆忙,朕未及与其交手。慕容兄既然是君阁主的挚交好友,少不了要代他劳烦一番啦!慕容兄可一定要在风国多留几日,改日朕去驿馆找你下棋去!” 慕容焰好歹也是个皇帝,与诸国使臣不同,怎样也要多关怀其几句。皇上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例行客套罢了。 一番虚假的客套后,皇上无心多留,自然也没必要目送着他们离开,便带着容菀汐快步转入了后殿。 蓬莱殿前殿极其宽敞,后殿却是不大,只是一个比寻常宫室稍微大一些的寝房而已。几位太医正在一齐给薄馨兰行针逼毒,一共四个太医,一人管着一处,以求不出差错。 原本兴儿在容菀汐怀里已经哭声渐弱了,但进了后殿,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又哇哇大哭起来,伸着小手儿想要抓薄馨兰。 容菀汐看到,此时,站在床边儿的冬雪的身边,除了云裳之外,还有一个人——霜露阁的小桃。 但只是小桃的出现,容菀汐就能肯定,这事儿一定是薄馨兰和秦颖月联手做的局。薄馨兰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秦颖月则在后头稳稳地运筹帷幄。这两人强强联手,为的,就是一举搞垮她。 皇上自然也看到了小桃,而且没等小桃向容菀汐和皇上请安,一起跟进来的李忠贵便道:“刚才小禄子说,秦小主宫里的小桃姑娘要求见皇上,奴才瞧着刚才时候不合适,便让小禄子先带了小桃姑娘到后殿等候。” 皇上点头,看向小桃,问道:“你有何事要求见朕?” 小桃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奴婢……奴婢是有事要禀告。” “嗯。”皇上应了一声儿, 并未让她起身,而只是道:“你且说来。” 小桃抬起头,支吾着看了容菀汐一眼,一副害怕的样子,又慌忙垂下了头。支吾道:“奴婢……奴婢……奴婢刚才去御膳房的路上,遇见跑得匆忙的冬雪姑娘,奴婢好奇拦住她问了,才知道薄妃娘娘出了事儿。当时也只是唏嘘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约往御膳房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小桃继续道:“奴婢先前也去了一趟御膳房,是因着小主原本派了夏果过来取东西,夏果久久未回。奴婢和小主都以为夏果贪玩儿,便也没放在心上,又有奴婢过来一趟。就是这次,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而且知秋姑娘匆匆忙忙的,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又很有些害怕的样子……什么事儿能把知秋姑娘吓成这样儿呢?奴婢越想越觉得蹊跷,觉得,还是要禀告给皇上为妥。” 皇上听了,只是淡淡道:“知秋的确去过御膳房,她刚才已经和朕说过了。” 看起来好像对知秋并不怀疑。好像因为小桃的出现和小桃的这一番话,皇上反而变得有些相信知秋了。 若以此来看,秦颖月让小桃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宫里那么大、时辰那么多,怎的小桃刚好在那时候遇见了知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皇上难免不会想到,这是秦颖月和薄馨兰一起设局来害她呢。冬雪使计让知秋去御膳房,秦颖月再将小桃派过去,让她去做见证。 秦颖月和薄馨兰自然料不到,知秋会吓得先招了,还以为知秋会憋着不敢说呢。这样一来,自然要有一个人过来,点明了知秋去御膳房之事。皇上知道了知秋去过御膳房,便回叫御膳房的宫女儿嬷嬷们来询问,问他们是否见过知秋。如此,自然会想到是知秋下毒、自然会想到是她指使。 小桃的出现和所说之言,能够让皇上很轻易便想到秦颖月和薄馨兰的整个计策……秦颖月岂会这么傻? 所以纵然此时听到的,是皇上站在她这边,但容菀汐却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等着小桃接下来的话,想要看看秦颖月还有什么高招。 小桃显然没想到知秋会主动和皇上招了,听得皇上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由此也可见,是秦颖月没想到这一层。但这些却并不重要。秦颖月的大招儿定然在后面,小桃紧接着要说的话,才是重要的。 小桃道:“如此,可是奴婢多嘴了……但是还有一事情,奴婢……奴婢……”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忙捂住了脸,故作平复似的。过了一小会儿,这才放下了捂住脸的手,下定决心似的,重重叩首道:“求陛下为夏果做主……求陛下还夏果一个公道……” 皇上诧异道:“夏果?夏果是谁?” 皇上哪里会在意霜露阁里的一个小宫女儿呢?听得小桃说得这么严重,难免有些糊涂。 “回陛下,夏果是霜露阁里的宫女儿,是小主入宫后,内务府派来的。夏果平日里便因着小主不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待见,总是怠慢小主,做事很不尽心。今儿小主让夏果去御膳房拿杏仁儿和牛乳,夏果去了许久未回,小主早就习惯了她的怠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让奴婢再去取一趟。可是直到天已漆黑了,夏果却还是未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三章:林中死尸 om,。小桃继续道:“虽然小主平日里对夏果的怠慢也有气,但毕竟是霜露阁里的奴婢,小主岂能不惦记着?小主担心夏果在外头惹祸,便让奴婢出去找找,顺便吩咐了奴婢去御膳房拿些玫瑰膏。奴婢在御膳房里拿了玫瑰膏,回来之时,便去附近的树林儿里找夏果,还以为她捉蛐蛐儿忘了时辰呢……可却不成想……” 小桃说着,忽然吓得浑身颤栗起来,不由得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说道:“却不成想,奴婢在树林中……在树林中看到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边喊着夏果边在树林儿里走着,并未注意脚下的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低头一看,竟然是夏果!夏果已经……夏果已经……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 说着,便又是重重叩首,好像要以此而止住自己的害怕和颤抖似的。 “死了?”皇上显然很惊讶,问道,“怎么死的?” 小桃额头杵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凑近了一看,只见是夏果的脸,便吓得连连后退。撞倒在一棵大树上,这才清醒过来。却还是害怕,根本不敢往前去。原是想着跑回霜露阁去禀报小主,但又恐吓着了小主,且又想到了知秋姑娘的事儿,便紧赶着来禀报皇上了……” 容菀汐仔细听得小桃的话,耐心听她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一个小小宫女儿,自然知道皇上不是你轻易便能求见的。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何以敢在未得自家主子允许的情况下,便来叨扰陛下?” “奴婢莽撞,还望娘娘恕罪……”小桃认错倒是挺快的,认错之后,便解释道:“可是……可是奴婢觉得这不是小事儿啊……薄妃娘娘在蓬莱殿里吃粥却中了毒,这可多吓人呢!纵然奴婢蠢笨,也能想到是有人故意害薄妃娘娘啊!再加上知秋是……是……是皇后娘娘身边儿得力的宫女儿,宫里人谁人不清楚呢,有大皇子和薄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就不得安生。” “奴婢胡言,还忘娘娘莫怪!”小桃理直气壮地说完,却是吓得什么似的,连连磕头。 听得小桃之言,容菀汐倒是平静。和缓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自打你入王府以来,本宫几次与你言谈,都觉得你是个头脑不甚灵光、心思不甚通透的丫头。如今这一番番、一句句天衣无缝的言语,让本宫听着,未免觉得诧异。果然宫里历练人,原本糊涂胆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小丫头,入宫没多久,便也能将事情交代得这么清楚、也能把诸多有深意的话说得明白了。” 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小桃听的,而是说给皇上听的。让皇上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 容菀汐的点醒很明显,皇上当然听明白了。但却并未继续追问小桃什么,而只是淡淡吩咐道:“夏果的尸体在哪里?带朕去瞧瞧。” 李忠贵忙提醒道:“陛下当心,可莫要让奴婢的晦气冲撞了龙体啊。” “无妨,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宫女儿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皇上说完,便先往后殿的后门而去,众人便也只得跟过去。 小桃快走了几步,垂首躬身,侧身走在皇上前头几步远的地方,以为皇上引路。容菀汐和李忠贵、云裳、冬雪都跟着,知秋自然也跟了上来。知秋跟在容菀汐身后,已是吓得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几次险些摔倒。 因着她背地里看冬雪塞过来的字条,容菀汐心里有气,几次都赌气由着她自生自灭,但到底也只不过是赌气的想法罢了,岂能真的不管她呢? 看着她这般吃力地亦步亦趋地跟着,还是叫了云裳一声儿,道:“知秋也不知怎的了,走路这般吃力,劳烦姑娘扶着她些。” 虽然已经了进了未央宫,容菀汐对云裳还是颇为客气,云裳对容菀汐自然也一如既往地恭敬。有了容菀汐的吩咐,云裳紧忙过来扶住知秋,关切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知秋能有哪里不舒服呢?不过是吓得罢了……或许也可以说,她是哪里都不舒服。 容菀汐心里惦记着知秋,几次回头去看,见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步伐和身子都渐渐平稳了些,想来心绪也是如此,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是不能和知秋单独走在一处的,不然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岂不以为她和知秋主仆二人在暗地里算计什么?让云裳扶着知秋走在后面,多少能避一避嫌。 知秋却是不理解容菀汐的这番苦心,看着容菀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看来小姐是真的生了她的气,懒得管她了。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不和小姐认错呢!等到事发了,就由着大家误以为是小姐让她去的,这样一来,小姐为了摘清自己,怎样也会帮她的! 现在好了,如果小姐撒手不管,她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此想着,不免暗恨自己的鲁钝,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不过就是一些较量的心思,怎么小姐懂得、她就完全不懂得呢!以至于给自己弄到了这么被动的境地! 一行人各怀心思,小桃的脚步也快,原本并不算近的路,却是在不多时便到了。李忠贵提着灯笼走在皇上身后,灯笼的光芒映着御膳房外的这片树林,风吹树影婆娑,更使得这一片树林里阴森森的。 一阵夜里的阴风吹过,吹得人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小桃倒吸一口冷气,“哎呦”一声儿,吓得人的心也随之一惊。 “陛下,就……就是这儿了……”小桃结结巴巴地说道。 即便不用小桃说,皇上也看到了,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正躺着一个人。那人在这深夜的树林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皇上直接从李忠贵手里拿过灯笼,几步便走到尸体跟前儿去。李忠贵低声惊呼了一声儿“陛下”,紧赶着跟了上去。 容菀汐脚步平静地跟在皇上和李忠贵身后,冬雪吓得有些腿软,哆哆嗦嗦地跟着。知秋在云裳的搀扶下,虽然不愿意近前,但没几步远的功夫,却也不得不走到了。 夏果喉咙上有一个很细的血窟窿,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嘴巴和眼睛都大睁着,模样看起来相当惊恐。嘴里有嚼了一半儿的杏仁儿,顺着皇上手中灯笼的光亮细看去,可见她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碎片儿。碎片儿边缘纹路不平,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扯下来的。 皇上略一回头,指了下夏果攥着碎片的手,吩咐李忠贵:“掰开。” “是。”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李忠贵也有些脊背发凉啊。但毕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了,世面还是见过一些,也不至于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唬住了。壮着老胆上前去,用两只手抓住夏果的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狠命一掰,这死人紧攥着的拳头便开了。手中的那一片儿牛皮纸随即落在了阴沉沉的草地上,不过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小一块儿。 “拿过来。”皇上又吩咐道。 “这……陛下,莫要让这死人手里的脏东西冲撞了龙体啊。”李忠贵担忧道。 “啰嗦什么?朕还怕这些?”皇上不耐烦道。 李忠贵自然知道皇上胆子大,也不敢再劝说,只能用两只手指掐着边儿,小心地将这一小块儿牛皮纸捏起来,双手递给皇上。 皇上将灯笼的光亮提近了,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却停了下来,并未自己接过来,而是就着李忠贵的手,细看这一小块儿纸,“咝”了一声儿,回身吩咐云裳:“去叫太医来。” 容菀汐也凑上前去看了,只见李忠贵双手捧着的那一小块儿牛皮纸上,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儿。这也是皇上并未接过来看的原因之所在,皇上担心把这些冯粉末儿个抓到手上去、以至于太医不好分辨。 暗夜无星无月,怕是有一场大雨将至。一阵狂风吹来,李忠贵忙用双手将这纸片儿给扣在了掌心里,这才免于它被狂风吹走。几人一阵掩面,这一阵狂风吹过,树林儿里才又恢复了平静。 李忠贵也不敢打开手,只是双手留着缝隙地合扣着,静等着太医来。 从这里到太医署更近一些,云裳是直接去太医署找了还在当值太医过来。因着今夜蓬莱殿里有大宴,太医署里自然早有准备,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守在宫里。即便蓬莱殿里已经有了四个,太医署里的太医却也不难找,一起便来了两个。 两位太医向皇上和容菀汐请了安,皇上吩咐道:“忠贵,来他们瞧瞧,看看那粉末是什么?” 赵太医小心翼翼地从李忠贵的手里接过了牛皮纸片儿,捻了一点儿粉末在手指尖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却是皱眉道:“这……哪里来的水仙汁子味儿?” “嗯?”李忠贵诧异了一声儿,忙将自己的手心儿送到鼻子下闻,“呀!可不是这个味儿吗?好像女人身上香粉的味儿呢!怕是夏果姑娘身上的香气,沾染到纸上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桃哆嗦着说道,“夏果身上不是水仙花儿的味儿!夏果用的香露是玫瑰花的!刚进宫的时候奴婢就注意到了,绝对不是水仙花儿!” 皇上一蹙眉,回身看向知秋,道:“你过来。” 总在漪澜宫里,不光是菀汐身上的味道他熟悉,就连初夏和知秋身上的味道,他也认得。这俩丫头身上味道相同,都是——水仙花的味儿。 听得他们说起水仙花汁,知秋吓得好悬没瘫软在地,靠着身旁一颗大树,这才勉强稳住了。此时听得皇上叫她,已是吓得双腿发抖、冷汗淋漓,哪有胆量上前去?她们这是要污蔑她杀人呢!这可不是小罪名啊!人已经死了,偌大的祸锅硬生生地往她身上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四章:杀人之罪 om,。容菀汐见知秋怕得已经近乎神志不清了,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知秋越是害怕,皇上就越会把杀人的事儿往她身上想,再加上秦颖月这边一个接一个的确凿证据,知秋很有可能会落入辩无可辩的境地。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但至少她们没做过的事情自己总该能说的清楚。至于别人相不相信,那是别人的事,与她们尽力与否无关。 因而就在这儿略扬声对知秋道:“知秋,你不要怕,是非曲直,陛下心中自有定论,你且听命上前来便是。”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知秋心里多少安定了些,有些哆嗦地应了一声儿“是”,便强撑着胆量,缓缓近前来。 知秋一近前,随着夜里的凉风,皇上可更能闻得清楚了。他可以肯定,知秋身上的味道,和这一小片儿牛皮纸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知秋,在此刻之前,你可见着了夏果?”皇上直接问。 知秋连连摇头,惊恐道:“奴婢没见过!陛下明鉴,奴婢真的没见过夏果啊!” 容菀汐听得知秋回答得如此害怕的样子,心内暗道不好。心想知秋反应这么强烈,谁都会以为她是畏罪了。可这时候,却又偏偏无法和她说什么。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像是给知秋的提点。 此时多说多错,唯有慎言,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没见过便说没见过,朕不过例行询问一番,你如此害怕做什么?”果然,知秋的反应,让皇上很怀疑。 “可能看出死了多长时间了?”皇上并未继续追问知秋,而是转而问两位太医。 两位太医仔细瞧了,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复:“回陛下,臣等以为,应是在酉时许。” “酉时……那不就是夜宴开始之时。” “应是那个时候。”赵太医道。 “小桃,你觉得夏果是因何而死?”听了赵太医的话,皇上点点头,忽然又问向小桃。 皇上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弄得人好生摸不着头脑。但容菀汐心里却明白,想来此时,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不过是在印证自己的判断罢了。 从夏果的死相上看来,应是给主子拿了杏仁儿后并未马上回去,自己躲在外面先偷吃起来,但不知何原因,发现了那带有蹊跷粉末的牛皮纸,与人争抢起来,被那人出手杀了。当然,这只是从夏果的死相上看出的,最表面的东西。 以秦颖月的意思,自然是要让皇上往深一层去推敲。只要稍稍一想,便不难想明白夏果之死的整个过程。 听了皇上的问话,小桃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连连摇头,道:“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啊。” “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说?”皇上问。 小桃犹豫了一瞬,又道:“有想不明白之处,也有不敢说之处。” 这都是秦颖月教给她的。秦颖月嘱咐得仔细,说如果皇上问她对夏果之死怎么看,第一遍她千万不可回答什么,待到皇上再问,她便说,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有不敢说之处。果然如同秦颖月所料,皇上真的问了她的看法,而且还真的问了两次。如此紧张之时,却也不免对秦颖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处想不通,何处不敢说,你细细说来。”皇上道。 “是……”小桃很害怕的样子,支吾道,“奴婢觉得……奴婢觉得……应该是夏果在御膳房拿了杏仁儿之后,躲在这儿偷吃,但不幸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比如说……比如说是有人在埋什么东西、或是扔什么东西。夏果刚好把东西捡了来,也有可能是抢了来,反正两人就因此而撕扯起来了……” “只是奇怪的是,既然这牛皮纸上面有香露的味道,应该是女人用的吧?其实夏果力气也不小了,两个女人撕扯,她不一定会落入下风啊,怎么就能被人这么利落地给杀了呢?而且……” 小桃很不解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知秋一眼,道:“奴婢斗胆,大胆做一个假想……如果这东西是知秋姑娘的,知秋姑娘就只是拿在手里、或是带了一路,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水仙味儿啊……奴婢、奴婢真的觉得是知秋姑娘所为,但这一点又实在想不通。” “奴婢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儿说出来,不敢欺瞒陛下,还望知秋姑娘莫怪!”小桃说完,慌忙向知秋施礼赔罪。 知秋这时候又惊又怕又气,哪里还能有什么应对?面对小桃这般看似胆小诚实、实则巧舌如簧的话,根本想不出应对之法。“你你”的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皇上道:“你想得倒也细致,只是有些地方未及那么深……” 旁人瞧着,估计是想不出皇上哪根筋错了位,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对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小丫头忽然有了耐心。听得皇上给小桃解释道:“你没见夏果嘴里还有咬了一半儿的杏仁儿么?可见那行凶之人是偷袭,趁她不备将她给杀了……” “且人在极度发狠的情况下,力气可是出奇的大,想要将一个毫无防备的、与自己原本的力气差不多的人给一击毙命,并不是难事。至于那牛皮纸上的水仙汁子味儿,你怎知,就是这一路沾染上的?或许这牛皮纸在这歹人的屋子里藏了许久呢?” 皇上给小桃的这一番仔细解释,弄得人人诧异,包括小桃自己,但却不包括容菀汐在内。因为容菀汐清楚,皇上的这一番解释,明着是说给小桃听,实则是说给知秋听。 皇上给小桃解释完,便对赵太医道:“将那块儿牛皮纸上的粉末全都刮下来,放你手里放一会儿,再闻。” “是。”赵太医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图,但却也应道。 按着皇上的吩咐做了,皇上将那一块儿空纸扔到夏果的尸体上,吩咐李忠贵:“找人收拾了。” 随即便没了什么接下来的吩咐,只是闭目负手而立,倒像是在这夜深密林中静静练起内功似的。 没有皇上的吩咐,其他人自然不敢妄动,只能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冷风把在场之人都吹得清醒了些,知秋也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正当清醒的众人都在想着皇上的意图之时,听到皇上对赵太医道:“闻闻这些粉末上可还有水仙汁的味儿?可能分辨出这东西是什么?” “是。”赵太医应了一声儿,用手指捻了一小撮儿粉末放在自己的鼻子下,细细闻了会儿,方禀报道:“回陛下,这上头已经没有水仙味儿了,可以分辨出,这东西是砒霜。” 皇上点点头,道:“知秋,带朕去你房里看看。” “陛下去……去奴婢房里做什么?”知秋紧张道。 皇上没回答她,只是吩咐了两位太医和小桃都退下,只带着冬雪和云裳,还有容菀汐与知秋主仆二人,往漪澜宫方向去了。 夏果的尸体被李忠贵领着人带走了,皇上吩咐了小桃退下,小桃也便没强要跟着,而是很关切的样子,随着李忠贵一起去处理夏果的尸体。 走到半路,皇上却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吩咐道:“云裳,你和冬雪回蓬莱殿去照顾薄妃。”就连她们两个也不带着,身边只留了容菀汐主仆二人。 但皇上越是如此,容菀汐反而越觉得情况不妙。如果皇上不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什么, 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吩咐她们都退下。如今皇上吩咐了这些外人退下,怕是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什么。不想丑事外扬,这才屏退了这些闲杂人等。 若是往深一些去想,或许……或许皇上是想要和她私下里解决此事,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云裳和冬雪退下之后,容菀汐想要和皇上说些什么,至少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她不怕问一问他的态度。但皇上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而只是一路阔步往漪澜宫方向走,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一定要救奴婢啊!”知秋抓着容菀汐的手臂,紧张道。 越是看她这般紧张的样子,容菀汐心里就越是有气,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脾气,低声道:“如今证据确凿,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当时看冬雪字条的时候想什么了?怎的不想着要信我,怎的不想着来求我?” 但凡知秋对她信任、对她足够忠心,也不可能做出背地里偷看冬雪字条的事。纵然不敢在当时事发之时便将字条一事说出来,怎样也不至于到背地里偷看、投偷做这个地步,怎样也要把字条拿出来,和她商量一下。 她平日里待知秋可不薄,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般,却不想知秋竟然这般与她藏着心思,这让容菀汐岂能不寒心?岂能不气呢? 但寒心归寒心,气归气,却也只不过说一番赌气的话罢了,岂能真的放着知秋不管不问? 知秋在得了容菀汐的冷言之后,讪讪地收回了手,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恨自己,恨自己不应该向小姐求情。错都错了,越是求情小姐越气、越不会原谅她。还不如由着事情发展下去,反正最终她不求情,小姐也会想办法的。毕竟救她,也是等于救小姐自己么。 容菀汐以为知秋害怕了,难免有些心软。略停下脚步,回身低声道:“你放心,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还不清楚吗?我自然相信你没做过。既然你没做过的事,我们总有办法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只要沉住气便是了,我定拼尽全力地救你。” 她知道此时和知秋说话有多危险,皇上注意到了,或许会以为她在嘱咐知秋什么。可见知秋如此害怕,实在于心不忍,怎样也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而且只有知秋沉稳起来,局面才有可能对她们有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五章:捉贼捉赃 om,。知秋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儿“是”,没再说什么求救之言。容菀汐也没再问什么。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已经展露得再明显不过。至于不知道的,她暗地里问出来、与当着皇上的面儿问出来,自然还是后者,对她们更为有利一些。 或许那再问出来的话,要对她们更为不利,但情况已经如此了,如果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所为,难道还怕更糟么?都说出来,与只说出来几分,结果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容菀汐现在想的是,皇上心底里的肯定,到底有几分。 是只是微微有所倾向呢,还是几乎已经全然相信了……如若皇上全然相信了是知秋所为,便也等于全然相信了,这是她的指使。便等于全然相信了,她是一个为了地位稳固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如此,可是一切都乱了…… 倘若在他的心里,她有可能是这样的女人,那么他们之间的情、他们之间的懂得,岂不全都变得可笑之至?他连她的品性都不相信,何谈其他呢? 容菀汐只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却不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因为某些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受。 或许,也可以一语以概之:她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他的包庇。 一路安静,快到漪澜宫之时,李忠贵追了上来。向皇上禀报了夏果的尸体已经让人扔到乱葬岗去了,问皇上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正好,你同朕一道去漪澜宫。”皇上道。 李忠贵和别的奴才不同,在宫里大半辈子,他不但知道什么时候该当聋子和哑巴,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当傻子。带他一起去,即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了解到了什么不该了解的,他也会过后既忘。因为他能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漪澜宫里发生的事儿。在漪澜宫里,不管在发生什么,只要皇上不追究,便都等同于没发生过。 如果换做平时,皇上对容菀汐是不可能有丝毫怀疑的,可自打出了雪国的事儿,皇上便有了诸多不确定。之前他对菀汐信任,是因为他能看到的菀汐这么做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想到的皇后如此做的意图,都是一样儿的,都是——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后位,所以必须除掉大皇子。 可这个意图,是哪怕由菀汐自己说出口,他都不会相信的、一个太过可笑的笑话。菀汐的品性,不可能做出如此狭隘之事。 但现在,他所能看到的菀汐的意图,和宫里所有人所能看到的这个,都不同,所以他反而有些相信了…… 但终究,这意图和真相,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会给她机会。只要她愿意,他便能做到既往不咎。 进了漪澜宫,皇上直奔知秋和初夏的房间,也不管此时初夏是在做什么呢,直接推门而入。李忠贵忙跟了上来,边向屋里喊道:“皇上驾到……” 原本正在梳妆台前看着那蓝冰玉手串儿流泪的初夏,忙擦了眼泪,匆匆上前来请安:“奴婢给陛下请安……” 说了请安之语,看到容菀汐的绣鞋,这才知道容菀汐也在,便又说道:“给娘娘请安……” 自然也看到了,一起跟来的,还有知秋。心内不免诧异。心想若是小姐和知秋过来关怀她,皇上跟着倒也不算奇怪,毕竟之前在潜邸的时候,皇上和她们相处并无架子。但李忠贵却也一起跟来了,这是为何?弄得好像兴师问罪似的。可她有什么罪呢?并未做什么错事啊。 皇上并未让初夏起身,而是直接吩咐李忠贵:“老李,给朕好好搜一搜,看看她们房里可有水仙花露,放在哪儿呢。”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趁着皇上不注意之时,有些为难地看了容菀汐一眼,当然还是会按着皇上的吩咐去做。 见皇上如此冷脸,初夏已经由诧异变为了担忧和警惕,略抬头,小心地看向容菀汐…… 容菀汐却只是略蹙眉摇摇头,没给她任何回应。这事儿一句两句岂能说得清?而且事情的确很严重,也不可能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儿。只能让初夏意识到,真的出事儿了,大家都谨慎一些。 初夏见容菀汐蹙眉摇头,便知道情况不妙,不免又看了知秋一眼。只见知秋躲在小姐身后、垂着头、攥着手,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初夏也不敢多问,只能安静地跪着、等着。 她们的房间里的确有水仙花露,是她和知秋平日里在身上用的。常年在小姐和陛下跟前伺候着,总不好让自己汗臭的味道熏到了陛下和小姐啊!只是这水仙花露能有什么问题? 自打入潜邸的时候,她们便用着的,总不可能皇上在入了未央宫之后,忽然讨厌这个味道了吧?更何况此房间里也满是水仙花味儿,也没见皇上有什么过敏之状啊! 看知秋如此害怕的样子……难道是知秋用水仙花露惹了祸?可装有水仙花露的香盒就在梳妆台下放着,今儿一天,知秋都未动过。而且平日里,她们都是将花露洒出一些放在衣柜里,一柜子的衣服换洗完了,才会再用,那香盒十几日才会拿出来一次。 很快李忠贵便在梳妆台下找到了装有水仙花露的精巧的琉璃香盒。这样做工精美、且又是琉璃做成的香盒,在奴婢房里出现,看起来未免有些突兀。可小姐待她们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她们,这香盒还是小姐从边疆给她们带回来的呢,只有这一个,小姐自己舍不得用,却非要让她们拿去。 看到这香盒,一直躲在容菀汐身后、心里算计着自救的知秋,未免也有些动容。小姐待她们这样好,可她却给小姐惹了个足以灭顶的大麻烦。这时候不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错,反而只想着如何自救,怎么对得起小姐呢?难道自己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是她有错在先,就算小姐气得不管她,也是情有可原吧? 李忠贵将香盒双手递给皇上,道:“陛下,这应该就是装香露的香盒了,奴才刚才找到之时,觉得香气扑鼻。” 皇上接了过来,这香盒做工十分精巧,刚好是皇上的手掌大小,打开圆弧形的盒盖,并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香露,在盒盖里,还有一个密封的平盖子,以防止香露渗漏。这样一来,两个盒盖中间,便形成了一个小隔层,使得这香盒实际上有两层。只是上一层较小,只够放一只小发簪的。 初夏和知秋自然不会把发簪放在这里,平日里拿着也不方便,不是多此一举?但这里也并非闲置着,而是放着几张抿红纸。将抿红纸放在其中,使得抿红纸沾染上花露的香气,以致抿唇之时唇齿留香。女孩子们通常都这么做。 可此时,这香盒里的抿红纸上,却有着零星一点白色的粉末。虽然不多,但在这通红的抿红纸上,总是一眼可以看见。 皇上拿起抿红纸闻了闻,递给李忠贵,道:“你闻闻,那小牛皮纸上,是不是这个味儿?” 李忠贵双手接了,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皱眉道:“陛下,奴才糊涂,已经忘了那小纸片儿上是什么味儿了啊……反正都是水仙花的味儿,闻起来倒是差不多。” 皇上将香盒递给初夏,道:“这琉璃香盒即便放在宫里主子们的房中,也是个罕见之物。是个好东西,可收好了。” 初夏被皇上弄得迷迷糊糊的,也只得接了,道了声:“是。” 皇上从李忠贵手里将那张沾染了零星白点的抿红纸拿了过来,递给知秋,道:“挺香的,吃了它。” 知秋大惊,慌忙跪地叩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求陛下明鉴哪……” “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这上头有什么?这张抿红纸一直都是朕和李忠贵拿着,你躲在后头,岂能看到这上头的白点儿?莫不是你担心自己在拿什么的时候,东西洒落了,这才如此害怕?”皇上笑问道。 听得皇上的话,容菀汐的心瞬间揪了一下,揪得生疼。皇上这么问,看来,是真的认定了。 他,并不相信她。 “你忽然拿了一块儿抿红纸让人吃,换做谁,能不害怕呢?毕竟这东西又不是用来吃的。”容菀汐淡淡道。 皇上这才看了容菀汐一眼,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眯着眼睛,将眸光探入到她的眼眸中。然而她平静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波澜,让人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探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其实即便到此刻,他也并未完全相信、并没有认定这谁让就是知秋做的。只不过想要吓一吓知秋,看一下菀汐的反应罢了。但最终的结果,与他先前所料的一样——不过是徒劳。他这般试探,不过像小丑杂耍一般可笑。 越是大事当前,菀汐越是沉稳。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惊慌或愤怒,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是啊陛下……为什么要让知秋吃一块儿抿红纸啊?纵然很香,可这东西也不是吃进肚子里的啊。”初夏见容菀汐和皇上之间气氛奇怪,忙出言缓和道。 皇上收回放入容菀汐眼中的目光,将这块儿抿红纸折好了递给李忠贵:“等下拿出去烧了,免得谁误用了它。” 李忠贵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 皇上负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目光在跪在地上的知秋和初夏的身上扫过,最终,却落在了平静站着的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的目光落在容菀汐的身上,却仍旧是那般半眯着眼的深沉。只是这般探究着她,不言不语。 他不能想断定这事儿就是菀汐指使知秋做的,却也不能断定这事儿不是她所为。此时心中的天平,偶尔有向一边偏移之时,他就会立刻掰正过来,使得指针始终处于中心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六章:一再忍让 om,。若向对菀汐有利之处偏移,他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若往对菀汐不利之处偏移,他又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于心不忍。 可细想来,在面对这样接连的确凿证据之时,他却仍旧坚持着让自己处于中立之位,不已经是一个傻子了么? 被皇上这般注视着,容菀汐仍旧只是面容平静地静静站着,不为知秋辩解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问皇上什么。此时她的心,反而是舒展的。因为她已经看出了皇上的犹豫,已经知道,皇上刚才之所以对知秋说那番话,不过是吓唬吓唬知秋罢了,不过想要通过这番吓唬,来看一看她的反应。 对这件事情的真相,皇上的心里并不能确定。不确定,总比完全不相信她要好得多。在这些强有力的证据面前,皇上却还是不能肯定她的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对她的信任么? 想要让他在这些证据面前,还能肯定地说一句,“狗屁!朕只相信自己的皇后,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就是有人在陷害菀汐!”那可真是太为难人了。毕竟,信任并不等于愚蠢。皇上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往最好的地方想,纵然皇上对她的信任能到这个地步,皇上对他自己的自信,却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所以如今的局面,已经很让她欣慰了……即便结果可能依旧不如人意。 正在屋内安静之时,忽的,窗台前有了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看去,是一只白鸽落在窗台上。 “咕咕……咕咕……”白鸽在外面的窗台上走来走去,并没有离去之意。 “宫里哪来的白鸽?”皇上诧异一句,吩咐道,“老李,抓进来。” “是。”李忠贵应了一声儿,忙出去抓鸽子。 原以为要废一番力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鸽子抓住了。看来这鸽子根本没想逃,真的是一只信鸽。借着屋内油灯的光芒看去,只见这白鸽的腿上,绑着一个纸卷儿。 李忠贵双手抓着信鸽,将信鸽拿进屋子里,皇上一眼便看着了腿上的东西。直接自己动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解了下来。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很熟悉…… “此局将结,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谨慎,谨慎。思卿念卿,静待团圆。” 这字迹他认得,这是二哥的字。 皇上原本还在探究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很快,眼中便全然是冰冷之色,再无犹疑探寻之意。 “不想知道二哥说的是什么?”皇上的声音冰冷刺骨,冻得容菀汐一个激灵。 这样的语气,她从未听过。 容菀汐缓缓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皇上眸光沉沉地盯着容菀汐,狠狠咬牙,好像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他到底在克制什么,一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假的……假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设的一个局。 这个局,她清楚、二哥也清楚……他们两个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俩一条心,合起伙儿来糊弄他这个傻子! 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他便入了局……太子府门前的相遇、淑女坊中的那滴泪、慈宁宫之辩、契约之言、无奈之嫁、纠结抗拒、真心相与……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由始至终,他只不过是她为报母亲之仇的一颗棋子!由始至终,她心里的人,都是二哥! 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不介意被她算计,甚至于,及至此刻,他的心底里居然还在窝囊地奢望着,只要她愿意,他就让她算计一辈子,也挺好。至少这样,她就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就连这么窝囊的机会,她都不给他。她早就和二哥商量好了,待到事情结束,他们就离开。二哥还在那边盼着团聚呢! 待到事情结束,他们这对分隔已久的苦命鸳鸯就可以双宿双飞去了,而他这颗棋子、这个外人,终究只能留在这深深的宫墙内,独自孤寂。在那些与心爱的情郎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她可会想起他? 怕是不愿意吧?毕竟她为这一局付出得太多,连自己的身子都搭进来了。在此局终了之后的日子里,他将成为她一生之中永远不愿再提起的耻辱。为了余生能好好儿活着,她会将他永久地遗忘…… 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容菀汐,渐渐,眼中的冰冷,又一点点化为了一种……近乎于乞求的哀伤。 他不想让她离他远去,他不想。 他还想要再看到她,还想在漫长的余生里,在每每心乱烦躁之时,能看到她温婉安恬的笑;还想要在每一个疲累难捱的夜里,能抱着她柔嫩娇软的身子…… 他,真的离不开她。 所以……他不敢挑明。 无论皇上是恐吓还是探寻还是狠绝,容菀汐的眸光,始终如同一汪无波的湖水一般平静。可此时,在看到他哀伤的神色之时,容菀汐这平静的眸光里,却是猛地一阵波动……那是心疼。 她最怕看到他这副模样。 事实上,但凡是因她而起的他的情绪波动,只要不是嬉笑玩闹,她都很害怕。她怕他算计、怕他发狠、怕他疲累……可最怕的,却还是他这般隐忍妥协的模样。 “陛下……”容菀汐轻轻唤了皇上一声儿,上前去,蹲下来看着他,低声道:“怎的忽然又提起了翎王呢?既然是说薄妃的事情,便只与宫里相关,又提那不相干的人作什么?就只是因为这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吗?” 容菀汐的目光落在李忠贵手中抓着的鸽子上,这鸽子不吵不闹地任人抓着,一看便是一只信鸽没错。但这又岂能是翎王的信鸽呢?自己与翎王到底有没有联系,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么? 问题自然不在这个鸽子本身,而在于它带来的东西——皇上手里紧紧攥着的字条。 皇上为何一看之下,便说这是翎王传来的?定然和笔迹相关。 可是她真的可以肯定,翎王不可能传信给她。就算真有什么急事儿,也不可能把信传到宫里来,不至于如此糊涂。 字条被皇上紧紧攥在手里,容菀汐的手覆盖在皇上的手上,试着把字条从他的手里拿出来,边轻声道:“我还真想要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怎的就让陛下忽然想起了翎王?难不成写了一首骨肉兄弟的诗吗?” 皇上的手仍旧攥得紧紧的,并不打算把字条给容菀汐看。眸光,仍旧只是落在她的脸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从他这略有些空洞的眸光里看出他的想法儿来。 然而这样恍似无知无觉的人,却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起身,转身向窗下的油灯旁而去。 容菀汐不知道皇上要去干什么,起身诧异地看着他……却见,皇上拿下了油灯罩,将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字条扔了进去,烧了。 字条落入火中,灯台上的火瞬间变大,渐渐,随着字条的烧尽,灯台上的火焰又恢复了原样。皇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它烧完,从容地将灯罩重新罩上。在窗前静立了半晌,回身淡淡吩咐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传到薄妃那边,让她不许再提再闹。如宫里再有人敢提,凌迟。”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李忠贵说的。 这结果……原应是容菀汐最想要看到的。原本她所想的最好的结果,便是他无条件地相信她,不问因由、不问后果的了断了此事。可为何,这最好的结果真的出现之时,她的心却如此难受……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冲到了心头,只差一个引子就会爆发出来。爆发出来,大家都痛快。可皇上的一句话,却硬生生将这引子给掐断了,她心里的念头儿、皇上心里的念头儿,都只能继续压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同样的结果,所带来的感受却是这般不同…… 此时出现的这个结果,并不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相信,而是因为他的无条件的容忍。 他不相信她,但为了能够继续拥有她,他愿意忍。 可她不愿意让他忍。 她是他的妻,她的心、她的人,早就完完全全属于他,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还有什么不敢质问?她想让他知道,她是骂不走、赶不跑的。 她想让他知道,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她爱他、她的心属于他,而并不是因为他的容忍。 不可否认的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他真的很让人敬佩。她由衷地敬佩他、也因此而更爱他,心更是因此而被他吃得死死的。可这份情是两个人的,不能总是他想当然地在忍,有些话他们必须说清楚。 “陛下烧了做什么?”在下了半晌决心之后,容菀汐追了出去,叫住已经往前院儿走的皇上。 “烧了,我可更是百口莫辩了……”容菀汐深吸一口气,走到皇上面前,“咱们不妨挑明了说。我知道此时你心里怎么想,你以为,我一直和二哥借助信鸽联系,未免被你发现,二哥的信都是传到初夏和知秋这里,再由她们暗地里悄悄给我,是不是?” 皇上猛地皱眉抬眼,看向容菀汐,眸光狠狠锁着她…… 即便他退让到这个份儿上,她仍旧不愿意再与他掩饰,她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了,她要摊牌,是么? “你听着……朕不会给你摊牌的机会。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皇上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言罢,轻轻推开她,阔步离去。 容菀汐的嘴巴动了下,话还没出口,就听得前院儿传来一声喊:“太后来了……陛下和娘娘可在吗?” 这时候太后怎么来了?总不可能是刚巧儿!容菀汐哪里还能再和皇上纠缠夫妻间的事儿,只能先应对眼前的危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七章:太后插手 om,。皇上显然也没料到太后会来,脚步明显停了一下。又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平复了心绪似的,停下来,回身等着容菀汐。边吩咐李忠贵:“迎太后到屋里坐。” 李忠贵应了一声儿,一路快跑去后院儿,说了陛下和娘娘很快便到,让太后先进屋里坐会儿。 太后环顾了一眼这夜里的漪澜宫……即便是从外头看来,也是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一朝去、一朝来,但这未央宫里,不拘哪一朝,始终都是钩心斗角,片刻不得停息。 太后随着李忠贵的引路进了漪澜宫正殿,直接坐在主位上,并未细看这已经与她所在之时全然不同的陌生宫室,只是静等着皇上和容菀汐过来。 若换做平时,在皇上也在的时候,她到容菀汐宫里来,是断不会直接坐在主位上的,怎样也要避着皇上些。但今日不同,今日她明摆着是过来插手后宫之事,便没必要客气什么了。也要让宸儿知道,今日她的插手,是无可商量的。 太后刚坐定不多时,皇上和容菀汐便进了屋。齐齐给太后施礼问安,静等着太后的话。 “皇上无需多礼,起吧。”太后道。 太后没说让容菀汐起身,容菀汐便只能拘礼跪着。皇上知道太后定然是为了蓬莱殿中薄馨兰的事儿而来,犹豫了一下,并未随手拉容菀汐起来。若他在一开是的时候就这般明着护着菀汐,少不了要惹恼了母后。此时未见母后什么意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哀家听说,蓬莱殿里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后完全忽略了容菀汐的存在,继续问皇上。 “母后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馨兰身子不舒服、又加上吃不惯宴上的食物,一时干呕不止。儿子已经派太医去瞧了,太医也说了,修养几个时辰便可,并无大碍。”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不必隐瞒,哀家刚从蓬莱殿过来,那边薄氏是个什么情况,哀家已经问清楚了。先且不说薄氏……皇上,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让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你把兴儿随便扔给一个小太监照顾,孩子急得哇哇直哭,哀家看着都心疼。你这个做父亲的,怎的就能如此狠心?到底是哪个妖精迷惑得你,让你连人之根本都忘了!” “母后息怒……”皇上忙施礼道,“都是儿子的疏忽,儿子这就派云裳去接了兴儿过来。” “不必了……”太后道,“哀家已经命人将兴儿接回了慈宁宫……如若不然,怕是你的儿子被人害死了,你都不放在心上,连把那毒妇揪出来的狠心都没有。” “劳烦母后费心。”皇上只得如此说了一句。明摆着,母后所说的这个“毒妇”就是菀汐,如果他再和母后争论下去,只怕母后会直接把话绕到菀汐这边来。当然,就算他直接把话敷衍过去,母后今天也不会轻易放过菀汐,只不过是明里和暗里的区别罢了。 “毕竟是哀家自己的亲孙子,有什么可劳烦的?他的父亲不管他的生死,若他的祖母也不管,这孩子得多可怜呢。”太后道。 皇上听着,却是不再言语,做起了哑巴。 从进门儿开始,太后便在试探皇上对容菀汐的态度,到了此时,皇上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显然皇上是站在容菀汐那边的,既然如此,她这个恶婆婆只能做定了。 “哀家听说,御膳房外的树林儿里还死了人?”太后岂能因皇上的沉默而就此作罢?又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是小丫鬟背着主子在外头偷吃,不小心脚滑,自己撞死在大树上了。儿子已经命人将尸体清理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轻重,这点儿小事也要去母后面前卖弄!”皇上道。 “你管是谁说的做什么?难道这丢脸的事情有人做得、有人包庇得,就没人能说得了?”太后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 其实并非是后宫里的女人到她面前嚼舌根,在未央宫里,眼线她还是有一些。这一点,皇上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破罢了。 “儿臣已经吩咐了老李,让他传令下去,不许宫里人再乱说。原本没有多大的事儿,以讹传讹,反而闹得不好收场。母后放心,这些事情儿子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决不让母后担心操劳。”皇上道。 听得皇上此言,太后真是恼怒已极。但到底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即便此时已经到了可以随着她恼火的地位,但一直以来所养成的习惯,还是使得她将这已经到了心口的怒气,又压下了继续。只是道:“做皇帝的,只管江山社稷便是,后宫之事,何劳你插手?若后宫里事事都要你插手,要皇后是做什么的?” “皇后,你说是不是?”太后总算注意到了容菀汐似的,问道。 “母后所言极是。”容菀汐也学着皇上这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规规矩矩地应着,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言。 “既然如此,对薄妃的事,你怎么看?她何以在蓬莱殿上中了砒霜之毒,何以这砒霜之毒,又是下在兴儿的粥碗里?你给哀家说说,这下毒之人,意欲何为呢?” 太后缓缓问道。 “回母后,儿臣非仙非神,自然无法窥见他人之心,不明白这下毒之人到底欲何为。”容菀汐的回答也是平平稳稳。 这两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若是拼斗耐性、玩儿嘴皮子功夫,怕是较量到明儿早,也不会把话挑明了说到点子上。容菀汐是愿意这样耗着的,但太后岂愿如此?毕竟她到漪澜宫来,可不是和容菀汐热络感情的。 “很显然,这下毒之人是想要害死哀家的孙儿!只是没料到薄氏慈母心切,会先自己尝了兴儿的那碗粥。也难怪,没做母亲之人,诸多筹谋之中,自然不会算计到这番慈母之心,只是以她那蛇蝎心肠度人。幸而是薄氏先尝,如若不然,哪怕只是一小口儿,也足以要了哀家孙儿的性命!”太后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下毒之人。 容菀汐心想,如果您老人家知道这下毒之人就是您口中所说的慈母,该当作何感想? 太后自己感叹了这一番后,并未问容菀汐什么,容菀汐便继续做哑巴,不言不语的。 “哀家以为,既然是粥里出了问题,御膳房的奴才们一定脱不了干系。皇后以为如何?”太后问道。 “母后说得极是。”容菀汐应道。如若不然,还能作何回答呢?难道说“未必如此”么?那么只怕太后的矛头,此时便会指向她。 “你可叫了御膳房的人过来盘问?”太后又问。 “不曾,还未来得及。”容菀汐规规矩矩地回答。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厌恶甚盛。随即吩咐身旁的芳菲,道:“叫了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过来,哀家有话要问。” 一旦太后盘问御膳房的人,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儿,显然是兜不住的。皇上极力想要压着此事,如果再叫御膳房的人过来一闹,事情更是不好压住了。纵然人们不说不议论,但谁的心里不都有一番计较?真相如何,在旁人的心里,可是更加明了。 既然知秋去过御膳房的事情兜不住,既然太后明白着就是冲她来的,那么也没必要再绕圈子去找御膳房的人了,直接和太后挑明了便是。 “回母后,儿臣虽然并未叫御膳房的人过来问,但今日有什么蹊跷之人去过御膳房,却也知道个大概。儿臣宫里的知秋算一个,此外还有已死的夏果,和霜露阁里活着的小桃。”容菀汐道。 太后从鼻子里逸出了一声冷笑,显然并不打算遮掩对容菀汐的敌意。但却还是笑道:“哀家素来知道你办事稳妥。只是这事儿既然涉及到你宫里的人儿,咱们可更不能疏忽了。还是找御膳房里的人过来问个清楚,免得细细追究起来,有人觉得冤枉。” 宫里女人的这些心思,太后再了解不过,岂能看不出容菀汐是不想要把事情闹大?但是这事儿出在蓬莱殿上,文武百官、诸国使臣,都是见证,家丑已经扬出去了,外头的人都已经人尽皆知,却还是要在家里遮掩着,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家里关起门儿来的这些遮掩,不过是给凶手遮羞。护的是那行凶之人,岂是皇家的名声? “芳菲,你只管去传……”太后又吩咐道。 这一次,芳菲应了一声儿便快步去了,并未因什么人的话而停留。即便清楚地听到皇上说:“母后,不必了吧!” 太后笑道:“原本这事儿理应由皇后来处理,哀家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你这般胡乱安置兴儿,心里有气,过来唠叨你一番罢了。但既然事情牵扯到皇后宫里的得力奴婢,未免被人说咱们失了公允,哀家觉得,这事儿不如由哀家来查,皇上以为如何?” “不劳母后费心……但母后所言甚是,事关菀汐宫里的丫头,菀汐的确不便插手。不如这事儿由儿臣来处理。反正儿臣已经插手了,再交给母后,也是麻烦。”皇上道。 太后并不对皇上的提议作何看法,只是含笑不语。 此时皇上越是护着容菀汐,太后就越是不悦,岂能由着皇上这般一味袒护下去?若无容菀汐的身世,只是后宫争斗,她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就过去了,只要日后留心保护好兴儿便是。但容菀汐的身份……她断不能容。 诸国之战是迟早的事儿,他大风的皇后,身上竟然流淌着雪国贵族的血,这是何等之危险?更何况,容菀汐的母亲此时仍尚在人世、尚在雪国,这岂不是危中之危? 虽然容菀汐不知检点、诡计多端,但对容菀汐之至孝,只怕识得她的人,都不会有所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八章:各执一词 om,。芳菲办事极其利落,不多时,御膳房里的所有奴婢都被她带到了漪澜宫,但却没有让她们一起都进来,而是领了主管黄嬷嬷和冯公公来到门口儿,让其余人等在院子里听候太后传唤。站在门口儿请示了太后,得了太后的传唤,这才带着两位主管儿奴才进了屋。 黄嬷嬷和冯公公进了屋,见容菀汐跪在地上,太后一脸的不悦,便知道今儿要说的事儿可大着呢。对于蓬莱殿里的事儿,宫里头非但不打算轻巧处之,反而打算闹大、闹个分明。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给娘娘请安……”黄嬷嬷和冯公公同时道。 太后淡淡点头,道:“起身说话吧。” 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儿“是”,起身规规矩矩地等着。 太后道:“哀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宫里向来是藏不住的事儿的,想来蓬莱殿里的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哀家问你们,今日御膳房里,可有什么蹊跷?” 两人都细细想了想,黄嬷嬷先摇头道:“回太后的话,御膳房里虽然每日都人来人往的,但却都是宫里的人儿,今日也是如此,并无外人进入,没什么蹊跷啊。” 冯公公也随之道:“回太后的话,嬷嬷说的的确如此。今日奴才多半时间都在御膳房里,却也并未发现什么蹊跷。” “莫要与哀家绕弯子”,太后道,“在宴开之前,都有什么人去过御膳房,这些人到了御膳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给哀家细细说来。” “是。”两人又同时应了一声。 还是由黄嬷嬷先道:“快到宴开之时,各宫娘娘们都忙着去蓬莱殿,并未吩咐了奴婢们过来,只是未去蓬莱殿的霜露阁那边,秦主子先后派了夏果和小桃过来,要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都要了杏仁儿和牛乳。之间便只有皇后娘娘宫里的知秋姑娘来过,姑娘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在院里和屋里看了一圈儿,问问奴婢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出此之外,宴开宴散期间,便无其他人来过。” 柿子挑软的捏,显然现在秦颖月就是宫人们眼睛里的软柿子——至少从低位上来是如此。黄嬷嬷故意把霜露阁的人放在前头说,且言外之意是,霜露阁那边的行事大有蹊跷。这明摆着是把秦颖月推到前头,故意在讨好容菀汐呢。 御膳房里两位管事向来同气连枝,宫里常有人开玩笑,说胖冯和黄嬷嬷是没名分的对食——两人同管着一摊活计、天天在一起吃饭,除了不在一处睡,与对食夫妻有什么区别? 冯公公也真对得起宫里的传言,即便在回太后话的时候,也是“妇唱夫随”。黄嬷嬷说完,冯公公便紧跟着道:“的确如此,那一会儿奴才是在御膳房里呢,的确看到这三位姑娘来过,且霜露阁里的两位姑娘,的确要了同样的东西。” 太后哪能听不出他们是在故意包庇容菀汐?明明看出来她今日要针对之人是容菀汐,却还如此说,显然是在择队而站。在宫里的新旧两个主子之间,他们选择的,是新主子容菀汐。宁愿得罪了旧主子,也要在新主子面前卖个好儿。 宫里人向来会审时度势,这没什么可气恼的。太后便权当做听不出来,吩咐道:“如此,便将小桃和知秋都叫来,哀家细细问问她们。” 芳菲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知秋就在后院儿奴婢房里,叫过来自然容易,找小桃却是找了好半晌。芳菲将人带回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这还是紧赶着的呢。 在小桃来到漪澜宫之前,虽然知秋和初夏都进屋里来等着太后问话,但太后却只是斜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并未问她们什么。待到小桃到了,太后才略有些疲惫地睁开眼,问道:“怎的寻了这许久?” 芳菲道:“小桃姑娘随着小太监们去送夏果了,让奴婢一通好找。” 太后一笑,看向小桃,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情意,很不错。” “共事一场,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桃道。 太后点点头,问道:“听黄嬷嬷说,今日你们霜露阁前后去了两趟御膳房?去做什么?” 小桃向太后施了一礼,道:“除了正常传饭外,霜露阁一共去了三次御膳房,奴婢去了两次,夏果去了一次。小主想吃牛乳杏仁羹,便让夏果去御膳房里取些食材,可夏果去了许久没回……夏果惯常怠慢小主,小主让她做什么,她半路跑去玩儿,久久未归也是常有之事,小主便让奴婢再去取一趟,顺便找找夏果,提醒她一声儿,让她莫要玩儿得太晚……” “这是奴婢第一次去御膳房。奴婢又拿了食材,去御花园里寻了夏果一圈儿,没寻见,便也没当回事儿,着急拿着食材给小主回去做吃的呢……对了!在这次去御膳房的时候,奴婢见着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慌慌张张、很害怕的样子,让奴婢觉得很奇怪……” “也正因为如此,当奴婢第二次去寻夏果、顺便拿玫瑰露的时候,奴婢见着了夏果的尸体、再加上听说蓬莱殿里的事儿,便不由得想到了知秋姑娘。奴婢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不敢隐瞒不报,就斗胆去求见陛下……这就是奴婢做过的、知道的所有的事了。” 太后细细听了,道:“你给哀家说说,发现夏果尸体的时候,见夏果是什么样?” 小桃连连摇头,道:“奴婢没看清。奴婢只认得是夏果的样子,便吓得什么似的,根本不敢看。后来陛下亲自带着奴婢们去瞧了夏果的尸体,奴婢这才看清楚的。陛下和娘娘、还有云裳姑娘、知秋姑娘、李公公、还有在场的太医们,也都看清楚了……” 小桃做出仔细回忆的样子,细说道:“夏果嘴里有吃了一半儿的杏仁儿,脖子上有一个用发簪捅出的窟窿,手里攥着一小片儿牛皮纸。太医说,牛皮纸上沾染着砒霜。陛下说,夏果可能是捡到了那人丢下的包砒霜的纸,被人偷袭而死。” 太后点点头,没对小桃的这一番话说什么,而是看向知秋,问道:“知秋,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知秋看了容菀汐一眼,不知道该怎样说。 容菀汐道:“你只管如实说便是,太后会为你做主的。怎么同本宫和陛下说,便怎么同太后说。”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便将在永巷里冬雪绊倒了她、递给她一张字条、她便因此而去了御膳房的事儿,都如实交代了。并未多说什么。 容菀汐见知秋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的神智,知道应是刚才初夏开导了她。虽然事情已经对她们很不利,但知秋沉稳一些,总是能让太后少抓一些把柄,总归还有挣扎的余地。 太后听了,并未对知秋的话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来,反而很认真地想了半晌。这才秉公道:“如此,事情可就更为蹊跷了……去,将冬雪叫来,哀家仔询问一番。” 太后如此秉公处理,却并未让容菀汐觉得轻松,反而更觉得不好应对。若太后明着对她有敌意,她还能以处置偏颇为由,关键时刻帮着知秋。可太后这般秉公处置的模样,最终只怕她连反驳的由头儿都没有。 不多时,芳菲便带了冬雪过来。原本不太聪明的小桃,此时都这么难应对,更别说一直以来就十分谨慎的冬雪了。但此时,这平日里相当沉稳的冬雪,却是极其不沉稳。 一进漪澜宫见了太后,便噗通跪地,哭号道:“求太后为薄妃娘娘和大皇子做主……求太后救薄妃娘娘母子二人的性命啊……” 太后最讨厌哭哭闹闹的,此时未免觉得头疼。按着额头,道:“你些别急。这事儿事关哀家的爱孙,哀家岂能不管?你好好说话。” “是……”冬雪压抑着哭声,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一叩首,道:“不知太后有何事要询问奴婢,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太后道:“知秋,你把刚刚和哀家说的话,再说一便。” “是。”知秋应了一声儿,只得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冬雪细细听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像也知道太后怕吵闹似的,在知秋说话的时候并未吭声,而是等着知秋说完,这才道:“知秋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到了此刻,我也并不敢将你往那坏处想,你何以这般急着推脱罪责?别人或许不知情,但你说的事情我到底做没做过,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冬雪一声带着仇视之意的冷笑:“知秋姑娘,恕我直言,怎么我觉得,你这么说,反而等于坐实了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呢?至少在我这边看来,你此番言语,可是和承认是你所为,没什么区别。” 知秋道:“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亲手做过的事,怎么弄得好像我在冤枉你似的!明明是你故意绊倒了我,明明是你将字条给了我,你若心里没鬼,何以不承认?” 冬雪平静地看了知秋半晌,然后一声冷笑,好像知秋说得是很可笑的事情似的,又向太后重重一叩首,道:“太后明鉴……奴婢是不小心撞倒了知秋姑娘,但却并不知道知秋说的字条是什么……” “但知秋姑娘一张嘴、奴婢一张嘴,各有各的说法,旁人也的确分辨不出个真假来。奴婢除了坦白说自己没有做过之外,不知道还能有何汉语。只望太后能够明鉴。” 太后点点头,问道:“知秋,你说冬雪给了你一张字条,那字条何在?” “被……被奴婢吃了。”知秋道。 “何以吃了?”太后又问。 “奴婢……奴婢还以为字条是卓酒写的,奴婢羞于让人知道自己和卓酒的事儿。”知秋道。 “如此说来,你指证冬雪陷害你,是无凭无据了?”太后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九章:深夜查案 om,。知秋着急:“可奴婢说的的确句句属实啊太后!更何况在场之人……包括陛下,都看到冬雪撞到了奴婢,又扶起了奴婢!” “知秋姑娘,我是撞到了你不假、也扶起了你不假,可我确实没有给你什么字条。你若记恨我撞到了你,也不必以这种方式来陷害我吧?”冬雪很有些生气的样子,“枉我一直以为你心思单纯,却不想,原来一直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阴险算计之人!” “你……明明是你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和你家主子设计陷害我们,却怎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知秋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知秋这般言语无状,但容菀汐却并未阻止她,而是由着她说下去。太后自然不会相信知秋的话,而且就算相信了,在此时,却也不可能表露出相信的样子来。但皇上的心中,或许会有进一步的分辨。毕竟皇上与她们在潜邸中相处日久,对知秋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杀人都不怕遭报应,我们钟翠宫问心无愧,怕什么?”冬雪被知秋激怒似的,也失了分寸。 “够了”,太后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揉着额头道,“你们都说自己有理,但却各自都拿不出证据来。哀家当时没在场,只凭你们两人各自的一面之词,也实在分辨不出孰是孰非来……今儿夜已深,哀家乏了,至于你们争论的是非,不如稍后再议。今晚,你仨便都去慎刑司悔过去,想清楚了,明儿哀家审你们之时,你们好说实话。” 冬雪急道:“太后明鉴,奴婢家主子此时仍旧昏迷不醒,奴婢岂能离了主子呢?主子用奴婢用惯了,若是一会儿有什么闪失、急着要用人,身边儿的奴才们又不得力,可怎生是好呢!奴婢行得正坐得直,便是十个慎刑司的刑罚加起来,奴婢也不怕,可奴婢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子!恳请太后明鉴!” “你放心,薄妃那边有太医照看着,哀家也会派人去盯着,岂会出乱子?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事儿便罢了。若你果真行得正坐得直,则更应该去慎刑司走一遭,以证你的清白。” “奴婢是清白没错,但奴婢断不能离开主子!不若太后直接定了奴婢的罪吧!不管知秋说什么,奴婢都应下就是了!只求太后能开恩,让奴婢守着主子,看到主子安好,奴婢也就放心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奴婢要杀要剐,奴婢都毫无怨言!” “你这是何意?哀家岂是那种不明是非胡乱定罪的糊涂人?哀家既然插手此事,定然要将此事的真相查出来,查得明明白白的……够了,莫要再说,哀家乏了……” “皇帝”,太后看向皇上,道,“哀家将这三个奴婢同时打入慎刑司,且在事情没查出之前,封了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这三处,不许这三宫里的主子出去,你意下如何?” 将这仨奴婢带走,皇上自然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即便有异议,他也没法子说啊。太后并不只是带走知秋一个人,而是连小桃和冬雪也带上了,摆明了公平公允,他若还拦着,可太说不过去。但是封宫…… 其实,也好。 如今被母后这么一闹,这事儿已经不可能善了了。更何况毕竟是在蓬莱殿上发生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让薄馨兰不再闹、让宫里的人不在多说多议论,这事儿就真的结了吗?不会。 这件事情若是不了了之,其实纵容的并不只是菀汐,或许还有馨兰和颖月。不管这作恶之人到底是菀汐,还是馨兰和颖月联手,只要他一日没将这人给真的揪出来,这人便定会再次有所行动。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根犟筋,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有的人更会审时度势一些,觉得情况不允许,便不会继续下去。但有的人,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馨兰和颖月的筹谋,那么唯一能让她们收手的法子,就是告诉她们——不可为。她们两个都是聪明的人,在明知道不可为的情况下,定然不会再做。但若不和她们说清楚……她们则会认为,还有可图谋的机会,再动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细想来,倒还是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才对日后宫里的太平更为有利。 如果真的是菀汐所为呢?查个水落石出,更是没什么错处。至少让他傻也傻得清清楚楚、错也错得明明白白,而不像此时这般懦弱地糊里糊涂。 最主要的是……如果将漪澜宫封宫,菀汐便会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他,真的怕了。 他害怕今日之事,会让菀汐等不到利用他的那一天,会让菀汐采取最决绝的昂方式。毕竟此时慕容焰正在京都、毕竟二哥重兵坐拥边关……如果他成为了菀汐棋局中的一颗弃子,被丢弃了,便再也没有机会。 他怕失去她,所以莫不如就此困住她。 困到什么时候呢?就困到他将一切都弄清楚的时候吧! 趁着慕容焰还在京都、趁着菀汐和二哥还都在乎在世上的名声、趁着他还没传给成为弃子之前。他要弄清楚他们的图谋、他要断了菀汐和二哥之间的牵扯。 他要斩断她的一切羽翼、断了她的一切算计,让她成为荒岛上的一只孤鸟,只能仰仗着一汪清池。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这是他唯一能永久留住她的方式。 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菀汐也是……给自己一个奢望,或许菀汐在冷静一番之后,真的会选择他。 “皇上,你意下如何?”太后见皇上只是把目光落在容菀汐身上,似是在深思着什么。等了片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再次开口问道。 “听凭母后安排便是……”皇上向太后施了一礼,道,“只是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儿子觉得,为查清真相,这宫封得,却也守得。以防万一,儿臣还是派了御林军到此三宫护卫,以保此三宫之万全。” 太后还以为皇上是担心她会趁此机会而对容菀汐不利,心里未免一阵寒凉。在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眼中,她竟然是这样不识大体的阴狠之人么? 如今新帝初登大宝,虽说朝中风平浪静,但毕竟还未行本朝之新政,纵然没有人敢造反,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新帝的所作所为、盯着新帝后宫里的这些事儿呢。若新帝初初登基,皇后的中宫里就出了乱子,岂不是要动摇民心?难道她真的会糊涂到夺了容菀汐的后位、要了容菀汐的性命吗? 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容菀汐些警告、以让容菀汐安分些。她只不过是想让容菀汐知道,这后宫里并非没有明白人、并非能由着你凭借着谄媚的功夫为所欲为。纵然容菀汐身世难堪,但她总不会在未开战之时,就先杀了容菀汐祭旗吧? 此时,容菀汐已是皇后了,再不是那个区区的亲王正妃。容菀汐身居未央宫,岂是她想杀便杀的? 她的儿子可真是太高看了她! “哀家不过是为了让皇后少操老些,帮忙处理一下这件棘手的事罢了。最终怎样做,自然还是要听凭皇帝定夺。既然皇帝心中已有安排,哀家岂有驳回的道理?” “母后折煞了儿子,儿子全听凭母后定夺。” “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娘俩也别谦虚着,便按着皇上的吩咐来办”,太后疲累地起身,吩咐芳菲和李忠贵,“找人将这仨丫头押到慎刑司去。” 很快,便有几个身子强健的小太监过来押人,将知秋和冬雪、小桃都押走了。 冬雪在抗拒了那一番之后,知道没用,便不再多言。但眼见着要进慎刑司,小桃和知秋可都吓坏了,少不了一番挣扎。 太后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儿,小桃却仍旧大喊道:“太后明鉴哪……奴婢不过是倒霉撞见了知秋而已,怎的就牵扯上了奴婢……我们霜露阁里死了人,明明是受害的,怎的就成了要被是审问的?求太后明鉴啊……这事儿我们霜露阁有什么干系呢?何以把奴婢牵扯进来啊……霜露阁里就两个奴婢,如今夏果已死,奴婢若回不去,小主身边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然而太后岂能听她这些废话?早已经出了漪澜宫宫门儿,往慈宁宫回了。 知秋自然不会去求太后,而只是拖着容菀汐的胳膊,任凭几个太监怎么拖拽,就是不撒手。吓得哭声都颤抖起来:“小姐救救我啊……小姐你救救我啊……都说去慎刑司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小姐,小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容菀汐眉头紧锁,泪凝于睫。她不是不想救,可是,她没这个本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宫里看起来威风,可实际上呢,一切都要仰仗皇上的施舍。她所习惯的一切,一直以来都是在他的给予之下。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不相信她了、他不想管她了,她便无能为力。 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在这深深的宫城里,她只是这么孤零零地、一无所有的人,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妹妹,她都保护不了。 容菀汐不由得抬头看向皇上,可皇上却并未看着她。此时皇上背对着她。看着敞开的门外,看着在油灯光亮映照下,却仍旧黑得一望无际的夜色。酝酿了一夜的雨,直到此刻,依旧没有落下。 无尽的黑、沉闷的夜,压得人甚是疲累,只想让这一场大雨落下,以得一个解脱。 “小姐,你救救我啊……小姐……”眼瞧着知秋已经支撑不住,容菀汐狠狠咬牙,最终,却还是没有对他说出那个“求”字。 若想帮忙,他早就帮了,何苦要背对着她躲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章:迷障难辨 om,。秦颖月果然好计谋,而且,果然很了解皇上。 其实她们之前的那些准备,蓬莱殿上的砒霜、御膳房外的尸体,都不足以让皇上真的动怒、都不足以让皇上怀疑上她,但最后的那一张字条……只这一样东西,就足以让皇上冷了心、动了气。 翎王,是皇上的死穴。她知道,秦颖月也知道。 当秦颖月能够清楚找到皇上的这一死穴之时,就表明秦颖月已经明白,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漪澜宫、飞到了她的身上。可秦颖月要的,并不是他的心,至少,不只是他的心。 秦颖月不要他的心,而她却只要他的心。出发点不同、谋略不同,她注定不是秦颖月的对手。 正如此刻……她不是已经输了? 他可以忍,可以不拿那张字条来质问她,可隔阂,却也因此而埋在了心底里,久久难以释怀。正因为这个隔阂,所以当她真的有求于他之时,他本能地不愿意管她,本能地想要做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由着她独自挣扎,这是他的报复。 他不愿意挑破,只是不想失去她,但留着她,却不代表不折磨。 她向来知道,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 知秋的手渐渐完全脱离开容菀汐的手臂,“小姐……小姐……”知秋叫得惊恐至极,恍似临死之人的哭号,“你救救我啊……小姐……你不能不管我……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小姐……” 容菀汐狠狠咬牙,猛地抬头…… 可是,就在同时,皇上已经提步往门外走了。 容菀汐起身,在知秋的脚被拖到门槛儿上时,终于问道:“知秋进慎刑司的事,你不会管,是吗?” “进慎刑司的又不只是知秋一个,放心,母后会秉公处理。” “你知道她不会。” 皇上回身,看向容菀汐,深深地:“朕也想知道真相。” 容菀汐也看向他,眼中,有心痛、有失望……然而一切,最终却还是化作了平静。 “可不可以不要封宫?”你不帮忙,可以,但你至少不能剥夺我自救的权利。 皇上叹了一声儿,看向门外……半晌,道:“朕会吩咐下去,所有飞过漪澜宫上空的鸟儿,统统射杀。朕不想让外面这些俗物,打扰了你的清净。” 皇上怔了片刻,忽然回身,抚摸上容菀汐的脸,笑道:“菀汐,朕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朕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你只管放心地相信朕,像从前一样,乖乖的,好不好?” “如果我求你呢,你会救知秋吗?”容菀汐并未理会皇上这些奇怪的话。 是的,他现在的作为、他的样子、他的言语,都让她觉得很奇怪……她只能这样骗自己,只能告诉自己,这些都太奇怪了,没有必要去深究。如若不然,她担心,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坍塌。可直到此刻,她还舍不得。 皇上也没有理会容菀汐的这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乖乖的。” 言罢,拂袖离去,再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小桃和知秋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儿,小桃没再有什么哭喊,因为她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主子,不会有人救她。而且,估她现在已经料到了,她们三个人里,除了知秋之外,谁都不会有事。深宫里的历练或许不会使人脱胎换骨,但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常年跟着秦颖月,关键时刻,不需要谁特意去教,自很多事儿自然而然就懂了。 三个入慎刑司的宫女儿被带走了、御膳房的奴才们也散了、皇上也走了,漪澜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深夜宁静。 一阵夜雨前的狂风吹来,吹卷得房门吱呀一声儿。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儿,一扇房门关上了,另一扇还在摇曳着。 宫门外,打更的声音传来,子时了。 容菀汐怔怔地站在屋内,初夏一言不发的,默默地走到房门口儿,关上了在夜风中摇曳的房门。 不多时,漪澜宫院门口儿,就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皇上派来的御林军到了。 这些御林军也是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之外,并未发出其他声响。该吩咐的话,想必皇上已经都吩咐了。从此刻起,这漪澜宫里,连一只小鸟儿都飞不出去。 没想到,不过慢了几句话,竟然酿成了这样的后果。其实如果太后不是这么刚巧儿地过来,如果当时她和皇上把话挑明了说清楚,此时的结果便不是这样。 这便是他的一味容忍所酿成的后果。不和她挑明,心里的怒气却还在,总要撒出来不是?这些怒气一点点的积累,在某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便毫不客气地发了出来,以一种他认为十分合理的方式。 可这怎么可能是合理的呢?他用他所以为的,来断定这一切,使得这一切本身就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心是真的、情是真的,可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容菀汐很像要冲出去和他解释,可是她已经冲不出去了。在她发现自己陷入牢笼中之时,解释之心,也便随之没了。 此时容菀汐觉得,外头纵然漆黑风大暴雨将至,但外面的天地,却也总比她所处于的这片天地,要好得多。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谁的心里都不安生。 慈安宫里,太后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却并未睡意。芳菲在梳妆台前为太后卸下满头珠翠,看着铜镜中的人,太后不由得叹了一声儿。 铜镜中的人,容颜未老,然而这世上,却已经再没了她可以为之而容的人。 先帝去得太早,以至于她在如此年纪,便已经成了这后宫里的一个老朽。上一朝,这未央宫里的争、未央宫里斗,都因先帝的离去戛然而止,而这一朝的,在此刻,却刚刚开始。 宸儿毕竟江山万载,所以这一朝的这些女人们,有的争、有的斗呢。 “太后可是在仇如何断今日之案?”芳菲问道。 太后又叹了一声儿, 道:“这三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但娘娘们的这些伎俩,终究是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去的。”芳菲道。 太后一笑,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你觉得那行凶之人和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奴婢愚钝,却也愿意猜测一二……若说得不对,太后便当笑话听了,可别洗笑话奴婢啊。”芳菲笑道。 太后道:“你只管大胆说便是,哀家并不觉得你说出来的会是笑话。至少要比他们做的事漂亮得多。” 芳菲道了声“是“,便分析道:“奴婢以为,杀死夏果的人,和下毒的人,未必是一个……夏果活着,碍着谁的眼了呢?碍着了谁,自然就是谁弄死的。至于那下毒之人……奴婢说不准。总觉得冬雪沉稳城府深,但知秋,的确不是那种颇有城府之人……” “且若以聪明来说,以皇后娘娘之智,纵然有心害薄妃,却也不会在蓬莱殿上吧?怎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呢?所以这事情若是皇后娘娘做的,便是一件大蠢事。但这件事情若是薄妃娘娘做的,可就是一件精极、妙极的事儿了。” 太后一笑,道:“的确如此啊。此事乍一看,的确是容菀汐所做。毕竟一来又雪国的背景牵引着,二来有知秋作为确凿的人证,三来她和薄馨兰之间的利益纠葛在这儿呢……” “但是细细一想,却觉得,不似她所为……但是你发现了没有,今儿皇上很有些蹊跷。他虽依旧护着容菀汐,但却并不怎么相信她。以至于哀家在说抓知秋、说封宫的时候,皇上一见此时并不伤及容菀汐根本,便也没管这事儿,由着哀家如此做了……这又是为何?” 芳菲挠挠头,道:“奴婢也糊涂了。” 太后道:“咱们外人细看都能看出蹊跷的事儿,怎么皇上却看不出呢?若说当局者迷,的确有理儿,可却也未必要迷成这个程度。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促使得皇上确信了,但这事儿皇上却没和咱们说。” “的确有这个可能呢……”芳菲道,“如此说来,今日的这毒辣之事,依旧还是皇后娘娘做的?” 太后静静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尽然哪……如果是容菀汐做的,反而好了,至少这后宫里头,大家伙儿不过都是些平庸之辈罢了,没什么奸诈至极的人。但若不是容菀汐做的……那筹谋之人心思之深、识人看事之准,可当真令人的胆寒哪……” 芳菲不由得也觉得一阵脊背发凉,道:“是呢,这人必定能抓到陛下心里去,一抓一个准儿。” “馨兰是没这个本事的……”太后道,“一是她天资不至于如此,二是她并无此心。她的心,全都在她的儿子身上,并不在陛下心上,如何能将陛下揣摩得透彻?所以这个有本事的人若真存在,只怕……是霜露阁那位呢。” “秦小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但是此时她能出现在陛下的后宫里,便已经是很大的本事了。便是奴婢用愚眼瞧着,便也觉得小主并不是个善茬儿呢。更何况,陛下和小主的过往……当时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若说这当朝后宫里,有谁最了解陛下,只怕是秦小主不差。”芳菲道。 太后点头,道:“这个秦颖月……哀家早觉得她并非善类,这才派了夏果去盯着她。本以为她还要多消停一会儿呢,却不想,这便沉不住气了……” “太后觉得,这事儿一定是秦小主做的了?”芳菲问道。 太后沉思片刻,却还是长叹了一声儿,道:“看来,哀家的确老了、鲁钝了……其实直到此刻,哀家并不能吃准哪。因为容菀汐的身世,毕竟太让人心疑。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谨慎聪慧,焉知这是不是她设下来的迷局?或许,她就是故意让所有矛头都指向她、故意让皇上以为是她所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一章:宫深不夜 om,。一朝人一朝心,她们那一朝的后宫里,并没有如容菀汐和秦颖月这般七窍玲珑之人,最厉害的角色,也不过是如薄馨兰那般能沉得住气罢了。所以若是以上一朝的老法子来度人,总是度量不通的。 太后手中摩挲着芳菲放在梳妆台上的玳瑁发簪,这玳瑁发簪,还是初入宫的时候先帝送给她的。不同于待其他妃嫔,他总是会送她一些很有心意的礼物,这发簪不过是一生中他所送给她的礼物里,并不稀奇的一个罢了。但是哪一个,她都爱不释手…… 然而如今,却一只有睹物思人的份儿。那人去了,她再也见不到。 太后思虑了好半晌,方道:“暂且关押着那三个奴婢,等薄馨兰好了,这事儿便交给她来查,哀家也是乐得清闲。” “交给薄妃娘娘来查……”芳菲有些糊涂。 “不错”,太后道,“现在并不能定论到底是谁做的,但最终的结果,却一定可以。” 自铜镜中看到芳菲那灵巧的面容上此时却仍旧有些不解,太后继续道:“倘若最终知秋认罪且连累到容菀汐,且紧跟着就死了,那么这事儿,便一定是秦颖月做的。倘若最终知秋虽然认下了罪,但却并未累及容菀汐,且最后还活着,便一定是容菀汐做的。” 芳菲听明白了,恍然道:“倘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指使知秋姑娘做的,最终知秋就算挨不住认了罪,以皇后娘娘惯常表露出的仁厚,断然不会要知秋姑娘的性命。即便有此心,却也不会马上为之,以免遭人口舌。且秦主子那边又是个心思机敏的,一旦让知秋认了罪,随后立马会找个由头儿躲得远儿的,以免惹上麻烦,不会给皇后娘娘嫁祸她的机会……” “但若知秋姑娘认罪后便死了,更有甚者,还有一些紧跟着的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做的,那么便一定是秦小主所为。” 太后点点头,以示芳菲猜得不差。叹道:“如此,倘若这事儿不是容菀汐做的,便只有由着那真凶旗开得胜。只不过以后路还长,即便让她赢了这开头儿,她也未必能有本事一直赢到最终。容菀汐输了这一次,却也不算冤枉。她犯下的这些事儿,早该得到惩治。既然皇上舍不得、哀家做不得,有人代劳,挫一挫她的锐气,也不错。” 芳菲连连点头,由衷道:“太后妙计……” 太后却是摇摇头,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啦……皇上不爱细管女人们的事儿,又太过感情用事,一切只以情意而论,偏得身边儿的这些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哀家若不勤盯着些,只怕早晚有一日,他要栽在女人的手里。可是皇上他,却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哪……” “想来陛下也是因着最近事情乱,一时糊涂,待到陛下回过神儿来,必定明白太后的用意,必定感激不已。陛下向来孝顺。”芳菲宽慰道。 “哀家有这一双儿女啊……是好。如今陛下去了,多少人孤零零地独自过后半生,便是那不到双十年华的赵娥,身边儿也不过只有一个女儿罢了,哪能像哀家这般享含饴弄孙之乐?可哀家的这一双儿女,却又着实不让人省心……最近你瞧着,凝儿和那姬侍郎怎样了?” 芳菲道:“公主为陛下守孝,并未再见姬侍郎。” “她果真说到做到,总算先帝和哀家没白疼爱她一场儿……只是凝儿年岁也不小了,待到守足三年的孝,那姬玉麟若还记挂着她、等着她,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太后道。 “姬大人状元出身,才学品貌都极好,若还能为公主等上三年,可见对公主情谊深重呢。公主能择此良婿,太后日后啊,可是更只有舒心的份儿了……” “但愿如此吧……”太后苦笑道。 …… 皇上回到乾清宫安寝已是后半夜儿,早就走了困,心里想着菀汐,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今在宫里,自然不比在府里自在,独自留宿乾清宫,身边儿无人侍寝之时,李忠贵总要安排个上夜的奴才。有时候是小福子,有时候是云裳。夜里若有起夜喝水之时,身边儿有人服侍着也方便,皇上便也由着底下奴才们的安排。 今晚云裳自请了上夜,躺在龙床下五步远的褥子上,听得皇上翻来覆去,云裳的心,也随着皇上翻来覆去的,一刻不曾安歇。 原本宫女儿太监上夜,都只能在龙床旁设一个小坐垫,跪在上头熬一宿。陛下睡着了,他们方能靠着龙床边儿上打个盹儿。之前小福子便这样过了一夜,皇上也没说什么,次日她上夜之时,晚上安寝前给皇上梳头,皇上想起宫里上夜的规矩,便命人送了一床被褥过来,让她只管躺在地上睡个好觉。日后小福子上夜,便也随着如此。 为此,小福子背地里还和她玩笑,说是借了云裳姑娘光儿,若不是陛下心疼云裳姑娘,他怕是熬到李公公的年纪,也还要跪着上夜呢。 他对女人总是好的,温柔体贴。可这些温柔,却都是不过心的。只不过刚好想到了,便随意做了出来,过后既往。可唯独对秦贵人和皇后娘娘不同,其中,对皇后娘娘又尤甚。 今日宫里闹出了这样的事儿,秦贵人和皇后娘娘都牵扯在其中,他的心里岂能好受呢?不管最终查出的人是谁,最受伤的人,终归是他。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却都在打他唯一儿子的主意。他对大皇子的在意,甚至于还不如对皇后的一半儿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骨肉连心,岂能真的不在意他的生死? 只是其一,其二,只怕也是最让他伤心的,那就是,他所爱的这两个女人,并不肯为了投他所好而安稳度日,反而为了权势地位,不惜背地里对他诸多算计。 秦颖月、皇后,这先后而来的两人,都是有大福气的,可是却谁也不珍惜。能得到他的情,是多幸运的事呢,怎的就这般生在福中不知福? 她多希望这有福气的人能是她呢。 “陛下可要喝茶?”又听得皇上翻了个身,云裳试探着轻声问道。 过了片刻,听得床幔内又是一个翻身的声音,皇上问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云裳想了想,道:“奴婢觉得……不太像是皇后娘娘做的。” 他有意和她交谈,她岂能强守那无用的规矩,说那些无趣至极的“奴婢不敢妄言”之语? “为何?”皇上问。 “皇后娘娘没有这么做的用意啊”,云裳道,“旁人瞧着这件事儿,之所以会想到皇后娘娘,是因为他们觉得,大殿下的存在碍了皇后娘娘的事儿,皇后娘娘定然有除之之意。但咱们却是清楚的,当初陛下原便是要杀母留子,将大殿下给皇后娘娘抚养,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儿不同意,竭力劝陛下的呢。若皇后娘娘真有忌惮妃嫔有子之心,最初为何不索性装糊涂,顺了陛下呢?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以奴婢之眼看来,皇后娘娘并无此心。更何况倘若皇后娘娘真有此心,以皇后娘娘之聪慧,一定会将事情做得悄没声儿的,而不会是在蓬莱殿上。难道皇后娘娘想不到吗?一旦这事儿发生在蓬莱殿上,便小不了。奴婢觉着,皇后娘娘不至于糊涂到给自己找麻烦。” 云裳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细说了一番,而且言谈之中,还用上了“咱们”。她并不是想要借此试探什么、图谋什么,她只是喜欢和他这样亲近。在皇后没嫁到府里之前,府里唯一能和他说体己话的女人,也就是她。 但自皇后娘娘来了之后,他有了凡事可以商量之人,便再不问她什么了。可她却并未因此而记恨皇后,只是羡慕罢了。她对皇后不满,只是因为皇后不珍惜他的情,明明已经嫁给了他,却还想着别人。现在眼瞧着皇后娘娘终于把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百般用心,她自然没有理由再反感什么。 所以此时,她是真的觉得皇后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论是从品性上、还是从对皇上的心来看,皇后都不会这样做。当然这只是相对于秦颖月而言,二择一的选择罢了。毕竟她并不处于主子之位,主子们的心思,哪里能说得准呢。 “所以你觉得,此事多半如同知秋所说,是冬雪嫁祸给她?”皇上又问。 云裳翻了个身,不再平躺着,而是侧身看向床幔。她不知道此时躺在明黄色的床幔内的他,是不是也侧身冲着她。便当做如此吧!她贪恋于此时的感受。 “奴婢觉得……这事儿会不会和秦小主有关?”云裳满是提醒之意。 但其实她也知道,皇上应该已经想到了秦颖月那边。却还是提心道:“虽然从今晚的事上看,小桃姑娘只是一个局外人,夏果也不过是因为倒霉罢了,可为何偏得是小桃姑娘这么凑巧?为何偏得是夏果倒霉?怎么都是霜露阁的事儿呢。” 自己想到和听到别人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同。自己想到,或许没几分肯定,但若再听人说一遍,怕是至此忽略不掉。 “你瞧着,秦贵人是个怎样的人?入宫后可有安生之心?”皇上静了片刻后,又问道。 “奴婢瞧着……秦小主不像安生之人。”云裳道。 皇上平躺着,张开眼睛看着头顶,但天色漆黑,原本就暗夜无光,床幔更是将外头的一切遮挡得死死的,使得他的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原本白日里一睁眼便能看得清楚的,现在是怎样看也看不到了。 云裳不知道菀汐的身世、没看到二哥传来的字条,如此认为,是再正常不过。可见宫里人对菀汐的品性都十分认同,这是好事。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如云裳一样,不知道她的身世、没看到二哥的飞鸽传书。那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菀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二章:眠妖苏醒 om,。可是偏偏,他知道了这些。所以在听了云裳这些话之后,本能的反应竟然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在他有这种想法之时,可见在心底里,他便已经相信了。 在离开漪澜宫、在看不到她、在静下来之后,他所作出的选择,竟然是这样的。 “奴婢……可是说错话了?”听得皇上久久不语,又不是睡着之时的呼吸声,云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那般直白地断定。 “不曾”,皇上道,“你说得都没错……只是朕自己有些事情还想不通罢了。” 颖月不似安分之人,这一点,他早在太学之时就清楚。当时颖月吸引他的,也就是这般不服输、不认命地不安分。但待她到了他身边、进了未央宫里,他却还是希望,她能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安分之人,自此安安稳稳地度日,别给宫里添麻烦、别给菀汐找麻烦。 只是因为他不再爱她,对待便这般不同。 云裳的所见不差,霜露阁无端搅和进来,的确很蹊跷…… 几乎一夜未眠,及至该当晨起的时辰,皇上也还是起了。云裳正伺候着梳头,便听得乾清宫门外有人求见。 李忠贵迎了出去,说了几句,便进来禀报道:“陛下,守在霜露阁外的侍卫说,秦小主昨晚咳了一夜,还带着干呕,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他们想着霜露阁里没有奴婢在跟前儿服侍着,便只有冒犯着问了一句,小主说不碍事,侍卫们便也没敢再叨扰。但今日一早儿,小主便扶着门框,差他们去找太医。只见小主拿着的帕子上都是血,一早儿和他们说话之时,仍在咳血呢。” 皇上皱眉,道:“朕知道了。” 随即便吩咐云裳:“快着些,朕先去趟霜露阁。” 云裳应了一声儿,手脚麻利地为皇上将头发束好,穿好了上朝的龙袍,以便皇上在霜露阁耽搁了,能直接赶去议政殿。 御膳房里来摆了早饭,皇上只匆匆进了一碗清粥,便吩咐了摆驾霜露阁。 皇上到的时候太医刚进屋,站在门口儿,便能听到里头猛烈的咳嗽声。皇上疾步进了屋,问太医道:“瞧着秦贵人如何?” 李太医正给秦颖月把脉,忙起身给皇上施了礼,这才道:“微臣还得再瞧片刻。” 皇上点头,道:“仔细着些。” “咳咳……咳咳咳……”说话间,秦颖月又是一阵猛咳。 皇上坐在床尾,有些心疼道:“听侍卫们说,昨晚便如此,怎的不让他们去传太医?” “昨夜宫里已经够闹腾了,臣妾不想再添乱。以为忍一忍,便能忍过去了……可这身子……咳咳……却是……这般不争气……”秦颖月说着,又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儿。 皇上紧张道:“你快躺下歇着,有什么话,等吃了药不咳了再说。” “咳咳……咳咳……”秦颖月用帕子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李太医眉头紧锁地给秦颖月把了好半天的脉,却是忽然起身,跪地叩首道:“微臣医术不精,恳请陛下重责……” “怎么回事?”皇上道。 “回……回陛下,从,从脉象上看,小主……小主除了常年忧思,心气不足、肝气郁结之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微臣实在找不出这咳血的缘由来。”李太医道。 皇上点头,道:“不要紧,老马尚有失蹄时。如今霜露阁里没有可用的奴才,你亲自回太医署一趟,再叫几个当值太医过来,一起瞧瞧。” “是。”李太医着实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儿去办。 君紫夜的药很管用,秦颖月的脸一日比一日见好,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疤痕处发痒,像是有新的皮肤滋生出来。但疤痕犹在,脸上的面纱自然也还戴着。此时用帕子捂着嘴,多有不便。可能是怕自己咳嗽冲撞了皇上,却也一直这么捂着,使得那看向皇上的双眸,显得更多了几分委屈,水润含情。 皇上见秦颖月的胸前和喉咙起伏了几下,但却没有咳嗽出来,便知道她是故意忍着。关切道:“不必忍着,想咳便咳出来,咳出来会舒服些。” 秦颖月摇摇头,又暗自压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些了似的,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帕子,道:“臣妾只是麻烦他们帮忙去传太医,不想他们竟然去禀报了陛下,害得陛下一早儿便赶过来……” 说着,眼中满是心疼:“昨晚小桃没回来,太后派来封宫的嬷嬷说了缘由,臣妾知道,昨儿陛下定然操劳到半夜。原就没睡个安稳觉,这一会儿又赶到臣妾这里来……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秦颖月眼中的关切是真真儿的,灼得皇上心内的愧疚更盛。 “朕向来身强体健的,岂能一夜不睡便受不住了?”皇上笑得轻松,“你只管把自己的身子照看好,莫要操心这些无用的。” 秦颖月笑道:“是啊,宸哥向来健朗……记得在太学之时,还正月里呢,宸哥就穿着单衣到处跑了……” 眼中是颇有感触的深情也苦涩,看着皇上…… “那时候朕正当少年,浑身是劲儿,这两年可不行啦。”皇上仍旧笑得随意,完全是闲聊的样子。 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丝毫感触也无。那些年少过往,他怎能忘记?只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爱那过往中曾每日心心念念的人了,这些过往再提起,也只不过徒留一声叹息,提之何用呢? “也不知道母后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人,小桃不在宫里,你多有不便。昨儿是忙晕了头,忘了给你配人。等会儿朕吩咐李忠贵,让他给你配几个得力的奴才。”皇上不想再谈及过往之事,忙说了其他的。 秦颖月看出了皇上本能的抗拒,却并未有什么失落之感。因为如果皇上当真对过往毫不在意,只把她当做一个同窗,又怎会逃避谈及此事呢?他的逃避,反而表明了他的在意。 戏做得足,秦颖月并未马上回答皇上,而是又用帕子捂住嘴巴,压了一会儿,这才道:“陛下千万不要吩咐下去,臣妾这里真的不缺人手。更何况昨日的事,小桃不过是倒霉碰到了,太后自有公断,想来小桃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过几日会回来的……再说,臣妾和小桃两人度日,早就习惯了……” 说着,不免有些凄然,道:“宫里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睛,拜高踩低。如今臣妾的处境……奴才们派来了,怕不是让臣妾顺心的,反而要给臣妾添堵。臣妾就一个人儿,能有什么麻烦事儿呢?再等几日吧。” “放心,朕会让老李妥善挑人,且朕会亲自吩咐他们,让他们不敢怠慢。”皇上道。 秦颖月摇头,道:“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宫里这些奴才,哪一个不是长了几十个心眼子的?在陛下面前一个样儿,在臣妾这里,怕是又一个样了。人前人后如一的奴才,都只在受宠的、高位的娘娘那儿才有呢。如臣妾这般处境……何以奢求?莫不如清清静静的。” 皇上想了想,便道:“也好吧,随你顺心便是。只是小桃不在这几日,你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却是万万不可。朕让云裳过来跟你几天……诶,这你可不要推辞!不然朕可真要给你配奴才了!”见秦颖月开口欲要拒绝,皇上忙阻止了她。 秦颖月见皇上坚决,便也只得点点头,道:“好吧,臣妾不推辞便是……” 忽的叹了一声儿,道:“听得夏果就这么死了,臣妾心里也不舒服。虽说她对臣妾百般怠慢,但毕竟是成日里在跟前儿的人,就这么死了,总归让人惋惜。不想一个出门儿时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秦颖月说着,又是一声重重地长叹:“人的福祸,当真说不准的……臣妾真怕,如果有一天,臣妾也是这般不知怎的就死了,连最后一面也无法和陛下喜相见,臣妾可怎么甘心呢……”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皇上笑道,“夏果那是恶有恶报,你也不必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舒舒坦坦地过日子,总想着死的时候做什么?” 秦颖月却是没有玩笑之意,而是深情地看着皇上。那眼神儿让人瞧着,好像她真的是个将死之人似的,满是不舍。 被她这动情的眼神儿看得,皇上不免也是心里一阵难受,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些:“放心,宫里的太医虽然及不上君紫夜医术高超,但也过得去。李太医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怕是还没睡醒呢!等下几个睡醒的太医过来,定能给你开一个尽快痊愈的方子。” 皇上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李太医自己禀报道:“陛下,微臣叫了几位当值的同僚过来。” “进来。”皇上略扬声。 李太医做事情还挺尽责,一起带了四个太医过来,加上他自己,一共五个。每日当值的太医一共才八个,此时年长的几个,怕是都在这儿了。 “好,给秦贵人仔细瞧瞧。”几位太医请了安,皇上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见皇上竟然是穿着上朝的龙袍在此,几位太医自然都知道了皇上对秦颖月的重视,哪敢怠慢?轮番儿地、仔细地给秦颖月把了脉。然而一个个的,却都还是如同李太医那般眉头紧锁。 “如何?”皇上问。 几位太医相视了一眼,最终由最年长的陆太医道:“回陛下,从脉象上看,小主的确只是心气劳损、肝气郁结。并无什么大为不妥当之处。” “那为何会如此剧烈咳嗽?为何会咳血?”皇上问。 一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是庸医,两个太医若瞧不出来,许都是庸医,但不可能今日当值的太医都是庸医吧?所以对于几位太医所说的脉象之所见,皇上并无什么怀疑,但是对秦颖月的咳血之状,显然也没什么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三章:出手稳准 om,。听得皇上如此问,几位太医自然也知道,对于秦贵人的咳血之症,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日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但从脉象看,却的确看不出什么来,这让他们如何回答皇上? 还是陆太医年长经事,细想了想,便道:“小主近日来可是依旧按时服用君阁主的药?” “这是自然”,秦颖月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儿,方道,“每日小桃都会按时熬了给我。今早因着这病起得突然,且小桃又不在,便落下了一顿。” 陆太医道:“如此便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难道这咳血之症和君紫夜的方子有关?”皇上有些诧异。以君紫夜的品性,绝不会做出在方子上动手脚的害人之事。 “依微臣愚见,正是”,陆太医道,“君神医妙手,所用之药,定然也与寻常阆中不同。小主吃了君神医的药,平日里可有嗜睡之症?” 秦颖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每每困乏之时睡上一觉儿,醒来身子便极舒坦,与平日里熟睡醒来不同?”陆太医又问道。 “正是。”秦颖月道。 “陛下和小主无需担心,小主的咳血之症,只是神医的药服用到了一定日子,起了排淤的作用而已。小主将体内难以由血气循环而排除的淤血,以此方式排出来,日后体内气血通行更加顺畅,对每日所服之药的吸收,要比之前更好些,更助于痊愈……” 陆太医说得极为佩服:“这便是神医的高明之处了。只以药量的积累,便能达到即便连日行针都无法媲美的效果。若以行针来助小主排除体内积淤,一来太过冒犯小主凤体,二来小主定然也要忍受每日行针之苦,但如此,小主只是咳嗽陆个两三日,便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干净净的,并无其他不适之处。如此妙招,令微臣叹服啊!” “敢问小主,除了从昨夜起便开始咳嗽之外,是否并无其他不适之症?咳嗽之时是否并不觉得脏腑疼痛?”陆太医这才补问了秦颖月这么一句。 其实这断病之“问”,岂不应该在他给出结果之前便做出的?他不是不懂望闻问切这些最基本的,而只是故意在此时问出。因为他心里有谱儿,在说过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此时问出,秦贵人定然会给他肯定的回答。 “的确如此……”秦颖月道,“所以我自昨晚咳嗽时起,便觉得能熬得过去,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但今早还在咳血,这才有些吓着了,便劳烦了侍卫去寻了太医。” 陆太医点点头,向皇上又施了一礼,道:“陛下尽管放宽了心,微臣等所料不差,小主咳血之症,是福非祸,待到体内淤血排出,便可痊愈了。” 皇上恍然道:“的确……刚刚颖月和朕说话之时,朕听着,并未觉得气息虚弱,只是见她难掩咳嗽而已……” “如此便好,朕也放心了。只是总这么咳嗽着,却也让人太难熬。不知陆卿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贵人既把体内淤血都排出、又能让她不必咳嗽着这么难受?”皇上又问道。 “这……”陆太医笑道,“陛下可真是为难臣等啦……若是不用力咳嗽,岂能将体内积淤排得干净呢?都说良药苦口啊,想要治病,多少是要受些罪的。古往今来医之大者,也未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更何况臣等这般学浅才疏?” 其他几人也随之点头,施礼歉然道:“臣等无用。” 皇上一摆手,道:“罢了,的确是这个理儿。良药苦口利于病吧!只是……只是即便喝了苦药,也能紧跟着吃一块儿糖缓和一下。这不咳嗽的法子没有,可有让咳嗽时痛苦小些的法子?” “回陛下,小主这般咳嗽,必定伤及喉咙,微臣等这就回去拟一个极温和的润喉方子出来,抓好了药给小主送来。”陆太医道。 “好,你们这就去办,务必要弄得仔细些。朕记得,神医给秦贵人的药方,太医署也备有一份儿。你们回去找出来瞧瞧,可莫要与其上的药冲撞了。”皇上吩咐的细致。 “是,陛下放心,这点臣等是不会疏忽的。”陆太医道。 皇上点点头,吩咐了太医们退下。急着去上,便也并不在此多留,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要走。 “陛下……”秦颖月轻声叫住了皇上。 “怎么了?”皇上回身问。 秦颖月含情看着皇上,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臣妾只是……臣妾只是想,多看陛下几眼……陛下这一走,臣妾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陛下……” 说着,秦颖月这才起身,规矩施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看她那含泪垂首的模样,心内一软,走回来扶起她,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你只管好生歇息……” 却只是扶着她回到床边,并未向她保证什么。 然而扶着秦颖月坐下,手要抽出之时,忽地被秦颖月紧紧握住了。 秦颖月抬头,一滴泪便从那满含泪水的眼中落下,顺着脸颊滑落…… “宸哥,你晚上还来,好不好?夏果死了、小桃又不在,我……我和云裳又不熟,不敢劳烦她上夜,我……我害怕……”秦颖月委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楚楚地看着皇上,眼中满是渴求。 皇上心内一软,脱口便应道:“好。” 秦颖月含泪笑了,轻轻揉了揉皇上的手,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却还是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答应了臣妾,晚上可一定过来……” 皇上点点头,也不知怎的,竟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咳……”身后儿,又传来了秦颖月的一声咳,但声音断得很快,可见是被她压抑住了。 走出霜露阁,皇上的眉心皱了一下。便紧赶着吩咐李忠贵:“快走,莫要误太久。” 在窗内看到皇上匆匆上了步撵、步撵匆匆离去了,秦颖月拿下了捂在嘴边的帕子,端起小几上的茶盅,猛喝了几口茶,用力将喉咙里的鸡血咽了下去。弄得自己一阵恶心反胃,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君无戏言,他既答应了过来,便一定会来。 …… 回太医署的路上,赵太医轻轻拽住了陆太医,有些紧张地低声道:“陆大人,秦小主的病到底如何?你这般在陛下面前乱说,可别惹上了干系。万一回头儿亲小主的咳血不止,可怎生是好?” 此时永巷里无人,听得赵太医这般问起,其他三个太医里,有一个不明白的,也跟着问了一句:“是啊陆大人,咱们可别摊上了干系?” 其余两人却是含笑,一脸了然。 见永巷里此时无人,陆太医也稍稍放心了些,却还是压着极低的声音,拉着李太医和吕太医近前来,道:“放宽了心,秦贵人根本就没有病。如若不然,怎的我们几个都没把出来?更不可能在我问她之时,那般顺着咱们回答。明摆着是没病。” 如此一说,不必细解释什么,赵太医和吕太医自然懂了。 宫里的这些老太医,如陆太医这般年岁的、且入宫又早的,都已经是历经三朝的人了,更何况太医们又多出自世家,对后宫里娘娘们的那些计较,了解得比皇上还透彻。秦贵人的这种无病称病之举,可是宫里娘娘们的惯用伎俩,一旦反应过来,便都见怪不怪。 秦贵人给他们抛了一个难题出来,他们却不能计较,只能认命。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番翘舌应对,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等会儿还要把戏给做足了,给这无病之人开一个润喉的方子,一点儿不能怠慢。且不光要好人做到底,还得做哑巴,不能和任何人说秦贵人的病是假的,他们自己看出来罢了。 老陆轻声叹了一声儿:“人难做,医难为啊。” …… 太医署的人一旦对哪个宫里的事儿上了心,办事可是相当利落,还不到半个时辰呢,秦颖月便见陆太医亲自提着几包药正往这边来。 此时秦颖月倚在小书房的椅子上,仍旧拿着她的帕子,不断咳嗽着,扔在地上的血帕子已经有两条,一旁还备着两条,誓要将那鸡血全用完不可。这样不过是为了把戏做足,以便让门口儿的侍卫们听到她一直在咳。一会儿赶在云裳来了之前,将帕子泡在盆儿里洗了,也能让云裳看到,她的确是在咳血。 但云裳那贱蹄子鬼得很,帕子是断然不能让云裳洗的,必须要先洗了才行。不然若是被云裳看出了帕子上的是鸡血,定然要到宸哥面前去嚼舌根。 觉着快到下朝的时辰了,等皇上回到漪澜宫,不多时云裳便会过来。秦颖月忙先将两个帕子捡起来,扔在水盆儿里搓洗。刚搓洗了两下,陆太医的请安声便出传了进来。 “陆大人请进……”秦颖月略扬声。 陆元修硬着头皮进了屋,其实已经料到了秦颖月会和他说什么。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倒霉摊上这事儿了呢。如果今日说把不出来,势必要与秦贵人有一番对峙。最后即便他们这边赢了,日后在宫里也不可能再有好果子吃,有哪一个后妃还敢用他们几个瞧病?长久被闲着,被太医署裁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他是年纪大了,乐得回去颐养天年,可是他儿子今年还要考太医署呢。他们与秦贵人对峙事一出,怕是没人敢招他儿子进来,谁愿招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狗呢?大家都愿意和和气气度日,不到生死关头,万万不会找主子的麻烦。 刚才的情况下,若他不说,场面怕是维持不下去。一旦皇上等得不耐烦而动怒,他们再说什么忽悠之言,皇上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旧朝已去,新朝后宫里,他的新主子,便只能是面前这位戴着面纱的秦贵人了。 陆太医向秦颖月施礼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儿等着。秦颖月洗完了帕子,将帕子晾在水盆架上,又抬起水盆儿,要出去倒水。 陆太医忙迎了上来,道:“小主身子弱,不如由微臣代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四章:扶摇风起 om,。“也好,有劳陆大人。”秦颖月含笑将水盆儿递给了陆太医,并未有推辞之语。 陆元修端着水盆儿,心里自然有些不舒坦。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服侍了三朝娘娘,却也从未给人端过水盆儿,今儿可是头一遭,这位秦小主,果然很有些本事哪。 没办法,谁让他晚年时运不济,不幸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遇上了这事儿呢。 陆太医亲自帮秦颖月把水盆儿里的水倒了,刚进屋,秦颖月便紧忙接了过去,歉然道:“我这宫里如今也没个使唤的人,劳烦了陆大人。” 陆太医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言罢,将那一直拎在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秦颖月,笑道:“这是微臣给小主配的药,最是温和润喉。” 秦颖月接了,笑道:“有劳大人……今日我宫里的事儿,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大人非但没有埋怨我,反而这般尽心尽责,让我心内甚是愧疚,且也感激不已。心里想着要好好报答大人今日为我治病的恩情,但苦于这一阵子身子注定不方便,只怕不但不能立刻报答大人,还要有些继续麻烦大人之处呢……” “只是大人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日后局面好起来,定然不会忘了大人今日帮扶之恩。不知大人可愿以医者仁心,继续帮扶我这多病多灾之人?” 秦颖月说得相当了然直接,这倒是在陆太医的预料之外,原本还以为,秦颖月怎样也要和他客套一番呢,却不想,她没套近乎也没聊家常,直接便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忽然想到门口儿那些侍卫,便明白了一二。秦颖月是担心万一那些侍卫里有什么听力极好的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话,回头儿再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但如今只是说了这番在别人听来很隐晦、在他们听来却心知肚明的话,即便那些侍卫们之中有有心之人,却也弄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这女人的谨慎心思,当真让人叹服啊!鸿鹄岂是巢中物?终有一日到九霄。这位秦小主未来的路,注定长得很。 “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日后娘娘的身子,只管放心交给微臣调理便是。”陆太医施礼道。 “我对陆太医的医术很是放心,有陆太医帮忙,实乃我之幸事。”秦颖月笑道。 “微臣惶恐。”陆太医做足了客气。不管秦颖月的根底到底如何,遇人三分敬,总是没错的。 “想来太医署里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大人去处理,我这里病气之屋,就不留大人了。”秦颖月笑道。 陆太医忙道了告退之语,恭敬着退下了。秦颖月这般利落的性子,他确是很有几分欣赏。但这位主子可不好侍奉,日后相处,必定要极其小心才行。 …… 秦颖月的霜露阁里,因着她的妙计,皇上封宫之令,几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容菀汐这边的境况,却是大不相同。 漪澜宫外重兵防守,漪澜宫内死寂一般。就连平日里在院子里撒欢儿的雪绒,今日却都是消消停停地待在它自己的小房子里。那些高空中的飞鸟们,好像都听到了皇上的话似的,此时的漪澜宫上空,是连一个飞鸟也无。 容菀汐静静坐在小书房里,细想着从昨儿遇见钟粹宫主仆之后的所有事。然而细细捋了一遍,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再往后头想,便是她此时如同笼中之鸟一般的处境了,自然更不可能想出什么端倪。便只能往前想……再前头,便是她和皇上在漪澜宫里,不过如往日一样,哪里有什么值得推敲之处?靖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番例行禀报罢了……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容菀汐几乎是在回想着昨儿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忽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儿闪过!昨儿皇上问她,如果在蓬莱殿夜宴上和慕容焰说君紫夜的不是,慕容焰会不会和他翻脸。这话当时听起来是没什么,可过后细想来,和着皇上当时那有些蹊跷的眼神,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皇上的样子,好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可他要试探的,到底是什么呢? 容菀汐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真相的门口儿,可却怎样也迈不进门槛儿里。 今日再细想昨晚之事,容菀汐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能一概而论。皇上将她禁足,明摆着是因为那张突然而来的字条,但皇上不救知秋,只有一个解释,便是,皇上怀疑是她所为。她一直都不认为皇上是一个脑子混乱的人,皇上不可能把两件事情混到一起去。翎王的字条,只能说明她和翎王有联系而已,却不能说明蓬莱殿的事情就是她做的吧? 即便没有看到字条上的所写,容菀汐也能猜到,那字条上所写的,不过是一些儿女情长的话罢了。秦颖月又不糊涂,倘若她真的写一些翎王让她害兴儿、害皇上的话,皇上反而不会相信。毕竟自己的兄弟是什么品性,皇上心里还是能吃准的。 所以说,皇上相信她害兴儿,与那张假冒翎王的字条无关……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皇上信了? 容菀汐实在找不出来,但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觉得皇上的相信,和昨日她察觉到的皇上的异常,脱不了干系。 “这都快晌午了,太后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知秋被他们折磨得怎样了,能不能扛得住。”初夏担忧道。 她知道这么说只会让小姐更着急,可是凡事两个人商量一下,总比自己憋在心里要好一些吧?小姐一个人儿这么憋着,可别憋出个好歹来。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慎刑司里花样很多,如果慎刑司那边真的对谁动刑,且又不想让这人死,他们有几百种法子,准保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秋小时候虽然受过一些苦,但因着当时年纪太小,长大后便记得模糊了。自打进了将军府,知秋的日子可谓过得顺遂,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更不必说皮肉之苦。她自己也知道,知秋的性子太娇惯了些。但想着若能有幸找到个知道疼人儿的夫君,这有些娇气的性子,反而是福非祸。 可没想到,等不到知秋有归宿之时,便先遭了祸。 以知秋的性子,若是慎刑司真的动了刑,她多半是扛不住的,只怕人家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了。其实这样也好,知秋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她也能早一日看到皇上的处置、早一日解脱。 如今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封宫之外,别无其他惩治下来,容菀汐反而觉得难熬。 “小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再去求求皇上?”初夏试探着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我昨儿已经求过了,可是他并不打算帮忙。既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吧。” 可是求己,她们被困在这漪澜宫里,寸步难行,哪里能想出什么救人的法子来。 其实现在最好的法子,只有一个字——等。只要狠下心来,让知秋受一些皮肉之苦,待到知秋招了,一切自然能了结。 “小姐……”初夏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早年咱们出去的时候,不是常带着醉梦长吗?奴婢这里还剩一些呢。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容菀汐心内一亮,醉梦长!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她还能用醉梦长救知秋一命。至少,在实在无法之时,她还可以用此东西出宫去……再去求求他。 她不愿意向他开口,但人命关天,若不尝试到无能为力的程度,岂能对得起知秋呢? “再等等……”容菀汐道,“太后极注重惜福养身,昨儿晚上闹到那么晚,太后定然不会连夜审问,今儿怕也不会太早起了。或许太后故意抻着她们仨,在磨她们的耐性,午后才开始审问,也是极有可能。” “哎……”初夏叹道,“倘若是陛下审问,知秋受的苦还能少一些,且陛下至少会秉公处理。可太后那边……奴婢总觉着,这一阵子太后对小姐颇为不满呢。” “陛下……”容菀汐苦笑着摇摇头,道,“他若是在心底里认准了什么事儿,做起来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怕是一心想要让知秋招供,招数更花花呢。” 初夏一瞬不解,但随即,很快便想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知秋做的。是啊,不然以皇上一贯对小姐的爱护体贴,怎么可能由着太后封了宫? “这可如何是好呢……咱们打听不到消息,就只是这么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被动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道知秋的处境,咱们总是无法放心。可……”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但觉自己已经被对皇上的情意给桎梏住了,如此紧要关头,却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一颗心却仍旧围着他转。难道她该想的,不是怎样才能从这封宫的处境中觅得一线生机吗?却反而只是纠结于他到底是因何愿意奴才至于此。 想通了,又有什么用呢?情况不已经如此了么?她们逃不出封宫的困境,便是想通了、找到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继续做被困的笼中之鸟? 所以对她们而言,当务之急,就只是解决封宫的困境,而不是那些无用的揣摩君心。 “我现在头脑乱的很,你说说,咱们可有出去的法子?”容菀汐问初夏。 显然现在初夏的脑子要比她清楚得多。 初夏细想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逃出去,便只能用醉梦长了。可这光天化日里不比晚上,门口儿的侍卫们若是睡着了,自然会被往来的宫女儿太监们给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五章:慕容图谋 om,。容菀汐点头道:“不错,现在还没到必须出逃的程度,我们若是去看知秋,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然可是不好收场……” “小姐,奴婢有个念头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初夏道。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还是觉得,咱们这么闷头儿想下去,不是办法。最终能决定结果的人,还是皇上。不如小姐还是想法子和陛下见上一面,从陛下那里探得的口风,才是最实在的啊……” 初夏一直知道自家小姐性子倔强,昨日在皇上那儿吃了闭门羹,今日是断不能再求皇上了。可即便不说知秋之事,单只是就昨日皇上看到的那一张蹊跷的纸条,小姐和皇上也还是再见一面为好吧?小姐心思乱,怕是皆因皇上而起。 小姐心里顾及着皇上,做事情难免束手束脚,也正因为如此,小姐才会混乱到想不出该如何破解这个僵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被困宫中的僵局,是皇上给她们的,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让皇上这个系铃人来解。 容菀汐静了半晌……她不是不知道初夏的话有道理。其实在之后巍巍宫阙里,她们的诸多算计挣扎,在“皇上”二字面洽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多少人筹谋了一年甚至更久,可皇上的一句话,便将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有多少人筹谋了半辈子,原本已经做好了筹谋一辈子的打算,幸运的是,因着皇上的一句话,局走到一半儿便成了——她婆婆不就是这幸运之人最好的例子么? 她不奢望自己能成为这幸运之人,唯愿自己不要变成那个不幸的。 “怎样叫皇上过来?你可有主意?”容菀汐问。 “奴婢觉着,说小姐病了,便是最好的法子”,初夏道,“如今陛下此举,只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心底里对小姐自然还是挂念的。若听到小姐病了,还不进干着过来?” 容菀汐点点头,道:“或许吧……” 但她明明没有病,这样一来,也就只能承认她在用计糊弄他了。但这又能如何呢?在她打算再次求他的时候,她便早就应该将自己的脸面放下。 时辰不等人,等太后动了刑,再找皇上过来,怕是为时已晚,皮肉之苦知秋已经受了。 其实,她要做的,并不是选择叫不叫皇上过来,而是尽量说服自己,让自己放下心中的骄傲和脸面。因为除了找皇上过来帮忙之外,唯一的法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俩丫头离开京都。但这样一来,牵扯得可就多了。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畏罪潜逃。至少在此时,她还不想和他以这样不光彩为收场。 正在容菀汐犹豫之时,忽听得一阵院门开启的声音……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初夏紧忙开屋门去看。回头轻声道:“小姐,是陛下。” 容菀汐已在窗内看见了,见他只身前来,容菀汐心内一喜,升起了些许希望。 一来是因知秋许能得救,二来是,庆幸他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她。 “给陛下请安……”容菀汐态度很好,忙到门口儿去,施礼迎皇上。 总要有人先低头,不是吗? 皇上点点头,便吩咐道:“初夏,你退下。也告诉宫里其他奴才,不许近前来叨扰。” “是。”初夏还以为皇上是要和小姐说昨晚字条的事儿,自然心内欢喜。 初夏退下后,皇上并未看容菀汐,而是直接往小书房去,在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神情有些疏离。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容菀汐语气含笑如常,好像完全不记得有封宫这回事儿似的。 “还好……”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道,“朕原本打算今日亲自去驿馆见一见诸国使臣,带他们乔装出去乐呵乐呵。却不想没等朕出去,他们便有人来了,好生急不可耐。” “风国京都繁华,诸国使臣好奇,急着想要去转一转,也是情有可原。陛下可让靖王代劳了?”如若不然,此时他怎么能出现在漪澜宫?还不要被他们给缠住吗? 皇上道:“朕让老四带他们玩儿去了,但来宫里的这位,怕是他也没心思去玩儿。” “是谁啊?”容菀汐笑道。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出皇上今日很不对劲儿,这些话可绝对不是在和她聊家常。 “慕容焰。”容菀汐问得直接,皇上回答得也直接。 “哦?慕容焰这么紧赶着过来,可是有事儿要求陛下?”容菀汐问。 皇上笑道:“被你猜对了,他是有谁儿要求朕。只是他这个求法儿,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啊。” 皇上虽然是笑着,但容菀汐却觉得,怎么比看着他刚才那一脸深沉的样子更为别扭呢? “慕容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实际上其性子却相当嚣张乖戾,陛下若是被他的什么话给气着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没必要和他一般计较。”容菀汐也笑道。 此时两人虽然看起来谈笑如常,但实际上,相处的样子却是相当别扭。皇上悠然地在椅子上坐着,容菀汐则是站在他面前书桌外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不自在。 经过昨晚的事儿,不光是皇上在心底里与她远了,就是她自己的心里,也与皇上远了些。 “你倒是挺了解他……说起来,你与他也只不过是在紫云山上有一面之缘罢了,怎么却像是多年至交一般对他了如指掌?”皇上仍旧含笑。 “是他性子太过外露”,容菀汐淡淡道,“我在去找君紫夜之时,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便要将我给杀了。幸而有君紫夜拦着,我才不至于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呵呵……看来你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紧要的话。到底是什么话,可否说给朕听听?” “不过是一些雪国皇家内部的事情罢了,抱怨了一些对他养母的不满,说了些他的野心,哪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对了,还提到了雪国的振国之宝雪域天珠。可能这便是他要灭口的原因。但因君紫夜的力保,我便侥幸逃了一难。” “呵呵……”皇上笑道,“你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容菀汐听皇上说话,是越听越觉得别扭。心里记挂着知秋,也对他这番客套话很有些不满,便也不和他啰嗦下去,笑问道:“他说了什么惹恼了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手指无意地点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含笑、眸光深沉,看着容菀汐,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容菀汐被他看得更觉不舒服,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儿,昨日皇上和她提起慕容焰,绝对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和慕容焰的交集,正如皇上所说,也不过只是在紫云山上见过一面罢了,皇上又何以因慕容焰而与她产生隔阂?所以缘由一定不在慕容焰身上……难道是……雪国? 未及容菀汐再深想下去,皇上便问道:“慕容焰和朕说,他带了一个人来。这人……” 皇上说着,从龙袍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好的宣纸来,放在书桌上,点了下,道:“他说你认识。” 容菀汐皱眉,心想与慕容焰有关系的、她的熟人,也就只有君紫夜了。但看皇上的反应,此时这张宣纸上的人,定然不是君紫夜。更何况慕容焰也不可能用君紫夜来要挟皇上什么。 带着满心的狐疑,容菀汐摊开了这张宣纸……纸上画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从画像上看,虽是有些上了年岁,但从容貌上却还是能看出,这人,和她长得极像!竟然是……她的母亲! 容菀汐握着画像的手有些颤抖,着急地问道:“慕容焰说他带了这画像上的人过来,是吗?” 皇上见容菀汐这般紧张,眸光中的深沉不由得若了一瞬。但却还是平稳着语气,并未有什么惊讶之意显露,问道:“画像上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不用问这人是谁,因为但只是看着容貌,就能知道这一定是和容菀汐有关的女人。只是她的母亲。 “这是我的母亲!这画像上的人,是我的母亲!”容菀汐的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早就忘了皇上今日的蹊跷、早就忘了知秋的事儿、早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急着上前去抓住了皇上的手,道:“她在哪儿?慕容焰说,我娘在哪儿?” 皇上愣了下,随即,回过神儿来,起身关切道:“菀汐,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皇上说着,将容菀汐拉倒自己身边来。 在愣住的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误会了她,因为她这般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若心里早有准备,是装不到这种程度的。就连她眼底神色,都是满满的焦急,而不只是表面。 但在起身之时,理智却还是跳了出来,叫嚣道:“风北宸,你清醒一些。若她不作出这般焦急的样子来,你又怎么会为她出兵呢?” 所以此时,他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抗衡着,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没个停歇。 容菀汐靠在桌子上坐着,却还是着急地再次抓住了皇上的手,问道:“陛下,你告诉我,我娘在哪儿?你放我出宫去,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如果慕容焰真的带了她娘过来,娘在慕容焰的手里,会不会受委屈?纵然娘和慕容焰有着同样的敌人,但是他们所属的利益,到底不同。而且慕容焰既然把她娘带到京都来,用以要挟皇上,显然与慕容焰相交,她娘是出于劣势的,正因为如此,才只能任人宰割。 难道……慕容焰剿灭了她娘的势力,将她以罪犯的名义抓了起来?很有可能。 皇上深深地看着容菀汐,又是许久不答。 “陛下,我没工夫和你解释这么多,我只能告诉你,这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娘!是生我的亲娘!”容菀汐还以为皇并不相信她和这画像上女人的关系,着急地解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六章:一语心冷 om,。“菀汐,你娘不是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皇上声音平稳地问道。 “不,我娘没有死,我娘还活着!”容菀汐道,“我娘是雪国人,她只是回到了雪国而已!可是这其中关联太多,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陛下,我必须要见到我娘!我必须要看到她是安全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到容菀汐的眼中泛着泪光,听到她说“你帮帮我,好不好”,皇上的心里的怀疑,真的已经动摇到了、只剩下一根铁钉支撑着。一根铁定支撑着这大厦,转瞬将倾。 但一想到昨晚的字条,一想到二哥说,此局将结……二哥所指的此局将结,是什么呢?是不是就在指今日之事?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第一次,是在昨天。可是昨天他没有答应。今天呢?今天他会答应么? “慕容焰的意思是,让朕借给他精兵,帮他回国夺权。如果朕肯借兵,他便将这画像中的人留下;如果朕不肯借给他,他就在回国之前,杀了这画像上的女人。”皇上道。 “借兵给他……”容菀汐紧握着皇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知道这对一个君王而言,并不是个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看到容菀汐犹豫,皇上心中那一颗一直支撑着的钉子,已经脆弱得只差一阵风,便会折断。 “陛下的意思是……”犹豫了一瞬后,容菀汐试探起皇上的意思。 皇上那原本已经松动的心,却又因这一个试探,而变得坚固了几许,一切都是于无形中。 她的试探,就表明她有让他借兵之意。 “皇后意下如何?”皇上反问道。 听得他这般疏远的叫她“皇后”,容菀汐便已经料到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并不想帮这个忙。 也是,细想来,慕容焰此举,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诓骗?或许慕容焰根本没有抓住母亲,就只是弄了这么一张画像过来吓唬人罢了。如此,他们若是被慕容焰给吓唬去了,不是太窝囊了些? 皇上不愿借兵是没错,但皇上的态度……不知为何,容菀汐总觉得,皇上不愿意借兵,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件事蹊跷,而是原本就不愿意为她这么做。即便是为她,皇上也不肯动用国之兵力。 “臣妾希望陛下能帮忙彻查此事,至少要确定慕容焰是在诓骗咱们,还是他手中确实握有臣妾的娘亲。倘若是后者……臣妾希望,陛下能暂且答应他的要求以图后话。”容菀汐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并未绕弯子。 皇上靠在椅子上,仍旧是那般深沉地看着容菀汐,好像容菀汐的脸上罩着一层巨大的谜团,他看多久都看不明白似的。 容菀汐已经忽略掉了皇上的反应,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露出来,至于皇上给予什么回应,则是皇上的事了。她能做的,就是在时间允许之下,尽量和他如实交代。她的意思,自然也是如实交代的一部分。 “菀汐,你可知,借兵给他,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损失一些我风国的兵力这么简单?”皇上问,他的声音很平静。 被皇上这样认真地一问,容菀汐还真是被问住了。但不过静想片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借兵给慕容焰,风国国中的兵力自然少了些,若是有外地趁机入侵,该当如何?不能保证雪国没有和其他国家商量好,不能保证这不是雪国自己设下的一个套儿。毕竟在国中皇权和天下霸权之上,还是天下霸权更重一些。至于国中皇权,他们自己家的事儿,等风平浪静之后自己解决,不是更好吗? “可是……那是臣妾的娘亲……臣妾希望,陛下至少能够彻查一番。如果母亲真的在他们手里,陛下至少能帮臣妾尽力营救母亲。或者,陛下放臣妾自由,让臣妾自己去查。”容菀汐道。 其实心底里,她更希望是后者。原本就不想把皇上牵扯进来。可如今看到皇上这样的态度,容菀汐未免有些心寒。 皇上静静看了容菀汐半晌,起身,道:“朕回去派人查查,有眉目了再告诉你。你且放心在宫里等着便是。” 皇上觉得,来漪澜宫,真的是个错误。只要看到她的脸,他的心就会乱,什么也分辨不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儿静静地想,也别想要看她的态度了,越看越糊涂。 “陛下……”容菀汐叫住了他,可当他停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已经说要去查了,不是吗?竟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如此发慌,隐约间,觉得这是敷衍。 “陛下……你,真的会查吗?”容菀汐问道。 “君无戏言。”皇上道。 “好,我信。”容菀汐坚定地说了这一句,便向他施了一礼,以示恭送。 皇上又看了容菀汐好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容菀汐听到房门关上了,方缓缓起身。不知怎的,嘴上说了“我信”,心里,却还是不信。这种不确定感如此明显,让容菀汐觉得很可怕、也很可笑。 宫外的侍卫还是没有撤走,他留给她这样一句并不靠谱的、算不上承诺的承诺之后,一切都没有变。 旧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增添了新的问题。 容菀汐猛地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叫住了刚走到宫院门口儿的皇上:“陛下……什么时候能查出个结果来?” 很可惜,他们之间那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不再了,对于他的话,她必须要问个确定。 皇上看了她半晌,道:“朕说过,要等有眉目的时候。” “什么时候能解除封宫?”容菀汐又问。 “要看母后那边什么时候能查出结果。”皇上平静道。 容菀汐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但却,步步走近了他…… 站在皇上面前,容菀汐抬头看向他,看进他的眼睛里……注视了半晌,这才道:“那是我的母亲,生身母亲。她的性命,由不得拖延。” 然而皇上却只是在一声轻轻地叹息之后,抬手摸向她的面颊,问:“朕什么时候诓骗过你?” 的确,他不曾。容菀汐的心又软了一下。 “乖乖等着,朕会尽快。”皇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深深地锁了下她的眼睛,转身离开。 容菀汐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可惜,也很恨自己。 容菀汐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出现在她这里。因为凡事她只相信自己,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自己相关之人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在她极其在意的事情面前,她也无法做到一切只听凭他的安排。她曾说过的信他、愿意依赖他,其实都只是程度不到的胡乱之言罢了,是自己瞎说的几句话。 宫门关闭,容菀汐又被困在了囚笼之中。他该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变成一只笼中鸟、就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他却偏偏要触碰她的底线。 自从嫁给他之后,容菀汐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被触碰、她便一再地后退、一再地妥协。 原本她容不得心爱之人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更别说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了;原本她不会做那误人一生的事,可她却还是帮他一起,害了怡儿;原本她是不屑于和人钩心斗角去争宠的,可自打秦颖月入府之后,她做的争宠只是还少吗? 原本她是断不会受人这样囚禁的,可如今……在此刻之前,她竟然还舍不得用醉梦长逃出去,舍不得和他闹翻。 底线一再地被打破,如果不是此刻忽然觉醒, 容菀汐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退让到什么程度。一朝惊醒,容菀汐忽然发现,此时,站在这深深宫苑里、看着那冰冷冷的宫门独自感伤的人,如此陌生。她已经不认得她自己了。 嫁给他不过三年而已,再回首,她已经想不起那在将军府门前,和他礼尚往来地谈条件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曾经,她最讨厌的,就是依附于男人而活。少女之时,她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可千万不要活成世间诸多可怜女子的模样,不要求男人、不要仰仗着男人,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仰仗着他而活,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对他说了求字,而且还说了两次。 可能真因为如此,他才忽略了她的请求,根本不把她的请求放在心上。谁会在意一个依附于自己才能活着的女人呢?还未到久而久之,只从现在看来,他想要给她、承诺给她的一切,不已经变成了施舍的意思么? 他说让等着,她就只能等着,他说不给,她就不能再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姐,外头风冷。”初夏见容菀汐在院子里怔怔地站着,心疼道。 容菀汐淡淡一笑,随初夏回了屋。 初夏很担心知秋的情况,但看到容菀汐是这副模样,便知道和皇上相谈不悦,一时也不敢问什么。只能给容菀汐倒了杯热茶,让她先暖暖身子。 “指望皇上,怕是不通了。”容菀汐手里捧着茶,手心儿里的热,却无法暖心里的冷。 “陛下还是不肯帮忙吗?”初夏问。 容菀汐点点头。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小姐,不如我们……”初夏一咬牙,想要说“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可一想到小姐对陛下的情,便没敢说出来。 “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去救了知秋出来。”容菀汐道。 “小姐……”初夏有些惊讶。 小姐行事向来稳重,这样激动的话,不像是小姐说出来的。 可她的耳朵是不会错的,小姐的确说“一不做二不休”。 “小姐,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初夏问道。虽然觉得惊讶,但也觉得,小姐不是随口说一说,她定是在心里做了决定。 “就算咱们能用醉梦长出了漪澜宫,一旦被人发现,只怕还没走到慎刑司呢,就被人抓回来了”,容菀汐叹道,“纵然我们要用这法子,却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七章:毒不入体 om,。钟萃宫里,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着太医送来的汤药,一碗喝尽了,由着吴嬷嬷服侍着擦了嘴,感叹道:“如今嬷嬷在侧,本宫又想起之前在王府的事儿了。那时候本宫怀有身孕,就是嬷嬷和敬敏姑姑照顾着……若非有嬷嬷和敬敏姑姑,本宫还不知道兴儿当是个什么遭遇呢……” 吴嬷嬷陪着笑了一声儿,道:“都是娘娘自个儿的福气,奴婢们不敢居功。” 薄馨兰歉然道:“进了未央宫,却还是少不了劳烦嬷嬷,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娘娘宽心,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太皇太后闭宫礼佛,将奴婢给了太后宫里,帮太后做事,奴婢自然当听太后的吩咐。”吴嬷嬷恭敬道。 意思却是很明显,是在说,我来照顾你,并不是我自个儿愿意的、也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听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 薄馨兰环顾了一下宫里,道:“往日里有小孩子在,本宫和冬雪逗他玩儿,日过得倒也和乐。如今兴儿不在宫里、冬雪也不在,外头又有那些侍卫守着,本宫但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娘娘这一觉睡得可好?如今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冬雪姑娘那边,想来并无大碍。才刚儿娘娘用膳之前,奴婢已经吩咐了侍卫去慈安宫帮忙通传,太后心里,也记挂着娘娘呢。” 薄馨兰后半夜醒的,进了些清粥、进了些药,因着身子虚损,不多时便沉沉睡了去,直到一个时辰之前才醒。吴嬷嬷哪敢耽搁?薄馨兰醒了,便急忙差人通知太后去了。 昨晚上的事儿,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漪澜宫、钟翠宫、霜露阁,再加上霍贵妃那边,可是当朝后宫里最重要的四处,如今四处里,三处都牵扯在这件事情中,三处里的掌事大宫女儿都被送进了慎刑司里,怕是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得阖宫动荡。 纵然兹事体大,却也不能拖延着。越是人人都关心的事儿,才越是该尽快了结了,以免这丑事绵延太久。想来太后那边,很快便会处理慎刑司的事儿,冬雪出来了,她也就可尽早离了钟翠宫这是非之地,不必再和薄馨兰周旋。 屋子里正安静着,忽听得门口儿有人道:“太后驾到……” 薄馨兰忙起身,作势要去门口儿迎太后。 “娘娘……”吴嬷嬷紧忙扶住了薄馨兰,道,“娘娘身子这样虚弱,可别劳累着,想来太后定然不会怪罪。” 薄馨兰的确觉得身子难受得紧,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疼,只觉得一动弹,五脏六腑里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得冷汗直流。 “礼数总是不能错的……”薄馨兰挣扎道。 这挣扎的确尽全力,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吴嬷嬷已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为之,吴嬷嬷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切些,回头儿吴嬷嬷禀报太后的时候,自然也能说得真切。 吴嬷嬷见薄馨兰坚决,便也只得扶着薄馨兰起床。眼瞧着薄馨兰脚步飘忽,冷汗淋漓,心底里,对她倒是提起了几许由衷的敬佩。这女人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狠心啊。 薄馨兰刚咬紧牙关走了两步,太后便已经进了屋。见薄馨兰如此,忙阻止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生分?无需多礼,快快躺下!” 吴嬷嬷听得太后如此说,边忙将薄馨兰往床边扶。薄馨兰强撑着施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无需多言,快快歇息,莫要顾及着哀家。”太后道。 薄馨兰随着吴嬷嬷的搀扶到床上躺下,忙吩咐吴嬷嬷道:“快服侍着太后坐下……” 不忘趁机歉然道:“如今本宫病着,冬雪又不在,宫里那些小奴才们都是不经用的,恐怠慢了太后。” “无妨,哀家岂会计较这些?”太后道。 瞧着薄馨兰已经能起床了、且听她说话还算清醒,太后便知道,这砒霜的中得相当少。如若不然,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怎样也要昏迷个三五日。但昏迷一事是最难装的,更何况还有吴嬷嬷在身边儿服侍着呢?薄馨兰既然醒转过来,便不好隐瞒着。 如此小量的中毒,未伤及根本,薄馨兰掌握得恰到好处。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呢。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若有力气,和哀家细说说。”太后随着吴嬷嬷的服侍坐在床边,问道。 “昨晚臣妾只是与众姐妹们一起在蓬莱殿宴饮,但因兴儿一直都是臣妾自己带着,臣妾不放心把兴儿扔在宫里给乳母和小奴才们,便也将兴儿带去了。这是臣妾早就告诉皇后娘娘的,以便膳食上的安排……原本都是好好儿的,臣妾不过抿了一口兴儿的粥,想要试一试温度,却是忽的觉得身体中极不舒坦,之后的事情,臣妾便不知道了。”薄馨兰虚弱道。 太后点点头,道:“是哀家叨扰你啦。你从昨儿昏迷至此,能知道些什么呢。幸而你只抿了一小口,若是稍稍喝得多些,只怕这条命便去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说得和缓,薄馨兰也担忧太后是在怀疑她,但却并未趁着太后的话而继续解释什么,只是心有余悸地后怕道:“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如若不然,以臣妾的福薄,如何能逃脱此大祸呢?” 不管真是薄馨兰命好、还是她有意为之,此时都未能见分晓。太后便也不再探寻下去。 见太后含笑点头不语。薄馨兰问道:“太后,不知臣妾宫里的冬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那丫头对臣妾很忠心,见臣妾中了毒,怕是一时失了分寸,若是对太后有什么冒犯之处,太后可千万要饶她一命。” 这时候若不提起冬雪,那才叫奇怪呢。所以她不必避讳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如此,反而能然太后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一些。 “哀家瞧着,冬雪那丫头行事稳重,很不错。只是知秋指认她,说是她给了一张字条,引知秋去御膳房的。那霜露阁里的小桃指认知秋、知秋指认冬雪、冬雪拒不承认且又反指知秋,知秋自然也不会承认……昨儿哀家被她们仨吵得糊涂,哪里有问下去的心思?便只能将她们仨都关押了。”太后道。 其实太后对薄馨兰并无什么敌意,在皇上的这些女人里,她最不待见的只是容菀汐和秦颖月,对薄馨兰,是无关喜好的。即便今次之事是薄馨兰做的,她并不觉得自此便要对薄馨兰怎么样。因为倘若真是薄馨兰这边所为,罪魁祸首,一定是秦颖月无疑。 “冬雪给了知秋一张字条?什么字条?”薄馨兰满是诧异。 “据知秋所说,是那潜邸中的小总管,卓酒的字而成的字条。”太后道。 “这怎么可能呢?”薄馨兰不解道,“卓酒虽然是潜邸里的总管,但之前在潜邸之时,都是殿下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殿下从来都是去王妃娘娘那儿,不曾常到臣妾院子里来。臣妾和卓酒虽有些情面上的往来,但却并不相熟。他如何能让冬雪帮他传字给知秋?” “但知秋一口咬定,言语确凿。”太后简短道,想要看看薄馨兰如何应对。 “这……”薄馨兰一脸疑惑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冬雪应该不会欺瞒臣妾什么……不知冬雪怎么说?” “冬雪只说知秋冤枉她,除此外便没什么。”太后道。 薄馨兰细想了一会儿,方才确定道:“臣妾是不信的。多年来,臣妾身边儿最亲近的人便是冬雪。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凡事臣妾对冬雪无所欺瞒,臣妾也不相信冬雪会欺瞒臣妾。这事情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儿,薄馨兰的脸色冷了些,有些发狠地说道:“或者,直接连误会也没有,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推脱。” 这时候有什么可避讳的?越是说得狠一些,才越能让太后认为她是无辜的。谁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儿,还能为那行凶之人说话呢?那不是太假仁假义了些?即便放在惯常虚情假意惯了的容菀汐身上,容菀汐也不可能姑息对方。毕竟歹人要害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 “求太后为臣妾做主……”薄馨兰顿了一瞬,便要起身施礼。 太后忙示意芳菲阻止了她,说道:“身子要紧,哀家已经说过了,这时候莫要讲求这些虚礼儿。” “太后,如今臣妾母子被有心之人给惦记上,是在刀尖儿上活着的,随时都有可能真的被那把刀给伤着了。这一次臣妾和兴儿能得以侥幸逃脱,全都仰仗这太后福泽庇佑。可毕竟歹人在暗处,臣妾和兴儿在明处,防不胜防之时总会有之。若不将那歹人捉出来,臣妾的性命是不要紧,可是兴儿他还小啊……”薄馨兰哽咽地说着,配着她那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甚是可怜。 太后道:“兴儿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岂能不心疼?只是哀家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但是今次之事,哀家绝不能姑息。只是哀家如今头脑混乱,不及你们年轻人脑子清楚,这次的事,哀家打算交由你来处置,你看如何?” “这……”薄馨兰有些犹豫……半晌才道,“臣妾知道太后多有不便,但臣妾毕竟是局中之人……如若太后并不想管这事儿,可否劝一劝陛下呢?毕竟……太后和陛下才是不会偏袒的局外之人。” 太后道:“如今诸国来使都在京都城内,陛下朝中之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操劳后宫之事?陛下怕是不会插手。” 薄馨兰知道太后是个说一不二之人,既然已经和她说了让她去查打算,想必是在心里决定了之后才过来的。且太后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若是再推脱下去,反而显得虚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八章:毅力顽强 om,。见薄馨兰没再推辞,太后便道:“可知哀家为何让你来查?” 薄馨兰不解道:“臣妾不知。臣妾以为,自己本是局中之人,原是不宜查此案的。但太后这样做,想必自有这样做的用意。太后若方便,不如告知臣妾,若不方便,臣妾万万不敢多问。” “在你们三个之中,哀家觉得你更稳妥一些”,太后道,“薄妃,哀家看重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来。” “是。”薄馨兰应了一声儿。 可心底里的疑惑却是并未解开。想来也是,太后怎么可能将让她去查案的缘由真的告诉给她?太后心里必定有一番自己的计较,这番计较,或许还关系到算计她呢,怎能表露出来? 总之,太后说这三人中更倾向于她,她是不信的。只不过太后让她来查,对她而言,到底有利。不然容菀汐诡计多端,皇上又很偏心容菀汐,若是让皇上来查,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在太后眼里,她是受害之人,由她来查,至少在明面儿上,总能做到公平公允。想来太后是不想要过多插手后宫之事,以落人诟病……这是缘由之一,此外的其他缘由,她一时是想不清楚的。 此时身子虚耗甚大,脑子也跟着不太够用,这一番虚亏,可是够缓一阵子了。但太后既让她去查,她又不能等。 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了……没想到那小蹄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真相说出来!此时知秋已经咬上冬雪,时日长了,若是让容菀汐想出了破解之法,事情可是不好收场。为此她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既然秦颖月已经把风吹得如此之大、把她送到这个程度,她怎样也不好不顺势而为。 没人会拒绝送到手上的胜利。此时摆在她面前的,不说是送到手上的胜利,却也差不太多了。只差最后一步,将容菀汐咬出来,她便赢了。 原本她没打算借着此事一举而赢,但是皇上竟然把漪澜宫也封了宫,而且从太后的意思上可知,皇上不打算管这件事,可见昨晚,皇上并未偏袒容菀汐。 已经知道的,秦颖月做的一件她们商量之外的事,便是杀了眼线夏果,嫁祸给了知秋,除此之外,她不知道秦颖月还做了什么。但可以看出的是,秦颖月做 事情,足以让皇上和容菀汐之间生了嫌隙,让皇上暂时不愿庇护容菀汐。 所以她必须趁着皇上在气头上,把这事儿给定论了,免得夜长梦多。 “如今冬雪她们关押在慎刑司的事,想必已经弄得宫里人人注意着,都看着慎刑司那边的动静呢。如果慎刑司那边久久将人押着,未免弄得宫里人心惶惶。更何况,这件事的确不光彩,还是趁早了结了为妙,拖延下去,只会将这不光彩扩大了……臣妾愚见,觉得此事当从速处置。可臣妾现在的身子……” 薄馨兰很是歉然:“不知臣妾可否让小奴才去内务府领一乘步撵,借几个抬撵的小奴才,以便臣妾去慎刑司瞧瞧。” 太后所想,和薄馨兰相同,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趁早了结了,以免丑事绵延。至于薄馨兰的身子好坏,她是不关心的,只要不在查案之中死了便可。更何况薄馨兰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有数,若是实在撑不住,她自己自然不会强撑着。 但对于薄馨兰的所求,还是要客套几句,道:“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得很,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人在慎刑司里,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还是专心养病,过几日再说查案之事也不迟。”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臣妾的确身子不舒坦,但此事若长久悬而不决,对宫里人心的稳定,着实不利。臣妾觉得,若能有步撵代步,到得慎刑司,听她们说说也无妨,至少心里头也能有个分辨不是?” 太后点点头,道:“你的顾虑不差,既如此,你如此懂事,哀家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封宫之事,便由哀家去和陛下说,让陛下尽快将人撤了。” “劳烦太后操劳。”薄馨兰道。 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没心思说什么面儿上的废话,太后嘱咐了一句让她当心身子,便带着芳菲离了钟翠宫。薄馨兰让吴嬷嬷服侍着,就躺在床上简单地净牙漱口、擦了脸,让吴嬷嬷扶着她到梳妆台旁,因着不能久坐,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衣裳,又回床上卧着,等着封宫解除。 算着太后从这里到御膳房的时辰,如果刚好是一个来回的功夫,皇上的口谕便下到了钟粹宫门口儿,可见局面依旧对她们有利。如果过了好半晌,皇上的口谕仍旧没下来,或者太后根本没能求到皇上的口谕,那么局面你对她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们谋来谋去,其实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不是皇上的心吗?如果皇上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相信容菀汐,她们做什么都是白搭。只有皇上对容菀汐的信任动摇了,她们才有机会赢。 薄馨兰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幸运的是,刚好是一个来回加上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得门口儿有了一阵传旨的声音。她的耳朵此时不太灵光,听不清楚门口儿的传旨太监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静等片刻,给吴嬷嬷一个眼神儿,让她去瞧了,确定了门口儿的那些侍卫果然撤走了。 薄馨兰心内一松,让吴嬷嬷吩咐人去领步撵…… …… 浣衣局旁边的慎刑司,是不大的三间房舍。中间是为关押犯错之人之所,左右两边是放置刑具的地方,各有一个小房门,使得三间屋子相通。此时正屋之中,知秋、冬雪、小桃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都是蜷缩着身子、紧靠着墙角坐在地上,都闭着眼睛,谁也不理谁,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斤正屋门口儿,几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一个体态颇为健硕,生得人高马大,远看去像个男人。另一个却是瘦小精悍,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 此时虽已过了一夜,人都熬得不行,但这两人却仍旧谨慎得很。两人四只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们三人,片刻不敢疏忽。昨儿宫里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太后关进来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是忍一会儿困倦更难熬,还是砍头更难熬?自然是前者。 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丫头之时,忽地听到门口儿有一阵脚步声,随即,有小太监扬声向内喊了一句:“薄妃娘娘到……” 听得这一声喊,不光是两个嬷嬷,三个丫头自然也都清醒了,都是猛然抬头。 “薄妃?”知秋心内暗道不好。不是封宫了吗?为什么薄妃可以出来? 而且薄妃既然这么快就好了,可见薄妃计划周全,一点儿纰漏也无,她们怕是真要被薄妃给算计去了! 两个嬷嬷忙起身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薄妃娘娘金安。” 薄妃很疲惫地道了声:“起吧”,吴嬷嬷便紧忙吩咐道,“二位还不闪开些,莫要挡着了娘娘的路。” 两人紧忙闪开了,将门口儿的路给薄妃让了开。薄妃在吴嬷嬷和一个小太监陆的搀扶下,艰难地进了屋。吴嬷嬷忙将两个椅子对着放、合在了一起,将带来的褥子扑在上面,以供薄妃能够斜倚着。 薄妃在屋内坐定,冬雪便忙起身施,叩首道:“给娘娘请安……” 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 小桃也随之机灵地上前来请了安,却是道了声:“求薄妃娘娘给奴婢做主……” 薄馨兰淡淡点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细给本宫所说……知秋,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娘,身份尊贵,你先说吧。” 知秋心想,你让我怎么说?你和你的奴婢想好了要害我,我岂能当着你们的面儿说出实情?即便我说出了实情,你们也必定要说,这是我在加害你们。一旦是你过来查此事,我还有话可说吗?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我家娘娘呢?”知秋问道。 “陛下下令封了漪澜、钟萃、霜露阁三宫,皇后娘娘自然是在漪澜宫里。”薄馨兰道,声音很是温和。 “我家娘娘不来,我便不说。”知秋道。 薄馨兰一笑,道:“也好……小桃,你说。” 小桃应了一声儿“是”,便将昨儿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再次说了一遍。末了,道:“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啊……奴婢只是倒霉看到了而已,不想怎的就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薄妃笑道:“你放心,既然太后信得过本宫,让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必定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你若真是被冤枉的,本宫自然会还你清白。” “奴婢自然是被冤枉的。”小桃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看向冬雪,道:“冬雪,你也说说。” “回娘娘,咱们本是被害之人,可是知秋恬不知耻地冤枉奴婢,说奴婢给了她一张字条,骗她去御膳房。奴婢已经在太后面前分辨过了,太后为求公允,便将奴婢押了过来。奴婢真的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啊!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歉然道:“都是本宫不中用,害你受这无妄之灾。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慎刑司里,且太后让本宫处置此事,本宫总不能因着你是本宫的奴婢,就对你徇私。从现在起,到此事水落石出之时,本宫就只能暂且放下咱们的主仆情分,一应按着规矩来。” “奴婢懂得娘娘的难处。”冬雪施礼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知秋身上,好脾气道:“知秋姑娘……你看,本宫的身子实在虚弱得紧,不便在此久耗,不如你还是将昨儿发生的事情尽快说了,本宫也好有个判断,以便早些了结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九章:真凶审案 om,。“说了也是白说,我何苦白费口舌?”知秋道。 “知秋姑娘……”薄馨兰虚弱地喘了一会儿,这才道,“本宫知道,因为本宫中毒之事,太后和陛下深究起来,害得你进了慎刑司,你心里对本宫多有不满。但既然太后派了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就不得不查清楚,咱们谁都糊涂不得。早晚都要弄清楚的事儿,咱们这般拖着,对彼此都没好处,不是吗?” “既然不愿意拖着,娘娘直接下处置就是。”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愤怒似的。静了半晌,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和善了。略带着些不悦地问道:“知秋,本宫问你,小桃说,见你在宴开之前去了御膳房,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去找卓酒。”知秋道。 “可找到了?”薄馨兰问。 “自然找不到。”知秋回道。 薄馨兰又问:“卓酒是潜邸的总管,纵然深得陛下器重,但依着规矩,即便是进宫里来,也只能去见陛下,没有陛下的吩咐,是不能在宫内随意走动的。可是昨日陛下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笑一声,道:“局就是你设的,一切你再清楚过,何必这么假惺惺的问我?你既然身子不舒坦,便不要说这许多,这才是大家都乐得清闲。” 薄馨兰彻底冷下脸来,道:“知秋,本宫看在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敬着你的身份,给你三分好脸色,你不要一再得寸进尺,真把本宫当软柿子捏。当着本宫的面儿,直接这般理直气壮地嫁祸给本宫,纵然再有好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得了。本宫只问你,昨儿皇上可传唤了卓酒,可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哼一声,道:“没有。” “既然没有,你何以平白无故地去御膳房寻卓酒?你去寻他,又要问什么、做什么?”薄馨兰一番接连问话之后,便捂着胸口皱眉喘息起来。 并不是装的,而是当真心口痛得很。不光是心口,其他脏腑也都很难受,好像有一双手紧揪着一般的疼。但她却并不能真的因为身子受不住,而草草了结此事,只能耐着性子一句句地问。 知秋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墙壁那边,闭口不答。 薄馨兰喘匀了气儿,沉声道:“知秋,本宫问你话呢。” “没什么可说的。”知秋道。 一旁两个慎刑司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她们一直不说话实在不是办法。如若再做旁观之人,定然会得罪了薄妃。若是日后薄妃受宠掌权,万一找她们的麻烦呢? 因而由那壮硕地钟嬷嬷开口,沉声道:“娘娘是问你,为什么要去御膳房寻卓酒?去寻他做什么?你只管回答这两个问题便可,你说的那‘没什么可说的’,才是废话。” 却也不敢和知秋多凶狠,毕竟这是皇后宫里的人,地位在这儿摆着呢。说实话,她们虽然必须要仔细看着这三位大丫鬟,但却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因为这三人的主子,可是这宫里最有分量的人。 “对,你只管答了本宫这两句便是。”薄馨兰道。 “因为冬雪给我字条,上面是卓酒的字迹,写着让我去御膳房一聚。我只知道要过去和他相见,怎知其他的?”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皱眉压抑了自己半晌,方道:“知秋姑娘,本宫有心与你好好说话,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想着若你当真无辜,本宫便尽力帮你洗清嫌疑。可你却这般一再污蔑冬雪,岂不是视本宫于无物?知秋姑娘,做人该当刚拿走敢当,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何苦来污蔑他人?” “哼……”知秋冷笑道,“你不是说要秉公查案吗?怎的一说到你宫里的人儿,你就一口咬定并非她所为?连查一查也不曾?” 薄馨兰道:“本宫自然要查,不光是你,冬雪和小桃都要查。冬雪说她并不曾帮卓酒给你传字条,那么本宫便请示了陛下,传卓酒进来对峙,问问卓酒可曾托冬雪给你字条便是;小桃说她奉秦贵人之命两次去御膳房,本宫自然要问问秦贵人,是否派了小桃出去……这都是本宫的事,还不劳你过问。你要做的,只是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给本宫。” 薄馨兰说得仔细,好像是要秉公处理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将知秋的意思给偷换了。知秋说冬雪给她字条的意思,是冬雪嫁祸给她,但薄馨兰的意思,却把冬雪真的当成了一个传话的。 冬雪听了,不禁在心里暗自佩服薄馨兰的思量。昨日她自己若也有薄馨兰这般思量,直接让太后叫了卓酒过来对峙,也就不会有这番牢狱之灾了。 知秋被薄馨兰绕得有些糊涂,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要出口反驳薄馨兰,却听得薄馨兰道:“好,既然本宫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你这般不言不语地对抗本宫,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本宫这就派人去请陛下的命,请了卓酒进宫里来,再去秦贵人宫里走一遭,最后再来问你。只是……知秋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到那时,可就是本宫查出来的,而不是你自己招的,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本宫也没法子为你求情。” 薄馨兰说完这一番话,已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旁的三个嬷嬷忙紧张道:“娘娘可还好?” 冬雪也上前来紧张道:“娘娘莫要这般劳累,事情便是拖延几日也无妨,娘娘莫要因此而伤着了身子。” 屋里瞬间乱起来,知秋根本插不上嘴。薄馨兰喘息了一会儿,虚弱道:“本宫怕是真要再歇息一会儿……劳烦嬷嬷去请了太医来,可好?”后一句话,是对吴嬷嬷说的。 这种情况,吴嬷嬷岂能说不好?太后让她留在薄馨兰身边儿照顾,只说照看薄馨兰的身子,并未说让她看着薄馨兰。此时薄馨兰身子不适,让她去寻太医,她是没理由不去的。因而只能应了一声儿,急着出去了。 薄馨兰支走了吴嬷嬷,剩下的便是慎刑司里的两位嬷嬷了。刚刚说了要去请示皇上,若是真让她们去请示皇上,卓酒来了,事情反而不好办。她刚刚那么说,也只不过是面儿上话罢了。 薄馨兰边喘息着,边细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觉得骑虎难下,只能暗恨自己脑子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刘嬷嬷,道:“劳烦嬷嬷去请示了陛下,问问陛下,我们是否可以传了潜邸的大总管过来问话。” 刘嬷嬷应了声儿“是”,也便急着退下了。 还剩下一个钟嬷嬷,就她一个人儿,倒也好解决。且薄馨兰进屋之后便观察这两人,知道那刘嬷嬷是个有思量,最难对付的,这钟嬷嬷的城府稍微弱了些。先支走了刘嬷嬷,刘嬷嬷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若只剩下刘嬷嬷,她却将人给支走了,事情却是难办。 刘嬷嬷走后,估摸着刘嬷嬷已经走得远了些,钟嬷嬷再出去,也与她碰不到,薄馨兰这才道:“本宫这身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可事情总要查下去,若是问不到秦贵人的话,却也没法子下定论,看来还是要劳烦嬷嬷一趟。嬷嬷可否替本宫去霜露阁走一趟,将秦贵人叫来?” 钟嬷嬷虽然平日里便不如刘嬷嬷聪明,有的只是蛮力,但屋里的三个嬷嬷,已经被薄馨兰支走了两个,她就是再怎么蠢笨,也能看出端倪来了啊。担心薄馨兰是故意支走她们,以便有什么图谋,便道:“娘娘有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如今霜露阁可是封着宫呢,奴婢去叫人,也叫不来啊。更何况娘娘这边没个照应,奴婢怎生放心呢?” 薄馨兰道:“知道嬷嬷昨晚儿晚上定然熬了一夜没合眼,本宫本不应该劳烦嬷嬷的。可是冬雪如今是疑犯,本宫总不好让她出了慎刑司,这也太坏了规矩。便也只能求嬷嬷去做了。嬷嬷放心,既然是查案上的事儿,侍卫们是不会拦着的。嬷嬷只管去说便是了。” 听得薄馨兰如此说,钟嬷嬷自然觉得很为难。如果她不去,可就成了她贪懒,不听主子吩咐了。日后薄馨兰若是到太后面前摆她一道,她可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已经用上了“求”字,她若不去,也太不给薄馨兰面子。 一旦这次的事情使得皇后倒了,有皇子的薄妃,可要比那最高位的霍贵妃更有可能掌后宫之权。她今日若是得罪了薄妃,薄妃岂不是要找她的麻烦? 思量一番,没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求事情出真相,只求能让自己别惹上麻烦便是。应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支走了钟嬷嬷,薄馨兰的脸色虽然还是很疲惫,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变了。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便看了看窗外和门外,确定了没人,向薄馨兰点了点头。 薄馨兰直接看向知秋,道:“知秋,本宫听说,卓酒对你不错?” 知秋知道,打发走了这些碍眼的人,薄馨兰要动真格的了,因而也不像从前那般不配合,这一次却是回得痛快。傲然道:“的确如此,那又如何?” “不如何……”薄馨兰笑道,“本宫是羡慕你呢……卓酒年轻英俊,为人有老道圆滑,大有前途在。你若能跟了他,日后定有好日子过。本宫听说,陛下要给卓酒放外官呢。陛下的贴身侍从,怎样也要放个府尹坐坐,绝不可能再低了……” “不日,你将要成为知府夫人,这是多大的福气?且以卓酒的本事和陛下的交情,终有一日是要再回京都城来,最少也是个二品大员,那时,你若机灵些,指不定能弄个诰命夫人做做,可是大大的风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章:审案途中 om,。知秋冷笑一声,道:“我天生命好,有做正妻的命。怎么,你羡慕么?” “是啊,本宫怎么能不羡慕呢……”薄馨兰叹道,“本宫这辈子啊,就是毁在这为人妾室的身份上。如若不然,凭借本宫的德行,怎样也能落得个一世安稳,也不会屡屡被歹人惦记上。但是知秋啊,你是有这个好命不假,能不能守得住,可就是另一说儿了。知秋,本宫问你,你的好命,仰仗于谁?” “自然是我自己,和我祖上的庇佑,难不成还仰仗于你?”知秋道。 “你自己的美貌聪慧和你祖上的风水,这是个缘由,但最主要的,却不是在这两者。你的好命,最主要的,还是得仰仗卓酒。初夏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折腾了一番,不过徒留笑柄。知秋,你想想,如果你嫁不成卓酒了,或是卓酒遭祸了,你的好命,可还在吗?” 知秋恼道:“卓酒待我自然是好的,有什么嫁不成之说?卓酒对陛下向来忠心、行事向来稳重,又何有遭祸之说?你莫要胡诌诅咒,又不会得到什么!” “呵呵……”薄馨兰一声冷笑,果然不再说什么。只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道:“给她看看。”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便往右面那屋里去了。 背着人儿,在亵裤内缝着的小兜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冬雪将这张纸拿出来,一只手扔给知秋,道:“你自己看看吧,若这些东西到了陛下眼前,你的卓酒哥哥可还能活?” 知秋将这张纸接了过来,细看了,不由得面色大变……这上头写的,都是卓酒给陛下办事之时所贪污的油水儿,不仅仅是贪陛下那边的银钱、还有对方给的孝敬、在下头搜刮克扣的银两,一桩桩一件件,就连日子和时辰都写得清清楚楚! “知秋,你以为本宫以平民之身,能进宸王府做妾,凭借的,就只是姑奶奶在宫里当差么?若本宫家里没些筹谋没些本事,怎会把本宫送到这个地步?我们在宫里的仰仗的确只有这一个,但因为我们思量不差、懂得谋划利用,所以本宫才有今日之地位……” “本宫的哥哥你也见过,岂是个鲁钝之人?不妨告诉你,在本宫入王府之时起,便已有意这未央之争,本宫哥哥,一直在以行商的身份为本宫盯着这些有用的事儿。不光是卓酒的,府里其他人的不光彩,本宫也有。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中有出息的、本宫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卓酒了。知秋,你说……你手中的这东西,本宫是用啊,还是不用呢?” 其实这东西哪里是她自己弄来的?而是秦颖月的主意。秦颖月的意思是,尽管把一切写得细之又细,反正知秋也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有机会当面问卓酒什么,只要上头卓酒出去办事儿的时间写对了,就能骗到知秋。至于卓酒是不是有在外头贪银财,她们其实是不知道的。 而且就算秦颖月知道,也不可能将真的告诉给她,还不自己留着用么? 但以知秋现在的反应来看,她是相信了的。说来也是秦颖月有心,卓酒都在什么时候出去给殿下办事,她都不记得,但是秦颖月却能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其中,多半都是秦颖月没来王府之前。这女人心思之深、筹谋之远,当真让人思之胆寒。 知秋细细瞧着,见上面写着的几个她知道的卓酒出去办事的时间都对,而且这其中的两个人,卓酒还和她提过呢。说起之时,说的便是这王家有多富庶,说王家的小公子有考科举之意,问他能不能帮忙。当时卓酒说起的时候,话语里隐隐有些得意。 她只当做听一个来自外面的笑话罢了,当时连问卓酒“你是否能帮”都不曾,因为她从没想过卓酒会做这样的事。但卓酒也的确说过,说他手里有不少积蓄,一旦有机会出去开宅建府,定然会让她过上阔夫人的日子。 卓酒在陛下身边做事,所得的赏赐自然不少,但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办事儿的奴才而已,再怎样也阔不过一个富商巨贾去,但平日里言谈之间,卓酒对那些阔老爷的家底儿似乎颇为不放在眼里,不觉得他们的身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像这些人的家底儿还不如他丰厚似的。 卓酒平日里常爱开玩笑,愿意在她面前装自大一些,她只以为卓酒是在逗她开心而已,所以卓酒的一些态度,她平时从不会放在心上。但和这张纸上写的事情一对,便觉出了缘由来,知道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卓酒平日里一些不合身份的玩笑,并非只是为了逗她开心,而是确有根底、才会如此。 薄馨兰看知秋的脸色变化,便知道她是真的相信了,不说全然相信,怎样也会有七八分。也知道这和卓酒平日里的性子脱不了干系。卓酒常年在陛下身边服侍,少不了要沾染陛下的玩笑之气,再加上毕竟年少,平日里怕是也少不了和知秋说些大话。这些性情上的小毛病,放在寻常是没什么要紧的,反而让人觉得这少年很灵巧活泼,但一和一些“确凿”的事情对上,可就成了罪证。 至于那剩下的几分不信,她自然有本事将它们变成“相信”。 时候不多,薄馨兰也不多做拖延,而是给冬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卓酒的“罪证”抽回来。冬雪一点头,趁着知秋正在出神儿回想之时,猛地将知秋手中的纸抽了回来。知秋本能地冲上来要抢,冬雪见此,并未躲闪,反而顺势将这张纸重新塞回知秋怀里,笑道:“给你!什么好东西呢!我们既然敢把这东西给你看,自是有准备的。事情我家娘娘都记着,不过回去再写一遍便是了。” 薄馨兰冷笑一声,道:“知秋姑娘,我早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大气的性子?你将这张纸护在自己怀里,是打算等一下让钟嬷嬷和刘嬷嬷看着了,代替你交给陛下、揭发卓酒不成?呵呵……这样事情可就好玩儿了,真让本宫佩服啊。” 知秋被这主仆二人说得有些发慌,一时,觉得这张纸在自己手里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是个祸害呢。不拘她怎么藏,总是逃不过自己的身子去的。等下薄馨兰若是对她动刑,这张纸藏在哪,都少不了要掉出来。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该当如何收场? “知秋姑娘,身为一个局外人,本宫不得不说……卓酒对你一番痴情,可当真错付了。你瞧见没?自打你们随殿下三淮之行回来,卓酒的贪财便变本加厉,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般心急敛财?嗯?是他嫌自己小命儿太长了呢,还是他有什么几年内急着要用钱的事儿?” 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姑娘,卓酒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是暗地里卯足了劲儿,只等着将你娶回家去让你享福呢。你倒好,为了向主子邀功,这就打算将他给卖了。良心上,你过得去吗?” 知秋听得,呼吸不由得愈发急促起来,但觉得这一张纸方在自己手里太过烫手,竟是觉得一刻也挨不了。但却也不能将它给冬雪,万一冬雪没放好,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一时情急之下,便将这纸团成一团,送到自己嘴里,胡乱嚼烂了,一仰脖,咽了下去。 薄馨兰见知秋如此反应,便知道,让知秋认罪的事儿,已经成了一半儿。剩下那一半儿……没法子,既然她方才脑子混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便也只能等卓酒过来再说。 但细想来,叫了卓酒过来,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知秋的供词中,卓酒是很重要的一点,倘若她把这点忽略了,而直接定了知秋的罪,未免会落人口实,当将卓酒叫过来询问一番,便再不可能有人从这上头挑她的错处。 而且卓酒那小子向来聪明,眼见着知秋已经被关进慎刑司,就算心里对知秋没那么喜欢,但也总不可能当着知秋的面儿,就说了类似于揭发知秋的话。怎样也要做做样子,帮知秋遮掩一番。当然,他的遮掩早晚是要露馅儿的。因为陛下有没有叫他过来,到陛下那里以为便知。 若陛下没叫他过来,他却进了约知秋在御膳房相见,那么必定是他偷偷入宫。可昨日蓬莱殿夜宴,诸国使臣皆至,宫里的防守,要比平日里重了许多,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入得宫里来? 所以不管卓酒怎么说,到最后,反而只会坐实了知秋撒谎这件事。而叫了卓酒过来,却反而能将知秋指认冬雪的意图彻底混淆了,将人将注意都放在卓酒身上、而不是冬雪身上。 “知秋啊……”薄馨兰笑道,“如今这慎刑司里也没别人儿,本宫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下毒一事,就是我们在场这三人,有意陷害给你。但如今证据确凿,你即便知道了你自己是被陷害的,又能如何?谁会相信呢?谁会救你呢?” 薄馨兰眼中透出怜悯的神色来,道:“你主子是个多聪明的人呢?就算被陛下封宫禁足,只要她想,也定然能想出个救你的法子来。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此时已经是你入慎行司的次日下午,你主子那边,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她就不怕你在慎行司受苦么?” 薄馨兰看了冬雪一眼,道:“纵然冬雪不是自小跟着本宫的,本宫心里却也惦记着她。原本本宫可以在宫里养病几日,再来处理这件事,但为何刚醒了便要过来?因为本宫怕冬雪受苦啊……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平日里和你们称姊道妹的,竟然只是嘴上功夫罢了。一旦出了事儿,半点不见她尽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一章:威逼利诱 om,。知秋听得,不禁胸膛起伏、气得不轻,然而这般生气,却也是因为,心底里有些惧怕薄馨兰的话。因为薄馨兰的话,正敲打着她心里最弱之处,正引诱着她的怀疑。只怕再听下去,她心底里原本那小小的怀疑,就要不断地扩大、扩大,最终变成一团确定的烈火。 “知秋,同是出身卑微的女人,本宫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儿……”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喘息了两下,掏心掏肺地诚挚道,“像咱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女人,若想要过上好日子、想要体面的活着,靠的,是什么?是另一个女人么?不是。你的主子对你再好,你的身份终究只是个奴婢,半点儿体面也无。但若我们靠男人,哪怕只是做个妾室,就如本宫这般,只要咱们选对了人,不依旧能活得无比尊荣?” “知秋啊,和卓酒的小家,才是你这一生里最该在意、最该维护的东西,因为它是你后半生的仰仗,是你翻身做主子、享富贵的唯一希望。至于其他的……一笑置之罢了,莫要被人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薄馨兰说了这一会儿,早已经是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但是这些话,又非得她和知秋来不可,旁人没法子代劳。若是让冬雪来说,哪一句说差了,被知秋听出了纰漏来,可前功尽弃。 好在这般拼了命地费嘴皮子,并非做无用功,这贱蹄子总算相信了些。 她也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在耗损下去,只怕自己的身子要受不住。因而只是缓和了半晌,觉得脏腑内的疼痛稍稍轻了些,便道:“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招认……本宫指的是,你只需承认是你在兴儿的粥碗里下毒即可,不需要将你主子牵扯出来……” “放心,只要你招认,本宫绝不会深究。本宫只是……只是想要摆你主子一道,让陛下少将心思放在她那儿,时不时的,也想想本宫和兴儿。待你招认之后,就算你要本宫给你惩罚,本宫都不可能那样做。到时候本宫会在太后和陛下面前为你求情,一来,是为了展现本宫的贤惠,二来,也是本宫和你的交易。你只需认罪,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你看可好?” 没等知秋说好还是不好,薄馨兰便略有些变了脸色,沉声道:“如若不然,你刚刚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不日便会送到皇上面前去。卓酒或是锒铛入狱、或是一命呜呼,你的后半辈子,也就彻底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知秋狠狠咬牙,道:“鬼才信你的话!你费心费力地折腾了这么一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就是为了想要在陛下那里博一个贤惠的名声?骗谁呢!” “呵呵……”薄馨兰一笑,道,“知秋啊……这就是为什么,本宫此时是未央宫里的娘娘,而你,只是一个小奴婢。你还嫩着,欠历练呢……只不过,本宫今儿是不能多指点你什么了,你自个儿好好想吧。但日后你若是有让本宫指点之心,只要你肯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帮你。” 薄馨兰说完,便皱眉深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不再理知秋了。 原本知秋还以为,薄馨兰要废好些嘴皮子来劝她呢,却不想,薄馨兰竟然至此便了了。和她说正事的话,比和她说刚才那些聊家常般的废话还要少,这是为何? 知秋心内狐疑,但却也不能拉着人让人劝她吧?因而只是冷冷看了薄馨兰一眼又嘀咕了一遍:“鬼才信你!” 听了知秋这般坚决的话,薄馨兰却是并未慌乱,依旧闭目养神,看起来好像已经把她自己抽离到慎刑司之外去了。 冬雪知道,这是薄馨兰的计,故意让知秋迷糊。如果她们竭尽全力地劝说知秋,知秋反而会觉得她们另有所图,反而不会答应。但这般只是点到即止,让知秋觉得她们对她是可用可不用,即便她不答应,她们也有其他的方法让她认罪,知秋反而会扛不住。 两方较量,只要你能沉得住气,无需多说什么,对手自然慌乱。只要让对手慌乱,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因而冬雪也不说什么,只是很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便退到一旁角落里坐着去了。 倒是小桃,趁机低声劝道:“知秋姑娘,我若是你,便早早认了罪,免得手皮肉之苦。我们女人的皮肉,可是最重要的,若是留下什么治愈不好的疤痕,后半生可怎么过呢?你早早儿认了,咱们也早早儿出了慎刑司不是?何苦来在这里受这番牢狱之灾?” 知秋冷眼看了她一眼,小桃立刻讪讪地住了嘴。但随即,也是如冬雪那般轻蔑地扫了知秋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退到冬雪身边儿去了。从头到尾表露出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这么不是趣儿呢。 知秋冷冷看了冬雪和小桃一眼,又看向薄馨兰,但这三人都是闭目养神,美人再搭理她。 她便也冷哼一声儿,退到一旁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不多时,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是刘嬷嬷进来。 薄馨兰疲惫地抬眼,道:“人可请来了?” 刘嬷嬷道:“回娘娘,奴婢去御书房时,陛下正和杜大人说话,奴婢等了一会儿才去请命的。陛下派了福公公去潜邸传了,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将卓总管带到宫里来呢。” 薄馨兰略点头,虚弱道:“好……只要陛下准了便可。” 紧跟着,吴嬷嬷带着赵太医也紧赶了过来。赵太医已经熬好了补虚的药,想来应是吴嬷嬷和赵太医说了薄馨兰的情况,赵太医知道需要马上用药,便直接带了现成儿的药过来。 薄馨兰在吴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便对赵太医道:“慎刑司里多少有些晦气,大人可别在这里久留。本宫暂且无事,大人先回吧。” “是。”赵太医知道这里要审后宫之案,他留在这里不方便,便连一句客套也没有地应了薄馨兰的话,匆匆退下了。 赵太医刚出门儿,钟嬷嬷便进来了,身后也没跟着薄馨兰让她帮忙叫来的人。到得薄馨兰面前,施了一礼,歉然道:“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娘娘恕罪。” “怎么回事?”薄馨兰问道。 “奴婢到霜露阁前,有侍卫们拦着,奴婢说了是薄妃娘娘想要问贵人小主几句话,因着身子不便,没法子过来,故而让奴婢传小主过去。但侍卫们却说,封宫,除陛下命令外,任何人不准进出,小主没法子出霜露阁。奴婢求他们通融,她们不肯,但却答应帮奴婢去请陛下的令。请了陛下的令,陛下说准,奴婢便进去请秦小主。却不想贵人小主卧病在床,说什么也不肯跟奴婢过来……” “小主说,她霜露阁是冤枉的,无端地死了个宫女儿、又冤枉进慎刑司一个宫女儿、无端地受了这封宫之灾不说,如今又要让她也入那污秽的地方去,她何罪之有?何以受这般屈辱?知道她身份尴尬不受待见,但却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小主脾气很大,奴婢便也不敢再劝。小主还说,娘娘若要问什么而自己不方便过来,便由奴婢传话就是了……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没法子硬拉小主过来啊。” 薄馨兰疲惫地叹了一声儿,道:“她心气儿高,心里有这番计较,也是情理之中。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又加查案心急,委屈你了……如此,本宫要问秦贵人的事儿,你可问了?” “回娘娘,奴婢问了。贵人小主说,的确是她让小桃姑娘去的御膳房。先是让夏果去的,夏果没回,便又让小桃姑娘去了两次。”钟嬷嬷道。 “罢了……除此之外,也问不出什么来。人家若真只是倒霉遇着了,自然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她若不知道,再问多少都是白搭。”薄馨兰道。 她知道秦颖月这是避嫌呢。秦颖月的意思是,已经给你筹谋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事儿就看你的了。这样也好,免得秦颖月过来,容菀汐那边再抓住了她和秦颖月勾结的把柄。如此自打封宫之后,她和秦颖月便没见过,容菀汐即便已经猜到是她和秦颖月所为,却也找不出可以反击之处来。 薄馨兰疲惫地闭上眼睛,又开始闭目养神,只等着卓酒来。秦颖月这是小事,卓酒过来后,才是大战刚刚开始呢。 如今局面已经对她这么有利,若是把此事给搞砸了,可真是太对不住自己。日后在秦颖月面前,也别指望能抬得起头,那可是根本没有和秦颖月较量的本事了。 深宫路长,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着实等了好一会儿,小福子才带着卓酒到了慎刑司外。听得门口儿响起小福子的声音:“大总管,小的就送您到这儿了,这便去陛下跟前儿复命去。” 慎刑司是宫里最晦气的地方,但凡是在宫里当差的人,没人不忌讳。 卓酒向小福子道了谢,便向屋内道:“潜邸总管卓酒,奉命前来。” 薄馨兰并未先传了卓酒进来,而是吩咐钟嬷嬷和刘嬷嬷:“将这仨丫头的嘴巴都封上了,免得她们给人暗示,失了本宫问话的公允。” 两人应了一声儿是,便到另一边刑房里拿了几个白布条来,先奔着知秋而去。 都知道薄馨兰主要的意图,是将知秋的嘴巴封住,至于其他那两个,不过是顺带着罢了。 “薄馨兰!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给我动私刑?”知秋喊道。 薄馨兰怒道:“放肆!本宫的闺明岂是你能叫得?本宫不过是用布条子堵住你的嘴,又何以算是动私刑?你莫要胡言乱语!” 卓酒在外听得心急,但却又不可能直接破门而入,不然事情可是更难办了。 知秋被那魁梧的钟嬷嬷牢牢制住,刘嬷嬷便将一团布条塞进她的嘴里,又用一条长布将她的嘴巴牢牢系上了,使得知秋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二章:狡诈搅浑 om,。随即便是小桃和冬雪,也都被如此系上了。但这两人是不会有什么挣扎的,所以系得快,两位嬷嬷手脚利落,很快也就忙活完了。 薄馨兰这才示意钟嬷嬷给卓酒开了门儿,卓酒一进屋,不是看靠着紧闭着的窗下坐着的薄馨兰,而是在屋里找知秋。好在知秋并不难找,一进屋,只要往面前墙角那边看,就能看到了。 卓酒一见知秋,便是一脸急色。但却也并未失了分寸,仍旧依着礼数,先向薄馨兰施礼请安:“薄妃娘娘万安。” 薄馨兰点头,道:“劳烦总管走这一遭。” “不麻烦,娘娘的吩咐,便是奴才分内之事。”卓酒客气道。 “快别拘着礼儿了,起吧。”薄馨兰道。 卓酒也不客气,应了声“是”便起身,不多言,静等着薄馨兰的话。 “潜邸里一切可好?”薄馨兰问了句客套话。 “回娘娘,一切都好。” “你做事稳重,陛下向来器重你,把潜邸交给你打理,陛下定是放心的。”薄馨兰笑道。 卓酒施了一礼,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只不过是尽到做奴才的本分,为陛下尽心做事罢了。” 薄馨兰道:“你向来明事理,这也是陛下看重你的一大缘故……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是宫里的事儿,不想牵扯到了你,本宫也没法子,只能劳烦你到这晦气的地方说几句话了。” “娘娘但问无妨,奴才必定知无不言。”卓酒恭敬道。 昨晚上宫里的事儿,他已经听说了。只是宫里消息封得好,外头只传薄妃娘娘在蓬莱殿上中了毒、却还有人说是吃错了东西呕吐失仪,其他消息,便一概没有了。他相信得自然是前者,一想到薄馨兰中毒,自然会想到皇后娘娘那边、再者也就是秦颖月了,但这三人,向来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正想焦急着,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牵累到知秋之时,小福子便来传他了。他和小福子有些交情,便从小福子那里问清了情况。这才知道,漪澜宫已经封宫,知秋也被关进了慎刑司。如今薄妃叫他进宫,是因着知秋说,收到冬雪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他的字迹,见他约她到御膳房外相见。 如此一来,细想了一路,自然不难把这件事想个大概。此事定然是薄馨兰设局无疑,假借他的笔迹,引得知秋入了局。 心里暗叹知秋糊涂,但却又岂能不为她心急? 薄馨兰看着知秋,借着平稳气息的功夫,给足了卓酒思量的时间,以便让卓酒做出最“稳妥”的回答来。 就算卓酒能放着知秋的面子不顾,直接说他并未给知秋字条,这也无妨。她只需依次而先发制人,直接说知秋胡诌便罢了。没人把这事儿往有人模仿卓酒笔迹嫁祸知秋这边引,她们自己自然不能做贼心虚地先送上去不是? 在她这儿,就要自己认定了,若是卓酒有字条传来,便是冬雪和卓酒私下背着她往来;若是卓酒没有字条传来,则是知秋信口雌黄,冬雪被冤枉了传字条之举。总之那字条本身,和她们是没关系的。 薄馨兰见卓酒一直是沉思的样子,这才道:“昨儿晚上,本宫在蓬莱殿宴饮之时,尝了大皇子的粥,不幸中了砒霜之毒。小桃看到,在夜宴之前,知秋去过御膳房,且鬼鬼祟祟的。昨儿太后审问知秋,知秋说,他得到了你给的字条,你约她去御膳房相见,本宫问你,可有此事?” 纵然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应对,但此时,卓酒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若说有,便能证明知秋去御膳房是去见人,而不是去下毒。但这样,却也只能缓和一瞬而已,薄馨兰就能因此而放过他们? 自然要问,你为何来御膳房?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若他说擅自进宫,薄馨兰则要叫了昨日在北宫门当值的侍卫来问,侍卫们若说未见他入宫,他又该怎生应对?只能说偷偷溜进宫里来的。且不问他偷偷溜进宫里到底来做什么?就说只是为了见知秋一面,可昨儿宫里防守如此之严,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些,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都是说不通的。 所以最终他没来宫里的事儿,还是会暴露出来。想要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救知秋,显然行不通。 与其最后让太后和皇上查出来,落得一个不诚实的罪名。莫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如实回答为好。至少他这边不说谎,便能让陛下对他的信任不变,或许他还能帮知秋周旋。 此时知秋看着卓酒,连连摇头,意思自然是让他别承认。 可这样子,却让卓酒心里好生着急!心想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若是让薄馨兰抓住了把柄,岂不要说你我串通?指不定她又想出什么欲加之罪来。 但此时却也不能被薄馨兰给吓怕了,兵来将昂水来土掩便是。而且想来,薄馨兰也未必会把事情越搅越乱。因为越乱,则越是失了真。 “回娘娘,奴才并未到御膳房去,也并未给知秋传字条,但奴才也不觉得知秋姑娘是在说假话。”卓酒道。 薄馨兰嘴角一勾,点头笑笑,并未马上说什么。说实话,之前她觉得卓酒这小子如此奸猾,定然要弄出一个有情有义的假象来,先做个假证,随后被查出来,再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给摘个干净。到头来,他也不过在陛下那边落得个被美色给迷晕头脑的罪名罢了,没什么太大的过错。她觉得还是这种情况更有可能些,如此,便糊弄了知秋这个傻子,让知秋以为卓酒为她不惜冒欺君之险。 但却没想到,知秋这贱蹄子关键时刻竟然有些思量,竟然能看得这么远,能想到即便卓酒认了下来,她也不能因此而逃脱罪责,竟然让卓酒别认。且从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上就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确很有些真情意,卓酒对知秋的关切,不似作假,知秋对卓酒的信任,也不似假。 如此也好,虽然途中有差,但结果却定然不差。只是卓酒的脑子转得这样快,如此寥寥数语,便将矛头引到她们以假字条嫁祸给知秋的事情上,可真是不好对付呢。 依着常理儿,既然卓酒如此说了,她必要问一句“为何”,才算正常反应。一旦她问了这个“为何”,卓酒便可以高谈阔论她的嫁祸之说,弄得她下不来台。 卓酒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她又岂是个傻子呢?岂能把这“为何”问出口? 薄馨兰只是含笑半晌,便道:“好,如此,本宫明白了。劳烦大总管跑了这一趟,宫里的晦气事儿,让大总管见笑了。想来潜邸中事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耽搁大总管,大总管自去忙便是。” 卓酒没想到薄馨兰这就让他走了,弄得他好生诧异,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进退两难。 薄馨兰却装作没看出他的犹豫,直接吩咐道:“钟嬷嬷,替本宫送了大总管出去。” “娘娘!”卓酒施礼道,“奴才既然来了,自要让娘娘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如今娘娘只问了奴才一句话,奴才便急着要走,岂不是对娘娘的不尊敬?奴才万万不敢如此冒犯娘娘。娘娘还有什么话儿、或是有什么用到奴才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薄馨兰有些诧异,看着卓酒,道:“本宫叫大总管过来,愿意就只是问大总管这一句话而已啊……钟嬷嬷是清楚的,本宫差她去霜露阁问秦贵人,也就只是问了一句话。事情牵扯到哪儿,本宫便问哪儿,断不会弄那些无用的牵连。如今牵扯到大总管的,就是本宫问的那一句。” 薄馨兰笑道:“既然大总管已经如实回答,剩下的事儿,便是本宫的分辨,难道大总管信不过本宫,觉得以本宫之能,办不好这件案子?” “奴才不敢”,卓酒道,“只是既然奴才并未托冬雪姑娘给知秋姑娘传字条,那么知秋姑娘所见到的字条,从何而来?既这事儿已经牵扯到奴才,奴才自然也想要弄个清楚。宫里头平白无故地出了奴才字迹的字条,未免让奴才担忧啊。” 薄馨兰温然笑道:“原来大总管担心的是这个,是本宫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事既然牵扯到大总管的字迹,大总管少不了要担心些。大总管请放心,既然太后让本宫查此事,本宫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结果中,若有什么是和大总管有关的,本宫必定告予大总管知晓。” 听得薄馨兰的话,卓酒不免在心内连连叫苦!心想这女人当真好厉害!他的话已经挑得如此明了,薄馨兰说的,难道不该是“何以见得知秋一定见到了字条”之类的反驳之言吗?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说,“娘娘何以还未询问便如此确定的反驳,可是有腻儿”,但现在……薄馨兰就是不往他的话头儿上走,让他根本没法子接话。 “大总管,你素知本宫不是那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之人。你是陛下的心腹,只有为陛下做事的份儿,岂有必要屈尊为本宫效力?本宫今日若将你留在慎刑司久了,传出去,未免让人觉得本宫因着陛下一朝信任而失了分寸。本宫不愿意摊上这样的干系,所以纵然知道大总管对字条之事不放心,本宫却也不能多留你。只能想你保证,务必给你个答复,若有人冒充大总管的字迹,决不轻饶便是了。” 卓酒听到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又是掏心掏肺的说自己不愿耀武扬威、又是向他保证给予交代,知道自己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不能勉强留下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能留下的由头儿,薄馨兰处处都将他堵得死死的。便也只能道:“奴才不敢叨扰娘娘,这便告退。” 不由得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给了知秋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即便他也不知道,这种肯定能代表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三章:强弩之末 om,。在薄馨兰这边分辩不通,便只能去求陛下。毕竟在这未央宫里,他最熟知的人,也就是陛下。唯愿陛下能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听一听他的意思,不要真的被薄馨兰主仆二人给蒙蔽了眼耳。 可是,如果陛下真的肯听人劝,又岂会由着薄馨兰来查案?明摆着薄馨兰就不仅仅是受害之人那么简单、明摆着薄馨兰是有作恶嫌疑的,可陛下这是怎么了?怎的会忽然如此信任薄馨兰,由着她诸般审问? 卓酒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蹊跷,而正是这些蹊跷,促使得陛下不信皇后娘娘,反而信了这平日里并不受他待见的薄馨兰。而且这些蹊跷的干系非常大,并不是他几句三言两语的劝说,就能让陛下释然的。 但如今,除了去求陛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呢?难道他能放着知秋不管吗?纵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总要为此而努力一番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知秋?如何能饶恕自己? 出了慎刑司,卓酒便借着今次受召进宫的机会,直接往御书房而去。一路在心里盘算着该怎生为知秋求情…… 慎行司里,薄馨兰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看向知秋,问道:“知秋,卓酒说他并未曾让冬雪给你传字条,且小桃那边显然也没什么蹊跷,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见你在说谎,你说,这案子,本宫该怎么审。” “卓酒自然没有传字条给我,但我的确从冬雪手里收到了字条!那字条明明就是你们伪造的,如何是我在说谎?我说的是从冬雪手里拿到了字条,而不是那字条本身,你们何以这般混淆?难道你该问的不是冬雪吗?难道你不该问问她,既然卓酒没有给她字条,她给我的那字条,到底从哪儿来?”知秋猛地站起来,看着薄馨兰,据理力争道。 然而薄馨兰却哪里能被她吓唬道,只是含笑看着知秋,问道:“你说那字条是卓酒的笔迹,且又一口咬定,你的确收到了字条,但卓酒却说他并未传字条给你,如此,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卓酒的笔迹诓骗于你。而字条既然是冬雪给你的,冒充卓酒笔迹的人,显然也和冬雪脱不了干系。进一步说,是本宫指使冬雪将带有卓酒笔迹的字条给你,引你去御膳房。可是如此?” 知秋未想薄馨兰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心里知道她定然有猫腻儿,不免有些忌惮。但此时薄馨兰问的话,又的确是她心里所想……不对,不只是她心里所想,而是事实。既然如此,她哪里有理由和薄馨兰客气,高声道:“正是如此!” 薄馨兰点头,看起来对知秋的话颇为赞同的样子,道:“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倘若你真的收到了字条,那么宫里必定有人能冒充卓酒的字迹。你怀疑本宫和冬雪,本宫也无可辩驳,毕竟在这件事情中,最直接的受害之人就是本宫,因着本宫受害,这才牵扯出了你和皇后娘娘。倘若本宫站在你的立场上,定然也会如你这般认为。但不管你信不信,实话本宫都必须告诉你……” “本宫没读过几本书,字都写不好,更被说模仿他人字迹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冬雪的学问,与本宫不过半斤八两,你说她模仿卓酒的字迹,更是无稽之谈……但本宫的确觉得这件事儿很有些蹊跷,你既已经提出疑虑,本宫必定不会忽视。你且将那字条拿出来,本宫这就派人给太后送去,让太后找了些有阅历的人细细查一查。” 知秋哪里还有字条?听得薄馨兰如此问,更是气上加气,恼上加恼,怒道:“那样的东西我岂能留着?你自然早知道字条已经被我吞进了肚子里,才这般假惺惺地如此说来!明明就是你贼喊捉贼,却弄得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这般嫁祸于人,可想过有朝一日这些若也落到你的身上,你该当如何应对?” “放肆!”冬雪猛地起身,指了知秋一下,道:“我家娘娘一直对你好言好语,你说怀疑有人冒充卓酒字迹,我家娘娘不顾你的污蔑,反而秉公宽和询问。不过是问你要个证据,你拿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脸恼羞成怒,如此你啊我啊的冒犯娘娘、如此不知轻重地诅咒娘娘!这未央宫里,可还有规矩在?这世道上可还有公允可言?” 这一次薄馨兰只是由着冬雪教训知秋,冷眼瞧着,并不予以阻拦,可见她对知秋的这一番冒犯,也是极其恼怒的。 一旁的钟嬷嬷和刘嬷嬷瞧着,都知道如此情况下,她们若是不跟着出言呵斥知秋几句,可是太说不过去。两人相视一眼,这一次由刘嬷嬷道:“知秋姑娘,如今身在慎刑司里,你便算得上是半个犯人,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这才是你的本分。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以搅乱了娘娘的审问。娘娘面前规规矩矩的,才能称得上是个好奴才,明白吗?” 刘嬷嬷的这番话说得不痛不痒的,但却既不得罪知秋,又让薄馨兰挑不出错处来,只是会使得薄馨兰心里稍有不舒服罢了。但这些不舒服,以薄馨兰之思量,是不会过多计较的。 薄馨兰由着刘嬷嬷不痛不痒地说完了,这才道:“知秋,你说有人给你字条以嫁祸于你,可如今,本宫让你拿出这字条来,以便好好帮你查,可你却拿不出。既如此,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呢?你只凭借红口白牙这么胡诌一番,就想将自己的罪责洗清,岂有那么容易?” “我说的都是实情!的确是冬雪给了我一张字条!”知秋道。 薄馨兰冷笑一声,觉得知秋的话很好笑,不欲和她这不懂事儿的多做计较似的,只是摇摇头,便将目光落在了左边的刑房里。 “这边刑房里放得都是什么?”薄馨兰问道。 “回娘娘,有‘雪中红梅’、‘仙人绳’、‘梅花烙’、‘招蜂引蝶’、‘一线牵’……” “就雪中红梅吧,简单方便。”没等钟嬷嬷介绍完,薄馨兰便吩咐道。 钟嬷嬷愣了一下,但随即,便也只好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听要用刑,知秋顿时变了脸色,气焰顿时弱了下去,脸色惨白,明显有些惧怕。 薄馨兰略抬眼瞟了知秋一眼,便转向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不太明白这‘雪里红梅’的意思,劳烦嬷嬷给本宫说说。”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道,“这雪里红梅用起来很简单,就是用银针挑起指甲,待到指甲血肉模糊之时,将犯人的手放到装满盐的盆子里,白花花的盐巴、红彤彤的鲜血,如同冬日里大雪天开出的梅花一般,煞是好看。”刘嬷嬷道。 光是听着,知秋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了。 薄馨兰瞟了她一眼,笑道:“呦……这可真是个好看的刑罚,看来本宫还选对了。知秋姑娘皮肤白嫩,用这雪里红梅,一定漂亮。” 刘嬷嬷趁着薄馨兰的目光落在知秋身上,忙很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以做个中立。但嘴上却是应承着薄馨兰,道:“娘娘说得是。” “行吧,咱们也别啰嗦着了,快点儿让这雪里红梅,装饰一下知秋姑娘的容貌。”薄馨兰道。 说话间,钟嬷嬷已经取了一个铜盆和一条长凳,盆里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只有一排粗针。长凳是用来放置这些刑具的,至于那银针,自然就是用来挑开人的指甲了。薄馨兰自是知道这“雪里红梅”是什么,正如她所说,这套刑罚简单方便,用起来不用费多大的阵仗,只需让钟嬷嬷把知秋的手按在凳子上就行了。 “知秋……”,薄馨兰缓缓抬眼,笑道,“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可合你的心意?” “薄馨兰!你莫要太嚣张!你凭什么对我动用私行?太后和皇上是让你查案不假,但却没让你对我屈打成招!你就不怕我到太后和皇上面前告你吗?”光是看着这些刑具,知秋便已经吓得直哆嗦。 薄馨兰笑道:“本宫在慎刑司里对你动刑,又不是把你叫到钟翠宫里,岂能算的上是动用私刑?更何况,慎刑司里的这些刑罚,原本就是给嘴硬不认罪的罪婢们留着的,本宫把它招呼在你的身上,不过是帮助查案罢了,岂能算是屈打成招?本宫可打你了?不过是按着慎刑司的审案规矩对你审问一番罢了。你若想告,大可以去太后面前告、去陛下面前告,都随你。” “薄馨兰!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不成!你以为真的没有人能制你了不成!你不要太嚣张了!你若敢对我动刑,有你哭的那天!”知秋道。 薄馨兰摇头笑笑,一副不和知秋一般计较的宽宏大度模样。吩咐钟嬷嬷道:“嬷嬷,动手吧。” “是。”钟嬷嬷只得应了一声儿,将刑具摆在知秋面前,便去抓知秋。 知秋扑上前去,想要将那装满盐巴的盆子给打落,但哪里能比得过钟嬷嬷的速度?她刚冲上前去,钟嬷嬷便已经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顺势将她的手压在了长凳上! 钟嬷嬷体魄健硕,力气竟然比一般男人都大一些,而且伸手利落,让人根本来不及挣扎。钟嬷嬷足足比知秋高出了两头,一个女人,竟然有将近八尺的身高,此时完全将知秋桎梏住,让知秋半点儿动弹不得。 刘嬷嬷见此,也知道自己若是耽搁了,一定会让薄馨兰记恨在心。因而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拿起了盐盆里放着的针包,抽出一根足有做活之针两个粗的银针,抓起知秋的一根手指,便要向下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四章:酷刑招待 om,。但却也知道,薄馨兰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知秋招供而已,却不是真的有什么虐待人的怪癖。因而在动手之前,还是说了一句:“知秋姑娘,你若再不老实回答,就别怪我手上的针了。” 知秋下得浑身颤抖,涕泪聚下,却还是嘴硬道:“薄馨兰……你不得好死……” 薄馨兰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知秋姑娘,你也知道,此事牵扯甚多,卓酒刚刚不是来了?你再嘴硬狡辩下去,不得好死的人,可未必是本宫。” 知秋听薄馨兰提起卓酒,猛地一怔,自然知道薄馨兰此言的意思。薄馨兰是说,如果她拒不认罪,卓酒贪污的证据,就要被送到皇上面前去了。 “嬷嬷,别客气了,动手吧。”薄馨兰道。 “不……不……啊……”还没等知秋彻底下定决心,刘嬷嬷手中的这根银针,便已经刺入了她左手食指的指甲里! 刘嬷嬷的手也很快,而且手劲儿很大。银针刺入,一瞬停留也不曾,便迅速向上一挑,一块指甲便随之被挑开,崩了出来!带血的指甲弹到知秋的脸上,吓得知秋连喊疼都忘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吓晕了。”刘嬷嬷道。 “弄醒了继续。”薄馨兰淡淡吩咐了一句,就好像在聊家常似的,语气一点儿也不狠辣。但正因为如此,却反而让人觉得脊背发凉。钟嬷嬷和刘嬷嬷相视一眼,哪里敢怠慢?只能一人儿看着知秋,一人儿去打了冷水来。 刘嬷嬷去打了冷水,三两盆冷水兜头浇下,知秋被激得缓缓醒转…… 还没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手就已经被钟嬷嬷给抓住了,狠狠压在长凳上。知秋瞬间清醒,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知秋姑娘……”薄馨兰的声音缓缓响起,“本宫还真有些佩服你了……你可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好丫头。人都说十指连心,这般苦楚你都受得了,这番忠勇,可是举世无双。” “你……”知秋又疼又气,浑身颤抖。 冬雪道:“知秋,做了便是做了,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娘娘向来宽和,想来也未必会要你的命,但你这般强撑着,怕是会自己要了自己的命呢。若你十根指甲都断了,十根手指自然也就跟着废了。回头儿做不了活,不是成了废人一个?你家娘娘还会待见你么?指甲新长出来的,自然难看得很,指不定你这一双手要变成什么样儿呢,往后可怎么嫁人呢?” 听得薄馨兰主仆二人都发话了,刘嬷嬷也便暂且挺住了手上的动作,以给知秋足够的考虑时间。 指尖钻心的痛,眼见鲜血直流,知秋已经疼得就快要喊娘了。可是她忽然发现,就算喊娘也没用,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她都不记得自己相亲的样子。这世上,她唯有的亲人便是小姐和初夏,可是她们两个,此时在哪儿呢? 她自昨晚就已经进慎刑司了,但是直到此刻,近十个时辰过去了,小姐却还是没有来救她。让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儿在这儿受苦。 眼看薄馨兰是真的发狠了,不弄到她招供,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要是真把她的十个指甲都挑断了……知秋简直不敢想下去。刚只是这么一个,就已经这么疼了,再有几个,她还不得被疼死啊! “知秋,你还年轻,犯了错不要紧。如果太后和陛下并不要你的命,且卓酒也不嫌弃你,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出宫,不是还能和卓酒好好过日子么?何苦来强撑着,最后弄得本宫疲累不说,你自己也是遍体鳞伤的……谁会心疼你呢?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的命自己活,人不为己众人欺,你这般强撑着,即便死了,也未必有人领你的情儿,反而会怪你蠢,会怪你怎生不做得天衣无缝,你说是不是?” 薄馨兰的这一番话,句句说到了知秋的心坎儿里。知秋怕的,就是自己这辈子不能得到好归宿,怕的就是小姐不能原谅她。可如今,她做了这般错事,小姐已经不会原谅她了,她认罪和不认罪,都是受小姐怪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卓酒真的遭祸,她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呢?到哪儿去找卓酒这样英俊年轻、又知道疼人儿的夫婿去?所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卓酒遭祸,绝对不能! 至于小姐那边……反正她暗自打开了冬雪的字条,小姐已经怪罪她了,便是再怪罪她一些,又有何妨?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大不了出宫去嘛!等过几年小姐气儿消了,再向小姐认错就是。 而且薄馨兰不是说了吗?只让她承认是她自己所为便好,并没有非要让她咬出小姐来。想来也是如此,只要她拒不认是小姐指使,薄馨兰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招供了是她所为,薄馨兰若为了让她承认是小姐的指使,而继续对她用刑,不是太明显地针对小姐? 就算她现在承认下来,太后那边也不可能马上就定了小姐的罪吧?他们定然还有一些时间周旋。不如她先承认下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等回到了漪澜宫,也好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小姐啊。 薄馨兰觉着给她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耽搁,吩咐道:“钟嬷嬷,知秋姑娘身娇肉贵的,可受不了那十个指甲都剥离之苦,咱们给她个机会,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先将她的这一根手指头放到盐盆里吧,雪中一点红,更是动人心魄呢。”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抓着知秋那一根已经没有指甲的手指头,往那满是盐巴的盆子里塞去。 知秋拼命挣扎、拼命往后退,但却哪里挣扎得过钟嬷嬷?连一步都没有后退成,手指头就被钟嬷嬷塞进了盐盆里。 “啊……”的一声痛呼,撕心裂肺。 知秋脸色惨白,脸上冷汗淋漓,前胸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嘴唇不住颤抖,狠狠地盯着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笑道:“看来知秋姑娘真是很耐疼呢……钟嬷嬷,将知秋姑娘的手拿出来吧,再挑掉一个指甲、再放进去,咱们一个一个来,免得知秋姑娘的纤纤玉指、一下子就变得光秃秃的。” “是。”钟嬷嬷应了一声儿,便利落地将知秋手指抽出,又按在了木头长凳上。 刘嬷嬷举着手中的银针,这次是连一句客气也没有,就直接按住了知秋的指甲,要往下挑。 眼见着刘嬷嬷手里的银针就要落下,吓得知秋忙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招……我招……” 话说完,已是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身子,整个人向下瘫去。钟嬷嬷听她说招了,便也不再控制着她,由着她瘫坐在地上。 薄馨兰略一扬脸,示意两位嬷嬷:“撤了吧。” “是。”二人一人拿着一样东西,送回刑房里去了。 知秋疼得紧紧抓着手腕,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让自手指尖传来的疼痛到不了其他地方似的。但显然这并不管用,疼痛依旧钻心蚀骨。 薄馨兰勾着嘴角,笑道:“你若早听本宫一句劝,何用受这番苦?” 语气里,倒是颇有关切之意。 知秋冷冷地看着她,自然不可能领她的情。只是沉声道:“想要让我认什么?直说便是,何苦来这般假惺惺?” 薄馨兰正色道:“知秋,你若认便老老实实地认,莫要和本宫耍嘴皮子。你以为你这般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本宫就能被你害了去吗?凡事太后和陛下心里自有公断,岂能听信了你这贱婢的胡言乱语?” 知秋冷哼一声,嘀咕道:“当了**还想立贞节牌坊呢,也不知道谁是贱人。” 因着知秋这一声嘀咕不大,且也没看着薄馨兰说,薄馨兰就权当做不知道了。这种节骨眼儿上,岂会和她在言语上多做计较? 只是问道:“知秋,本宫再问你,你说冬雪给你字条,可是想要嫁祸给冬雪?” 知秋知道,薄馨兰这么问,便是要结案了,因而也不和她多啰嗦,直接承认道:“是。” “本宫再问你,在夜宴之前,你去御膳房,可是在黄嬷嬷不注意之时,给兴儿的粥碗里下了毒?”薄馨兰又问道。 “是。”知秋认道。 指尖传来的疼痛钻心刺骨,她是再不想受这份儿罪了。薄馨兰问得痛快,她也便回得痛快。反正已经认了,再拖延着也没什么意思。看到薄馨兰这一副虚伪的嘴脸就觉得可恨。 薄馨兰点点头,道:“你承认得倒也痛快,这样对本宫、对你、对小桃和冬雪都好,免得大家都陪你耗着……可是本宫有一点不明白,你与本宫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兴儿?” “这个问题你还用问我吗?不该是你解决的事儿吗?”知秋道。心想是你让我招供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不得都想好了?难道连原因都让我来想么?我哪有心思给你想这些?哪里能配合到这种程度? 薄馨兰装作没听懂知秋在说是被她逼迫认罪的意思似的,当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问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这么做,还是因为你对皇后娘娘忠心,看不得本宫有子,私自做此恶事,以为皇后娘娘扫清障碍呢?” 给了知秋两个选择,是为了避免知秋以为她要嫁祸给容菀汐,而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不好听的话来。自然也知道,知秋选择的一定是后者。 她不是不想要给容菀汐揪出来,不是不想要一次将容菀汐给搬倒了,但却也要量力而行,欲速则不达。还是稳妥一些,先让知秋认了罪,一切再做图谋。 且此时不让容菀汐认罪,对她只是有利而无害。就算她能逼着知秋直接把容菀汐给揪出来,却是反而不好做人呢。而不让知秋揪出容菀汐,她能把这局做得漂漂亮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五章:屈打成招 om,。薄馨兰给了知秋一个台阶下,知秋便也不硬撑着,顺着薄馨兰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承认道:“这件事情和我家主子无关,就是我看不得有人比我家小姐先有子,为除后患,这才背着我家小姐,在暗地里动手的。” 薄馨兰点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可是你可曾想过,那是一个刚来到世上的生命呢?你用如此恶毒之法,为皇后娘娘稳固了地位,娘娘的地位,就当真光彩吗?如果这次真的让你得逞,你的良心就能安生吗?知秋,你小小年纪,怎的就如此恶毒的心肠?” 她说得痛心疾首,知秋听了,却只是一声冷笑,嘀咕道:“演得可真好。”可是她做这些,又不是给知秋看的,只是想要把局面做得漂亮,以便吴嬷嬷回去禀报罢了。 “吴嬷嬷,劳烦你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写下来,让知秋按个手印儿。”薄馨兰吩咐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便接了钟嬷嬷递过来的纸笔,将知秋所认之罪都如实写下了,双手递给薄馨兰过目。 薄馨兰看了,道:“的确如此。这事儿既然和皇后娘娘无关,可千万不要把娘娘写进来做牵扯,只写知秋所招的便罢了……拿去给知秋,让她画押吧。” 吴嬷嬷应了声儿“是”,拿着这张罪状到知秋面前,举着在知秋面前,等知秋看完了,这才道:“知秋姑娘,如果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便画押吧。” 知秋冷哼一声儿,直接用大拇指在食指上轻轻一抹,便沾染了鲜血,用大拇指按在了罪状上。 吴嬷嬷将罪状叠好,双手供给薄馨兰。 薄馨兰却是没接,而是吩咐道:“本宫还有一事要劳烦嬷嬷……劳烦嬷嬷回去将这边的情况禀报给太后,并且和太后说一下本宫的意思。本宫觉得……” 说着,看向知秋,叹了一声儿,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件事儿闹得已经够大了,若是再牵扯下去,只怕更是掩盖不住。一旦牵扯到漪澜宫里的主子,怕是要让诸国来使嘲笑。好在本宫此时并未有性命之忧,不若以‘误会’二字收场,就说是知秋误将药老鼠的砒霜落了一些在兴儿的碗里吧?”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至于知秋……既然是无心之失,便打了二十大板,放她回漪澜宫去吧。小桃既然只是碰巧看到了,并未着意冤枉知秋,自然也没什么错处,放了她回宫去;冬雪既然是被冤枉的,本宫还是想将她领回宫去,不想让她在慎刑司里受苦……劳烦嬷嬷将本宫的意思悉数转达给太后,以请太后懿旨。” 吴嬷嬷只是仔细听着薄馨兰的话,仔细应了,并未说什么劝说之语,也没说什么“娘娘宽宏大量”之类的奉承话。只是恭敬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将娘娘的话传到了。” 薄馨兰点点头,吩咐了吴嬷嬷退下,又转而问刘嬷嬷,道:“刘嬷嬷,本宫刚刚和吴嬷嬷说的话,你可都听着了?” 刘嬷嬷愣了一下,随即道:“听着了。” 若说没听清楚,虽然能避讳着她留意薄妃娘娘一事,但却未免太虚假了些,因而还是如实回答。 “好,如此,劳烦嬷嬷去将此案的审理结果禀报给陛下,并求了陛下的意思过来。且问问陛下,三宫封宫,是否可解?”薄馨兰道。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屋里恢复了安静,薄馨兰闭目养神,知秋依旧疼得浑身颤抖,冬雪和小桃靠着墙壁坐着,看到知秋那没了一块指甲的手,不免也觉得头皮发麻。 …… 慈安宫里,吴嬷嬷将知秋的供状给太后看了,并且说了薄馨兰的意思。太后听了,半晌,问道:“审案过程中可有什么蹊跷?” 吴嬷嬷想了想,道:“其他倒也没什么,薄妃娘娘请了潜邸大总管和秦贵人的话,又耐心寻问了三位姑娘,最后耐心询问了知秋姑娘。知秋姑娘态度的确有些蛮横,薄妃娘娘便对知秋姑娘用了刑,去了一根手指头的指甲……” “只是有一点,奴婢觉得的确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差奴婢去找太医、奴婢回来时,钟嬷嬷不在,只有刘嬷嬷一人儿在,正向娘娘禀报陛下的话,可见刘嬷嬷之前也不在。奴婢觉得,在奴婢出去之后,薄妃娘娘又差走了刘嬷嬷和钟嬷嬷。” 太后点点头,道:“无妨,你告诉薄妃,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一切由她做主便是。她这般识大体,哀家信得过她。” “是。”吴嬷嬷心内诧异,但却又岂能向太后问为什么?便只能按着太后的吩咐去回话。 吴嬷嬷退下后,芳菲低声道:“太后,方才吴嬷嬷所言,奴婢觉得,的确很有些蹊跷。薄妃娘娘将她三人都支走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和知秋说呢?” 太后道:“你糊涂了?就算她有话私下里和知秋说,又能如何?咱们根本没必要猜测,只需要看接下来的结果就是了。结果出来,一切自然明了。” “是,奴婢糊涂了。”芳菲道。 …… 吴嬷嬷领了太后的令回来,刚好刘嬷嬷也走到门口儿。两人一起进了屋,说得话也差不多,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将此事交与爱妃处理,便是信得过爱妃,爱妃只需自己看着处置便是,朕不会多问。至于霜露阁和钟粹宫的封宫,自当解除。” 薄馨兰得了这两个回话,心内更是满意。便也不耽搁,唤了冬雪一声儿:“冬雪,随本宫回宫吧。” 冬雪忙起身到了薄馨兰身边儿,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 “你没有做错事,反而平白受了这一番委屈,都是本宫不好。”薄馨兰道。 “娘娘哪里的话?奴婢只恨自己倒霉,竟然被人胡乱咬了一口,以至于娘娘中毒昏迷不醒之时,奴婢都无法在娘娘身边侍奉。”冬雪道。 这两人好一番主仆情深过后,薄馨兰对吴嬷嬷道:“嬷嬷连夜照看本宫,劳累得很,如今事情已了,本宫身边又有冬雪的照顾,便不敢再劳烦嬷嬷。只是本宫对嬷嬷又颇有不舍……如果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儿,不如嬷嬷再在钟粹宫留几天?宫里一应有冬雪照看着,嬷嬷也好偷个闲,休息几日。” “奴婢多谢娘娘体恤……若太后那边没什么吩咐,奴婢还真想要多陪伴娘娘几日。只是也不知道慈安宫那边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奴婢去办的,奴婢还是回去请示了太后吧。”吴嬷嬷道。 “也好”,薄馨兰笑道,“钟粹宫的门儿,永远为嬷嬷开着。” “娘娘抬举。”吴嬷嬷施礼道。 薄馨兰传了回宫,吴嬷嬷和冬雪便扶着她到了门口儿步撵上,由抬轿撵的小太监抬着,往钟粹宫那边去了。 知秋和小桃,变成了没人儿管的。小桃自然得跟着薄馨兰,可不想要在这慎刑司里多留一会儿。但知秋却还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知秋姑娘,还不快回宫去啊?这里多晦气呢!”刘嬷嬷堆笑道。 薄馨兰走了,她们自然也不必再装什么,一应和和气气的便是,毕竟是皇后宫里的人,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 “可用我们送姑娘出去?”钟嬷嬷见知秋不动,问道。 知秋知道人家是在赶她走呢,便也不耽搁,扶着墙壁缓缓起身,也没搭理钟嬷嬷和刘嬷嬷,直接往门口儿走去。 路上,薄馨兰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后,才吩咐道:“折腾了这半晌,本宫腹内空空,着实难受,怕是晚上也吃不进什么了。你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晚膳只送来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弄太油腻的。”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退下了,回身之时,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便上前几步,向薄馨兰施礼道:“多谢娘娘还奴婢公道。想来奴婢家小主此时还惦记着奴婢呢,奴婢这就紧赶回宫去了。” “好,你也劳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薄馨兰道。 小桃应了一声儿, 又施了一礼,便向霜露阁方向一路小跑儿。 到得前方树林儿里,冬雪和小桃却是同时转了个弯儿,原本往不同方向跑的热,便在树林的掩映下,聚到了一块儿去…… …… 眼见着晚霞满天、夜幕将至,潜邸里,卓酒在芙渠边儿上来回踱步,眉头宁城了一个“川”字。陛下不肯帮忙,只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问他觉得知秋是清者、还是浊者。他自然说知秋是清者,陛下便道,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 他说知秋定然是被人冤枉的,陛下却是含笑不语。再说下去,陛下便只道,“这事儿是太后在管,朕不方便插手。左右朕答应你,即便查出是知秋所为,朕也断不会要她性命便是了。最多将她逐出宫去,这不反而成全了你们?” 如此,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再说下去,岂不是不信任陛下? 而且既然陛下都说了不会要知秋性命,想来薄馨兰也不敢把知秋给弄死了,知秋只不过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只要挨过去了,一切定当了结。可是心里,为什么却还是这么慌呢?总觉得知秋会出什么事儿。 眼瞧着已经快天黑了,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若是薄馨兰已经对知秋用刑,这一会儿,知秋可得受多少苦了呢? 卓酒越着急担忧,就越是想不出办法,越是想不出办法,就越是着急,一时抬头看向天边晚霞,竟是觉得心内一阵极其的慌乱,没来由的,这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瞧着天色,更是再也等不了了,必须要进宫打探一番才行。 …… 知秋出了慎刑司,看到外头有些刺眼的漫天晚霞,不由得捂住了眼睛……缓了一会儿,看向这个她自打进宫后从未来过的陌生之处,一瞬间,但觉孤独不已。 她真的不敢回漪澜宫去,不敢面对小姐和初夏。 想来封宫等会儿就解了,如果小姐和初夏担心她、如果她们不怪罪她的错,应该会出来找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六章:杀人灭口 om,。想着小姐和初夏自解了封宫后,见她许久未归,定然会出来找她,知秋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慢悠悠儿地往回走。走到御花园边上的树林儿里,正想着路已经走了一半儿,却仍没见到小姐和初夏来寻,心里着实失落之时,忽的,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谁?”知秋立刻警觉。 “知秋姑娘,那么害怕作什么呢?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所以走路都怕被鬼找上吧?”冬雪低声笑道。 听得是冬雪,知秋的警惕便全然变成了厌恶和愤怒,对从身后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冬雪怒道:“做亏心事的人明明是你?何以说是我所为?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可怕的?我看,该怕的应该是你!” “呦……”冬雪笑道,“你骂人的气势还挺足的,我看你是苦受得不够吧?我家娘娘也够宽和了,只去了你一个指甲而已,紧跟着还用盐巴给你止血呢!说了要打你二十大板的,结果也没舍得打,就由着你这么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懒得听你废话!”知秋用力推开冬雪,阔步往前走。 冬雪紧跟了上来,低声在知秋耳边道:“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来。” 这声儿说得极其谨慎郑重,而且那语气,好像她和知秋是在一条船上似的。知秋听得,自然无法忽视掉,却也是心怀警惕,看向冬雪,道:“你又想玩儿什么猫腻儿?” 冬雪很担忧地砍了她一眼,道:“总归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完,并不给知秋继续问话的机会,便往一旁树林深处走去。知秋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也不着急回去,不如就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没准儿能抓住个有用的把柄呢,回去告诉小姐,也算是戴罪立功不是? 因而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冬雪身后。 冬雪一路往树林深处走,越走越偏僻,眼见着已经快要到宫墙边儿上了。知秋有些害怕,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几谁?多远周围都没人了?” “嘘……”冬雪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往周围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就在前头了。” 说完,仍旧没有看知秋的反应,快步往前走去。 知秋觉得自己都已经和她走到这儿了,若是半路折返回去,未免前功尽弃。看冬雪如此紧张兮兮的样子,指不定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呢,因而还是继续跟着冬雪,只是更谨慎了些而已。 见冬雪停在宫墙附近的一口水井旁,因为着越到宫墙边儿上,树木枝桠都聚在一起,反而显得密林深重。知秋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又见水井边儿上仍旧只有她和冬雪,未免有些害怕了。 纵然她对未央宫还不熟悉,但却也知道,这宫墙边儿上的林子里,最是少有人来。此时看到面前有一口枯井,未免想起听到的一些宫中密事来。但凡是宫中不常用的枯井里、尤其是这种偏僻的枯井中,少不了要有一些冤死的亡魂。 “你……你不是说带我来见一个人吗?人呢?”知秋问道。 “知秋姑娘,你可知,卓酒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冬雪回身看向知秋,笑问道。 “你胡说!”知秋道,“卓酒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不是?我可亲眼看到了……而且还是宫里的人呢,他们都商量好了,等淑娟出宫,卓酒就娶她为妻。我还听淑娟说了,卓酒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做妾,也可以收了你,但你如果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听得冬雪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知秋心内不免有几分怀疑,刚刚的那一番坚定,不免弱了些。 “知秋姑娘,你帮了我家主子一个忙,我家主子说了,真正给你的厚礼儿,在这儿呢,只是这些话,在慎刑司里不方便说出来而已。你看,人我都给你叫来了。不如你们两个当面对峙一番,看我说的可有假?”冬雪指着水井外、紧靠着宫墙那边的一小片树林中。 知秋不由得随着冬雪的手指之处看去……却见见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到了吗?她正走过来呢……那儿,就那儿……”冬雪却依旧指着两株树木枝叶交错之处,说得相当认真。 知秋随着冬雪的所指,向前走了几步…… 她们面前的树林儿里没有人,但身后的树林里,却一直有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呢。冬雪见知秋已经走到了水井边儿上,便慢慢回头,向树林儿里的那双眼睛,轻轻动了下头,示意了一下。 树林里的那双眼睛动了下,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是随即,知秋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嘴巴便被冬雪牢牢捂住了,头发也被冬雪紧急抓住。冬雪按着她的头,就将她往枯井里扔。 正在挣扎之时,忽然那脚步声已经停在了她身后,紧跟着,知秋的双脚便被人抬了起来。如此上下夹击,知秋整个人一空,被这两人像是扔东西一样、拎起来头朝下地扔到了水井里。 这枯井下早已没有水,但却很深,人若头朝上跳下去,或许不会死,但头朝下掉进去,可是一点儿生还的机会也无。 听得水井里传来“啊”的一声儿,声音越来也远越来越小……最后,是井底里传来的“嘭”的一声儿闷响。 冬雪和小桃满头大汗,双腿一软,同时跌坐在枯井边儿上…… 过了好一会儿,冬雪才用手撑着井边儿站起来,低头向井内看去。但是井底太深,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冬雪吓得嘴唇干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小桃道:“也不知道死了没。昨儿让你藏好的绳子呢?你拉绳子,我下去看看。” 小桃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在……在树林儿里呢。” “快去找来。”冬雪强撑着沉稳。 “好……好。”小桃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但是腿上发软,半天也没爬起来。 “你快一些,若是有人来了,咱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冬雪道。 “好。”小桃仍旧只是应着。一咬牙,手撑着井边儿,勉强站了起来。 一路连跑带爬地往紧靠着宫墙处的树林儿里去了。 冬雪在水井边急得团团转,谨慎地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身上没什么伤,仅仅是吓的,就已经脸色惨白、浑身是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不多时,小桃取了绳子来,将绳子的一端顺着水井放了下去,另一端自己牢牢拽着。她是不敢下去的,既然冬雪胆儿大,那就让冬雪去好了,左右她定然拉冬雪上来就是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退去,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初入夜的黑,并着晚风吹着树影婆娑,好像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又好像有人在低低地说着索命之言…… 忽变的环境,使得这两人心里的害怕更重了些。但此事若办不好,便不只是知秋一人的性命这么简单,而是她们两人的性命。纵然再害怕,性命当前,却也不敢疏忽了。冬雪只能强撑着胆量,打亮了火折子,抓着绳索,一步步地往下去…… 小桃带来的绳子很长,能够直通到水井低,但冬雪却不敢到井底去,只是在快到底儿的时候,用火折子向下看了看。一看之下,吓得“啊”了一声儿,好悬没晕过去! 只见知秋双眼大睁着,头颅里的血水混着白浆流了一地,光是看着,就让人一不由得一阵干呕。 “快拉我上去……”吓得冬雪也顾不得谨慎与否了,向上头大喊道。 小桃被冬雪的那一声惊吓的喊给吓得不轻,再听了冬雪这急切的喊,还以为知秋没死呢,忙拽着绳子将冬雪往上拉,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冬雪已经吓得双腿酸软,再加上小桃拉绳子之时,她也不方便往上爬,便一动不动地紧紧抓着绳子,由着小桃将她拉上去……爬到水井边儿上,抓着井沿儿,费力地爬了上来。 一只脚还搭在井沿儿上呢,却是一动也不能动,整个人趴着瘫软在井边的杂草地上。 小桃花吓得都忘记了松开绳子,整个人便瘫软在地,就连两只手心儿被绳子划得出了血,都没有意识到。 冬雪趴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不敢再耽搁下去。强撑着力气起身,到小桃身边儿去,想要将她手里的绳子收起来,免得留下什么把柄在这儿。一看,小桃握着的绳子上已经满是血迹,而且鲜血是从小桃手心儿里出来的,暗道一声儿不好!刚要埋怨她几句,却想到,小桃手上的伤,应该是拽她上来之时弄的,这时候若再埋怨小桃,未免遭人怨恨。 也只得将绳子从小桃手里抢了出来,撩起裙子,缠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用裙子盖住了。拽起了小桃,道:“你再忍忍……” “怎么?”小桃没明白冬雪的意思。 只见冬雪将她的双手打开,拽着她的双手,就往草地上扑去。 她刚刚拽冬雪上来,已经把身上的力气差不多都用尽了,这一会儿又是毫无防备,被冬雪这么一拽,就双手杵地地扑在了草地上。再加上冬雪用力拽着她的双手,让她的双手往前滑,使得了她的两个手掌结结实实地被土地划着,疼得不由得痛呼出来。 “别出声!”冬雪道。 吓得她只能忍着,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好了。”冬雪觉得她的手已经伤得差不多了,便将她的手松开。 却是并未就此而离开,而是命令小桃:“底裤脱下来,快!” “啊?”小桃又疼又惊,完全不明白冬雪的意思。 冬雪知道她已经被吓傻了,也懒得和她解释,上前去便撩起小桃的裙子,开始拽小桃花的绸裤,边命令道:“别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七章:逃出漪澜 om,。小桃的确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能冬雪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冬雪拽下了她的绸裤,又闭着眼睛把她的底裤拽了下来,转身到刚才沾染了小桃血迹的草地上,一口一口地唾沫唾在小桃的底裤上,将底裤弄湿,迅速地擦草上沾染的血迹。 地面上的那些血迹,能够被草掩盖住,即便有人到这边来了,也不一定会发现,但是草上的这些血迹可就不同了。现在她把草地上的血迹擦得不那么明显,便不会太容易地被人发现。 冬雪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迅速擦完了,没有弄得太细致,只是一眼看不出来便罢。将底裤递给小桃,道:“穿上。” “啊?”小桃显然觉得脏。 “啊什么啊?回去再洗。掉脑袋难忍,还是脏难忍?” 看到小桃手上有伤,担心她把血迹弄到裙子上以致太惹人注目,冬雪便三下五除二地帮小桃穿上了,连吓唬带命令地说道:“你放聪明一些,等下回去之后,可千万别露出破绽来。要是路上被人看出蹊跷来,你先暴露了,可没人会救你!咱们做奴才的,都得激灵点儿,才能自救,明白吗?” “是是是。”小桃已经吓傻了,其实根本都不知道冬雪说的是什么,但却也连声应道。 冬雪拽着小桃的手腕,往钟粹宫方向走。趁着这边依旧没人,继续低声道:“我说的话你听好了,一旦在近几日有人找到了知秋的尸体,皇后那边追问起来,问起你我自打从慎刑司回去之后的事儿,你便说,你在回霜露阁的路上摔倒了,手上受了伤,我见你伤得厉害,便想着先带你回钟粹宫处理伤口……” “但因着咱们昨日在慎刑司一夜未睡,受了冤枉,又惊又吓的,我身体上吃不消,不承想走在路上便晕倒了。你手上受了伤,没法子将我扶起来,又不知道我这边是什么情况,也不敢离开我去找人求救,便只能等着,等着有人过来的时候再说。但是一直等着,也没看到人,好在不过半个时辰,我便醒了,咱们这才往钟粹宫赶回……” “若是有人问起,问咱们是在哪里等着的,你就说,是在慎刑司外的林子里。哪里和这边差不多,也是少有人走动,这么说应该不会惹上麻烦……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清楚了?” 小桃连连点头,道:“记清楚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而且两个主子吩咐了,让她们一起做事,她们之间便没有高低之分。可是冬雪却这般主子似的吩咐命令着,弄得小桃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到冬雪说得的确有道理,而且这时候,就应该两人商量着找出个法子来。自己是没主意的,既然冬雪有主意,只不过是充大一些,就让她教训一通也无妨。 两人快步往钟粹宫赶回,夜幕深沉,空留那一处枯井,无人问津…… …… “小姐,衣服找出来了。”已至亥时,漪澜宫里,初夏在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身儿小太监的衣裳。这还是前一阵子娘娘随陛下出宫之时穿的呢。夹棉的小太监服,放在这初春的时节里,有些不合时宜。 “好。”容菀汐将衣服从初夏的手里拿了过来,很快便换上了。又吩咐初夏戴了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那好了醉梦长。 “小姐,咱们……咱们是救了知秋之后,就不回来了吗?”看到小姐做了这些准备,初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还回来做什么?”容菀汐淡淡道。 “可是小姐……”初夏低声提醒道,“小姐如今可是皇后娘娘了,不比从前在王府里,就这么出宫了,不好吧?而且知秋的事儿,也并非没有转机啊。咱们带着知秋去求陛下,陛下见人受了刑、且又有小姐求情,估计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呢。” 容菀汐摇摇头,看着窗外,叹了一声儿,道:“我又何曾想走呢……可是,我当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必须出宫去。如果情况好,我们或许只是出去转一圈儿,不出今晚,也就回宫了。但如果情况不好……我们总要留一些路上用的盘缠不是。” 如果是慕容焰诓骗他们,那么她只当带着两个丫头出去转了一圈儿。而且知秋在慎刑司里必定受了苦,将她送回潜邸去给卓酒照料、让鞠大夫给瞧瞧伤,知秋见着了卓酒,心情儿好些了,再加上鞠大夫的医术,想必也能好得快一些。 但如果慕容焰并不是诓骗他们,而是真的带了母亲过来,那么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宫里的,必须要将母亲救出来才行。凡事还是有备无患吧。 “你莫要担忧,咱们只是先准备充足了,却并不是非要离宫多日的。”容菀汐安慰初夏道。 “奴婢倒是没什么,反正小姐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只是奴婢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姐可千万不要惹恼了陛下才是。咱们去救了知秋后去向陛下求情,以陛下那向来爱玩闹的性子,看咱们在宫里这么大胆、见小姐并不怎么怕他,或许非但不会恼,反而会听了小姐的劝呢。可是一旦出了宫,陛下怕是……怕是不会有玩笑之心了。”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我知道。一旦出了宫,我自然也不是和他开玩笑。” “走吧,莫要过多担心,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知道小姐是个凡事心里有数儿的人,便也不再劝说什么。 初夏这儿剩下的醉梦长可不少,容菀汐和初夏俩人一将这些醉梦长分成三份儿,一份儿用在门口儿那些侍卫们的身上,一份儿用在慎刑司之人的身上,还有一份儿,是容菀汐备着的,到了驿馆或许能用到的。 到得屋门口儿,容菀汐并未先出去,而是给初夏使了个眼色,让初夏先去把那些侍卫们给迷晕了。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虽然宫里的奴才并无陛下和太后那边的眼线,但却也并非是她的心腹,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蹊跷,给拦了路,可就不好了。 平日里宫里的奴才们除了初夏和知秋这两个近身大丫鬟之外,都住在宫里的奴婢房里,但因着封宫那晚,是小康子和莲心上夜,这俩人儿便没来得及出去,此时正在西厢房里住着呢。 初夏拿了一段小芦苇管儿,管子里灌满了醉梦长,几乎没有脚步声的、轻轻地走到了门口儿,做出在门缝里向外张望的样子,见那些侍卫们只是目光向前看,并未回头看向宫门,便迅速将芦苇管里的粉末吹了出去。却是并未都用光,而是留了一点点在里头。 完成之后,并未在这里继续等着,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芦苇杆收在了袖子里,又往屋里来。走到门口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并未开门,而是往后院儿去了。走到后院儿奴婢房门口儿,又没进屋,而是去了茅房。从茅房里出来,也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西配殿的后窗处而去。 这时候没有活计,小康子和莲心得了清闲,自是早早就歇下了。初夏却也没心思看他们在干什么,反正就算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番举动,只要在他们出门儿询问她之前,将剩下的粉末吹进去就是了。因而到了西配殿窗外,直接顺着缝隙,将粉末吹了进去。这才利落地回了正殿。 两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觉得药效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出了房门,完门外而去。 初夏在房门外看了看,见侍卫们果然已经倒下,初夏便开了门儿,两人迅速王慎刑司方向跑去。 亥时宫深人静,若无急事,永巷里是无人走动的。巡逻的侍卫们只在每条巷子的边儿上走,却不会进里来,以免脚步声叨扰了眠浅的主子们的休息。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小心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们,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路寻着记忆,很快也便找到了慎刑司门口儿。却见慎刑司里漆黑一片,一点儿烛火的光芒也无,不像是有人犯关押在此的样子。且慎刑司门口儿,竟然锁着一把铁锁头。在无人犯之时,慎刑司晚上是没人儿看着的,自然要落了锁。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诧异。 “火折子。”容菀汐道。 初夏点亮了火折子,两人站在窗前,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往里看,却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变点儿关押人犯的样子也无。而且……真的空无一人。 “小姐,人没在这儿?”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应是如此……如若不然,就咱们这么打着火折子趴在窗前看,里面早有人过来抓咱们了。走吧……” 容菀汐没再看其他两个房间,因为明摆着没有人,看了也没用。 “小姐,这可怎么办呢?”初夏有些着急。 容菀汐又何尝不是呢?原本关在慎刑司里的人,整整一日没动静之后,竟然不知所踪,他们连人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儿闪过,容菀汐拽上了初夏,低声道:“霜露阁偏僻,我们去霜露阁看一下。” 人是太后抓进来的,太后应该不会轻易把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在慎刑司里审问人犯,用什么刑罚都是应当应分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是慈宁宫、慈安宫,宫里的主子,未免都要落下一个滥用私行的罪名。 所以此时人不在慎刑司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案子已经结了。案子结了,人呢?知秋、小桃和冬雪,一共三个人,不可能都凭空消失了,也不可能都一起处死了吧?而且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她们三宫的封宫,是不是也该解了? 可明显漪澜宫的封宫是没解除的,她和初夏怎么出来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 如今,就只能看看霜露阁那边的情况了。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隐蔽地到了霜露阁外,躲在一旁的树林儿里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八章:遍寻不见 om,。霜露阁的门口儿,的确有几个侍卫在守着,但从服制上看来,却并非是那些封宫之时所用的,低品级的御前侍卫,而是平日里紧跟在皇上跟前儿的几个御前带刀侍卫。 除了六个御前带刀侍卫在门口儿不动如松地守着之外,就在霜露阁的门槛儿上,靠着门框坐着一个太监。在飞檐上挂着的灯笼光芒的映照下,也可以将太监的服制和面容看个大概,竟然是——小福子! 如此……今晚,陛下可是留宿在霜露阁里! 容菀汐但觉心内一沉,苦涩已经漫到了嘴边儿。 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容菀汐拉着初夏,悄悄儿地往回走了一段儿。离开了侍卫们可以听到的范围,这才低声道:“看来霜露阁的封宫已经解了……若钟粹宫的封宫也解了,这案子定然已经了结。可知秋……”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的,就算是判了知秋死罪,怎样也要知会咱们一声儿不是,岂能这样悄没声儿的?”初夏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若她们真的能定知秋的罪,可见知秋被他们屈打成招,认了下毒一事。既然如此,咱们漪澜宫,可就是重犯之地,本宫就是那个指使之人,他们继续封着咱们、且并未给咱们任何消息,便是在正常不过。” 一时主仆二人都是眉头紧锁,不免担忧起知秋的生死来。 “但怎样,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处死了知秋啊,至少也该找了咱们去质问一番。”初夏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此事当真蹊跷得很……” “小姐,我们要不要再去钟粹宫外看一看?”初夏道。 容菀汐想了想,摇摇头,道:“钟粹宫附近没个遮掩,咱们若过去,只怕会被巡逻的侍卫们给抓了……走,咱们去奴婢房那边找靳嬷嬷去。” 奴婢房那边偏僻,且都是宫女儿们住的地方,侍卫们的巡逻自然也不太上心。 而且到了霜露阁,便距离宫女庑房已经不远了。 靳嬷嬷是为漪澜宫做事的,且又是上了年岁、很有威望的老嬷嬷,自然是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房间。去找她说话儿,也更方便一些。 两人一路小心谨慎地到了靳嬷嬷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户。屋里立刻便传来了警觉的声音:“谁?” “嬷嬷,是我……初夏……”初夏低声道。 靳嬷嬷虽然是自己一人儿居住,但左右两侧却还是免不了要有别的房间。但好在宫里为了避免几个老嬷嬷们聚住在一起,抬头低头地见面、礼数位份上不好分辨,也为了能让老嬷嬷们看着这些小丫头,便将嬷嬷们故意分开来住。此时虽然东西两边屋里许是有些小丫头们听到了,但因着位低人卑,谁也不可能多管这闲事,只会装作没听见,继续与周公相会。 靳嬷嬷忙开了后窗,向外看去,只见是初夏带着一个带着太监帽、低着头的小太监。这把年岁了还有什么可羞的?因而即便只穿着寝衣,却也忙将初夏从后窗里拉了进去,紧跟着便来拉那小太监。抓住这小太监的手腕,感觉到这小太监的手腕柔弱无骨、肌肤凝润,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 然而这小太监伸手利落,并不需要她的拉扯,自己扒着窗台便跳了上来、又轻松地落地。 靳嬷嬷忙牢牢关上了后窗,刚刚她已经看清了这小太监的面容,哪敢怠慢,忙施礼道:“老奴给娘娘请安。” “嬷嬷快快请起……”容菀汐扶起了靳嬷嬷,歉然道,“本宫深夜来叨扰嬷嬷,实属不该。但嬷嬷也知道,本宫如今处境艰难,若非深夜,也是出不来的。” “不拘是什么时候,只要见着了娘娘,奴婢总是心安的。”靳嬷嬷又施了一礼。 “慎刑司的事儿,到底如何了?”容菀汐也不跟靳嬷嬷绕弯子,直接问道。 靳嬷嬷回道:“太后让薄妃娘娘去慎刑司查的这案子,薄妃娘娘在慎行司待了一下午,期间叫了潜邸大总管过来,日暮十分,定了知秋姑娘的罪。说是……说是知秋姑娘不小心,在去御膳房的时候,把原本要用来毒老鼠的砒霜,落了一点儿在大皇子的粥碗里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注意一些便罢了……” “说是原本应该打知秋姑娘二十大板,但念在姑娘身子向来娇贵,便不打了,只让知秋姑娘回漪澜宫里好好悔过去。薄妃娘娘还让吴嬷嬷吩咐了各宫,说是这件事儿至此而了结,既然是无心之失,以后大家可切莫再议论。不要去深究、也不要对知秋姑娘有什么不妥当的对待。事过不咎,一切如常。” 初夏咬牙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卖人情给我们吗?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知秋连砒霜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砒霜误落在大皇子的粥碗里!” 容菀汐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后让薄馨兰来审理此案,明摆着就是让她治知秋的罪。薄馨兰又是个极聪明的,不可能逼着知秋偏要把我咬进来,而是采取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她越说是‘误会’、越说让大家不要再提,反而会让人认定了,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容菀汐叹道,“只要知秋没事就好……嬷嬷,可是知秋却并未回漪澜宫去,可是被太后或是陛下叫去了问话儿?” 靳嬷嬷诧异道:“不可能啊……奴婢一直盯着这事儿呢!只听说薄妃那边放了知秋姑娘回宫,却并未听说又有谁传见了知秋姑娘。” “靳嬷嬷……靳嬷嬷……”忽地,门口儿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得这声音,竟然是卓酒! 容菀汐和初夏相视了一眼,还是决定躲一躲。 但靳嬷嬷这屋子却只是一间,只有一张桌、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能躲的,也就是床幔里了。 “嬷嬷拉上床幔,本宫和初夏进去躲一躲。”容菀汐说着,拉着初夏往床边去。 初夏低声道:“小姐,是卓酒,应是没什么的。” “先看看再说。”容菀汐道。 靳嬷嬷将床幔拉好,便将外衣草草穿上了,给卓酒去开门儿。 卓酒急匆匆进了屋,道了一声儿:“嬷嬷,冒犯了。” “无妨,老身都多大年纪了,岂会在意这些?只是……总管怎的这么晚了还入宫来?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 卓酒疲惫地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了,道:“不曾得到陛下的传召……我是刚刚天黑之时入的宫,只拿了腰牌,说有要紧事情要找福公公,好在福公公肯帮忙,侍卫通传之时,让我进来了。我听说知秋已经被放回漪澜宫去了,可是到了宫门口儿,我悄悄儿问了门口儿的侍卫,他们却说知秋并未回来……” “深宫禁地,我也不好喧哗着喊娘娘、更何况娘娘禁足在宫中,不是徒增娘娘烦忧?我便只能托了小福子,让他暗中派了个小太监给我,陪着我在宫里找一找,看看知秋是不是躲在哪儿哭去了,不敢回宫。可是我们将整个皇宫转了个遍儿,直到现在,仍旧没找着知秋。” 之前的确是觉得只是晚了一会儿没回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便没和皇后娘娘说。毕竟原本知秋已经做了错事,若他再不知轻重地,只是人晚回来一会儿,便让皇后娘娘担忧,岂不是让知秋更难做了? 之后又回漪澜宫去看了一次,侍卫们仍说人没回来,这时候他便知道,人多半是出事儿了。可越是如此,越是懒得和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禁足在宫里,他便是说了,又能如何?皇后娘娘一番仔细询问下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省下时间来自己找人。 但还有一点,他却故意隐藏着了。那就是,他刚刚去漪澜宫外,见漪澜宫外的侍卫们已经全都晕倒了,进宫去,见正殿和奴婢房里都是空无一人,只有西配殿里睡着两个小奴才,怎么叫也叫不醒,看来是中了他们出去玩儿之时惯用的**醉梦长。 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何打算,便没敢和靳嬷嬷说。只是发现漪澜宫里跑了人,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小禄子已经去霜露阁禀报小福子了。 “这……好端端的人,岂能一点儿踪迹也没寻见?”靳嬷嬷道,“大总管此来之意是……” “我不是宫里的人,且这深夜里,早已经出不去宫了。因而想着,嬷嬷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人的?可否带我再去找找?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就不见了呢……我是怕……我是怕……她向来对皇后娘娘忠心,如今被人定了罪,自然觉得自己牵累了娘娘,会不会……”卓酒不敢说下去了。 靳嬷嬷瞧着卓酒虽然满身疲惫,但却仍旧一脸焦急,不免被他的一番痴情打动了几许。再加上的确为知秋着急,因而也不顾得规矩与否了,忙安慰卓酒道:“大总管别急,我这就换了身儿衣裳,陪着大总管一起去找一找。” “如此,可是有劳嬷嬷了……”卓酒起身,向靳嬷嬷深施一礼。 “大总管莫要客气,我和知秋姑娘平日里也颇为谈得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岂能置之不理呢?”靳嬷嬷道。 容菀汐听得,知道卓酒过来只是为了找知秋,而且卓酒进宫是背着皇上的,且他寻人不见,必定刚刚已经去过漪澜宫了,在漪澜宫里找不见人,这才慌了,过来找靳嬷嬷。 毕竟知秋已经被定了罪,她若是为了知秋而逃出宫,是行不通的。且若要带着知秋走,必定是要等知秋身子养好了,方便行动之时再说,不可能这么匆忙。卓酒此时只是慌了,担心知秋就这么被扔在宫里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没人管没人问。 容菀汐放了心,便从床幔里出来,道:“大总管在来找靳嬷嬷之前,可去了漪澜宫?” 卓酒一见是容菀汐,惊讶之余,忙施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九章:出逃未成 om,。“这个节骨眼儿上,无需多礼。”容菀汐道。 卓酒应了一声儿起身,见皇后娘娘在靳嬷嬷这里,便是没什么可瞒着靳嬷嬷的,因而施礼道:“回娘娘,奴才的确去了漪澜宫,此时正是打漪澜宫过来。” “你身边儿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呢?”容菀汐问道。 卓酒面露难色,歉然道:“娘娘恕罪,奴才和禄公公一起到了漪澜宫门前儿,见侍卫们都晕倒了,这可不是小事儿,禄公公吓得什么似的,紧赶着回福公公去了。奴才无能,实在拽不住他。” “小姐,这事儿福公公听了,是一定要去告诉陛下的。陛下知道咱们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初夏有些着急道。 容菀汐也是心内一沉,知道即便她今晚找到了知秋,想要出宫,也是不成了。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况看来,何时才能找到知秋呢?即便小福子没有将漪澜宫前的事情陆禀报给皇上,她们跑出漪澜宫的事儿,却也瞒不了多久。一旦巡逻的守卫们发现了蹊跷,还是会禀报皇上去的。 若是被皇上给抓回去,皇上知道她有出宫的打算,指不定要以为,她走了,便再不回来了,这可是他的大忌。 如果她还想要走,唯一的机会,就是她和初夏赶在皇上派人抓她们之前离开,占得先机,才有出宫的可能。可是她们又岂能丢下知秋不管?若知秋是躲起来哭去,还好一些,但若真如卓酒所担心的那般……容菀汐简直不敢想下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留下来找知秋,今晚她是注定无法出宫了。与其让皇上找到她后多想,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让皇上帮忙一起找,人找得也能快一些。 容菀汐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和皇上斗气的意思,多少有些要破坏他和秦颖月的**之意。 她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这样狭隘,但此时,这的确是最妥当的法子。由皇上下令找人,怎样也比他们自己暗中找,更有效果一些。 “卓酒,你可确定了,遍寻宫里没寻见人?”容菀汐问。 卓酒点头道:“奴才从天刚黑时便进宫寻人,各处都寻遍了,并不见知秋的身影。” 容菀汐道:“如此确定了,我们到皇上面前也有话说,不是我们故意打扰他。走吧,我们直接去霜露阁求皇上下令寻人。” “小姐……”初夏叫了容菀汐一声儿。 容菀汐回头道:“卓酒遍寻宫中都找不见,我们没法子了,只能去找皇上帮忙。” 卓酒和靳嬷嬷都在,初夏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应了一声儿,随容菀汐出了门儿。 靳嬷嬷和卓酒相视一眼,自然知道娘娘的用意。既然已经有人去禀报了娘娘逃出漪澜宫的事情,不管娘娘有什么事儿,都是办不了了。与其让皇上派人抓住娘娘,还不如他们自己去认罪。只是皇上今儿为什么在霜露阁,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容菀汐和初夏走在前面,直奔霜露阁快步而去…… 此时霜露阁门口儿,小福子急得来回踱步。眼瞧着屋里漆黑,皇上显然已经歇息了,这时候若叨扰了皇上好眠,可是不应该。可皇后娘娘逃出漪澜宫,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漪澜宫里的确没人儿?”小福子问道。 “不是没人儿,只有小康子和莲心在,有什么用啊?”小禄子低声着急道。 “去去去!我问的是,娘娘的确没在宫里?知秋姑娘也没在?你可看清楚了?” 小禄子道:“公公你怎的不问明白?自然是看清楚了,宫里头,除了小康子和莲心之外,再无旁人……啊,还有那只小白狗儿。公公,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别耽搁……要不然,咱们就直接装作没看到好了。等一会儿有人发现了禀报过来,咱们俩可别说漏了,就当做刚听到的。” 俩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好在门前的侍卫都是两耳不闻闲事,使得他们可以随意筹谋。 然而小福子却还是摇摇头,道:“罢了罢了,纸里包不住火。刚好把我让你随卓酒去找人的事儿也说了,免得回头皇上自个儿知道了怪罪。” 回头看了房门一眼,咬咬牙,轻轻敲响了房门。 “陛下……有一件急事儿……”小福子轻声道。 寝房里,纱帐内,皇上闭目平躺着,睡得沉。秦颖月半露着香肩侧身躺着,脸上,却仍旧戴着她那厚重的红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借着月光,看着皇上的睡颜。 他的心里,定然还有她。不然即便是她筹谋得当,他却也狠不下心来,在她这副面容之时,看着她脸上的红面纱,还能要了她吧? 门口儿忽然响起了小福子的声音,吓得正在筹谋前路的秦颖月一个激灵。皱眉起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披上了,想要去问一下是什么事儿。没想到原本睡得很沉的皇上,在听了小福子的一声不算高声的请示之后,竟然猛地坐了起来,清醒地扬声问道:“什么事儿?” 他的声音一点儿睡音也无,眼眸中也全然是清明的神色,根本不是熟睡方醒的样子。以至于秦颖月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睡着? “陛下……奴才有要紧事情禀报……”门外,小福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进来说话。”皇上的声音依旧清醒无比。 小福子应了一声儿“是”,轻轻开了房门,轻轻地、但却是快步地,走到了寝房的月门边儿上。小心地说道:“陛下,卓酒总管因着惦记着知秋姑娘,天刚黑的时候,借着有事儿找奴才的由头儿进了宫,奴才心疼他一片痴情,便让小禄子看着他,由着他去找知秋了。可是这俩人儿在宫里寻到今晚,都没寻见人。方才又回漪澜宫查看之时,却发现……却发现漪澜宫外的守卫都晕倒了,且宫里……” “传人封锁宫门,不拘哪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去!”没等小福子说完,皇上便紧忙吩咐道。而且听着声音,相当焦急。 小福子已经故意和缓着说了,却不想皇上还是这般心急。吓得他慌忙跪地,不敢言语。 皇上话音落下,人就已经掀开床幔而出。此时虽已是初春,且地龙未撤,但夜里屋子里还是难免有些凉气,皇上却只是穿着绸裤、赤着膀臂,连衣裳都忘了穿。更忘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秦颖月,此时只穿着一个肚兜儿呢。 皇上一撩床幔,吓得秦颖月“啊”的一声儿,忙缩回了被子里!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吩咐?”皇上怒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小福子忙应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皇上急着直接去衣架上拿了外袍罩在身上,衣带都来不及系,阔步便往门外走。 “陛下……”秦颖月掀开床幔,叫住了皇上,“想来皇后娘娘只是寻知秋姑娘去了,寻不见人自个儿也便回宫去了。这么晚了,陛下到哪里去寻人?夜里风重,当心着龙……” 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儿,皇上便已经提步离去,话音未落,房门关闭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见皇上出了门儿,和侍卫们话还没说完的小福子,忙迎了上来。 皇上没看他,直接吩咐门口儿的侍卫们:“安排人手,速速传令到各个宫门,任何人不得出!传令到城门去,留心防守!还有驿馆和将军府,都派人暗中盯着, 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将人拿下!把人给朕带回宫里来!” 皇上话音刚落,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行人快步而来。借着月光看去,其中一人的身形儿,竟然是菀汐的模样。待到那一行人稍稍再近了几步,便看清了,那人的确是菀汐! “不必了。”皇上皱眉,吩咐了一声儿。 侍卫们有些糊涂,梁都统小心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可是刚刚吩咐的事儿,不必做了?” 皇上点点头,算作回答。 “前面儿的是什么人?怎敢深夜惊扰御驾?”一个侍卫按住了腰间的刀,向正走来的一行四人问道。 那四人并未回话,而是直接到得近前来。吓得侍卫们忙拦在皇上面前。皇上轻轻一拂手,打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 容菀汐见皇上竟然只披着外袍、袒露着胸膛站在夜风里,连下裳也不曾穿,只着了睡觉的寝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原本本能的,是心疼,随即便是看出了皇上的焦急,心下稍安。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想到了……他为何是这副模样?为何连寝衣也不曾穿? 一时心内百感纷杂,无从表露,只能重重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妾有一急事,求陛下帮忙……” 容菀汐一开口,小福子才听出了是皇后娘娘。忙吩咐护在皇上身前的侍卫们,示意他们让开。 皇上缓缓上前来,脚步停在容菀汐面前,低头看着她……半晌,问道:“皇后何以这副模样?” “臣妾担心知秋在慎刑司里的境况,想着要去见见她,便乔装了一番。” “就只是找知秋而已?”皇上看了卓酒一眼,道,“还是原本有别的打算,但因知道逃出宫一事已经被人发现了,便只得出此下策,先来求朕?” 容菀汐面儿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怔。他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但此时,她却也只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份儿,打死不承认。 听得他用这般疏远较量的语气与她说话,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因而抬头,看向他,道:“自然只是找知秋而已。臣妾出了漪澜宫,原本打算先来请示陛下,但听说陛下今晚临幸霜露阁,臣妾恐怕扰了陛下**,便自己先去找了一番。” 皇上一笑,蹲下身子,抬起容菀汐的下巴,道:“菀汐,你这话怎么说得酸溜溜的?” 容菀汐别过头去,不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章:宫寒夜长 om,。皇上却是手上一用力,将她的脸扳回来几分,强迫她看着他。盯着她的眼睛, 道:“只是菀汐……你这一股酸味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未及容菀汐回答,皇上又道:“菀汐,你把从朕这里学到的江湖手段,都用在了朕的皇宫里,还真是学以致用。你说你这般聪慧,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恼?” “臣妾想要自己解决麻烦,不叨扰陛下**,陛下自然是高兴的。”此时如此近地看着他那赤着的胸膛,容菀汐更觉气恼不已。 他说过的,自那晚之后,他的身子也只属于她一个人。虽然她从未让自己相信,但他毕竟说过。她的心底里,毕竟有了浓烈的期待。且……在理智管不到的心底最深处,她真的相信了。 可此时,眼前所见却在告诉她:“你真傻!那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对你他会这么说,对别人,也可以。 皇上手上的力道猛地一紧,道:“你说朕该高兴?你居然说朕该高兴?” “的确……”皇上像是忽然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没人来打扰朕的快活,朕自当高兴。可若今晚你顺利找到了知秋、顺顺当当地逃出宫去,几年之后,你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的事儿被传为佳话,可不是要使朕头顶发绿的事,天下皆知?” 容菀汐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朕在说什么?”皇上轻轻拍了拍容菀汐的脸,笑道,“如你这般聪慧, 这世上还有你听不出来的意思呢?现在想要装傻,是不是太晚了些?” “臣妾不敢在陛下面前装什么。臣妾只是想要救知秋、只是想要看到她活着……初夏、知秋、父亲母亲,都是臣妾的至亲之人,臣妾必须拼尽所能地,确保他们能好好活着。”容菀汐直视皇上的眼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坚决道。 皇上听了,却还是笑。笑道:“菀汐,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呢?” 皇上忽地咬牙,指了指自己的心,声音也发了狠:“你都到朕的这里来算计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今日你想逃?”皇上狠狠抓住了容菀汐的下巴,“你玩儿够了、玩儿不下去了,便要逃之夭夭,你把朕当什么?傻子么?” “呵呵……”皇上忽地苦笑起来,缓缓松开了捏着容菀汐的手,胳膊搭在膝盖上,颓然地看着地面,点头道,“对……朕的确是傻子,的确……” 皇上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的注意到了容菀汐穿的这身儿衣裳,这才缓缓抬头,抓住了容菀汐的衣裳,看着容菀汐,道:“穿着这身儿衣裳,你还真能走得出去?菀汐,你果然是冰做的心肠。” 看到他如此心伤颓然的样子,容菀汐是心疼的,可是一看到他这赤着的胸膛,容菀汐又止不住地一阵厌恶气恼。 这一次没由着他撒泼,而是狠狠打开了他的手,道:“我要找到知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不帮忙,我自己去找便是,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奚落我。我也没工夫听你啰嗦。对你而言,知秋只不过是个小宫女儿,宫里一抓一大把;但对我而言,却是我唯有的几个亲人之一。你耗得起时间,我耗不起。” 说完,便拉着身旁的初夏起身,道:“不求他,我们自己去找。” “菀汐,不知你唯有的几个亲人里,可包括朕么?”看着容菀汐的背影,皇上颓然问道。 容菀汐停住了脚步,欲要回头,但最终却还是止住了。她再不想看他那还残留着秦颖月气息的胸膛。她怕,若记得深了,日后便再不想与他亲近。 你不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爱的人。 纵然没有血脉相连、没有亲缘牵扯,纵然可以毫无瓜葛,但我却仍旧愿意与你一世纠缠。 容菀汐轻轻一声儿叹息,拉着初夏,继续往回走。 卓酒和靳嬷嬷都是看了眼皇上、又回头看了眼容菀汐,卓酒先道:“陛下……知秋怕是真的出事儿了,奴才从日落之时进宫,遍寻宫里,并不见知秋的身影。好端端的人,即便想躲,也总不至于能把身子隐去吧?还望陛下能……” “朕知道了……”皇上皱眉道,“你们跟上去叫住皇后,让她等会儿,朕这便带人随你们一起去找。” “这……”卓酒和靳嬷嬷都有些为难,相视一眼,还是卓酒道,“陛下隆恩浩荡,奴才感念不已,只是夜深风重,奴才岂敢劳烦陛下?” “别啰嗦了。”皇上一摆手,拂袖快步回屋去。 房门没关严,秦颖月在屋里仔细听着,听得真切。见皇上来到床幔里拿上衫,低声劝道:“陛下,知秋姑娘纵然再怎么金贵,毕竟只是个奴婢,何以劳动陛下?若是陛下也随着去找,传出去,到底坏了规矩,怕是要被人诟病呢。” 皇上边穿衣裳边道:“菀汐是个倔脾气,让她回宫去,等着别人找出个结果来,她是断不肯的。人这么久没回来,怕是真出了事儿。若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菀汐怎生受得了?朕不放心。” 秦颖月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忍着苦涩笑道:“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让人羡慕。” 皇上听出了她的苦,但却没说什么。抬手撩开床幔往外走,忽的停住脚步,道:“这香,以后别再用。采曦的下场并不好。” 秦颖月苦笑了下,下床施礼道:“是,臣妾记下了……恭送陛下。” 她早知道这香是瞒不过他的,之前卢采曦给他用,他是觉着左右对身子无害,乐得快活。因而今日她明知道他会闻出屋子里熏香的蹊跷来,却还是用上了。为的,是让他明白她的意图。 果然,他进屋不多久,便闻出了熏香的蹊跷,问了她,她便也不瞒着。只是跪地哭诉道:“臣妾如今这副模样,心里眷恋着陛下、想要和陛下亲近,却又怎么有脸面呢?可陛下多久不来臣妾这里一次,臣妾怕今晚之后,又没了见到陛下的机会。臣妾……臣妾只想把该给陛下的,都给了……臣妾也想……若有幸能得个孩子做伴儿,不至于在深宫中一生寂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只望陛下能因情香之故,而忽略了臣妾丑陋的容颜,真的能给予臣妾恩泽……” 他向来知道她的骄傲,如今却见她万般无奈地以情香求欢,必定心软。且她如今这副面容,他若在即便有情香的情况下却还是拒绝了她,未免对她太过侮辱。想来情香的作用再加上她的乞求,他必定动情。 果然,即便他早已不是太学里那嬉笑顽劣的少年、即便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但她到底还是懂他,到底还是能算计到他的软肋上去。 他这一生,成于城府,却注定败于多情。 “嘭”,宫门随风关上,并不重,但却恍似一记重锤,击打在人的心上。秦颖月长叹了一声儿,手扶着双腿,缓缓起身……她的心里,又何曾不苦呢? 原本卢采曦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可如今,她却连这替身用过的卑劣手段都学了来。只为了能求他一夜温存。却是连一夜都没到,他便走了。 秦颖月坐在床上,细长的手指缓缓摸向自己的脸……待到这面纱撤掉,想要再求他的临幸,反而更难。 她这一生,最怕的、最不屑的,就是别人的可怜。她虽然屡屡以让人可怜来博得人的疼惜……比如对风北麟。可风北麟对她的可怜,她是从来都不在乎的。但在她真心爱的人面前,她却想要,与他并肩而立、心灵相通、永在平等之处。 终究,这只是一场奢求。 皇上叫了守在门外的侍卫和两个太监,快步追上了容菀汐。 好在卓酒劝说得当,菀汐果然等着他,并未先走。 “不敢劳烦陛下深夜辛劳,陛下只派了这些人给臣妾便是。”容菀汐施礼道。 皇上没理她这句话,只是道:“既然遍寻宫里不见,且已经这个时辰,人还没回去,怕是出了事儿。宫里最方便藏人的地方,就是水井里,多少人都是从水井里找到的……” 皇上回身吩咐道:“小福子小禄子,你们两个随他们仨从慎刑司那边找起,务必将所有水井都找遍了;梁统领带着小季、老林随朕走,从这边找起。” 听得皇上这般吩咐,容菀汐醍醐灌顶,但心却也跟着猛地一沉,不由得看向初夏。初夏此时也是紧锁着眉头,眼中有惊恐之意。 皇上这哪里是找人的法子?明明是找尸体的法子!但偏偏,听了皇上这法子,她们却都觉得……正应该如此! 在这一番吩咐之后,皇上没和容菀汐说什么,只是抢先往前走去,卓酒紧跟了上来。 容菀汐和初夏、靳嬷嬷,紧跟在卓酒身后,三位御前侍卫跟在容菀汐她们身后,一行人都是沉重不语。 沿着霜露阁往慎刑司那边走,一路找了几口水井,都不见知秋的身影,但却在西宫边儿上的一口枯井里,打捞出了一具白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了。只是能从井底的一个金耳坠儿上,看出这人是个宫女儿,皇上吩咐了小季去叫内务府的人,让他们将这具白骨好生收敛了,以消亡者之怨气。 见了这具白骨后,一行人的心都是更沉重了些。在寂静无声的深宫里走着,气氛愈发压抑。 忽的,前方一阵急促的小跑,随之而来的,便是急切的一声唤:“陛下……找着了……” 容菀汐心内一沉,但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忙扶住了初夏。 走在前头的皇上回过身来,到得容菀汐身边儿,抚住了她的肩膀,只是轻拍了两下,没说什么。 容菀汐能感觉得到,纵然他仍旧关心她、纵然他是在安慰她,但这疏远,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一章:不如归去 om,。一路无言,随着小福子的引路,往御花园边儿上走,越走越偏僻…… 容菀汐并未问情况如何,不管是何情况,人定然是死了。若非如此,小福子岂能不说还有救呢?若非如此,他们此时也就不是往水井边儿上走,应该是去往漪澜宫。小福子虽然年虽小,但办事稳妥,若人还活着,他定要马上传了太医去的。 眼见着已经快到宫墙边儿上,容菀汐看到了树林里的一口水井边,站着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卫和小禄子,除此之外,还有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或许,或许也未见得是知秋吧?或许只是小福子认错了人。毕竟有了之前的那具白骨,可见宫里的枯井中捞出人来,并不稀奇。或许,或许只是先帝朝死了不久的哪个宫女儿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安慰着自己,脚步却还是愈发沉重。主仆二人紧紧攥着对彼此的手,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继续往前的勇气,但却都是脚步越来越慢…… 然而,不管有多慢,最终,还是到了近前。 灯笼的光芒下,知秋的脸惨白、双目闭着、头发不算散乱,看样子只像是受了重伤,而并不是死了。 容菀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小福子打理一番之后的结果。 “知秋……知秋……”容菀汐蹲在地上,轻轻推了推知秋,唤了她两声儿。 “知秋,你怎么躺在这儿呢?让我和小姐一通好找。”初夏也蹲下来,看着知秋道。 然而知秋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知秋……”容菀汐轻轻摸到了知秋的手……她的手,是冰冰凉凉的。容菀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然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知秋……”偏得她的是一个清醒的人,手心里,知秋手背的冰冷如此真切的传来,让她不得不相信,知秋真的已经死了…… 容菀汐再说不出你为什么不回宫之类的话?也没法子埋怨她调皮。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默默流泪不语…… 初夏却是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在蹲在地上看了知秋一会儿后,忽地上前去抬起了知秋的身子,拖着知秋就往回漪澜宫的方向去,边说道:“你没脑子,被人骗得害了小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倒好,找个地方自己睡得消停,可有想过我和小姐有多着急?看我不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着初夏的声音,皇上身后,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压抑着的呜咽,是卓酒。 他不敢上前去……他怕她怪他,怪他为何不救她、为何来晚了? 他早就说过,在这世上,他们的仰仗就只有彼此啊! “你怎么这么沉呢?都说了你每天要干些活儿,不要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我……我还给你留了牛乳酥呢……虽然封宫,吃的可没少了咱们的,你也不用躲在外面不回去啊,宫里也不会饿着你……”初夏拖着知秋走得缓慢艰难,却是不放弃。眼泪模糊了实视线,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哭,她只是觉得,知秋又贪玩儿了,她要帮着小姐管教知秋。 她虽然没比知秋大几岁,但却是看着知秋长大的,这孩子只是被她们宠坏了,有些任性而已。但是秉性天真可爱,绝对不会遭祸的,绝对不会有人舍得害她,绝对不会…… 容菀汐只是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口枯井…… 她们杀人灭口了……她们杀了知秋……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知秋! 若她早些收拾了这些蛇蝎心肠的毒妇,知秋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知秋怎么会被她们害?怎么会……死…… 都是她的错!她早该重视起来的,她早该和这些女人较量出高低的,她早该……或许,她早该离了这宫城,离了他。她,早该放手……她早就知道这深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像她这种不愿意吃人的,就只有被人吃掉的份儿。她早该知道,若是既不想被人吃掉、也不想吃人,她就只有离开这里、离开他…… 可她,就是舍不得。优柔寡断、一再退让地以致今日,以致让她们害死了知秋! 她不该信他!早就不该信他! 如果她不曾信他,如果她早些去救下知秋,知秋就不会死!知秋就不会死!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死了知秋! “知秋……你倒是醒醒啊……我都快拖不动你了……我早说过,你不能这么贪玩儿的,你已经长大了……若是有一日嫁了人,离了我和小姐,谁还会这般宠着你呢……你……你离了我和小姐,可怎么活呢……到了那边,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啊……”初夏费力地拖着知秋,可是死人的重量与活人自是不同,弄得筋疲力尽,双手上的重量却还是不减,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手里拖着的人,已经死了。 知秋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宠着她让着她的人,若是那些人都欺负她,可怎么办呢? 从小儿她就最见不得人欺负知秋了,她还想着,以后知秋若是嫁了人,她一定要常去知秋家里走动,免得有人胆敢不拿知秋当回事儿。可现在,她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初夏仍旧费力地拖拽着知秋,卓酒的哭声愈发大了、止也止不住。没有皇上阻止,小福子也不敢拦着、更不敢说什么, 只能给初夏让出一条路来。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拖着一具死尸在宫里走,不是太瘆人了些?尤其是在这深夜子时,最是天地间阴气重之时,未免给宫里添了不吉利。 “初夏。”正在奴才和侍卫们都愁苦之际,总算见着皇后娘娘起身,叫住了初夏姑娘。 “莫要往漪澜宫里去……”容菀汐道。 初夏停住脚步,道:“怎么不回宫呢?外头这么冷,知秋睡在外面,一定着了凉。” “我们回将军府去,漪澜宫,不是我们的家,她不愿意回去。”容菀汐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淡淡道。 初夏听得,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一阵猛点头:“对对对!我们回将军府去,我们回家去!” 容菀汐深深看了知秋一眼,转身,跪地,重重叩首,道:“求陛下给我们一辆马车,我们要回家去。” 原本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但说到“回家”二字之时,却还是不由得哽咽了一声儿。 皇上深深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声,吩咐道:“小福子,你去找辆大点儿的马车来,朕和皇后回将军府一趟。” “不敢劳烦陛下,我们想自己回家去,不想沾染宫里的肮脏之气。”容菀汐的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却坚定。 听得在场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靳嬷嬷忙低声提醒了一声儿:“娘娘……” 但容菀汐却并不惧怕,也并无收敛之意,反而继续道:“是我害死了知秋,是我对你的依赖,害死了知秋。我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是你帮着她们,杀了知秋灭口。” “娘娘……”吓得靳嬷嬷忙跪在容菀汐面前,重重叩首,道,“陛下恕罪,娘娘怕是吓糊涂了!一切都是无心之言,陛下可千万莫要怪罪娘娘啊……” 皇上一抬手,制住了靳嬷嬷的话。叹了一声儿,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了小福子一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马车?”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儿,一路小跑着去了。 初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把知秋的头放在她的腿上,以便让知秋枕着,莫要让土地咯着了她的头。 不用皇上说平身,容菀汐自己起了,到初夏和知秋身边儿去,蜷缩着膝盖坐在初夏身边儿,看着知秋,一言不发…… 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在睡梦里,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或许她发现那个世界不好玩儿,等下就回来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爱玩儿的小丫头。 周遭静了下来,几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曳,使得那光亮,也是一摇一晃、忽明忽暗的,好像一团团忽明忽暗的鬼火儿…… 夜风呜咽,却是吹得林中寂静无声。 终于安静下来,卓酒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勉强平静了半晌,忽的,重重跪地,重重叩首,道了声:“陛下……” 刚一出口,那强忍住的哽咽却又起了。顾不得失态与否,又是重重叩了一下头,头落地闻声,哭求道:“求陛下为知秋做主,还知秋一个公道!是她们杀人灭口,求陛下严惩真凶……” “求陛下……求陛下……”卓酒一下下地重重口头,每一下都是落地有声。 小禄子怕他磕坏了头,看了眉头紧锁的皇上一眼,忙上前去扶住了卓酒,道:“大总管可莫要把自己的头磕坏了,潜邸里的事儿,还要大总管管着呢,陛下定然不愿看到大总管受伤。” “求陛下给知秋一个公道……求陛下……”卓酒仍旧一下下地叩头不起。 皇上皱眉弯下腰,扶住了卓酒,道:“朕定当彻查。” 容菀汐听得,却是一声冷笑。淡淡道:“求他是无用的,他给不了我们公道。” 卓酒只顾着哭,也顾不得为容菀汐的话而向皇上道歉,更何况这时候,他也没了周旋的心思。而且毕竟,他对皇上也是有气的。 皇上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会保知秋不死!可如今呢!如今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知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陛下,你明明说过、你明明承诺过!奴才这般信你!奴才是信你的啊,陛下! 想到这里,卓酒哭得更厉害了。也不顾皇上听了会不会觉得心烦,一时只顾着自己情感的宣泄,扑到知秋身边儿去,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不说让他住嘴,自然也没人敢阻止他,便由着他在皇上面前这般失仪。 听得卓酒的大哭,初夏也是忍不住,不由得大哭起来……容菀汐却只是看着知秋安静的面容,默默垂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二章:冤骨新坟 om,。都是她的错……如今酿成惨剧至此,纵然她再不愿意放手,却也不得不放了……可是,就这样走了,可对得起知秋么?知秋的死没个说法,她却当了缩头乌龟,只乐的自己清闲,逃之夭夭。若人真泉下有知,知秋怎会原谅她呢? 她可以放手,但却不能就这样走。今日的一切,必将有个说法。那些害死知秋的人,必将付出代价!或早、或晚,都不要紧,她只要,她们的结局是凄惨的、是比知秋还凄惨的。百年之后,到得九泉之下,她至少不至于太没脸见知秋。 她说过,会保护好两个妹妹,可是她没有做到。初夏白白在靖王那儿讨了个伤心,她除了给靖王些脸色看之外,无能为力。这是两人感情之间的事,她不能过多的搀和,至此了了,倒也说得过去。可知秋呢?知秋死了,因她而死,因为她对皇上的盲目依赖而死……她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知秋……姐姐定当为你报仇……”看着知秋惨白的面容,容菀汐在心里暗中呢喃了一声儿,眼中,有发狠的神色。 小禄子提着灯笼站在容菀汐身边儿不远处,在灯笼的光芒里,皇上将容菀汐眼中的狠色看得真切……一时心内混乱不已。 小福子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已经找了两辆宽敞的马车过来,向皇上回话儿道:“毕竟是已故之人,与陛下和娘娘同乘一车,多有不便。不若让知秋姑娘在后头的马车里跟着吧?” 皇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和小禄子去漪澜宫门口儿收拾烂摊子,倒了一地的侍卫,不好看。” 言罢招呼了在场的御前侍卫:“你们同朕一块儿去。” 见马车来了,容菀汐并未和皇上说什么,只是和初夏一人抬着知秋的头、一人抬着脚地,往马车旁而去。 皇上追了上来,吩咐几个跟上来的御前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娘娘把人送到车上去?” “去北郊,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容菀汐淡淡道。 如此深夜,她带着知秋的尸体回家,不是要吓着了父亲?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为了避嫌,父亲便一直称病在家,乐得清闲。父亲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安生日子,她又岂能在深夜给父亲这样的惊吓?让父亲徒增烦忧? 而且动静闹大了,世人便皆要猜测,知秋是畏罪而死,只以她们的言语,是辩驳不得的。相比于凄惨简单的真相,世人更愿意相信的,往往是尔虞我诈的阴谋说。逝者已矣,唯有安然择一方净土酣眠,才是最要紧的事。 “先去潜邸,随后去北郊。”皇上吩咐道。 容菀汐知道,皇上说去潜邸,应当是找安葬之物去了。在潜邸之时,彼时的宸王,可是出了名儿的待下宽和。宸王府里单独有一个小库房,放着些普通棺材、未刻字的石碑,以给有功于府、却不幸忽然去了的奴婢们使用。免得奴才们死后要立即下葬,却找不到可用之物。 平日里那屋子用咒符压着,以免晦气外散,府中连年倒也安宁,并未受到这小小一处的影响。反而因着有这一处准备,奴才们做事都更尽心、更心安了些。 原本,他也是个仁善宽和之人,不是吗?可到底是何原因,这人还是旧日面容,怎的性情,却是变得愈发陌生了呢? 难道当真是这皇位害人么? 容菀汐知道,皇上是打算把前潜邸里备着未用的东西给知秋用上,免得京东宫里。宸王府里给奴婢们准备的棺材虽不是豪奢之物,但却也过得去,比寻常百姓家的棺材好了太多。 于知秋而言,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多光彩的入葬之物,而是有一处能入土为安,免得继续于这世上孤零零地飘荡。 “小姐,奴婢想回宫里,给知秋拿一身儿干净衣裳。”初夏道。 容菀汐道:“潜邸里的屋子还未空,若本宫未记错,咱们初入府之时她穿的衣裳,还压在昭德院的柜子里呢,不如就换上那件吧。那是从将军府里带来的衣裳,她必定喜欢。” “是。”初夏含泪道。 说话间,两位侍卫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知秋的尸体抬上了后一辆马车,容菀汐和初夏随后跟了上去。卓酒自然也是要和知秋在一处的,便也跳上了这后一辆马车。皇上并未叫容菀汐,而是自己到前头的马车上去了。 到了潜邸,容菀汐留在马车内看着知秋,初夏去昭德院里取衣裳,卓酒去库房里挑选了入殓之物。皇上仍旧只是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并未搀和他们的事儿,自然也并无什么多余的阻拦,只是由着他们折腾。 卓酒叫了潜邸的一辆板车出来,拉着棺材、墓碑等物,初夏拿了衣裳和胭脂水粉出来,给知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了头,画了个干净的妆……她的头顶和后脑凹下去很大一块儿,容菀汐和初夏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却也还是用发髻将这一处凹陷遮挡了。 借着马车中烛火的光芒看去,知秋的仪容,又如她活着之时那般清秀灵动。 容菀汐轻轻握着知秋的手,含泪不语。马车颠簸,但是知秋躺在窗边的长榻上,却是这般安详。车窗外的冷风暗夜,并未能入到她的美梦里…… 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城门处而去,一声声一下下,恍似人低低的、不疲累、不止息的啜泣。 一路无话,到了北郊松山下。皇上先下了前头的马车,叫上卓酒,道:“你随朕上山去寻个好地方……菀汐,你和初夏在车里等着,我们找好了,再来叫你们上去。” 容菀汐点点头,没说什么感谢之言,却也没有抗拒之意。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却还肯为一个奴婢这样尽心尽力,着实不易。他的恩,她领情;他的错,她也记得。 说放,她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莫要再沉迷。但越是如此,却越反而无法将他的一切从自己的心底里抹去。似乎说放弃,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往昔浓情已付,如东水、入海不回。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莫要继续付出罢了。至此刻而止,不能再深了。再深,她与他,都承受不起。 皇上和卓酒带着两个侍卫,解了马骑着,上了山。足足找了有一个时辰,这才下山来,可见寻得极其仔细。 卓酒上了车,对皇上的怨气明显消减不少,低声道:“原本奴才相中了几处,但陛下看了,都觉得不好。奴才知道皇陵的风水是最讲究的,陛下对风水一事多少有些了解,便跟着陛下又找了许久,这才在山顶朝南处找到了一块空地。” 容菀汐叹道:“难得他肯尽心。以此身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已足够了。” 卓酒也跟着叹了一声儿,没再说什么。 古往今来,主子冤死奴才的,不计其数,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呢?从来只见主子冤死奴才便罢,从未见过哪个主子肯为此事赎罪的!更何况陛下以此圣体龙躯,却肯为一个小奴婢尽心找墓穴,怕是古往今来也未有之,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想来事情发生得突然、且又是悄悄儿的,陛下未来得及阻止,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么?陛下只以为薄妃娘娘说了那结果,事情便了结了,知秋连个板子都没挨,又岂有性命之忧呢?难道陛下还能成日里派人跟着薄妃不成? 这件事儿,说到底,当真怪不得陛下。 “大总管,可能进去抬知秋姑娘了?”马车下,两个侍卫问道。 卓酒先跳下车,向两个侍卫施了一礼,道了声:“有劳二位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大总管切莫客气。”小季道。 小季和老林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知秋抬下了马车,又到后头跟着的潜邸出来的板车旁去,跳上去开了棺,将知秋的尸体放了进去。 卓酒道:“娘娘,上山的路不好走,陛下的意思是,咱们挤一挤,到一个马车里去,只一辆马车、并着拉棺材的马车上山去,留一辆马车在山下。” 容菀汐点点头,叫上知秋,一起往皇上坐的马车上去。 容菀汐一脚踩在车上,正要上来,皇上伸出一只手,要拉她。容菀汐略一犹豫,还是把手递给了皇上。在马车上坐定,却是无言。 山路不好走,马车上山格外吃力,但边寻路边走,最终也还是到了山顶。只是慢了些,却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几个御前侍卫拿了棺材旁的几把铁锹,开始在皇上选好的地方挖坑以下棺。初春山顶,土地冰寒未全然缓解,铁锹下得吃力。但好在侍卫们都是有些真本事的,劲力自然不小,且有皇上站在一旁看着,自然也干得卖力。一个足以放下一口棺材的大深坑,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挖好了。 此时已近天明,东方一颗启明星亮得很。 皇上看了一眼,道:“时辰正好,下葬吧。”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儿,便去抬棺材。 眼见着装有知秋的棺材正在缓缓落入深坑中,容菀汐和初夏的眼中,都隐着满满的泪。卓酒站在皇上身后,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嘭”地一声闷响,棺材落入了深坑之中。声音不大,却似恍若一记惊雷一般,惊了在场之人的心。 “知秋……”忽的一声哭喊,初夏扑了出去,扑到了深坑边儿上。 与初夏一齐冲出去的,还有卓酒。卓酒跪在深坑边儿上,大哭道:“知秋……我说过要娶你的,定不失言……等我攒够了银子,得以建个祖坟,必要将你接回去的……你且在这里暂住一阵子,我定要将你接回家去的……” 看着如此情真意切的卓酒,容菀汐流着泪叹了一声儿……好在知秋的情并未错付,九泉之下,也能舒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三章:入土为安 om,。卓酒和初夏在深坑边儿哭着,眼见着侍卫们的铁锹,带着一锹接一锹的土壤,覆盖在了知秋的棺材上……渐渐,就连那棺材盖,都已经被泥土覆盖了一半儿…… 容菀汐缓缓上前去,将自己腰间的帕子摘了下来,将这帕子,扔在了知秋的棺材盖儿上。盯着那一处还未被泥土覆盖的棺材,咬牙道:“知秋,姐姐定会为你报仇。” 她不怕被皇上听到。恶毒之事薄馨兰和秦颖月做得,难道她就做不得?就算他心里向着秦颖月,想要袒护着秦颖月,也总要有个分寸不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深宫之中,哪一个女人的心不都是如此?都是如同蛇蝎一般!宫墙压人,谁又能是例外呢? 她自己不想死、不想让自己身边儿之人死、更不想让自己的爹娘死,所以,就只能是她的敌人死。 你死我活的事儿,她是再也疏忽不得了。 她的地位便是她手中的权利,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何以要忽略掉?何以不好好利用? 说来可悲,她终于,也如历朝历代中的所有可怜皇后一样,能握住的,最终只有自己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利。 然而可悲,却总好过可怜吧? 她不想要自己变得可怜。 她的敌人并不仁慈,哪一日若她连后位都没有了,她的敌人们,是断不能让她活着出宫去的。所以为了能活着,她只有变成未央宫里真正的强者,只有这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她要在胜利之后离开,而不是做一个失败之后的逃兵、她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懦夫。 一锹一锹地泥土,渐渐覆盖了整个深坑……容菀汐眼见着侍卫们将土地敲平、眼见着他们用泥土堆出了一个坟头儿,眼见着他们把写有“容氏知秋之墓”的墓碑,放在了这小小新坟的坟头儿上。 墓碑上的朱红漆字未干,竖立起来,一流红漆便落了下来,恍似泣血。 卓酒忙冲上前去,直接用手将那一流红漆给推了上去,让它留在凿出的凹槽里。 看到自己手上沾染的红,一个恍惚,竟然觉得,这是知秋流出来的血,眼泪不免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日出之前,山上安静无风,使得这一座新坟看起来格外安详。 容菀汐觉得,知秋应是放心了,知秋应是不怪她了……知秋向来相信她,想来她说会为知秋报仇,知秋是确信无疑的。看到卓酒对她这般深情,知秋也算走得无憾。但愿她的坟边,能始终如同此刻这般无风无雨。 容菀汐静静看着,不说离开,皇上自然也没说走,其他人自然也只能等着。容菀汐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便是在这里瞧上一天一夜,这新坟里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不知怎的忽然想通了,便只是长叹了一声儿,转身,欲要下山。皇上紧跟了上去,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上了。 初夏深深看了知秋一眼,咬咬牙,暗道:“知秋,姐姐一定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待到为你报了仇,姐姐再带着她们的鲜血来看你!” 言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追上了容菀汐。 容菀汐发现皇上走在她身后,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皇上走到前头去。却发现,她慢了脚步,皇上的脚步也慢了。因而索性直接停住,侧身给皇上让路,让皇上先上马车。 皇上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轻叹了一声儿,便阔步往马车边走去。先跳上马车,撩开车帘,伸出手来要拉住她。 容菀汐看到,他向她伸出手来,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北宫门前、京兆府前、桃源镇里、青云山下、淮安府衙、崇阳山下,还有将军府外、宸王府外,可是此时……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她熟悉的笑容。 他紧锁着眉心,看起来心事沉重。他递出来的手,也显得这样陌生。 他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她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可此时,却忽然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容菀汐一笑,道了声:“多谢陛下”,便握住了皇上的手,跳上了马车。 此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握住的,是皇上的手,而不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情郎。她再不敢胡乱摆放自己的位置,因为教训已经足够惨痛。 皇上没说什么,只是在将容菀汐拉上马车之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在往常同乘一车之时,他常常会这样闭目养神。初见之时,容菀汐觉得他安静闭目的样子煞是好看,渐渐便也见惯不怪。可此时,容菀汐却觉得,同样的动作,她见了,却与先前的心境天差地别。她能感觉得到,此时他自己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眉宇间再不是舒展的样子,而是紧紧锁着,在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 真的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无了昔日里那常有的闲适潇洒,而只剩下满面愁容? 那皇座,当真害人不浅呢…… 一路无话地进了都城,已是霞光满天之时,城门已开,早起的小商户们已经准备着一日的生意了。马车行驶在都城中,因为行人稀少,一路顺畅。忽的,听到路边儿有小贩儿喊了一声儿:“不好了,着火啦!” 容菀汐掀开车帘四下看去,果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阵火光。虽然不算太大,但却也已经烧到了房顶,屋顶上一跳一跳时高时低的火焰,映着霞光,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可是那地方…… 那火焰所起的位置,好像是……驿馆! “陛下,好像是驿馆走水了!”容菀汐回头道。 皇上这才睁开眼,撩开另一面车帘,向驿馆方向看去。 一皱眉,吩咐赶车的小太监,道:“去驿馆。”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也知道皇上是看了火势而去的,必然紧急,便快赶着马车,疾驰着往驿馆方向去。 容菀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免礼稳定了片刻,这才问道:“不知陛下说要细查慕容焰所提之事,可查了吗?” 皇上点点头,那眉心,仍旧是一个“川”字。 “结果如何?”容菀汐问道,声音还算平静。 皇上睁开眼,看着容菀汐,道:“据说慕容焰带来的人里,的确有一个极美的中年妇人,驿馆里进宫见过皇后之人,都说这妇人很像你。” 容菀汐心内一沉,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 “如果一个人不幸成为另一个人的筹码,什么时候,他才是最安全的?”皇上问。但却并未等容菀汐的回答,而是自答道,“只有在他还是筹码的时候,才最安全。一旦筹码变得无用,很有可能会被丢弃、或是敲碎。你既说慕容焰是个暴虐的性子,那么他采取的法子,定然是敲碎这个已经无用的筹码。” 容菀汐仔细听着,虽然知道皇上这样考虑,的确有皇上自己的道理。是以“考虑”拖延着慕容焰、以谋划解救为好,还是直接应了慕容焰、说会借兵给他之后,再求救人为好?自然还是前者更为稳妥一些。如此拖延着,慕容焰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但因为这是她的母亲、因为对方是完全不可以常理度量的慕容焰,她便不可能赞同皇上的做法! “陛下自有陛下的思量,臣妾无权多问。只是陛下既然已经答应臣妾,是不是就应该做到呢?陛下明明说过,一有结果,一定回来告知臣妾。这事事关臣妾陆 生母,臣妾理应为陛下分忧。”容菀汐道。 马车里除了她和皇上之外,便只有卓酒和初夏。初夏是绝对可信的,至于卓酒……就算卓酒对陛下不够忠心,但他也一定足够聪明,他该知道,将这种事情卖弄出去,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容菀汐并不担心这两人的存在,仍旧与皇上谈论如常。 “朕只是查到了慕容焰的确带了一个很像你的女人过来,但却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查清楚。不算有结果,便没去告诉你。”皇上平静道。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查?臣妾不明白。”容菀汐是真的不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上自打在蓬莱夜宴之前,就开始变得很奇怪,在夜宴当晚的事情后,这种奇怪尤甚。她能想到一些,但却总是在边儿上、永远也探不到要害上去。 皇上却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容菀汐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容颜所影响,渐渐,竟然也紧锁起眉头来。 唯愿驿馆之火,只是个意外吧。唯愿这件事情与慕容焰和母亲无关。 马车一路疾驰到驿馆外,见驿馆里已经乱做一团,各国使臣和驿馆差役,都在忙着给那着火的屋子灭火。着火的屋子在后院儿第三排,从位置上看去,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所住,通常都是使臣们的随从奴才奴婢们住着……想到此,容菀汐的心是更沉了。 皇上对卓酒道:“下去叫了礼部看守之人过来回话,莫要声张。” 卓酒应了一声儿,忙跳下了马车,去混乱之中找礼部方侍郎。 容菀汐虽然心内焦急,但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却也还是沉着气,并未让自己乱了方寸。就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静等着,等着礼部之人来报。 不多时,礼部侍郎方寸玉到了马车外,皇上撩开车帘,已经是一张花脸的方侍郎忙要施礼。皇上一摆手,道:“莫要声张,且说是怎么回事儿。” “是分给雪国随行奴婢的几间房子中,有一间失了火。但是雪国使队已经与今早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了驿馆了。雪国皇帝说,昨日入宫和皇上说话之时,已经向皇上请辞了,不想惊动其他几国的使臣们,便赶早儿走了。下官见天色太早,陛下想来正在睡梦之中,不敢叨扰陛下,便想着要拖延他们,说让他们再等等,容下官请了亲王殿下来相送,才算不失了礼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四章:火中焦尸 om,。方侍郎继续道:“但雪国皇帝言之凿凿,说昨儿晚上和亲王殿下于淑女坊饮酒之时,已经说好了,别离之时勿要相送,以免徒增感伤。下官便也不好拦着,由着他们出城去了。正想着等小差们醒了,让他们去打扫一下房间,却不想,这大火便起了。” “雪国人走了多久?”皇上问道。 “半个多时辰了。”方侍郎回道。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若是快马加鞭赶路,即便他们现在追上去,也早就找不见人影儿了。但慕容焰走就走了,为什么又要安排人在半个时辰之后放一把火?这是何道理? 容菀汐忽地想到慕容焰说的——如果贵国不借兵,在回国之前,朕必要杀了这画像中人。 一股惊恐顿时布满全身,容菀汐再也稳不住,顾不得其他,猛地冲出马车,跳下马车便往那大火之处飞奔而去!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紧跟着容菀汐跳下了马车。 皇上一皱眉,吩咐了方侍郎快去安排人灭火,并且快语吩咐了卓酒:“封锁城门,在城中搜寻那纵火的雪国人!” 随即便也跳下马车,快步追着容菀汐而去。 他还穿着昨晚出宫之时的一身龙袍,此时却在这混乱的火场里飞奔,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可是此时他哪里顾得了这些?眼见着来往拎着水桶的人们或是诧异、或是慌忙施礼,便也只当做看不见了。 好在菀汐步子小,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追上了。 皇上拽住了容菀汐,道:“前面儿火太大,莫要让火烤着了。” 容菀汐用力甩开了皇上的手,继续往前冲!那烈火里,有可能困着她的母亲! 容菀汐多想要大喊一声“娘”,多想要以此来得到些许回应,然而偏得,即便到了此时,她的理智却还存在着些许。这些残存着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喊出来。 不能喊出来,她就只能尽可能地近一些、再近一些……她想要看清楚火场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菀汐!”眼见着容菀汐已经冲到了火场边儿上,皇上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容菀汐,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她迅速往后退。 “你放开我……”容菀汐挣扎道。 然而他的这一身龙袍太过显眼,使得她放肆不得。 “你放开我……”容菀汐继续挣扎,但声音轻了些、动作也小了些。这挣扎已经不是挣扎,好像只是一句不痛不痒地商量。 “火势这么大,你根本冲不进去。而且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有何用?还是等他们将火灭了再说!照这个速度下去,这场火要被灭掉,也快。” 皇上道。 听到皇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即便里面有人,也早就被烧死了”,容菀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了皇上束缚!回身,狠狠攥住了皇上的衣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我娘!那里面的人,有可能是我娘!你怎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你若心里真的有我,岂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慕容焰诡计多端,在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可能自碎筹码。”皇上说得很肯定、很平静。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你才能这般看得开!”容菀汐狠狠说了一声儿,甩开皇上,又要往里冲。 皇上却是又及时拽住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这时候,初夏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岂能让小姐去做傻事?帮着皇上拽着容菀汐,劝道:“等下火灭了,里面是否有人,小姐便能看到了。这时候即便小姐冲进去,里面浓烟滚滚的,小姐也是什么也寻不见啊!” “或许人还活着!或许还活着!”容菀汐道。 “小姐好生糊涂!从咱们看到火光到赶到驿馆门口儿、又在门口儿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火都烧成什么样儿了?要是有人被困在里面,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若有人想要杀谁,岂能只用这一场火?难道他们就不怕,火还没烧大,人就逃出来了吗?定然是先杀死了再烧啊!”初夏有些着急,说话也便不那么顾及着分寸了,是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但这样说,却反而说到了点子上,却反而让容菀汐清醒了些许……的确,若慕容焰想要让母亲死,定然是先杀了、再放火烧的,以保万全。不然母亲是会功夫的,即便被打晕了,想要在火海之中逃出来,只要火烧得不成滔天之势,都有可能吧…… 容菀汐渐渐停止了挣扎,但觉身子无力,若非有皇上抱着,定然要摔倒在地上的。 跟着灭火之人越来越多,水车也调了过来,一车一车地水洒进去,火势明显笑了些……容菀汐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看着火势从大到小、从小、再到更小……最后,前面的一间房屋,就只剩下了一片冒着浓烟的废墟,周围的两间房也被烧掉了大半,但好在已经是空房间了,且火势并未有其他蔓延。 皇上叫来了余惊未退的方侍郎,吩咐道:“去烧起来的那屋子里搜一搜,看看可有人在里面。” “陛下,这是雪国人住的房子,雪国人已经都走了。”方侍郎还以为皇上忙晕了头,忘记了呢,因而又提醒道。 皇上沉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且去办。” “是。”吓得方侍郎应了一声儿,立刻去调派人手进废墟里搜。 太阳已经升起,晨光明媚,照耀着这一片废墟,更显几分荒凉。 方侍郎带着几个驿馆小差进去仔细搜,不多时,听得一个小差喊道:“大人,这儿有一具尸体!” 容菀汐听得,拔腿便往前冲! 皇上却是又抱住了她,道:“他们很快便会把人抬出来。” 若不是在挣扎之时,容菀汐头上的太监帽已经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也散落下来,看到皇上抱着一个小太监,可真要把人吓得不轻。此时,谁都看出了这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美人儿,纵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这些人,自然也都不敢多说多看什么了。 很快方侍郎便带着小差把尸体抬了出来,然而这具尸体,却已经无法让人称之为是尸体了……如果不是它还有人的轮廓的话,这简直是……简直是一块木炭! 皇上从身后紧紧抱着容菀汐的腰,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不知是谁,咱们先回宫,回头朕让人验一验尸体再说。” “不,现在验,现在就验!”容菀汐却是不肯走,只是紧紧盯着那具焦尸,坚决道。 皇上素来知道容菀汐的倔脾气,无法,只得吩咐方侍郎:“去将京兆府里的仵作找来,快些。” “是。”方寸玉道。说完,便一路飞奔着去了。 皇上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容菀汐,便只是从身后抱着她,看她安静下来,没了要挣脱之意,这才将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好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一般。 容菀汐但觉自己的手心儿脚心儿里都是汗,只是等仵作来了的这些功夫,却觉得要比千年万载还要难熬。她不害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具焦尸,可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哪怕有一丁点儿的线索也好,她只想要确定,这具尸体,只是他们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一个人罢了,并不是她的母亲!慕容焰定然不敢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可是……一想到慕容焰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笑起来诡谲深邃的眼眸,容菀汐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其实皇上说的没错,这个筹码对于慕容焰来说,还是有用的,慕容焰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从这筹码身上得到,怎么可能就这么毁了?容菀汐不是不想要让自己理智一些,可是……慕容焰不是想要用母亲借兵么?眼见着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的生死,对于他而言,这筹码自然就是无用的了,不是吗? 事关自己的母亲,容菀汐真的没法子宽慰自己一切往好处想。她能想到的都是……以慕容焰那果决狠辣的性子,一旦发现皇上并不在意她母亲,一旦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是无用的,定然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这筹码身上…… 容菀汐原本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的,可是却越想越浑身发冷、越想越觉得胆寒…… 不知道在等着仵作来的这些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最终她的确熬了过来,还算平静地熬了过来。 容菀汐看到仵作蹲在地上验尸,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一具女尸,除此之外……哎呦……”仵作说着,又去看死者的牙齿,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四十岁左右。” 听得仵作此言,容菀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一沉,便向地面栽倒。 “菀汐!”皇上惊呼一声儿,忙扶住了容菀汐,然而容菀汐已经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皇上咬牙切齿地指了仵作一下,气得不轻。自打仵作来了,他便紧着给仵作使眼色,可是这仵作也真够尽职尽责的,目光一直落在尸体上,就连给他请安都心不在焉的。菀汐这般聪慧,他又不可能明着用言语提点什么,只想着给仵作个眼神儿,让仵作别乱说话。但却因这仵作之耿直而未能得逞。 这时候皇上自然也没心思训斥仵作,只是抱起容菀汐,阔步离去。 自打在马车里听说驿馆着火之后,初夏整个人都是在云里雾里,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夫人不是在生小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吗?这件事情,全京都城的人、边疆的人,都知道啊。可小姐刚才又说,死去的人可能是她娘,这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便也只得跟着皇上先回宫再说。有什么事儿,看来只得等小姐醒了之后再做打算了。初夏紧跟着皇上往驿馆外走,却是一步三回头儿,总觉得那烧焦的尸体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真的能感到一种冤屈之感,好像她完全是因倒霉,才落得如此境地…… “冒犯了冒犯了……”初夏紧张地施了一礼,紧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五章:不复当时 om,。皇上抱着容菀汐上了马车,路上,却也依旧抱着她。初夏瞧着皇上对小姐这般用心的样子,心里对皇上的埋怨,不由得也少了一些。 其实知秋之死,皇上纵然有错,却也不能太过责怪。皇上之错,和她与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错处是一样的,都只是忽略了对方的心狠、动作慢些罢了。又不是有意让知秋死,身为九五之尊,岂能对一个小奴婢的事情太过上心、整日盯着?于皇上而言,知秋之死的确纯属意外。只要皇上依旧对小姐尽心,她这个做奴婢的,还能多说些什么呢? 只是不知为何,纵然能明显看到皇上对小姐的关切,但却总觉得,皇上这平静的表情,让人不管看了多少眼,都看不出个根底来。皇上对小姐的情,是再也没法子一眼了然的了。 自打进宫后,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儿。但到底是因何事而变,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宫墙之中,一切皆深晦,说不清、道不明。 折腾了这一番,早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不知道李忠贵那边应变了一个什么说法,皇上心里惦记着,一进北宫门儿,便叫了梁都统到近前来,吩咐道:“你带着几个人,将皇后送回宫里去。如今多事之秋,再吩咐了两班换岗之人,守在漪澜宫门外。依旧如之前那般,除了御膳房里送饭的,所有人不得进出。还有,叫了太医过去给皇后瞧。” 听得梁都统应了一声儿,皇上便放下了容菀汐,跳下马车,往后头空着的那辆马车上而去,也顾不得换朝服,直奔御膳房而去。 初夏听得皇上又吩咐了封宫,不禁眉头紧锁。但毕竟一旦进了宫里,规矩便大了,她再也不能像之前在府中那般,和皇上没轻没重的。不敢问,便只能自己纳罕着。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小姐,初夏试着推了容菀汐两下,想要将小姐叫醒,以便想个法子出来。但轻轻推了两下,唤了一声儿,小姐没有丝毫反应,便只能作罢。 到了漪澜宫门外,宫门口是这两日里难得的清净,并没有那些看门狗守着。然而这清净,却也只是暂时的,等一会儿,定然又有人守在门外了。 梁都统道了声“冒犯娘娘”,便跳上了马车,将容菀汐抱了下去。初夏想了一路对策,却是没想出来,便也只能紧跟着梁都统下了马车,回了漪澜宫。 小康子和莲心还没醒呢,宫里分外安静。梁都统将容菀汐放在床上,又道了声:“叨扰了姑娘”,这才退下了。 不多时,漪澜宫门前便有了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至院门口而止,可见是皇上派来封宫的人到了。紧跟着,又有两个脚步声急匆匆进了院儿,直奔正殿而来。是赵太医和白太医。 两位太医给容菀汐把脉看了,都说娘娘是因身子虚劳、悲痛过度以致昏迷,如果行针将娘娘唤醒,未免对娘娘凤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还是等娘娘的身子缓过来,自己醒来为妙。只是等娘娘醒来之后,再给娘娘开一些补身的方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初夏对太医们的话自是没什么异议的,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了这两人出去。还未等转身回屋,便见皇上走到了院门口儿,只得停住脚步,躬身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好和两位太医打个照面儿,便问了两位太医容菀汐的情况。听得两位太医说无事,稍稍放心。阔步进屋的脚步,还是有些着急。 皇上进了屋,只是吩咐了初夏拿一个椅子,便靠着床尾的雕花护栏坐着,静静看着容菀汐,一言不发。 初夏几次想要开口问皇上是否能解除封宫,却是仔细思量了好几番,都不敢开这个口。今时今日,已经再不同往时往日了。 之前宸王殿下若是对小姐不好,就连她和知秋都敢给宸王脸色看,因为知道宸王待她们还是宽和的,总不会和她们一般计较,因为受宠、所以肆无忌惮。可是此时,宸王殿下已经变成了皇帝陛下,他们也再不是在王府中,而是在未央宫中,君王之心莫可测,皇上对小姐的心,都再不是那般一眼便可看情深情浅的样子,更何况是对她们呢? 她区区一个奴婢,何敢同皇上谏言什么?即便是知秋含冤而死,她们却也只能忍着,即便是小姐,此时也不敢和皇上太放肆了。 自从进了未央宫,一切在不知不觉间都变了样儿。可究其原因,却好像,谁也怪不得。 历朝历代的君王不都是如此吗?如不被人惧怕着,那还叫皇帝吗?想来天威难测,皇上自己的心底里,却也未必是舒坦的。 这深宫里,上至主子下到奴才,没有一人是舒坦的,人的本性,都被这深深的宫墙压得扭曲了。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果知秋还是昔年里那只会听话的小姑娘,又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不知道再在这深宫里生活下去,她和小姐,是不是也会变了模样。想来,会的吧? 此时她们不已经因为知秋之死,而错了原本那不争不抢安静度日之心吗? 在这深宫里,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终究都逃不了变得阴暗狠辣…… 初夏站在床头,也是静静看着容菀汐的面容。不言不语,心里却陡升一抹悲凉。 及至晌午,容菀汐才缓缓醒转了。醒来便看到皇上坐在床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喜的是,她仍旧能在一睁开眼之时看到他,悲的是,她眼中的他,容颜依旧、可却如此陌生。即便清醒了,不再于朦朦胧胧中看着,她却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但觉陌生,便无需再瞧,莫要把往昔里的美好都看没了……容菀汐缓缓别过头,不再看皇上。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见容菀汐和皇上没话说,初夏这才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还好……只是头有些沉,不想说话。” 初夏应了一声儿“是”,便不再言语。她知道,小姐这是说给皇上听的。 但皇上似乎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又或者是明白了,却反而乐得没皮没脸。在小姐的话落下不过片刻,皇上便道:“那人烧得只剩下一具焦骨,容貌不见,可见对方是故意想要让咱们看不清容貌。派出去搜查那纵火之人,那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线索也无……” “你切莫太过悲痛,到底是个冤死的替身,还是本尊,还有待彻查。朕已经派了几路人马,日夜兼程地去追赶,也已经传令各处守军,让他们留意慕容焰一行人,一旦发现踪迹,立刻阻拦,务必要将画像中人送回京都城中。” 容菀汐并未看皇上,就好像没听到皇上的话一般,只是依旧别着头,索性闭上眼睛,很明显地、再不打算就这件事儿上给他任何回应。 到底,他是不信任她的。到底在他心中,哪怕只是一个口头儿承诺,他都不肯答应了慕容焰的借兵之言。江山与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受到了容菀汐如此冷落,皇上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吩咐初夏道:“去御膳房传午膳,告诉他们弄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太油腻了。再去太医署,让他们将皇后的药尽快送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十分恭谨,并无任何反感之意。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便将午膳摆好了。容菀汐要起身去桌边,却被皇上给按住了。皇上自己起身去桌边,容菀汐却是紧跟着便往桌边去,并无继续赖在床上之意。皇上盛好了一碗粥,转身见容菀汐已经落座,那端着粥碗的手,便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即,便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他原是打算到床前去喂她吃,可她不愿,便也只得作罢。 既然饭毕,容菀汐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臣妾身子不适,恐怠慢了陛下,不若陛下移驾他处,以便身心舒坦。” 皇上静静看了她半晌,道了声:“好,那你好生将养。” 容菀汐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之意,听得出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很是沉重,听得出房门关闭的声音有些拖沓留恋。但她却不愿意去细想。 她怕自己习惯于他的好、依赖于他的好,便愈发地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她不想让昨晚和今早的惨剧再次发生。 初夏在小厨房熬好了药进来,在床边服侍着容菀汐用了。喝了药,身子暖了些,人的精神儿也恢复了,容菀汐方问道:“我昏迷的这一会儿,宫里头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只是……”初夏略一犹豫,还是道,“只是咱们漪澜宫,还被封着宫。”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怎样也要说与小姐知道。 既然已经说起,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都说出来便是……初夏继续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难道知秋的事,还不能让陛下看出来咱们是被冤枉的吗?瞧着陛下的意思,也不像是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什么关联,毕竟昨儿对知秋的尽心摆在那儿呢。可如今却还是封着咱们的宫,未免让人觉着,咱们是因为知秋的事情获了罪,不是平白弱了咱们漪澜宫的威仪?” 即便这些话她不说,小姐也想得到。莫不如说出来,小姐心里也痛快些, 一起商量出个对策来为好。 半晌,容菀汐却只是叹了一声儿:“高处金光弊眼,他怕是看不清了……” “小姐,我们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由着陛下这般封着宫?”只要小姐愿意,总是有主意的。漪澜宫总这么被封着,实在不是办法。 说话间,忽听得门口儿有人向里喊了一声儿:“奴婢来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可在家吗?” 听得,却是冬雪的声音! 冬雪好像没看到门口儿有封宫的侍卫似的,兀自向院儿里高声道:“宫里传,说知秋姑娘失踪了,薄妃娘娘心里惦记着知秋姑娘,特意差奴婢过来问问,姑娘可回来了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六章:波涛不息 om,。“还这般假惺惺地来做什么?知秋到底回没回宫,她们心里不是再清楚不过了?”提起知秋,初夏眼中不由得又泛起泪光。怕让小姐瞧见了伤心,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们只是为了避嫌,装作才刚知道知秋失踪的事儿罢了……由着她们去。反正不用咱们拦着,宫外的侍卫,却也能帮咱们拦下这个麻烦。”容菀汐道。 不知道侍卫们和冬雪说了什么,听得冬雪又说了几句话,却是平声说的,她们听不太清楚。总归在说了几句话之后,冬雪便离开了。漪澜宫门口儿,又恢复了清净。 初夏强忍着泪,不敢再说什么。容菀汐心内悲苦,也不再有任何言语。少了知秋,屋子里的安静,好像都比往日里重了几分。 人去不再,连音容笑貌都没有留下半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她走了,就好像这个世上,她从未来过。 …… 钟萃宫里,冬雪向薄馨兰回禀了刚刚在漪澜宫门口的事儿,道:“娘娘,漪澜宫门口儿的侍卫,可是比昨儿封宫的还多呢,好大的阵仗。娘娘果然妙计,使得陛下怀疑了皇后。” 薄馨兰笑道:“毕竟是深宫之中,不比从前在王府里,人之本性有变,实属平常。蓬莱殿上的砒霜是真真儿的,陛下怕是早就心有怀疑。再加上咱们并未咄咄逼人,陛下自然更向着咱们一些。只是……” 薄馨兰却又眉心微蹙,道:“知秋之死,咱们做得并不漂亮,并未能设局让认为这是容菀汐所为。陛下那边,或许以为是知秋畏罪自尽、或许以为是容菀汐怒极杀人、却也会想到这有可能是咱们在灭口……” “三者相撞,陛下对各方都有怀疑,对容菀汐的怀疑,自然也就少了些,怎么可能至于这种程度?我总觉得,陛下对容菀汐之所以如此动怒,并非因为咱们的筹谋,而是秦颖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秦颖月其人,深不可测。” 冬雪觉得薄馨兰说的有理,其实对于知秋之死,她们是冒了一番风险的。但若知秋不死,她们所要面临的,就不是风险那么简单了。确定的罪和可能的风险之间,如何选择?自然还是要选择后者。 正如薄馨兰所说,她们既然没法子把冬雪之死做得精妙,皇上的怀疑,自然在两方之上,而不可能如此时这般,全然放在皇后身上。她们还没来得及做避嫌的筹谋呢,皇上便已经帮她们避了嫌,岂有这等好事? “这件事情越是进行得顺利,本宫越是胆寒。冬雪,你说……本宫当初选择先和秦颖月联手搞垮容菀汐,是不是错了?”薄馨兰道。 冬雪叹了一声儿,道:“这秦贵人,当真可怕得很呢。没想到她还在庸王府之时,就已经算计起咱们宸王府里的事情来了。原以为她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脑子的狐媚子罢了,哪想得她这样阴狠呢?娘娘当初选择与秦贵人合作,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再明智不过之举。只是现在,少不了要警惕些。” 薄馨兰问她,想听的,自然不是奉承的话。 薄馨兰叹道:“是啊,本宫当时只道容菀汐是个难对付的,又何曾想到,这秦颖月的狐媚之相下,居然能掩藏着这些城府……可如今,既然已经和她在一条船上,这事儿已经开始了,便没法子轻易回头。更何况,哪里有回头路可走呢?” “罢啦……”薄馨兰一声长叹,道,“本宫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娘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殿下,慈母之心天地可鉴,各路神明会保护娘娘的。想那秦颖月再怎样,也不敢算计了娘娘去。”冬雪宽慰道。 但薄馨兰却是更愁了。不敢?现在看来,有什么事情能是秦颖月不敢的呢?一个女人,连脸面都不在乎,怕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吧?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乱仑改嫁,怕是除了秦颖月之外,古往今来,也再无旁人了。 一旦容菀汐倒了,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她。 如今这未央宫里,看似除了容菀汐之外,身为贵妃的霍小燕更为显眼,其实那反而是最不为惧的那一个。她之所以能在宫中,只不过因为陛下想要拉拢江湖之力。后宫里,成也母家拜也母家,仰仗着母家的势力,是最不长久的。不用她们来办,等到皇上想办的事情办完了,势必要打压江湖势力,那时候,皇上自个儿,就会让霍小燕无端遭祸。 所以如今这宫里,最显眼的,除了容菀汐之外,依旧是她和秦颖月。容菀汐一倒,唯一能拦秦颖月之路的,也就是膝下有子的她。 光是想着,薄馨兰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看出了薄馨兰的愁容,冬雪道:“都说昨儿深夜,皇上亲自带人找知秋的尸体,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还说昨儿皇后娘娘逃出了漪澜宫,说漪澜宫里的守卫,今早儿才上的。这个咱们倒是知情,早膳前奴婢特意去瞧了,漪澜宫门口儿没守卫。” 薄馨兰的心思被冬雪引得一转,道:“无风不起浪啊……昨儿皇上不是临幸了霜露阁?秦贵人久旱逢甘、且又受了这一场虚惊,咱们理应去瞧瞧她才是。” “只是娘娘的身子……”冬雪担忧道。 “是啊……”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如今身子这般虚弱,再出去也是难熬。你去霜露阁,就以关心小桃为名,把本宫的意思是说了,看看秦颖月那边有什么反应……本宫真想要瞧瞧,她到底还有多深的城府。” “是。”冬雪应了一声儿,按照薄馨兰的吩咐去办了。 这时候没什么可避讳的,越是避讳,越显得她们心虚。太后既然让娘娘审案,对这案子中无端受牵连之人,她们钟粹宫自当给予关怀。而从秦颖月那边看,薄妃还了公道给她、且薄妃又病着,她理应过来问候一番。 …… 三百里之外的富阳镇上,一门面颇大的酒楼里,靠窗一张圆桌儿旁,坐着一行三个行商模样之人。其中一美妇、一青年、一五十出头儿的长者,瞧着模样,像是出门探亲的富贾一家。 长者白肤短须,模样颇为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儒雅之气,对自己的夫人极为体贴,此时正剥了个水煮蛋,放在夫人面前的小碟子里。那从容貌上看来不过三十出头儿的美妇,对自己的夫君却是并不怎样,只是傲然地用筷子将那煮蛋夹了,送到嘴里,一句道谢也未对自家老爷说,甚至连含情看自家老爷一眼都不曾。 长者也不怪罪,只是看向那肤色极白、高鼻深目的俊俏青年,兀自和自家儿子说话。可能因着极具修养,即便和自己的儿子相谈,却也并无高傲之气,而是相当温然和悦,若是细细看去,会发现这温和里,竟然还有着几分谦卑。 “如今咱们离你外祖家已三百里,且家仆先行,想来你外祖家若是派人追出来送礼,却也是追不上、找不见了。”长者笑道。 青年一笑,道:“离别伤感,咱们这先行之法颇妙。只怕我那妹妹此时必定焦急不已。若她紧跟着追出来,妹夫少不了要挂心。妹夫家里的生意,少不了要因此而疏忽啦……” “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一家人的事儿,总是扯不清的。但却也正因着扯不清,一旦抓住了关窍,家里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长者道。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由儿子举起酒杯,与父亲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那父亲提杯晚了,还是到底因舟车劳顿而双手无力,这父子二人酒杯相撞,竟是父亲要比儿子矮了那么一截儿。那美妇就只是听着这父子二人交谈,即便听得夫君和儿子说起她的娘家,却也是一语不发。 青年放下酒杯,很孝顺地给身旁美妇夹了一块儿红烧肉。笑道:“这红烧肉火候大,已看不清肉的模样了。虽然看起来有些难看,但想必吃起来,却是好的。” 可明明那块儿被放在美妇碗里的肉,却是鲜嫩无比,未见火候有多大。看来这青年却是个相当讲究吃食之人。 美妇看了这块肉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但却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由着青年的侍奉。 青年并不在意母亲的冷脸,许是因做了什么错事而惹母亲气恼了,此时正在讨好母亲呢。因而只是时不时地将可口的菜肴放在母亲的菜碟里,尽足了自己身为儿子的本分。 一家人寂然饭毕,却是并不急着赶路,而是在城中转了转,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下了。自然是长者和美妇一间,青年住在隔壁。 一进屋,长者那一脸温然便换了模样,忽地将美妇推倒在床上,用力之猛,使得床榻都震了一震。随即从包袱里拿出粗麻绳,将那美妇牢牢捆绑住。 “对不住了徐皇后”,长者的声音,却也变了,竟然有些尖细,“咱家不过是个奴才,岂能是主子娘娘的对手?如今娘娘虽然人已哑、武功已废,但咱家却也不得不防着。娘娘,这也怪不得杂家。在酒楼之时,若非咱家一直用腿上的劲力勾着你的腿,怕是你就逃了;在集市上,若非咱家一直牵着你的手,你又逃了……” “娘娘,你服侍先皇也有些日子了,岂能不知道咱家的功夫呢?你一有逃跑之意,哪怕是轻轻的一个小力道,咱家都能察觉得清清楚楚。娘娘,以后路还长着呢,你总是这样,可不行啊……咱家可不是个男人,那怜香惜玉之心,可是没有的。” 魏公公说着,伸出他那白而修长的手,拍了拍徐佳萝的脸,弄得徐佳萝一阵恶心。这阉人在先帝在世之时,连个二等太监都算不上,待到那贱人掌权,却摇身一变,成了总领大太监。不知怎的,却又投靠了新皇,为新皇掌权出了不少力,深得到新皇器重。 这次诱她入局以被慕容焰所抓,少不了这阉人的谋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七章:佳人已老 om,。魏东学将徐佳萝捆好了,又抓了被子给她盖上,倒是十足体贴。又拉上了床幔,免得被人瞧见。刚要去给慕容焰请安,却见慕容焰已经推门进了屋。 “奴才给陛下请安……”魏东学跪地行稽首大礼,礼数上便可见十足的忠心。 慕容焰点点头,向床幔里看了一眼,笑道,“老魏,你该不会是想背着朕玩儿什么花样儿吧?瞧瞧捆绑得这个结实,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震得朕好悬被你吓个好歹的。” 没听到慕容焰说平身,魏东学还没敢起身呢,忙又叩头道:“陛下说笑了,奴才早就不是个男人了,岂能有什么歹心呢?奴才只是觉得这女人诡计多端,怕她逃了。” 慕容焰放下床幔,笑道:“朕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的!快起来吧!在外面咱们不拘泥这些。”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刚要起身,听得慕容焰的一句话,便又跪了下来。 慕容焰道:“不过朕可真要提醒你啊,这逆贼好歹也是咱们雪国的前皇后,那是朕父皇的女人,你就是真有这个心,你也碰不得,明白吗?” “陛下,您快饶了奴才吧!奴才哪里有这个心哪!陛下不是在嘲笑奴才不……不是个男人嘛!奴才不男不女地过了大半辈子,自己心里已经很苦了……当然,现在已经都习惯了。可是陛下您总这么提醒奴才,奴才还是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啊。”魏东学说得可怜兮兮的。 “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岂又成了朕在奚落你?快起来吧。”慕容焰道。 “是。”魏东学应了一声儿。 起身,低头问道:“陛下,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再上路?” “三日吧”,慕容焰道,“三日之后,风北宸派出来的人,估计已经比咱们先了两座城池了。让他们追去,咱们便在后头儿悠悠然地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拼命地追,结果咱们却是在后头呢。” “陛下圣明。”魏冬学道。 慕容焰点点头,又去床幔那边,道:“朕过来可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夫人’。” “陛下又取笑奴才。” 慕容焰一笑,撩起床幔,笑得更灿烂。声音却是阴阳怪气的:“娘亲,等妹妹回了家,就算为了妹妹,你也该为咱们家考虑考虑了,别总这么局外人似的不尽心力。” 徐佳萝冷冷看了慕容焰一眼,别过头去。 “你也知道,先皇没有子嗣,你徐家余孽再怎么折腾,难道还能折腾出一个皇帝来?朕早就答应过你,只要你肯帮着朕,朕自然会为徐家平反。且你贱人,朕也交由你手刃。朕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我原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便朕不去找你,你也该当主动来找朕,和朕通力合作才是,何以这般顽固?你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慕容焰自然没想等徐佳萝的回答,因为她现在根本回答不了。因而继续道:“这一路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等容菀汐来了,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好答复。” 徐佳萝闭着眼睛,好像没听到慕容焰的话似的。由着慕容焰聒噪完,这才睁开了眼,看着那缓缓落下的床幔,眉头紧锁。 起初她不是没想过和慕容焰合作,但暗中观察慕容焰好久,知道他是个比豺狼还狠毒的人,如此除去虎豹、又扶豺狼之事,她岂能为之?更何况慕容焰并非先皇子嗣,而是那贱人从外头抱来的孩子,他们自然不能拥戴。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徐家之仇,却也是为了先皇。先皇待她情深意重,若非为了她,只怕也不会让那贱人钻了空子。都是她的错。既然她还活着,又岂能不勉力补救? 先皇最疼爱的弟弟月亲王,也在那贱人弄了一个野孩子做皇帝之后,在府中被悄然毒死了,好在他还有一外室所生之子留在民间,那孩子好歹是先皇的亲侄儿,好歹是正统皇家血脉。只有让他坐上了皇位,才算不负先皇。 她一手将笙儿抚养成人,待他,已经与自己的子嗣无异。笙儿那孩子也孝顺、明大礼、知仁义,是不二的仁君之选。 如今她虽然中计被抓,但慕容焰却也只是抓了她一人而已,他们的势力此时早已由她和笙儿共同统领,慕容焰根本摸不着头绪、找不到突破之处。 前几个月慕容焰忙着对付那贱人的势力,无暇顾及他们这边隐忧,此时那贱人的势力已被铲除,那贱人虽然还有着太后的体面、虽然还在参与政事,大臣们有什么事儿,仍旧要向她禀报,但实际上,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象罢了。 是慕容焰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大臣们禀报的事,不过是一些不关痛痒的、且已经向慕容焰请示过的事情而已。那贱人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且周围都是慕容焰的人,全然变成了一个傀儡。但贱人却也只能由着慕容焰摆布,因为她要活着。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慕容焰为什么还要做出一个太后掌权的假象?为的,只怕是蒙蔽诸国。让诸国皆以为,他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草包皇帝,让诸国皆以为,雪国不仅地处偏远、而且还是后宫妇人当权,如此,可是没什么逐鹿的本事,自然会对雪国放松警惕。 慕容焰想要的,不仅仅是雪国的皇权,还有天下的霸权。 所以慕容焰才会想要用招安法子,让她和笙儿的势力为他所用。他知道,这些都是忠义之士,一旦臣服,为道义、为国家,绝不会背叛于他。可国士忠义,却不等同于君王可信。一旦慕容焰大业得成,他必将先除掉这些原本并非为他嫡系的异军。 如此,即便在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里、即便身为雪国人,她也希望自己的国家能有朝一日称霸天下、入主中原,但她却绝不能让慕容焰的奸计得逞,绝不能让这些忠义之士为慕容焰算计。 更何况,若慕容焰的奸计得逞,她的女儿女婿,该当置身于何处? 此番慕容焰的意图是,要利用她诓骗风国,向风国借兵以削弱风国势力,随后再暗中联络火、雷两国对风国进攻,他们雪国这边,再于同时向云国进攻。由火国和雷国瓜分大国风国,雪国独吞云国,以在这片大陆上形成三足鼎力之势。 她跟着慕容焰前来,一是身为囚掳,身不由己;二是,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只要见到了女儿,便有法子让女儿女婿早些防范慕容焰。却不成想,慕容焰中途变了卦,并未等到风国皇帝的答复,便带着她离开了风国,还派了人,让风国以为她已死。 这一路上细想来,便知道慕容焰其实根本不是中途变卦,而是原本就这么打算的。之前说的诸般打算,只不过是一场诓骗。慕容焰的本意,就是让女儿和女婿心生嫌隙,以乱风国君心、民心。 但现在察觉到,却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慕容焰能出此计,可见是因着心里确定,风国皇帝的确很将菀汐放在心上。若非放在心尖儿上,又岂会因菀汐之故而慌乱? 想到这儿,徐佳萝的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在雪国图谋大计多年,她最牵挂的,便是夫君和女儿,其中女儿尤甚。她每隔三年便会派人来风国打探一番,知道女儿嫁给了宸王、后又听说宸王封为亲王、登基为皇,女儿自然也随着女婿一路高升。可她却并不放心。于女人而言,地位固然重要,但却怎样也重不过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只怕女儿并不受女婿喜爱、只怕女儿并不心爱女婿。 但如今看来,女儿和女婿的确夫妻恩爱。如若不然,慕容焰不会用这一计;如若不然,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长久地委身于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人。她的女儿,身上流淌着她的血。她虽然与女儿从未谋面,却也坚信,女儿一定也有她这般爱恨决然的性子。若不爱,女儿断不能随皇上入宫。 都说女儿被传为京都第一才女,都说女儿品貌双全,都说夫君再未续弦…… 想起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徐佳萝不免泪凝于睫。 她这一生,愧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父亲、哥哥、徐家满门、先皇、君大哥、夫君、女儿……她都负了。 死,她是不怕的,只是大业未成、只是笙儿还未能登上帝位、只是她还未能再见夫君和女儿一面,她还不能死。所以,只能这样忍辱活着。 日落夜幕降临,日出夜尽天明……漫长的日升日落中,三日已过。慕容焰一行三人,又踏上了回往雪国的路。 …… 漪澜宫里,容菀汐已经被困了三天。 自打昨日皇上送走诸国使臣之后,从上午一直到今早儿、再到今天下午,除去上朝和在御书房召见大臣的功夫,皇上一直赖在漪澜宫里。包括昨晚和前晚,也是留宿在漪澜宫中,好像即便有这些侍卫,却也怕她逃了似的。 整日相对,却是她不和皇上说话,皇上也不和她说话,倒像是两个不得不栓在一起的仇人一般。可是,谁也没逼着他过来。 皇上一直没有带来有关慕容焰的消息,容菀汐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问是无用的。她问,没有消息传来,皇上也没什么可答的。她不问,只要有消息传来,皇上一定会告诉她。 “知秋的头七,我想和初夏去松山一趟,给知秋上坟。”容菀汐道。 “好,朕安排一下,后日与你同去。”皇上平静道。 “如此成何体统呢?千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容菀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八章:新的眼线 om,。“朕做的千古以来没有之事也不少,不差这一件了。”皇上道。 听得他说的这般坦然,容菀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也是,能把兄嫂如此堂而皇之收入自己后宫的、而且还是个明君的皇帝,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明君。一心系国,不顾小家,不就是个大大的明君么? 抛却理智,容菀汐忽然希望他能是个大大的昏君,甚至于昏聩到不顾江山社稷,只想与美人游戏山水间的昏君。那样,她或许还可以将他迷惑出朝堂,管它什么江山社稷、管它什么风云变化,只要他们两人乐得逍遥就好了。 “陛下不是说要就知秋之事彻查,结果如何?”容菀汐问。 皇上道:“才开始查,还未出结果。” “才开始查?” “若真有蹊跷,紧跟着查,她们必定有所防备,岂能查得清楚?但这几日里,颖月和馨兰倒是一切如常,颖月反而去了钟粹宫几次,并未刻意避嫌,也不知是何缘故。朕今日已经让内务府给颖月送了个新奴才过去,那是朕的人。至于钟粹宫那边,朕就没法子再加人了,恐惹人怀疑,得一步步来。”皇上道。 听得皇上说的彻查之意中,竟然带着秦颖月,容菀汐心内微微一喜。还以为在皇上看来,这就是她和薄馨兰的事儿,和那远在霜露阁、看似无争无抢的秦颖月是没什么关系的。 原来他并不糊涂,这就好办多了。 可能因着皇上主动提起了秦颖月,使得容菀汐心内一松,觉得他们还有交流的余地,容菀汐便道:“其实那晚你看到的飞鸽传书,才是这局中最重要的一环。但的确不是二哥送来的。至于它从哪儿来、上面的字到底是谁所写……薄馨兰连自己的字都写不好,更别说模仿他人笔迹了。” 容菀汐点到即止,让皇上自己去想。 然而皇上只是将目光继续落在手中的书上,正如刚才那般,并未抬头看她、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在书上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看起来看得十分认真。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态度,也便表露得一目了然。 他根本没想要去细想,甚至根本没有仔细听她的话。在他心中,似乎秦颖月弄了个假的飞鸽传书过来,是不可能的事。 容菀汐心内一沉,不免暗恨,恨自己又忘了分寸、恨自己又信了他。 如此看来,可也别指望他的彻查了,最终也不会查出什么来。他虽然把秦颖月算了进来,但却并没有多么怀疑她。将她算进来,似乎也只是因为小桃搀和在其中而已。派人去看着秦颖月,更像是做做样子呢。 容菀汐越想心越沉重,索性埋头于自己手中的书,不再理他。 一人在床上斜倚着、一人坐在床边,又开始了平静的互不相干。 在容菀汐安静之后,皇上这才将眼眸缓缓从书上移开,看向容菀汐。眸光中,却是深不可测。 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儿的蹊跷。细想来,也觉得和馨兰比起来,还是颖月更有谋略一些。而且若两人同时谋事,多半那冲在前头的,都是死士,而躲在后面的,才是真正谋划之人。 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儿,由菀汐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然而从她的神态里,他却依旧看不出任何。 …… 霜露阁中,秦颖月正和内务府刚送来的太监小宁子说话儿。 “瞧你生得干净讨喜,看来应该很受主子们器重,之前是在哪儿服侍的?” “小主抬举了。奴才年岁小,人不机灵、手脚又笨,因而一直在内务府里打杂儿,并无主子重用。”小宁子道。 “多大年纪了?”秦颖月问道。 “回小主,奴才今年十五。” 秦颖月点点头,叹道:“才十五岁,正是好时候呢,却偏得进了这深宫里来,也是可惜了。进宫几年了?” “回小主,奴才十岁净身入宫,如今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一直都在内务府?可没有过别的差事?”秦颖月问得很仔细。且边问,边仔细看着小宁子的神情。 她之前已经说过,霜露阁里并不缺服侍的人,有小桃一个就够了,当时皇上也并未执意要给。可自从宫里将知秋的事儿传开之后,皇上怎的又忽地派了小宁子过来?若说皇上整日留在漪澜宫的时候,心里还是惦记着她,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她更愿意相信的是,小宁子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 现在这般仔细询问查看,却也并非是为了确定小宁子是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能看清楚什么呢?她想要看的,是小宁子行事儿怎样,够不够机灵、够不够沉稳。 若是个有城府的,则有有城府的对付方法,若是个没城府的,则有没城府的相处之道。 但是对这小宁子能采取的办法,最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收为己用。有夏果的事情在先,若是小宁子也死了,不用有什么证据,皇上必定会想到她在铲除眼线。那时虽然事过已久,但皇上必然还是能确定了,这是她和薄馨兰设的局。 “奴才进宫的第二年,宋贵人宫里缺个洒扫奴才,王公公派了奴才过去。但奴才蠢笨,不讨贵人小主喜欢,只在凝香阁里服侍了两日,就被打发回去了,王公公给贵人小主换了个更年长的奴才服侍。此后公公可能见奴才的确不成事儿,便一直将奴才留在内务府中。”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你倒是实在。如此说来,你可是宫里既不受用、也不被待见的奴才了?怎么内务府偏得把这样不经事儿的奴才送来霜露阁?可是也觉得我好欺负吗?” “小主息怒……”小宁子原本是拘着礼儿回话的,听得秦颖月这么一说,便很痛快地扑通跪地,叩首道,“奴才这些年在内务府历练得已经可以了,且也算得上是内务府里资历最深的奴才了。因而陛下吩咐内务府小主派个使唤的人,公公这才选了奴才。实是如今内务府里那些后生晚辈,都及不上奴才啊。” 秦颖月一笑,道:“我不过随意说说罢了,瞧把你吓得。本宫又不是能吃人的!还跪着干嘛?还不快起了?” “奴才不会说话儿,冒犯了小主,奴才不敢起。”小宁子道。 “凡事都在历练,如今你总算也从内务府里出来,能够自领一摊儿了,日后多学多练便是。只是咱们霜露阁向来清冷,只有我和小桃,我们又都是不会算计的,惯常相处,也自在惯了,你跟我们是学不着什么的。若有心,随着各宫大太监学学规矩、学学行事儿说话的本事,回来好让我和小桃开开眼界……在霜露阁里啊,你莫要拘泥着,把我们两个当做家里人儿便是。”秦颖月说得相当和悦。 “是,小主的嘱咐,奴才记下了。”小宁子恭谨道。 “还不快起来?”秦颖月笑道。 “是。”小宁子这才起了。 秦颖月又道:“还有,我是个省事儿的,咱们霜露阁不受宠,倒也有个好处,活计少。平日里你想去歇着,尽管去,不必整日里在我面前晃悠。我又没有什么吩咐,瞧着你成日里在眼前晃,也是头疼。” “是。那奴才就去门口儿候着,小主有什么吩咐,喊奴才一声儿,奴才就听见了。”小宁子道。 秦颖月道:“如今初春,外头还冷着呢,霜露阁里的东西耳房都还空着呢,你闲着之时,便随意挑一处歇着去,若有什么活儿,小桃去叫你便是。” “小主厚恩……”小宁子感激涕零地又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小主这样厚待奴才,奴才一定尽心侍奉小主,小主有什么难办的差事,尽管吩咐奴才就是。不管是多难办的,哪怕拼了命去,奴才也愿意为小主效劳。” “多大点事儿呢?瞧你说得这么严重”,秦颖月笑道,“你和小桃跟着我,已是注定不能在这未央宫里飞黄腾达了,原本心里多少是有些委屈的,我又岂能再让你们劳累着?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好。” “小主如此仁善心肠,且陛下又惦记着,日后必是步步高升的。”小宁子道。 秦颖月笑道:“若真如此,可是借你吉言……好了,不啰嗦了,你去歇着吧。” “是。”小宁子应了一声儿,向秦颖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退下了。 小宁子退下后,秦颖月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却见小桃一脸茫然,只得将小桃叫了过来,低声道:“看他去哪儿了,什么态度去的。”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躲在窗户后看去。 见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这才到秦颖月近前禀报道:“小主,小宁子去了西耳房,蹦蹦跳跳去的,看起来挺欢喜。” 秦颖月听了,却是并未松懈,反而一声冷笑,道:“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呢。” 小桃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也就没说什么。 “外头的消息传得怎样了?”秦颖月问。 “回小主,如今已经传遍京都城了,都知道漪澜宫已经被封宫了。小主也知道,咱们京都城里的百姓最是爱嚼舌根的,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约束,即便皇上传令蓬莱殿之事不许再说,然而法不责众,大家暗地里还是在猜测呢,说蓬莱殿的事儿,就是皇后娘娘做的。”小桃低声道。 秦颖月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咱们要做的大事儿,还在后头儿呢。” 小桃不解,却也还是道:“小主妙算。” 秦颖月笑道:“蓬莱殿一事,你做得挺漂亮。原本我还为你悬着心,现在看来,当时那一番担心是多余的。小桃,往后你只管在我面前的时候也放开一些,脑子定然清楚,不比那冬雪差。” “是。”小桃道。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猜不到,那是很正常的。别说是你,哪怕是个世上最精明之人在此,也未必能想到那一处去。”秦颖月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九章:秦氏月嫔 om,。听得秦颖月这么说,小桃不免心里暗道:“你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你是要比世上最精明之人想得还远了?可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前日你在集市上遇见赵康,赵康说他官运不畅、手头儿拮据。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他一点儿事情做,让他能捞点儿油水儿。翎王府的管家,每三个月都要派人送一封信到边疆去,以向翎王禀报府中的情况。想来这封信里,可少不得有一些和容菀汐有关的话……只是到底有没有,咱们是不能确定的。而且咱们也不能赌……” “万一翎王对容菀汐的情,没有到日夜牵挂的程度呢?咱们不是白等了么?这次的机会若错过了,再想找到如此有利做文章的,可不那么容易了。咱们还是得确定了,容菀汐被禁足在漪澜宫内的事情,能传到翎王的耳中。以翎王的性子,即便对容菀汐情已不重,但毕竟是爱过之人,见她身处危难,总不能袖手旁观。” 听得秦颖月算计得精明,小桃却仍旧云里雾里,不知道秦颖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用她猜测多久,秦颖月便叫了她附耳过来。 小桃仔细听了,生怕自己漏下了哪些,拼命地用脑子记下了,心里却仍旧忐忑不已。因为这件事情若想要成,关联太多,哪怕其中一环出了乱子,则满盘皆输。若是稍有不幸,秦颖月可别把罪过怪在她的身上啊。 “可记清楚了?”秦颖月问。 小桃硬着头皮点点头,道:“记清楚了。” 记是记清楚了,可这离能办明白,却还差得很多呢。但这就不是她敢和秦颖月说的事儿了。 “明日是父亲的五十大寿,虽说父亲向来不愿铺张、从不做寿,但我这个做子女的,却岂能疏忽?你去漪澜宫一趟,待我请示了陛下, 看看陛下能否准允我明日回家省亲。”秦颖月的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搓着,吩咐道。 “是。”小桃应了一声儿,并不怠慢,这便去办了。 …… 漪澜宫里,皇上听了小桃的请命,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事不关己地拿着《策论》在看,根本没关心这边的事儿,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一时心里 没来由地一阵失落,随即忽地念头儿转……想了片刻,道:“贵人有孝心,这事好事,朕自当支持,岂有不准的道理。只是贵人这位份……”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只是贵人这位份低了些,回去怕是入不得丞相的眼。不若朕给秦贵人提一提位份,封她嫔位,也好让人以‘娘娘’相称,言谈上体面些。” “陛下隆恩浩荡,娘娘没在,奴婢僭越,代娘娘叩谢陛下……”小桃说着,跪地行了个稽首大礼。 皇上道:“你别忙着谢,朕还想要再赐给她一个封号呢……什么封号为好呢……” 皇上说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眼睛却是瞟向了容菀汐那边……却见,她仍旧事不关己。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且她的名字中又恰好有一个月字,可见其风姿如月,乃是上苍注定之事,便封她为月嫔吧。”皇上道。 “明月皎皎,不及卿之芳华……”容菀汐心念一句,心想你这久久不展露才学,我还真要把你当成一个流氓了。你倒是挽回得及时,只一句话,就又变成了一个风流骚客了。 皇上虽是悠然地靠在椅子上,却还是偷眼瞧了容菀汐一眼。见她眼中透出一抹鄙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而再不是认真看书的模样,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也不多说,一摆手,吩咐了小桃退下。 小桃乐得什么似的,又行了个稽首大礼,这才兴冲冲地退下了。因着高兴,连向容菀汐行告退之礼都忘了。 容菀汐放下书,冷笑一声:“如今我是牢中囚犯一般,宫里新贵的奴婢,这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是什么话儿?”皇上的声音中总算有了笑意,而且是真真儿的,并不是虚假敷衍,“朕不过给了她个嫔位,纵然有封号,品级摆在那儿,算得了什么新贵呢?” 容菀汐一笑,道:“只要是个受陛下宠爱的,哪怕她只是个采女,那也算得上新贵。” “朕整日在你这里,你哪里见她受宠了?”皇上笑道。 容菀汐笑笑,不再言语。 皇上见容菀汐又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抗拒面容,自讨了没趣儿,便也不继续逗下去。而是吩咐了初夏,让她去找靳嬷嬷。 “是陛下给月嫔的恩上赏,让福公公去不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地去找靳嬷嬷?”容菀汐道。 因着漪澜宫封宫,用不了那么多服侍的奴才,仍旧只是留了之前倒霉当值的小康子和莲心,其余奴才都休息去了。漪澜宫封宫,虽是不光彩,但是对奴才们而言,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便说是你封的吧。免得漪澜宫的封宫,降了你身为皇后的威严。”皇上含笑道。 这时候,听得他的话语,却又是真真切切的温柔了。 容菀汐看得出,他真的是在为她着想。害怕因为封宫的事情,宫里会有些不太好听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这才要借着此事让后宫的妃嫔们知道,虽然皇后被禁足、漪澜宫被封宫,但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还在,皇后手中方的权力还在。皇后似乎除了不能随意出来走动之外,一切并未受到影响。 感念于他的苦心,容菀汐的心里不由得又起了缓和之意。这念头儿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自己还未察觉,话就已经说出来了:“既然如此,何必要封着宫?” “图个放心。”皇上道。 说完,便又拿起他那好像怎样也看不完的《左传》,脸上温柔的神色瞬间不见了。又是那平平静静用心做学问的模样、却也十分疏远。 容菀汐暗暗咬了咬牙,不免在心中暗骂自己一番:“这是干什么呢?何以要向他讨好求和?心已变、人已非,短暂的温存又算得了什么?怎的就又被他那过嘴不过心的温柔蒙蔽了心智?回头来还要被人这样抢白一番。这不是送上去给人羞辱吗?” 图个安心?难道不封宫,她就要做出什么让他不放心的事情来吗?她若真是那样的人,当初索性嫁给风北麟算了!反正成亲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不重要的,成亲之后还是想怎样胡来便怎样胡来,不是吗? 容菀汐越想越气恼……但忽的,不知怎的竟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竟然在动气、只因了他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动了气。不免吓得自己一个激灵。忙让自己清醒过来,警告自己,再不能沉迷了。 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至此而止,不能再往前走了。 现在的她还有救,但若再往前走,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 不多时,皇后封秦贵人为嫔,且还请皇上为秦嫔取了个封号、为“月嫔”之事,便随着靳嬷嬷传的皇后懿旨,晓谕了六宫。说因着近来朝中事务繁多,且恰好今日便是册封的吉日,便等着吉时,由总领太监李忠贵去送了金册,以做正式册封。 因而秦颖月的晋位,反而弄得人云里雾里。 毓秀宫里,清平边给正在地上下叉拉筋的霍小燕扒了块儿橘子送到嘴里,边道:“这事儿可真奇怪。如此听来,倒好像是皇后娘娘非要给月嫔晋位份,但皇上不大同意,只得草草了事似的。可这时候,皇后娘娘应当没这个心思吧。” “过去了这些日,知秋已死的事是坐实了。怎么死的?本宫可不觉得师姐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当初在外头的时候,本宫可是亲眼瞧见了那俩丫头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像个富贵小姐。有时候遇到脏活累活儿,师姐宁愿自己干,也决计舍不得让她们动手儿的。说师姐怒极杀人泄愤,本宫是不信的……” 霍小燕又从清平手里抓了一瓣儿橘子塞进嘴里,边嚼着边继续道:“说知秋畏罪自杀,本宫更不信。因为对师姐的品性,本宫吃的准。她根本不可能做那用砒霜害一幼童的事儿。呵呵……还好大的阵仗,在蓬莱殿上!不嫌事儿大嘛!” “可这样说来,定然是薄妃娘娘和月嫔娘娘联手害了知秋,皇后娘娘恨月嫔还来不及,为何这样紧赶着封赏?怕是想要打个迷障,有什么图谋紧跟着呢?”清平道。 霍小燕道:“我也不知道啊,总归师姐的脑子,我是及不上的……且先看着她们斗,等陛下厌烦了她们的争斗,本宫再出手,那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娘娘说的是。”清平道。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且前一阵子和娘娘闲聊时,还说起了这个提议,当时娘娘便觉得有理儿。这一会儿,她倒是乐的把这变成贵妃娘娘的主意了。做奴婢的,没人会嫌自己马屁拍得多。尤其是对霍贵妃这样本性良善的主子,让她开心一些,总是好的。 …… 毓秀宫里是这么认为,钟萃宫里的主仆二人,也是这么个主意。薄馨兰在静想了片刻后,也道:“容菀汐那道貌岸然之人,是最会做场面功夫的。怕是她要出手反击了。先给秦颖月一个甜枣儿,让宫里人看出她的宽和,让陛下以为她不争不妒,也想让秦颖月自个儿放松警惕。但只可惜,她遇到的对手是秦颖月,只怕秦颖月没这么容易得意忘形。” “说来也奇怪,陛下既然已经让人封了漪澜宫,明摆着是对皇后娘娘不信任了,可为何,这一阵子依旧留宿在漪澜宫?依旧让皇后娘娘行使这么大的权力?”冬雪纳罕道。 薄馨兰一笑,道:“陛下深不可测,心有怀疑,和表面上所做的,可是两码事儿。他能一边儿像你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儿对你用着绝世酷刑,反正只要他自己舒坦便罢,他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一直留在容菀汐那儿,没准儿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章:丞相大寿 om,。“至于为什么会让容菀汐仍旧做足了皇后的威仪……想来这是容菀汐算计成功了”,薄馨兰道,“容菀汐提议晋封秦颖月,怕也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她也算是会投皇上所好,皇上前脚儿刚临幸了秦颖月,她紧跟着就提册封之事,可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儿呢!咱们皇上么,好色之本性难移,这种吃着碗里的、碗里的却催着他去盛锅里的之好事,他是乐得成全……” 薄馨兰一笑,道:“看吧,容菀汐的好手段,还在后面呢。而且,明摆着她已经先把矛头对准秦颖月了,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乐得清闲。” “正是呢……”冬雪笑道,“娘娘也好趁着这功夫好好儿养一养身子、好好儿和大殿下亲近亲近。” …… 不管宫里各方怎么猜测,毫无疑问,她们都以为,不管随后如何、此时秦颖月总是捡了个大便宜的。但此时霜露阁里,却并非如此。 秦颖月乐乐呵呵地送走了靳嬷嬷,又打了了好一番道喜的小宁子去御膳房取些酒,说他们晚上在自个儿宫里好好庆祝一番。关上房门,没了外人儿,这才道:“你再把自从你进了屋之后的情况和我说一遍,皇上的话、皇上的举动、皇上的脸色,一个也别落下。” 小桃心内不解,心想一回来我就和你说了,怎的还让我再重复一遍?但见秦颖月一脸郑重,却哪能提出什么疑问?只能道了声儿“是”,又将她进漪澜宫正殿之后的事儿再说了一遍。但这一次,却是多加了一些皇上当时在做什么、和她说话之时有什么举动、什么神色……秦颖月让的嘛!对于秦颖月的吩咐,她是一点儿错处也不敢出。 当时皇上偷看容菀汐的那几眼,小桃是没看到的。所以给秦颖月的答复,也就只能是:皇上当时在看书、细想了一会儿封号、语气里带着对娘娘的赞许、和悦地吩咐了奴婢退下。 从小桃这些话里,秦颖月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仍旧很肯定地说道:“陛下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娘娘怕是……多虑了吧?晋封总是好事,娘娘不如乐呵一些?”小桃小心翼翼地说道。 “多虑?”秦颖月先是一声冷笑,但随即,自己愣了半晌,便又是一声苦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宸哥待她的好,她却这般不信任了?他待她好,她本能的反应,竟然不是他对她还有情,而是他在试探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不是不想相信,可是明明是他的意思,他却要用容菀汐的懿旨发出来,却是为何?还不是为了让宫里人知道,容菀汐还是皇后、容菀汐的地位并未因封宫而有丝毫改变。若他真的一心为她,岂会相互则利用册封她的事情,而给容菀汐讨好处呢? 她若是相信了,便是傻子。 但宸哥这么做,显然是以为她会相信,想让她得意忘形,让她放松警惕。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她平日里对宸哥的那些忽悠,他当真了。他还真以为她对他有多情深意重呢,真以为她会因她的册封喜极而泣呢。 别人对你的忽悠你不信、你对别人的忽悠别人却信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却是再清醒不过的。那是八分真、两分假啊! 秦颖月叹了一声儿,道:“我不是多虑了,我只是无奈地清醒了。我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所以清醒一些,总比糊里糊涂、傻傻地相信他的情,要好的多吧?情不在了,至少她还有利。你有试探之法、我有应对之招,总归嫔位我是得到了。 …… 原本不尴不尬、不光彩的秦贵人,一跃成为月嫔,使得她的归省,让丞相府里疏忽不得。 秦颖萱是要回家给父亲祝寿的,赵康为求仕途,也非要做夫妻恩爱的样子跟着。且因着早就算好了父亲的生日,赵康已经有一个月没打她了,反而每日归家,必定要来问候一番,悉心讨好。 她懒得看赵康的这幅嘴脸,便也由着他折腾。反正说赵康待她不好,父亲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便由着父亲上这“贤婿”的当好了等到父亲在赵康这里吃了亏,到底她有没有说谎,自然轻易知晓。 原本以为只是她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顺带着赵康这个外人,一起过了这个五十大寿便罢。却不想,她一早回到娘家,刚好见宫里人儿来传话,说什么“月嫔娘娘将归府给大人贺寿,未时后出宫,想来三刻便到。” 意思自然是让他们丞相府里好生准备着。 即便已经猜到了这“月嫔”是谁,秦颖萱却还是问了一句:“哪一位月嫔?” “就是夫人的妹妹呀……贵人小主深得陛下宠爱,陛下昨儿封了小主为嫔,赐封号为‘月’。如今可是月嫔娘娘了。” 即便知道这多半宫里传话公公的客套话,但听到他说“深得陛下宠爱”,秦颖萱还是恨得牙痒痒。 就算秦颖月并不怎么得皇上宠爱,但却也绝对不是受到冷落的那个,不然这“月嫔”的封号从哪儿来?不想秦颖月那个狐媚子,如今都变成一个丑八怪了,居然还有本事往上爬!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秦颖萱便道:“父亲母亲,女儿忽地头疼不已,实在支撑不住,想回家去歇着了。想来今晚有妹妹陪伴,父亲母亲也不会孤单。” 不必避讳什么,她就是要让爹娘知道,她不想见到秦颖月。父亲母亲就算你不心疼她,怎样也不至于非拉着她让她在秦颖月面前受辱吧?就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却也不至于成为仇人不是? 可话音刚落,就听得赵康道:“萱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没有大夫不成?想来岳父家里的大夫,定然是极好的。如今你头痛难忍,若是这样就回咱们家里去,岳父岳母心里惦记着你,这寿日岂能过得乐呵呢?” “你莫要任性,长辈面前,不比你我在家里。听话,乖……”赵康说着,很温柔地揽住了秦颖萱的肩膀,语气也是满满的宠溺。 秦羽和魏氏听了,都觉得心下满意,且也的确太思念女儿,很想要留女儿多待一会儿。至于那秦颖月,她爱来受冷脸便来,何以为此而影响了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秦羽道:“萱儿,今日是为父的五十大寿,为父心里欢喜,你就留下来多陪陪爹娘。至于你的顾虑,你放心,有爹在,岂能让哪一个一朝得势之人欺辱了你去?” 在赵康面前,秦羽并不想掩饰自己对于秦颖月这女儿的厌恶。这也是想要让赵康看清楚他们家里的关系,莫要以为他们家有一个在宫里做嫔妃的女儿,他们就都可以仰仗着。他要让赵康知道,他们和秦颖月的关系并不好,丞相府是丞相府、霜露阁是霜露阁,不可一概而论。 “康儿啊,你是萱儿的夫君,你说是不是?”秦羽随即问道。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问出的那个“是不是”,而是在于中间那句——你是萱儿的夫君。 秦羽的意思是,你是萱儿的夫君,自然是丞相府这边的人,要摆明了自己的位置,别把关系弄混了。 赵康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且他的话,不作数的太多了。他可从不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一套。因而很痛快,很诚恳地说道:“是,是……岳父说得极是,小婿明白了。” 不管之前如何,此时对于赵康的乖觉,秦羽很是满意,因而笑道:“咱们快别站在门口儿说话了,都进屋去坐,陪着你母亲和萱儿聊聊家常。” “是……”赵康边应着,边亲昵地拍了拍秦颖萱的后背,笑道:“萱儿怕是攒了一肚子话要和娘说呢!少不了又要向父亲母亲告小婿的状。没办法啊,近来陛下要行新政,各个衙门都接到了循序整治的命令,只差一道圣旨下来了,咱们怎么能不谨慎着?” 赵康将称呼转变得极快,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由“岳父岳母”,变成了“父亲母亲”,听得秦羽和魏氏心里舒坦。 秦羽道:“正是,现下还好些,等过一阵子陛下看到整改成果,满意之下将新政一颁布,你们刑部,可是最忙的衙门哪!” “小婿们的这些忙,不过是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各自尽一份儿力罢了,有什么压力,总能平摊一些。但父亲乃是一朝相辅,父亲之忙,可是无人能分忧,一应只能靠父亲自己来支撑。小婿想起父亲的劳累,便着实心疼啊。”赵康道。 “诶,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罢了……”秦羽向未央宫的方向一拱手,道,“为陛下效力,皆是你我分内之事,何来劳累之说?” “小婿失言,还望父亲莫怪。”赵康忙施礼道。 秦羽笑道:“哪里失言?咱们自家人说话,不讲求这些。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罢了。” 赵康点点头,道:“父亲说得极是。” 其实岂能听不出,秦羽对他还是颇为警惕呢?原本陛下施行新政,如秦羽和他父亲赵太师这些朝中老臣,都是不赞成的。但无奈陛下准备充分,朝中的新锐势力皆支持,一些中流势力也都顺应君王之意,这些人便占据了朝臣的大半。没法子,这些老臣便也只得妥协。毕竟在利益和官职性命之间,自然还是后者最为重要。 说起来,陛下也真有些本事。这新政一事多难呢,原是登基后三年五载才敢尝试之事,不想他这么早便办了,且居然还让他给办成了。 他是对宸王心中有恨,但如今宸王已经成了风国的皇帝,他还怎么敢恨?只有折服的份儿罢了。毕竟他还想要好好活着、还想要官运亨通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一章:家不成家 om,。传话儿的太监说约摸着未时三刻能到,秦羽一家原本应在未时二刻的时候在府门口儿等着。但眼见着此时已经未时三刻,府门口儿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无。 丞相府中,赵康和秦羽在午膳后去了书房观赏秦羽近来刚刚求得的、白山先生的画作,秦颖萱和母亲去库房里看衣料去了,看起来根本没人儿把秦颖月归省之事放在心上。 没人表露出在意之意,却不表明真的没人在意。此时人人心里都计算着时辰呢,觉得按着从宫里到相府的路程,即便轿子走得很慢,这时候也该到了。 赵康便是做足了自己对家中之事的无知,听得秦羽一番品评方罢,赵康紧跟着赞许一番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父亲,是不是到了该去接月嫔娘娘的时辰了?” 秦羽一笑,道:“无妨,自家人不计较这些。等宫里的人儿到了门口儿,咱们再出去便罢了。” 赵康点点头,道:“是。” 但顿了一下,却是毫不见外地问道:“父亲,不知为何,小婿怎么总觉得,父亲和母亲并不喜爱月嫔娘娘?先前萱儿也和小婿说过月嫔娘娘的不是,但小婿只以为,这是姐妹之间的计较罢了。女人之间的计较,咱们男人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见父亲之意……可是月嫔娘娘早年在府中之时,做了什么对不住爹娘的忤逆之事?” 赵康问得坦然,好像真的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家事,没什么可避讳似的。秦羽原本也没想将他们一家人与秦颖月不和的事情瞒着赵康,但这各中原因,却是不好说明的。因而只是长叹了一声儿,道:“此事也是一言难尽哪……康儿你只要清楚,你是萱儿的夫君,这就足够了。至于宫里那位贵人,咱们高攀不起,也不去攀她,明白吗?” 赵康便后退一步,施礼道:“小婿冒犯了,怕是惹到了父亲的伤心之处。父亲的话,小婿记下了。只是……” “什么?”见赵康话说了一半儿便不再说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羽不免问道。 “哦。没,没什么。小婿听父亲的便是。”赵康道。 秦羽道:“之前你和萱儿怎样结为夫妇,大家心里都明白。因着这件事,你许是对月嫔娘娘心存感激。虽说如今你和萱儿夫妻恩爱,可见你二人之间的确该当有一段良缘,但这却并不能表明,月嫔当初的做法儿就是对的。正派之举和歪门邪道,区别明显,断不可混淆。康儿啊……” 秦羽语重心长地唤了一声儿,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岳父唯愿你能改邪归正,日后和萱儿好好过日子。只要你日后能将凡事都拎得清,过往的那些糊涂事儿,岳父是决计不会计较的。豺狼不可相与,虎豹不可谋皮,你可明白岳父的提醒?可懂岳父的苦心?” “父亲误会了……”赵康深施一礼道,“小婿方才是觉得,毕竟是一家人,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小婿只是想要为父亲分忧,想要看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但父亲既然如此坚决,可见咱们家与月嫔娘娘的不和,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若真有什么误会,怕也是很难解开的。小婿自然会悉听父亲的教诲, 秦羽满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赵康却是心神百转…… 秦羽和秦颖月不和,他自然早就清楚,只是如今看来,在秦羽这边,这不和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如有可能则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可秦颖月那边呢,却明显想要拉拢秦羽。如若不然,以秦颖月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巴巴儿赶来受人脸色的。 不管秦颖月最终是否能成功拉拢了秦羽,这父女二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貌合神离。那么他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秦羽的意思是,让他站在丞相府这边。可秦羽这老匹夫,明显却又不能给他什么大好处。 陛下掌权后,更器重朝中新贵,对这些老大臣,虽然十分礼让,但却也并不曾委以重用。秦羽自己都是强弩之末呢,岂能对他有什么照顾?更何况他和秦颖萱成亲这么长时间了,秦羽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的,并不把他这个女婿放在身上。他想要借着丞相女婿的身份来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打算,非但没成,反而让有心之人当做笑话。 此时秦羽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但是因着有前头的过节在,怕是并不可能真的帮他什么忙。所以不管从秦羽自己心里、还是从秦羽的本事上来看……秦羽这边,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既然不方便选择秦羽,那么就只有秦颖月了…… 看来秦颖月这女人是真有手段,都被毁容了,还有本事拼到嫔位上去。他还以为,秦颖月注定要在宫里孤老终生呢。 秦颖月这边对他来说,那可是现成儿的路,之前已经走过了,且走得还不错。不如继续走下去,或许真能到青云之上。 秦羽刚收好画作,就听得小厮急急跑来道:“老爷,月嫔娘娘已经到门外了。” 秦羽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道:“好。可有人告诉夫人和小姐了?” “阿奎去告诉了。”小厮道。 赵康听得这番禀报,此时却是不着急了,而是在仔细看着秦羽的砚台,好像不想出去似的。 秦羽道:“贤婿,咱们到门口儿接月嫔去。” 赵康这才抬起头,恭敬到了声儿:“是。” 对赵康的反应,秦羽很是满意,自然看出了赵康是在投他所好,在他不说要去之时,一点儿不敢开口。 二人相伴出了门儿,一路相谈甚欢。秦羽走得并不快,赵康便也不敢快了脚步,只能随着他走。刚到了府门口儿,便见魏夫人和秦颖萱也慢悠悠儿地走过来。 并未于半路上遇见秦颖月,显然秦颖月是在轿子里等着呢,静等着他们的来迎接,丝毫不让自己掉了身份。 见秦羽和赵康、还有魏夫人和秦颖萱都到了门口儿,秦颖月却还是没出轿子。因为,此时他们在门里呢。 小宁子很有眼色,忙笑道:“大人和夫人见到娘娘太欢喜了,一时却是怔住了,忘了要出门相迎呢!” 秦羽和魏氏相视一眼,宫里的太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就算不想给秦颖月面子,却也得给宫里的面子不是?没法子,还是得走出来。 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儿出了府门,秦颖月却只是掀开了轿帘,笑道:“父亲母亲一向安好?” “回娘娘话,一向都好。”秦羽道。却只是施了一礼,仍旧是站着。 秦颖月一笑,不再言语,而是保持着这个撩开娇帘的姿势看着他。秦羽看出了秦颖月是想让他们跪下,没法子,纵然心里再不愿意,却也只得跪了。若是等这小太监再提醒,也是脸上无光。 秦颖月见这一家四口儿跪下了,这才放下了轿帘,由小桃花搀扶着下了轿子,曼然到了这一家人面前来。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女儿不孝,因着这身份,倒是害得父亲母亲屈尊了。”秦颖月亲自扶起秦羽,声音和表情都是十足的歉然。 秦羽却是并不领情,笑道:“君臣之分不可废,娘娘是陛下身边儿之人,见娘娘便如同见到了陛下,臣等理应跪拜。” “父亲怎的这般见外?”秦颖月很亲昵地握着秦羽的手道。 但却并未等秦羽的回答,随即便道:“外头风冷,咱们快进屋去说话吧……小桃、小宁子,快把本宫给父亲带的寿礼拿进来……父亲别看寿礼只有九样,但每一样都是女儿从司珍局里亲自挑选的。父亲也知道,陛下越是宠着女儿,越是要让女儿多多挑选,女儿反而不好意思下手呢。而且女儿也知道父亲向来为官清廉,若女儿给父亲的寿礼太过铺张,怕会惹恼了父亲呢。” 秦颖月边说着,便携着秦羽,旁若无人地往府里走去,完全不在意魏氏和秦颖萱夫妇。秦羽虽然不愿意和她这般亲近,但毕竟名为妇女,情面上总不好做得太差,只能一番点头,笑道:“娘娘想得周全。” “不知父亲的寿宴准备地怎么样了?厨房里可需要人手帮忙?”秦颖月回身看了小宁子一眼,笑道,“小宁子是陛下新赏赐给女儿的奴才,是陛下精心挑选来的,办事是极为稳妥的。若是厨房里忙不过来,让小宁子跟着去忙也是一样的。父亲就当做自己家人使唤,千万别客气着。” “宫里的公公办事定当稳妥。只是厨房里已经忙活上了,一时也不缺人手。不敢劳烦公公。”秦羽道。 秦颖月一点头,道:“本宫也素知府里的奴才办事都很不错,他们的本事,本宫昔年可是领教过的。” 秦羽尴尬赔笑了一声儿,不再言语。秦颖月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才几句话的功夫呢,就已经开始给他言语上的立威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你再怎么精明,女儿还能斗得过父亲去? 秦羽觉得,今日便只当做看个笑话吧。只要和大女儿、大女婿聊得畅快便罢了,应付秦颖月一番,便将她晾在一边儿去。宫里的娘娘他得罪不得,但却还躲不得吗? 父女二人看似亲亲热热地,说笑着进了屋。进的是丞相府宴客的正屋“霁月堂”。秦颖月很不客气地直接走到上首主位上坐了,秦羽和魏氏分座下面的椅子上左右两侧,秦颖萱和赵康其次。 秦颖月看了秦颖萱一眼,笑道:“姐姐的容颜是越发靓丽了,看得妹妹好生羡慕啊……” 秦颖萱可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秦颖月,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根本不回她的话。 受到了冷待,秦颖月却是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继续道:“瞧着姐姐这样漂亮,妹妹羡慕之余,最多的还是欢喜。我们秦家的两个女儿啊,总算有一个还是漂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二章:不要脸面 om,。秦颖月眸光一黯,摸了下自己的脸,道:“妹妹这张脸,是彻底毁了……好在陛下并不嫌弃,如若不然,妹妹可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秦颖月的脸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所为,在座之人,心里多少都清楚些。最清楚的,自然莫过于秦颖萱了。听得秦颖月这么说,秦颖萱多少有些害怕,并不敢看秦颖月的眼睛。但仍旧做足了高傲,冷哼一声儿,道:“妹妹手段惊人,以如此容貌,还能深得陛下宠幸,实在令人震惊。” “呦呵……”秦颖月笑道,“姐姐这词儿用的,弄得妹妹好生惭愧呢!怎的就到了震惊这么夸张了?” 听得这姐妹二人之间火药味儿越来越浓,且明显在比拼唇齿上,秦颖萱是不占上风的。秦羽忙打圆场道:“萱儿说话时常胡闹,娘娘切莫放在心上……不知娘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 此时小桃和小宁子随着丞相府的奴才,去库房送东西去了,没有外人在场,秦颖月更是不必顾及什么。看向秦羽,笑道:“父亲总算关心了女儿一句。女儿还以为,父亲巴不得女儿死在宫里呢!” 正因着宫里的奴才们不在,秦羽也不再端着什么。刚好秦颖月说了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他岂能不顺着这机会和秦颖月恼了?因而冷哼一声,道:“娘娘此番前来,怕不是给老朽做寿的,怕是要气死老朽,直接给老朽过忌日吧?”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儿?”秦颖月见秦羽恼了,好生孝顺的样子,忙下了主位,向秦羽施礼道:“女儿说错了话,还望父亲恕罪。” 秦羽冷哼一声,道:“老朽经不起娘娘这样的大礼。既然娘娘带着怒意而来,咱们的话儿注定是说不好的。如今寿礼已经送到了,娘娘的心意老朽已经领了。丞相府里粗茶淡饭,怕是入不了娘娘的口,娘娘还是请摆驾回宫吧!” 秦羽说着,却也是起身,向秦颖月施礼,做足了礼数。 秦颖月沉下脸来看着秦羽,半晌,却是一笑,道:“数月不见,父亲可是爱说笑了。瞧父亲心态如此年轻,女儿当真高兴得紧呢。” 说着,又回主位上去了。还真是没皮没脸,赶也赶不走。弄得秦羽好生尴尬,拘着礼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一朝相府,于应对之道上自然有得,岂能等着秦颖月让他平身?因而自知无法赶走秦颖月,便只是愣了一瞬,就自己起身,泰然自若地坐回到椅子上。 刚好家丁带着小桃和小宁子进了霁月堂,一屋子人在秦颖月的主动开头儿下,除了秦颖萱始终冷着脸之外,又变得其乐融融的。 …… 但秦颖月也没什么耐心多和秦羽做戏,在魏夫人说了身子不适告退之后、秦颖萱自然跟着服侍,秦颖月便直接叫了秦羽到书房去,只道“有话和父亲说”。赵康独自一人去府中闲逛瞧景致去了,这一场尴尬的相谈,至此才罢了。 秦颖月打发了小桃和小宁子到花园儿里闲坐歇息去,只和秦羽到了书房外,自然也让秦羽打发了在书房外等着服侍的奴才们。 奴才们刚退下、门刚关上,秦羽便变了脸色,冷脸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秦颖月也不和秦羽装孝顺了,也冷下脸来,曼然地自己找了书桌旁最近的椅子坐了。摸了下自己脸上的红面纱,道:“父亲可知,女儿如何变成了今日这样?” 对于秦颖月毁容一事,秦羽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委婉地问了一句,萱儿并不承认,日后见萱儿的时候也少了,便只得作罢。如今听得秦颖月这样问,未免觉得有些心虚。看了秦颖月那被红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长叹了一声儿,道:“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命苦?”秦颖月冷笑一声,道,“女儿何以变得命苦,难道父亲不知道吗?如今却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便罢了。父亲,女儿也是你的骨肉,何以你对秦颖萱和对女儿我,差别就这么大呢?” “罢了罢了……”没等秦羽回话,秦颖月就是一声苦笑,道,“我原也不该问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注定是没有答复的。” 秦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秦颖月的话。何以对她这般不待见?早年是因为她是那贱人的女儿,后来则是因为发现这女儿果真财狼之心,父女俩愈发远了,也就愈发的彼此厌恶……可能是因为如此吧!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何不待见这个女儿,但却都没有个准确的缘由。 或许最主要的,便是他觉得,这未必是他的骨血。的确长得有一丝丝相像,但想来丞相府里水土养人,以至她长成这副模样吧。 “本宫这次回来,是要和父亲做一个交易。”秦颖月含笑道。 “是何交易?”秦羽问道。 秦颖月敢来这么做,自然是带够了筹码,如若不然,她并不敢开这个口。 “本宫想让父亲日后多多帮衬着,当然,一旦本宫在宫里爬上了高位,也断然不会亏待了父亲。”秦颖月道。 秦羽缓缓踱步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靠在椅子上看着秦颖月,连施礼也不曾,便直接拒绝道:“娘娘抬举了,只是老朽年事已高,且陛下并不器重我们这些老臣,老朽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啦……朝中新贵那么多,娘娘若需要个帮衬,随便挑选一个便是了,哪一个都比老朽有本事。”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父亲现在还在位呢,岂能如此妄自菲薄?”秦颖月面色一冷,道,“你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实在无用,你该知道,我自然敢来和你提这些,必定有所准备。如果不确定了你必定会答应、而且答应之后一定不敢耍花招,我岂能浪费这些功夫来和你做场面?” 秦羽见秦颖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一时心内一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感受。看到了秦颖月的真面目,可是心里却并无什么意料之中的畅快。反而很是……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这的确有些像失望、心痛。 “你说。”秦羽简短道。 “好,本宫就喜欢痛痛快快儿的、大家直接一点。” 秦颖月的目光在秦羽的书房里扫了一圈儿,像是做好了准备似的,这才看向秦羽,道:“你该知道,本宫的脸,是你的宝贝女儿毁掉的!可是她为何知道本宫的住处?父亲,只怕这是你的功劳吧?” 自然没想着等秦羽回话,便继续道:“秦颖萱害本宫至此,以本宫的性子,必定是要将她杀了……且绝不是痛痛快快地杀了,一定要让她死得凄惨无比。如若不然,难以消解本宫心头之恨!” “你该知道,如果本宫想要动手,任凭你保护得再好,你的女儿,都注定没有活路。不用本宫和你解释什么了吧父亲?如今本宫能在新皇宫里做了嫔位,这便能说明本宫的本事。” “可是本宫现在忽然不想杀她了,忽然想要给她一条活路……”秦颖月一笑,道,“但最终她能不能活,还要看父亲你。” “说直接些。”秦羽沉声道。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偏偏此时,却正受着威胁。而威胁他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如果父亲答应帮本宫,本宫则饶了秦颖萱一命;但如果父亲不帮,不日,你就只能等着为你的女儿收尸了!”秦颖月狠狠道。 在说“你的女儿”之时,似乎并未把自己算在内。 在她心里,秦羽只是一个与她有些关联、还可以借机利用的朝中大臣罢了。 秦羽眸光紧敛,阴沉地盯着秦颖月…… 秦颖月却只是含笑,那双媚眼儿一笑起来,无论是在看谁,都像是在勾魂一般。 一瞬恍惚,秦羽仿佛看到了她母亲年轻之时的模样。那时候,她的没眉眼儿也是这般,一笑勾人魂。 孽债!孽债啊…… 他知道秦颖月说要杀了秦颖萱,绝对不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而是她这能租出这样的事情来。像秦颖月这种比豺狼虎豹还狠毒的人,是六亲不认的。 “你的脸,未必是萱儿划破的。萱儿从小便胆子小,见着蚂蚁都要绕着走,怎敢去做这样的事?”秦羽道。 “人是会变的啊,父亲……”秦颖月叹道,“小时候的我,不也是认人打骂,绝不敢还手还口之人吗?嫉妒使人心瞎眼盲,她对我的嫉妒,早就变成恨了。” 秦羽却是坚决道:“不可能是萱儿所为。” 秦颖月一声冷笑,但觉心凉如冰。她那原本姣好的面容变成这样儿,秦羽却是连彻查的想法儿都没有、甚至连感叹一句都是假惺惺的。见到她这样的一张脸,却还能如此坚定地为那作恶之人开脱……对她,可真是半点儿人父之心也无啊! “好,你便是强要认为不是秦颖萱所为也不要紧”,秦颖月早就心冷了、心冷的次数多了,便也麻木了。因而此时只是痛快道:“我就要以你女儿的性命做要挟,你若肯好好儿帮我,你女儿便能好好活着,如若不然,做错一件事、你女儿就要受一次苦,做错的事情大了,你女儿的命也就没了。当然,你不帮我,她也是死。我不与你做交易,我只是要挟,你自己想想吧!” 听得秦颖月这般理直气壮地说着要挟之语,秦羽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相比于秦羽暴怒,秦颖月却是平静得多、看来也沉稳得多。只是悠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催促,而是给足了秦羽考虑的时间。 按理说,像秦羽这样狡诈的人,是不可能被她这番毫无实际之物的口头要挟给吓唬住的。但秦颖月此时,却是成竹在胸。她敢肯定,秦羽一定会答应她……因为她抓住了秦羽的软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三章:培植羽翼 om,。果然,在足足考虑了有半个时辰之后,秦羽开口道:“既然娘娘是从我丞相府里走出去的, 如今娘娘有求,只要能做到的,老朽自当尽力便是。” 秦颖月一笑,道:“好,那以后若有什么事儿,可少不了要劳烦父亲了……父亲答应了尽力,可务必要‘尽力’。而什么样算作尽力、什么样算作不尽力,是本宫说的算,而不是父亲说的算。父亲可明白?” 秦羽双目欲眦,岂能回答她这教训一般的话语?只是冷哼一声儿,拂袖起身。 “父亲可别想着耍花招……本宫若没本事看住了秦颖萱,岂敢和父亲说这些?一旦父亲想要耍花招,只怕父亲救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秦颖月却是不依不饶地含笑说道。 “老朽向来言而有信,娘娘不必担心。”秦羽冷冷甩下一句,便阔步向房门而去。 秦颖月一笑,悠然起身,随着秦羽出了门儿。 寿宴之时,仍旧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假象,秦羽和魏氏着意冷落秦颖月,但无奈秦颖月是个脸皮极厚的,纵然被人冷落,听着他们一家人说话,却也能笑得相当开怀。 这一番寿宴罢了,秦颖月故作微醺的模样,由着小桃和小宁子搀扶着,上了一直等在府外的轿子。秦氏一家人自然还是要送出门儿来。这一次,秦颖月故作微醺,竟是连面儿上功夫都没做,直接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老爷,那贱人叫你去书房,和你说了什么?”魏氏道。 秦羽看了秦颖萱一眼,道:“无什么要紧的话,回头儿再说。” …… 回到霜露阁中,打发了小宁子,秦颖月便立刻换上了清醒的脸色。将小桃叫到梳妆台前,一边儿让小桃给她卸掉头上珠翠,一边低声问道:“今日事情可办得稳妥?可让小宁子起疑心?” “回娘娘,并不曾”,小桃道,“不过刚在府里转悠了一小会儿,奴婢便说和他走在一处无趣儿,分开来走了。小宁子也并未拦着。奴婢遇见赵大人之时,特意四下看了的,见周围的确没人儿,这才将咱们写好的吩咐交给了赵大人。赵大人塞进了靴子里,定然不会外露。” “如此便好……”秦颖月嘴角一勾,道,“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容菀汐的好日子,怕是到头儿了。” 对于今日的成果,她真的很满意。 …… 清晨天空如海、蓝澄澄地一望无际,朝阳明亮,清风徐徐,端的是个好天气。 皇上打开窗子伸了个懒腰,道:“今儿这日子,最适合去山上了。朕已经安排好了,等下了朝,朕随你一起去。” “好。”容菀汐带着睡音应了一句。 昨儿也不知怎的,他忽的胡闹起来,非要……容菀汐心内反感,但却耐不住他的火热,不知怎的,也便随着他胡闹起来。果然肌肤相亲最能拉近人心,今日醒来,便见他这般好心情。可容菀汐却不能因他的好心情而也跟着舒坦起来。 若是在往日,她或许会犯了糊涂,但今日却不会。因为今日,是知秋的头七。 而且她是再不想要被他的阴晴不定给左右了心情去。 果然,还真被容菀汐给猜中了,皇上还真是阴晴不定。在惬意了会儿后,早膳之时,便又是一言不发。果真做到了“食不言”。 用早膳,又急匆匆地赶去上朝,也没有与她说多余的,不似从前那般绵绵留恋。 宫里是不允许烧纸钱的,但内务府却会提前准备出一些上坟用的纸钱来,免得主子们要用之时抓了慌。皇上走后不久,一早儿内务府便将贴着破厄符的一个麻袋子送到了漪澜宫里,看来是皇上吩咐好的。 看着这些纸钱,初夏不免又是鼻子一酸。容菀汐在屋里给知秋收拾了几件她平日里最爱穿的衣裳,不多时,御膳房又送来了几样知秋平日里爱吃的糕点。这是昨儿皇上问她的,因着是给知秋,她要的也痛快,把能想到的知秋喜欢吃的,都说了出来。 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本以为还要等好久皇上才回,却不想皇上今日回的这样早。在漪澜宫里换了便袍,刚换好,内务府派来的马车便已经到了漪澜宫的宫门口儿。可见一应时辰,皇上都算得得当。 容菀汐心内感念,嘴上便也不藏着掖着。出门儿之前,给皇上轻施一礼,道:“多谢陛下。” “走吧。”皇上见不得容菀汐和他这样疏忽,一摆手便出了屋儿。 容菀汐紧跟着皇上上了马车,到潜邸门前,卓酒也跟了上来。一路寂静无言,到了松山山顶的新坟上,却仍旧安静。只是有条不紊地摆了贡品、烧了纸钱和衣物。除了初夏和卓酒默默垂泪之时偶有的几个抽泣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容菀汐的眼泪,始终含在眼睛里,不曾流下。 眼泪最是无用,她早就清楚。 如今知秋已经去了七日,她的悲痛犹在,但却已经痛得麻木了。每一次想要开口唤知秋,忽然想到她不在了;每一次想要给她留好吃的,忽然想到她不在了;每一次一回头儿,她不在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皇上并未上山,而是等在马车里。自然,身为九五之尊,岂有给奴婢上坟的道理?岂不是坏了国祚风水?但他没来,却不代表他的眼睛不在。此时容菀汐的身后、新坟不远处,蒹葭、雷停、追风、敬雨,都在。只是他们躲在暗处。若不是树林中的一个人影儿暴露了,容菀汐也不能知晓。稍稍一细想,便不难知道是他们了。因为御前侍卫们的功夫再好,却也只是蛮打的拳脚招式,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必定轻功卓绝。且细看去,人头之影有四,应该是他们四个人无疑。 虽然只有他们四人,但他们四个的轻功和武功加起来,便是她有十根翅膀,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幸而这一次,她根本就没想要逃。 她也想要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是属于他的、他的担心和警惕是多余的。然后,待他放松警惕……她还是要走。她必须亲自去雪国一趟,她必须要找到娘亲! 冷静下来,容菀汐知道那具烧焦的尸体,定然不是娘亲。皇上和初夏说的都有理儿,若是想要让人知道死者是谁,何以烧得面目全非?而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何不带走?所以这只是慕容焰耍的花招,吓唬她的花招、警告她的花招。想要让她从这具焦尸上,看到她母亲可能有的下场。 既然慕容焰已经把人带走,她就不能再要求皇上什么。难道还能让皇上追上去、非要借兵给他?自然也不能让皇上出兵去攻打雪国以帮她救母亲,国与家,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的娘亲是娘亲、将士们难道就没有娘亲了吗? 虽然诸国混战早晚会来,但她不希望在这之前,让一些无辜的将士牺牲他们的性命。 她自己的母亲、她自己救。 命是母亲给的,即便为母亲而死,也是她的本分。 火焰渐渐小了……最后,新坟前只剩下一捧灰烬。 “知秋……”容菀汐轻轻唤了她一声儿,“姐姐走了,待到为你报了仇,再来看你。” 如若不然,她是没这个脸面再回来了! “知秋,你放心,小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自己在那边,可千万要好好儿的啊……”初夏哽咽道。 卓酒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知秋的墓碑,眼中,有坚定的神色。 “走吧,想来陛下朝政繁忙,莫要让陛下等太久了。”容菀汐道。 初夏点点头,跟上了知秋,卓酒也随即跟了上来。 一路无话,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宫里。皇上却是并未跟着她回漪澜宫,而是去了御膳房,想来是要问雷停他们,在山上看到的,她的反应如何。 晚上皇上的态度,便印证了容菀汐所想。皇上果然派了人暗中跟踪她,也果然在事后询问了他们几个。因为皇上回到漪澜宫,虽然并未撤了门口儿封宫的侍卫,但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主动与她攀谈起来,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亲昵。 如今容菀汐只想要静等消息、平静度日,自然是皇上怎么着,她便怎么应着。如若半个月,皇上派出去的人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便不能再等了。 其实她只是想要短暂离开而已,只是想要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再回来好好儿陪伴他。可不知为何,竟然总觉得,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半个月呢…… 莫问前尘来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到底,她还是贪恋他的温柔。 …… 时光如水,逝而不归,转眼间便是三月末。 京都城里已经花开,边疆容城却是柳树方零星抽出几个新芽。但今日的将军府,却有焕然一新之景。 门口儿,家丁们刚挂好了一个崭新的匾额,上书:“将军府”三个大字。 蔡妙容带着丫鬟站在门前看着,点点头,道:“很好,这次不歪了,总算正了。” “夫人,奴才们可办完了差?”一个颇有些胆色的中年家丁,并不怎么恭敬地问了一句。 原本挂得好好儿的容府,怎的就非要换了?这匾额虽然新,名字虽然得宜,但他们瞧着,却总有些生分。 “将军!”话音刚落,忽见从巷子口儿拐进来的翎王,一应奴仆忙施礼问安。 “老爷。”蔡妙容也紧跟着施礼,却不似家丁们这般慌乱,而是笑意盈盈,平平稳稳的。 在边疆,他是大将军、她是将军侧夫人,他不允许她称呼他为殿下。 “一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呢?”翎王看着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写有“容府”二字的匾额,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新匾额,问道。 “妾身瞧着这匾额太破旧了些,想着春来新气象,换个新的,以去一去去年的战乱之气。”蔡妙容道。 “边疆原就是战乱之地,去了战乱之气,也便去了将士们斗志。难道夫人是想乱我军心?”翎王沉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四章:思卿念卿 om,。“妾身不敢……”蔡妙容再施一礼,却是并无什么惧怕悔过之意,声音平平稳稳的。 “既然不敢,怎么换上去的,便怎么卸下来。”翎王道。 蔡妙容咬咬牙,道了声儿:“是。” 翎王没再看她,直接从她身边儿走过……刚一脚迈进大门门槛儿,便听得一骑快马声传来。回头看去,只见快马已经转过街角,转眼间便停到了府门前。是府里送信儿的小厮丁四。翎王这才想到,原来今儿已经是三月里的最后一日了。 自打雷国投降求和之后,他的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恍似山中无日月,竟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翎王向丁四招了手,示意随他进来。 蔡妙容看着丁四随着翎王进了院儿,心一点点沉了下来。每三个月,丁四都会带来府里的消息给翎王,她在府中的时候,丁四倒也给她面子,给翎王的信件都会给她过目。但在她过目之后呢?谁能保证他不在路上加上三言两语的?谁能保证他每次都不能得以见到翎王?谁能保证他不和翎王说些什么? 这些额外之言,一定和容菀汐相关。但自打她带着女儿来到边疆之后,翎王每每都是恰好在府中,每每都是自个儿叫了丁四过去。府里管家写了什么、丁四都和翎王说些什么,她是一概不知的。 翎王待她并不好,总是冷冰冰的。但却也给了她主母的权利,府里的一应事宜都由她来操办。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她是风光得很呢。可在知情人眼里,她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巴巴儿地从京都城里赶来,就是为了受人冷落的,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原本对于翎王的痴迷,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冰冷平静中,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好在他对霏儿还是好的,不管公务多忙,每日里总要陪着她玩儿一会。且对女儿的衣食用度都很上心,每每亲自过问。 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他们之间的这段姻缘,或许还有救……只是路途漫长一些罢了。 家丁们听了翎王对蔡妙容的吩咐,根本就没请示蔡妙容,直接将那刚放上去的金漆匾额摘了下来,又将那的确有些古旧的“容府”匾额放了上去。 蔡妙容也没说什么,好像忽然变成一个局外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下不来台面儿之感,稳稳地缓步进屋去了。 “何以软禁了皇后?”翎王点燃了油灯,边将信放在油灯上烧了,边问丁四。 其实这信里,并无菀汐的消息。菀汐的消息是在丁四的口中、和丁四的手指上。如果丁四送信儿来,他不在府里,丁四便在到达府里之后,再将菀汐的消息加在信里;如果他在府里,丁四则直接告诉他。 “听说雷国来朝之时,就在蓬莱殿夜宴上、就在诸国使臣面前,薄妃娘娘中了砒霜之毒。彻查下来,应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贴身宫女儿做的。”丁四道。 “如此皇上便信了?便封了宫?哪一个宫女儿?可认罪了没?”翎王说了一连串儿的问题。 “好像是……知秋姑娘。听说知秋姑娘已经认罪了,而且还畏罪自杀了。”丁四道。 翎王皱眉,道:“封宫有多久了?” “如果娘娘现在还被封着宫,则刚好二十天了。”丁四回道。 翎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想来陛下定然有他的道理吧……” 言罢,吩咐了府里的奴才带着丁四下去休息,也嘱咐了丁四,让他回去待两日,便来回禀情况。 丁四走后,翎王却是越想越担心,坐立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纵然老三向来行事不按常理,但却从不是全然不计后果之人。难道他不知道对皇后封宫,影响有多大?且不说后宫里那些女人会逮着机会便作乱,就连朝堂上,只怕也会受到些许影响。新帝登基,谁不想举国上下风平浪静的? 他相信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菀汐做的,但退一万步讲,即便确定了这件事情是菀汐做的,以三弟的思量,也断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昭显出来。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封宫,却是为何? 怎样也想不出的个头绪来……因而又唤了个奴才过来,让他去将丁四叫来。 丁四刚找了间屋子躺下休息,眼睛还没闭上呢,就又被叫了起来,不免心里一个激灵。做贼心虚,顿时手心儿都冒了汗。 不知道为什么,赵康非要他和殿下将皇后娘娘封宫的事情说的严重些。原本管家之意,是不让他提起这件事儿……想来应该是太妃娘娘那边的安排。 可没法子啊,谁让他有把柄落在赵康手里了呢! 他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赌。每天晚上走要偷偷去城东边儿的地下暗庄“万贯坊”去赌上两把。有赢有输,从没有大赔过,倒也图个乐呵。赵康平日里也是赌坊的常客,赌桌上无高低贵贱,他们也算是有着些言谈玩笑的交情。可就在临行前一晚,不知怎的,赌坊里在半场之后,忽然玩儿起了大的。那时候他已经赢了不少,在赌友们的怂恿下,一时好面儿,也就搀和进来。却不成想,接连几场大输,弄得他愈发收不回手来。最后输得好悬没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但赵康及时出手相帮,帮他和赌坊老板说了情,留下了他的命,但房子却而是没换回来。只是念在他还有老母亲在世,赵康便又帮他说了情,说通了让老板给他们些时间筹银子,若是筹不到、再收房。 随后赵康还将他拉出去请他吃饭,说只要他能帮个忙,回头儿自当帮他还了这一百两银子的赌债。 一百两啊!当晚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就输了这么多!他就是赚一辈子, 也赚不出一百两来啊!他当时一心想着不能让老母亲流离失所,想着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烂赌欠下这样一大笔赌债,估计得被他气死。便连细想都不曾,就追问了赵康。赵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一言说,他见事情也不大,便满口应承下来。 事后冷静了,自然知道这是赵康给他设的局。但他去赌坊一事却是逃不掉的。殿下向来注重家风,管家一旦知道他在外面烂赌,必定要将他赶出府去,他就失了营生。而且一旦赵康联手赌坊闹起来,他烂赌的事情必定人尽皆知,以后谁还敢用他做工?京都城他是混不下去了。 一番思来想去,觉得赵康让他做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大,便一咬牙,还是决定这么办了。 “丁老弟?丁老弟?”家丁见丁四起床后就眉头紧锁地愣了神儿,诧异地提醒了几声。 “啊,这就走,这就走。”丁四忙应了一句,手忙脚乱地去穿鞋。 随着家丁出了门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殿下怎么又找我过去?可是有什么着急的吩咐?还是……大哥瞧着,殿下可有恼意?” 倒是把家丁问得一愣,想了想,道:“恼意没看出来,不过好像的确有点儿着急。” “啊,这样啊。”丁四应了一声儿, 也不敢再问。 到了书房外,请了安进屋,却听得翎王问道:“除此之外,京都城里最近可有什么其他与后宫有关的消息?” 丁四这才放了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口道:“没什么啊……” 忽然想起赵康,紧跟着想起了赵康的丈人家,便道:“奴才出来前一日,秦丞相做寿,宫里的月嫔娘娘回府省亲了……就是之前的庸王妃,被封为贵人的那位主子,晋封为嫔了……但却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册封的,而且皇后娘娘还请陛下给月嫔娘娘赐了个封号。” 翎王点点头,道:“可还有其他的?” 丁四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没什么其他的事了,这才摇摇头,道:“没了。” “京都城里呢,可还有什么其他蹊跷的事儿?”翎王问。 丁四细想了会儿,回道:“之前诸国使臣住在驿馆的时候,驿馆里失火了,火烧得挺大的,不过好在房屋周围没有树木,只烧了两三间屋子。但听说,烧得最大的那间屋子里,搜出来一个死人,都烧得像是木头一样了。还听当差的人说,当天走水的时候,看到陛下也在火场呢,怀里还抱着一个挺漂亮的女人。那女人一直要往里冲,陛下就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翎王越听越觉得蹊跷,越听越觉得近来京都城里是多事之秋。皱眉问道:“可知那女人是谁?” 丁四在心里度量了一下,觉得既然管家的意思是不让他把京都城里流传的、和皇后娘娘有关的消息告诉给殿下,而赵康只是让他说漪澜宫封宫和知秋自尽、皇上怀疑皇后的事儿,他何必要多说呢?管家不让他说的,他就只说赵康让他说的话就完了,其他没必要多卖弄,免得惹祸上身。因而摇摇头,道:“奴才不知道。” 翎王又想了会儿,自己自然也想不出那人是谁。但却总觉得,驿馆失火的事儿很有些蹊跷,总觉得是和菀汐有什么关系似的。 “可还有其他的事儿?”翎王问。 “没了。”丁四摇摇头,肯定道。 翎王一摆手,吩咐了他退下。 丁四退下后,翎王又是一阵踱步。怎样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却也正因为如此,则愈发地担心。 “殿下……匾额已经换好了……霏儿哭闹不停,想来是想父亲了,妾身将她抱了过来。”蔡妙容道。 “进来。”一听自己的女儿来了,翎王顿时将万千思绪抛到了脑后儿,只是欣喜地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蔡妙容一进屋,翎王就将霏儿从她的怀里抱了过来。霏儿也的确争气,原本小脸儿闷得很,一到了翎王怀里,顿时咧开小嘴儿笑了,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儿,去抓翎王的脸,把翎王逗得开怀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五章:心仍相系 om,。入夜,在丁四离府回都的几个时辰后,翎王将军中、城中的事情交代给隋副官,给蔡妙容留了封信,只说回京探母亲,便连夜快马出了将军府。一骑快马,飞奔着往京都方向而去…… …… 日子一日一日地挨着,已至四月中旬,皇上却还没有带来任何与雪国有关的消息。原本只打算等半个月,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等了一个月之久。 至于知秋的事……有了个奇怪的结果。皇上在叫了兴儿到漪澜宫玩耍之时,没来由地恼了,说薄馨兰一味地宠溺大皇子,于为母之道上有差,为让她日后仔细着些,降其为嫔,以督促之。 这一番降位,弄得人云里雾里的,薄馨兰自是憋了一肚子委屈,到太后那儿好一通抱怨。但这是皇上的决定,且漪澜宫依旧封着宫,太后就算想帮忙,却也找不到入手之处,因而只得对她好一番安慰,又于次日让芳菲去给兴儿送了些吃食,以示慈安宫这边对薄馨兰的肯定。 其实薄馨兰闹归闹,自己心里又岂能不知道缘故呢?便也只得顺着太后给的杆儿爬下来,不再纠葛于降位之事,仍旧每日里平静度日。 但紧跟着,宫里便传开了,说其实蓬莱殿的事儿,是月嫔和薄嫔联手陷害皇后娘娘、随后又联手杀了知秋灭口,皇上之所以一直将漪澜宫封宫,其实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以免皇后娘娘再被歹人所害。但皇上宽和,看到薄嫔娘娘也因此事而险些去了半条命,便并未马上责罚她,只等她好了,再降了处罚。只是月嫔娘娘聪明,皇上不去霜露阁,她自己便也不往皇上跟前儿凑,让皇上找不出她的错处来,这才保住了因皇上的试探之意而得来的嫔位。 容菀汐知道,这些话都是皇上让人传出去的,皇上知道冤枉了她,正在补救。可他不说,她就乐得装糊涂,并不想领他的情。你冤枉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你若早些信了我,知秋也不会搭进一条命去。刽子手杀了人,回头儿知道自己杀错了,又想把人的头颅给缝回去。难道缝补好了,人的命就能回来了? 她想装糊涂,可皇上似乎并不想要消消停停地了结了此事。在风言风语已经遍传宫中、甚至于已经传到京都城里的时候,这日皇上从御书房回来,用过午膳,忽然让初夏去叫靳嬷嬷过来。 容菀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是连问一句都懒得问,自己躺到床上歇午觉儿去了。不多时,靳嬷嬷急匆匆地过来,便听得皇上一句废话都没有地,直接吩咐道:“交代下去,褫夺月嫔的封号。皇后为她回府的脸面着想,特意给她求了封号、晋了位份,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她竟然连向皇后道谢都不曾,太不懂事儿。让她以后谨慎着些,认清楚了谁才是后宫之尊。” “是,奴婢务必将陛下的话带到。”靳嬷嬷听了,自然高兴不已,但却仍旧只是平稳地应了一声儿。 “退下吧。”皇上一摆手打发了她。 好像是忽然想起秦颖月已经受封一个月了、忽然想起秦颖月还没来向容菀汐谢恩呢,便忽然来了这一遭。而实际上……容菀汐估摸着,也的确如此。估计他是早有贬一贬秦颖月之意,但因着秦颖月太谨慎,找不到由头儿,且朝中事情又多,忙着忙着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日忽然想起来她已经受封一个月的事儿,便抓着了把柄,紧忙吩咐下去了。 知秋的一条命,他却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降降位,就想扯平了?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要的,是秦颖月和薄馨兰的命,而不是他这么不痛不痒地降位提醒。 如薄馨兰和秦颖月那般百炼成钢,这番降位,只会使得她们愈发变本加厉地图谋恶事,而不会使得她们改邪归正。只是在皇上看来,江山之外无大事,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小争小斗,他一个大男人,岂能过分计较?所想不同,无关对错,自然也没有必要多争论什么,不够浪费口舌的。 知秋的仇,她和初夏来报,而不是要他的恩赏施舍。 其实薄馨兰和秦颖月那越挫越勇的性子,皇上心里是很清楚的,只是一些用意,却没有必要和容菀汐多说。这些打算,只能看最终的结果。 “你若真想讨好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容菀汐偷偷将眼睛开了一条缝隙,正见他正歪着头,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呢,活像是个犯错后讨好爹娘的小孩子似的,不禁开了口。 “哦?你说来听听。”皇上很有兴致地凑到容菀汐床前去,双手托着下巴问道。 “我没那么挑剔,知道什么事情该我自己做,不会强要求你什么。只一点,你做到了,我就原谅你。把门口儿的封宫解了。”容菀汐道。 皇上却是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但样子却一点儿也不惹人反感,固执得反而有些可爱。 容菀汐猛地坐起来,皇上利落地弹开身子,惊讶地看着她。笑道:“你没听宫里传吗?朕把漪澜宫封宫,是为了保护你,以免她们总是过来打扰你。这几日朕也不是没带你出去玩儿,你又不会闷得慌、又不必和她们周旋,这不是好事?” 若是换做平时,容菀汐自然觉得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儿!他每日都来,而且只要她有兴致,就会陪她一起出去走走。不只是在御花园里、在宫里,前两天还出宫去了,还顺路去看望了父亲、以让父亲放心。如果在知秋被害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真是乐的这样享受。可今时不同往日,知秋的事、母亲的事,都让她不能安静着过。 “我被封着宫,哪能知道外头的事儿?”容菀汐道。 “朕常派初夏出去,听到什么,她还不说给你听?总归你就把外头的事都交给朕,放心地在宫里享清福,不好?” “不好……”容菀汐叹了一声儿,又靠回床头,道,“你说了会彻查此事,给漪澜宫一个公道……只以漪澜宫而论,你做到了,可你并未给知秋公道。你说已经派了人,让他们一旦见着慕容焰,就将我母亲带回来,可这事却不了了之……” 容菀汐转头看向皇上,看进他的眼睛里:“这一阵子里,你不信我、冤枉我、不帮我、帮了又不尽心,实话实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凡事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看出了容菀汐的失望,皇上心内一酸。到床前去,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菀汐……蓬莱殿的事……” 原本是想好好解释解释的,但一句两句却又说不清楚。而且这一阵子里,她一直拒绝和他交流。他每日只要一闲下来,便变着法儿地哄她,如今看来,总算有些收效了……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些无地自容,一时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了。 “不只是蓬莱殿的事”,容菀汐道,“在那之前你就有些不对劲,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你不说,我实是无从问起。” 皇上叹了一声儿,坐在床边,依旧握着容菀汐的手,道:“母亲的事,你为何早不与朕说?难道朕不是你的夫君么?为何父母之事还要相瞒?朕以为,你我夫妻早已相知、无话不谈,却不成想你连这样大的身世之谜都要瞒着。难道以朕之能,还不足以保护你么?朕是风国之君,纵母亲身份尴尬,只要朕不提,谁敢诟病什么?纵然有人诟病,朕又岂能听信了他们?总不会休了你去。你隐瞒这许久,却是为何?” 事过之后,话问出来,只是出口的瞬间,心内便畅快不已。 皇上不禁懊悔,他早该直接这么问她的,不是么?何以受母后之言所影响,无端妄自揣测? 他早就应该在心有疑虑的一瞬间,便来找她问清楚,而不是想着等到见到慕容焰之后再自己探寻真相。 他以为,问出来则是对她的不信任,会惹得她心里不舒服。但其实这般背地里试探,才最是不信任的之举。 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 但越是呵护,却反而越会出乱子。 如果他早问出口,早把这疑惑给解开了,哪怕蓬莱殿上出了馨兰中毒的事,他也不会一时被自卑蒙了心、遮了眼,竟然开始怀疑她。 听得皇上这般问出口,又见他如此歉然的神色,容菀汐却是心内一惊。因为她忽然想到皇上那番怀疑的症结所在。原来是因为此事! 夫妻之间、尤其是他们是身在皇家中的夫妻,遇到这种与他国有牵连的身世之谜,理应坦诚相告,以共同应对可能因此而来的麻烦。而她却一直瞒着……皇上以为,她早就知道母亲的身份、早就知道母亲还在世,但她却从嫁给他之时起、一直瞒到了现在。这让他岂能不欣赏? 一路走来,风也过、雨也过,原以为她已经对他足够信任了、原本以为他们早已经相知了,可她却一直瞒着、即便倾心相许之时,却都未和他提起这件事。这不免太伤人了些。进而一想,她为何这样瞒着?难道只是因为不信任么?为何会不信任呢?岂不是心里有鬼,所以行不正、坐不直。 原来皇上竟以为,她是向着母亲、向着雪国那边的……原来如此。 “那天你看到的假冒二哥笔迹的字条,其上写了什么?”解开了一个死结,容菀汐不答反问。 “此局将结,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谨慎,谨慎。思卿念卿,静待团圆。”虽然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冷静下来后,细细推敲,觉得这的确更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二哥的字迹。但当时、甚至是在事过的几日内,这句话,始终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深信不疑。自然就记得清清楚楚,半字儿不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六章:鸳鸯双宿 om,。“这就是了……”容菀汐一笑,也不知是释然、还是有些苦涩,她自己也分不清楚,“秦嫔是歪打正着,使得这模仿笔迹的字条,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你以为,我一直在骗你。我嫁给你,只是雪国那边指使我设的一个局,而且这件事,二哥是知晓的。你以为我们约好了事成之后要远走高飞。是不是?” 皇上一怔,完全没想到,菀汐竟然能将他的怀疑猜得这样准……她果然,很了解他! 终究,他当日在慈宁宫里的认定,并没有错……她果然懂他! 只有她,最懂得他! 不免愈发觉得惭愧。但菀汐说得一字不差,他却也只得点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的这番小人之心,道:“的确如此。” 容菀汐一声儿苦笑,道:“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和二哥的过往。” 这一句,是真真儿的苦涩,她自己都清楚。 皇上也是一声苦笑,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二哥是他一直敬重的、且是唯一敬重的哥哥,在二哥那样纯纯粹粹的正人君子面前,他常常会觉得无地自容。如菀汐这样的女子,没有理由会喜欢满腹阴谋、心狠手辣的他,而不喜欢那个所有女人心目中的英雄、那个令百姓们人人称颂的贤王、令诸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总以为,是他趁火打劫让她嫁了过来、是他趁虚而入哄骗了她的情,一切都是他的固执纠缠……纵然在她愿与他同生共死之时,他的自卑弱了些,觉得她对他的执着,原来也恰如他这般。 但毕竟生死关头只是一瞬,人的生命里,更多数的时光,还是平平淡淡的。一时风起,诸多事情交杂在一起之时,冲动占据了理智、糊涂赶走了清醒,混乱之下,眼睛看到的,难免还是在愤怒之中遮蔽了心中所感。 容菀汐知道,此事最是无可奈何。翎王和秦颖月,就像是横亘在她和皇上之间的两条长河,无风浪时还好,两人还能如赏风景般在河里来去自如,但风浪一起,便将他们阻隔了千里万里。 她不能全然不在意皇上和秦颖月的过往,又如何能让皇上看开她和翎王之间的往事呢?倘若真看开了、真不在意了、不吃醋了……要么,就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些纷纷扰扰,要么,就是他们已经不在意彼此了。 “在紫云阁发现母亲的画像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母亲已经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容菀汐并未再追究翎王的事。至于母亲的事,她原不想把皇上扯进来,但慕容焰已经把他们逼到这个份儿上,想要不让皇上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容菀汐和皇上说了在紫云阁后山上发现母亲画像的事、还有那本《雪国秘史》,还有君紫夜的话。 上一辈的纠葛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容菀汐又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皇上听,着实说了好一阵子。 皇上听罢,已经完全沉浸在上一辈的故事里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唏嘘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这些痴情之人……” “人都是会老、会随着境遇而改变的”,容菀汐叹道,“其实我想要见到母亲,却又害怕见到母亲……我不想要看到她被仇恨折磨得变了样儿。有时候我真想,宁愿母亲永远活在我的幻想中,永远是那画像上的模样。” “可她是我的母亲”,容菀汐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她是我的母亲,不管变成什么样儿,她终究还是我的母亲。明知道母亲还在人世、明知道母亲正在危难之中,我岂能不去救她!” 皇上握着容菀汐的手紧了紧,不想告诉他那不好的消息,但已经过去一个月,如何能再瞒着她? “菀汐……是朕对不住你。朕派出去的人、沿途守军,都并未见到慕容焰。不过朕已经又派了人出去,让人直接去雪国打探消息,总归是要将人给你带回来的。只不过慕容焰的意图,绝对不在于要兵。若真如此,朕便是给他又何妨?只是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这一阵子真是百思不得解。” 容菀汐一笑,道:“或许他的想法儿很简单……就是想要让你我之间心生嫌隙。” 这一点,她也是在刚刚才想到的。倘若这一阵子皇上并未百般讨好求和,今日她并未因皇上的一个表情而心软,他们就这么憋着,等不到消息,她必定就擅自逃了。皇上知道了必定心急、而且大怒,君心乱、则臣心乱,臣心乱、则民心乱。 慕容焰怕是早就垂涎中原沃土了。 容菀汐继续道:“若你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吏,而并非皇子龙孙,在知道母亲尚且在世之时,我必定第一个告诉你。可你的身份、注定了一旦你搀和进来,这便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我不想此事牵扯太多,且也未想到雪国那边竟然闹成了这样儿、未想到慕容焰竟然已经抓住了母亲,便一直瞒着、拖着,只想等国中安稳了,再想法子和你说明此事、以去雪国寻母。却不想,还未及我开口,祸事就起了。” 皇上听得,握着容菀汐的手愈发紧了,眼中满是愧色……千言万语,半晌,却只是汇聚成了一句:“菀汐,是朕做错了事。”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其他的事情都怪不得你,我也不恨你。可知秋的事……我是断不能原谅你了。那是一条命,是我妹妹的一条命……但我也不用你给我什么交代。对你而言,那只是一个奴婢的贱命罢了,不痛不痒的。我没理由强求你,没理由让你夺了自己两个妃嫔的命来赔。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容菀汐看向窗外、看向院门:“若你能解开封宫,过往之事,便让它过去吧,如何?” “菀汐,之前封宫,的确是怕你随二哥逃了。但后来之所以一直封着漪澜宫,只是不想她们来打扰你。多少也有些怕你只身去雪国犯险之意。”皇上道。 “既然事情的原委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雪国我是一定要去的。身为女儿,我不可能在明知道母亲已经掉入虎口之中,却还在家里等消息。如果等来的,是……” 是母亲被猛虎吞掉的消息呢? 只是容菀汐不想把这话说出来,不想乌鸦嘴。慕容焰那人阴晴不定,她是真的有些害怕。 皇上想了想,道:“你先别急,朕回去安排一番……至于封宫……你若能答应朕,在朕给你答复之前绝对不偷跑出去,朕就给你解了,如何?” 容菀汐心想,我若不想出未央宫去,我让你给我解开封宫干什么啊?倒是乐得清闲。 他弄得神神秘秘的,容菀汐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安排。只是问道:“多久?” “三日吧。”皇上道。 “好,三日之后再说吧,有人守着,我是乐得清闲!”容菀汐笑道。 皇上舒心地一笑……真的,连日来,好久都没有这样舒心的时候了。但觉每日心里都堵着,先是怕她跑了、后是怕她恨他、再后来就是自责……现在虽然也很自责,但看到她的笑容,却还是不由得欢畅起来。 皇上有些着急,刮了下容菀汐的鼻子,便匆匆起身,道:“你乖乖的,晚上朕再回来看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去?神神秘秘的。”容菀汐道。但说话时,看到的已经只是皇上的背影儿了。 “有事儿!”皇上甩了一句话给她,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儿。 容菀汐的嘴角,不知不觉间,也是甜甜弯着的…… 只是忽的想起知秋,笑容便僵住了。 一想起知秋那沉睡的面容,容菀汐就觉得,和皇上的亲近,大有负罪之感。 皇上快步到了门口儿,刚要冲出去往御膳房走,却是忽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那些侍卫们,一摆手,道:“都退下吧!” 反而弄得侍卫们好生诧异,面面相觑……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乐呵?光是从声音,都能听出他的喜悦来。 “没听见?朕说,你们可以退下了,歇着去吧。” “陛下……我们,换了下一班儿过来吗?”老吴问道。 “换什么换?”皇上反而很诧异。 老吴更诧异:“不……不封宫了吗?” “不封了不封了,退下吧。”皇上道。 说完,没工夫和他们浪费时间,快步往御书房去。 身后儿,侍卫们哭笑不得地相觑了半晌,这才摇摇头,懒懒散散地散去了……干嘛啊?每天在这儿封宫、领着补贴,过得还挺滋润的。忽然让他们回去了,还真不知道该弄点儿什么营生干。 皇上到了御书房,便吩咐李忠贵去叫靖王。吩咐罢了,便急着看送上来的有关新政的折子,想要想出个稳妥的法子来…… …… 霜露阁里,被降了位份的秦颖月却是不悲反喜。既然皇上说她的罪过是没去向容菀汐谢恩,她去谢了恩便是,岂能还这么没规矩呢?因而忙叫了小宁子和小桃,带着一腔热情地往漪澜宫去了。 不然还能如何?靳嬷嬷带着降位的口谕来之时,小宁子正在身边儿呢,难道她还能表露出不悦来?只得和靳嬷嬷说,“臣妾糊涂犯了大错,陛下和娘娘却这般宽和,只是褫夺了臣妾的封号。臣妾心内感念不已,且也当真知错了,日后必定谨守规矩,一点儿不会疏忽。” 等靳嬷嬷走了,只得心有余悸地和小宁子道:“本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幸而陛下和娘娘都是宽和的,这才保住了位份!万幸之至、万幸之至啊!” 但此时走在永巷里,却是哪里能喜得起来呢? 这一阵**里的传言她又不是没听到、薄馨兰被贬位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根本不用细想,只是看着现在的情况,就能看出是何缘由了。 定然是皇上日日在容菀汐宫里,没少被容菀汐吹枕边风,吹得他对知秋之事起了怀疑。时过境迁之时再一回想,自然觉得那件事情多有蹊跷。若他只是不确定到底谁是有理的,为了讨好容菀汐,胡乱降了她们的位份便罢了,但若不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七章:针锋相对 om,。倘若皇上不是为了讨好容菀汐而胡乱下令,那么她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精于算计的女人,只怕他现在已经开始厌恶她了。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局,纵然知秋之死有些蹊跷、但却也终究死无对证,可哪成想,皇上都封了漪澜宫,却还是每日和容菀汐腻在一起,哪儿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呢?看不腻么! 她也知道,深爱不如相伴。在庸王府之时,和庸王也算朝夕相伴、相敬如宾,在那样的日子里,对庸王,她多少也是动了心的。只是明知道他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开始就对他心有反感,这才不至于真的对他动了情。所以皇上和容菀汐日久生情,她是理解的,她也知道这种静日相伴而起的情,要比年少冲动之时的情意深重得多。 可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已经看到了“翎王传来”的字条,皇上却依旧能原谅容菀汐!皇上到底图个什么呢?只要他愿意,容菀汐能给他的陪伴,她也能给!为什么偏得是容菀汐不可呢! 秦颖月想不通,却不想要放过自己,非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皇上给容菀汐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对她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有很大的影响。 那高高的后位啊……她做梦都想要坐上去! 从小儿她就告诉自己,秦颖月,你必须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你必须要让所有人都在你的裙角下俯首称臣。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人欺负!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老天给你的美貌、才不辜负你好不容易捡回的这条命。 如今她已经顺利尽到了未央宫里,只差几步之远了、只差几步了……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错处,她都不能出。因为她绝对不能输! 到了漪澜宫门口儿,却见漪澜宫门前的封宫已经解了。此时的漪澜宫宫门前,空空荡荡的…… 呵呵,容菀汐,你还真有本事啊!我原以为我最会魅惑人心,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厉害!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秦颖月略一扬脸,示意小桃往屋里喊一声儿。 “秦嫔娘娘来向皇后娘娘谢恩,不知皇后娘娘可有空儿吗?”小桃向屋里喊道。 “她过来做什么?刽子手也好意思登门吗?”初夏气道。 容菀汐放下手中的书,一声冷笑,道:“让她进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心想倒要看看那恶毒的女人还想耍什么花招。 秦颖月带着两个奴才进了院儿,让两个奴才留在门口儿,自己进宫给容菀汐请安。礼数做得齐全,施礼施得半点儿分寸不差:“臣妾给娘娘请安。” 容菀汐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她,并未让她平身,也并未说什么话儿。就只是这么半眯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她,眸光有些沉。 秦颖月见容菀汐未让她平身,虽说心里有气,却也不能起来,只能这么拘着礼儿。心里暗骂道:“容菀汐,你得势之时在本宫面前怎样嚣张,待到本宫得势,必将双倍讨回来!你这贱人得意不了多久了!和本宫斗,你也就只能在面儿上争口气了,你还嫩着呢!” 容菀汐见秦颖月这般不慌不忙的,即便始终拘着礼儿,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生怕让人抓了错处去。心里对她倒是有些佩服。能沉得住气的人,必定对自己是极能下狠心的。 约莫着秦颖月的腿已经弯麻了,容菀汐这才开口,道:“不知秦嫔来找本宫,有何事?” “臣妾糊涂,之前以为漪澜宫封着宫,不好来打扰娘娘,便在受封为月嫔之后,没来向娘娘谢恩。如今想来,实是有失礼数。幸而娘娘宽和,并未和臣妾多做计较。臣妾特来向娘娘请罪,还望娘娘宽宥臣妾。”秦颖月道。 “哦?秦嫔只是有失礼数而已么?难道不是压根儿就没尊敬着本宫,瞧不上我们漪澜宫,所以才不过来?”容菀汐道。 “娘娘恕罪,奴婢断不敢有此意啊!”秦颖月故意扬高了音调儿道。 容菀汐的上一句话说得平平稳稳的,而且声音也很小。明明是吓唬人的话,但却说的好像只是和人商量什么似的。在外面根本听不见。但秦颖月的声音却是很大,好像生怕外头的人听不见似的。 容菀汐岂能不知道她的意图?因而也扬声紧张道:“秦嫔姐姐这是何意?本宫不过是让你起身而已,怎的姐姐忽然来了这一句?” “娘娘分明责怪了臣妾……娘娘一定在生臣妾的气,不想原谅臣妾!臣妾惶恐……臣妾真的知道错了,还望娘娘饶了臣妾啊!”秦颖月戏做的足,不仅声音是委委屈屈、诚惶诚恐的,身子也更低了些……但却就是不跪下。 容菀汐冷笑一声,道:“行了吧……咱们做这些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回头儿秦嫔再把嗓子喊哑了,可是得不偿失。” 秦颖月一笑,借着这个意思,便当做容菀汐是让她平身呢。直接顺势起身。向外看了一眼,不用容菀汐请她上前,便自己上前了几步,轻声笑道:“娘娘好手段,不想事情过去这么久,娘娘最终还是赢了。” “我并没有什么手段,只是陛下心中自有公断罢了。”容菀汐淡淡道。 “是吗……”秦颖月一笑,道,“娘娘可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不过最终还是娘娘赢了,臣妾也不好说什么。但臣妾却也没有输……这一局中,若说真正输的人,就只有薄馨兰了。好悬没把自己给毒死,最终却还是被降了位份。臣妾呢……该得的恩宠也得到了、该得的位份也得到了……” 秦颖月的那双媚眼中,满是嘲讽的神色:“这可要多谢了娘娘呢……若娘娘没有之前那些不检点,臣妾就是想使什么手段,也使不出来啊。” 容菀汐知道,她今天就是过来找事儿的。如此这般轻声地说着激怒她的话,待到真的将她激怒了,嘴脸可就立刻变了样儿。那定然是惶恐谦卑、连连高声求饶,或者是直接连哭带嚎,好像受了什么欺辱似的。 容菀汐不是因着心有城府,这才没被她算计了去。而是此时,她根本就不想和秦颖月恼。有什么用呢?如果愤怒能解决问题,那岂不是人人都只要打骂几句、大哭几声,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愤怒,除了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之外,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可笑。 “秦嫔……我很好奇,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容菀汐仍旧悠然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秦颖月,眼中带着悲悯的神色:“如果你要的是陛下的心,早在他当初倾心于你之时,你为何不跟了他?如果你要的是活得体面,之前陛下有意给你一笔银钱,让你自个儿到外头安静度日,你却不去,非要到宫里受人的冷待,却又是为何?” 秦颖月一笑,又上前了几步,手杵在书桌上,看着容菀汐的眼中,也带着些嘲讽:“容菀汐啊容菀汐,你以为,本宫像你这么目光短浅么?何为体面的活着呢?嗯?这世上,最体面的地方,就是皇宫里了。皇宫里最体面的位置,就是你坐的这里。我若想要体面的活着,自然谁要到这最高之处来,岂能去外面做那些任人宰割的升斗小民?你的想法儿还真是好笑至极……岂止好笑?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若不爱他,便离他远远儿的,不要再利用他对你的怜悯。” “怜悯?”秦颖月起身,一声冷笑,“呵呵……这两个字儿多讨人嫌呢!我最讨厌别人把这两个字用在我的身上,每每我听到了、感受到了,都要弄得我一阵恶心!你看……我已经因为这俩字儿这么不好过了,如果再不因此而得到些什么, 不是白受了一份儿罪?” 秦颖月一笑,道:“有时候,让一个人怜悯你,要比让一个人爱你,更为牢靠。这世上,爱是最不靠谱的,他今天因这事而爱你,明日也可能因另一件事而不爱你。可怜悯却不一样了,谁会和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狗计较呢?但凡是有良心的人,都只会极尽温柔地去呵护这些可怜虫……我啊,不介意在成为猛虎之前,先做一段时间的小虫子。” 其实说出这些话,她自己的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都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可她越是将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毫无难色地说出来,容菀汐就越会觉得她没有软肋、就越是找不到伤害她的言语。无法攻击敌人,那可是多难受的感觉呢!相比于让敌人受苦,自己先受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陛下对你的情,不管是之前的爱慕、还是现在的怜悯,都是真真儿的。陛下和风北麟不一样,你不该为了得到权力,而这般利用他。”容菀汐说得郑重。好像只是一句善意的规劝。 实际上,却也的确如此。至少在今日,她还不想和秦颖月进行诸般无谓的言语较量。 “呵呵……”秦颖月一笑,娇然道,“皇后娘娘……现在可不是在人前哪,皇上又没在这儿,你至于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么?你时时戴着这张良善的面具,不累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不知道谁呢!你当时若不是因为看出了风北麟难成大器,也不会攀上宸哥吧?” “容菀汐”,秦颖月的声音忽然狠了起来,自然,却还是低到外头听不见的程度。那张红面纱上的美眸,狠狠盯着容菀汐,“你别总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你不过就是押对了宝罢了!我最看不得你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没有宸哥的宠爱,你算个屁!” 容菀汐却只是静静看着她,沉声道:“你若不爱他,便不要这样亲昵地称呼他,免得使他的名讳蒙羞。” 秦颖月娇娆一笑,道:“你怎知我不爱他呢?” “很简单,若他不是皇帝,你还会跟着他么?”容菀汐淡淡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八章:冒然归京 om,。容菀汐的话问得秦颖月一愣。说实话,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理智推着她走,看谁更能有本事带她进入未央宫,她便跟着谁。宸哥能做皇帝、能进未央宫,她自然会跟着宸哥。 至于如“若他不是皇帝,你还会否跟着他”这种愚蠢的问题……若他没可能做皇帝,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又岂会浪费时间想这些? 没等秦颖月的回答,容菀汐便坚定道:“但是我会。我可以同他一起死,但是你却不会。” “秦嫔,来日方长,咱们还不急着先撕破脸皮,以后有的是功夫呢……初夏,送秦嫔出去。”容菀汐含笑说完,便吩咐了初夏一声儿。 初夏应了声儿“是”,便到秦颖月身边去,还算恭敬地笑道:“娘娘,时候也不早了,等下陛下要过来用晚膳,若是看到娘娘和皇后娘娘这般横眉冷眼的,怕是要恼娘娘呢。娘娘还是请吧。” 秦颖月瞟了初夏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难怪攀高枝儿不成呢!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哪有男人会喜欢?和陈家小姐比起来,可是愈发上不得台面儿了。” 说完,盈盈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笑道:“既然娘娘还要和陛下一起用晚膳去,臣妾便不叨扰了。好在臣妾已经和娘娘谢了恩,也请了罪,总不算不敬着娘娘……凡事娘娘明白就好。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言罢又失一礼,袅娜地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儿,却是变了脸色也变了气势,全然是一副担忧丧气的模样。方推门而出,便长长叹了一声儿。亲自回身恭敬地关上了房门。 容菀汐知道,她是在做给小宁子看呢。估计是要和小宁子说,说皇后娘娘不肯饶恕、好一番训斥。不过是装可怜罢了……她的管用伎俩,别人还真学不得。 ……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和靖王商量着什么。靖王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断道:“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皇上低声道,“怎的你还不愿意帮朕了?只不过耽误了你的成亲,竟然这般了当果决地拒绝朕,当真让朕好生寒心!难道朕这手足,还不及你的那身儿新衣裳?” “三哥,这和成亲可没什么关系。臣弟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更何况如今宫里多事之秋,太后还没能顾得上这桩亲事呢,臣弟急什么?臣弟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三哥你却这般冤枉!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靖王嘴皮子麻利儿地说了一番,抬腿便要走。 “站住!”皇上道。 “不行不行,三哥,我府里还有事儿呢,不陪你聊了啊……” “这是圣旨,由不得你抗旨不遵!站住!”皇上再次恐吓道。 一搬出“圣旨”两个字儿来,靖王可就不敢再放肆了。兄弟归兄弟,皇命归皇命,这是不可混淆的。 “坐下。”皇上见靖王停了脚步,又道。 “是,臣弟遵旨。”靖王心里有气,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一个礼。这是在寒碜皇上呢。 皇上道:“老四,朕心意已决,你就说,只以兄弟而论,你愿不愿意帮哥哥这个忙?” 靖王很是为难,道:“可是……三哥啊,这……这也太胡闹了!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是有关国祚啊!你我身在此位,又如何只能以兄弟而论呢?臣弟可不想留下一个怂恿兄长胡闹的千古骂名。” “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人知道。”任凭靖王怎样苦口婆心,皇上就是太态度坚决,一点儿也没有被说动。 “可是新政颁行在即,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新政的成效?如何能就这么走了?”靖王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其实这事儿,的确令他头疼。他实在没找着什么既能颁行新政、又能不出乱子的法子。思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就是……暂推迟颁行。 好在他一直也没在朝堂上说颁行新政的时间,只是让各司各衙门先准备着。如今看来,也只能延长这准备的时间了。若事情办得顺利,左右三四个月便能回。但若不顺利……他现在还不想想这一层。他和菀汐一起去,带上雷停他们,又有出力的又有出主意的,岂能不成功呢? 若是到了雪国之后,一两个月还未有进展,再留下去也是无异的。只有先把菀汐带回来,再做打算了。 “四弟放心,最多四个月,朕一定回来。至于新政一事……刚好看一下各司各衙门的筹备情况,比原定的推迟两三个月,并不算耽搁。”皇上道。 靖王是看出来了,他三哥此时是铁了心,劝是劝不通的。 “四弟,你三嫂自己去,朕是断不放心的。纵然你不答应朕,朕也回想别的法子。可是你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比朕提出的这个主意更好呢?旁的法子,必要引起民心慌乱,也会给朕和你三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恐怕性命都难保……” 皇上觉得说得太沉重了些,又玩笑道:“一直以来,哥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若不帮忙,你说你对得起每年从朕这里搜刮的银钱吗?” 靖王暗道了一声儿“情种”、又暗骂了一句“王八吃秤砣”,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道:“罢罢罢!拿人手短!臣弟应了便是!” “好!那……你还不快快去办?最好在明儿上午就能给朕都准备好了!”皇上连一句客套都没有,便直接催促道。 气得靖王怒道:“以后再不拿你的银钱!我自己出去要饭去!” “好啊!你可说到做到了……”皇上笑道。 原本靖王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听得皇上这么说,吓得忙折返回来,施了一礼,道:“三哥圣明,刚刚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嗯……看你办得怎样吧!”皇上道。 “臣弟定当尽力!”靖王应了一声儿,做出很用心的样子来,急匆匆去办了。 出了御书房,却是瞬间起了愁容。他三哥也真是太胆大,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 “哎呦……列祖列宗在上,三哥他只是爱妻心切,想来也可以理解的哈……而且三哥也是觉得这样做绝对没问题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才敢行此举。”靖王在心里念叨了一番,又在心里给列祖列宗拜了拜。 三哥自己倒是快活了,可他呢?只怕未来的三四个月里,要日日如坐针毡。朝堂上倒还好些……可是宫里呢?他可如何面对三哥的那些女人呢?那些女人可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想想就觉得……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其实,抱怨归抱怨,心底里对三哥给他的信任,还是万般感激的。没想到在登基之后,三哥并没有变得多疑,而还是如从前那般信任他。好像自从三哥登基之后,他和三哥之间,变化的就只是身份而已。一个变成了皇帝、一个变成了亲王,连带着称呼也变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处与之前是不同的。 三哥能将如此大事托付给他,对他信任已极,他可断不能辜负了三哥的信任。既然答应了,便务必要在这三个月内,使得朝堂无乱、国中风调雨顺。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 靖王刚走,皇上便叫了李忠贵过来,让李忠贵去传白太医。还未及白太医到御书房呢,就见北宫门的侍卫来传话,说是翎王殿下在宫外,想要求见陛下。 皇上自然诧异,因为他并未召见翎王回京,而且近日也没有什么需要翎王回京团圆的大节日,他怎么就忽然回京了?边疆守将擅自离职,这可不是小事啊!纵然二哥忽然想要潇洒一把,玩忽职守却也不能送到他面前来。而且也没可能是边疆出了什么急事,因为边疆高若有急事,自有加急信传来。 “传。”皇上道。 不是公事,便只能是私事了。或许是惠姨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想要叫自己的儿子到跟前儿来侍奉。说来惭愧,自打父皇过世之后,他便一直被事情缠着,并未好生去瞧过姨娘,不知道姨娘身子可好。 因着惦记着翎王的事儿,即便白太医到了,皇上也并未立刻传召,而是让他在外面等候。 不多时,翎王进了御书房,按礼不差地给皇上施礼问安。皇上忙让他起身,又让他坐下说话。却是没等翎王开口,便问道:“可是姨娘有何不适?” 翎王一拱手,道:“多谢陛下关怀,母妃无事。” “那就好……”皇上松了口气,道,“那么二哥忽然从边疆赶回,是为了……”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想要问一问陛下,让陛下帮忙解惑。”翎王道。 听得皇上愈发诧异,但有了这几句话的交谈,自然也看出了翎王带着敌意。虽不知为何,但还是笑着缓和道:“二哥何必这般见外,还是与朕兄弟相称吧。” “臣不敢僭越。”翎王依旧固执。 皇上向来知道他二哥的脾气,知道他二哥最是恪守本分之人。即便今天没带着怒气过来,定然也不会与他兄弟相称。因而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问道:“不知二哥有什么话要问朕?” 人已经回来了,在二哥说清楚来意之前,他是不想追究二哥擅离职守一事的。 若无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二哥不可能在并未上折请奏的情况下,这般不声不响地突然归来。更别说是在此时正警惕着雷国之时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二哥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来? 皇上觉得, 不用听翎王怎么说了,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能让二哥这么冲动的,就只有菀汐。抢亲之时是这样、菀汐生日之时又是这样、今日……除了菀汐,怕是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听得翎王的话,果然…… “臣想要问一问陛下,何为夫妻?”翎王问。 “结发白头,是为夫妻。”皇上道。 “如何才能从结发到白头?”翎王又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九章:一波又起 om,。皇上答:“相知相守,相濡以沫。” “如此,何为相知?”翎王又问。 皇上一笑,道:“二哥是为漪澜宫封宫一事而来,对吗?” 翎王并不否认,点点头。在进宫之前,他已经向宫门口儿的守卫们打听过了,他们说漪澜宫今早还是封着的,现在应该也没解开。他竟然不信她到这种程度!如此,为何还要留着她?莫不如放她自由! “陛下,臣以为,身为天子,更当以身作则,明断是非,而不能胡乱冤枉梁上之人!而身为夫君……自该了解自己的娘子,知道她是何性情、知道她何事肯为何事纵断头宁不肯为。如今陛下这般糊涂断案,不免会使得人心动荡不安把?” “谁的心动荡不安?菀汐的心,还是二哥你的心?”皇上问。 “臣心、民心。”翎王道。 皇上一声冷笑,道:“二哥,你说得好生冠冕堂皇。朕和皇后的家事,身为臣子,谁敢管、谁应该管?身为百姓,更是只有听听的份儿,岂敢因一些传闻,就心乱到不认国、不认君、要推翻了朕去?二哥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而二哥这番危言耸听,缘由为何?” 翎王道:“君有不妥,臣当谏之。” “那么……若臣有僭越,君该不该除之呢?”皇上的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冷冷盯着翎王。 这一阵子菀汐一直和他在一起,怕是没工夫给二哥传些什么。而且,之前的错误,他是不想再犯了。此时他相信,二哥的到来,和菀汐没有半点儿关系。就只是二哥关心心切,又如抢亲那般不记后果,反而给菀汐添了麻烦罢了。 可京都城里发生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边疆?定然是二哥一直派人留心着菀汐这边的动静,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菀汐。 呵呵……他们风家,除了大哥之外,还真各个都是情种啊。就连一贯冷漠的老五也不例外。其中他和二哥尤甚,都是认准了一个人儿,便死抓着不放手,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放过那人。这本是好事。可不幸的是,偏偏他和二哥认准的,却是一个人。 “若陛下有除掉臣之意,臣定不求饶。”翎王听得皇上这么说,不免心内一寒。他只是想要提醒三弟,得到了,便该珍惜。 “是啊……素来知道二哥是有胆量的……”皇上靠在椅子上,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二哥,“身为臣子,敢觊觎当朝皇后;身为兄长,敢觊觎弟妹。二哥的胆量,大得朕都佩服了。” “彼此彼此……”翎王冷笑道,“陛下面前不敢托大。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敢纳亡兄之妻于后宫之中,且还宠爱得不到半年便晋了位份。此等孤勇,臣望尘莫及。” “而且”,翎王郑重道,“臣并未觊觎,只是见不得故人受委屈罢了。知道无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便斗胆过来直言一番。” 皇上笑道:“二哥,朕早怎么没发现,你的嘴皮子这么溜呢……原来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儿……” 话是笑着的,但是面色,已经阴沉得如同被罩上了一层阴云。 翎王也不客气,皇上沉脸盯着他看,他便也回敬回去……一时这两人对峙着,好像随时都要拔剑相向似的。 当然,这只是两人心里的想法儿罢了。御书房里,谁也不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不然至列祖列宗于何处呢?至国运于何处呢? 在对峙了许久之后,还是皇上先开口缓和道:“所以二哥此番回来,目的是什么?” “劝陛下解开封宫,并且彻查有人加害皇后一事。将罪魁祸首揪出来,给予处置、昭告天下,给枉死的知秋姑娘一个交代,也莫要再让皇后蒙受这不白之冤”,翎王起身,施礼道,“臣希望陛下莫要被奸邪遮蔽了双眼,能够明断是非。” 皇上随意笑道:“若朕不愿意呢,该当如何?” “臣愿长跪不起,直到陛下愿意彻查此事为止。”翎王道。 说着,扑通跪地,一丝犹豫也无。 原本皇上没什么怒气,只是想要逗逗他。却见他这般决然,完全是要与对立到底的样子,一时心内有气,拂袖而起,道:“那你就跪着吧!反正二哥一路在马背上颠簸,也该歇歇了!” 他倒要看看,二哥这头犟驴能犟到什么程度! 二哥也真是够奇怪的,因着有和菀汐的那断过往,他本该处处避嫌,此时却是这般找上门来闹不痛快。 这是他的家事,纵然不是在皇家、纵然二哥和菀汐没有过往,身为兄长,也不该搀和不是?怎的就糊涂到这种程度! 果然深爱使人心盲! 如今日这般在人后还好,若是像抢亲那次,全然不顾地在人前犯糊涂,他就是想保、也保不了了。 而且母后对菀汐不满,正愁找不着由头重责她呢。若是二哥真的弄出什么大事儿来,可不是要让菀汐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能给二哥好脸色看。必须要让二哥知道这样做的错处,一次就将他吓唬住了,莫要让他再犯!若不趁早让二哥好好醒醒,以后指不定要弄出什么乱子来呢! 刚推开房门,就见秦颖月正走到门口儿。 “臣妾给陛下请安。”秦颖月施礼道。 “什么事?”皇上问道。 “臣妾已经领了靳嬷嬷传来的话儿,知道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特来向陛下请罪。”秦颖月道。 皇上点点头,道:“无妨,以后仔细些便是。” 说话之时却并未看她,只是边往前走,便说了这一句。话说完,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向白太医一招手,示意白太医跟着他过来。 秦颖月心内一沉,却还是得体地回身向皇上施礼,柔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并未回头,只是带着白太医往漪澜宫去。 秦颖月缓缓起身,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翎王竟然在御书房里跪着呢! 这可是件大事儿啊!而且是大大的好事儿! 心里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带着小桃回宫去了。 是冬雪瞧见翎王进了宫,回去告诉了薄馨兰,薄馨兰紧忙让冬雪过来告诉她薄馨兰从妃位被降为嫔位,这一阵子可谨慎得很呢,摆明了是不想出头了。她原本也不乐意让薄馨兰利用着做事,只是她已经筹谋到这个份儿上,若最后一步走不好,岂不前功尽弃?因而还是带着小桃过来确认一番。 一是想要确定进宫的人是不是翎王……虽说她之前有了这一计、觉得翎王一定会来,但是事有万一,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全然吃准了不是?二是想要确定,皇上和翎王有没有恼起来。现在看来,皇上果然和翎王恼了。 回到漪澜宫,多半是要对容菀汐颇有不满的。可是她要的,岂能只是不满这么简单? 可翎王,到底来迟了…… 如果在皇上没有处罚她和薄馨兰之前、在皇上还以为容菀汐和翎王有勾结之前,翎王来京,皇上一定会认为人是容菀汐叫来的……如此,最好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容菀汐直接被废掉!最坏的情况,皇上至少也会彻底冷落了容菀汐,至少得一年半载地不去漪澜宫。 然而现在,翎王过来,皇上会怎么想?如果皇上不觉得翎王是容菀汐叫来的,只是觉得容菀汐旧情郎有些麻烦,因此而对容菀汐多有抱怨,能有什么用处呢? 她费心筹谋了这一番,偏偏没占上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翎王人已经在御书房里跪着了,她却忽然没了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宫里说话不方便,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想去见薄馨兰,自然也不方便…… 走在御花园里,看着已经盛放的各色娇花,秦颖月更觉心乱不已。如若此番图谋成功,今年夏日里,这些花朵就是为她而开了。可偏偏,怎的已经是事成之后了,这谱好的音,却又忽然断了弦。无弦,让她如何能谈。 皇上对那封模仿翎王笔迹的信任、对容菀汐的怀疑,就是她的弦。可现在这弦 断了,她到哪儿去找个替代的呢? 是的,根本没有可以替代的!那就是唯一的存在! 显然从皇上这边下手是不行了,皇上已经对她很不满,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躲皇上躲得远远儿的。让他看不到她,也就想不到怎么收拾她。 “秦嫔娘娘吉祥。”正想得出神儿,忽听得前方响起了请安声。 看去,是霍贵妃宫里的清平,正在三步远的地方规矩拘着礼儿。 秦颖月忽地心念一动,觉得,或许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可行…… 但还是要先去探探路子,确定一番。毕竟平日里她和这霍贵妃来往并不多,吃不准这江湖女子的性子。知己知彼。 “呦,这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清平姑娘吗?姑娘快快请起。”秦颖月笑道。 “是。”清平应了一声儿起身。 其实原本也就是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遇见了,不施礼不成体统,却不是想要和秦颖月亲近。秦颖月让她起身,她便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番狭路相遇至此而止,退到一边儿去等着秦颖月过去便是。 因而恭敬退到一边儿,垂首等着秦颖月从她身前走过。却听得秦颖月问道:“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娘娘,奴婢正要去御膳房传晚膳。”清平道。 “贵妃娘娘可在宫里呢?”秦颖月又问。 “回娘娘,贵妃娘娘在宫里呢。” “自打咱们进了宫,本宫还没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实是失了礼数。择日不如撞日,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怪罪本宫忽然造访……小桃,咱们暂不回宫,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秦颖月说完,这才由小桃搀着手走了过去。 清平回身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厌恶。 遮着一张红面纱,难看死了!这副模样,还满世界跑什么?还不自己整日躲在屋子里哭去!不知道秦嫔怎的就这么厚脸皮!不光到处跑,还自觉风姿绰约呢!和她一个小奴婢说话,抛什么媚眼儿!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章:胡乱投医 om,。清平在秦颖月身后一通腹诽,秦颖月却是没料到自己有这么招人嫌,紧赶着往毓秀宫去了。到了宫门口儿,由小桃通传了,很快便有小太监引着她们主仆二人进了院儿。 一进房门,见霍小燕正坐在寝房里靠着东墙的横榻上饮茶,坐得规规矩矩的、茶也饮得慢悠悠儿的,若是不仔细看去,还真要让人以为是个高门大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但定睛细看去,却还是不免觉得她的姿态都是故意端着的,颇为别扭。好像是个正在学礼仪的垂髫少女似的。 “嫔妾霜露阁秦氏,给娘娘请安。”秦颖月盈盈施礼,笑意满满,并无什么拘谨恭敬之意,而是颇为亲热。 “姐姐快快请起……”霍小燕笑道,“什么风儿把姐姐吹来了?姐姐可是稀客儿呢。” 霍小燕说得也挺亲热,但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横榻上,并未起身相迎。 “嫔妾本该早来拜访娘娘,只是之前因着身份尴尬吧,不敢带了晦气来给娘娘,便一直拖着。自打晋封之后,又值宫里多事之秋,也不敢过来叨扰。刚好这几日里风平浪静了,嫔妾便惦记着要过来给娘娘请安……嫔妾请安来迟,还望娘娘恕罪。”秦颖月起身,话语有些谦卑,但语气却未有谦卑之感。 “秦姐姐快过来坐……”霍小燕指了下横榻上、小几的对面儿。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到霍小燕对面儿去坐了。笑道:“方才进屋之时,见娘娘在品茶,不知娘娘品的是什么茶?” “嗨……本宫不过口渴了,随意喝几口罢了,岂能谈得上‘品’字?”霍小燕笑道。这些文人雅士的事,她和秦颖月是说不到一处去的。若是开启话头儿,只能让她显出了自己的短见、只能由着秦颖月卖弄。她可没心思自找苦吃。 秦颖月一笑,道:“嫔妾不和娘娘瞒着,嫔妾宫里面,当真有些上好的茶叶呢。那还是之前在庸王府的时候,别人儿贡上来的。因着嫔妾平日喜爱饮花儿,这茶叶便放着没动。虽然是去年的陈茶,但嫔妾听人说啊,这云国雪峰茶啊,稍稍陈了些,反而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呢。回头儿臣妾给娘娘送来!” “秦姐姐有心了……”霍小燕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句,并未推辞。但却也没和她说什么过多的感谢之语,也并未和她引起下一个话头儿。看起来并不怎么待见她。 秦颖月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都是应该的……皇后娘娘那边有陛下照顾着、薄嫔姐姐那边有大殿下陪着,其余姐妹们也各自有伴儿,嫔妾瞧着,就娘娘和嫔妾俩人儿孤零零的。咱们若不相互帮衬着,岂不是更孤独了?” 霍小燕一笑,并未接她的话。她不是故意端着架子,而是真不知道该和秦颖月说些什么。她可从没想过秦颖月会主动找上门来示好。原本她就想着坐山观虎斗,可从没想要加入到她们之中的哪一个阵营里来。 而且秦颖月言笑晏晏的,口齿这般伶俐,在秦颖月面前,她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话才不会错,生怕被人取笑了去。 摆明了秦颖月是过来示好,但是此时,她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秦颖月的示好。且看秦颖月能做下到什么程度吧。秦颖月越是对她殷勤,就越表明是有求于她,既然如此,且看看秦颖月能给她什么好处来作交换。 见霍小燕并不主动攀谈,秦颖月一时也摸不出她的底细来。目光在这毓秀宫正殿里环顾一圈儿,笑道:“娘娘的宫里可真华丽,可见陛下对娘娘的重视。换做嫔妾宫里就不行了,嫔妾宫里,一应都冷冷清清的。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儿的东西。” 说完,含笑看着霍小燕,想要看她怎样应对。这话抛得可真的很难,霍小燕若宽慰她,则是承认毓秀宫的铺张;若说不怎样,则有不知足、对陛下的恩赏不领情之嫌。总归不管霍小燕怎样应对,注定都是错的。但诸多错之中,又总有错重、错轻之分。聪明人,自然会将回答这问题的错处弄到最小。 “陛下对姐姐才是上心的,本宫岂能和姐姐相比?”霍小燕笑道。 秦颖月一笑,道:“娘娘太谦虚了。嫔妾陋质,早就入不得陛下的眼了。陛下之所以还能将嫔妾带进宫里,只不过是出于怜悯,不想让嫔妾流落街头罢了。” 说话间,神色不由得凄然起来。 心里却想道:“不想这江湖女子竟然是个聪明的,并未从宫里陈设上说,直接一句话,便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倒要看看她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因而越是这般不该拿到霍小燕面前说的、不该她们两人之间说的话,她越是要说出来,就想要让霍小燕为难,就想要看看霍小燕能应对到什么程度。 霍小燕只是轻轻一笑,道:“姐姐却还说本宫呢,是姐姐太谦虚了才是。” 只是这一句,便没了,好悬没把秦颖月给噎个好歹的! 秦颖月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再试探下去了。别看这江湖草莽看起来傻乎乎的,可心底里却是凡事都明白得很呢。若是比城府,可不比薄馨兰差。甚至于连薄馨兰都不是她的对手。 能以千斤顶千斤,并不算什么本事,若以四两拨千斤,那才是本事呢。自打她进门儿到现在,霍小燕哪一句话不都是听起来轻飘飘的?可实际的分量,却都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原本她想着,若霍小燕是个蠢笨的,且又是一个颇为不安分的蠢笨之人,她就把翎王在御书房跪着的事情告诉给霍小燕,再旁敲侧击地点拨她几句,让她到容菀汐面前卖弄去。不是说在外头游玩的时候,容菀汐和霍小燕师姐妹相称吗?由霍小燕这个师妹,去和容菀汐这个做师姐的说几句贴心话,不是再适当不过? 但现在看来,却是未有这个可能呢。以霍小燕的聪明,断不能给她当跑腿儿的。 秦颖月笑道:“可否向娘娘讨杯茶喝?” 霍小燕忙恍然道:“瞧本宫这记性,竟然忘了让姐姐喝茶,使得姐姐干说了这一会儿话……玉荷……” “娘娘不必麻烦”,秦颖月笑道,“让小桃来斟一杯便是了。不怕说句冒犯娘娘的话,嫔妾到了娘娘这里,是不见外的。只是口渴了喝杯茶,嫔妾很愿意随意一些。” 霍小燕点点头,便吩咐了刚到门口儿请示的玉荷退下。 由着小桃从外屋进了寝房,给秦颖月斟了茶、又退到了寝房外。她自己则一直都是个局外人一般,并未再和秦颖月说什么、也没和小桃说什么。却也不是在给秦颖月脸色看,而是始终带着些有些调皮灵动的笑容在脸上。 秦颖月越发觉得这位霍贵妃并不简单,心里不免打起了鼓,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霍小燕说起翎王的事。 但若不走霍小燕这条路,到底该如何才能将翎王在御书房的消息传给容菀汐?如何让容菀汐因为担心翎王而惹恼了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秦颖月但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死局上,怎么都找不着路、怎么走都是错。 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和霍小燕说,死马当活马医吧!霍小燕越是聪明,心气儿注定越高。这深宫里,但凡是心气儿高的,谁能不觊觎那高高的后位呢?至少也要得到陛下的宠爱不是?而容菀汐的存在,就是所有人的拦路石。无论是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独一无二的恩宠,都必须解决掉容菀汐。 在未央宫的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想要除掉容菀汐的。她们之中,有多少人缺少的只是机会? 平日里找不到机会,或许还能安安静静的。但一旦机会摆在面前,即便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动心吧?面对机会,聪明之人有聪明的图谋方法,愚蠢的人有愚蠢的行事之道。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只要让这消息传到容菀汐耳中,不就行了? “这一阵子陛下的烦心事可真不少”,秦颖月叹道,“先是宫里出了事儿、后来驿馆里也不太平,刚才不知道又怎的了……嫔妾去御书房里向陛下请安,竟然看到翎王殿下跪在御书房里,且陛下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秦颖月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啊……翎王是为了漪澜宫封宫的事情而来的。因着漪澜宫封宫,翎王觉得陛下待皇后娘娘不好,吵嚷着质问陛下呢,还说要将皇后娘娘带走……出了这样的事儿,陛下岂能不恼?一怒之下拂袖离去,就将翎王晾在御书房了,大有让他长跪之意……只怕,不只是一跪这么简单呢,怕是还有什么紧跟着的处置。” 霍小燕听得这消息,自然是着实惊讶,一时也没来得及遮掩,脱口而出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儿?皇后娘娘可知晓吗?” 秦颖月一笑,还真有些被她给弄糊涂了。她这句脱口而出,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啊。但随她怎样,却也不太要紧。只是继续压低着声音道:“这种事情,皇后娘娘岂能知道呢……即便真的是皇后娘娘让翎王来的,却也无法料到皇上让翎王在御书房长跪的事儿,更不能料到皇上对翎王的杀心……倘若翎王真的被陛下给……” 秦颖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皇后娘娘可得多伤心呢?” 霍小燕道:“不能吧……翎王可是陛下的亲哥哥呢,陛下纵然恼怒,却也不可能对翎王动了杀心。姐姐何以这般肯定?” “嫔妾和陛下相识多久了?自打少年之时便认识的,岂能不知道陛下的性子?刚刚嫔妾去给陛下请安之时,可是把陛下的意思看得真真儿的。陛下是真的对翎王动了杀心,只是一时还没找到什么光彩的由头儿……若说是为了争抢一个女人,未免让人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一章:歧路难归 om,。霍小燕“哦”了一声儿,心里却还是想着,风大哥断不会做这样的事。一时竟然忽略了秦颖月和她说这一番话的用意。但转瞬明白过来,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秦颖月这么做的意图。 可越是想到了,则越是不能应下什么。只能叹了一声儿,道:“这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计较了,和咱们可没什么关系。姐姐快别说了,若让人知道咱们两个在这儿议论陛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秦颖月一笑,道:“是这个理儿……” 说话间,御书房里来摆晚膳的奴婢已经到了房门口儿,清平不知道在御膳房怎生耽搁了,是和她们一起回来的。站在门口问道:“娘娘,晚膳送来了,可摆上来吗?” “姐姐在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霍小燕客气了一句。 “不敢叨扰娘娘……”秦颖月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嫔妾也该回去用午膳了。” 说着向霍小燕施了一礼,以示告退。 霍小燕道:“也好,本宫就不强留姐姐了。” 秦颖月带着小桃出了毓秀宫,心里未免还是有些不落底儿。也不知道霍小燕到底会不会去和容菀汐说、能不能找到机会和容菀汐说。毕竟已经这个时辰了,平日里,皇上自从用晚膳的时候起,是一定赖在漪澜宫的。 若霍小燕没能得到告诉容菀汐的机会,明日皇上忽然来了宽和之心,放了翎王,可如何是好? 秦颖月眉头紧锁,脚步不免都缓慢了些…… 如今,她似乎除了赌霍小燕能去做这件事情、赌霍小燕能成功之外,别无他法。 她最讨厌这种寻不到路的感觉,最讨厌这种听天由命……不行,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并不靠谱的女人身上,不能只靠“赌”字来赢!她已经筹谋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在这最后一步的时候输掉!绝对不能!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利用这最后一步,一力挽回败局! …… 毓秀宫里,霍小燕只留了清平一个人在屋里侍奉晚膳。自己细想了一会儿秦颖月的话,还是有些没注意。她知道秦颖月和她说这些,怕是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去师姐面前或是皇上面前卖弄什么。可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呢? 便是她想法子帮翎王求了情,师姐就会感激她吗?便是她成功劝说了皇上、让皇上免于犯错,皇上就能看到她的好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啊……秦颖月卖给她这个人情,却是为何?难道是要害她?还是要利用她来害别人? 霍小燕实在有些想不通,便将秦颖月和她说的这些,说给了清平。低声问道:“你觉得她这么说,意欲何为?” “娘娘,奴婢以为……秦嫔娘娘是想要让咱们给她当枪使呢。幸亏娘娘聪慧,没接她的话,不然指不定她要怎么怂恿娘娘呢!”清平道。 霍小燕见清平挺明白的样子,也不好让她看出来自己不懂了,只能叹了一声儿:“是啊……”以想要等着清平接下来的话。 清平继续道:“倘若娘娘真的将翎王在御书房里罚跪的事儿,想法子成功告与皇后娘娘知晓,皇后娘娘必定会为翎王悬心,怎样也要向陛下求情几句。可陛下定然很忌讳皇后娘娘关心翎王,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降罪皇后?而且绝对不是小怒呢,定然是大大的愤怒,怕是不能小打小闹地收场呢!” 清平也猜出了霍小燕并未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因而仔细给霍小燕解释道。但却也不能太驳了她的面子,说完,便忙说道:“娘娘这招四两拨千斤,用得可真妙!只一句话,便让秦颖月不好再怂恿什么了……” 霍小燕笑笑,道:“也是没法子之举,什么妙不妙的……只是她为何来找本宫?难道不应该去找薄馨兰吗?毕竟她们两个才是联手之人。” “怕是薄嫔娘娘不敢动弹了吧?这次的事情,最惨的就是薄嫔娘娘了!她怎敢再去说什么?而且明摆着薄嫔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经闹得水火不容了,她的话,皇后娘娘还能信吗?可若是换做娘娘您来说,结果可是不同了。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师妹,说的话,皇后娘娘怎样也要信上几分。”清平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本宫和秦颖月从没什么联系,她怎的忽然想到了本宫?何以非要用本宫来做?她自己不是挺有本事的吗?” 清平笑了一声儿,语气里不免带着嘲讽之意:“怕是秦嫔娘娘此时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见霍小燕有些不解,继续道:“陛下连日来贬了薄嫔、贬了秦嫔,且宫里又有这些风言风语,怕是陛下已经想到之前蓬莱殿的事,是她们两个联手陷害的呢!这时候,她还敢自己出面做什么?不仅仅是自己不敢出面,甚至于连稍稍和自己有瓜葛,都不能干呢,得紧赶着避嫌去。” 霍小燕点点头,道:“她这是拿本宫当傻子呢……” “其实……这事儿却也不全然对咱们没好处。如果娘娘愿意,这反而是给咱们的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呢……”清平道。 “哦?说来听听。”霍小燕道。 这一次,她不是没想到,而是想到了,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如果能借着翎王的事,让皇上和师姐心生嫌隙,皇上必定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漪澜宫里。而秦颖月和薄馨兰那边皇上显然也是不能去的。若她在此时恰当地县献殷勤,是不是就能把他叫到毓秀宫里来了? 她原本就想着,静观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力,这岂不是个好机会? 可又想到,一旦让皇上知道,是她告诉给师姐的,皇上必定会想到她的意图。她若再次算计他,他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陛下晚上一定是在漪澜宫中的,咱们若想要见皇后娘娘、且说了这件事儿,可是不容易……所以咱们只能通过别人传话给皇后娘娘……或许可以在等一会儿撤晚膳的时候,奴婢去堵初夏。趁着她送盘子的时候,将这事儿和初夏闲聊着说了,由初夏之口告诉给皇后娘娘……这样一来,即便日后皇上当真追究起来,也只是奴婢之间的乱传话儿罢了,却是和娘娘无关。”清平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只是这般直接地告诉初夏,会不会意图太明显了些?那小丫头可是很鬼灵精呢!” 清平皱眉道;“的确如此呢……可奴婢鲁钝,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而且奴婢觉得……似乎这件事儿,也没有更稳妥的法子了。毕竟咱们若想要等陛下不在漪澜宫之时再去求见皇后娘娘,翎王殿下怕是早就被放了,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霍小燕直觉得清平说的有理,但却总是有些害怕。问道:“能不能想到一个,既能让师姐知道、又能把咱们也摘出去的法子?就像秦颖月那样?” 清平细想了一会儿,却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如果能有这样的法子,她何必要把自己牵扯进来呢?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次若是真能把机会利用好了,或许贵妃娘娘就可以受宠了! 她的主子不错,既然早晚是要争宠的,且早晚都要有一个要么更为显贵、要么凄惨无比的结局,她便必须要为她的主子争一争。争好了,她也连带着在宫里得更安稳些,争不好、或是不争,那结局可就不是她能料到的了。 若皇后娘娘能斗得过秦、薄二嫔倒还好,她家主子就算不受宠,下场也不会很惨,只是如此时这般平淡度日罢了。但若那两人之中的哪一人得胜呢?尤其是秦颖月!倘若真让她赢了,她是绝对不会让毓秀宫好过的。 因为皇上想要拉拢江湖势力,早晚有一天是要恩宠娘娘的——不管是真是假,面儿上,总要做足了。而秦颖月必定容不下宫里有能仰仗母家势力的妃嫔。 居安思危,即便此时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但却也不能将目光放得短浅了,还是要得长一些。 见清平皱眉摇了摇头,霍小燕叹了一声儿,道:“其实本宫胆子挺小的,并不敢做这些阴谋算计之事。” 清平道了声儿:“娘娘本性至善,都是深宫害人。” 除此之外,便不再言语,而是等着霍小燕的决定。纵然她一心为霍小燕着想,但身为奴婢,却也不能为自家主子决定什么啊。最终是向善还是向恶,还是要看她主子自己的选择。 霍小燕已经无心用膳了,怔怔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好半晌,方叹了一声,道:“就按这法子做吧……只是委屈了你,害你做了个恶人。” 清平很不错,人长得干净舒服,又聪明会行事儿。且她也能看得出,清平是真的为她着想。如今让清平去做这间接害人的事,实在委屈了她。但没法子啊,除此之外,她们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但这次机会,她又绝对不能放弃。 “奴婢既跟了娘娘,便只想让娘娘好。做奴婢的,帮着主子做事,乃是分内之事。”清平施礼道。 霍小燕点点头,道:“好,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办吧。本宫也不细交代你什么了,你办事机灵,想来分寸你自己都能把握得很好。” “奴婢定当尽力。”清平道。 霍小燕笑了下,笑容里有些苦涩。心也是如此,不仅很苦,而且还是悬着的。 这种大的阴谋算计之事,她只做过一次。虽然成功了,但却使得她……丢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那样的事情她都做了,好像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能是让她害怕的了、就没有什么能是她接受不了的了。 有时候,她很怀念之前的自己……那个在桃源镇的集市上,毫无顾忌地和他嬉笑打闹的自己。有时候她也想,她是不是做错了?或许那一晚,她不该那样做……或许,他并非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二章:相见不识 om,。漪澜宫里,皇上和容菀汐静静用完了晚膳。并不是因着还在闹别扭,而是因着两人心中都有事儿。 容菀汐在想着皇上的话,觉得皇上这样做,简直是胡闹!但却也知道,他的这一番胡闹,全然是因为对她的在意。 刚刚皇上叫了白太医来,让白太医给她把脉,以“求子”。白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身子骨儿强健,并无虚寒之症,甚至连药都不用服。可为何迟迟不见有孕……或许,该找钦天监看一下。 这不,等一会儿皇上就要叫钦天监过来了。 他忽然叫了白太医过来胡说一番,又说要找钦天监的人过来,容菀汐岂能不诧异?追着他非要问个究竟。皇上也觉得早晚是瞒不住的,耐不住她的求,便将打算给她说了出来…… 皇上想要让钦天监说,她的命格与未央宫的风水有些许冲撞,以至于在未央宫中不易于有孕。不过想要破解也容易,只要离开未央宫,到娘家去静养一阵子,带着身孕回来,冲撞自破。如此,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未央宫了。他随后陆再想法子跟上去,与她结伴一起去雪国。 她问皇上到底是和法子,皇上却只是卖关子,任凭她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说。非说要留在从雪国回来之后在揭晓,准保让她大大叹服。 不知道皇上到底要用什么法子,她岂能不担心?可是皇上却是拍着胸脯保证,朝中绝对不会出乱子,一应都会如同他在之时那般,一丁点儿差错都不会出。 实在问不出来,她也只能暂且不问。只是即便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但皇上离宫、尤其是在登基还未满一年之时便私自离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啊!动辄影响国祚,一旦出了乱子,他岂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胡闹!大大的胡闹! 可是看他这般坚决,容菀汐也知道,自己一时片刻是拗不过他的,便只能先着眼于美味佳肴……心里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让他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儿,或者是,到底该如何让他这糊涂的事儿做不成。 而皇上则是想着御书房里的翎王…… 翎王来京,他相信不是菀汐叫来的。但却也不想让菀汐知道,翎王至今仍对她如此深情。 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声音说:“你不能让她知道,这不是等于把她推给二哥吗?” 另一个声音在说:“告诉她,告诉她,看看她是何反应。” 这两个声音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的,分不出个胜负来。 但是在放下碗筷的一瞬间,皇上忽然就想通了! 是否将此事告诉给菀汐,和菀汐反应无关,而只与他的心有关。若是将二哥回京的事情瞒着菀汐,未免也太不君子了。一些小人行径,能不做之时,他自然是不愿意做的。而且他也不愿意一错再错下去。既然他相信她,那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没这个必要。 “菀汐,等下朕带你去见一个人。”皇上道。 “我可不去听钦天监胡诌”,容菀汐道,“你以为你的意思,让他以一些好听的语言描述出来,就有人信了?胡诌就是胡诌,怎样也变不成真的!” “钦天监的事儿还不急,明儿再叫他过来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也不可能今日就走,怎样也要准备个三两日。”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皇上神神秘秘的。 容菀汐轻嗤了一声儿,用帕子擦了嘴,用清茶漱了口,话不多问,就只等着随他走了。 皇上也很快漱了口,向容菀汐一招手,容菀汐便像小跟屁虫一样,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不是问去哪儿,而是问:“什么时候能回?” “怎么,你今晚有什么急事儿?”皇上暧昧笑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困了而已。”容菀汐正色道。 “哦?朕想什么了?”皇上笑得更盛。 容菀汐顿时脸上一红,低着头、却伸出手来,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走开!” “呵呵……”皇上笑得开怀。 …… 初夏和莲心收拾好了碗碟之物,拎着食盒,往御膳房去了。各宫里用过的碗碟,都要送到御膳房去,由御膳房里统一清洗。其实这种粗活儿应该由小宫女儿来干,但初夏和知秋却从不麻烦她们。 只想着平日里少让她们搀和宫里的事儿、也少来往,只过她们和小姐三人的日子便罢,免得宫里人多事乱,再让这些小奴才们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小姐也是这个意思,因而宫里的琐碎活计,几乎也都由她和知秋来干。 如今知秋不在了,小姐是愈发不愿意其他人到近前来,能她们自己做的,她们稍稍活动下也就做了。宫里头的小奴才们也乐得清闲。这种白拿月钱的好事儿,谁会推辞呢? 初夏拎着食盒往御膳房走,因着小姐随皇上出去了,她也不着急,只管在御花园里慢慢儿走着、权当做饭后消食儿了。 “初夏姐姐……”身后儿响起了一声唤。初夏回头,见是霍贵妃宫里的清平。 “可巧儿在这里遇上了。”初夏笑道。 “可不是么,我正想着自己一人儿走路好孤单呢!”清平道。 看到初夏手里的食盒,笑道:“姐姐可是要去御膳房送碗碟?我也是要过去呢,咱们可以结伴儿过去了,可真好!路上还能说说话儿呢!” 初夏笑道:“正是呢,一个走着的确有些孤单。” 虽说不怎么待见霍小燕,但平心而论,清平这人还不错。以至于清平单独自个儿的时候,霍小燕对她并不反感。 两人闲说了一会儿,到了御花园边儿上、通往御膳房那条路的柳林里,清平见四下没人儿,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我和你说一件事儿……” “怎么了?什么事儿呀?神神秘秘的……”初夏心里提起了防备,嘴上却是玩笑道。 清平却是没有玩笑的意思,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翎王殿下回京了,而且是为了皇后娘娘而回。不知怎的惹恼了陛下,此时在御书房里罚跪呢。好像陛下是有要……了翎王的意思。”清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能吧?”初夏随意笑道,“翎王殿下远在边疆,岂能是说回就回的?” “啧……姐姐,这是真的!有人看到翎王去御书房了,也有人从御书房那边走,看到皇上怒着出来的。”清平认真道。 又道:“想来皇后娘娘一直在宫里,姐姐自然也是一直陪在娘娘身边,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既然我今日遇着了姐姐,又岂有藏着不说之理儿?毕竟皇后娘娘和……” 清平忙住了嘴,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道:“初夏姐姐,我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走吧,咱们还是快些去御膳房。都是我的不是,不该多这个嘴。” 初夏一笑,只是淡淡道了声儿:“无妨。” 无妨?呵呵……岂能真的无妨呢!且不管清平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但说清平特意“偶遇”了她、特意和她说了这件事儿,其用心,就是大大的有妨。 怕是霍贵妃那边在耍什么手段呢…… 她若是将这事情告诉给小姐,小姐必定要心急。一心急,少不了要惹恼了皇上……但清平所言之事,应当是真的。如若不然,即便小姐惹恼了皇上,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皇上反而会追究造谣之人。霍贵妃就算再怎么脑子不够用,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翎王真的回京了,而且还真的为了小姐惹恼了皇上……皇上就算不动杀心,也绝对不会轻易饶了翎王吧?这事情,不敢怎样还是不能瞒着小姐。只要把霍贵妃的用意提醒小姐就行了,想来小姐非但不会糊涂行事,反而会先有所准备,不至于被什么忽然的消息给弄得慌了神儿。 清平不再说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话,只是随意地东扯西扯,好像自知失言,故意想要将刚才的话掩盖住似的。 …… 容菀汐随着皇上到了御书房外,因着注意力一直在皇上身上,并未往窗子里看。到了门口儿,方问道:“你带我来御书房干什么?” “带你来见一个人。”皇上道。 听他说得挺随意,容菀汐反而更诧异了。见什么人能在御书房里呢?也就是朝中大臣了。可她和朝中大臣并无相熟。 但皇上却已经推门而入,容菀汐来不及问什么,只得随着皇上进了屋…… 容菀汐看到,那背对着她跪着的背影,有些熟悉!不禁愣住了…… 他怎么会忽然回来?而且,怎么会这么跪在御书房?看样子应该跪了好久,难道是边疆出了什么大事儿? 皇上原本是想要看看容菀汐在见到二哥之后是什么反应的,但是在迈进门槛儿的一瞬间,却改变了主意。 他相信她,便没什么可看的。 因而只是看向背对着他跪着的翎王,笑道:“二哥,你不是担心皇后吗?朕把人给你带来了。你看看她是否神情憔悴、是否苦痛颓唐?” 翎王回头……果然,汐儿就在他身后! “二哥怎么回来了?可是边疆出了什么事儿?”容菀汐紧张道。 其实听了皇上的话,她已经知道翎王回来是为了什么,但却还是顺着刚才的怀疑,索性将错就错下去。 因为,她不想接受他的关怀。 “边疆无事。”翎王说着,深深看入容菀汐的眼中:“你……你可好?” “本宫有什么不好的啊?”容菀汐拍了一下自己,笑道,“二哥今日怎么如此奇怪?既然边疆无事,二哥可是回来看望太妃的?可去向太妃请安了?” 翎王怔住了…… 她笑得这样寻常,就好像是对一个普通大臣的关怀一般。他清楚的听到,她说的是“本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三章:情已非昨 om,。此时,她和他这样近,可是,只两个字,便将他们隔了千万里……她是皇后,而他,只能是跪拜的臣。 翎王深深看了容菀汐一眼,缓缓起身……膝盖跪得疼痛,但他却仍旧站直了身子,半点儿没让那无关紧要的疼痛展露出来。 向皇上深施一礼,道:“臣叨扰了。若无他事,臣告退。” 汐儿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不过。 在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只是满满的担心,全然没有顾及到他们此时身份的变化,全然没想到,汐儿到底需不需要他的关心。 此时的汐儿,已经不再是边疆旷野上随着他骑马追逐的小孩子了,她已经为**、已经有地位、有权势。她是空中皓月、天上飞凰,纵然受到了委屈,她也有本事自己应对。她已经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为此能付出什么……她已经再不会像昔年那般,认真地说着,“翎哥哥,我做不好,我想让你教我。” 现在的皇后,纵然有自己一时搞不定的事情,却也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她有自己的行事之道、破解之法。此时她还好好儿的,就说明纵然封宫,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安然无恙。而且老三能带她过来,可见即便闹到这种程度,他们夫妻之间也是毫无嫌隙的。倒是他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皇上笑道:“二哥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太妃吧!刚好朕也要去瞧瞧姨母,便和二哥一起过去。” 在这夫妻二人面前,翎王自然觉得尴尬。且今天和老三闹成这样,再在一处两人必定都不自在。但因着不知道老三这么说意欲何为、也因着……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汐儿,想要再了解一下她的处境,便道:“如此,有劳陛下。” “二哥与朕是亲兄弟,客气什么呢?”皇上说着,看向容菀汐,“菀汐……你与不与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吧!自打进宫之后,你还未去关怀过姨母,咱们一道去瞧瞧,看看姨母宫里可有什么缺的短的。”皇上道。 容菀汐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知道他是在帮她化解难题。翎王回宫,一路从北宫门到御书房,必定有好多人看到了,宫里不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但若她和皇上一起陪翎王去看望太妃,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不攻自破了。显然他们三个和睦得很、磊落得很,并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 “是。”容菀汐笑着应了一声儿。 翎王却是没领会到皇上的意思,只想着,老三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原本他和汐儿的事情,在京都城里、未央宫里,已经是人尽皆知,老三却要带着他和汐儿一起去见母妃,是为何意?难道要在母妃宫里刁难他们不成?以老三的品性,决计做不出这儿样的事情来。最多也就是让他当着母妃的面儿保证什么……可这未免让母妃心堵。 “陛下和娘娘连日繁忙,还要陪着臣折腾一遭,臣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若陛下不急着赶臣回边疆去,臣就先回府里休息一两日,等整顿一番,再来求见母妃吧。”翎王道。 皇上顿时明白了翎王的意思,笑道:“二哥,你向来身强体健的,有什么可整顿的?又不像那些文弱书生,走个百八十里路还要歇一歇!走吧,朕和皇后早该过去的……二哥放心,朕只是不想让皇后落人诟病。” 容菀汐也笑道:“是啊二哥,你若自己忽然这么回去了,许是吓着了姨母呢。” 翎王一时没想清楚他们的用意,但听得容菀汐这么说,哪里还说得出拒绝之言?只好道:“如此,便谨遵陛下和娘娘娘之意。” …… 宫里人人都长着夜鹰般的眼睛,没什么事儿是能遮掩得住的,皇上和容菀汐一起随翎王去看惠太妃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有心之人耳中。 霜露阁里,秦颖月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根麻花儿。坐在铜镜前,那张戴着红面纱的脸,总算有了它本该有的愁苦。 秦颖月很讨厌小宁子在身边儿伺候着,因而刚用过晚膳,便说要歇下了,打发了他去。小宁子退到阁外的西屋去,她却又有精神了似的,吩咐了小桃去御膳房要些玫瑰酱冲温水喝。原就是想要让小桃打听一下翎王那边的动静,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小桃打听回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仨人怎么一道儿去了……”秦颖月嘀咕道。 小桃也不明白,便只得附和一句:“是啊,可真奇怪……” 可没想到却听得秦颖月没好气儿地道了声:“有什么可奇怪的?必定又是容菀汐的狐媚子手段!她定然想到了翎王回京的事情瞒不住,定然想到了多有人怀疑翎王回京的意图,这才哄骗了陛下,用了这么一计!这贱人,当真邪门儿得很呢!刚活过来就这般不安分了。” 吓得小桃不敢说话了,只得静等着秦颖月的应对。虽然皇后娘娘很厉害,但她主子秦嫔,却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呢…… 可是等了好半晌,却仍旧见秦颖月的眉心紧拧着……不仅是眉心,就连手都攥得紧紧的。那双放在梳妆台上的手,好悬没把手里抓着的簪子给掰断了! “容菀汐……”秦颖月狠狠念了一声儿,“且让你赢了一回。你别得意得太早……” 弄得小桃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儿?秦颖月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作罢了?人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就这么算了?秦颖月可从不做无用功,她可为此而花了两百两银子呢! 但又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得秦颖月狠狠道了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本宫卸了妆容?” “是。”小桃吓得忙应了,片刻不敢怠慢。 看来,秦颖月这次是真栽了…… 秦颖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眸光愈发狠辣。她筹谋了这么久,从薄馨兰中毒到“请”翎王进京,一应都做得毫无差池。都是薄馨兰坏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当时没那么草草地就解决了知秋,而想一个嫁祸给容菀汐法子……最不济,也该使得知秋这“畏罪自杀”弄得再证据确凿些,而不是只凭借谁的猜测。如若这事儿做得妥当,皇上或许就不会转向容菀汐! 但是,却也只是……或许而已! 其实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了薄馨兰所说的,“倘若时间上来不及筹谋,便直接暗中除掉知秋,让陛下自己猜去”的想法,是因为她觉得,皇上在看到那张翎王笔迹的字条之后,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容菀汐的了。觉得知秋越是死得毫无证据,皇上越会觉得,这是容菀汐宁可舍掉一个爱将、也要嫁祸给她们呢。 可谁承想,在事情过了有一阵子之后,她和薄馨兰谁都没再犯什么错处,皇上自个儿就想清楚了!那贱人的狐媚手段,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已经是一个死局了,竟然被她如此轻而易举就给走活了! 容菀汐……这一次,本宫认载。但下一次,一定不会再给你自救的时间,一定不会! …… 清平从御膳房里回宫后,却也是闲不住,岂能不惦记着外头的动静?因而也借着给主子取东西的由头儿,又出去打探了一番。听得有人说,看到皇上和皇后、还有翎王,一起往惠太妃宫里去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撞着胆子、想了个由头儿到漪澜宫去求见皇后,却听莲心说,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如此,小宫女儿们说的可就是真的了! 一刻不敢耽搁,忙快步往毓秀宫里赶回,将听到的情况告诉给自家主子。 霍小燕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道:“难道说,陛下带着师姐去见翎王了?此时师姐不仅已经见到了翎王,而且他们三个之间还挺太平的!” “太平不太平的,咱们就不能知道了。或许……或许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闹翻了,这才让把她和翎王叫到一起去了。”清平道。 但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呢。因为算起来,时间上也不对劲儿啊!自打和初夏一道儿从御膳房里回来,她是回宫禀报了几句,便出来闲逛打探情况了。如果陛下和娘娘已经闹掰了,就说明初夏已经将话告诉给皇后娘娘、且皇后娘娘有了要解救翎王之意。 可是,岂能这么容易呢?难道初夏和皇后娘娘说这些话,不得背着陛下吗?岂能一回宫就找到了机会?就算一回宫便能找到机会吧,皇后娘娘和皇上求情也要一会儿不是?他们两人争吵也要一会儿不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和初夏说起翎王之事时,皇后娘娘已经随着皇上去见翎王了!或许是皇后娘娘从别处得到的消息,也或者……是皇上告诉皇后娘娘的!总归她们毓秀宫今天的行事儿,是枉做小人了! “不……不太可能吧?”霍小燕也不太相信。 清平细想想,觉得还是别瞒着霍小燕了。谁也不是傻子。在明摆着祸事已起之时若还心存侥幸,只能死得更惨。因而道:“娘娘……这一次,咱们怕是惹祸上身了。回头儿一旦初夏和皇后娘娘提起翎王的事,皇后娘娘定然会想到咱们的用心啊……” 霍小燕已经吓得手心儿里都是冷汗,道:“完了完了……这下可糟了!师姐一旦知道了我在算计她,以后定然什么事儿都不帮我了!这次的事情不成,明摆着师姐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什么动摇……只要师姐的地位不动摇,咱们就不能出手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明明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儿,我们却已经做了。” 清平见霍小燕有些着慌,忙宽慰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或许还有法子挽回呢,只要咱们意识到危险,肯用心就是了。” “什么法子?”霍小燕忙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四章:白忙一场 om,。“这……”清平哪里能说出什么法子来啊?她只不过就是看霍小燕着急,随口劝她一劝罢了。 “你快说快说!你最聪明了,总有主意的!”霍小燕此时是全然没了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清平身上了。 清平自然也是着急的,主子想不出法子来,少不了要她多费心些。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了咱们的用意,在今晚也是绝对不会做什么的。别说是今晚,很长一段时间,皇后都不可能找娘娘什么麻烦,估计只是自己放在心里罢了。所以娘娘不必太着急,明儿去关切下皇后,把自己的用意解释清楚就行了。” “解释清楚?可怎么解释?那不是要和师姐摊牌吗?明着告诉她本宫要争宠呢!”霍小燕道。 清平见她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样子,反而觉得她挺可爱的,不禁笑道:“娘娘是被奴婢办事儿疏忽给气糊涂了呢……咱们岂能和皇后娘娘说真正的用意?明儿娘娘就趁着陛下去上早朝时,到漪澜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装作很关切的样子,低声问了皇后娘娘……就问她,初夏回来可说了翎王之事没有?” 见霍小燕一脸诧异,清平少不得要解释得仔细一些,道:“皇后娘娘见娘娘非但不做贼心虚地躲着,反而主动送上门来,心内定然诧异。娘娘便说,是因着听说过皇后娘娘和翎王的事儿,知道皇后娘娘定然担心翎王,便特意让奴婢过去和初夏说了。以便让皇后娘娘心里有个数儿,一来是应对陛下可能的恼怒、二来是想法子在不惹怒陛下的情况下救出翎王……” “这样一来,咱们的举动,不就成了全然为皇后娘娘着想了吗?而且娘娘一定要忽悠皇后娘娘几句,就说觉得以皇后娘娘的聪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定然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霍小燕听得很仔细,好像是一个听先生教学问的乖巧学生似的。听完了,这才道:“这么说……真的能行吗?让人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狡辩哪?师姐会相信吗?” 清平道:“皇后娘娘相不相信,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事儿了。咱们能做的,只是尽量让她相信。挣扎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好要一些啊娘娘。” 霍小燕点点头,道:“是啊……但愿师姐会相信吧。” “娘娘性情良善讨喜,只要娘娘自己别先心虚,说得诚恳一些,皇后娘娘应该会相信的。娘娘,明儿可千万别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啊!想要让别人相信,先要自己相信了才行。”清平道。 霍小燕道:“是啊,得先自欺,才能欺人呢……” 如果这事儿成了,她或许很快就能得到风大哥的宠爱了。可是却怎的忽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明明是情敌详见分外眼红,怎么就这么一团和气的! 可是,即便她自己先将自己给骗了,师姐就一定能相信吗?就算换做她,她也是不会相信的吧?毕竟这是明摆着的、处心积虑的算计呢! “你不是说,师姐还没回来吗?这样初夏自然还没和师姐说呢!我们有没有法子让初夏别说啊!只要初夏不说,不就没事儿么吗?”想出了一个法子,霍小燕多少也冷静了些,不像先前那么慌乱了,自己也想了个法子出来。 可是这法子却未见得有多明智,看清平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了。 只见清平忽然扑通跪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办事不利,给娘娘惹出了这样的麻烦来……只是奴婢已经把话说给初夏了,初夏又是和皇后娘娘一条心的、而并不是和咱们,岂能听咱们的差遣呢?怕是不管怎么跟初夏挽救,她最终都是会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告诉给皇后娘娘的。如此,咱们可是更说不清了啊!” 霍小燕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声儿,道:“是这么回事儿啊……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吓唬住初夏、让她压根儿不提起这件事儿。人家可是漪澜宫的人,咱们越是不让她说,她反而越要说呢……” “是啊……这些话只要从奴婢嘴里说出来,便是收不回去了。都是奴婢的不是,给娘娘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得娘娘此时这般愁苦。”清平连声认罪。 霍小燕哪有心思责怪她啊?光想着怎么让容菀汐相信了。而且也知道清平是真的尽心为她做事,发生了这种意外,谁也没料到不是?若非要怪谁,也只能怪她自己。许是她触犯了灾星,所以连连倒霉呢…… …… 容菀汐和皇上在惠太妃宫里坐了好一会儿,惠太妃心境豁达,即便是旁人看来如此尴尬的场面,她只是说了几句话,便使得气氛变得温和舒坦。使得在场之人非但不觉得窘迫难堪,反而都随着她的心境,而变得舒然起来。因而原本想着只稍坐便罢的两人,竟不知不觉间,交谈得忘了时辰。 一壶茶已经饮得差不多了,皇上这才想起时候不早了,是该告辞了。容菀汐自然是随着皇上一道儿离开,以让翎王和惠太妃更自在地说话儿。 出了宫门儿,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繁星点点,却及不过未央宫里各宫各院的烛火之光。 走在永巷里,夜里还是有些寒。皇上将外袍脱下来披在容菀汐的身上。容菀汐看了下身上的金丝龙纹,笑道:“没想到我也着了回龙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气势了些!” “你若愿意穿,回头儿朕让人给你绣十条八条龙在裙子上!走起来像群龙在飞一样,那多气派!”皇上笑道。 “气派?”容菀汐简直哭笑不得,“可别让人把我当疯子给抓起来!还十条八条的,你有问过龙的意思吗?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在我身上待。” “我愿意啊……”皇上忽然凑近了容菀汐,声音暧昧。 “起开!”容菀汐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推得远远儿的。 “这不是你要问的吗?朕就是真龙天子,怎么着,朕回答了你,你还不乐意了?” “懒得和你臭贫,吸一肚子凉气。”容菀汐道。 本是胡乱说一句,皇上却真以为她冷,忙抱住她以让她暖和些…… …… 回到漪澜宫中,容菀汐见初夏趁着皇上换衣裳的时候,给她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神神秘秘的,容菀汐便道:“初夏,陛下刚刚许是在永巷里受了冷风,你去烧些热水,晚上让陛下好好泡个热水澡。” “是。” “本宫和你一起去吧,如今没个陪伴,你自己在小厨房里,孤零零的。”容菀汐又道。 皇上刚要叫住容菀汐调戏她几句,但正换衣服呢,也不方便。急忙穿好了,房门却已经关上了……显然容菀汐是在房门外,而不是在房门里。 容菀汐和初夏到了小厨房里,初夏关上了房门,轻声道:“小姐,听说翎王殿下回京了,而且还来宫里了,此时应该还在御书房里呢……小姐别急,细细听奴婢说了缘故。” 容菀汐不急,只是很诧异。她已经知道翎王归京的事儿了。只是皇上已经习惯了用膳之时不让人服侍着,初夏自个儿吃饭去了,并不知道她和皇上的交谈。此时这般神秘地说起翎王,也不像是无意听到了宫里的传言。 细细听初夏说了和清平的交谈,听得初夏道:“小姐可千万要仔细着些,虽说翎王殿下的安危很重要,但想必霍贵妃那边,是等着要做什么呢。” 容菀汐笑道:“她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而且翎王也没什么危险……你是从御膳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宫里了,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呢。刚刚我们已经去见过翎王了,不仅如此,还随着翎王一起去见了惠太妃,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回来的。翎王此时应该在和惠太妃说话,估摸着再在京都中留一两天,也便回边疆去了。” 听得初夏也好生诧异…… 容菀汐笑道:“是皇上亲口说的,而且还是主动说的。想来他是信了我,不想再和我有嫌隙,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让步。” 初夏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如此奴婢就放心了……只是,小姐,咱们可不能忽视了霍贵妃那边,霍贵妃怕是要不安分了呢!小姐想想,如果今日不是皇上主动说起,不管她们是不是有图谋、奴婢总是要将这话告诉给小姐的。小姐听了若是和皇上起了嫌隙,岂不是让霍贵妃渔翁得利?” 容菀汐一笑,道:“小燕的不安分,是越演越烈了。即便自进宫之后,宫里便没她什么事儿了,她却还是不想过消停日子。” “其实奴婢还真觉得霍贵妃有些可惜。好好儿的一个活泼的姑娘,到了宫里,却变成了这般阴险诡谲的模样。值不值得呢。”初夏道。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道:“现在说值不值得还有何用?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罢,她都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不停往前走。” “小姐打算怎样待她?”初夏问。 容菀汐摇摇头,道:“便当做你没有和我说这话吧……她是个可怜人,且又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我不点破,或许有朝一日她还能自己想通了,退出这毫无意义的争夺。如我和她点破,以她的倔强,怕是务必要和我争个高低出来的。” 说罢,容菀汐回头看了一眼……见外头没人,这才低声道:“我可是真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看到容菀汐神神秘秘的,初夏不由得谨慎起来,快步到窗边,向窗外和门外看去。 “醉梦长不是还剩下两包呢?”容菀汐道,“给我一包,今晚要用的。你收拾好东西,我们今晚出宫去。” “啊?”初夏惊呼一声儿,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想,小姐这是闹得哪一出儿啊?怎么忽然又要出宫去了?如今知秋已经……知秋已经去了,她们再出宫去,还有什么用呢,人到底还是没救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五章:逃出深宫 om,。“我现在没法子和你细说,但若咱们两个不先偷跑出去,陛下是要和咱们一起去的。皇上离开皇宫、离开朝堂,而且还不是正当出巡,而是偷偷摸摸的,这可不是小事,我岂能由着他这般胡闹?”容菀汐道。 初夏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心想皇上怎么要和小姐出宫呢?皇上不是最怕小姐逃出宫去的吗? “你只管听我的便是,等出了宫,我会和你细细解释。给我一包醉梦长,剩下的拿包你可拿好了,路上若是遇着了危险,咱们可是要用的。”容菀汐嘱咐道。 见容菀汐说得郑重,初夏自然不觉得容菀汐是在开玩笑。因而虽然一时还没明白容菀汐的用意,但却也知道,小姐决定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因而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会仔细着的。” “去吧,趁着皇上还没来找咱们,快去把醉梦长取来。”容菀汐道。 不多时,初夏取了醉梦长来,容菀汐将它小心地揣在了怀里。刚烧开了一锅睡,皇上便过来了。容菀汐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心想幸亏她办得早,不然可是要被他给抓个正着。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天子呢?你快出去,等再烧了一锅,我便回去了。” “怎的这般心急?朕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皇上笑道。 听得容菀汐一愣。做贼心虚啊,还以为她和初夏的图谋,让皇上听到了呢!但好在皇上那色眯眯的样子提醒了她,让她明白过来,皇上只是在调戏她而已。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容菀汐转过身去不理他。 “听不懂不要紧,一会儿看得懂就行了……”皇上伸了个懒腰,道,“朕不陪你了,回屋躺着去。你可留着点儿力气,等下还得给朕搓后背呢!” “知道了!”容菀汐闷声回了一句。 她可真不适合做贼啊,这一会儿便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他本是一番好心,满腔热情地要帮她,可是她最终还是自己逃了。也不知道他在发现之后,会不会暴跳如雷、会不会生她的气。 但相比于让他糊涂行事,她还是宁愿让自己做一个恶人。 …… 初夏叫小安子提了水,倒在寝房里大浴桶里,又留了两桶热水在屋里,以供等下容菀汐给皇上添水之用。一看皇上这双色眯眯发着光的眼睛,容菀汐就知道,她这借口找得是在太糟糕了!就不该让初夏去烧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可想而知了……伺候了皇上沐浴……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美人出浴”之后,因着水还没凉,可能也因着本性善良、知恩图报,转身便要也服侍服侍她! “不用……不用……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容菀汐连连后退。 但却哪里能敌得过皇上的脚步?他那大步一迈,足足有她两步远。转眼间就被皇上拦腰扛起,倒空着,然后一翻,直接将她扔进了大浴桶里! “噗啊……”容菀汐吐出了一口水。 皇上笑道:“礼尚往来,朕也不能白让你劳累着不是?快脱了,朕让你好好舒坦舒坦。” 皇上故意加重了“舒坦”二字,听得容菀汐在心内暗道了一声儿:“自作孽不可活。” 这家伙的服侍真的很到位,就连脱衣服都不用她自己动手儿……容菀汐吓得不轻,还以为怀里的东西要被他给发现了呢!但这小子也太猴急了些,直接用扯的,以至于醉梦长便随着布条子一起掉在了水里。 “好险好险……”虽说失了一包醉梦长,但也总比被他发现了她的图谋要好得多啊。容菀汐心念一声儿,也只得暂且认命,随后再做图谋了。 可是……真是天助我也啊! 没想到落在水里的醉梦长竟然随着水汽散了出来。容菀汐已经先服下了解药,自然没什么事儿,但皇上的情况可就不好了。正在给她擦后背呢,忽然脑袋如同一个大南瓜一样,砸在了她的肩膀上。隐约间,还有些许呼噜声…… 以至于在这本应挺谨慎的时候,容菀汐却是“噗”地笑出声儿来。 …… 子时之后,漪澜宫内、未央宫里,皆是夜深人静。容菀汐到小书房里去,没敢点油灯,而是找出了一根蜡烛点燃了,给皇上留了张字条。也没有时间收拾行装了,只在梳妆台下拿了银票,便熄了蜡烛,等着初夏找过来。她让初夏仔细着些,看到前院儿正殿亮起了烛光,便是要走了。 小康子和莲心在西配殿里睡得香甜,容菀汐和初夏蹑手蹑脚地顺利出了漪澜宫。沿着墙壁走,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们。只要到了御花园里,她们就安全了。因为有树木花草的遮挡,即便有侍卫们巡逻,却也比现在好藏身些。 有了之前深夜出逃的经验,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为顺利一些。不能说得上很轻松,但最终却也还是没出什么乱子的到了北宫门附近。可宫门外的守卫,在夜里是最谨慎的,容菀汐总不能把他们都迷晕了。若是有歹人趁机进宫作乱,可如何是好? 因而只能轻声扫了下自己的太监衣服,指了下初夏腰间的漪澜宫腰牌,示意她直接用腰牌出宫。初夏是胆子大的,腰牌是自己的、她也的确是漪澜宫的人,有什么可怕的?陛下夜宿漪澜宫,夜里忽然想要潜邸里的一样东西了,让她带着小太监去取来,有何不妥? 就是这般有底气,反而能成功!初夏麻痹了自己一番,便堂而皇之地阔步往北宫门那边走。 “什么人深夜出宫?”侍卫自然要拦住她。 初夏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腰牌,道:“我们是漪澜宫的人。陛下让我们去潜邸里取些东西……” 忽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事儿只能晚上去办,我们半个时辰便回。” 侍卫们见她的确是漪澜宫里的掌事宫女儿,这身份是没假的、腰牌自然也没假,只是说的话嘛…… 陛下向来器重漪澜宫,每日都留宿在漪澜宫,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若是让漪澜宫的奴才去做什么不好被外人知晓的隐蔽之事,也不是没可能。因而其中一人道:“敢问是哪位公公?可否抬头让我们看看。” 既然宫女儿的确是初夏、而且陛下也确实有可能让他们深夜办事,只要把这位小公公的身份确定了,便没什么大问题。 容菀汐抬头,又忙低了头,向侍卫施了一礼。 初夏忙道:“这位公公是内务府新送到漪澜宫里的……” “陛下让他去办事,咱们还是莫要多追究的好。”初夏正经说了一句,便又开始吓唬人了。 容菀汐刚才抬头的时候,是用舌头顶着下颚外的,看起来嘴巴有些突出。只是那一眼的功夫,这些原本就不常能见到皇后容颜的侍卫们,定然认不清楚。 平日里容菀汐从北宫门进出,都是坐在马车里,初夏是走在马车外的,所以侍卫们对初夏认得仔细。但对于容菀汐,只怕是要在容菀汐穿着凤袍之时,他们才能确定这人是皇后娘娘。不然多少心里都是有些怀疑的。 侍卫们虽然觉得眼熟,但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是谁。且因着觉得眼熟,反而觉得这小太监的身份没什么蹊跷的。几个人相视了一眼,显然是在交流到底要不要放人。 初夏见他们犹豫,也不催促,只是静等着,这反而让他们觉得初夏不是在糊弄人。 在侍卫们用眼神儿交流一番之后,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容菀汐和初夏一起出了北宫门儿。 出了宫门儿,容菀汐和初夏稍稍加快脚步,但却也并未太快,以免让人觉出了蹊跷来。只是让侍卫们觉得她们而的确是去办急事便罢。 直到进入到往潜邸方向去的一条小路里,在巷子中,容菀汐和初夏才快跑起来。路上却也不忘躲避着宵禁巡逻的侍卫们。让他们看到了,亮出漪澜宫的牌子,自然没什么麻烦,但只怕这些人会热情到要送他们到潜邸去。自然也是为了确认他们的确没说谎。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自然还是谨慎些、莫要和这些宵禁的侍卫们正面撞上才好。城中房屋街角,藏身之处有很多,容菀汐初夏又有了在未央宫里那么不好藏身之所的藏身经历,这次做起来,则是游刃有余。但因着京都城大,即便她们走了最近的一条路,却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了城门外。 京都城门外的这些守卫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因为即便他们 遇到什么不测,在城中巡逻的守卫也是会发现的。而且就算有什么歹人进入,以京都城内的宵禁侍卫们的本事,便足以应对了。且就算巡逻的侍卫们不行,那歹人却也进不去北宫门。 容菀汐和初夏躲在墙角,等着一批巡逻的守卫们走过去了,这才吹出了醉梦长。 不多时,城门守卫兵士便都倒在了地上,会周公去了…… 容菀汐快步上前,拿出了一个兵士腰间的钥匙。趁着巡逻的守卫们没过来,开了铁锁,和初夏一起用力将城门推开。快步往肃城方向跑去! 因为往肃城方向多林木,便于藏身。也因为,距离城门口儿最近的树林,就是在通往那个肃城的方向上。 容菀汐和初夏一路靠腿飞奔,着实辛苦。在她们刚躲进树林里之时,就听得城门口儿隐约有一阵喧闹之声。但这些巡逻的守卫们却并未把注意全放在城外,反而是将最多的谨慎放在了城内。因为逃出去的人不管是谁,左右他们是猜不到的,而且想要逃出京都城之人,也必定不是京都中的显贵,至少不是未央宫中的显贵。所以其实即便有妨碍,却也比不上跑进去一个刺客的妨碍来得重。 侍卫们大多数都去搜城了,只有几个跑出了城门,在附近搜人。原本就没几个人出来,这一会儿到容菀汐她们藏身的树林里的,就只有一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六章:深夜奔逃 om,。容菀汐和初夏躲在一株大树后,听得那追过来的守卫越来越近,而且与此同时,还有两个脚步声也正往这边来。看来是觉得别处并无蹊跷,便都凑到这边来了。 毕竟是初春,纵然草木新绿,但却也没长得有多茂盛,想要躲在草丛里以藏身,这是不可能的。但只是躲在树后,未免太随意了些。这些守卫们手里有一只灯笼,只要细细往她们这边一照,不难照到她和初夏。 容菀汐觉得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能逃出去为重。因而指了指初夏的怀里,示意初夏将醉梦长用了。 初夏有些犹豫,但见容菀汐很坚决地点点头,便也只好以眼前的事为主。忙拿出了醉梦长,向林间小路上正向她们走来的三个守卫吹了出去。到底没舍得,觉得人少,只用了半包便罢。 “在那边!那边有人!” 初夏刚把药粉包收在怀里,就听得有人喊了这么一声儿。 容菀汐向前方看了看,拽起初夏,低声说了声:“快跑!”两人便在树林中飞奔起来。但哪里能是这些守卫们的对手?听得脚步声,他们越追越近,很快就要到她们两人身后了! “这边!”容菀汐拽着初夏转了一个弯儿,不往前方跑,而是往一旁的树林深处跑去。越往深处树木越密,那三人都是人高马大的,进了狭小之处,定然不如她们两个灵活。能拖上一阵儿是一阵儿吧!这要是被人给抓回去了,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两包醉梦长,是她们唯一能得到的“武器”了,白扔了可就再不会有! 初夏觉得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怎么这些人一点儿中毒的反应都没有呢?万一那点儿醉梦长并不足以让他们中毒可怎么办?忙将怀里的醉梦长又拿出来,这下可不省着了,一股脑儿地把剩下的醉梦长都吹了出去。 这么一来,不免耽搁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首那人是不是忽然手长了几尺?原本还有好几步远呢,却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抓住了!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容菀汐忙回头。一见是初夏被人抓住了,也顾不上能不能打得过这些人了,掉头冲回来,一拳就往这守卫的脸上招呼去! 那守卫一见是宫里的人,也不好太强硬了。没和容菀汐硬碰硬,只是一闪身,便躲开了容菀汐的一拳。容菀汐袭击不成,却是收不住力道,整个人向前倾去,眼瞧着就要摔一个狗吃屎了! “小姐!”初夏惊呼一声儿,心想你可要护着脸哪!但还没来得及提醒呢,就见小姐的腰带被一个守卫给拽住了。那人稍稍一用力,就将原本要摔倒的小姐给拽了起来。拎着小姐,将她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小姐?”那救人的守卫顺势牢牢抓住了容菀汐的肩膀,以免她逃了。问了一句,上下打量容菀汐。 容菀汐不吭声儿,心想他们结结实实地吸入了醉梦长,就算再有功夫,也该要睡觉了吧?再等一会儿,估计他们就撑不住了。 见容菀汐不答话,这人摇摇头,又要问什么,一开口,却变成了打哈欠……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呢,就头一栽,往地上倒去。 “哎……”其他两人惊呼一声儿。 一个冲上前来扶住这已经倒下之人,但是人一往前扑,顺势就直接扑到地上了。另一人也是如此,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软,瞬间瘫软在地上。支撑了还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以地为床,即刻便入了眠。 “呼……”容菀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松了口气。拽上初夏,道,“快走!” “小姐,我看他们的衣服好像有用呢!我们要不要扒下来换上?”初夏道。 “你糊涂啦?等下别人找过来,发现他们衣服没了,定然知道是咱们拿走的!快跑快跑!”容菀汐拽着初夏脚步不停。 初夏忙应了一声儿“哦”,紧跟着容菀汐往肃城方向跑。 巡逻的守卫们在城中找不见她们,自然想到人是跑出城的、而不是进城的,又见追出来的那些人没回去,一定会紧跟着追出来。她们必须在这些人追出来之前跑得远一点儿。 而且只要城中闹起来了,北宫门那边必定会知道,一想起她们两个出宫之事,很容易便会想到是她们这边除了乱子,估计随后就要去禀报皇上了。 小姐久在边疆历练,体力自然不弱,怕是这么跑上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事儿,可她却是受不住啊。跑着跑着,力气便愈发弱了。拼命跟着小姐,却也还是被越落越远。 “小姐……不……不行了……”初夏弯着腰出喘着粗气,道,“不行了,奴婢实在跑不动了啊……” 容菀汐四下看了看,见她们此时已经跑到出了树林外。可是跑出树林外,情况更为不妙了,左右都是山,前方是通往肃城的路。路上光秃秃的,毫无遮掩,要是她们沿着这条路往肃城走,很快就要被人给抓回来了。 “走,上山!”容菀汐道。 “小姐,这山上会不会有土匪之类的啊?”初夏有些害怕。 “皇城根儿下,哪儿来的土匪?估计只是没人的空山罢了。他们追出来,势必要沿着这条路走,估计不会想到我们有胆量去山上。而且这几座山相连绵延,如此之大,他们到哪里去找人?”容菀汐道。 “是是是……是这么回事儿啊!”初夏道。说完,比容菀汐还积极,拉着容菀汐就往山上跑。 到底是下玄月,虽然月弯,却也还算明亮。两人借着月光寻山路,一番攀爬,最终总算走在了山上。在半山腰更往下的地方,容菀汐找了个还算平坦之处,两人现在山上等着,打算追来的兵士们走过了再说。 夜风冷,风吹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初夏有些害怕,往容菀汐身边儿靠了靠,道:“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啊……” “啊?” “得看追兵的情况如何啊”,容菀汐道,“而且我在想,这条路这么明显,即便今晚这拨追兵过了,明儿一早,若再有追兵出来,咱们两个在路上,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去。” “这可怎么办哪?”初夏心内连连叫苦,心想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逃犯一般呢?也不知道小姐到底要做什么。既然皇上要跟着帮忙,干嘛不用呢?反正是他自己乐意的,出了什么事儿也该他自己兜着,她们跟着闲操心做什么呢?弄得现在这么狼狈。 但却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罢了。她知道,小姐现在做什么都是为皇上着想,已经顾不得她自己了。什么吃苦啊、受罪啊,小姐都忍得了。 “小姐,你冷吧?奴婢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啊!”初夏道。 “我冷什么冷?这是棉的!”容菀汐捏了下身上的太监服,道,“我还热呢!” 是啊,她的确热啊,热得都出汗了。可是此时在山上,山风这么一吹,身上的那些汗便成了冷气,凉飕飕的。 “我看山下那条路咱们不能走,不如就沿着山一直往前走,走到山的尽头,快到肃城的时候咱们再下山。不然在这条路上走,咱们迟早要被人给抓了去!”容菀汐道。 “奴婢刚刚也在想呢。这条路实在太空了,一条往前通,光溜溜的!咱们要是走在其中,得多明显呢?”初夏道。 “走!”两人说办就办。容菀汐拉着初夏起身,在山上往前走,借着月光,寻找较为平坦的路。 不多时,就听到山脚下有了一阵马蹄声…… 初夏低声道:“小姐,他们骑马追来的啊。” “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追出来?还挺聪明的,知道先回去取马。取马的时间再怎么耽搁,也比他们用跑的快啊……真可惜,咱们要是还有醉梦长就好了。”容菀汐道。 “干嘛?”初夏只顾着寻路了。 “把他们的马抢下来啊。”容菀汐道。 “或许那东西对马也管用呢!没准儿这些马就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起睡着了,拽都拽不起来。”初夏道。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听得马蹄声越发近了,便不敢再说、也不敢再走。躲在一株还算粗壮的大树后,等着几匹马从她们脚下飞奔过去,看得他们越追越远,这才放心地继续寻路。 …… 未央宫里,两个北宫门守卫正在急匆匆往乾清宫去。他们自然知道皇上不一定在乾清宫,甚至于,一定在漪澜宫中。但是他们岂敢深夜去惊扰皇上?只能先去禀报李公公,再做定夺。 福公公家里出了事儿,回去奔父丧去了,现在乾清宫那边,只有李公公和云裳姑姑在管事。他们左右先找个人儿禀报了,让乾清宫那边自己定夺去。免得他们落得一个怠慢的罪名。糊涂放走了人,罪已经很大了。若再加上一个怠慢不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乾清宫,只见宫门紧闭,便知道皇上多半不留宿在这儿。听说皇上除了留宿在漪澜宫之外,不拘晚上住在哪儿,其宫门外总是有御前侍卫守着的。两人轻轻口响了宫门,不多时,便有人到了门口儿,隔着门问道:“什么人?” “公公,我们是北宫门值夜的守卫,有点儿事,想要向总管公公禀报。” “李公公回他自己屋睡去了,今夜没在这儿。”小禄子道。 “敢问公公,今夜乾清宫里,有哪位管事儿的在?”听得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个年轻的小公公,但却又不是福公公的声音,这两人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个管事儿的。 “到底有什么事儿要禀报?你们告诉了我,我好定夺一番,看看需不需要去惊扰云裳姑姑。”小禄子道。 一个守卫道:“公公明鉴,这真是极其紧要的事儿。约莫一个时辰前,漪澜宫里的初夏姑娘,带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北宫门,说是陛下差他们去办事的,一个时辰便回。但随后不久,城中就闹起来了,夜巡的兄弟们说,是有人跑出城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七章:梦醒人去 om,。守卫继续道:“我们见初夏姑娘没回,便忙去潜邸里问了。潜邸里值夜的人说,并未见到初夏姑娘回去。我们想,会不会出城的人,就是初……” “我知道了,你们等会儿,我这就请示了云裳去。”没等这守卫说完,小禄子便道。 要是漪澜宫里偷跑出了人,而且还是初夏,很有可能皇后娘娘也……毕竟初夏姑娘总是紧跟着皇后娘娘的,不可能背着皇后娘娘做什么。 小禄子一路小跑往后院儿去,轻轻敲了云裳的房门,道:“云裳姑娘?外头有两个北宫门的守卫,说要向你禀报一件事儿……云裳姑娘?” 云裳听了敲门声,忙穿了衣裳起身,给小禄子开了门儿。虽然还带着睡音,但却也是十足紧张,问道:“这大半夜的,怎么回事儿?” 因为刚才在睡梦中,并未听到小禄子说的北宫门的事儿,还以为是皇上那边有什么突然的事。 “北宫门的守卫刚刚来报,说漪澜宫里的初夏姑娘,带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宫,当时说是去潜邸里给陛下办事,可现在却还没回。而且城中夜巡的守卫说,有人逃出城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云裳道,“陛下可知道吗?” “姐姐糊涂啦?”小禄子道,“他们正是因为不敢去叨扰陛下,这才找了咱们乾清宫里管事儿的,希望咱们定夺啊。” 云裳皱眉,心念道:“初夏出了宫,而且还带着一个小太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夜里漪澜宫里有动静,陛下怎么能不知道呢?毕竟陛下向来眠浅。而且,初夏向来是忠心的,不可能背着皇后娘娘做什么,难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了她这么做?或者……那小太监就是……” “可知道跟着初夏的小太监是谁?”云裳问道。 “不知道啊,他们没说。想来是个不认识的。”小禄子摇头道。 “走,咱们快去漪澜宫瞧瞧!”云裳道。 小禄子也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儿,忙点点头,道了声:“我去门外等姑娘。”以便让云裳穿好了衣裳。 此时云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于,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虽然没有依据、但却极其可怕的念头儿——皇上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皇上已经被她们给…… 虽然她不知道这念头儿从何而起,但还是把自己吓得不轻。哪里有心思穿衣服?直接将身上披着的衣衫扔在地上,拿了架子上挂着的披风,围在身上,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乾清宫门口儿,看了两个守卫一眼,思量一瞬,便道:“两位大哥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们先去漪澜宫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陛下有话要问,再让小禄子去叫你们。” 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好好好,我们都听姑娘的安排。”一个守卫道。他们可是巴不得要离这件事儿远一些呢。皇上看不到他们,或许也就想不起来要对他们有处罚了。 云裳和小禄子来到漪澜宫外,见漪澜宫的宫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并未插上。便轻轻推门而入,直奔后院儿奴婢房而去。敲了敲门,轻轻唤了声儿:“初夏姑娘”,没有人应。便知道那些侍卫们所言不虚。而且并不是有人冒充初夏的身份,而是初夏真的出宫去了。 “初夏姑娘……”云裳却还是又唤了两声儿,“初夏姑娘……” 依旧没有人应。 云裳和小禄子两人相视一眼,随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正殿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去正殿问问是不行了。 云裳轻声地、却是快步地往正殿去。到了正殿门口儿,轻轻敲了敲房门:“陛下……奴婢有件事情想要禀报。” 说完,便停了手静等着。因为陛下眠浅,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立即便醒。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云裳但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却还是沉住了气,又敲了几下。这一次没叫皇上,而是叫容菀汐:“娘娘……娘娘?奴婢有要紧事情禀报……” “什么人夜闯漪澜宫?”终于有了声音,却不是从正殿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身后的西配殿里传出来的。 云裳回身,一见是小康子,便道:“我有些事儿要来禀报陛下……你们今晚一直在宫里?” 小康子点点头,道:“是啊,封宫的时候一直是我和莲心在这儿,今晚封宫解了,本该是小安子和荷心守夜的,可是荷心正发着烧,小安子又吃坏了肚子、先回去歇着了,便还是我和莲心在守着。” 云裳听了,忙问道:“你可确定小安子是回房歇着去了?可是和初夏一起出了宫?” “啊?”小康子听得糊涂。 云裳解释道:“可是初夏带着小安子出宫去了?” “初夏带小安子出宫去做什么啊?”小康子诧异道。 “陛下没吩咐初夏去潜邸?”云裳又问。 “没……没有吧……”小康子道,“今晚没看到初夏出去啊!她不是在后院儿睡觉呢吗?” 云裳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回身,退门而入。 吓得小康子一声惊呼,忙追了上来:“云裳姐姐……使不得啊……陛下和娘娘正在休息呢!” 云裳却是没理他,直奔着寝房而去。到得床幔外,反而回身吩咐已经惊呆了的小康子,道:“你出去!今晚发生的事情,不许往外传。” 小康子见他们已经闹成了这样儿,陛下和娘娘却还是没反应,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只能悄悄退到了门口儿,安静等着就是了。 云裳也是因为,她就站在门口儿和小康子说话,即便声音不高,但说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和娘娘怎样也该醒了。然而里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让她岂能不着急? 此时看着垂着的床幔,简直不敢掀开。 仍旧轻轻唤了一声儿:“陛下……娘娘?” 但是依旧没有回应。 这才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掀开了床幔。借着月光,只见床幔里,只躺着皇上,而并未有容菀汐的身影。 “把灯点着。”云裳道。 小禄子应了一声儿“哎”,便忙跑去油灯那边。虽然手脚慌乱,但好在也还是点着了。 只见皇上平躺在床上,是安睡的模样。 “陛下……”云裳低头,轻轻唤了皇上一声儿。 没有回应,又轻轻推了推皇上,声音也高了些:“陛下?” 但仍旧没有回应。 见皇上面色如常、且身上也没有伤痕,但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云裳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小康子,你去叫了当值的太医来。记着稳稳当当的,可千万别慌乱。没什么大事儿。”云裳声音平稳地吩咐道。 可小康子哪能不慌呢?皇上怎么怎么叫也叫不醒呢?而且怎么只是皇上自己躺在床上呢?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却也还是强撑着胆量应了,没让云裳看出他的害怕来。 不多时,来了赵太医和王太医。两位太医进了屋,却见这大半夜的,却是一群奴才在皇上和娘娘的寝房里,而且娘娘不在,只有皇上一人儿,即便这种情况下却也没醒来、还是睡得香甜,自然也吓得不轻。 云裳道:“劳烦两位太医给陛下瞧瞧,怎的睡得这么沉呢?” 赵太医点点头,上前去给皇上把了脉,随后是王太医。两位太医这么一瞧,自然知道皇上是中了什么能使人昏睡的药,而且药效极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这种情况的疗法总是差不多的。若想让昏迷之人快些行来,就只有行针逼毒了。 两位太医见皇后不在,皇上又昏迷着,这里唯一能做主的,就是云裳了。便问了云裳、问她是否可以为皇上行针。并非请示,其实只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以求不妥之后的自保。 “劳烦二位大人,快些为陛下行针吧。”云裳道。说完,便吩咐了小禄子和静等着在门口儿的小康子和莲心退下。 两位太医行针的一个时辰之后,皇上醒了。 然而此时,东方已经亮起了启明星。 “陛下……”云裳施了一礼,直接道,“陛下中了醉梦长。皇后娘娘和初夏姑娘不见了,据城中夜巡侍卫们传来的消息,说有人逃出城去,想来应该是皇后娘娘和初夏姑娘。” “什么?”皇上一惊。还没等缓和过来,便掀开被子,想要冲出去似的。 “陛下,这时候人早已经跑远了。”云裳轻声提醒道。 已经坐起的皇上,这才有些回过神儿来。愣了一下,又颓然地躺回床上去……看起来好像只是有些失落而已,而并无什么气愤之感。弄得云裳和在场的两位太医好生诧异。 皇后娘娘带着她的贴身侍婢逃出城去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怎的皇上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呢?呃……在意也是有的,只是好像这在意,有些偏颇。 正在三人都诧异之时,皇上随意一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围着了。赵卿、王卿,今晚的事情,不可透露出半分,明白?” “微臣明白。”两人同时施礼应道。 皇上点点头,道:“退下吧。” “是。”两位太医应了一声儿,带着满心的狐疑退下了。 皇上这才问云裳:“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找到漪澜宫里来?” 云裳便和皇上把两个北宫门守卫找到乾清宫,以及他们禀报的事情都说了。也说了来到漪澜宫后,发现皇上中毒的情况。 皇上却是随意道:“只是咱们惯常用的药而已,没什么太大的损耗,算不上中毒……这样,你去北宫门,帮朕交代一声儿。就说的确是朕派了初夏和一个小太监去潜邸,现在人已经回来了。至于有人逃出城的事儿,自有京兆府去管,和未央宫无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八章:宠你无由 om,。“是。”云裳应了一声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退出去。而是试探着道,“陛下,皇后娘娘真的逃出宫去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陛下难道不派人追上去吗?” 皇上道:“她不过是贪玩儿,让她去玩儿吧。近日宫里不顺心的事情太多,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小康子和莲心、小禄子那边,你也帮朕吩咐了,让他们切莫多嘴。告诉他们,只要外头有人瞎传话,便一定是他们泄露出去的,朕定割了他们的舌头。” 云裳见皇上是这么个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应了一声儿“是”。刚要退下,却还是停住了,不忘自己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奴婢也断不会多说的。” “这是自然,你向来有分寸。”皇上道。 云裳心内一暖,这才施礼退下了。 皇上是因为相信她,所以压根儿就没对她做什么吩咐。如此重地恐吓小康子他们,说要割舌头,但却连和她提一句都不曾。 一时对于皇后离宫、皇后上不管不问的蹊跷也不在意了,只是心里暖得快要漾出来,也有些高兴。 …… 云裳退下后,皇上眼瞧着天快亮了,也没心思再睡觉。起身在屋子里活动活动,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忽的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不用看,便知道是容菀汐留下来的。拿起了、摊开来,果见上面的是菀汐的字迹。 “我带着初夏去雪国,最多四个月便归。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做了。你最好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照顾好雪绒,别让它饿死了。” “噗……”皇上原本是秉着很严肃的态度看的。头两句也还行,可是越说越不像样儿了。 这就完了?就这么随便忽悠他两句,就想让他帮忙收拾这么一大烂摊子?还真是……吃准了他啊! 对!他就是这么没出息!说给带好吃的回来,就能把他给收买了! 但是相比于等着她给带雪国特产回来,还不如自己去,边吃边玩儿多有意思呢!这么干等着也太无趣了些,这种无趣的事情,他是不会去的!而且听说雪国风景世上无二,银装素裹恍似仙境。说什么他也要去转一转。 不过……她之所以自己偷跑了,估计就是不想让他跟着,担心他耽误了国事。如果就这么跟去了,没准儿会被她给赶回来。纵然他不肯回,死皮赖脸的也是太没意思了。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既有面子又里子,那多好呢。 …… 容菀汐和初夏一直在山上向前寻路,晨光熹微,山中雾气蒙蒙,树上、草上挂满了露珠,煞是好看。再加上也并未有其他的追兵追来,两人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渐渐变得有些游山玩水之感。 “小姐,没想到距离京都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么好的风景呢!我们早怎么没发现呢?” “所以说,要时不时地跟我出来见一见世面。这天下间的大好河山,我们没见过的多了……虽说拼尽此生也不能全都看到吧,但至少尽可能地多看一些,也算不枉此生了。”容菀汐轻盈地跳过一块凸起的石头,继续寻路。 “可是,小姐啊……我还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该不会真的是你在宫里待得闷了,就想出来玩玩儿吧?”初夏道。自然不是如此。不然小姐怎样也要选个好时候,而不能在这么紧要的节骨眼儿上。要是皇上恼了,她们岂不真要成了逃犯? “我们要去雪国,去找我娘。”容菀汐道。 想起此行的目的,原本游山玩水的心思,自然就没了。 “夫人不是在生小姐的时候,已经去了吗?” “我娘没死,在雪国。这事儿细细解释起来也麻烦,但你一路跟着我,不需我解释什么,渐渐就明白了。”容菀汐道。 听得小姐的声音有些沉闷,初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小姐说夫人还在世,却是一定的。因为如果不确定,小姐不会大费周章地出宫来。可是夫人为什么不回去找老爷呢?去雪国干什么。看来这一路上,小姐要给她的“惊喜”还真不少。 “小姐,已经天亮了,怎么还没有追兵呢?”好像只那几个愚蠢的侍卫大哥们策马扬鞭而去、又策马扬鞭而回之后,宫里、城里就已经恢复平静了,已经完全忽略了有人深夜出逃的事。 容菀汐抿嘴一笑,心想那字条对他果然有用。他看了那字条之后,也就没什么恼怒的心思了,正当做小奴才一样,给她收拾烂摊子呢。 “没人追还不好?等下到了肃城,我们买了马、换两身儿男子的衣裳,饱饱地大吃一顿!”容菀汐道。 “小姐,我们买一辆马车吧?去雪国路途遥远,这样奴婢赶车,小姐可以在马车里休息。”初夏道。 “你真当咱们游山玩水呢?”容菀汐道,“还是买马轻便,而且也快。” 她们要快些到雪国才行。 “可是这一路上得多危险呢?”初夏道,“现在我们身上仅有的防身之物都没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半呢?小姐,我看我们还是要买一些毒药暗器之类的。” “买些蒙汗药带着吧”,容菀汐叹道,“暗器我们也不会用啊。而且像醉梦长那样好用的药,我们也买不着。” “只能这样了……”初夏怎么忽然觉得,前路好危险啊……小姐好像都没怎么准备,就一时冲动地跑出来了。她们除了银子之外,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么多银子银票带在身上,是祸非福啊! 但小姐胆量可真大,好像并没有觉得她们这么做有多草率似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两人刚出宫,虽说一夜未睡,却也是劲头儿十足。到了肃城,忙着买马、买衣裳、吃饭,更是没有困意了。吃饱了,两人又找了间客栈。却不是为了住下,而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把衣裳换上了而已。穿着一身男装去买蒙汗药,总比她们一身女衣要安全得多。不然两个女子去买蒙汗药,也太显眼了些。 正当药铺是没有蒙汗药可买的,想要买蒙汗药这类害人的东西,就得在集市上找摆摊儿的江湖郎中才行。好在肃城是个繁华的地方,尤其是春来人爱走,集市上更为热闹。放眼望去,光是能看到的摆摊儿的郎中,就有三个呢。 未免有卖假药骗人的,容菀汐和初夏在每个小摊上都买了点儿,又回到客栈,将这三包蒙汗药都拆开了,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大包。收拾好了行装,的确有些困了,就在客栈中歇了个午觉,下午过了未时才继续赶路。 …… 一日之后,自未央宫的北宫门出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据说里头坐着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想要求子,可是找了钦天监来算,钦天监说皇后娘娘命里的子嗣运和未央宫不和,应去外头住一阵子,有三五个月的功夫将命里的风水换一换,再于吉日重新入宫,这不和便自破了。 这显然和皇上先前对容菀汐说的有些不同,但这却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若不是他胡诌,钦天监根本算不出这么奇怪的说法来。其实皇上也是保险起见,觉得万一在外头的这几个月,一不小心、时运不济、天时地利不和,菀汐没怀上呢,岂不是不能回宫了?因而又想出了一个更为稳妥的忽悠人之法。 而且菀汐已经先走了,没法子和他一道去岳父家里说这件事,他自己去,岳父看不到菀汐,没准儿会以为他把菀汐给杀了呢。所以也不能去岳父家,只能在钦天监报上来之后,道:“朕瞧着皇后在潜邸里之时还不错,虽说一直未有孕,但那时候是因为身子虚弱,而不是因为命格之故。不如还是让皇后回潜邸里待一阵子吧,也方便人照顾、方便朕去探望。” 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儿、就是陪着皇上胡闹,钦天监能说什么?只能皇上说什么,他都说对。 如此,此时这一辆马车里,只坐着皇上,马车外有靳嬷嬷陪着。说是皇上送皇后回潜邸休养,但这马车里哪里能有皇后呢? 马车一路从后门儿进了潜邸,弯弯绕绕地一直进到昭德院院子里、房门口儿了才停下。好像皇上和皇后很懒,一步也不想多走似的。且自打进了潜邸后,就只有卓酒一人跟着马车服侍着。原本是涌上好多迎接的人,但靳嬷嬷传皇上的话儿,说皇后喜欢清静,让他们都退下了。 此时昭德院周围空无一人,所有院子都是空着的、奴才们也不敢靠近。皇上这才下了马车。 卓酒还向马车里张望呢,却见皇上向他一招手,道:“你进来。” “啊……是。”这才跟着皇上进了屋。 皇上和卓酒倒是并未胡说,却也没全说。只说因为知秋的事情,皇后心里苦闷,他便放了皇后和初夏出宫玩儿去了,这才弄了钦天监的事儿出来。以后靳嬷嬷就在昭德院里佯作服侍,让卓酒也跟着照看着。自然不是照看,而是捂好了这个谎言,别让别人发现了昭德院里并无皇后。 好在自打皇上带着娘娘们入宫之后,潜邸里的多数奴才都派到外头的庄园上去了,留在府里的并不多,不过是一些打扫庭院的小奴才、还有赶车的冯四。整个潜邸的奴才,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想要瞒着他们也容易。而且即便不瞒着,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不乱说也行。 因而卓酒请示了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皇上道:“还是莫要和他们说,若有谁发现了蹊跷,你再就和他单独说。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府里这么大,就二十几个人,你还瞒不住了?” “是是是,奴才一定尽力瞒住。”卓酒道。 皇上点点头,道:“撑过四五个月便罢了。若是她们在外头玩儿得无趣,或许两三个月便回来了。” 听得皇上说得这般轻松,卓酒却是着实捏了把汗哪!要三四个月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九章:一眼识破 om,。与卓酒同样愁苦的,还有靖王。 从潜邸回来,皇上便一刻不耽搁地叫了靖王进宫来。自然是问他准备得如何了。靖王还能怎么说?既然已经答应了皇上,便只能将事情办得稳妥,只说道:“已经和小姜交代了这件事,小姜虽然吓得不轻,但却也只能应下。” “那就好”,皇上道,“只是他那边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若是他背后将此事泄露出去,可该当如何是好?” “是啊!”靖王见缝插针,道,“所以啊三哥,臣弟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咱们还是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怎么就不是好法子了?你非得出乱子不成?回头儿朕交代了李忠贵,让李忠贵带个新徒弟!你把那小姜带进宫里来,朕直接把他交给李忠贵带着。李忠贵白天成日里在御书房,你白天就老老实实在御书房待着,看着小姜。晚上回乾清宫,让小福子带着他上夜。他天天跟你眼前儿转悠,能出什么乱子?”皇上道。 听得靖王已经瞠目结舌……看他三哥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啊!他三哥果然行事缜密啊,想得这么周到呢!他可真要谢谢他三哥了! “别耽搁了,你这就回去把小姜叫过来。等他来了,朕叫上李忠贵和小福子,当面说。对了……让小姜把……把这个……把朕的这一张脸,也给缓一缓。”皇上道。 “没这个必要吧”,靖王道,“三哥你又不用去臣弟府里,出去只要你不去州府,也没人认识你。” “那个……”皇上有些不好开口,但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换成你的样子换成你二哥的样子。” “啊?”靖王再次惊呆。 “你这么惊讶干嘛?”皇上道,“总之朕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只管和小姜说一声就是,回头朕把二哥叫来给他见见。” 靖王一脸了然地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儿,心里过了好几种想法。最终瞬间确定了一个,觉得原本他三嫂就是要跟二哥走的,所以他二哥才忽然回京探亲了不是?三哥知道了这件事,就想要扮作二哥跟着三嫂。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他三哥这次可真是为了女人,连自己的“面子”都不要了,真真儿的。 “可是,三哥,小姜的易容术虽然很好,但但凡是易容,总少不了一些胶胶水水儿啊、那个……假人皮啊、黛啊、粉儿啊这些,放在脸上,你不洗脸、不碰不动的情况下,最多能坚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你的“脸”就算你不洗不碰,他自己也会花掉、干掉、烂掉的。而且你原本的脸,总被这么闷着,也不好受啊,严重的会……“ 靖王做了个撕拉的手势,龇牙咧嘴道:“烂掉!我是不想让我的脸烂掉的,所以小姜我一定要留在身边,让他每天给我做新鲜的脸。所以你自己那边……你还是考虑清楚吧。” “是吗……”皇上还真有点儿被靖王给吓唬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已经感受到它在腐烂似的。 靖王郑重地点点头,道:“真的……” “而且,还有啊”,靖王提醒道,“你用了这么一个一听就是糊弄人的法子,说什么把三嫂送回潜邸去休养了,难道太后能相信么?指不定太后要去潜邸看三嫂呢。只要她一进去,那不是露了馅儿?到时候太后来问我,说三嫂去哪儿了,我怎么回答?而且智子莫若母,长久地交谈下来,我一定露馅儿!” 皇上道:“这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和母后说了,这一阵子里让菀汐别接触未央宫的人,朕也不会去潜邸看她的,就让她自己在潜邸里待着,也好好借着这个功夫思过一番,看看日后该怎么做好这个皇后。估计母后以为朕将菀汐给发配了,是不会去多此一举的。更何况朕明说了不让她去,她若再去,岂不是摆明了不把朕放在眼里?母后是不会做这种无用又得罪人的事情的。” “哦……”靖王应了一声儿,有些失落。心想怎么就哪里都堵不住他三哥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根本没有意识到靖王的劝说。 “不过,确定能坚持半个月吗?”皇上问道。 “这个……差不多吧”,靖王道,“可是三哥,你也不能半个月不洗脸啊。而且半个月之后你可怎么办呢?三嫂不还是会发现的吗?” 皇上咬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半个月不洗脸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发现了就发现了,半个月之后她再发现了,也赶不回来朕!不然朕也没心思一直演下去……”皇上一摆手,道,“朕不和你说,你嘴里边没个靠谱的话!你快去把人给朕叫来!” “啊……是。”靖王不知道他三嫂此时已经不在京都了,因而听得皇上这番安排,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完全被皇上给搞糊涂了。 既然三哥是要扮作二哥和三嫂走,半路被三嫂发现了,情况不是更严重么?怎么三哥又说不要紧呢?他可真是懵了。不知道三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他三哥的想法很简单啊,只是不想在刚追上他三嫂的时候,就被人给赶回来啊!半个月之后,山高水长的,指不定走了多远呢,只要他稍稍“撒个娇”,菀汐估计就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只是这脸……哎呦,要是真弄烂了,日后上朝也不好看哪!白瞎了他这一张俊脸!还是得再考虑一下…… …… 容菀汐和初夏已经在路上走了五日,初夏体力弱,没法子日夜兼程。而且骑术也不精,没法子快马加鞭,弄得容菀汐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却只能游山玩水。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把初夏带出来呢?不然她现在已经多走了八百里了! “前边就是阜阳城了,到了阜阳城,咱们买辆马车。”走在绿油油的旷野上,容菀汐一指前边隐约中的城镇。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初夏喜道,“奴婢早就说嘛,要买马车走,这样小姐还能休息。” “我是为了快一些……我赶车载着你,一定比咱们现在这么走要快得多。”容菀汐道。 “呃……”初夏无言以对。 “小姐,听说阜阳城很繁华,估计里面一定有很多好吃的饭馆儿!我们找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大吃一顿哪!”心里很是愧疚,也只能用吃来缓解小姐心里的苦闷了。 容菀汐道:“阜阳城是去往雪国最近的一条路上的必经之路,也是周围几座城池的枢纽,有很多行商在此。那里最好吃的东西一定不是酒楼里的,而是路边小摊儿上的。尤其是那些卖地方特产的行商们的东西,值得一买……或许还能有快马。指不定我们能买到一匹汗血宝马呢!这样我们能走得更快。” “呃……”初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怎么好像是自作孽不可活呢,小姐怎么又想到马匹的问题上了呢。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银子啊小姐,就算真的遇到汗血宝马,我们也买不起。”念头儿一转,却还是嘴硬地提醒了一句。 容菀汐真的愈发觉得,带初夏出来真的是她有生之年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了!她好想要自己一个人走啊…… “驾……驾……”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 还没等容菀汐回头,那人就已经策马到了她身前,一拉缰绳,马蹄踱了几步,人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她对面。 “二哥?”看到面前之人,容菀汐颇为惊讶。居然是翎王! 听到容菀汐脱口而出叫“二哥”,皇上心里很是满意,笑道:“不想他乡歧路遇故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咝……”容菀汐听了他的声音,很诧异地吸了口气,怎么觉得, 这声音扶有些……有些熟悉呢!却不是翎哥声音的那种熟悉。 皇上察觉到自己好像露馅儿了,忙咳了两声,又学着他二哥说话的语调、尽量贴进他二哥的声音道:“汐儿,宫里说,你回潜邸里休养去了,怎的会在这里?” 容菀汐皱眉,还是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 “这一路倒霉,追着一个小贼迷了路,不想夜里又着了风寒。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也是一段妙缘。”皇上又道。 “啊……是挺巧的啊……”容菀汐尴尬笑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想来你独自出宫,自有你的道理,若不方便说,也罢”,皇上道,“只是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左右无事,我送你一程。” 容菀汐有些懵地点点头,仍旧仔细分辨着他的声音。 皇上一笑,说了声:“走”,鞭策马往前边的城镇而去。知道自己说话容易暴露,能少说的时候,自然要少说一些。 “小姐,我们遇到了翎王殿下,或许可以麻烦他帮忙赶马车。而且如果他没什么事儿,我们也可以让他陪着我们一起去雪国啊。多一个人帮忙,总比咱们两个弱女子要强一些。”初夏道。 容菀汐仍旧狐疑不已:“初夏,你有没有发现,二哥的声音有些……不只是声音,还有他骑马的样子!” 容菀汐正说着,边看着前边策马飞奔的“翎王”,忽的眸光一敛,策马追了上去。 “小姐……”初夏着急地追上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怎么也跑不快。 “哎哎……”忽然原野上一声惊呼,却不是初夏,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皇上正想着接下来可怎么办呢,忽的被人拉住了腰带,拽着他就往草地上拉!情急之下,哪里能顾得上这番策马扬鞭的风姿啊?只求不掉下去便罢了!忙抱住了马脖子,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人给拽下去。 “你干什么?”心有余悸地回头对那豪放的女人喊道。心里不免一瞬紧张,觉得,这会不会是菀汐和二哥之前惯常的玩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章:喜闹旅途 om,。“二哥……”容菀汐娇笑一声儿,到皇上身边来,勒马停住。凑近了他的脸,在他的耳边吹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是不是只差一场幕天席地了?来呀,可切莫辜负了好时光啊……” 听得容菀汐用不是酥麻、简直是起腻的语气这么说,皇上便知道……完了,露馅了! “哎……”叹了一声儿,死尸一样垂在马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说你这东西怎么弄的啊?还挺像的呢……”容菀汐在皇上的脸上抓抓、扣扣、挠挠…… “哎呀你起开!别给我抓坏喽!”皇上没好气儿地打开了容菀汐的手。 看他这一副挫败的模样,容菀汐更想欺负他了。推了下他搭在马背上的头,道:“骗人你还有理了?” “骗人朕……我也是用心的好吧?你知道这东西弄上去多费劲呢?而且一张人皮面具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呢!”皇上说着,起身,拽下了身后的褡裢,抖落出了十几张人皮面具。 十几张有鼻子有眉毛有嘴巴的人皮面具掉落在草地上,还……停吓人的。看得容菀汐忙搓了搓手臂,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就这些,八百两!”皇上道。 原本老四恐吓他,说一张戴着,不能洗脸不能碰,但是他叫了小姜神手过来一问,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先做好了,一起带着,路上想换就换。但是因为不能反复利用,就比较费银子了,一张要五十两银子的成本。他一想,行吧,五十两就五十两,谁让这是稀缺货呢。而且有求于人,也就不追究这小姜神手的大胆了——竟然敢敲诈到皇上头上,不是胆大包天是什么? 但最终,还是很痛快地给了人一千两银子,要做二十张。但人家却不卖,说一来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假人皮、而来时间也不够,只能给他十五张。然后收了他的一千两银票,找给他两百两,说是实在没有更多了,两百两是全部家当了。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和一个升斗小民计较五十两银子去?也就大手一挥,由着他算计去了。 可是事后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疼啊…… “哎,初夏你看,这手感摸着也挺像人皮的啊……还有这鼻子,你摸摸,一弹一弹的呢!这可比咱们在边疆看到的那个像多了。” 此时,容菀汐却根本不在意他被人敲诈的事儿,而是蹲在地上仔细看人皮面具,完全把他晾在了一旁。 “嗯!小姐,这东西做得真是太妙了!”初夏忙点头应道。此时早就看明白了,原来是皇上假扮的翎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不看皇上的脸,光是皇上被小姐发现后的那几句话,这明显就是皇上说话的语气嘛! “是啊……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容菀汐完全被这些人皮面具给吸引了去。 “哎,你可别给我乱摸,到了雪国或许还能用得上呢,快点儿给我收起来!”皇上道。 容菀汐抬头笑道:“谁让你扔下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扔的自己捡!”说完,好像又很嫌弃这面具了,将手里的面具扔到草地上。拽了初夏,道:“初夏,咱们上马。” “啊?不好吧小姐……还是奴婢来捡吧!”初夏道。怎样也不能让皇上蹲下来捡东西,而她们在马上看着啊!小姐是没什么,可是他不行啊,这也太有失体统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未央宫的宫女,又不是翎王的宫女儿,凭什么给他捡?”容菀汐道。 初夏看了下皇上现在的脸,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啊。因而“嗯”了一声儿, 点点头,跳到马背上去了。 皇上看了看已经上了马,悠然往前走的两人,再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觉得,毕竟是八百两银子买来的,还是不要扔掉了。因而叹了一声儿,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便也只得自己跳下马,灰溜溜地捡起了这些人皮面具。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重新收在包裹里,这才策马追了上去。 “菀汐,早知道你没打算往回赶我,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了。”皇上道。 “谁说的?”容菀汐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反正快到前边的阜阳城了,让你吃了午饭再走也无妨。” 皇上拍了下自己的头。其实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干嘛自己提起这茬儿啊?要是他不提起,或许菀汐也想不起来呢! 真是悔之晚矣啊…… 但也不敢再提了,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或许吃完午饭,菀汐就忘了呢。 其实容菀汐也舍不得赶皇上走。如果皇上自己没提起,她就一直有意避免着想起宫里的事儿,觉得就由着皇上吧。但是此时被这么一提醒,想到国中无君、宫里无主,心里便不落定。若是让皇上再留着,万一朝中出了什么乱子,她就是断头谢罪也不够啊! “菀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装得挺像的。”皇上道。 容菀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的身段儿若我还认不出来,这几年不白跟你过了。” “我……我的身段儿和二哥挺像的。”皇上道。 “不一样。”容菀汐却是说得很肯定。后半句却是咽进了肚子里……二哥的身材可比你壮硕多了。 但其实两人也不可比,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若是让他们两个比身材,不是太欺负皇上了?而且打心底里,她真的觉得,还是皇上的身段儿更好看些。身量颀长、健而不壮、恰到好处。 “哎……”皇上叹了一声儿,好像被识破了很失望的样子。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没想到菀汐这么快就将他识破了!他还以为,最快也能支撑个三五日呢! 这就是夫妻呀!要是二哥扮成他的样子,估计菀汐能很快看出面前之人不是他,却不能确定是由二哥假扮的吧!有机会一定要试一下。 “你傻笑什么呢?”容菀汐看到皇上一脸傻笑的样子,真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脸。但无奈在马上距离有些远,便也只得作罢。 “没什么,没什么……”皇上忙遮掩道。 原本两个人的路途忽然变成了三个人,时间竟然也过得快了些,还没觉得走了有多远呢,便到了阜阳城外。光是站在城门口儿,就能感到里面的繁华热闹了。 “翎王殿下?” 还没等容菀汐和皇上下马进城,就听得城门口儿的守卫们中,有一人惊讶道。 “啊……”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显然是被这忽然而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发懵,向容菀汐求助呢。可是容菀汐却也不认得这人是谁啊。 “翎王殿下,您怎么到阜城来了呢?”这微胖的守卫兴冲冲地冲到了皇上身边,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有事儿,有事儿。”皇上只好又学着翎王说话的语气道。 “殿下是有何事?可是要找府尹大人吗?还是办什么私事?殿下可是要找阜阳城中的什么人?”这人问了一连串儿的问题,热情且激动地看着皇上。 “请问这位是……”容菀汐觉得,这时候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位热情大哥的身份为好。显然这话由皇上问出来是不合适的。毕竟人家这么热情,结果你却问人你是谁,不是太伤人心了吗? “呀!这位就是蔡妃娘娘吧?小的给蔡妃娘娘请安……” 容菀汐只得点点头,道:“敢问大哥是……”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叫常福,娘娘直呼小的姓名便好。蔡妃娘娘不认得的萧的。小的原本是行商,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却也不怎样。之前游商到容城,却得罪了一个江湖人,结果被人打成重伤。他们打伤小的就跑了,幸亏翎王殿下带着人及时赶到,虽然没抓到人,但却救了小的的性命。不仅如此,翎王殿下还给了小的一笔银钱,以补偿被糟蹋的货物,以使得小的一家人有银子过年。” 见常福说话之时,眼睛始终有泪光闪烁,险些没掉下来,容菀汐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这人不需要格外防范着。 常福看向皇上,深施一礼,道:“想必殿下宅心仁厚,救过的人数不胜数,三年前的事儿,殿下许是已经不记得了。但于小的而言,却是没齿难忘。自打三年前的事情之后,小的觉得做行商实在太危险了些,不是长久之计,刚好内子娘家有人在阜阳府里能说上几句话儿,小的便因此而谋了个公差的活计。今儿是守兵魏大哥家有急事,小的巡逻碰上了,便替他顶一会儿。” “殿下,魏大哥一会儿便回了,殿下赏脸,容小的做东,请殿下去馆子里,吃一顿粗陋饭菜可好?”常福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却还是满满的期待。 皇上也看出了他并非歹人,笑道:“非要下馆子去做什么?难道你不愿意请我们到你家里去?” “愿意愿意!小的自当是愿意的!只是小的娘子厨艺不精,饭菜怕是不和殿下的胃口啊!”常福道。 容菀汐笑道:“无妨,我们这一路上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能有一顿家常便饭可吃,便是极好了。” “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娘子准备上!”常福乐得什么似的,连帮人替差也忘了,急着往城中跑。 看到那身铠甲穿在他的身上直晃,而且他铠甲里的衣裳也和城门口儿站着的几个守兵不同,容菀汐便知道这是他所说的那魏姓守军直接脱给他的,知道他并未说假话。这事儿虽然巧合,但天下巧合这事何其之多?想来并不是事事都有妨碍。 一行三人在常家吃了饭,稍作片刻,因着赶路之故,并未在此多留。常家媳妇儿非要给他们烙几张油饼带着路上吃,好在被常福拦住了,道,“油饼凉了不好吃,还不如蒸些馒头”,听得容菀汐和皇上忙以着急赶路、来不及等馒头出锅为由,逃命似的骑上马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一章:夜宿乐趣 om,。出了阜阳城,容菀汐才想起来,他们要在阜阳城里采买的东西还没买呢。 不免一脸埋怨地看向皇上…… “你看我干什么啊?都是二哥揽下的烂摊子!”皇上回身看了阜阳城一眼,道,“我们快些赶路,到了下一个城镇再采买吧。” 容菀汐道:“带着你实在太给我添乱,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慢走不送!初夏,我们走!” “哦……是,小姐!”初夏紧跟了上来。 皇上也跟了上来,道:“你看你,我都说了这不是我添乱,而是二哥给咱们添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怪你的,等到了前面的市镇,我还会给你买东西呢,你看我多大度!” “二哥让你用他的脸了?”容菀汐斜睨了皇上一眼。 “我这不是怕,怕你赶我走么。想着用二哥的脸,你就能让我跟着了。”皇上说得委委屈屈的。 容菀汐憋不住笑,却还是强忍着。尽量正色地说道:“他现在不是个闲人吗?你要也是个闲人,我也让你跟着!” 皇上凑了上来,靠近了容菀汐,用手肘顶了下她的胳膊,笑道:“我现在就是闲人哪!可闲了!” 看到他这一副贱特特的模样,容菀汐实在憋不住了,“噗”地一笑,破了功。道:“行了行了,你就再跟一段路吧。” “好嘞!”皇上乐呵道。 容菀汐看了下皇上的脸,不用问也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个神神秘秘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了。估计是让靖王代替了他在宫里吧?毕竟兄弟里,只有他和靖王的身形儿最像。虽然靖王比他矮了些,但将靴子里垫得高高的、再加上面容一样、龙袍厚重,应该也不会有人察觉。而且靖王打小就和他整日黏在一处玩儿,原本说话的语气就和他有些相像,若是再刻意学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既然他要给她一个惊吓,容菀汐便也不戳破他,只当做自己没猜到罢了。 前路未知,说实话,她是真的很希望能有他陪在身边。而且深宫压抑,她早就想着,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和她出来玩儿就好了,不想今日竟然真有了这个机会。 其实她并非是一个大义的人,只要不是明摆着会毁家灭国、使得生灵涂炭的事儿,她是愿意得过且过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同样的,得饶自己之处,也该饶了自己。 前方的几个城镇都不如阜阳城繁华,但一应住宿和吃食也还算不错。由于初夏实在太拖后腿,皇上也忍不了,买了马车,亲自赶马车走。不然还能如何?一个赶马车比驴拉磨还慢、一个又是他舍不得劳累的娘子,除了他之外,身边儿再无别的壮丁了。 他让雷停他们跟在身后儿,没有危险的时候别现身。这时候是他在明处,雷停他们在暗处,他想要把人叫出来,却不知道人在哪儿。 “走吧!”泸水城外,皇上跳上马车,挥起了鞭子。有些不甘心地四周看了看,却仍旧没见有雷停他们的身影儿,也值得作罢。只能再次感叹一声儿,“自作孽不可活啊……” …… 又行了七八日的路,已经快到风国与云国的边境了。但这一晚却是没来得及进城,此时他们正在一片青山下的原野中。天幕如被、繁星为绣,晚风习习、青草簌簌……他们却在,搭帐篷。 “老爷你行不行啊……奴婢刚刚都说了,这根竹骨是用在这儿的嘛!” “图纸上明明是在这儿!就是我弄的这个地方!” “你看错了,短的才是放在你弄的这一处的,你手上拿着的却是长的!初夏说的是对的!” “哪有……我说对就是对的……” “不信你站起来看看,现在粽子……不是,现在帐篷成什么样儿了?都成了粽子了!” 皇上无奈地起身,看向他包的粽子……啊不是,看向他搭的帐篷……的确,不太好看。 “重来重来!”容菀汐道。 “啊……还重来啊……”初夏跌坐在地上,“奴婢早就说了啊,不要买这个东西、不要买这个东西!买了也没有用的,我们也不会搭。还弄了个棉的,多沉呢!” “等到了雪国,你们就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了!”皇上道,“雪国那破地儿,此时一定冷得很,估计在屋子里睡觉都能冻醒,我们睡在帐篷里,会暖和得多。” “是是是……你最有道理了!我们快点儿重搭吧!不然今晚都没处睡了。”容菀汐道。 身后山上的树林中,敬雨低声道:“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这么看着不太好啊。” “你都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才出去,反而找骂!”追风道。 “是这么回事儿。还是看着吧,别去让主子没面子。”雷停赞同道。 “对!”蒹葭也应了一声儿。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主子却在想……你们几个在哪儿呢?到底有没有跟着啊?说好了遇到困难就现身呢?现在已经很困难了。 还好失败真的是成功的娘亲,只是他们的这个成功呢,是它的娘亲小产了三次才生出来的…… “太好啦!我们成功啦!” “老爷你真厉害!” “相公你最聪明了!” 已经搭好的帐篷里,终于传出了一阵欢呼。 使得在山上看着的人,都不免随之松了口气。还好成功了,不然他们光是看着,都得心力交瘁而死啊…… “这帐篷里真的挺暖和的啊,一点儿凉风都感觉不到。”容菀汐在帐篷里铺被子,并不吝啬对皇上的赞美。 “那是……也不看是谁买的。”皇上得意地靠着一根竹骨,但却也不敢用力,其实只是为了摆个好看的姿势而已。 “马车放在外面,不会丢么?”容菀汐有些担心外面的马车,掀开帐篷上的小窗户向外看去。 这帐篷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门、有窗,内里居然还分成了两处,“寝房”外面,还有一个小厅。初夏正将马车上的小茶桌并着茶壶茶碗一起端了下来,听到容菀汐这么说,忙道:“小姐放心,不会丢的,今晚奴婢睡在马车里。” 容菀汐觉得帐篷内的地儿本就不大,却又被分成两处,睡觉的地方就更下小了,初夏睡在帐篷里的确不方便,便道:“也好吧。但是万一有危险……” “放心”,皇上道,“把马拴在帐篷上不就结了?只要外头一有风吹草动,先惊醒的一定是马。我们醒了,自然不会把初夏落下。” 容菀汐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安排吧。” 这是容菀汐和皇上第一次在野外住帐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兴奋感。反正就是睡不着。即便身子的确很疲累,心里却很有劲头儿。容菀汐躺了一会儿,猛然起身,推了下皇上,道:“我饿了。” “吃!”皇上其实也睡不着,被容菀汐这么一点,瞬间就燃起了旺盛的火气,很有干劲儿,“我们马车上不是有几张饼吗?我去山上折些树枝,搭个火堆,咱们烤热乎了吃。” “好主意!我和你一起去!”容菀汐道。 其实他们哪里是饿了啊?只是想玩儿了而已。要是真饿了,谁还有心思去烤饼吃啊?直接塞进嘴里嚼一嚼咽下去不就成了? 马车里,初夏也没睡着……她想知秋了。想起上次跟着小姐和皇上出来时,知秋还在的,那时候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皇上到底是九五之尊,不再是那个好像只会吃喝玩乐的王爷,小姐也不似初入宸王府的模样……虽然这一路上也很快乐,但她却总觉得,心底里,有些地方是不对的。总是有些隐隐的伤怀,埋藏在每个人的心中。 可是大家都知道,能离开皇城不易,可能这次之后,他们这一生便再没有机会出来。所以都尽全力地珍惜着,不问过往、不念归途,只想走好眼前的这一段路。 还有,他……他最爱玩儿了,如果这一路上也有他,那该多好呢……可是回京之后,怕是他就要娶陈家小姐为妻了吧? 虽然秦颖月这人很讨人厌、很可恨,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和陈家小姐比,她是比不上的。 入宫之后,她也听过宫人们暗地里说的关于陈家小姐的话,都说陈家小姐知书达理、容貌秀丽,最是个聪慧善良、大方得体的好姑娘。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而不像她,只能仰仗着老爷和小姐的恩宠,才能过得这般体面。 陈锦瑟才是配得上他的,对陈锦瑟,只是这显赫的家世,她就输得心服口服,可是在这段感情里,她却不服!不服,并不是因为陈锦瑟的出现,而是因为他的心。既然你从未当真,又何苦来这般撩拨我?难道我们做奴婢的,就是天生卑贱任人践踏吗? “初夏……你睡下了没有?”车窗外,忽然响起了小姐的声音。 “还没?小姐有什么吩咐?”初夏忙起身道。 “你困不困哪?”容菀汐问道。 “还好啊……” “哎有什么可问的?等香味儿飘出来,她还不一样醒,还不如不睡了”,皇上道,“你下来,带着我们的烧饼。” 弄得初夏好生糊涂:“干嘛啊?” “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别忘带着饼啊!”皇上吩咐一声儿,便拽着容菀汐往身后树林里跑。 容菀汐怕初夏担心,还是解释道:“我们去树林里折些树枝,回来烤了烧饼来吃。” “好啊好啊!奴婢把盐巴也带上……”初夏道。 “我们还有盐巴吗?”容菀汐好生惊讶。 “是啊”,初夏道,“不是在泸水城里买的吗?买大娘做的小盒子,每个盒子里都送的啊!” 容菀汐想起来了,大喜道:“你快把那几个小盒子都带下来!” 泸水城里有个买绣品的大娘,什么坐垫啊、茶壶罩啊、手炉罩啊……各式各样的小东西都有,还有装着调料的小盒子呢。木头做的盒子,上面套上粗布的小套子,却用彩线绣着活灵活现的虫鸟小花,精美极了。为了让人们知道这些小盒子是不漏的,大娘在每个小盒子里面都装上了盐巴、胡椒粉等调料。容菀汐瞧着好看,一起买了七八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二章:野炊乐趣 om,。皇上带着容菀汐去山上折树枝,自然不会走得太远,只在山脚下的几个树上就近折了。初夏已经把调料和饼拿到了马车下,凑到帐篷边儿去,借着帐篷里的油灯光亮,用嘴巴闻了这些调料的味道。把各式调料都弄清楚了,便兴冲冲地等着皇上和小姐带着树枝回来。 忽然想到,这些折下来的树枝可都不是干柴,定然不好烧,想让他们捡一些地上的树枝,但小姐和皇上已经抱着两捧树枝回来了。而且两个人都是兴冲冲的。 估计她们两个也不是真的因为饿了才要烤东西吃,只是想玩儿了而已。所以也没提醒他们。反正最终能点着火不就行了?大家图个乐呵嘛! 这俩人的确很乐呵,拿回了干柴就兴冲冲地开始搭火堆……只是两人谁也没做过这个活儿,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搭出来的,还真是“一堆”啊…… 初夏觉得,身为一个奴婢,自己就在旁边这么看着,两个主子却在干活儿,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可是看得他们两个虽然屡试屡败、但却屡败屡试的冲尽儿,也实在不忍心去打乱他们哪。只能继续看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俩人不知怎么的,才忽然找到了窍门儿。找到窍门儿后,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把火堆搭好了,还像模像样地、在火堆的两边、火烧不到的地方,支起了两根树枝、中间穿了一根稍稍细一些的树枝,搭起一个架子来。 “小姐,你可真厉害!”初夏凑上前来,将手里的饼放到容菀汐面前,将调料盒小心翼翼地摆放好。依次给容菀汐介绍道:“小姐,刚刚奴婢已经尝过了,蓝色绣百合的这个是盐巴、粉色绣牡丹和蝴蝶的这个是胡椒粉、蓝色绣鸳鸯的这个是孜然、黄色绣杜鹃和杜鹃花的这个是辣椒粉、青色绣高山白云的这个是白糖,这两个灰色绣淮戏脸谱的,老生的这个是白芷粉、青衣的这个是香叶。” “不错嘛”,容菀汐笑道,“有这些东西,咱们的烤饼做得得多好吃呢!” “快串上快串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皇上催促道。 “哎!奴婢这就来!”初夏应了一声儿,便将放在架子上的细木棍拿下来,将烤饼小心地往上穿。好在树枝够细,烤饼可以平着扎两下、一下进一下出地穿着,这样不至于挂在树枝上面沾不上调料。 只是这树枝有些太细了,初夏嘱咐道:“小姐,一会儿咱们烤起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火烧起来啊,不然就都烧着了!” “放心吧,距离这么远,烧不到的。”容菀汐肯定道。 “小姐,之前在边疆的时候,你吃过用火烤的东西吧?”初夏道。 “当然吃过了……”容菀汐道,“只是那时候太小,已经忘了什么味儿了!你忘了,那时候你还在呢。练兵的时候,将士们打了一只野山羊,说是烤了吃,我们两个也跟着凑热闹,结果都吃得上吐下泄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初夏激动道,“小姐若不说,奴婢险些忘了呢!是呢是呢,我们的确吃过火烤的东西!只是……呃……” 即便事隔多年、而且险些已经忘了,但忽然想起来,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呢!嘴里也黏糊糊的、满口满鼻子的羊膻味儿…… 初夏勉强压下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皱眉道:“小姐还是想不起来的好……那味道可真不美妙……” 说着,又是一阵恶心反胃,可不敢再说下去了,连想都不敢想! 容菀汐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感觉,亦是不禁一阵恶心,也强压下去了。道;“打那之后,他们可就再不许我跟着他们吃这些火烤的东西了,一有我在,准保只是席地围坐在院子里、吃小菜儿便罢了,真无趣。” “呵呵……不过也是真幸运呢,奴婢可再不敢想那味道了。不知道将士们怎么能吃得那么香的!”初夏说着,抖了抖身上,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容菀汐也抱着双臂扫了扫,心有余悸啊……盯着这串好的烧饼,忽然都没了兴致了。 “菀汐,原来你会烤啊?你来烤,弄得美味一些!”听得容菀汐和初夏说边疆的事儿,皇上忽然变成了一个外人,好生失落。一找到空子,忙插进来以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不会啊……就只是他们弄完了叫我们出帐子去吃,他们说是用火烤出来的,我才知道的。”容菀汐道。 “真没劲!”皇上原本凑在容菀汐身边,听得容菀汐这么说,一下子躲出去几步远,嫌弃道:“怎么也不多学着些?” “我也没想到以后会嫁给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啊!我当时要是嫁给你二哥,现在就不用我来烤了!” “那你就只能去吃烤山羊了!”皇上道。 一听皇上说起烤山羊,容菀汐又是一阵恶心。皱着眉,强压了几下才把这恶心压了下去。 “你起开!” 刚刚觉得神智稳了些,又被皇上猛地给推开了,险些被他给推倒。 “你干嘛啊?”容菀汐手撑着地稳住自己,没好气儿道。 “看你夫君给你烤美味的烧饼!等下吃到嘴里,你就知道嫁给我是对的了!我不仅让你不必吃烤山羊,我还能让你吃到比烤山羊更好吃的东西!” “你快……快别说了……”容菀汐用手压着胸前,向皇上摇了摇手。 初夏也捂着喉咙,好像呕吐物已经快要涌出来了似的。 “烤饼一定比烤山羊好吃!真的!烤饼和烤山羊不一样,饼是面做的嘛,没有那么多油啊、膻味儿啊……” “呕……”初夏实在忍不住了,快步跑到远一些吐去了。 原本容菀汐还好,但是听到初夏呕吐的声音,也忍不住了,也冲了出去。 “哎……”皇上摇摇头,道,“怎么这么没有定力啊……” 说完,自己却也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咽了口唾沫……想想都知道当时的味道有多……啊呀,可真是不能想了! 但是菀汐说,当时将士们却都说很好吃……想来并不只是将士们豪迈的缘故,怕是平日里练兵太苦,又没有足够的肉以补养身体,偶尔逮着了一只羊,自然觉得味道不错。 看来朝廷的银两发放得还是不够量啊。而且容城那边还好,因为有二哥在,就算相关衙门里想要层层盘剥一番,却也不敢盘剥容城的军饷。但其他地方呢?怕是还不如容城。 之前父皇更加注重每一个衙门里领头儿的官、将,而不是那些小喽啰、小兵卒,只要确保大鱼一心向海,至于那些小虾米,于父皇而言是不重要的。但他的看法却是不同。 其实君王不似海,百姓才是。百姓如海君如船,海能载船、亦能覆船。这各个衙门里的小虾米,介于官、民之间,自然要比那些完完全全的“官”,更为重要。 尤其是边关之地的将士们,远离家园故土,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以保国中祥乐安康,是更应该被朝廷恩赏以待的,绝不能被这么长久地忽视着。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若真到黄土拢白骨之日,他再做什么以弥补,就晚了。 将士们都是拎着自己的头颅过日子的,说不准哪日就要百战而死。在他们还能吃美食、还能饮美酒之时,绝不能苦着他们。 容菀汐吐完了,却觉得这一路上因着马车颠簸而起的不适之感全都消除了,反而身子轻盈,舒坦得很。回到火堆边,刚要埋怨皇上一通,却见皇上正看着火焰,一脸凝重地沉思,饼都快要被他给烤糊了! 也来不及搭理他了,紧忙将细木枝转了转,将饼翻了一面儿。 “菀汐,你帮朕记得些,等回京之后,朕要交代下去,今年蒙山下的冰井里,要存上大量的肉,猪牛羊全都存一些,等到冬日里天寒地冻之时,不易坏了,朕便派人给各处边疆的将士们送去,以保他们能有足够的肉吃。免得若发放银两,则要被过路衙门层层盘剥。”皇上道。 容菀汐看他说的认真,眼中不免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来,还有些许崇拜。但却笑道:“与其费这一番力气,何不整顿一下吏治,然他们不敢再贪就是了。” 皇上果然心系江山、心系万民,只不过是她们随意的一个玩闹,皇上就能想到边关将士们的凄苦,若不是常把山河百姓放在心中,断不会有如此联想。皇上是为明君,容菀汐从不怀疑。可每一次看到他诸般仁爱的举动,心里还是会颇有感触。 如果当初得胜的是风北麟,不知道此时的风国,该会是怎样的光景。 “吏治不是那么容易整顿的。兵部那边还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整顿起来倒也容易。可是各处边关那边,天高皇帝远,少不了要多一些阳奉阴违之事。容城是不必担心守将和府尹联手私吞,但其他几处,却是不敢保了。若想让举国官场风气皆正,这是不可能的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他们因着对朕的忌惮,少贪一些。可即便想要这个结果,也得用上个三五年不可啊。”皇上道。 容菀汐轻轻抚摸了下他的手,宽慰道:“慢慢来……” 皇上苦笑一声儿,道:“可如今这局面,怕朕没将这官场风气整顿好,大战便已起了。将士们上了战场,纵然连战得胜,却也不能全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朕只怕到他们战死沙场的那天,却连朝廷赏的一顿饱肉都没吃过……九泉之下若遇见了,朕还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容菀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宽慰才好,只能静静陪在他身边。 古来征战几人还? 只要大战一起,这片天底下的好日子便全都到头儿了。此时这般岁月静好,在此大争之世前,着实难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三章:路遇故人 om,。不远处,初夏在一旁静静听着,静静看着皇上,有些出神……心底里,她还是恨他的。甚至一路以来,常常偷偷想着,有朝一日如果小姐彻底离开了未央宫、离开了皇上,让皇上一人孤独的留在深宫里、空留一世思念,那才痛快呢! 他虽然不是刽子手,但刽子手书中的刀,是他卖的。倘若他没将那把刀给了那两个刽子手,知秋也就不会死了。 她恨皇上,可是他是君、她是奴,小姐又深爱着皇上,她无可奈何。 然而听得皇上这番话,她的心底里,却没来由地腾升出些许感激。对一个刽子手的帮凶,竟然有了感激之情。可也真够奇怪的。 “好了好了!”皇上忽然惊呼一声儿,忙将那穿着三张烤饼的木棍子拿了起来! 索性皇上拿起得及时,以至于蹿起来的火只笼着了木棍的一点点。 “你把火挑那么高干嘛?”皇上低头对正在装无辜的容菀汐道。 “风大嘛!”容菀汐狡辩道 “老爷,这火候刚好呢!再烤下去饼就糊了!”初夏道,“奴婢回去拿几块干净的布垫着,免得烫手。” “嗯……还挺香的啊……”容菀汐已经忍不住了,凑近了闻了闻。 “是不是比烤山羊香?”皇上问。 听到这三个字,容菀汐立刻住了嘴,也把鼻子拿远了一些,好像这东西是烤是烤山羊似的。 烤饼的香味随着夜风吹到山上,吹得躲在树林中的雷停砸吧了一下嘴儿,道:“有点儿饿啊?” “可是主子说,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去……但看来,主子现在不已经用了真面目吗?是不是咱们现在出去,也没什么事儿?”追风道。 敬雨也道:“是啊是啊……我看是没什么的。人多了还热闹些。你看他们三个,孤孤单单的。” 蒹葭沉声道:“主子怎么吩咐的便怎么做,莫要妄自揣测。” 三人立刻住了嘴。 但片刻之后,却是相视了一眼…… 雷停道:“瞧主子他们的调料还挺足的,不然干巴巴的烧饼,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带了这么足的调料,只是烤烧饼可是太可惜了。不如咱们去给主子打些野味来扔下去?” 其余两人连声赞同。蒹葭瞟了他们仨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仨怎么忽然这么会献殷勤了?看来是投石问路呢!主子在看到了也为之后,如果想让他们出去,一定会叫他们的。 三人说罢便做,以他们的身手,光是用听的,就能确定哪里有野味了。且一出手,必定是百发百中。不多时,手上已经拎了两只野兔子和一只野鸡。 一刻也不耽搁,直接向山下火堆旁的皇上脚下扔去。 “真可惜……买只鸡带着好了。”皇上嘴里嚼着最后一口烤饼,意犹未尽。 话音刚落,就忽然拉着容菀汐弹开了后退!把容菀汐牢牢护在了身后!可是他们的面前……却只是三个死了的……野鸡、野兔子? 这仨东西从山上忽然扔下来,自然把人吓得不轻!原本围坐在一起的三人都惊吓得迅速躲开了。但此时看到这三样东西……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皇上胆儿大,缓缓上前去,轻轻踢了几脚。见这仨东西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也没什么机关从其中迸发出来,便想到了,这一定是那四个人忽然良心发现了,知道不能这么晾着他不管。看他们干巴巴的吃烤饼有些辛酸,便打了野味给他们。 瞧着野味是从山上飞下来的,便知道他们四个一定就躲在山上。直接扯开嗓子向山上喊道:“你们出来吧……莫要躲着了……” 话音刚落,便见三个汉子用轻功翩然到了他们面前,潇洒地落下。随后,便是蒹葭不情不愿地缓缓落在了他们三人面前,很嫌弃地看了她的三个同伴一眼,觉得这三人可真给她丢脸呢! 容菀汐笑道:“你还不傻啊,知道带帮手过来。怎么不早些叫过来呢!” “呵呵……”皇上尴尬笑笑。心想朕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怎么叫呢?也不能站在大街上跟叫魂儿似的啊! 有了这四人的加入,烤东西这种事儿自然不用皇上亲力亲为了,这四人定当争抢着效劳……除了蒹葭之外。可皇上却不懂得享清福,围着他们转个不停,很有一番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 雷停和追风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两只野兔子串到了一根木棍上,调料也都塞好了,递给敬雨。随后敬雨负责翻烤,这两人又负责添柴。蒹葭则是躲在一旁,手中抱着剑、冰冷着一张脸、叉着双腿站着,颇有夜风中的孤独侠客、站在悬崖边独自伤怀之感。很可惜,她面前的并不是悬崖下那一望无际的深沉漆黑、也不是对面山峦上的月下青影,而是一群手忙脚乱的人…… 但最终,这几个手忙脚乱的人,还是把一只香喷喷的兔腿递给了她。蒹葭接了,对雷停道了声:“谢了。” 冷得好像瞬间就能冰封三尺。 雷停也不介意,反而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这冰冷的两个字有温度似的。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兔肉,吹着有些凉但却并不冷的夜风,甚是惬意。不知不觉间,便已是月至中天之时…… 忽的前方不远处的旷野上,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顿时警觉起来,忙扑灭了篝火。追风让皇上和容菀汐、初夏回帐篷里躲一会儿,以看看动静再说。敬雨也道:“听得这马蹄声强劲有力,可见并非普通人的坐骑。且马蹄声响,可见来人之多。” 皇上点点头,拉着容菀汐进了帐篷,初夏紧跟了进来,熄灭了油灯,借着月光静看着外面。 只见一行几十人,有骑快马的,其上居然还有用轻功飞着的,而用轻功飞在半空中的那十几人中,为首之人一身白衣,月色之中翩然若仙,极为显眼。 荣菀汐瞧着这人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躲在帐篷里,只借着月色向外看,却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前面什么人?”显然这些人看到山脚下的帐篷和马车,也立刻警觉。 即便他们能够清楚的闻到夜空里飘来的烤肉香气,却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反而因此而更警惕了些。 “阁主,怕是青崖子那厮在耍什么诡计,阁主小心!”马群之中,为首之人提醒道。 但那半空中的白衣青年却并未有何惧怕之意,直接翩然落在帐篷上。脚尖轻点帐篷,问守在帐篷外的四人,道:“尔等何人?” 声音清冷寡淡,虽然不重,但却比刚刚蒹葭那两个字儿冻人多了。 听到这声音,容菀汐和皇上却不禁相视了一眼。 “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在此夜宿一晚。若这边有什么大事,我们速速离开便是,断不敢扰了大侠们的事。”追风上前一步,向那白衣阁主施礼道。 白衣阁主淡淡打量了追风一眼,见他礼数周全,便知这帐篷中的主子绝对来头不小。若说是青崖子的诡计,也未尝没有可能。 因而道:“阁下主人何在?出来说话。” 说得也够简单的了, 人家对他礼数周全,他却是连一句客套都没有。 “主人已经歇息了,我等不敢贸然惊扰。大侠们且做自己的事去便是,我等必定尽快叫醒主人,带着主子们离开此处。”追风道。 “出来说话。”白衣青年再次淡淡一句。 容菀汐越听这声音和说话的语气,越觉得熟悉。低声问皇上道:“怎么听得有些像君紫夜呢?” “阁主,莫要和他们废话!许是青崖子的拖延之计。不若属下等结果了他们,以除后患。”那马群里为首之人又道。 又听得人如此清楚地叫君紫夜为阁主,皇上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想来应该是君紫夜无疑。这世上能把诸般无礼之言说得如此不讨人嫌的,除了君紫夜也就没旁人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容菀汐担心皇上,忙起身道。 皇上觉得十有**是君紫夜,再加上知道追风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便并未拦着容菀汐。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儿,向帐篷上看去。只见那白衣青年的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比这一身胜雪的白衣还白,通身气度比那笼罩在他身上的月光还冷淡,云雾般的眉眼、薄唇峰鼻,不是君紫夜还能是谁? 皇上笑道:“巧啊君阁主!不想山水有相逢,咱们又见面啦?” 看到从帐篷里出来的这两人,君紫夜不禁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看去,又听得皇上的声音,这才确定了。却也不好让徒众们知道皇上的身份,翩然落下帐篷,向皇上一抱拳,算作施礼,道:“风兄怎的来了青崖峰下,可是有事?” 说话间,目光却是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 皇上将身子向一旁一闪,随手推开了容菀汐,挡住了君紫夜的目光,笑道:“我们想要去雪国,刚好路过这里,觉得这里原野空旷、又背靠着山,便在此留宿一夜,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上回身看了眼身后的高山,道:“这里便是青崖峰?是我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燕雀山,再往后看……”君紫夜向这一片群山中最高的一处指去,道,“那便是青崖峰了。” “燕雀山我们是知道的”,皇上笑道,“过了燕雀山,再过两座城池,便是风云两国的边境凤南山了……原来这里真的是燕雀山啊,看来咱们果然猜得不错,快到云国了!”皇上低头对容菀汐道。 容菀汐哼哼了一声儿,道:“早说让你问下路,你却只道这方向没错。” 原本是催着皇上问一问路的,但皇上说那样太无趣,既然方向无错,何不随缘而走?谁人知道的路,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是没走过的人却也知道了,也只不过是听说而已,问他们又有何用?没个确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四章:一个傻妞 om,。君紫夜的薄唇淡淡勾起,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容菀汐道:“方向是没错的。沿着山下有路之处,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看到君紫夜又这般明目张胆地对容菀汐笑,皇上又向一旁迈了一步,直接挡在了容菀汐身前,完全拦截了容菀汐的视线。笑道:“君阁主怎的下了紫云山?可是这边有什么大事要处置?” 君紫夜一点头,道:“青崖堂堂主有反心,我依阁中之例,率十九大堂主及永定堂徒众于子时入堂清剿。” 身后已经下马的永定堂堂主冯远山总算找到了机会,忙近前来,低声提醒道:“阁主,大事要紧。莫要错过了子时。既然是阁主的朋友,阁主不妨和他们约个地方,待到咱们事毕,再去相见也不迟。” 君紫夜点点头,对皇上道:“等下青崖峰乱起来,怕是会有一些仓皇跑出的叛贼下山伤及无辜。恐会误伤了风兄及家人。不如风兄劳累些,连夜赶路,天明之时到前方的飞燕城。飞燕城内有一酒楼名为‘汇仙’,我们午时在那里相聚。” 说完,还没等皇上开口,便向皇上一抱拳,脚尖一点,翩然飞走了…… 看得雷停仰着头,瞠目结舌:“蒹葭……相比之下,你的轻功,也不过尔尔啊……” 随行徒众见他们阁主对这气度不俗的富贾极为和气,便也都向皇上一抱拳,这才绕过他们的帐篷,追着君紫夜而去。 “想不到君紫夜竟然也会做这样血腥残忍的深夜屠戮之事,一直以为他是个不问世事的仙人呢……”看着紫云阁徒众远去的身影,容菀汐不禁叹道。 皇上一声苦笑:“身在其位,命不由己。欲静何曾静。走吧……咱们可别真的被乱剑所伤,那可是太不值当。” 容菀汐虽然对这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实际上的第一大派很是好奇,很想知道他们清剿叛徒是什么样儿的,但却也知道,他们一行人也是有要事在身,若真被伤着了,耽误了正事,可是大大的糊涂。 因而叫上了初夏,上了马车。 皇上看了紫云阁这些人的轻功,也如雷停那般,此时才知道蒹葭的轻功也不过尔尔。知道他们这一路用轻功紧跟着,必定辛苦得很。因而道:“雷停追风敬雨,你们三个挤着些赶车,我们四个也挤一挤,坐到车里去。咱们一车就走了,你们不必那么辛苦跟着。等到了前边的市镇,给你们买几匹快马。” “是。”三人应了一声儿。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开皇上太远,因为乱刀飞剑无眼,可不是他们在远处急着赶过来、就能挡得住的。但他们若是在近处,则没什么妨碍了。 容菀汐和皇上、初夏、蒹葭挤在马车里。其实这马车并不小,原本也不需要“挤一挤”,但皇上放置的东西太多了——地上铺着变成棉被的帐篷、中间放着一个木头小茶几、两旁还有两瓶插着鲜花的、银质雕纹的花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过来享受的呢。 容菀汐和初夏坐在一侧,皇上自己坐在一侧,蒹葭自己坐在一侧。其实除了双腿需要拘谨一些、以免碰到茶几之外,还算挺松敞的。但此时……瞧着蒹葭的样子,却好像这马车里坐了五六个人,位子都坐满了似的。 蒹葭紧贴着马车边坐着,可能是怕身旁那花瓶在颠簸之下被她碰倒了,便将花瓶抱在怀里。坐如松、耳观鼻、鼻观心。躲得这么远,估计也是怕一时马车颠簸。坐在横位上的皇上,再扑到她身上去吧? “数月不见,蒹葭的性子怎么更冷淡了些?怕是这一阵子在家中憋坏了,也每个出来玩儿的机会。”容菀汐笑道。 “谢娘娘关心,还好。”蒹葭道。 皇上含笑看了容菀汐一眼,心想你多余和她搭话,找冻呢不是?容菀汐讪讪地一耸肩,也觉得自己的确多嘴了。和蒹葭开玩笑,那是绝对开不起来的,还不如数手指头有趣儿呢。 虽然马车内气氛不错,但马车外的三人,却是真的很挤、而且真的很紧张。生怕跑得慢了,再惹来什么无妄之灾。虽然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都是不怕事儿的,但是谁也没有自找麻烦的癖好不是?能省事的时候,自然要让自己轻松一些。因而这三人把马车赶得飞快…… 君紫夜说他们天亮之时能到飞燕城,他们果然在天亮之时就到了,真没有辜负了君紫夜的估算。虽然已经天亮,但却还未到开城门之时,又在城门外等了一会儿,城门开了,向兵士说了他们是出门游历的富贾一家,又瞧瞧给兵士塞了些碎银子,便轻轻松松地进了城。 一夜赶路未眠,人不免有些困倦,皇上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客栈,要几间上房住下了,一觉睡到了午时。想起君紫夜的“吩咐”,猛地惊醒,推了推容菀汐,道:“日至中天了,快起来,我们去汇仙酒楼!” “去那儿干嘛……你出去买些包子……屋里吃吧……”容菀汐翻了个身,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柔软的床。睡梦之中,早就忘了君紫夜的话了。 “不是和君紫夜约好了?我们快些过去,找个方便说话的雅间儿。”皇上道。 容菀汐这才想起昨晚君紫夜的话,却是没多积极。只是把身子翻转过来,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兴冲冲的皇上,道:“你这么积极干嘛啊?想来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估计就请咱们吃一顿饭罢了……随他去吧……” “既然昨晚也没来得及拒绝,便等同于咱们答应了,总不好让人久等不是。”皇上直接上手拽容菀汐的胳膊,拖着她起身,道:“快些快些!你若乏得很,咱们在城中留宿一夜便是。” 容菀汐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正如皇上所说,他们既然没来得及拒绝,便等同于答应了,总不好让人久等。因而也顺势起身,迷迷糊糊地去穿鞋。 皇上道:“你快些穿衣服,我去端水盆进来。” “嗯。”容菀汐闭着眼睛点点头,完全是凭借感觉在穿鞋。 皇上到门口儿去,见走廊里安静,想来初夏也没醒。也觉得现叫醒她太麻烦了些,便自己下楼去厨房里打了一盆清水,上楼进了屋,容菀汐刚好穿完衣裳,皇上一招手,容菀汐也没多想,便到了水盆边儿上……腰一弯、头一垂,便将脸埋进了水盆里。被冷水一激,这才清醒了! 清醒过来,却见皇上已经给她递了帕子…… 容菀汐缓缓抬头,有些愣住了,没敢接。 皇上知道容菀汐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自己却也才意识到……对她好,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成体统的。没了那高高宫墙的压抑、没了那重重宫规的束缚,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而且都是在不经意间的。 皇上一笑,将帕子塞进容菀汐手里,没多说什么,忽略了这虽然温暖,但却也的确有些尴尬的场面。 容菀汐也觉得不好太矫情什么,因而胡乱擦了脸,又给皇上换了一盆儿清水,也服侍着他洗了脸。 两人匆匆梳了头——因为他们此行里唯一奴婢太不尽职,他们又只能胡想复试了。容菀汐给皇上梳得倒还好,挺像模像样的一个束冠式,但皇上给她梳的……不看也罢。 容菀汐觉得,这房间里摆放的铜镜真的挺多余,还打磨得这么光滑,可真难看! 皇上原本想要给容菀汐盘一个利落的发髻,简单方便。但容菀汐发长且垂,直至腰下,没些手艺的人还真不能一起都盘上。皇上倒也会变通,直接把一个发髻的想法变成了两个,左右各一个,又很细心地给容菀汐各插了一个发簪作为装饰。以至于容菀汐看起来……她的头上,好像两个被人各咬了一口的,露出了馅儿的包子。 “走吧走吧……”却也不能再耽搁了,或许君紫夜已经到了! 两人瞧瞧出了门儿,原本以为是不会吵醒人的,只留了字条在房间里给初夏。但走在走廊里,却听到身后一个轻声的开门声儿。回头看去,是蒹葭。 他们看到蒹葭是不要紧,可是蒹葭看到他们,反应却不那么美妙了! 容菀汐见蒹葭在看了她的两个包子发髻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副向笑不敢笑的纠结样儿…… 羞得容菀汐用拳头打了下皇上的肚子,快步下楼去了。 皇上指了指蒹葭,蒹葭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恢复了那张冷脸,向皇上施了一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皇上先走。 皇上好悬没被她憋得吐出一口老血来!气愤地阔步下楼,那个惹祸的人却不知道躲着,又步履轻盈平稳地跟了上来。看来是要跟着保护他们。 跟着吧跟着吧!和她交流也是心累。 …… 到了汇仙酒楼,便有人迎了上来,道:“可是‘瑶池’雅间儿的君公子的客人?三位楼上请。” 想来是君紫夜先到了,向小二交代了他们的容颜,让小二留心着了。 皇上点点头,道:“正是。有劳你带路。” 小二应了一声儿,偷偷抬眼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皇上身边的容菀汐、又看了看两人身后的蒹葭、还往后看…… 蒹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见她的身后便是街道了,并无他人。问道:“还等什么人?” “没有没有,小的这就引三位客官上楼。”说着,又把目光落在了容菀汐的身上。看看她的身段儿、看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头发……一脸的疑惑。 “你看够了没有?”皇上没好气儿了。 “小的冒犯,小的冒犯……只是君公子说……算了算了,没什么,客官们随着小的上楼吧。”小二道。 君公子明明说,你只要看到两个容貌罕见出挑的一男一女进屋,便迎上去就是了。无需特意交代你他们的样貌,你一看便知。可是……这两人样貌的确不差,只是这位姑娘的发髻……怎么看起来像个傻妞儿似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五章:收个同伴 om,。顶着这样的两个发髻出门,容菀汐自然知道小二这般打量她是何原因了。但却也只能权当做不知道了。为了让自己对今天的发髻有信心一些、还特意扶了一下她头上的一个包子,姿态妖娆。 “对,我就说挺好看的么!你要爱护一些,这样就很好!”皇上对容菀汐的反应十分满意。弄得容菀汐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二更是看得惊讶不已,紧忙扶住了楼梯扶手,以免自己滚落下去。瞧这姑娘的神态,也不像是个傻子啊!可是怎么就能对这样的发髻如此有信心呢?哪里来的自信? 三人随着小二的引路,到了二楼左侧倒数第二间的雅间“瑶池”。皇上看了下附近几个雅间门外的小匾,只见是兜率、凌霄、广寒、蟠桃,想起这地方名为汇仙酒楼,笑道:“你们这小酒楼弄得还挺别致。走在其中,看着这些仙宫仙地之名,还真要以为自己是个仙人了!” 小二却是个实在人儿,即便想要他们的打赏呢,却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胡说,纠正道:“客官此言差矣,我们汇仙酒楼可不是什么小酒楼,而是整个飞燕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酒楼。方圆几百里都是名气响当当的!是大酒楼!” “对对对,我失言,是大大的酒楼。”皇上笑道。 容菀汐也随着笑笑,心想在皇上眼里,有什么地方能是大的呢?可能其他几国的疆土是大的,是有兴致占有的。 进了“瑶池”,皇上打赏了小二一块儿引路的碎银,小二却是没走。而是等到他们进了屋,跟在他们身后问道:“公子,您要等的,可是这三位客人?” 君紫夜点点头。小二与又看了容菀汐的发髻一眼,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问了一声儿:“既然公子的客人来了,小的吩咐厨房给您上菜了?” “好。”君紫夜道。 小二听了,这才要转身退下。退下之前,却是又看了一眼容菀汐的头发,挠了挠自己的头,一脸诧异。 “看什么看?再看你把银子还给我!”皇上道。 吓得小二一溜烟儿地跑了。 君紫夜摇头笑笑,也看向容菀汐的发髻,问道:“可是风兄的杰作?” “自然。”皇上一脸骄傲。 容菀汐真的很想要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君紫夜摇摇头,含笑不语。 容菀汐但觉还没落座呢,就已经待不下去了。很想要和君紫夜说,你再多等一会儿,我回去让初夏给我重新梳了头,我再过来。但一想这有些矫情,终究也没这么做。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了。 蒹葭看皇上和容菀汐已经平安落座,便向皇上和容菀汐施了一礼、又向君紫夜施了礼,退到门外去了。皇上知道她性情冰冷,劝她留下也无用,便也由着她去。 容菀汐看了君紫夜一眼,却觉得,同样都是性情冰冷之人,蒹葭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礼数不差,君紫夜却偶尔会给人傲慢之感。果然世间之人千万种,没有任何两个人是相同的。 “你们帮派里内部的事情解决了?”皇上问道。 君紫夜点点头。 皇上劝道:“居于高位者,你做得再好,也总有人不满。他们不满的并不是你,而是不满于自己所处的地位。所以有乱则除之,不必放在心上。” 君紫夜点点头,道:“正是。” 容菀汐听得尴尬。心想皇上可是好一番真情实意地开导你啊,结果你却来了这一句“正是”,好生噎人哪! 但皇上好像完全没皮没脸,又热情道:“那叛徒怎生处置了?” “杀了。”君紫夜淡淡道。 “可有家眷?”皇上又问道。 “一并杀了,斩草除根。”君紫夜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但容菀汐听了,却觉得一阵脊背发凉。她并未抬头看君紫夜,仍旧恍若无事般顾自饮茶。但心里,却仿佛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君紫夜的脸上,仔细的审视他。她忽然发现,这张她曾经自以为认识的、虽然冰冷但却并非无情的脸,此时却变得有些陌生。他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此时给人带来的并不是平静,而是……可怕。容菀汐忽然觉得,他那一直以来淡然的面庞,恍似一个刀鞘,其内藏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利刃。 人有千面,容菀汐再一次清楚地体会到了。 如此想来,其实皇上在未央宫里和未央宫外是两副模样,在做王爷之时和做皇帝之时是两副模样,也就并没有什么可奇怪、并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了。 她贪恋于他在宫墙外的恣意潇洒的姿态,贪恋于他在王府之时那细心的呵护、无由的信任、毫无身份隔阂的亲近;但她讨厌他在御书房里靠在龙椅上那般阴沉遥远的模样、她讨厌他在未央宫里穿着的那一身龙袍、讨厌他叫她皇后、讨厌他自称朕、讨厌他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奴才、甚至于即便看到他走在未央宫的巷子里都觉得讨厌。 当她喜欢他的模样时,她想要亲近这个人、想要爱这个人;当她讨厌他的模样时,她的心底里,便隐隐萌生起了退意。 她忘记了,他们始终是一个人。 是她的包容心太弱了,不懂得人有千面是寻常、不懂得人做千面是无奈。 皇上又殷勤地问了君紫夜几句话,君紫夜每每都回答得简单利落,但却也都在认真的、诚实的回答。不想这两人竟然能说到一块儿去,真的聊了起来。末了,皇上还端起酒杯,两人逢知己一般对饮了一杯。 这两人什么时候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了?皇上不是一直挺讨厌君紫夜的吗?不过这样正好,由着他们去谈天,她就只静静吃菜就好了。免得了这两个包子发髻又要受人耻笑。 “昨夜听风兄说,你们要到雪国去,却是为何?”君紫夜问道。 皇上昨晚和君紫夜说起要去雪国之事时,就没想要瞒着他。因为君紫夜是知道菀汐母亲还在世、而且就在雪国的,也多少识得些菀汐那倔强的性子,且他们往这边走,以路线上看,目的也是再明显不过。君紫夜稍稍一想,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要去雪国寻找岳母了。所以瞒着是为无用之举。 他信君紫夜待朋友坦诚,但却不知道他和菀汐在君紫夜心里,到底算不算朋友。可毫无疑问的,在君紫夜心里,慕容焰的确是朋友。在朋友和外人之间,君紫夜会帮谁呢?如果他只能对一方施以君子之行,该给哪一方呢? 可既然瞒不住,不若坦荡。碰上君紫夜是倒霉。但他却也想要赌一赌,这个让他欣赏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也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欣赏错了。 容菀汐没说话,等着皇上的回答。她愿意听他的意思、由着她定夺。 皇上坦然道:“去寻找菀汐的娘亲。让她放下仇恨,同我们回国。” 君紫夜淡淡点头,道:“也好。刚好我也想去雪国拜访个朋友,不如咱们结伴同行?”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犹豫。但皇上只是片刻之后,便痛快道:“如此,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君紫夜淡然点头,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是甚有相知之感。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懂我”似的。 看得容菀汐愈发诧异了。心想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坦坦荡荡、君子之交的?难道皇上醋坛子里的醋空了?可真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皇上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弄得她也跟着被带偏了,还真以为君紫夜对她有意思呢。看到现在的情况,她终于放心了。因为君紫夜待皇上好像也很不错。如此说来,难道还能是对皇上也有意思不成? 所以说嘛,她之前说的就是对的。君紫夜对她比较和气、会对她笑、偶尔也有些关心,并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因为他这人对同自己谈得来的人,就是比较不错的。 这下皇上总算不会再冤枉她了。 只是让君紫夜同去…… 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容菀汐笑道:“君大哥,我素来知道你人品贵重,无意冒犯。但有些事儿,我觉得还是应该坦然相告,以免到了雪国,再因此而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事?”君紫夜认真问道,眼神里很有包容之意。 容菀汐忽视了他那冰块儿脸、静湖眼里偶尔出现的表情,道:“此时慕容焰抓了我母亲,之前还以我母亲为要挟,以谋国事。到了雪国,我们若想要救出母亲,少不了要和慕容焰作对。君大哥最好在这一路上想好了,到底是保持中立,还是站在哪一边?若是不想保持中立、想要站在慕容焰那边,到了雪国境内,还望君大哥与我们分道而行。再见面之时,自然是敌非友。” “中立。”君紫夜看着容菀汐的眼睛,简短的,却肯定地说道。 弄得容菀汐好生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一番高谈阔论,简直低到了尘埃里。而君紫夜的心,就恍若高山白雪,一尘不染、傲视众人。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就在刚刚,他还是一个斩草除根的嗜血刽子手呢。此时却又变成了天上的神明一般。 “咳咳……”容菀汐干咳了两声,自以为缓解尴尬,可是声音落下,却觉得越发尴尬了。但也强撑着沉稳,得体道,“如此甚好。君大哥乃真君子,令人叹服。” 君紫夜道:“我觉得这件事慕容做得不对,而佳萝姑母也未见得无错。权力之争,并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应当参与的。” 容菀汐点点头,道:“君大哥看事透彻,我等望尘莫及。” 其实君紫夜之所以解释一番,就是不想让容菀汐这般夸赞他。结果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又听了她的一番夸赞。说实话,的确有些心虚。他之所以保持中立,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真君子、也不全然是因为他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六章:可恨贪官 om,。他之所以保持中立,更多的,还是因为在慕容焰和菀汐之间,到底该倾向于谁,真的很难取舍。所以只能暂时保持中立。但若任何一方有性命之忧,他都愿意以性命相陪。他向来不善言辞,但一切在心中都有定数。 “有了君大哥这两个字, 我就放心了。来,我敬君大哥一杯,愿我们一路同行欢畅。”容菀汐端起了酒杯。 皇上凑热闹道:“君兄这‘中立’二字极为贵重,该当一敬。” …… 因着从汇仙酒楼出来,又采买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回到客栈已近日落时分,再连夜赶路也是没必要。毕竟以致身体虚损,若出了什么病痛,反而耽误行程。 次日一早,见他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昨晚的那张冰块脸,雷停和追风有些警惕,看向皇上,一脸担忧。毕竟这人可不是那些热情的江湖朋友、也不是皇上和娘娘的同门师兄弟,而是传闻中向来不与外人往来的君紫夜啊!君神医、君大侠、君阁主、君美男啊! 难道君紫夜不知道皇上和娘娘的身份么?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既然知道了皇上和娘娘的身份,如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么愿意敢当一个护卫一般的所在?纵然他身份上不是护卫,但这一行人中就属他武功最高,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护卫之事是逃不了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人对娘娘图谋不轨啊! 但皇上却像介绍好兄弟一样,拍了下君紫夜的肩膀,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紫云阁的君阁主。刚好君阁主要去雪国见一个朋友,与我们一路走。路上咱们彼此照应些。” 君紫夜被皇上拍了下肩膀,本能地将手一抬,明显是要出招的架势,但却在刚抬起手之时就止住了。缓缓将手落了下来,只是僵直着站着、看起来很是拘谨不自在,却并未对皇上做什么攻击之举。 皇上大咧咧地笑着跳上了马,并未察觉到自己刚刚有多危险,在场之人却都是为他捏了把汗哪。 “你到马背上去做什么?”容菀汐指了下马车,道,“那才是你的地儿。” “我不坐,怪窝囊的!”皇上道。 容菀汐一撇嘴,心想你之前不也坐得挺乐呵?但也知道他这是在新朋友面前要脸面呢,好在他骑术不错,不至于丢人,也就由着他去。 雷停赶车,追风和敬雨、蒹葭都骑马,以至于昨晚还拥挤的马车里,此时却只剩下容菀汐和初夏。 马车缓缓驶过他们昨日买马的马行,容菀汐忽然想到,昨日这儿有匹白马挺好看的。可是皇上和君紫夜都不喜欢,他们都喜欢枣红色的帅气骏马…… “哎呦……车里怪颠簸的,空气也闷……”容菀汐瞟了初夏一眼,到底也没忍心说出口啊! 初夏转身撩开车帘看向窗外,不搭理容菀汐,就当做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算了算了,陪你吧!”容菀汐一摆手,豁达道。 “小姐,骑马多累呢!舒舒服服地在马车上多好呢!你看车上就咱们俩,车又这么大,完全可以舒坦着躺着啊。”初夏道。 “是是是,是这么回事儿。”容菀汐闷声道。 马车缓缓出了城后,便向着前方疾驰起来。容菀汐更是有些坐不住了……最终还是叫了蒹葭进来陪初夏,自己骑上蒹葭的马,纵意驰骋去了。 好在初夏只是想要静躺着睡觉,身旁有一个冰块儿、闷葫芦,也就没什么紧要了。 …… 到了风云两国的边境凤临城,便停了下来。其实这一路不长,刚好走了一日而已,并不怎么疲累。但在凤临城中,却是不得不停,因为想要到云国去,必须要换了由凤临城守将和府尹同时盖印的通关文贴,如此才能得以过了凤南山。 不然凤南山两麓的两国守军,是不会放他们过去的。 如今虽说诸国蓄战,但这都只是暗中的较量,总不好先把对彼此的敌意摆到明面儿上来。所以只要有通关文贴、且又不是到他云国境内便不走的人,云国还是会放行的。 只是这通关文贴,可如何求来呢?作为风国人,却想要这么拖家带口地去雪国,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不是?若只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是断然换不来通关文贴的,除非……给府尹和守将以大量银钱。 容菀汐正觉得他们若是用了这种法子,未免太没脸面了些,可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的皇上,却已经道:“事情解决了。打点了凤临衙门的师爷,让他去和吴风厄说一声儿,明儿引荐咱们去取通关文贴,估计这两路神仙,一共六百两银票就够。毕竟这里不如咱们统一了口径,都说是奉了家父之命,去探访早年随人私奔到雪国的姑母的,可别露了馅儿。 “如此说,府尹也不会信的。”容菀汐道。 “他自然不会信”,皇上道,“每年从这里走的行商有多少?哪一个不是一番孝敬之后才能过去?所以只要咱们孝敬到位了,再加上这个……” 皇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由紫金制成的腰牌,上面刻着“琳琅”二字。道:“咱们给他们一个明面儿上的由头儿,再将这个暗地里给他们两个看一眼。他们知道是琳琅阁出来采办,断然不能拦着。往年琳琅阁给他们的孝敬,也都这个数。今年咱们早过来,便先给了。” 容菀汐恨道:“这两个贪官!若当真有歹人以此方法来往风国、云国、雪国之间贩卖诸国情报,他们只要又油水拿,岂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上一笑,道:“这是自然了。天高皇帝远,他们怎样贪,都没有人能告到京都城去。即便有人有此胆量,在路上也就被拦下来杀了。而且若真在情报上面出了乱子,谁也不能确定一定是从凤林城过去的,查不出来。他们在这边,可是抡圆了臂膀地贪呢!” 容菀汐道:“你还能笑得出来。都贪到你头上来了,多丢人呢!” 皇上叹了声,道:“不然还能怎样?还能哭么?若真因为这点事儿就哭一场,怕是哭个三天三夜都哭不完。慢慢儿来吧。” 次日,皇上再次去求见那崔师爷,师爷果然将他们引入了府衙的内院,让他们面见老爷。且还说了:“几位远道而来,相比劳累。崔某既然是本府的师爷,叮当尽到地主之谊,这便帮几位去请了陶将军来。” 皇上点点头,又暗中塞给师爷一张五十两银票,道了声:“有劳。” 崔师爷用余光瞟了一眼。一见是五十两,顿时眉开眼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远客不必挂心。” 崔师爷走后,初夏低声和容菀汐嫌弃了一声儿:“小姐,你瞧他那一口大黄牙,长得跟金子似的,一看就是个贪财的东西了。” 容菀汐笑道:“你还有心思细看呢?光是看他那一副贼眉鼠眼,我就觉得恶心反胃。” 原本换通关文贴,是要到衙门的后堂去说的,但这崔师爷却把他们往内院引,可见吴府尹的用意。就是想要私下处理这件事儿,就是想让他们上孝敬呢。这是把朝廷的通关文贴,当做贩售的物件儿来倒卖。当真可恨至极! 然而见到这可恨至极的人,却发现他长得并非是崔师爷那副贼样儿,而是一个文人雅士一般。四十岁上下,白面微须,面容颇为清俊,举手投足间颇有骚客之气。若不是他身旁的管家道了声,“老爷,远客来了”,容菀汐还真要以为,这也是一个过来换通关文贴的人呢。 “给府尹大人请安。”追风先上前说了一句。随即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少爷、这位是我家少夫人、这位是老爷的结拜兄弟。我们几人奉老爷之命,想要去往雪国,寻一寻我家那远嫁多年的姑奶奶。” 追风这么抢上前去说,自然是不想让皇上向这区区一个府尹行施礼。但没法子啊,此时他们的身份只是个商人、而且还是有求于人的,又岂能太过傲慢了?皇上自然还是得给这个贪官施了一礼,道了声:“草民见过大人。” 看得容菀汐好生心疼。但其实也知道,皇上自己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他只在乎他想要办的事情能不能办成了。因而也随着皇上向府尹施了一礼。心里却知道,吴风厄这官做不长了。不说他贪赃枉法的事儿,就是他今日受的礼,也足够他丢了乌纱帽的。 今日她和皇上这一礼,若是放在一个清官的身上,皇上是不在乎的,但是若放在一个贪官身上,皇上是断不会忘的,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君紫夜见皇上这般身份,都不计较这些,他又岂能计较?因而随着容菀汐向吴风厄施了一礼。 吴风厄笑道:“听崔师爷说了你们的事儿,也是孝心可见。这是内宅,无需拘礼,坐吧。” 皇上可能是嫌这贪官家里的椅子脏,笑道:“草民等不敢多做叨扰,只想换了通关文贴,便速速赶往雪国。大人日理万机,能接见小的等已是给了小人天大的面子。” “无妨,本官既然做了这凤临城的府尹,自当做好分内之事。每一个想要通关之人,本官都比要亲自接见一下,以免出了什么乱子。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本官见了,便能一眼看出他的好坏来。”吴风厄笑道。后一句的语气,就颇为有深意了。 皇上听罢,便上前去,给了吴风厄一个小茶叶盒,就是昨日随便找了个铺子买的,不是什么好茶。却笑道:“这是草民路上买的茶,自觉不错,且也不值什么银钱,想着买来给大人尝尝新鲜,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大人的胃口。” 吴风厄开了茶盒,赫然见到里面有一张三百两银票。 皇上又抬手施了一礼,道:“还望大人不嫌弃。” 这一次,却是从虚握的拳头里露出一小块紫金腰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七章:到达雪国 om,。吴风厄看了这银票的数量,又看了皇上手中腰牌,便知道了他们是琳琅阁的人。只是从未见过琳琅阁里派过这几个人来采买,心中不免也有些狐疑。笑道:“这茶叶极好……只是瞧着这茶,像是京都城里的东西。又瞧几位衣着气度,不知道可是京都城里的大户,郎家?” “大人慧眼,正是。”皇上道。 “说来本官与郎家也有些交情,不知之前常出来寻亲的那位少爷,怎生没来?” “这是草民自己家里的事儿了,家中变故,不好为外人道。”皇上笑道。声音并无什么恭敬之意,不似先前那般客气,反而有些强硬。意思是,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儿。 吴风厄就只是求财而已,而且京都城里这样的大生意人,他是不敢惹的。因而只是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家事,本官这个外人,也不好多问了。只是通关文贴要等陶将军过来,我们一起定夺,若陶将军说无妨,本官这才能办的。想来郎老爷也和少爷说过,在边疆,都会兵比官大啊。” “大老爷是青天,在草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自然都当尊敬着,丝毫不敢有差错。”皇上道。 吴风厄点点头,道:“这就好。” 见他们没有落座之意,便也不再让,顾自在主位上坐下了,悠然喝茶静等着陶将军。多少想要给这个新采办一些颜色瞧瞧,以便日后的往来。 不多时,陶将军到了,皇上少不了又重复了刚刚和吴风厄的那一套,施了礼、说了客套话、献了茶叶。 陶将军也当面儿打开了,一见里面是三百两银票。皇上也如刚才那般立刻施了一礼,让他看到了手里掉落出来的紫金小腰牌。 陶将军少不了也问了如同吴府尹问过的那一番话,皇上又那般答了。 陶将军也是笑道:“是本将多嘴啦,既然是家里的事,我们外人自是管不得。只是这通关文贴,得要本将和府尹大人商量了才行……吴大人,你瞧着这一家如何?可是正经寻亲去的?” “以本官之拙眼,瞧着却是不差。不知道陶大人以为如何?”吴风厄道。 在听得这两人说了一会儿客气话之后,他们总算拿到了由这两人共同盖印的通关文贴。也不多留,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离了府衙,回到客栈中收拾行礼,我往城外的凤南山去了。 …… 有了通关文贴,再加上一路依着琳琅阁的规矩所做的打点,除了遇到一场暴风雨之外,还算顺利的过了凤南山。下了凤南山北麓,便是云国地界。 越近雪国,心思便愈发沉重起来。一时也无暇欣赏他国风光了,一路快往云、雪两国的边关走。有君紫夜指路,他们着实走了一条近路。期间只日夜兼程了两日,其余都是正常夜宿城中客栈,用了刚好时日的功夫,便到了云国和雪国的边关城池云天城。云天城外八百里,便是伏龙雪山了。 翻过伏龙雪山,便至传说中的“天神之域”。其实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凡尘中寻常得再寻常不过的、阴谋肮脏之所罢了。 云国国境不大,但气温差别却是不小。他们这一路走来,时日之内,便经历了从春到冬两个气候。此时他们所在的云天城,已经是寒冷如同飞霜的腊月里了。 好在也不是陡然变冷,前两天已经发现了气候的变化,在前一座城池,几人已经早就备下了厚厚的棉衣。穿上了再进城,对这里的冰冷倒也没什么极其不适这感。 有了风国的通关文贴,到了云天城,只需稍稍打点一番,让云天城的府尹和守将直接在这通关文贴上盖一个印便可。这番打点,自然还是按照琳琅阁的规矩来,自然还会暗示一下他们是琳琅阁的人。风国的人去往雪国,在云国只是一个路过,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只收个过路费便好了。即便出了什么事儿,却也与云国无关。是风国先放的人不是?他们怎么好拦着? 因而给云国的打点,自然也不如给风国的多,只是一路神仙两百两银子,一共四百两银子就过了云天城。 至于到了雪国……伏龙山下守卫松散,想要瞒过守卫进入雪国,并不难。且雪国是终点,也从不与外界有什么往来,自然没有通关文贴这一说。不需要再请什么通关文贴,只要自己不去伏龙城衙门前故意转悠便罢了。 所以他们进入雪国之后,只要自己小心些,应当无大碍。但这个“无大碍”,只是不至于轻易便让人他们是偷偷越过伏龙雪山过来的风国人,却不是说他们接下来的行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是否有什么危难,自然也无从得知。 雪国都城距离伏龙雪山不远,只与伏龙城隔了两座城池,且中间还有一条捷径可通,其实不过是一座城池的距离罢了。 过了伏龙、赤血、迎凰三城,便是雪国的都城大雪都。雪国的皇宫雪域天宫,位于大雪都以北、天道山南麓,依山而建,从山脚下、一直建在半山腰。皇上和后妃们所居之所,却不是在高处的“天宫”里,而是在山脚下的大片巍峨宫殿中。山上之所,反而都多半都是空着的。有用处的,只是祭祀神殿、珍宝阁等处。 这自然也是和气候有关。纵然皇族之人再想居于众人之上,却也逆不过天去。 雪国之人虽说普遍都是高鼻深目、肤色极白,但却也并非全是如此,也有一些人眉眼不那么深邃、鼻子不那么突出,而这些人,尤以居住在雪国南部、伏龙山附近的这些城池中的百姓们尤甚。所以若只以他们的面部轮廓来看,行走在雪国都城之中,是不会和这边的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的。只是需要将肤色注意一下,平日里不管男人女人,出门之前都涂抹上一层水粉,让人看去白一些便罢了。 这些都是在过伏龙雪山的过程中,君紫夜和他们说的。君紫夜再三嘱咐了他们,放宽心,只要肤色白一些,他们和雪国南部的人是毫无差别的。 伏龙雪山这道天险,看似困难,但只要准备充分了,只不过受一些罪而已,不至于有什么“天险越不过”之说。容菀汐觉得,之前人们将伏龙雪山传得神乎其神,其实都只不过是人类对于自然本身的敬畏罢了。 皇上提前买好的棉帐篷,得到了君紫夜的赞许,并且在路上就鼓励皇上再买几个。因为他们人多力气大,轮番背着几个帐篷是不碍事的。但若在雪山上冻得受不了,却又没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那滋味儿可真是要人命。 因而他们一行八个人,又买了两个帐篷,想着挤一挤,三个帐篷总是够的。 容菀汐最担心的就是初夏,但因为有君紫夜在,一路上几乎都是君紫夜背着初夏爬山,初夏只是冷些,再怎样也不至于撑不住。 到了夜里,他们便两三个人挤在一个棉帐篷里休息……除了那不怕冷的君紫夜之外。君紫夜不愿意和人挤,但却也的确不能自己深夜直接睡在夜风之中,恐在睡梦之中雪移,冲散了可是不易寻见。因而便睡在容菀汐和皇上、初夏所住的帐篷的“小厅”中。 如此过了刚好十几日,在粮食和煤炭干柴都恰好够用的情况下,他们便于一日夜晚,到了伏龙雪山北麓的山脚下。 原本伏龙雪山下的守卫就不那么紧密,这么长的一个北麓,总做不到人挨着人,到了夜里,更是松散。一些胆大包天的,早就躲到暖和的地方休息去了。 皇上带出了醉梦长,由雷停他们偷偷到了周围几处,轻轻吹出去,不多时,他门附近守卫都陷入了沉睡。夜黑山远,各人顾好各自的地方便罢,谁会特意放眼去看周围呢? 在伏龙山守兵的懒散下手,一行人顺利下了伏龙山,趁着夜色,一路向山下不远处的伏龙城而去。 伏龙山好过,伏龙城却是不好进了。夜里城门锁着,想要不漏痕迹地从城门守兵手里拿到钥匙、开门进城……只有君紫夜能做到。 但进城之后呢?城中夜巡的兵士又是不好过的一关。 因而众人早就在伏龙雪山上赶路之时便说定了,过了雪山后,不入伏龙城,而是沿着伏龙城,绕到赤血城和伏龙城中的郊外去,佯作从伏龙城里过去赤血城的。到了赤血城内,再做采买休息。这样岂不能顺利得多? 因此众人一刻不敢停歇,都想在明日天亮之前,尽量跑远一些, 以免惹人注意。 及至天亮之时,他们已经到了伏龙成郊外的一片雪松林中。如此,佯作雪国的百姓应是无碍了。 君紫夜早就说过,他们的谨慎是多余的。之前他们还不甚相信,觉得君紫夜是艺高人胆大,不懂他们这些艺拙只能勤于仔细谨慎之人的行事方式。但此时走在伏龙城外的这一大片雪松林中,从天亮到现在,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却是连一个雪国百姓也没遇见、更别说官兵了,官兵更不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雪国地广人稀,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已经被几层厚棉袄和一个黑色大氅裹成一个粽子的皇上,终于发出了到雪国以后的第一句感叹。 “所以慕容焰才会想着逐鹿中原。他们需要中原的土壤、垂涎中原的富庶。”同样也是粽子的容菀汐道。 “身为皇者,谁不想一统天下?大争之世,身不由己罢了。”君紫夜道。明摆着是在为慕容焰开脱。意思是,慕容焰并不是因为贪婪,而只是因为在大争之世中、为了自保护的身不由己。 此时,也只有君紫夜一人还是风流倜傥的了。皇上和容菀汐同时回身看了一眼,但觉在气势上就被人压下了一头,一时这反驳之言却也说不出来了。而且一张口便是一口凉气直入心肺啊,还是少说一句吧! 因为冷,一路静默无言,走路也快。及至申时左右,便到了赤血城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八章:着手之处 om,。可能是雪国少有外人来,境内太平,因而他们的入城是相当顺遂的。甚至于连一句盘问都没受,就随着从伏龙城入赤血城的百姓们一起入了城。 当然这也多亏了君紫夜的提醒,在快出雪松林时,君紫夜让他们把斗篷里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都脱掉,只穿一层厚棉衣、一个斗篷。雪国人常年生活在寒冷之中,自然是不怕冷的,他们却穿得这么多,不是太奇怪了? 因而一进城,容菀汐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客栈!什么渴啊饿啊,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先把冷的问题解决了再说!除了钻进被窝里暖暖和和地躺着之外, 什么也不想干。 都冷成这样了,君紫夜居然还说,这时候已经是雪国的初春了。说估摸着再有半个月的功夫,积雪就会融化。开什么玩笑?再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能暖到融雪?吹着刺骨的冷风,他们显然都是不相信的。 这时候哪有心思挑剔客栈的环境?看到一个距离城门最近的、门面还算不错的客栈,就冲了进去。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只会让人服侍的君紫夜,这次居然做了跑腿儿的活。先于众人上前去,对掌柜的道:“几间上房。” 容菀汐发现,君紫夜说话的语调和平时有些不同,尾音稍稍上扬。细听去,便听见掌柜的说的话也是如此,可见这是雪国民间的普遍口音,但慕容焰说话之时却是并无这种语调。 “客官,刚好小店还有四间上房,不知几位客官可够住?”掌柜的道。 君紫夜回身看了一眼人数,点点头。付了掌柜的一日的房钱,掌柜的便让小二带他们上楼去。这家客栈并不大,四间上房都在二楼,两两相对,竟然就占了一层楼,再无其他房间了。 容菀汐和皇上一间、君紫夜自己一间、初夏和蒹葭一间,雷停、追风、敬雨他们三人挤一挤住在一间。 到了雪国后,他们本就不着急赶路了,平安进入赤血城,更是不必忙着做什么。反而不妨在这里都多逗留几日,以便熟悉一下风土民情,还能打探些关于雪国现如今朝局的消息。 几人都冻得受不住,就连雷停他们三个壮汉,都钻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容菀汐和皇上更是没有出去转悠的心思,只想着先暖和过来再说。这一暖和,可就一觉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皇上眠浅,声音一响就醒了,容菀汐却是翻了个身,继续会周公。 “谁?”皇上问。 “我。”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 皇上简直不想从温暖的棉被里爬起来,但听了这声音,却也不得不穿上衣服爬出被窝、而且还是麻利儿的。 “他怎么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把床幔给我拉上,我不想起。”容菀汐道。 如君紫夜这般性情,竟然也会做这种敲门窜门儿的事儿,可真是奇怪。但现在,不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君紫夜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她都是绝不关心的。什么也抵挡不住温暖被窝的吸引。 皇上冻得哆哆嗦嗦地给君紫夜开门,还没等请君紫夜进屋呢,就见一个纸包塞进了他怀里,而且还是热乎乎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纸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呢。 “饭,给他们分了去。”君紫夜道。 “你买……”皇上的话还没问完呢,君紫夜就已经淡然转身,往隔壁房间去了。 “你吃过了没?”因而在君紫夜进屋之前,皇上改了问题,由“你买的”,变成了这句。 “嗯,吃过了。”君紫夜应了一声儿。随后,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皇上看了眼怀里热乎乎的食物,哪里能有心思先给其他两屋的人送去?还是先进被窝暖和去吧! 关上房门,直接捧着这纸包,兴冲冲地回到床上,被子一掀就钻进了被窝。道:“君紫夜这人可真不错,别看他外表冷冰冰的,却还挺细心!知道咱们已经几日没有吃上热乎饭了,竟然去给咱们买了吃食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包子哇!还有酱牛肉……” 容菀汐被他吵得睡不着了,只得转过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家不是让你给大家伙儿分的?你怎么先拿进来了?” “他们一定睡觉呢,咱们先吃,吃饱了再说。”皇上说着,直接用手抓了个热乎乎的包子给容菀汐。 一股面粉和肉馅儿混合的鲜美味道扑面而来,容菀汐自然也是直咽口水,哪有心思矜持着?毫不客气地抢过来塞进了嘴里……咬下一口,还没等咀嚼呢,便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好吃……” 皇上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包子而已,瞧把你稀罕的。” 容菀汐胡乱嚼了几口,迅速咽下了,道:“包子是没什么,但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吃到的。这时候吃到的包子和宫里头能一样吗?饥寒交迫之时能吃到热乎的东西,是多享受的事儿呢。” 皇上比容菀汐还不讲究,嘴里边嚼着包子边道:“所以说,还是宫里的日子好。有吃有喝,安安稳稳的。这次将岳母带回京都和岳父团圆,你的一大心病也解了,以后便可以只管踏实地享受。” 容菀汐笑了一声,道:“有吃有喝是不假,安稳便算了。” 听得皇上一时无言,只得叹了一声儿,不再提宫里的事。他也知道菀汐说的是对的。宫里什么都不缺,但唯独缺了顺心和安稳。这一路走来,虽然奔波疲累、饥寒交迫,但心里却是轻松的、暖的、甜的,细想来,还是比宫里强得多。 之前他是颇为羡慕君紫夜这种人的,逍遥自在、随心而行,直到这次撞见他清剿叛逆,才知道,这看似仙人一般的逍遥人,却也逃不开这凡尘浊世的诸多牵扯。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潇洒恣肆的。 他做了一件错事,错过之后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永远无法弥补。可若不是那一场大错,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离不开她。以为她要走,便吓得连最基本的分辨都没有了。 她是这皇家里、深宫中,他最为依恋的温暖。这种在平淡日子中相伴而生的情感,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深入到他的骨骼中那么简单,而是占据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呼吸、已经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他与她之所以难舍难分,就是因为感情已经在平淡的日子里,扎根太密太深。 “我们对于雪国的一切毫不了解、对于母亲在这边的势力更是一无所知。我看我们也不宜在这里休整太久,休整两三日也就罢了,还是要尽快赶往大雪都去。到了大雪都,或许能打听到母亲被关押在哪里。”容菀汐道。 说起他们此行的目的,皇上也没了玩笑之意。几口咽尽了还剩下一半儿的包子,道:“岳母未必会被关押,我看慕容焰想要利用岳母做的,不仅仅是你我心生间隙这么简单。此时多半会对岳母以礼相待、并不以俘虏而论。或许在雪国里,都没有人知道有岳母这个人、都不知道慕容焰抓了这个人,如此,我们想要将人找到,可是更不容易了。” 容菀汐点点头,道:“母亲所做的事情必定都是暗中筹谋,在雪国,母亲是个已死之人,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她的消息……除非是她这些年来培植的势力。可我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被慕容焰抓住的、不知道与母亲有关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慕容焰给抓了或是杀了,如此想要在暗中打探到母亲的消息,可是比登天还难。” 皇上道:“若是君紫夜肯帮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慕容焰对他的防备,总比对我们要弱一些。只是他是断不肯帮的……” “是啊,他不是说到了雪国便与我们分道而行。估计之所以现在还没走,只是出于同行之谊,不好放下我们这一群对雪国完全没了解的人罢了。”容菀汐道。 想起接下来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展,两人这窝在被窝里吃好吃的的闲适之心也便全没了。皇上又塞了两个包子在容菀汐手里,道:“我先给他们送去,等下凉了。” 容菀汐接了包子,一口接一口怔怔地吃着,想着雪国里一切和母亲有关联的地方……可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上柱国府而已……还有,母亲的记录中说,她是会武功的!“以武险胜”而逃。也就是说,母亲不仅会武功,而且还绝非泛泛之辈。绝对不像皇上和庸王他们那般,只在太学里学的三脚猫功夫。能战胜御林军而逃,至少也要有雷停和蒹葭的本事才行!那么母亲的武功,从何学来? 外祖父为武将,功夫自然不弱。但母亲和慕容霭早有婚约,从母亲所写“百般抗争无果、父命难违”上可见,外祖父是一个相当教条古板之人。既如此,又岂能给已经有婚约、且还是许给皇家的女儿传授什么武功呢?纵然有,也只是一些强身健体之法、防身之术罢了,绝对不可能由着女儿将武功练到高超的程度。如若不然,若是让宫里知道了女儿身怀高超武艺,岂不要以为他们宋家对皇帝图谋不轨? 而且,她还记得有一句…… “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未尽孝道”,十五岁自无量山归家……自无量山归家? 无量山! 很有可能母亲的功夫就是在那儿学的!母亲在无量山上待到十五岁才回到上柱国府,自然和无量山关系匪浅。若母亲的师父此时还在世,会不会知道母亲没死、会不会和母亲还有往来?这的确是个大大有用处的线索! 待到皇上回来,容菀汐便将这番发现告诉给皇上。皇上也喜道:“如此可是好极!江湖上极为看重师徒之情,岳母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想必她的师父不可能置若罔闻,必定诸般打探岳母的下落。在岳母归国之后,知道些关于岳母的消息,再有可能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九章:有用之人 om,。“只是……”,皇上道,“我们要先打探一下无量山在哪儿。若路途太过遥远,我看我们不如采取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去见慕容焰,和他谈条件。” 容菀汐点头,道:“等下问下君大哥,看看他知不知道无量山在哪儿……若能找个可靠些的读书人,将雪国的地图画给我们,日后行事也能方便一些。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转转,是否有代写字画的地方。” 一想到接下来的事,皇上和容菀汐都没了休息之心。皇上利落地穿上了他的大棉袄,披上斗篷,道:“只是此时天色已晚,也不知道集市上的铺子还开不开。若是顺利,回来见有还开着的裁缝铺,再做几身棉衣。” 容菀汐皱眉,道:“我身上的银票都是大风的银票,出了咱们风国便无用了。你我身上的银子,还是省着些用为好。” 皇上一笑,在包裹里翻腾了一番。只见被几件衣裳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布包里,有几张花纹奇特的纸。皇上打开来,在她面前一抖,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你哪儿弄来的?”看到皇上手里拿着雪国的银票,容菀汐惊喜道。 “自然有我的办法。回头儿找个票号兑换了便是。”皇上道。 容菀汐一笑,并不好奇地追问,也没有什么崇拜,只是了然道:“又是琳琅阁里拿来的吧?”之前给出去的云国银票,便是从琳琅阁里拿来的,这几张自然也不例外。 “亏得我追了上来”,皇上道,“倘若我不跟着你,这一路上你和初夏怕是连活着都难了!” “那有什么难的?没有你,我们也没有这许多花费,光是在风国换的银子就够了!”容菀汐道。觉得这样的辩驳太没有力量,又道:“到了雪国,你除了能给我们足够的银子之外,还能干什么啊?说到底,最帮助我们的还是君紫夜,你充其量也就是个锦上添花,还不至于到雪中送炭的程度呢。” 皇上指了指她,半晌没憋出一个字儿来。只得催促道:“你快一些!” 容菀汐也知道天色已晚,这时候他们赶着出去都未必能找到什么,若是再磨蹭下去,则更是要白跑一趟了。 看着容菀汐急着穿衣服,皇上道:“其实琳琅阁在赤血城里有落脚中转的地方。他们每次来雪国,也不走伏龙城,而是走赤血城。” 容菀汐停住了穿棉袄的手,看向皇上:“那你不早说?” 皇上一耸肩,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你先说去问君紫夜、又风风火火地说要去集市上找,完全没给我表现的机会。” 容菀汐笑道:“知道你最厉害啦,走吧!” 皇上最愿意听容菀汐夸他的话,也不再抱怨什么,乖乖抓了斗篷给她披上了。 其实他刚才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在雪国中亮出琳琅阁的身份来。毕竟雪国中与琳琅阁往来的,也是大商户,如果这大户暗中和朝廷有什么关联,发现他们此番前来的蹊跷,暗中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可是不妙。 但转念一想,琳琅阁挑选与其有关的生意往来之人,都要事先摸清根底,确定无碍、至少确定了他们不会将生意往来上的消息卖给雪国朝廷,这才会与其相交、他选择相信自己手下之人的办事能力,打算直接去那中转接头处一次搞定。而且,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引得对方先出手,也未尝不是一年好事。 皇上带着容菀汐在赤血城内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城西边倒数第二条巷子里的倒数第二家,轻轻叩响院门。 从外头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宅院,和周围的人家比起来,甚至于不能称得上富庶,都只是寻常百姓家罢了。但是据说能敲响这道房门的,在雪国里都是非富即贵。他国之人,也就只有风国的琳琅阁伙计可以找到这边、可以敲得响这道门,可以进屋去。 一个驼背的老者来给他们开门,见是两个并不认识的人,未免提高了警惕, 问道:“二位找谁?” 皇上并不言语,直接亮出了手中攥着的琳琅阁腰牌。老者看了,却是并未马上让他们进去,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有些犹豫地让他们进了院儿。但却并未立刻进屋,而是让他们暂且正屋的房门外等候。想来他自己是先进去禀报主子去了。 不多时,这驼背老头儿又回来恭敬请道:“劳烦二位贵客久等,二位请进。” 皇上依旧按着琳琅阁的规矩,给了老者十两银子作为打赏。老者接了,更加地下头去施礼,以为他刚刚的冒犯道歉。 容菀汐随着皇上进了屋,这正屋里,却是别有洞天。并不似普通屋子里中间一小厅、左右两旁各一小屋的规制,而是打通了,只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朱漆的墙壁、镀金的柜台、货架,其上摆放着各种珍稀之物,俨然又是一个琳琅阁。只是规模上和琳琅阁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一个四十出头儿的微胖富贾从柜台后绕过来,笑道:“不知远客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远客莫怪。” 只是笑说了这一句,并未向他们施礼,可见以为他们是琳琅阁派出来采办的伙计,而他是掌柜,自然是不必施礼的。 “二位小友,请……”掌柜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带着他们往楼下走,并未说去哪儿、也没有什么客套和解释,好像他们理应懂得似的。可见这是每一次琳琅阁之人到此的规矩。 外头冰天雪地的,但屋里却是温暖如春。进了这屋子里,容菀汐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虽然未见得这屋子里有酒肉之臭,但这里的确比客栈里暖多了。无需到厚重的被子里,身上就已经暖得仿佛在有暖水袋的被窝里一般。 随着掌柜的到了地下。原本这冰天雪地之处,地下必定阴冷,可一进这地下小雅间儿,却恍似围在篝火旁一般,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直暖得人一阵身心舒坦,就想着要一辈子赖在这儿暖和着、不走了。 “请。”掌柜又向他们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不等客人先坐,而是自己随意坐在了主位上。 皇上和容菀汐在掌柜的左右坐了,听得掌柜问道:“怎么今年亲家家里换了走动的人?” 皇上笑道:“家里并未换人,家里来走动的,今年还没出来呢。我们是郎家一个五服内的亲戚,因着到雪国来有事,便借着郎家的名号过来,以期到这边能有个方便……” 说着,将手中的腰牌递给了掌柜的,意思是让他细看。掌柜的接了,细看了一眼,忙起身施礼道:“原来是亲戚而并非家仆,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容菀汐心内诧异,心想怎的看了腰牌,就忽然变了个态度?之前他们不也把这腰牌亮给老奴看了,老奴却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难道这近看和远看,又是不一样的。 皇上也起身,给掌柜的还了礼,笑道:“无妨。原就是我夫妇二人叨扰了欧阳掌柜。” “有何叨扰的?我这一天天也就是闲着,有了远客过来陪着说会话儿,日子反而好过些。”掌柜听得皇上竟然叫得出他的姓氏,不由得更热情了些。 皇上又客套道:“欧阳世伯好生爱玩笑,若这里是清闲之所,世上可就没有忙碌的生意啦。” “过奖过奖……”掌柜的客套了一句,便问道,“不知贤侄是郎家的什么人?” “那是小侄的大伯家,一个曾祖父脉下的亲大伯。”皇上道。 “如此可真是极近的亲眷了。不知贤侄来此,有何事?”欧阳掌柜问道。 其实容菀汐听得,皇上说的这关系并不近,但自然也算不得远。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反而更容易使得接下来的借口让人相信。 皇上又将那家里有位早年跟人私奔到雪国的姑姑的故事说了一遍,仍旧说得相当细致真实,感情也相当充沛。听得皇上在讲完故事之后叹道:“不是小侄不孝,只是我那姑母已经离家近十年,这一路前来,路途如此艰辛,想必当年我那姑母定然也是经历了好一番苦楚,是否顺利到达雪国、还是早就成了伏龙山上的一抔白骨,可是不好说了。” 欧阳掌柜也叹道:“若没些真本事的人,想要过伏龙雪山,谈何容易?雪国里有多少人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可谁也不敢贸然越过伏龙雪山这道天险去。寻常百姓中,有活不下去的,想着到外面谋个生路,多半都是一去不复返了……非是不想归,而是压根儿走不出去,多数都死在了伏龙雪山上。” 皇上叹道:“只是家父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想起当年若不是自己对姑姑的着一段姻缘如此阻拦,姑姑或许也就不会做此冲动之事。因而自打去年起就念叨不停,非要我们带着家里有些身手的几个忠仆,来雪国把姑姑找到了。其实原本我以为,只要越过了伏龙雪山,到雪国之后定然顺利了。却不想,咱们雪国也是这般辽阔。想要在这片辽阔的疆域中寻人,谈何容易呢?” “不知贤侄可知姑父的姓氏?”欧阳掌柜问道。 皇上摇摇头,道:“想必世伯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劳烦世伯帮忙画一个雪国的地图给小侄?以让小侄了解一下雪国的壮丽山河?出来的匆忙,竟是忘了向大伯询要此物。但想来雪国辽阔,大伯和伙计们纵然来过一两次,却也未能全然领略到,画下也是不容易。” 可不能再和他多说下去了,说多了只怕露了馅儿。 “贤侄抬举啦”,掌柜笑道,“若让我画出来,也是不易的。这雪国的大好河山,我也未看过多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章:无量善山 om,。掌柜的起身,笑道:“只是家里常年有伙计出去采买,故而铺子里留着的从文人游侠们那里买来的地图,自然不少。我给贤侄拿一份儿新的便是。” 细看了皇上递给他的腰牌,掌柜的对他们两人的来路丝毫不怀疑。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一张不小的厚实白布,递给皇上,道:“贤侄说得没错,雪国幅员辽阔,想要在雪国找人,怕是要比在贵国还难一些啊。且你们甚至连这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雪海茫茫,从何处找起?” 皇上边应了一声儿“正是”,边仔细看着手中的地图。别处他现在是不关心的,只想先找到无量山…… “正是这里!”皇上忽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我只记得父亲说,姑父曾经提过一个什么无尽山、还是无道山的地方,想来父亲糊涂,其实并不是无尽山、无道山,而是无量山!不然这地图上也没有带‘无’字的山了啊!” 欧阳掌柜“咝”了一声儿,道:“那会不会是……天道山呢?若是天道山,那么贤侄这位姑父,可是大有来头了。” “不会”,皇上摇头道,“之前小侄常去大伯的铺子里玩儿,常听伙计们说各国趣事,知道这天道山乃于雪域天宫之后,那可是皇家的地方。而听父亲说,我那姑父,只不过有些功夫罢了,一身的江湖气,并不似贵族之人。且父亲说,姑父家在山下的一个村子,家里还有老母亲的,岂能是那天道山下的皇亲贵胄?当年父亲正是看出了姑父家境贫寒,这才不许姑姑嫁给他的。” “如此,却是更有可能些”,掌柜的道,“无量山下的村民,在男孩子十岁出头儿之时,只要家里愿意的,都可以送到无量山上去学两年功夫,以做强身健体、保护家人之用。这是只有无量山下周围八个‘无’字号村的村民们才有的福气,旁人想求而不得。若你那姑父是在无量山上学的本事,过得伏龙雪山去,怕是不成问题的。” 皇上顺着掌柜的话问道:“不知这无量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上可有武馆不成?还是有着一个江湖上的大帮派呢?” “说起无量山……”欧阳掌柜一张有些圆的胖脸上露出了向往之色,“那可是个好地方啊,那是雪国里最受百姓们敬重的江湖帮派。无量山的弟子武功高绝,但却绝对不会做那些欺压良善之事,反而只要他们下山游历,遇到不平之事,那是必要出手帮忙的。且若逢大灾之年,每每开仓放粮,救济一方百姓……” “其掌门无崖子,不仅是雪国无人可匹敌的大侠,还是雪国有名的神医。若百姓家中有谁得了郎中们治不了的病,但凡有些家底儿、能出得起车马费到得无量山的,无崖子都会尽力帮忙医治,从不会弄那些繁琐的规矩……无量山,实乃大善之所啊!” “无崖子前辈的弟子很多吗?”容菀汐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道:“无崖子座下统共三路大弟子、每位大弟子座下只有八个小弟子、每位小弟子又许收十个弟子,仅此而已。但掌门座下若有一些关门弟子,则是咱们不知道的事儿了。至于八村的村民,都只是跟着小师父们学些功夫罢了,就和无量山施米施粥是一样的,算不得无量山的弟子。” 容菀汐点点头,问道:“如此,我们可是在这八村里找人就是了。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去往无量山?” 从地图上看,无量山在天道山东北,却是并不算远。但若有更近的捷径,不是更好些? “天道山上是不许过人的,你们只能从东麓绕过去。自然,从东麓走也更近一些。之后便一直沿着这一条线走……”掌柜的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道:“别进城,走几座城池中间之所,快马加鞭,五日一定能到。” 皇上向掌柜的要了这张地图,又说了一些客套话,问掌柜的可需要他们沿路帮忙采买什么东西,掌柜的自然不好麻烦。寒暄几句,便向掌柜的换了些散银票和银子,告辞离开。 拐出了巷子,容菀汐低声笑道:“你编故事编得可真好,没白和田先生学了一番。” “又没和他学这些”,皇上道,“当时学了几个月,就只学狼叫了。今日之事的顺利,可全靠我的聪明。”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容菀汐敷衍他一句。 皇上道:“我见欧阳掌柜知道的不少,咱们若再多问一些,许是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但这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一眼看不清根底呢。不冒险为之,可是对的。” 容菀汐道。忽然想到皇上那腰牌,问道:“怎的他看了腰牌之后,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这般确信了?” 皇上在容菀汐耳边道:“那腰牌可不是普通的琳琅阁腰牌,那是掌柜的,和别人的有一处不同,只有与掌柜熟悉之人才知晓。腰牌上的‘阁’字的‘口’中,有一个凹陷的小点儿,旁人的腰牌打磨光滑,是没有的。” 容菀汐点头,道:“原来如此……” 掌柜的能把腰牌给皇上,可见对皇上极为信任。欧阳掌柜见了,自然要对他们重视起来、以礼相待。 身上有了银子,也知道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二人便打算明日在城中采买一番,做足了准备,便前往无量山。 雪国终究不似风国富庶繁华,如此冰天雪地之处,晚膳十分过后,便已是家家户户熄了灯,路上空无一人。以致于皇上那买新棉衣的想法儿,自然无法落实了。 回到客栈中,立刻又钻进了被窝里。一觉睡到天明,皇上急匆匆地起了,叫醒了容菀汐:“你快一些,今天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看到皇上这么积极,容菀汐真有一瞬错觉,觉得自己是在陪皇上找娘呢。 在客栈楼下吃早饭之时,皇上便和雷停他们说了去无量山的事,好像忽略了君紫夜的存在一般。既不问他是否跟着、也不怕他听了他们的行踪去。意思很明显——由着君紫夜自己定夺。 对皇上这番坦荡荡的君子所为,容菀汐很是赞同,因为她原本也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需要君紫夜的帮助。但如果君紫夜并无帮忙之意,他们若说让君紫夜跟着,未免有些为难人。 君紫夜说了“中立”,必定是要做到中立的。如果君紫夜觉得再送他们一程也不算偏袒他们,他们自然乐得领下这份大恩了。 直到早饭吃完,君紫夜也没说要走。非但没说要走,反而在等着他们把碗筷放下之时,道:“若想要快些到无量山,我们需要一辆好马车、三个棉帐篷、几匹快马、足够的吃食,这样能够避免路上的补给,节省时间。” 听得他说“我们”,容菀汐和皇上便知道,他是要继续跟着他们,心内自然欢喜。 雷停他们知道这一路上君紫夜帮了不少忙,也都对君紫夜心存感激。因而非但没有赶走之举,反而听得追风道:“好,我们这就去采买。想来阁主对马匹有些要求,不如阁主与我们同去马行转转?也请阁主帮我们也挑几匹好马!” 君紫夜淡淡点了点头,收起了他装满冰露的水囊,递给容菀汐,道:“我们去采买便可,天寒地冻,你们三个回去休息。” 他口中的“你们三个”,自然是指容菀汐、皇上和初夏了,因为一行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是最不中用的。 容菀汐接了水囊,一阵自惭形秽。且心里的感激不知该用如何言语来表达,却还非想要表达一番……忽然看到君紫夜面前那空了的冰露碗,道:“你……吃饱了吧?不然还是尝一个包子吧?这客栈的包子做得还挺好吃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吃”字,不然总不能问人家“你喝饱了吧”?有这么问的吗?可是君紫夜的早饭,明明就是“喝”。方才只喝了一碗冰露,便静静看着他们吃,说实话,弄得他们都没有食欲了,只得快些吃完。 皇上也道:“是啊,你光喝水,没有主食怎么行?你若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把皮儿吃了,馅儿扔了就是。” 君紫夜一笑道:“饱了。” 随后便起身招呼了追风他们:“走吧。” 容菀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觉得……君紫夜饱没饱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确没饱。 “喂,你干什么?”看到容菀汐又夹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皇上问道。 “不好浪费,还剩三个呢,咱们仨一人儿一个!”容菀汐的嘴里已经塞满了包子,囫囵道。 看到她这一副狼吞虎咽的吃香,皇上忽然觉得很香,馋虫都被她给勾起来了,因而也夹起了一个包子。初夏原本已经饱了,但看到小姐吃的这么香,也饿了。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他们都出去忙了,我们还在这里吃,是不是太过分了?原本我们三个就已经很拖后腿了。” 皇上和容菀汐一齐看向初夏,都是用包子一般的嘴说道:“不是我们三个,是你。” 听得初夏慌忙低头,埋头啃着手里的包子,不敢吭声儿了。 吃饱喝足,皇上第一件事还是要去——买棉衣! “太脏了,多穿一刻都受不了!”这是皇上给出的坚决说辞。 君紫夜带着那四个有用的人去采买他们路上要用的有用的东西,他们这三个没用的人,就只能买一些喜欢的、却不太有用的东西了。 比如说现在,皇上居然说要买一口锅!对,就是一口锅! 容菀汐和初夏面面相觑,看到面前的铁器铺子,看到已经冲进去挑选锅的、且手里头正端着一个锅的皇上,这才确定她们两个没有听错! 两人冲了进去,同时阻拦道:“不要了吧?太沉了!” “有没有小再小一点的?”皇上自己也觉得有些沉。 “这个是最小的了,要再小一些,不就成盆了吗?”伙计已经哭笑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一章:前路未卜 om,。“对对对,我就是要能放在火上烤的盆!”皇上道。 “哦……客官是要出远门儿,为了方便携带是吧?”伙计却是很懂得,并未觉得皇上的这个要求有什么奇怪的。 “对对对!”皇上连连点头,对他的理解表示很感激。 伙计笑道:“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看来是受不了我们雪国的冰天雪地,想着要在路上吃一些热乎吃食暖暖身子呢。” 皇上点头道:“正是!” 没办法,他们实在学不来雪国人说话的语调……虽然说很好学吧,但若说每一句话都记着,也是麻烦。而且其实他们若佯作琳琅阁里来采买的,只是在赤血城中,也没必要掩饰什么。已经顺利进了城,这些小商户们又不会将他们捉到官府去。因而这一路买东西,他们都是随意言谈,并没有故意装作雪国人。 “不知客官何日启程?若是不急,可以让后院儿给客官现打出一口小锅来,只是这价钱么……自然要高一些。”伙计道。 看他们赶路还惦记着要吃热汤食,如此考究,定然是有钱人了。 “若是今晚能取,我便买了。若是今晚不能取,也只好作罢。毕竟我们明日要启程,总不好因此而耽误了行程。”皇上道。 “今晚定能取的,只是价钱么……”伙计在算盘上拨了一下,道,“得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银子一口小锅?你也太能坑人了吧?反正我们也不是非买不可,你用不着趁火打劫!”初夏道。 皇上也道:“我刚刚问那个大的,你才说一两银子。怎的小的就要五两了?就算是现做,也要不了这许多。” “客官你们这些贵人,岂知手艺活儿的讲究?越是小的越不好做呢。而且要赶在今晚之前做出来,其他的活儿都要往后推,若有其他客官有挑剔的,我们受不了要给人一些补偿。这五两银子,可是我们最合理的价钱了。” “四两吧。”皇上道。 “呦……客官您大富大贵的,还计较这一两银子吗?” “当然了”,皇上道,“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就四两,你若不卖,我们到别处买就是。” 说完,果然转身要走。虽然他真的不在乎这一两银子,但是也不能让人以为他们财大气粗。万一这城中有什么歹人盯上他们,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办了。 “好好好……”伙计忙叫住了皇上,道,“四两就四两吧!回头儿我和掌柜的说说就是了。既然已经谈成了的生意,掌柜的也不好不给做的。” 皇上很痛快地掏出了二两银子给伙计,道:“这是定金,剩下的一半取锅的时候,若东西没什么毛病,再付给你。” 伙计看到他掏银子这么痛快,还以为他是要全交了呢,却不想只交了一半儿。但光是交流了这么几句下来,也知道这位客官虽然讲究,但却并不是什么糊涂大爷。怕若是不同意他的做法儿,这买卖是做不成了。因而便也只好接了他的定金,道:“行吧!我是看客官你仪表堂堂,瞧着舒坦,这才卖给你的。不然我们店里可从没有先给一半儿银子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以后就有了”,皇上道,“日落之时我们来取锅。可一定要像小汤盆那么大,别做得太大。” “知道了客官,您放心。” 出了铁器铺子,三人站在寒风中的集市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原本需要他们置办的东西还是挺多的,但是有君紫夜在,似乎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了。估计君紫夜带着追风他们出去这一趟,但凡是有用的东西,都能买回来。 “我们去买些吃食”,皇上道,“买一些方便带去煮熟了吃的东西。” 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琐碎的事情了。容菀汐和初夏同时点头表示赞同。一想到路上能有热乎乎的东西吃,她们忽然觉得,皇上买锅的决定是对的! 三人在集市上采购了一番,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买,但却逛得午饭都没有功夫回客栈去吃,过了未时,才大包小裹地回到了客栈里。而那几个去办正经事的人,早就已经办完回来了。 …… 次日一早儿,皇上便将他们的锅、银箸、茶壶等物一股脑儿地塞在了马车上,然后又将容菀汐也塞了进去,嘱咐她:“一定要看好了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个白犀辟毒筷。” “知道了……你不在马车上?”这冰天雪地的,难道皇上想要骑马不成? 前日和昨日都下了雪,以至于今日一早儿,虽然晴空万里,但寒冷却比前两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是骑马了”,皇上道,“又不是女人,怎么好坐在马车上?” 容菀汐轻嗤一声儿,道:“你悠着点儿,量力而行啊!” 然而皇上已经不理她了,显然觉得她的嘱咐太让人丢面子,忙放下了车帘转身而去。 容菀汐笑笑,拿出了皇上当做宝贝的那双白犀筷子,心想这东西真能辟毒?看起来还不如那几双银筷子有用呢。 这是皇上昨儿从一个行商那儿买来的,五十两银子一双呢,而且还弄得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几年才能得这一双,若不是他急需银子用,是断不能这个价钱买的。这种忽悠人的话,皇上居然真信了?当场就给了人五十两银子,连一句讨价还价都不曾。晚上回到客栈里,便用开水煮了三四遍,看起来是真打算用它吃饭了。 虽然容菀汐不认为这是个好东西,但既然皇上宝贝着,她还是给皇上好好收着吧,就当哄孩子玩儿了。 “小姐,奴婢之前真的听咱们容府里的家丁说起过这白犀辟毒筷,都说很好用。但这东西好像的确只有雪国才有的,很不好找。”初夏道。 “若是真的还能好用,但你觉得皇上的这个可能是真的吗?琳琅阁里都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让皇上在路边就买到了?这么轻松?也就糊弄他这个傻子了!那行商不知道回家怎么乐呵呢,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啊!”容菀汐道。 “可是皇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奴婢觉得,未必是假的。”初夏说得认真。 容菀汐看了手里攥着的筷子一眼,道:“管它呢?帮他收好了便是。”说完,小心地扯了一块儿干净的布,给这筷子包好了,放到了包袱里。 外头风冷,但因为昨日君紫夜他们买了足够的银屑炭,马车里温暖如春。再加上今日晴空万里,容菀汐便有些闲不住了,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城,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银装素裹。虽然冷风拂面,但看着明亮的日光照在皑皑白雪上,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之感。 “雪国的日光,好像比咱们风国更明媚一些……”容菀汐回头对躺在侧榻上吃干果的初夏道。 “是吗?”初夏原本没有兴致迎着寒风去看那一片毫无颜色的白,但听得容菀汐这么一说,自然也不好浇了小姐的兴致,坐到容菀汐身边来,也向外看去。 “呦……”一看之下,不免叹了一声儿!她可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美景啊! “小姐,雪国可真好看哪!乍一看去,还真以为咱们走在仙境里的云朵上呢!感觉离太阳也更近了些,好像伸手就能抓到太阳呢!”初夏道。 “是啊,这里可真美……”容菀汐看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不免有些失神。她的母亲,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美景中生活着的。她好像能看到一个顽皮的女孩子,拿着一把小木剑,在雪地里和伙伴们追逐玩闹着…… 母亲定然是个很开朗很大胆的人,和她不同。 所以母亲才能穿过伏龙雪山、才能义无反顾地和父亲私定终身、才能在家破人亡之后,还能再有勇气回到故土故国。可是她多希望母亲从没有回来过。 如果母亲不是这般爱恨决然的性子、如果母亲在清醒之后狠不下心来抛下她和父亲,是不是还会回来找他们呢?如若是这样,父亲定然会为了母亲而选择隐居,如若是这样,她今天又会在哪儿呢? 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骨血里,她还是继承父亲的性格更多一些。 目光落在前边不远处那几个策马的身影上,他的背影,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野鸡!”忽的,听到他惊呼一声儿,便从雷停的腰间抽了剑出来,策马追了过去。 冰天雪地之中,他策马飞奔的样子这样潇洒恣肆……就好像是那日宸王府的后花园中,他用剑尖摘了一朵花,飞入他的手中。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啊。 只见皇上一剑飞出,随后便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向前跑去。再回来之时,手里已经拎着一直很大的野鸡了。 “主子可真厉害!竟然能用这样的剑射猎野鸡呢!”追风笑道。 “这算什么本事呢?”皇上笑道,“若是你们出手,只怕都不用追这么久,一剑扔过去便中。” 说着,将他的猎物和剑一起扔给雷停,道:“收拾收拾,咱们晚上有鲜肉吃了!” 心内欢喜,不免想要和容菀汐分享,回身看去,还没等喊她呢,便见她正掀开车帘往这边看呢。 皇上策马回到马车边,到得容菀汐面前,勒马停住,一甩头,道:“怎么样?我厉害不?”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要是别人出手,可用不着追赶这么长时间。”容菀汐笑道。 “我那是谦虚……再说了,你不看着呢吗?我好让你多欣赏一下我策马驰骋的风姿啊……”皇上笑道。 容菀汐看到他说话之时,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哈气,脸颊也被冻得通红,好生心疼,道:“好了好了,你玩儿也玩儿了乐也乐了,快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说什么啊?”敬雨赶着马车缓缓前行,皇上便将马掉了头,陪着容菀汐往前走,道:“我在外面也能陪着你。只要你想让我陪,不拘我在哪儿,总有法子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二章:路遇敌人 om,。容菀汐趴在车窗上看着他,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可没错。此时,原本这里不应有他的,他应该被束缚在高高的朝堂上、被困在未央宫里。但他却来了、却在她身边。只要他想陪着她,他就总有法子。可如果有一日,他不想了呢? 前一阵子的事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容菀汐仍旧心有余悸。可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对他的责怪,竟然淡了许多。淡到她只是不想相似的事情在发生第二次了,而对他第一次的错,连一丝埋怨都没有。反而想着,为了避免相似的事情再发生,自己是不是该努力去解开他的心结。 他的心结就是翎王。 这一瞬间,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结该如何。 “你快进来,在外面我还要撩开车帘和你说话。”容菀汐催促道。 “雷停,抓住我的马!”皇上向前头喊了一声儿,便跳下了马。一拍马屁古,让马往前头跑去。 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带着一身寒气推开了初夏,凑到容菀汐身边来,道:“你要说什么?要不要初夏回避一下?” 容菀汐轻嗔了他一眼,道:“忘了。” …… 行了一日的路,按着欧阳掌柜的建议,他们并未进城去浪费时间,夜深之时便在一片雪松林外搭起了帐篷。皇上买的锅派上了大用场,他们用雪煮了水,加了带来的面条儿。雷停他们折了树枝烤了野鸡,美味的香味儿和面条汤的热气飘散在夜里的寒风中,容菀汐坐在一边闻着,竟然丝毫不觉得冷了,反而觉得惬意。 君紫夜坐在他们帐篷的“小厅”中,靠着门口儿,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好像被夜空吸引了去,出了神。 容菀汐起身盛了一碗面汤、又给他挑了一筷子面条儿,清汤清水的,想来多少能吃一些。 君紫夜接了过来,闻了下,却是捧在手里没有吃的意思。 “君大哥,你就吃一点吧?雪国不比紫云山上,寒冷最是消耗体力了,你总这样下去,怕是时日久了,会支撑不住的。”容菀汐道。 真是哪儿哪儿都离不开皇上,皇上从帐篷的“寝房”里探出头来,也跟着劝道:“是啊,菀汐说的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就是再不喜欢,多少也吃一些。人总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君紫夜看了眼容菀汐、又看了眼皇上,眼中有诧异的神情闪过,淡淡道:“我没说不吃,我只是想要凉凉一些。” 听得皇上和容菀汐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你早说啊!害得我白费口舌!”皇上埋怨了一声儿,又钻进帐篷里暖和去了。 “快出来,吃饭了。”容菀汐叫他道。 “不吃!你给我端到面前来我才吃!”帐篷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容菀汐轻嗤一声儿,心想这你也要比?你要是如同君紫夜这样每日只饮冰露、吃那已经冻上了的真真正正的“冰”莲,我岂止是给你送到面前啊?简直要嘴对嘴地喂你了! “主子,前面有一队人马,正在往这边来。咱们谨慎着些。”忽然容菀汐的身边响起了追风的声音。 容菀汐随着追风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惨白的月光下,一队人马正在向这边缓缓而来。 “走这边的,应该也是去无量山”,皇上道,“咱们既然已经在此驻扎,总不好因为有人来就走。若他们是去无量山的,路上早晚还会遇见。不如今晚摸清了底细。今晚你们仨警醒着些,看他们是否有异动。若无异动,便不是奔着咱们而来。明日与他们分开走便是。” 这边只有他们选的地方最适合驻扎。如果这些不想连夜赶路,自然是要驻扎子在他们附近的。且看他们的速度,也像是要连夜赶路的样子,已经在寻找适合驻扎之所了。 那群人看到这边有火光,果然直奔着这边而来。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到了他们的帐外不远处。为首一人扬声问道:“敢问朋友是哪路来的?要去往何处?我们若也在此驻扎一夜,可是冒犯?” 皇上从帐篷里出来,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道:“我们是从风国来。要去无量山下的几个村子里寻一个人。阁下若想要在此安歇,自便便是。” 若这些人精明,即便他们故意装作雪国口音,却也掩饰不住他们并非雪国人之事。若这些人只是普通过路之人,并未什么城府、或者并不甚注意他们,他们承认了自己是风国人,也无大碍。因而皇上并不遮掩自己风国人的身份。 “原来是风过来的朋友,幸会幸会……我们是从迎凰城里过来的,也是要去无量山,为家父求医。今日与朋友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这就在一旁搭了帐篷。不过朋友放心,我们会尽量离得远一些,以免叨扰了你们。”这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说话很是有礼。 其后跟着一辆马车,左右各四的家仆。家仆都是三十四岁的,只有一人上了些年纪,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这人白面短须,借着月色瞧着,即便上了年岁,荣外貌也颇为俊朗,衣着气度上,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青年见皇上将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便笑道:“这位是我三叔,和家父最是兄弟情深。因着不放心家父,纵然已经上了些年岁,却还是要跟着。幸而三叔也会些拳脚功夫,在下也不好驳了长辈的意,便带了三叔一道过来。” 皇上点点头,倒是向着老者施了一礼,道:“冒犯了前辈。” “不敢当不敢当……”这老者忙下了马,快步上前来,给皇上回了一礼,笑道,“朋友不必客气。” 皇上笑道:“瞧老先精神矍铄,丝毫不畏这酷寒的夜,还能骑马而行,在下心里好生佩服啊。” “你是风国人,自然不习惯。但对我们雪国人而言,这已是初春了,哪有什么冷的?”老者笑道。 皇上笑道:“也是如此……对了,我们这儿有做好的吃食,若几位不嫌弃,不如咱们一起吃了些?” “不敢叨扰朋友,我们等下知己做些便是了。”老者笑道。 皇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自便。 老者转身之时,目光只是随意地在容菀汐脸上扫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刻意之感,只是转身之时顺带着看到了、并未有丝毫停留。 但这样,却反而更让皇上怀疑。 即便放在雪国这到处都是白肤女子的国度里,菀汐的容貌也是惊为天人。怎的这老者见了菀汐如此容颜,却是一丁点儿诧异都没有?就连他身边的年轻人,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刚刚他和老者交谈之时,这年轻人的目光几次偷偷往菀汐脸上看,一脸惊艳之色。 这一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向他们施了个抱拳礼,算作见过了,便往附近找合适的地方搭帐篷去了。 容菀汐看出了皇上对这老者的怀疑,因而笑说让皇上进帐篷里去、等着她服侍用饭,便去端了一碗面条,撕了一个鸡腿,回到帐篷里。轻声问道:“你可是觉得那老者有问题?” 但说完,还是向“寝房”的门外看了一眼,提醒皇上君紫夜还在,如果皇上觉得不方便,大可以不说。 皇上却是并不忌惮君紫夜,道:“那老者绝对有问题……我看他并不是个男人?” “啊?”容菀汐一时不解。 皇上道:“他虽然有意遮掩着,但走路之时、举手投足之间,看是有些阉人之气。尤其是他向我回的那个礼,低头之时本能地看着自己的脚面,明显是宫里的规矩。如若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而且还是大户人家里的主子身份,施礼之时,多半只是眼睛随着手稍稍往下一些便罢了。而且你看到了没?他们这一行人的面容,多少都有些女气。” 容菀汐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对对!尤其是他们笑的时候,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拘谨,好像女人似的!” 皇上道:“所以他们应该是……从雪域天宫里出来的人。看来无量山那边果然有问题,他们也察觉到了。而且,那老者或许已经认出了你。” “认出了我?何以见得?”容菀汐道。 皇上一笑,捏了下她的脸,道:“因为他并未多看你。” “没有多看我,怎的就是认出了我?”容菀汐更是不解。 皇上道:“但凡是个男人,别管是多大年纪的,见了倾城之色,总要多看上几眼,这是本能。就算他是个阉人,这爱美之心却也不可能没有。何以这般故意忽视?可见他在掩饰,不想让咱们看出她对你的留意。” 容菀汐嗔了他一眼,却也没心思对他这番甜言蜜语做什么回应。而是道:“如果他是来办和母亲相关之事的,自然见过母亲的画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王太后派来的人、还是慕容焰派来的人。若她是王皇后派来的人,或许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不知道我和母亲长得如此之相像。但若是慕容焰派来的人,怕是他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蓬莱殿夜宴之时,这些人中,可有你见过的?” 皇上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我觉得,多半是慕容焰的人。因为慕容焰既然已经抓了岳母、且又是只身带着岳母来与咱们谈这些、又见君紫夜对慕容焰似乎并不怎样担心,可见慕容焰已经掌权。当时慕容焰带来风国的人不少,但进得蓬莱殿的,只是两个太监、几个侍从随官罢了,其余人还是留在驿馆之中。可咱们到驿馆之时,雪国人已经走了,实在不知这些人是否曾经去过风国。” “那是雪域天宫里的内监总管,魏东学。”外帐里,忽然起了一个清淡的声音。 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料到君紫夜会给他们以指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三章:互相试探 om,。皇上也真是不客气,探出头来问道:“这人性情如何?好对付吗?” “阴险狡诈之至,很难对付”,君紫夜道,“我曾提醒慕容切莫太宠信他,但慕容说时机还未到。” “而且他武功很高。”君紫夜补充了一句。 皇上皱眉,道:“那么和你比起来如何?” “自然不及我。” “那就没什么事儿了……”皇上顿时放松下来,道,“反正他又打不过你,我们怕什么呢?” 容菀汐轻轻推了他一下,心想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吧? 没想到君紫夜却点了点头。 容菀汐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好像看错了!但又好像,这并不是错觉,君紫夜真的点了头! 确定了君紫夜能打过那个阉人,皇上简直不要太放松。躺在棉被上翘着二郎腿儿,道:“只是他们也要去无量山、咱们也要去无量山,但明显咱们和他们去的目的是不同的,无量山对菀汐的态度、和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是不同……他们若盯上了咱们,想要借着咱们之力去探听无量山的什么事儿,可是麻烦。” “若是他们能挺到无量山还好,只怕他们打算先把咱们抓住了去邀功呢。”容菀汐道。 “不太有这个可能”,皇上道,“既然是宫里的阉人,必定眼耳灵光。他看到了君紫夜,自然知道打咱们不过,肯定不会做傻事。而且宫里人做事,向来只做主子交代的。主子交代的事情做好了,若有意外发现而并未争取到最好的结果,那是其情可谅,若是主子交代的事情没办,却半路自以为是地作别的事情,结果两件事情都弄砸了,那便是罪无可恕。” 君紫夜一点头,道:“对。” 得到了君紫夜的赞许,皇上的分析更起劲儿了。继续道:“但他们去无量山,至少说明我们着手的方向是对的。而且,他们想要利用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能利用他们吗?下下之计,是咱们别让他们算计了去、甩掉他们。上上之计,则是利用他们找到岳母。” “不妥。”君紫夜道。 “为何?”皇上不解。皇上觉得自己的想法挺不错的,只要利用这想法,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岳母了。 “因为我不会帮忙,只凭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很危险。”君紫夜道。 听得皇上好悬没一口气憋过去!猛地翻过身,用手杵着脸问君紫夜:“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逗人玩儿呢?我还以为你要帮忙我们,这才好一番打算。结果你又说你不帮,不是害我白浪费口舌?” “那是你自己要说。”君紫夜道。 “我……” “我能做的,是让你们不被他们害,但绝对不会帮你们去害他们。”君紫夜打断了皇上又要出口的抗议。 容菀汐捂住了皇上的嘴,道:“好了,不要让君大哥为难。君大哥有他自己的中立方式,他会尽量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对我们尽到朋友之谊。他会保护我们的,我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君紫夜淡淡抬头,看向容菀汐的目光中,有感激。 皇上打开了容菀汐的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转而看向君紫夜,很认真地道:“对不住,让你为难了。” “无妨。”君紫夜道。 皇上挠挠头,又翻过身躺着,自己静想去了。 “吃饭哪,面都坨了!”容菀汐这才想起了面,忙推了皇上一下。 皇上也的确饿了,忙将容菀汐手里的面夺了过来。但是刚挑起来一筷子,就停了下来,反而把面推向容菀汐面前,道:“你吃。” “干嘛?”容菀汐诧异。 “你先吃。” “我不吃,你先吃。”皇上道。 容菀汐道:“我还不饿呢,你先吃。” “你吃,我说让你吃就你吃。我也不饿。”皇上道。 君紫夜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人的腻歪了,猛地起身。 以至于这两人总算停止了腻歪,一齐看向君紫夜,都是一脸诧异。 “坐着累,去走走。”君紫夜道。 “朋友……”忽然帐外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热情的招呼声。 “朋友,我们可以借用你们的火堆吗?便不再生火了。刚好我们这里有家里带来的一只鹅,早晨新杀的,烤了咱们一起吃!”是那“少爷”过来说话儿,是和正在烤地瓜的雷停他们说的。 雷停和追风相视一眼,自然不能做主。正想要去请示皇上,便见容菀汐掀开帐帘出来,笑道:“尽管自便便是,人多一些也热闹呢,我家少爷喜欢热闹。” 皇上也端着面碗出来,笑道:“不知道令尊可安歇了?既然令尊身子不适,我们又在路上如此有缘相遇,理应去探望一番。刚好我们这里有热乎的面汤,不如给令尊用一些,暖暖身子?” 这位少爷却是很痛快,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便道:“朋友若有此意,真是太好不过了!其实在下本也想要向朋友讨一碗热水,给家父暖身子呢!” “好,我这就盛了面汤,和阁下一起去探望令尊。”皇上道。 雷停和追风顿时紧张起来,但皇上却给他们淡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莫要惊慌。 皇上盛了一碗面汤,随着这位少爷往不远处的四个帐篷处走去。 那少爷问道:“不知朋友贵姓?” “我姓黄,阁下贵姓?” “在下姓魏。” 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一般,畅聊着去了。 容菀汐有些担心,不免回头看了君紫夜一眼。君紫夜看了容菀汐一眼,转身进了帐子,容菀汐也跟了进去。君紫夜这才道:“风兄是在谈他们这一些人都是什么性子,是否都是有城府的。现在看来,这年轻人很不一般。” 见君紫夜的意思是觉得皇上不会有危险,容菀汐也便放下心来,脑子自然也清醒了,道:“的确,他见皇上主动说要给他们送吃食,竟然一点犹豫也没有,可见是真有胆量、真有城府。” “慕容很会用人,他选出来的人是没错的”,君紫夜道,“我路上也会小心些,免得他们对我下手。若先解决了我,再对付你们就容易。毕竟你们的功夫,实在不是魏东学的对手。” 容菀汐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跟来。因为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和初夏两人能应付得了的。也很庆幸君紫夜能跟来。 到了江湖上,只有身上的真本事才是最管用的,靠脑子没用。 容菀汐觉得自己很无能,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她竟然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这是多无奈的事儿呢…… 不多时,帐子外便热闹了起来,是那群人过来了。隔着帐子仔细听去,他们说话果然有种尖细之感,即便刻意隐藏着,却还是难免会有所显露。 他们过来,应该是想要试探一下,君紫夜是否已经把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了。也是想要探一探他们这边的根底——自然不是探皇上和她,而是探其他几人、以及君紫夜和他们的关系。 正想着如何应对,见皇上掀开帐帘进来,直接蹲到君紫夜身边去,低声道:“我有个想法,如果你觉得不行也没有关系,就当我没有说过。” 君紫夜点点头,示意皇上说下去。 容菀汐挠挠头忽然觉得好替皇上没脸啊。皇上原本也是挺有气派的一个人,怎么在君紫夜面前,就成了个小跟班儿似的,这么怂呢?在皇上还把君紫夜当做敌人、厌恶君紫夜的时候,还能算得上在气度上和君紫夜势均力敌,但是自从他开始欣赏君紫夜、把君紫夜当朋友,对君紫夜可不要太客气殷勤了些啊? “你就装作和我们不熟,刚要要去无量山游历,碰巧遇见的。我想引得他们要利用我们进无量山去。”皇上道。 “之后呢?”君紫夜问。 皇上道:“把他们引到明处上来,总比让他们在暗处要好一些。既然他们已经认出了我们,总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说是不是?” 君紫夜点点头,道:“好,我尽量。但能不能做好,我不知道。” “看好你!”皇上拍了下君紫夜的肩膀,给他以鼓励。 看得容菀汐一阵龇牙咧嘴,生怕下一刻,皇上就要被君紫夜一掌打出帐子去了。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君紫夜只是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僵着,连本能地抬手都省去了。 皇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摸了拍了马屁古,得到了君紫夜的同意,乐呵呵出去了。 “那个……君大哥,他这人就是自来熟,回头我说说他。”容菀汐道。 “无妨,风兄品性很好。”君紫夜道。 “呃……这个,这个倒是真的,其实他是个好人……”容菀汐道。 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那皇位害人。想着,神情不由得落寞起来。 “但是皇位害人,若还在皇宫里,我是断不会认他做朋友的。坐在龙椅的上的风北宸,怕是他自己都不认识。”君紫夜道。 “君大哥,你是说……朋友?”容菀汐觉得,从君紫夜的嘴里听到的这两个字,很奇怪。还以为这两个字只能被用在慕容焰身上呢? 君紫夜点点头,道:“这一路上算朋友。我很欣赏他。” “呵呵……”容菀汐尴尬笑笑,心想,但是他好像不只是这一路上,而是真的把你当成永远的朋友了。 但是如君紫夜这样的人,能认皇上这个一路朋友,已是极其不容易之事。 外头越发地热闹了,看来雷停他们和那一伙人也相处的不错。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互相试探根底,谁都是戴着面具呢。 “君大侠,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吃一些?”皇上掀开帐帘道。 君紫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放下。” 皇上故作愣了一下,便是一笑,拉起了容菀汐,道:“那我们去吃,你自便。”看起来对君紫夜并不待见。 回到人群中,追风故作低声地问道:“主子,那人又给你脸色看?” “随他去”,皇上道,“反正他跟着咱们,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四章:敌入明处 om,。追风低声道:“只是委屈了主子,总要看他的脸色。奴才看来,其实雪国也不如咱们想象得这样可怕,不管是路啊,还是气候啊,咱们现在都摸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不甩了他?” 皇上看了追风一眼,眼中有不悦的神色,低声斥责道:“糊涂!前路未卜,一旦遇到了高手,你们谁能是对手?他既然和我们搭伴同行,就算为了自己,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在到无量山之前,别管他怎么耍大爷,咱们都得供着!这可是和捡来个宝贝没什么区别,还有往外头扔的道理?” “可是奴才觉得,他是看上了少夫人的美色呢!”追风不服气道。 “就算如此又有何妨?看那人也是一副君子相,也不好真的做什么,就让他看几眼还能少一块肉?由着他去,只要咱们性命无碍便好。”皇上道。 追风只好憋气地应了一声儿“是”,主仆二人这一番低声窃窃私语才算完了。 蹲在一旁烤鹅的一个阉人竖着耳朵一直听着,将他们两人的话听得仔细。 待到烤好了,起身对在一旁煮青菜汤的雷停道:“香喷喷的,朋友,叫你们帐子里的兄弟出来,咱们一起吃?” “他不吃这些东西……”皇上说着,却还是看向追风,道,“你去问问君大侠,看看他想不想吃。” “是。”追风很不乐意地应了一声儿,便去帐子里问了,仍旧讨了个冷脸回来。 向皇上抱怨道:“什么玩意儿呢?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他说他要睡了,让我们小点声闹哄!” 皇上暗中踢了追风一脚,对那少爷笑道:“我们这位朋友近日身子不舒服,休息得早。其实他并不是个挑剔的人,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只需稍稍笑声一些便是了。” 那魏少爷笑道:“谁都有个不舒坦的时候,如此,咱们安静些便是。” 心里却在度量着什么…… 聚在一起吃肉喝汤,魏少爷又命仆人拿了酒过来,亲自给雷停他们几人倒了酒水,很热情地劝酒。如此一来,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说到兴起之时,魏少爷还提议让手下的家丁同雷停切磋一番,彩头是仅剩下的一只鹅腿。 雷停看向皇上,支吾道:“可是主子不让我们随意和人动武啊。” “哎,兄弟,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咱们只是切磋功夫而已,又不是打架,有何不可的?”魏少爷道。 皇上也笑道:“正是!雷停啊,你就和他们比划比划,看看你们谁厉害!若是得了鹅腿,都是你的,没人儿和你抢!” 雷停听得皇上这么说,便也只得和他们去比斗了。魏少爷给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和雷停兄弟比斗一番。瞧着雷停兄弟一定是个武功了得之人,你可要尽全力啊,别给咱们家丢脸。” “雷停,你也要尽全力啊!”皇上笑道。 刚刚已经让追风暗中和雷停说了,要由着他们试探。只要装作和君紫夜不熟、都不待见君紫夜便罢了,至于功夫上,不必藏着掖着。雷停听到他的嘱咐,自然更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主子!”雷停应了一声儿,抽出腰间佩剑,飞步踏雪而去到得前方的空地上,对那“家丁”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家丁也快步到了雷停面前,路过之处,飞扬起一阵雪花。到得雷停面前,抱拳道了声:“承让”。 两人刚开始的几招过得比较稳,显然都在探对方的路子。渐渐由雷停发动猛攻,对方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招式也愈发的急、愈发的狠。但这人的招式很杂,完全看不出他师承何派。当然,就算他的招式出得很有套路,他们却也看不出他师承何派来,毕竟他们对雪国的这些武林宗派都不熟悉。 但这人招式出得如此混乱,故意不让他们看出套路来,可见对他们颇为忌惮。 雷停因着有了皇上的交代,打得尽兴,这人便也只得随着雷停尽兴起来。毕竟两方交手,不是说想要藏着掖着、便能藏得住的。一旦对站起来,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看着这两人在雪地里飞剑激战,剑尖不断地挑起雪花,漫天雪花随着剑气飞舞,篝火温暖、夜风吹着烤鹅的香气,若是不想对方是何人、只以此景象来看,当真是一番难得的眼目享受。 几十招下来,那阉人忽然一个应对不及,忙滚倒在雪地上,滚出去几步远,这才躲开了雷停的一招攻击。雷停忙收了手,上前去扶了这人起来,歉然道:“都是在下唐突,险些伤了兄台。” “无妨无妨,是在下学艺不精,若不是朋友手下留情,只怕在下可是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啦!朋友剑术高超,令在下叹服!”这人向雷停一抱拳,说话间,当真是十足敬佩的神色。 雷停也向他一抱拳,道:“承让了。” 其实这话可不是客套,而是这人当真让了他。以雷停的功夫,岂能看不出他是故意让了一招呢?只是看出来了却也不必挑破罢了。别说是这种比武,就是两个普通朋友之间的切磋,也不好捅破人的好意。 魏少爷笑道:“黄兄手下真是卧虎藏龙啊!雷停兄弟的武功之高,就连我们府上功夫最好的好手也比不上,果然风国人才济济,不愧为中原大国啊!” “魏兄抬举了”,皇上笑道,“不过对我们府里的这几个得力随从,我的确满意得很哪!他们几个不但功夫好、而且都很忠心。咱们做主子的,选奴才最主要的,不就是看个‘忠心’二字吗?”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刚好这只烤鹅也吃得差不多了,目的都达到了,自然没有必要多做留恋。因而由魏少爷道了声“不叨扰”,这场相互试探便罢了。 收拾了雪中的东西,拎着送到了马车上。皇上低声问雷停:“你觉得那人功夫怎样?若尽全力和你比,可能比得过?” “他的功夫绝对在属下之上。”雷停肯定道。 皇上点点头,道:“如此,咱们可更要谨慎一些。” 回到帐篷里,君紫夜果然已经先睡下了。皇上和容菀汐轻悄悄地从他身上迈过去,到了“寝房”里,熄了油灯。 不远处的另几个帐篷里,灯光却还是亮着。有仆人在那“老爷”的帐子里忙急忙出的,好像在服侍病痛中的主子似的。 皇上趴在窗子上瞧了一会儿,这才又扯了被子躺下,得意道:“看来他们是ine信了。” “信什么了?”容菀汐问道。 “信了君紫夜和咱们关系并不好,不然也就不会再做戏给咱们看了……刚刚我看他们一直在那‘老爷’的帐子里忙活着,自然是做给咱们看的。想要让咱们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去无量山求医的大户人家而已。若是他们以为君紫夜已经将他们的身份泄露给咱们,做这一场戏显然是无用的。”皇上道。 容菀汐道:“或许是吧……只是即便他们真的相信了,自此真的到明面儿上来算计咱们,咱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自然。”皇上翻了个身,抱住了容菀汐,强行把容菀汐的头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道了声:“明日事明日再说,睡觉。” “你要闷死我了……”容菀汐挣扎道。 “别动,这样暖和。”皇上道。 容菀汐想到君紫夜还睡在外面呢,自然不敢多做挣扎,不然君紫夜还不要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呢?可是羞死个人! 不远处的“老爷”帐子中,“三老爷”和“少爷”还有几个家丁,正聚在“老爷”的睡褥边说话。虽然即便他们用正常的语调和声音说话,风国那边也不会听到,但这些人都很谨慎,此时仍旧是故意粗着嗓子、低沉着声音,小声说话。 一个“家丁”说完了听到的,魏东学道:“陛下的这个朋友,咱家是了解的,那就是个冰块儿,并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肠。只是不知道他要去无量山做什么……我看并不是如同他们所说,只是路上偶遇、如此便结伴同行了而已,没准儿是风国皇帝请他过来的。只是他虽然来了,却不用心帮忙。毕竟他和咱们陛下的关系,的确亲厚。” “只要君紫夜没有把咱们的身份泄露出去便好了”,少爷道,“再加上咱们今晚的这一番忙活,风国皇帝即便仍旧心有怀疑,但却没个定论,自然只能试探着咱们,咱们便只管把戏做好了。等到想要动手之时,上不上套可就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魏东学一笑,道:“不错。这一次原本咱们上无量山很难,可有了风国皇后那张脸在,可就不难了……只是切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风国皇帝可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虽然当日我没有随着陛下去蓬莱殿饮宴,但听陛下回来所言,也可见一斑了。” “厂公说的是。”少爷施礼道。 那躺着故作病态的“老爷”,一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并未有什么病弱之相,道;“厂公,今日风国皇帝特意过来看了一番,怕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是属下怕,他若是再来,次数多了,会不会看出蹊跷?” “让他来一次便罢了,岂能让他像是走自家一样随意走动?你只管放心好好装着便是,轻易不会让你露面。”魏东学有些不悦。他向来瞧不上做事畏首畏尾、中规中矩的老郭,但没法子,暗厂里只有他年岁最长,也只能用他来装这个病弱之人了。 …… 一夜安静,次日一早儿,蒹葭和初夏先起了,煮了粥,叫醒了皇上他们。一行人匆匆吃了早饭,便收拾好了帐篷等物,急着赶路。 出人意料的是,一旁那群雪国阉人到现在还没起,看来并没有盯着他们、没有想要跟着他们的意思。 追风低声诧异道:“主子,他们这是何意?” 皇上却是一笑,道:“今晚驻扎之时,他们一定会追上来,再来个巧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五章:飞蛾扑火 om,。果然如皇上所料,晚上在他们驻扎一个时辰后,这些人果然又追了上来。那少爷很热情地先于众人,一骑快马到了他们的帐子前,向内满是喜声的喊道:“黄兄,可是你在里面吗?” 正躺在帐子里翘着二郎腿儿吃着干果的皇上嘴角一勾,笑道:“出去后他要好生激动地说有缘呢!” 说完,一个打挺儿起身,灵活地从君紫夜身上跳过去,撩开帐子惊喜道:“魏兄,又是你啊!” “可不嘛!这一路上就咱们两伙人!我看咱们不如直接搭伴儿走,白天也能凑在一起聊聊天儿,不然我看哪,明晚咱们也是还要再遇见的!” 皇上笑道:“也好!那明早儿你们可得早点儿起啊!” “一定的!”魏少爷道,“既然说了要和黄兄同行,岂能耽搁了黄兄的行程?” “好,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儿可一起走。”皇上看起来很是积极。 自然知道他如此积极的反应,反而会让这些人怀疑,但越是如此,他们反而会只把心思都用在看他们是否暴露之上,其他地方反而会少留意一些。 次日一早,魏家人比蒹葭和初夏起得还早,煮好了米粥,叫他们过来一起吃。匆匆吃罢,便一起往无量山去了…… …… 未央宫里,秦颖月一早儿便到乾清宫外去等着,说亲手给皇上做的枣泥儿山药糕,天还没亮就起来做的,让云裳务必帮她通传了。 可云裳进去后不久出来,说的却是:“陛下说辛苦娘娘了,让奴婢将娘娘把东西拿进来,陛下说定然要好好尝尝。” “劳烦云裳姑娘。”秦颖月只得说了这一句,回身示意小桃将食盒递给云裳。 一直见云裳进了屋,脸才冷了下来,且冷得可怕。 “娘娘,风冷,别伤着了娘娘的身子。”小桃轻声道。 秦颖月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在永巷里,走了好一会儿,见有奴才们走过来,脚步这才慢了。 瞧着这一路人过去了,这才低声道:“云裳这贱蹄子,再怎么有脸面,也只不过是个贱婢,居然敢给本宫脸色看,真是不想活了。” 听得小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儿,云裳刚刚明明挺好的啊,一直含笑拘谨着说话,并未见得给秦颖月脸色看。秦颖月这话却是从何而起?而且听到秦颖月说“贱婢”二字,心里极其不舒服。 只得道:“只要陛下知道娘娘的一片心意就好了。” 秦颖月一声冷笑,不再说什么。 他若能知道她的心意?呵呵……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现在已经被容菀汐那贱人迷得心都丢了!容菀汐说什么便是什么、容菀汐说什么他信什么,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就连翎王擅自回京的事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由着翎王在京都城里来了又走。一个边关守将,竟然把京都城当菜市场不成?朝廷上可还有规矩可言?为了讨好容菀汐,总有一日,他怕是要连江山都不要呢! 他的心,早就被容菀汐给吃了!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容菀汐手里的傀儡! 原本她还以为,容菀汐出宫,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并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静等了好长时间、静看了许久动静,知道皇上在这一个多月里,的确只回潜邸看了容菀汐四次,她这才敢有所行动的。 可却不成想,昨日做了糕点到御膳房去求见,他不见;今日天还没亮就起了、忙活了一早晨,送到他的门口儿来,他却还是说不见。看来他虽然不常去潜邸看容菀汐,却依旧没从那贱人的手心儿里逃出来。不知道容菀汐给他出了什么主意、不知道这两人又在使什么歪道道儿呢! 秦颖月又走了好一会儿,心绪才慢慢平缓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在御花园里站了一会儿,警告自己:“秦颖月,这才多大的事儿呢,就把你气成这样儿?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图谋大事?” 原本她对皇上是没这么大怒气的,只是一早天还没亮就起了、一早儿站在了冷风里等着,原以为皇上哪怕只是为了做对后宫宽和的戏,也要让她进来一起用了早膳的,可皇上却谁连见她都不见。再加上云裳那含着嘲讽的、明显看她笑话的笑意,她是更忍不住了,这怒气顿时就起了。 如今着意平复了一会儿,总算平复了下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她秦颖月可从不是一个轻易服输之人。 这一从容菀汐离宫,对她而言,可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不管容菀汐和皇上暗地里商量了什么、才有了这离宫之举,只要她好好利用,总能把这事儿变成她的天时地利。只差人和,用心图谋便是…… 只是刚刚有了两次殷切之举,却被人打了脸,总不好再为之。传出去,少不了让宫里那些贱人看她的笑话!但若等下下去……怎样也要再等个三五日,才能去再向皇上献殷勤,若是在这三五日里,别人先动了呢? 别人先钻了容菀汐不在的空子,谋到了皇上的宠幸,宫里的局面岂不是又变了?她岂不是又明摆着地被晾到了一边?能抢先的,可是大有人在呢……比如说霍小燕,比如说齐月灵和闵红媚那两个狐媚子。或者是薄馨兰……若薄馨兰看准了时机,带着兴儿去求见皇上,皇上必定见了。若薄馨兰为了摘清自己,而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她岂不是瞬间被打到了谷底,再想要翻身、可要费好大力气才能爬上来。 宸哥宫里的这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呢……之前大家都在观望着,都在看是否有空子可钻。如今见她已经行动了,自然都怕被别人抢了先,只怕接下来,要争先恐后地去御书房和乾清宫里献殷勤呢! 绝对不能让她们抢了先,但却又绝对不能再去宸哥那儿讨没脸,必须要想个一举便能成功的法子来…… 秦颖月缓缓走着,步子原本就慢,心里一有事儿,步子可是更慢了些…… 忽然停住了脚步,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眼中现出一抹狠色来。 一不做二不休! 从现在的情况看,她想要再得到宸哥的宠幸,的确不容易。且即便再求到了,就一定能怀上孩子么?上天待她向来不怎样,指望好运,她只有等死的份儿。所以一切还是要靠她自己去争。既然没有薄馨兰这样的好运,那么她就只有自己谋一个子嗣运来。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而已……卢采曦当年,不是正因为假孕,所以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既然卢采曦能做得,她又怎么做不得?只要将卢采曦当年的药求到就行了。再加上陆太医的帮扶,应当无碍。 “小桃……”秦颖月叫了小桃到近前来,看了看周围,带她到花丛里的凉亭里去了。宫里说话不方便,现在他们有什么事儿,还是在外面说更稳妥一些。 凉亭里,秦颖月低声吩咐了小桃一番,小桃大惊,道:“娘娘……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没用的东西!怎的这点儿胆量都没有?”秦颖月低声斥道。 “可是……娘娘,这事儿若是……若是……奴婢是说,万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有本宫在,咱们只有扶摇直上的份儿,不可能有杀头的那一天!不然你以为,本宫总是在宫里这般不受宠,咱们就能活着了?本宫是容菀汐的眼中定肉中刺,她早晚有一日要杀了咱们!你以为你将知秋推进井底摔死的事儿,能逃得过容菀汐的脑子?她早就知道是你们做的了。你若不听本宫的,一旦有一日咱们落在容菀汐的手里,你死的可要比本宫惨得多!定然比知秋难看百倍!” 吓得小桃慌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娘娘恕罪……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奴婢说这些,都是为了娘娘好啊。” 秦颖月一声冷笑,道:“小桃,人有自保之心是对的,只是若不分境遇、不分场合地一味自保,那便是愚蠢之至了。在你初跟着我时,你自保那是聪明;在咱们进了宸王府之后,你自保,那是谨慎;但是在你随我入宫之后,你若再想着自保,那便是在自寻死路……” “在这未央宫里,我活得好、你才能活得好,我能活着、你才死不了。你怕也好、恨也罢,总之从现在开始,你要更清楚的知道、真真切切的知道,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和我一样,都只能赌命。要么生、要么死,忠我顺我则生、叛我逆我则死。没有人会用一个背叛过自己主子的奴才,我不杀了你、也有别人杀了你,你明白么?” 小桃吓得连连叩头,道:“奴婢真的不敢哪……娘娘明鉴,奴婢真的不敢哪……” 其实她真的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大胆了而已,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既然秦颖月都知道了卢采曦的下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毕竟服侍了秦颖月一场,虽然很讨厌这个主子,但却也不希望她死得难看啊。 可秦颖月却并不懂得。 在秦颖月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都是为了自己,她的世界里是没有真情和善意可言的。 “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办。只要你事情办得好,这件事就绝不会出乱子。但如果你事情办得不好,害死了我、自然也会害死你自己。生死在你自己手上,我教你的已经够多了,以后的路,走生、还是走死,只能靠你自己。”秦颖月道。 “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小桃叩首道。 秦颖月一声冷笑,道:“什么大恩小恩的,不过互相利用罢了。有心思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有用。” “是,奴婢悉听娘娘教诲。”小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六章:只因权欲 om,。“起吧……”秦颖月却又忽然起身,亲自扶起了小桃,道,“别怪我话说得重,只是生死攸关的事儿,一点儿疏忽不得。” 小桃早就习惯了秦颖月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的行事方式,自然不会把她的这番主动扶起的恩恤放在心上,只是恭谨道:“娘娘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都懂得。奴婢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让娘娘担心。” “好”,秦颖月点点头,道,“我再细细吩咐你怎么办,你记清楚了,下午便去办吧。” “是。”小桃应道。 …… 两人回到宫里,秦颖月当着小宁子的面儿,对小桃好一番训斥。 “本宫早就说陛下未必喜欢吃这些宫里食材做出的东西,你这贱蹄子偏偏犯懒,好一番哄骗本宫,骗得本宫信了!结果非但没能让陛下吃得顺心,反而让陛下为难!明摆着陛下是不喜欢本宫送的东西,觉着当着本宫的面儿不吃会伤了本宫,这才只能让云裳接了进去!都是你这贱蹄子给害的!” 小桃只得配合着秦颖月,跪地好一番认罪求饶。 过了一会儿,秦颖月听得烦了,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吧!错事已犯,认错有何用?只想着如何补救便是了。” “那……奴婢这就去给殿下买福宝斋的点心去?”小桃问道。 秦颖月点点头,叹道:“在潜邸的时候,陛下就爱吃福宝斋的点心,只是进宫之后诸事缠着,身边儿人有没个贴心的,想不到给陛下去寻了这些东西来,都怕担上干系呢……本宫是不怕的,只要陛下欢喜,让本宫担什么本宫都愿意。你去吧,每样儿都给陛下买一些。看看集市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并买了来。回头儿本宫亲自试了干净与否,再给陛下送过去。” “是。”小桃应道。 在一旁拘谨着的小宁子忙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集市上乱得很, 不如奴才陪着小桃姑娘一起去?” “让她自己去吧”,秦颖月道,“我们早年常在外面的,对集市小桃比你熟。本宫要给陛下煲一道汤,正需要你帮衬着呢。” 皇上早就告诉了小宁子要谨慎,探得不到什么不要紧,但千万不能让秦嫔有由头儿将他赶回去。因而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道了声儿“是”。 小桃出去了近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拿着大包小裹的一堆东西。秦颖月带着小宁子在小厨房里看着火煲汤,自然没工夫管她,由着小桃自己收拾去。小桃小心地将三小包药粉压在了秦颖月的枕头下,想着冯妈妈说的话,手心儿里不免满是冷汗。 “姑娘,用这药,不但这一次生不出孩子来,这辈子,也都生不出了。卢夫人死得可多惨呢……” 但她还是把银子给了冯妈妈,将这药拿了回来。到底该怎么做,便是秦颖月自己决定的事儿了。如果秦颖月真的不在乎以后能不能有孕,她只管用便是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瞎操什么心呢? …… 晚膳之时秦颖月将这些点心并着她自己煲的汤,又给皇上送到了乾清宫外,仍旧在门外等着云裳进去通传。 “殿下,若是长久地不见,怕是不好吧?”云裳提醒道。 靖王皱着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只是叹道:“三哥可真能给本王找麻烦!可是如果本王见了……宫里的这些娘娘小主们,这一阵子都盯着乾清宫这边呢,本王今日见了秦嫔、明日定然有别的人来。本王如果不见她们,却只见了秦嫔一人儿,不是让人以为,三哥要恩宠秦嫔了吗?可是本王瞧着,三哥现在好像并不怎么待见她了。这不是给三哥找麻烦吗?可如果人人本王都见,一旦露馅儿了,可如何是好呢?” 云裳也知道靖王说得有道理,其实她也是不愿意让靖王见秦颖月的。因为现在的靖亲王可不是亲王,而是皇上啊!可秦颖月一日来两次,实在惹人烦。自然还是要提醒靖王定夺一番。 “奴婢多嘴,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听凭殿下定夺便是。”云裳施礼道。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算了,还是不见了。而且未免她再来,这一次咱们连东西也不要了。你就说陛下没胃口,辛苦她了,让她带回去自个儿吃吧,别浪费了。”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 觉得靖王这做法很好。只是她一开始总不能提议靖王说这些。 云裳快步到了宫门口儿,将靖王的话和秦颖月说了,自然是说得和缓一些。笑道:“陛下好生歉然,只是今晚实在没胃口,又舍不得让娘娘白做了一番。这才特意嘱咐了奴婢,要和娘娘说,让娘娘自个儿吃了呢。可见陛下对娘娘爱重。“ 秦颖月却是不死心似的,伏低道:“本宫也知道姑娘每日里忙得很,只是本宫真的很费心地去给陛下买的,也试过了,都是干净的。想来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迟到外头的东西了,不如姑娘再去通传一番吧?还是让陛下将东西留下了,哪怕只吃一小块儿,也好啊。” 云裳施了一礼,为难道:“陛下身子不太舒坦,奴婢真的不敢去叨扰。且陛下若只是怪罪奴婢还好,万一也怪罪了娘娘呢?岂不是奴婢对不住娘娘呢?” 秦颖月尴尬地笑了下,道:“好吧,不好劳烦姑娘……小桃,我们回去吧。” 这一声吩咐格外落寞,哪怕是过路之人听了,怕都是会心生怜悯的。但云裳却只是恭敬地施了一礼,规规矩矩地道:“恭送娘娘。” 心里满是鄙夷。 这次知秋的事儿,让她更清楚秦颖月是什么人了。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不值得人同情。而且即便她此时给秦颖月好脸色看,一旦秦颖月得势,也是断然容不下她的。对这种小人,听之任之、容忍着是无用的,而是要能踩则踩,只盼着她不要有出头之日就是了。 …… 再一次被皇上拒绝,秦颖月心中却已经没了气愤落寞之感,好像已经麻木了……有什么要紧呢?他现在只是因知秋的事而生她的气而已,等到她有身孕了了,被喜事一冲、之前那错事自然也就没了。 而且……其实就连他对她是否还有情,都已经不要紧了。只要她能让宫里的、世上的人认为他宠爱她,这就够了。一旦容菀汐不在了,这宫里便再没有他真正喜爱之人。那么大家就只要各施手段、各凭本事争夺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受宠次数便是了。无关于心的争斗、只凭真本事,她是最擅长的。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但却也知道,再高明的手段,却也斗不过人心。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他变得没有心。只要容菀汐不在了,对所有女人,他都是没有心的。 可悲的是,她竟然也在这“所有女人”之中…… 原本,原本她不是的。原本她才是最独特的那一个。可不知怎的,原本应是“所有女人”之中的容菀汐,竟然取代了她的位置。 错事已经发生、不利的局面已经出现。她不想去追究原因,她只想看前路、只想要结果。 回到宫里,秦颖月自然要做出很失落的样子来。自然是因着这一番失落,觉得身子也不太舒坦,想要早些休息了。打发了小宁子,便急着问小桃那药的事。 小桃低声道:“按着主子的吩咐,求到了药。只是这药一包只能支撑两个月的脉象,现下冯妈妈那里只剩下三包了,奴婢都买了来……” 秦颖月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至于剩下的,这几个月里让冯妈妈备下就是了。生意人,送上门去的银子,岂有不要的道理?” “只是……”小桃花小心道,“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很重要,得先让娘娘知道了才行。” 秦颖月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冯妈妈说,这药若是用一两个月的,身子或许还能调理得过来,但却也需要一些时日,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但若十个月的量都用下去了,这辈子,怕是不能有孕了……奴婢说得委婉,但其实冯妈妈说的是,定然不能有孕了。” “什么?”秦颖月惊骇不已,心内猛地一沉,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因为之前已经有人用过了啊!她想到卢采曦竟然对自己这样能恨得下心去。 “没想到那个替身、那个草包,竟然有这样的魄力……也是,这样做,可也真是个糊涂人了,不折不扣的……”秦颖月叹道。 听得秦颖月这么说,小桃便知道了秦颖月的选择。果然,秦颖月是最爱惜自己身子的,是断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的。 秦颖月的手中攥着一根金簪,缓缓摩挲着……渐渐,手上的力道却是重了,有些发狠……若是不用,而只用陆太医呢?万一皇上让其他太医来给她把脉,或是让还未离开潜邸的鞠先生来给她把脉呢?没有真正有孕的脉象,是断然骗不过这些人的。这种明摆着让人揭穿的傻事,她岂能去做? 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服下这药,和放弃“有孕”这件事。 放弃有孕……不行,她做不到!因为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了。只有用这件事一冲,才能让皇上忘记她的不是。除此之外,真的找不到能与有孕相同力度的喜事了。所以她绝对不能放弃这一计,绝对不能! 秦颖月的手一用力,狠狠捏着金簪,道:“用,只用一两个月便可。” 看到秦颖月这般下狠心的模样,小桃还以为她要用满是个月的量呢。却不想,她竟然只是用一两个月的。弄得好大的阵仗,好像真要让她再不能生孩子似的!秦颖月对她自己,果然爱护得很呢。 “冯妈妈还说,这药要连续服用十日,脉象才能显现呢。”小桃道。 “什么?”秦颖月这次可不只是惊骇,简直是愤怒了!重重地将金簪向梳妆台上一砸,道,“坏事!当真坏事!本宫哪里等得了十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七章:各拼本事 om,。小桃自然知道秦颖月说的“坏事”不是指她,而只是指这件事情罢了。因而道:“娘娘,这法子怕是真不中用呢。若是等上十几日,指不定已经让她们抢了先去呢。” 秦颖月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个主意来。原本她已经下了狠心,只想着先图眼前的利益算了,却不成想,现在哪怕是她想要糟蹋自己,却也不能一切都顺了她的意。 十日……其实等上十日,也未尝不可。只要在容菀汐回宫之前,她能成功“有孕”,她就能翻身。 可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还是要给人钻空子的机会么?她不甘心。 如果她现在有孕,宫里的风向,顿时就要变为——除了容菀汐之外,她最大。但如果她不能让自己现在有孕呢?指不定在这一阵子里,又有第三个人出现呢。 三足鼎立和二虎相争,哪一个对她更为有利?自然是后者。 既然这事注定了要做,为何不让她所能得到的利益达到最大?岂能给别人踩到她头顶上的机会? 秦颖月静想了好久,方道:“何以不中用?只要用心图谋,这世上便没有难事可言。” 听得小桃不禁一皱眉。但又紧忙恢复了如常的情绪,生怕让秦颖月看出来,恭顺地站在秦颖月身后,等着秦颖月的吩咐。 “明儿我会说身子不舒服,让你去叫了陆太医来,路上你按着我教给你的,和陆太医细说一番……”秦颖月一勾手,示意小桃附耳过来。 小桃仔细听了,一一记下了。不免有些担忧,犹豫一番,还是说道:“娘娘,万一陛下找了其他太医来瞧呢?” 秦颖月嘴角一勾,道:“我便我说我身子实在不舒服,不想再折腾了。等缓和些,再让太医来瞧。你以为皇上让其他太医来瞧,是真的关心我么?他只是怀疑我罢了。正因为如此,反而不好把事情做得太明显。我说等过一阵子好受些了,再让其他的太医一起过来瞧,他定然顺势应了下来。反正我的身子在这儿呢,任谁想了,都会觉得有没有身孕,并非几日便可图谋成的。” 见秦颖月说得如此肯定,小桃还是有些担忧,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秦颖月静静看着镜中那蒙着红面纱的脸,眼睛微微眯起。那自眼缝儿里迸出的狠辣的光,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可怖。并非因为她的神色,而是因为她的脸。这样的面容,本该在地狱里的,不是么?可是她还好好儿的活在这儿呢。 所以只要她有心去做,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 毓秀宫里,霍贵妃正在用玫瑰花膏敷脸,清平蹲在床边,给主子的手也涂上玫瑰花膏。听到霍小燕懒洋洋地说道:“大家都等着呢,谁也没敢先动弹。还是秦颖月胆量大。只是好一番用心,皇上却是连她的面儿都没见,可真是够丢脸的。” “娘娘是想……也去乾清宫试试?”清平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霍小燕有这个心,但却并不敢就此定了下来,还是要找清平商量商量,心里才能有底儿。 清平却是摇摇头,道:“奴婢以为……不如再等等。等其他几宫娘娘去试探了,看看是个什么结果。若是陛下都不见……或许咱们过去,也求不见陛下呢。娘娘不是少劳累些?”清平道。 霍小燕道:“翎王的事儿,师姐定然记恨上本宫了。不然怎的本宫去求见她,却是云裳过来回话,说她不方便。本宫觉得是她已经和陛下说了这事儿、说咱们有心害她,可你却说不大可能。但这几日本宫细想着,总觉得心里慌得很。若她没和陛下说这事儿,何以是云裳过来说呢?” “奴婢愚见,还是觉得以皇后娘娘的城府,定然不会到陛下面前卖弄这件事儿。但娘娘所担忧的却也没错,皇后娘娘让云裳姑娘过来回娘娘,定然是有用意的。估摸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给娘娘一个警告吧。让娘娘知道,她和皇上俩人儿好得一个人儿似的,旁人莫要打歪主意。”清平道。 “是么……”霍小燕静想了一会儿,道,“的确有几分道理。若真如此,你说的对,咱们可更不能轻举妄动了。若是咱们紧跟着秦颖月过去,传到师姐耳朵里,定然又要以为本宫不安分。” 清平轻轻给霍小燕揉着手,小心问道:“娘娘……很怕皇后娘娘吗?” “怕?”听了这个字儿,霍小燕反而很诧异。但随即也便想到了清平这句话的由来。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可不就是怕了皇后吗?但其实,她还真没想过怕不怕的事儿,只是打心底里不想和师姐闹掰。 “不是怕……是我心里有愧……”事情憋在心里久了,没个言说的人,的确觉得有些受不住。她觉得清平是一心为她好,因而不拿清平当外人,便道,“我之所以能做陛下的侍妾,可不光彩呢……师姐坦诚待我,从不想我竟然会暗中做这些。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抢什么,只是不想和我心爱的人分开,只是想一辈子在他身边而已。后来真的到了他身边,才发现有些事、有些情,是控制不住的……” “在他的府里了,也算和他在一处永不分开了,却还想要和他近一些、再近一些……等我真的有机会和他近一些了,只怕我想的,又该是只让他和我一个人亲近,再不宠幸旁人了。我啊……可真是贪得无厌呢。” 虽然很想要找个贴心的人好好倾诉一番,也觉得在这深宫里、在这京都城里,清平也的确是唯一与她贴心之人,可能说的,却也只尽于此了。那样没脸的事儿,实在没法子说出口。最终,也只能让它继续在心里憋着了。或许会憋一辈子,一直带到棺材里去。 听得霍小燕和她说这些,清平心内自是感念。轻声安慰道:“这并不是娘娘的错,娘娘真心待陛下,有这些所想,只是人之常情罢了。跟何况历朝后妃,多有仰仗母家之势的,这是娘娘的福气、是娘娘的造化,有什么不光彩的?娘娘可切莫多思。” 霍小燕一笑,又是长长叹了一声儿,不再说什么。是她巴巴儿贴上来的,可不是风大哥看重了她娘家的势力才纳她做妾的。至于后来的事儿,只不过是风大哥顺水推舟罢了。若他真把她放在心里,反而不会让她家搀和到朝廷之事上来。 因为她,使得霍家庄、青云山庄,都少不了要被江湖人暗中诟病是朝廷的走狗。 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又能怨得了谁呢。 她不想怨她自己,所以只能装糊涂。 …… 钟萃宫里,薄馨兰刚哄兴儿睡着了,把兴儿放在床里,给兴儿轻轻盖好了被子。这才到梳妆台前去,让冬雪伺候着她卸下头上珠翠。 忙活了一日,这一会儿得了空儿,冬雪方轻声道:“娘娘,秦嫔又在皇上那儿讨了没脸。听说这次不仅是没见她这个人,而是连东西也没收,连人带物一并赶出来了呢。” 薄馨兰却是并没有捡乐呵的心,皱眉道:“看来因着知秋的事儿,皇上还嫌着我们俩呢。” “娘娘的意思是……”冬雪低声道,“咱们不趁着这机会做些什么了?” 薄馨兰摇摇头,道:“容菀汐不在宫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岂能就这么错过了?咱们自当要做些什么,只是却不能马上去做。现在人人都盯着乾清宫那边的动静儿呢,只有秦颖月是个胆子大的,先有所行动了。她这会儿讨了个没脸,但凡是足够聪明的,却反而都不敢紧跟着去乾清宫。倒是那些有些小聪明的、自以为得着机会的,定然要去卖弄。咱们不做这紧跟秦颖月的人,等她们把小聪明耍完了,看看皇上的态度,再做筹谋。” “娘娘思虑周全,奴婢望尘莫及。”冬雪道。 薄馨兰一笑,叹了一声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一次,咱们可定要抓住了。至少也要让兴儿和皇上好好亲近亲近。” 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她就不信皇上真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平日里有容菀汐蛊惑着他,他眼里心里,除了江山社稷便是容菀汐,放不进去其他的。这一会儿容菀汐总算走了,轮也该轮到兴儿了吧? …… 薄馨兰说,会有小聪明的人紧跟着去皇上那儿卖弄,果然如此。次日刚下了早朝,闵红媚便到御书房请安去了。 听得来人是闵红媚,云裳略一思量,便低声道:“殿下,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去闵贵人那里了,自打在潜邸的时候便冷了下来。闵贵人怕是都已经忘了陛下的声音了。” 但却也只能说到这里,到底见不见,还是要靠靖王自己定夺。 靖王放下手中的奏折,伸了个懒腰,道:“每天看这些可真无趣儿,不知道三哥怎么能忍得了。” “这个闵贵人……本王没什么印象。看来的确是个不受宠的”,靖王道,“若是总这么一个人也不见,实在不大好,怕是会被有心之人想到蹊跷之处去。不如, 咱们就见见这位贵人小主,以消了后宫娘娘小主们的疑惑?” “听凭殿下定夺。”云裳施礼道。 “她不会自以为得宠,以后常来吧?那可就麻烦了。”靖王道。 “殿下只管下次不见便是了,小主知道了自己仍旧不受陛下待见,自然不会再来。”云裳道。 靖王一笑,靠在龙椅上吩咐道:“你让她进来吧。” 岂能看不出云裳是有意让他见呢?秦嫔来求见了三次,他一次都没见,这个不怎么受宠的闵贵人来了,他却见了,岂不是打了秦嫔的脸?而且打得啪啪响。 看来云裳很不待见秦颖月呢。 也好,佳人每日陪伴在侧,白日里诸多提点,夜里又要谨慎着上夜,他就卖个人情给她又如何?礼尚往来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八章:成功有孕 om,。闵红媚听到皇上传了,乐得什么似的。几次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喜色,却都是收效甚微。直到进了屋,到了皇上书桌前,请安之时,声音里的笑意却还是掩饰不住呢。娇柔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嗯,起吧。”靖王看着手里的奏折,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是。”闵红媚娇娇地应了一声儿。 直起了身子,垂着头,却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皇上几眼。可奏折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她偷偷看了几次,都没能把他的样子看全了。 她都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啊……好不容易才能见着一次,怎的偏偏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都怪她太心急了!此时皇上刚下了朝,必定有一摞子的奏折要看,哪里有功夫搭理她啊?哎!她要是下午过来就好了! 皇上不和她说话,她自然也不敢叨扰皇上,只能这么等着。仍旧时不时地偷眼看皇上。 说实话,靖王是真心虚啊!真想要就一直把这本奏折看到地老天荒去!早知道真招儿之时这么胆怯,还不如不卖云裳这个人情了! 面对三哥的女人,可是和朝臣们不同。上朝之时,有冕旒挡着脸,一睁眼睛看到的,都是眼前一条一条的珠串,大臣们又不敢抬头瞧他,他心里自然是有底气的。且龙椅距离大臣们又远,声音传出去,大臣们都只能和着殿内的回声去听,哪里能分辨出什么来? 可现在不同啊,这是和三哥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啊! 哎……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靖王在一番暗中叫苦之后,没法子,这一本奏折已经看完了。若是再不放下,也太露怯,未免让一旁的云裳耻笑。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而还是把这本奏折放下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不知道该和这位贵人小主说些什么,只能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再缓和一下再说。 看到皇上放下奏折,闵红媚心内一喜,还以为皇上终于要和她说话了呢。可却见皇上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心顿时就跌倒了谷底!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啊!她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什么偏要紧赶着上午来?为什么? “公公,我想求见陛下,霜露阁那边有事情,要向陛下禀报。”忽的,门口儿响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听得,却是小宁子! 靖王如蒙大赦一般,忙放下了手中的书,道:“快传!” 但却又忽然想到,其实小宁子也不知道他是靖王啊! 闵红媚一听,顿时着急了。趁着小宁子还没进来呢,忙说道:“臣妾给陛下做了些点心,不知合不合陛下的胃口。陛下若是得空儿,可尝尝?” 云裳见她这般不知分寸,竟然明明听到了外面有人有事求见,她却还紧赶着说点心的事儿,自然也知道她这般着急是为何。还不是久见不到皇上,忽然见着了,便太想要抓住机会。一时心内有些同情她、甚至是有些可怜她。因而笑道:“都是奴婢的不是,竟然让小主一直拎着食盒呢……小主不如先把点心给奴婢,等下陛下得空了,也好用一些。” 闵红媚忙将食盒递给了云裳,道了声:“有劳姑娘”。说话间,小宁子便已经进了屋。 “皇上”问道:“何事?” “回陛下,喜事。秦嫔娘娘有喜了。”虽然说是喜事,但小宁子回得却是平平稳稳的,一点也觉不出喜悦之意来。 “什么?”“皇上”惊呼一声儿,本能地看向云裳。 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妥,忙转过头来看向小宁子,问道:“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突然?可找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今早儿用早膳之时,娘娘忽然干呕起来,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后来又觉得有些头痛乏力,以为受了风寒。因着在用君神医的药,因而不敢胡乱擅自喝姜汤等物,便让小桃去请了陆太医来。太医给娘娘把了脉,便说有喜了。娘娘心内怀兮,差了奴才来告诉陛下。” 听得小宁子一口一个陛下,靖王的心绪稍稍平稳了些。至少他装三哥的声音还是挺像的,小宁子并未听出什么端倪来。 闵红媚心里已经气得要死、嫉妒得要死、恨得要死,但却也只得施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又见闵红媚也丝毫没发现他的蹊跷,靖王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是彻底落下了。道:“的确是件好事……云裳,你随朕去霜露阁瞧瞧。” 如果秦嫔有喜,他都不露面儿,指不定会激怒了秦颖月呢。那女人的手段可而是很厉害的,要是再弄出什么他招架不了的幺蛾子来,可怎生是好? “是。”云裳应了一声儿,心里很不舒服。 但想想也罢,这是秦颖月自己的造化,都是主子们的事儿,与她有什么干系呢?若最终真的是秦颖月得势,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反正他们做奴才的、尤其像她这种地位的,若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一跃为主子,便只有老死宫中了。寿终正寝,也不过多活了那十几二十几年而已,也没什么趣儿。 “不巧了,朕要去霜露阁,也没陪你说上话儿。”靖王已经走过了闵红媚身边,却又回过身来,歉然道。他知道他三哥对这些女人们,面儿还是都挺不错的,所以和闵红媚的态度也很好。 “是臣妾来得不巧……”闵红媚施礼道,“原本臣妾也该去向秦嫔娘娘道喜的。只是想来陛下和娘娘还有私话儿要说,臣妾不敢前去叨扰,边等过几日,随着姐妹们一起去吧。” 就她自己现在的实力而言,她可不想成为秦颖月的眼中定肉中刺,所以她不可能和皇上一起出现在秦颖月面前。 “好,以后你们姐妹间自己随意走动便是。有朕在场,你们说话也不方便。”显然“皇上”也没打算带着她。 闵红媚随着皇上和云裳一起出了御书房,但觉得此时的春风,怎么有些凉呢?吹得人心里都是凉飕飕的。明明刚刚在门口儿等着的时候,这春风还是暖的呢! 都是秦颖月那贱人给害的!她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有一次能见着皇上的机会,秦颖月为什么要和她抢?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把出有身孕了呢!她可真倒霉! 气得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长点儿记性,以后度良好局势再做事!却是疼得自己“哎呦”一声儿。 忙捂住了嘴,偷瞄了两旁的奴才侍卫们一眼,好在他们都不敢看她。拂了拂宫裙,袅娜地走了…… …… 靖王和云裳一起去了霜露阁,刚到门口儿,心里就已经发憷了。秦颖月和那闵红媚又不同啊!秦颖月和他们同窗几年,不仅熟悉三哥、也熟悉他啊!所以他不但要把自己装地极其像三哥、以让秦颖月看不出破绽来,又要极力掩饰着他自己的一些习惯、以让秦颖月别认出了是他。 可真是活受罪啊!这身龙袍穿在身上,并没有很过瘾,反而总想哭啊! 哎……不过也没法子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了!三哥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说好的给我带一只纯种的雪绒犬回来配种呢,也不知道你忘了没有! “哎……”靖王叹了一声儿,抬脚迈进了门槛儿。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清楚地落入了秦颖月耳中。秦颖月眉心一皱,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靖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声叹息不妥,许是已经让秦颖月听去了。刚想要找个由头儿解释一下,但是忽然想到……其实如果此时进门儿的是三哥,搞不好是三哥也是要这样叹息一声儿的。因为三哥并不想让秦颖月有孩子啊! 这下他三哥可有事儿做了,回来之后只怕很长时间都不得安生呢! 刚要和秦颖月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路上有小宁子在,也不好问云裳。因而只得转而看向陆太医,问道:“秦嫔的脉象如何?” “回陛下,娘娘脉象平稳,只是轻微感染了风寒,不打紧的。微臣给娘娘开一些和缓调理身子的药,三五日便能痊愈。”陆太医道。 “如此便好……”靖王忽然想到君紫夜给秦颖月治脸的事儿,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三哥和他说起过。说君紫夜很痛快地给开了药,对君紫夜好一番称赞呢。因而道:“只是秦嫔还在服用治脸的药,是否会对孩子有影响?” “是有的”,陆太医只是以医理如实回道,“神医给的药,既然是去疤的,少不了要有一些活血化瘀的东西。在有孕之后,短期少量的服用自然无碍,但若长期服用下去,必定引起胎像不稳,重者以至小产。” “皇上”点点头,这才看向秦颖月,道:“如此,可别再用了。将孩子好好儿生下来,才是要紧。” 秦颖月温顺地道了声:“是。” 其实自打皇上进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向皇上行礼,是故意的。只是想要等皇上关切她几句,再忽然诚惶诚恐地起身施礼,以让皇上注意到她的谦卑拘谨。可此时,却忽然没了这个心思。 因为此时她的心里,满是狐疑。 怎么皇上如此轻易就信了她有孕的事?而不是借着她着了风寒一事,叫了其他太医来瞧呢? 这可真是太蹊跷了……难道现如今,在心底里,他还是信任她的么? 若他还信任她,至少他知道她怀孕之后,会满心欢喜,不是么?可他现在的样子,明明并不欢喜。 秦颖月但觉得心里笼上了一层谜团,一时自然是想不通的。 “你好生将养,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便及时叫了太医过来,可千万别疏忽了。”“皇上”关切道。 “是……”秦颖月应了一声儿,满眼柔情地看着皇上,“这是陛下和臣妾的孩子,臣妾岂能不爱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九章:险些露馅 om,。“皇上”点点头,道:“好,你好好儿休息。朕御书房里还有事儿没忙完,先回去了……小桃,小宁子,务必要妥善照顾你们主子,但凡秦嫔有一点儿不舒坦,朕拿你们试问。” “是。”小宁子和小桃两人齐齐应了一声儿。 “皇上”见他们两人都郑重应了,便转身往门口儿去,竟然连一眼都没再看秦颖月。 “陛下……”秦颖月柔声一喊,叫住了皇上。 靖王心内暗暗叫苦,心想你该不会是要和我谈情吧?这可让我如何应对呢?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完全把自己当成他三哥,想象此时若是三哥,该当有什么反应。 三哥毕竟在年少糊涂的时候,喜欢过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此时虽然已经不再喜欢,但知道她有孕、而且怀的还是他的孩子,心里必定也是颇有感触的吧?虽然不愿意再宠爱她,但发自内心的关切, 应该会有的。 从小儿他总和三哥在一处玩儿、性情也最像,所以他揣摩三哥的心思,应该是不会错的。而且即便这事儿放在他自己心上,他此时的心境,也定然如此。 因而缓缓回身,看着秦颖月叹了一声儿,道:“你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你有孕,朕很欢喜。” 说完,便又转身阔步往门口儿走。 “陛下……”秦颖月又叫住了他。 弄得靖王简直要抓狂了!真有种冲到床前去,给她一巴掌的冲动!问问她,当你在如此柔声地唤着三哥之时,你可曾想过本王那去世还不到一年的大哥吗?你是本王的大嫂啊!你好歹也是大哥的发妻,如何能在自己相公尸骨未寒之时,这般娇柔谄媚于另一个男人? 若你真心喜爱三哥,你当初为何要视三哥的一片痴情于不顾?为何要让三哥如此痛苦!你这等一心攀附权势的女人,真该被凌迟了!三哥傻,本王可不傻! 然而,这却也只是想想罢了。他自然不能这般质问这个贱女人。 因着心里的反感,便没再搭理她,只是停了一会儿,便阔步出了房门。 “陛下……”秦颖月又高声唤了一声儿,声音里已经有了哭音。 靖王用鼻子轻轻一声冷哼,头也不回。 离霜露阁远了些,见御花园里这会儿左右没人,靖王这才回头低声问道:“如何?” 云裳施了一礼,道:“想必陛下在此,也是这个态度。殿下可真厉害。” 靖王苦笑一声儿,道:“是嘛……对了就好。可是本王心里却不欢喜。” “殿下刚打了胜仗,如何不欢喜?”云裳道。 “本王搞不懂一些事儿……”靖王叹了一声儿,道,“你说你们女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呢?本王大哥尸骨未寒,却看着大嫂在对三哥诸般谄媚,却看着大嫂怀了三哥的孩子。” “殿下是在……责怪陛下吗?”云裳小心问道。 靖王摇了摇头,道:“三哥的性子,本王最是了解。这样的女人,他早就不爱了。你别看他好像很洒脱的样子,实际上最是重情。毕竟是真心爱过的女人,总不忍心看她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能救、自然要救一下,能帮、自然要帮一帮。但他又习惯了对女人来者不拒,越是不心爱的女人,他反而越能随便要了……” “想来大嫂那边用了什么手段,他若正值有什么烦心事儿,也就只顾着身体快活了。若他真在意大嫂,反而不会轻易和她有什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随意又谨慎……你说,他这般无心之举,本王能怪他什么?在他心里,怕是大嫂已经和闵贵人她们没什么区别了。他又从没有把秦氏当做大嫂,自然也没什么禁忌。在三哥心里,肯追随大哥而去的那暗卫,才是真正大嫂。” “陛下向来不是个迂腐重虚礼的人。”云裳也道。 靖王叹了一声儿,道:“是啊……在男人心里,只有真心爱着的,才是夫妻。至于这些虚礼,再大张旗鼓、再人尽皆知,却也不算什么。只是不知在你们女人心里,什么样的才算得上夫妻?即便明媒正娶、即便有了肌肤之亲,却也还是能转投别人吗?” “并非如此,秦嫔娘娘……非同常人,万里无一。”云裳道。这话说得像是赞许一般,但却又是十足的嘲讽。 靖王一笑,不再说什么。 天知道,他真的很想杀了这无心无德的女人,拎着她的尸首,到大哥坟前给大哥看! 纵然他大哥从没有真心爱过什么女人,但他大哥却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在大哥心里,他可以不爱身边的所有女人,但他身边的女人,却是必须要爱他忠于他。可最后,就连他的正妻,都没有为他的离去守过片刻孝。别的女人他都可以理解和原谅,毕竟这也是他大哥一世对女人无情的报应,可这个女人,他真的原谅不了! 且让她作去!哪一日把三哥作得不耐烦了,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个什么下场! 如果可以落井下石,他是不介意在三哥面前煽风点火的! …… 霜露阁里,打发了小宁子随陆太医去取药,秦颖月静静躺在床上,仍旧百思不得解。 虽然并不觉得小桃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毕竟身边儿只有小桃一个人,也只得问她了。道:“你觉不觉得,今天陛下有些奇怪?” 小桃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奴婢鲁钝。” 陛下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啊……只是忽然变聪明了,不再被秦颖月的故作柔弱给忽悠了。 “啧……”秦颖月皱眉,道,“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来霜露阁的人,有些陌生。虽然脸也是那张脸、声音也是那个声音,甚至于对她的态度,除了轻易相信她有孕之外,也没什么蹊跷的,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她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但这种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 总觉得,今日来霜露阁的人,只是一个有些熟悉、但却在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的人而已。并不是那个她自少年之时起便认识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颖月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着皇上从进屋到离开的每一个细节。 “咝……”转身!他转身之时的动作,和平时很不一样! 虽然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毕竟只是一个转身而已,谁转身不都是差不多的?但却还是在那一个转身的瞬间,只要不看到他的脸、她就觉得,这人,她并不熟悉!她就觉得,这人并不是皇上! 那个转身的动作、那个转身的背影,并不是皇上! 秦颖月猛地从床上坐起! 吓得小桃慌忙跪地,哆嗦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秦颖月皱眉,怔怔出口,道:“皇上呢……” “什么?”小桃不解,道,“陛下……陛下回御书房了啊。” “不对……不对……”秦颖月怔怔道,“真的有哪里不对,而且是件大事儿……” 那一转身的背影,绝对不是皇上! 可这事儿……却又如何解释呢? 不是皇上却在皇宫里?不是皇上却有皇上的面容、皇上的声音,身边儿还跟着云裳?这怎么能说得通呢?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这世上,哪里真的有鬼呢!最鬼不过人心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颖月的脑海里,不断地回闪着皇上转身之时的那一个动作、那一个画面,越想越觉得混乱、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是她屡屡失败后,有些疯癫了?难道是她恨宸哥太过,竟然出现错觉了? “小桃……”秦颖月缓缓看向小桃,问道,“你仔细想想,从陛下进屋、到离开,有哪里不对?每一个细节都要想得清清楚楚。” 小桃应了一声儿,只得绞尽脑汁地去想。可是能想出什么来呢? 秦颖月难道是疯了不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难道皇上不上她的套儿,就是不对劲儿了?谁也不是天生来给她骗的! “奴婢……奴婢实在想不出来啊……”过了许久,小桃才敢说道。 秦颖月缓缓又靠在了枕头上,皱眉想了好半晌,方叹了一声儿:“罢了……我许是真的疯了。” 脑子里每日要算计得太多,竟然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境地,以至于有了这种荒唐的想法了? 深宫高墙,什么人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在李忠贵和云裳那两个人精的眼皮子底下、在满朝文武的面前,上演了这一出偷天换日呢?更何况,到哪里去找容貌和声音都一样的人去呢? 她是每日过得太紧张了,再这样下去,她也许真的会疯掉。这一仗打赢之后,她是该好好歇歇了…… “药都给陆太医了?”秦颖月问小桃。 “回娘娘,给了。陆太医会当做治风寒的药,每日给娘娘送来。”小桃道。 秦颖月点点头,道:“这十几日内,咱们务必要消消停停的。挨过了这十几日,再作打算。你仔细着些。” 挨过了十几日,脉象已定,便随着她怎么折腾了。 …… 雪国,通往无量山的茫茫雪原上。 这群阉人很谨慎,即便和他们一起走,路上除了那少爷之外,却都不怎么说话,生怕被他们听出破绽来。如此结伴走了三日,再在郊外驻扎一日,明日再启程,傍晚便能到达距离无量山最近的市镇燕雀镇。出了燕雀镇不到一百里,便是第一个“无”字村,无障村。 “黄兄,你们若只是寻人,千里迢迢赶来,未免太可惜了些。”容菀汐和初夏的马车不远处,魏少爷正和皇上并肩而行。容菀汐正撩开帘看着皇上在雪地里那挺拔出挑的身姿,忽听得魏少爷这么说,忙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得仔细些。看来,他们打算出手了。 “哦?为何?”皇上道。 “雪国风光之最美,一为天道山,山下皇宫之美,外界所不能敌;二为无量山,尤其是趁着这几日还没融雪之时上山去,皑皑白雪、大片红梅,世间再无其二。黄兄若不去瞧瞧,岂不可惜?”魏少爷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章:歪打正着 om,。“哦?听起来的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呢……”皇上好像被说动了似的,若有所思。 “黄兄,不是我自夸啊,中原之地虽然富庶,但若和雪国比风光之美,是半点儿也比不上的。风兄来得正是时候,这一阵子雪还没化,等过几日融雪了,山峦初绿、百川奔腾、又是另一番美景了,亦是人间难寻哪!”魏少爷笑道。 皇上道:“雪国风光之美,令人叹服。说实话,我们在风国也游历过不少地方,的确没有雪国这般奇特的风光。单是这放眼望去天高云淡、四野皆白的样子,在风国内,就是怎么也寻不见的。” “风兄客气了,其实是在下自夸。贵国与雪国,各有各的好处,都是他国所不能及啊……哈哈……若有机会,我可真想要去风国看一看。游历过天下间的万千河山,才能算是不枉此生啊,风兄,你说是不是?”魏少爷见皇上并不往他想要引的地方去说,不免又多引了几句。 但皇上只是笑道:“魏兄性情豁达,让人羡慕啊。” 弄得魏少爷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了。一时实在摸不准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用意,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再等等看。 夜里两伙人依旧是隔了一段距离搭了帐篷,魏少爷的意思是,他们有病人跟着,夜里少不了要走动忙活,免得吵着了他们休息。其实这也正合了皇上的意。若两伙人的帐篷挨着,这些阉人之中若有耳朵极其灵光的,能听了他们的谈话去,可是麻烦。显然这些阉人也忌惮着他们人,如此彼此忌惮着,反而相安无事。 仍旧是皇上和容菀汐躺在帐篷的“寝房”里,君紫夜住在外面的“小厅”里。吃饱喝足,躲在帐篷里休息,少不了谋划一下前路。 皇上道:“我看他们今晚就要定下对付咱们的计策了。今儿一日,那魏少爷几次试探,我都给挡了回去,他岂能看不出我是故意挡着的?我不给他言说的机会,他心内必定大大的起疑。明日咱们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我看他们明日必定和咱们摊牌,邀请咱们一道去无量山。咱们若拒绝了,他们必定会以强迫之举。不若咱们将计就计,答应了他们便是……”容菀汐说着,忽然拉开了小帘,问道:“君大哥,到了燕雀镇,你还和我们一起走吗?” 君紫夜想了一会儿,方点头道:“看着你们顺利上得无量山,我便离开。” “可是我们明日就要对付那些阉人了,你在的话,怕是不方便呢。”容菀汐道。 君紫夜看向容菀汐,问道;“菀汐何意?打算明日便分开而行?” “我是有这个意思”,容菀汐道,“一来不想让你为难,二来不想你搀和。” “你想怎样对付他们?”君紫夜问道。 “我想答应了他们,把他们引到无量山上去。由无量山出面,帮忙抓了他们,以直接和慕容焰摊牌。”容菀汐道。 皇上忽然起身,赞许道:“这是个好主意!比我想的法子好多了!我想我们在燕雀镇用醉梦长对付他们,等去无量山上探明了情况,再来处置他们。但想来,既然他们已经要去无量山,无量山那边必定是不太平的。既已是不太平之所,搀和进来便也没什么要紧。无量山的人,总比咱们几个能成事儿!” 君紫夜道:“他们既然只是以这么堪堪十人去无量山,自然也会有万全的准备。怕是也有和你们手里一样有用的药。你们二人的法子合起来,刚好能用。时机上务必掐算好,别让他们抢了先。” 虽然容菀汐也想到了这中和在一起的法子,但听得君紫夜这般指点他们,自是心内感激不已。歉然道:“君大哥……不想还是把你牵扯进来,让你为难。” “不必自责”,君紫夜道,“是我自己搅入了烦心事中,不想让你和慕容任何一方有不测,便跟了来。” 可他越是这样说,容菀汐反而越是自责。他本是清净之人,在凡尘中最看重的,不过朋友之谊。因着朋友之谊,终究还是卷入了凡尘的纷争之中。 “那我们明日行事,你可是要跟着了?”皇上道。 “跟着,但不动手。你们自己能搞定。”君紫夜道。 “如此甚好,我们都很不想让你为难”,皇上道,“君兄,这一路上,多谢你了。” 即便君紫夜说了不动手,但他们却也知道,只要有君紫夜在,他们就只有成功的份儿。因为行事有底气啊!人一旦行事有底气,做事也就不会慌乱,自然容易成功。 君紫夜闭上眼睛,看起来是准备入眠的样子。容菀汐和皇上便不再叨扰,放下了小帘,缩到“寝房”里小声商量明天的事情去了。 次日一早儿,仍旧是他们那边的人先起了,熬好了粥,过来叫皇上他们起床。仍旧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饭,各自用各自带来的碗筷。自打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皇上便让容菀汐用上那白犀辟毒筷。明明是他非要让她用的,还要和那群阉人说,他家娘子讲究,在家里吃饭也是自己的一副碗筷,不和别人混用的。 然而容菀汐觉得,皇上的行为简直多此一举,因为这白犀辟毒筷并不是真的啊。不过为了哄皇上开心,也就只好用了。皇上乐呵得什么似的,觉得有了这辟毒筷,他们的安全便有了保障,至少不会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吃饭之时,容菀汐却是时不时地看向皇上他们的银筷,觉得还是那银筷更可靠一些。 这日粥刚盛好了,容菀汐依旧是因着为哄皇上开心,用筷子在粥碗里搅和了一下。刚要喝下去,却是被皇上忽然捏了下大腿。容菀汐立刻警觉起来,低头看去,只见那白犀辟毒筷的筷尖已经黑了…… 容菀汐不动声色地将筷子平放在碗上,往面前放下,雷停他们看见了,自然也都停了要喝粥的动作,暗中一齐将目光投向皇上。见皇上只是淡然的吹着碗里的粥,好像在等凉了再和似的。 自然也都明白皇上的用意,知道皇上是不想打草惊蛇。便也都随着皇上的样子,轻轻吹着碗里的粥。容菀汐又将筷子插进粥碗里,轻轻搅动着以凉凉。 “呕……呕……”忽的,容菀汐对着粥碗干呕起来。自觉失仪,忙捂着嘴往远处跑去。因为起身很着急,只是放下了一只手中的碗,另一只手中的筷子却是忘记放下了,直接拿着筷子、双手捂着嘴跑了。 “娘子……”皇上焦急地追了上去,边问道,“你怎么了?” “呕……呕……”容菀汐还是干呕不止。 初夏也追了上去,道:“可是着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了?” 容菀汐摆摆手,继续干呕,却是吐不出东西来。初夏见此,灵机一动,又惊又喜地说道:“呀!小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听得容菀汐一愣,吓得连呕都呕不出来了。 皇上也紧跟着喜道:“是啊是啊……娘子,你这样子,看来是有喜了!这几日你一直说没胃口,见着东西就想吐,可不就是有喜了吗?” “呕……呕……”容菀汐继续干呕。 皇上喜得什么似的,一把横抱起容菀汐,急着往帐篷里去了。笑道:“娘子你可要好好休息才行,一点儿不能劳累着!” “少夫人有喜了?”追风也大喜着起身,回身和敬雨、蒹葭笑道,“蒹葭,你略通医术,且又是女子,快去给少夫人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说完,便也向帐子里冲去。 蒹葭等人自然也跟了上去,只剩下君紫夜一人,事不关己的喝着水壶里的冰露,吃着手里的一瓣儿冰莲。让人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那些阉人自然也不好掺合他们的家事,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匆匆吃了碗里的粥,回帐篷去了。 “老爷”的帐篷里,魏少爷低声道:“厂公,您老看得果然没错,风国皇后手里的,的确是白犀辟毒筷。” 魏东学一声冷笑,道:“不然咱们下得‘看他朝’并非正经毒物,用银筷是验不出来的。这种需要连续服用三次后、于十个时辰后才能发作的迷独,除了白犀辟毒筷之外,没有什么验毒的东西能验得出来。咱家说如此,你们还不信呢,非要试一试。这下可是打了草、惊了蛇。” “属下知罪!”魏少爷单膝跪地,认罪道,“都是属下心存侥幸,害得咱们棋错一招。” 魏东学一摆手,道:“罢啦,这也怨不得你,是咱家自己也不能确定,才至于此。只是这白犀辟毒筷只有雪国才有,且又十年八载的也寻不见一根,风国皇帝却有,可真是奇了怪。看来风国实力强大,当真是所有国家中,最不容小觑的。” “近日属下观风北宸其人,觉得这是个真有城府、且又深藏不漏、相当不好对付的角色呢。”魏少爷道。 魏东学缓缓点头,道:“这风国皇帝一丝皇帝的架子也无,言谈举止间没有丝毫破绽,若非咱们早先见过宋皇后的画像、且又知道宋皇后的女儿在风国已是皇后,断然看不出他们的身份来……如今打草惊蛇,接下来的事,可更不好办了。” 魏东学在帐子里缓缓踱步,魏少爷并不敢多言,只能静等着厂公的吩咐。 半晌,魏东学回身,向魏少爷一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厂公可是有计?”魏少爷上前去,低声道。 魏东学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又道:“即便如此做,他们也未必相信。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一些。” “厂公妙计啊!属下这就去安排!”魏少爷道。 魏东学点点头,却仍旧眉心紧锁,没有丝毫轻松之感。这计妙是妙,可也要分对谁用。若是对一群极其聪明的人用,反而成了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一章:明暗较量 om,。回到帐子里后,皇上少不得要得意一番,说他有多么英明,一眼就认出了这双筷子。容菀汐也觉得这事儿好生神奇,原以为不过是上当受骗买来的东西,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自然也要好好赞美奉承皇上几句。 几句玩闹之后,言归正传。皇上道:“他们下的毒,用银箸验不出来,可见并非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更何况他们还要借着你的容貌上无量山去呢,岂有单子杀了咱们?怕是和咱们的醉梦长一样的作用,但却不如咱们的醉梦长好用,还要服下去。” 容菀汐道:“我看他们是是想要试一试,看看咱们对他们是否已有防备,看看我们手上是否有能验毒的东西。若是没有,他们自然省事,若是有,自然有另一番对待。只怕他们接下来的对待, 就不是咱们轻易能应付的了。” 皇上点头道:“不错。所以与其等他们再出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既然咱们两方已经在明面儿上比拼,拼得也就是谁更快一些,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引他们了,他们这群毒蛇,已经出洞了。” “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可要告诉君大侠一声儿吗?”雷停问道。 皇上细安排道:“他们一共有十个人,却只有一辆马车。我去他们的马车里看过,那马车最多也就能放下六七个人,驾起来才不会吃力,再多了,怕是马行得慢,要拖后腿。把他们迷晕了,剩下的几人只能在咱们的马车里。且带着这些人,路上咱们便不能进燕雀镇休整了,只能直接去往无量山……只是这样也未尝不可,我们人多,再多一个去驾马是没什么的。” “我和敬雨去赶他们的马车,敬雨心细,还能留心着马车里的动静。”雷停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皇上正要吩咐现在就动手,却忽听得那群阉人的帐子外,有了一阵打斗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眼,四个暗卫都拿起了佩剑,警惕地冲到了帐子门口儿,撩开厚帘向外看。却见那些人并不是向他们而来,而是一群人在围剿一个同伴。 “主子,他们窝里斗起来了。”敬雨回头道。 皇上眼睛一眯,笑道:“怕是他们知道打草惊蛇,在施计补救呢。咱们不如配合一下。” 说着,皇上起身,往帐外去,毫不避讳地站在帐门口儿看着。 那边帐子外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可坐在篝火旁的君紫夜,却仍旧缓缓饮着他水壶里的冰露,慢悠悠儿的、过好一会儿才饮一口,十分悠哉。 忽然那被围攻之人得着了空子,冲到君紫夜那边,躲在他身后,大叫道:“大侠救我啊……” 然而君紫夜只是身子轻轻一动,便翩然从他的拉扯中抽身。用轻功飞到半空中,凌空踏步,往皇上他们的帐外来。 君紫夜一闪开,那些阉人又对那同伴进行围攻,寡不敌众,很快那人便被牢牢押住了。 其中一个阉人向站在帐子门口儿的魏东学和魏少爷喊道:“三老爷、少爷……人抓住了……” 皇上一笑,也随着魏东学和魏少爷往那倒霉人身边去,边很关切地问道:“魏兄,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让黄兄见笑了”,魏少爷道,“我们家里出了居心叵测的歹人,竟想着迷晕我们,以独吞我们带出来的钱财、逃之夭夭。这歹人竟然胆敢把蒙汗药下在我们每人的粥碗里,幸亏三叔担心路上凶险,早就备好了解药。我们回到帐子,发现有些头晕,便之不妥,忙将解药服下了。一想早晨做饭之事,全都是阿三自己忙活着,定然是他无疑。等了一会儿,果见阿三动手了。我牵制住阿三,三叔去将其他人救醒,这才不至于让贼人得逞。” “好险好险……”皇上轻拍胸前,道,“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今日若不是你们叔侄聪明,只怕这贼人已经得逞了。” 魏东学一声冷哼,走上前去,沉声道:“阿三,老爷向来待你不薄,你何以做出这等狼子野心之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需要银钱,老爷不给,我当然要自己想法子!”阿三道。 “阿三,你要给那青楼女子赎身,殊不知她在外面还有其他的恩客,与你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我发现她并非善类,几次三番地劝说你,没想到你依旧不知悔改,反而犯下如此大错。你可对得起你那一生效忠我魏家的你父亲?你可忘了你父亲临终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我没忘!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春红,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食言?我只是想要先借一些银钱,等我攒够了,自然会还的!”阿三道。 魏东学忽然想到些什么,问道:“阿三,你把蒙汗药下在了哪里?碗是小五洗的,一直放在他那里。小五向来明事,不可能帮你。难道你把蒙汗药下在了粥里不成?” 阿三倒是个倔强的硬汉子,别过头去,不再说此事,只是痛快道:“事已至此,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也从不想辩驳。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魏东学怒道:“阿三!你糊涂!想图谋自家的银财也就罢了,看在你父亲的份儿上,魏家自然不会追究于你。可你竟然丢人丢到外面去了,竟然连黄家朋友的银财也想贪图!若今日真被你得逞了,你跑了,回头我们可怎生向黄家朋友交代?你这是置我们于不义的境地啊!今日不重重责罚了你,如何正我家风?” 阿三道:“我没想拿他们的银财,是他们倒霉。谁让他们每天早晨都蹭咱们的饭?” “还敢狡辩!”魏东学一跺脚,看起来相当愤怒。 “你犯下如此错事,我魏家是断然容不得你了……侄儿,为叔这就将他逐出魏家,让他自生自灭去,你看怎样?”魏东学问道。 “听凭三叔做主。”魏少爷施了一礼。 阿三用力挣脱了压着他的几个同伴,深深向自家老爷和少爷施了一礼,道:“阿三自知无颜再留在家里,还望三老爷和少爷保重身子,愿老爷能尽快康复。” 说完,便转身要走。 “哎哎……兄弟,请留步!”皇上却是叫住了阿三。 “你们不是也没吃我们的粥,现在不还好好的吗?难道还想要追究我不成?”阿三道。 “不是此意,阿三兄弟你误会了,我其实是好心……”皇上说着,看向魏少爷,道,“魏兄,既然他家是世代为魏家效力的,而且他也并没有什么害主子的歹心,只是想要借一些银钱,以兑现自己的承诺罢了。且又敢作敢当,我看他是条汉子不如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阿三,你需要多少银钱为你的相好赎身?”没等魏少爷回答,皇上又问阿三。 阿三却是并不领皇上的好意,回身冷笑道:“怎么?朋友打算帮忙不成?” “是有此意。”皇上道。 “不必了,阿三不吃嗟来之食。”阿三向皇上一抱拳,转身又要走。看起来很是决然嘛! 皇上心念道:“这必定是他们有意的安排。将阿三赶走,阿三便是在暗处。有了在暗处的人,我们的行事未免多有不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三到暗处去,得将拦下来才行。” 因而直接上前拦住了阿三,笑道:“阿三兄弟,我这个人呢,好朋友,这一路走来,每日吃你做的早饭,见你人品也不错,不想看你就这么被主人家赶出去了。米说你也三十好几了,如此失了东家,再寻东家,未免要从小卒做起,怕是再熬上十几年也熬不出头儿。何苦呢?” “多谢朋友好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朋友费心。”阿三道。 皇上还真是好一副热心肠啊,继续死皮赖脸地劝说道:“阿三兄弟,我呢,有个提议。不如你要的银子,我帮你出了。你和你家老爷少爷好好认个错,我看你家老爷少爷对你也是多又不忍。只要你诚心认错、好好悔过,他们会原谅你的。这样你又有了银子给相好的赎身,又有活可以继续做,不是两全其美?” “我是魏家的家仆,岂能用你的施舍?黄少爷,我知你是好意,但我犯下这样的大错,已经没脸面继续留在魏家了。莫要再劝说,告辞。”阿三仍旧很是坚决。 皇上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让你强留在魏家。只是阿三兄弟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阿三叹了一声儿,倒是把离愁别绪做足了,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吧。” “我看你并不用去寻新东家,眼下便有一个现成儿的……”皇上含笑道,眼中满是善意。 阿三诧异道:“朋友何意?” “我看你身手不错,又敬你是条汉子。不如你留下来为我效力。至于你那相好的赎身之事,就交给我。等我寻着了人,为你的相好的赎了身,你们俩一起跟我到风国去,岂不甚好?只不过么……”皇上一笑,露出了生意人的精明,道,“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可以为你的相好赎身,但这些银钱,却不是白给你的,而是算我借给你的。日后你用工钱来抵,抵完为止。怎样?” 皇上说得这般有诚意,且又好一番精明算计,弄得阿三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来拒绝,不免要思量一番。 “魏兄,你看我这提议怎么样?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们家里这些好身手的家丁,不知魏兄肯不肯割爱呀?”皇上看向魏少爷,笑道。 魏少爷也觉得,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似乎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看向魏东学。 魏东学皱眉叹了一声儿,道:“阿三,这也是你的造化,你若不想去寻新东家,便留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二章:先发制人 om,。“三老爷明鉴,阿三纵然被逐出了魏家,却也依旧是魏家的人,绝对不会另寻新的东家。阿三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阿三一时不明白魏东学的那句“不想去寻新东家”,到底是让他留下呢,还是指点他让他找到推辞的借口,便只能按着自己的理解来应对。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你老主子都说让你留下了!而且你没看出我的意思么?我是在给你向老主子求和的机会啊……”皇上说着,直接拽住阿三的手腕,把他往帐子里拖,道:“走,我带你去看看你新朋友们。”真是好一副热心肠啊! 急得阿三忙回头看向魏东学,以请示他到底该怎么办。 魏东学总不能冲上前去,把人拽下来,说不行,我们不要的人你们也别想要把吧?便也只得点点头,示意阿三随着风国皇帝去吧,反正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阿三心内叫苦,却也值得跟着风国皇帝去了。可现在心里就已经开始担忧了……路上如厕的时候可怎么办呢?要是被那几人看出了他并非……哎!好不容易能在外面装一回男人了,却还是这般提心吊胆。 容菀汐在一旁看着,说实话,皇上的举动也弄得她有些迷糊。知道皇上是为了免于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但想来他们既然马上就要对这些阉人下手,即便阿三要去暗处,刚去之时,也不能立刻起到什么用处。待到他们已经将人弄晕了,迷糊之时,只剩下阿三一人势单力薄,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皇上何故这么殷勤哪?而且,这不是让这些人知道了他们仍旧在警觉、更给这些人提醒儿吗? 皇上就这么拖拽着阿三进了自己的帐子,容菀汐自然也跟了进去。 “阿三兄弟,你先在帐子里暖和一会儿。我们去收拾了行装,好了叫你一起上路。”皇上说着已经开始自己卷被子了。 阿三哪里好干看着?只好道:“我来吧。” “也好,你收拾被子,我们去将碗筷收拾了。”皇上道。 说着给容菀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了帐子。 此时魏家的人也都回帐子里收拾去了,外头只有零星一两个往马车上送东西的家仆。皇上悄悄拿出了怀里的一个纸包、悄悄打开一个口儿,往前走之时,纸包里的粉末便掉落在地上,随风吹入了帐子中。 “雷停……马车可调校好了?”皇上扬声道。 “还没呢……主子莫急,马上就好……”雷停道。 “我不急,只是东西还没人收拾呢,我又不想做刷碗的事……你们别一起未在那儿了,蒹葭、初夏,你们两个刷碗去……” 皇上说完,则是拉着容菀汐,悠然地往马车那边去。到了马车旁,皇上方低声道:“没了阿三这一颗暗子,只怕他们一切都要重新安排,煞费心力呢……” 皇上的目光落在正出帐子的魏东学身上,道:“那阉人此时估计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心思自然都在计策上,对外头的防范便能弱一些。咱们都先将解药服下,趁着早晨变了风向,风往正往北吹、刚好能吹进帐子里,我去将醉梦长给他们下了。” “主子自己去吗?属下随你去吧。”追风道。 皇上看了身旁的容菀汐一眼,道:“我和菀汐去。我们两个过去,他们不会起疑。” “主子可千万要小心哪……”雷停不放心,道,“不然我们想个什么法子暗中跟着?” “没多大的事儿,不必弄太大的阵仗。”皇上道。 说着,将手里的纸包暂且叠起来收好,又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子,从中拿出两粒小药丸,剩下的悄悄递给了雷停。塞给容菀汐手里一个,自己服下了一个。 觉着帐篷里阿三差不多已经晕过去了,趁着他们还没聚到一起去商量事儿、没到聚精会神的时候,便带着容菀汐往那边帐子去。 容菀汐这才知道皇上非要将阿三拽回来的用意。他根本不怕那群阉人知道他们已经起疑、反而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以使得这些人分心。 皇上直接用手抓了两把醉梦长,手指上、手心儿里,自然都沾染了白色的粉末。但是手藏在大氅里,却是不会被人瞧见。人看不见,风却能看见,在他想要散出药粉之时,只要出手抖动一下大氅,或是出手撩开他们的帐帘,这些药粉自然会进入到帐子中。 为确保万全,容菀汐的手里也抓了两把药粉。如此双管齐下,量总是够的。 为了精简行装,他们人虽多,但一共也只有两个帐篷,三个主子住一个,七个奴才挤在一个大帐篷里。皇上带着容菀汐,直奔那大帐篷而去…… “朋友……”身后有一人叫了皇上一声儿,但皇上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快步往前走,几步到了帐门口儿,撩开了帐帘,这才回头道:“我来拿阿三的东西。这小子面皮儿却挺薄,自己不好意思过来。” “我知道在哪儿,我给你拿吧。”这人很是警惕。 皇上笑道:“如此,可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原本你们收拾东西已经很忙了,我们却还这么不识相地过来叨扰。” “朋友客气了。朋友留下阿三,其实我们兄弟们心里都很感激。”说话间,这人已经到了近前。 皇上便不好再撑着门帘,撑着门帘的手放下了,一抱拳,道:“有劳你了……对了,我这么贸然到你们的帐外来,实在有些不妥,且刚刚的事儿,也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否有误会,你先找着,我去你们少爷帐子里,和他说会儿话。” “好,等我找着了,给朋友送过去。”这阉人道。其实他原本也不想让皇上进他们的帐子里去,正想着要说几句客套话,以让皇上在外面等着呢。不想皇上自己主动说了,却是省去了他一番口舌。 皇上带着容菀汐往一旁主子的帐子走,魏少爷听到了声音,已经出了帐子迎出来,笑道:“怎么还劳烦风兄亲自过来呢?风兄派人说一声儿,我们给你送去就是了。” “误会误会……”皇上一抱拳,手却是并未出斗篷,只是意思一下罢了,四下看了看,道,“不如魏兄请我们到帐子里去说?” “这是自然,岂能让风兄弟在外头吹冷风呢?”魏少爷道。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闲谈着,往帐子门口儿去了。容菀汐自然不好跟在男人身旁,故意慢了一步走着,看起来是守礼数的样子。 魏少爷掀开帐帘,是等着皇上和容菀汐进去的意思。容菀汐撩了下大氅,将大氅用手分向两侧, 以作方便行走之用。皇上边和魏少爷说着话儿,边很自然地撩开大氅进了屋。一阵风吹来,吹卷着地上的白雪、随着醉梦长的粉末一起,吹进了帐子里。 皇上觉得量已经差不多了,因而手在大氅里搓了几下,将粉末都搓在了地上,风一吹,粉末贴着地面四下散去,如同被吹进来的雪一般。 手上干净了,皇上这才伸出手来抱拳道:“魏兄见谅,其实在下并不是想要挖魏兄的人,只是看那阿三的确是个忠烈的汉子,想来一时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便善做主张,留下了他。想着等魏兄和三老爷的气消了些,再将他送回来。” “黄兄多虑啦”,魏少爷笑道,“不过是一个家丁而已,若是黄兄相中了,我们直接送给皇兄又何妨?黄兄只管用来看家护院便是,还送回来做什么?” “不是这么说”,皇上笑道,“我当魏兄是朋友,岂能做这般挖朋友墙角的不义之举?只是刚才阿三正愧疚已极,我也不好当着他说出这番打算来。因而借着给他拿东西的事儿,特意过来和魏兄解释一番。还望魏兄千万见谅啊。” “再说再说……”魏少爷笑道,“不过是一个家丁而已,莫要影响了你我的兄弟情义。哎呦!黄兄瞧我这帐子里,连个坐下的地方都没有,也太简陋了些。” “好在是个大帐篷哪”,皇上笑道,“我那帐篷才叫可怜,堪堪能弯腰站着罢了。” 皇上看了正躺在床上闭眼皱眉,一脸虚弱痛苦样的“老爷”,道:“伯父有恙在身,需要清净,在下便不在此多做叨扰了,咱们等下路上再聊。” “也好,我这边也快些收拾一下,免得耽误了行程。”魏少爷觉得有些头晕,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便也不留着皇上。 皇上带着容菀汐出了帐篷,见外头还有一人在调校马车,便上前去,笑道:“马车在雪地里走,需要每日调校,实在麻烦。我看你手法儿不错,可比我那些家丁调得快多了。” 皇上在说话之时,容菀汐已经站到背风向的地方去,好像要学这人怎么调校马车似的。手心儿里的醉梦长,便随着风吹了过去。 这阉人一心都在马车身上,且皇上又是从厂公的帐子里出来的、还是魏泽亲自让进去的,他有什么担心的?因而只是随口客套道:“你们是不常在雪国,所以不熟练罢了。等过几日熟练了,调校起来也容易得多。” 皇上笑道:“等下咱们到了燕雀镇,若你得空儿,可否去教一教我那几个家丁?虽然孰能生巧也是一说,但若有人指点一下,想来能进益更大一些。” “好说好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因着一路和气,只是一个小忙,他自然会帮。只是心里却想着:“怕是学会了,你们也没有用到的机会。到了燕雀镇之后,赶车的事情就要我们来了。” “如此可就说定了,到了燕雀镇,我可定要来寻你的!”皇上笑道。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说不叨扰他做工,往自帐篷那边回。 回到帐篷里,只见阿三已经晕倒在一堆收好的棉被上。皇上得意道:“自打从宋望那里要来了真方子,药效可是更强了些。就连他们这些内力深厚之人都敌不过。有了醉梦长,咱们恣肆江湖绝无大碍,天下间都能横着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三章:暂解麻烦 om,。容菀汐笑道:“你可悠着点儿吧,对付别人许是没什么用处,但这方子可是宋绪给你的,要是对付宋绪,你不是要败下阵来?” “这有什么?就算是他给的,可是他自己也配不成这药啊……不过你的话倒是个提醒,如宋绪那种小人,最好不留。”皇上道。 两人在帐子中等了好一会儿,见不远处那群阉人的帐子并没有什么动静,原本应该收拾好了启程的,此时却安静得很,便知道他们多半已经中招了。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皇上撩开帐帘叫了雷停和追风过来,低声吩咐道:“只以询问什么时候启程为由,去叫一叫那些阉人。若是没有回应,也千万不要冒失,小心点儿到帐子里看了,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计。” “主子放心,我们定然小心些。”雷停道。 皇上点点头,虽然没再吩咐什么,却还是不免为他们二人担心。若那些阉人有什么破解醉梦长的法子,此时并没有晕倒,而在设局等他们进去呢,雷停和追风不是羊入虎口?但不去探一探总是不行的,若是耗上一日,他们真中了醉梦长,以他们的内力,也早醒了。 皇上出了帐子,叫了敬雨和蒹葭过来,让他们在这儿盯着雷停和追风些, 一旦出了乱子,让他们务必快些去救人。 “魏家朋友……我家主子差我们过来问一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启程?我们只差收帐篷了,若是这边也只差收帐篷便好,我们这就着手收拾了……”追风到了主子帐篷近前,向内喊道。 喊了之后,静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两人相视一眼,更走近了些,直接到了帐子门口儿。静静听了片刻,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才又喊道:“魏家朋友……我们可收拾帐篷了?咱们这就走啊?”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点了下头,由在前头的追风撩开帐帘向里看,雷停继续向里头喊道:“魏家朋友?可在吗?” “魏少爷?”在前头的追风忽然一声惊呼,道,“你怎么躺在地上呢?三老爷?这……这是怎么了?雷停,魏家人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晕倒了!” “是吗?快进去看看!”雷停道。 两人很关切地说着,但脚步却是很慢。进了帐子后,小心地往魏少爷身旁走。已经快要到了魏少爷身旁,周围却还没有什么机关埋伏之类,帐子里的这三个看起来已经晕倒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反应。 而且就算他们三人此时是装晕,只凭他们三个,想要一举除掉他们俩,也不太可能。以他们两人的本事,虽然打不过这三人,但逃跑总是能的。因而也便放足了胆子,直接上前去推了推魏泽和魏东学,这两人已经死猪一样了。 “走,再去别处看看。”雷停道。 两人直到出了帐子,身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可见帐子里的这三人已经睡得沉沉死死的了。到了那下人们住的大帐,里头仍旧是晕了一地的人。他们两人仔细查过了,见并无遗漏,的确全都中了醉梦长,这才放心出了帐子。到了自家帐子外,禀报道:“主子,都晕倒了。” 皇上点点头,道:“好,咱们这就上路。” 事情如此顺利,容菀汐反而有些心里不落底儿。问道:“可都细细查过了,的确不是装的?” “属下都细细看过了,的确不是。”追风肯定道,雷停也紧跟着肯定地点头。 容菀汐道:“为保万全,还是将他们的穴道都封了……” “一不做二不休”,皇上道,“除了魏东学和魏泽之外,将其他人武功都废了。” “主子,为何要饶了那两人?那两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啊,尤其是那老头子。”追风道。 “不知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形,或许我们还需要用这两个阉人来和慕容焰谈条件。如果他们两个成了废人,慕容焰会救?怕是盼着我们快些将人给杀了呢。”皇上道,“但这两人的穴道也封了,一路上仔细着这两人。你们四个盯着这两个,应当无碍。” “主子放心,我们定当将他们盯得死死的。”雷停道。 皇上点点头,带着初夏和容菀汐收帐篷,让其他四人去收拾那些阉人。他们要先将这些人的穴道都封住,又要将他们抬到马车上去,着实要费一番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两辆马车里才都装满了人。他们一共十个人,两辆马车里一辆装了七个、一辆装了仨,刚好还能剩下些地方给容菀汐和初夏坐。 容菀汐实在不想和这三个死尸一样的人坐在一起,显然初夏也不想。而且两辆马车中装着的如此失衡,跑起来自然很难以一样的速度。容菀汐道:“初夏,我骑马带你,咱们也骑马走!” “嗯”,初夏连连点头,道,“奴婢也正想着呢,可不想和这三个死尸坐在一起!” “菀汐,不要闹,外头风冷。”皇上道。 “冷什么冷?不是说已经初春了?更何况好不容易来雪国一遭,如果不在这雪域里车马驰骋一番,不是太可惜了?把你的马给我,你去和他们一起坐着,刚好看着他们。” 容菀汐说着,已经到皇上身前去,不由分说地便抢过了皇上手中的缰绳,跳到马背上去了。回身招呼初夏道:“快点儿!” “哎,来了小姐……”初夏一路小跑到了皇上身旁,向皇上施了一礼,便忽略了皇上,利落地上了马。 看到容菀汐在前,初夏在身后搂着她的腰,皇上怎么觉得这画面这么奇怪呢? “你下来”,皇上道,“你若骑马,我带你走。”说着便直接上手去拉容菀汐。 容菀汐道:“我不下去,初夏骑术不精,不能自己骑马,不然你带着初夏走?刚好我自己能玩儿得痛快。” 皇上顿时挫败,心想我干嘛要带着初夏啊?我就那么有闲心,非要带一个人在马背上才行? 容菀汐挣脱开了皇上的手一拉缰绳,“驾”了一声儿,便冲了出去。 “哎你……”皇上想叫住她也难了。此时的容菀汐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到了自己的天地中,乐得什么似的,只管自在撒欢儿。 “叫什么叫啊?不然你来追我?追上了再说!”容菀汐跑了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对皇上道。 皇上却只是看着她笑,再无方才的玩闹之意。眼中,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欣慰、像是惊喜、又像有些悲伤。 “想来凭你的骑术,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容菀汐自大了一句,便又策马扬鞭而去。 看着一片皑皑白雪中那策马飞奔的红衣背影,皇上忽然意识到,天高海阔,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生活。只有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快活…… 他把她变成了一只笼中之鸟,困在深深的宫墙里。由始至终,她却从没有抱怨过一句。纵然如此,他却还是少不了要做贼心虚地怀疑她、少不了要诸多担忧。 他忘了,如果她真的是怀有目的来到他身边,凭借她的本事,在蓬莱殿之事前,她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如果她想走,凭借她的本事,她也早都走了。可直到此刻,她却仍旧在他身边。直到她逃出宫的时候,她却仍旧怕他担忧地、留了一封说一定会回来的字条。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好像出了宫,一切都明了了;好像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是清醒的。 他真恨他自己!因为他最终,还是变成了父皇的模样。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父皇临终前的话。 可他不想再错下去,不想真的被父皇说中了、不想真的如父皇那样孤独一世。 也不知此时清醒,是否还来得及? 一行人直奔无量山而去,蒹葭坐在马车里看着魏东学和魏泽、还有那年老的“魏家老爷”。因着对魏冬学的武功很忌惮,蒹葭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重新加封一下他们的穴道,以免他们什么时候醒来,暗中冲开了。 敬雨赶着蒹葭坐的这辆马车,雷停和追风赶着那拉着七个阉人的马车。容菀汐和皇上、君紫夜、初夏,四人骑着三匹马,还拽着几匹马,这队伍可够奇怪的。 如果他们不在燕雀镇驻扎,今晚必然是到不了无量山的,还是要再于郊外驻扎一日。但因着他们带着这些被弄晕的人,显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在着走了,必须要谨慎起来才行,少不了日夜兼程地赶路。 皇上非要让容菀汐去马车里休息,可容菀汐却是劲头十足,即便已经月至中天,却仍旧很有兴致,尽然还有心思心上美景呢。笑道:“你看,雪国的月亮好像比风国的大一些呢!” “因为今儿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是圆月之时呢!”皇上道。 此时一轮圆月当空,清的月光照在一片无垠的雪白上,放眼望去,白色的雪景、白色的月光,混合在一起,将天地笼罩得恍似一个巨大的梦境。 容菀汐觉得真应该找一个笔工精妙的画师来,将此美景画下来,妥善珍藏。待到年老之时拿出来看看,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如此美景,你为我作诗一首,如何?”容菀汐忽然道。 “啊?”惊得皇上好悬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怎么了?让你作一首诗而已,又不是问你要一千两黄金,这么害怕干嘛?”反而弄得容菀汐好生诧异。 “不是啊……你这也太突然了些,我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我又没有那七步成诗的本事。”皇上道。 容菀汐撇了撇嘴,好生嫌弃地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皇上挠了挠头,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君紫夜,用嘴形说道:“帮帮忙呀……” 君紫夜摇头笑笑,表示爱莫能助啊。 皇上记得抓耳挠腮的,可是越着急,越想不出什么来……原本他也是个挺有文采的人哪! “什么人?”正在皇上绞尽脑汁地想诗句之时,忽听得君紫夜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四章:翎王追来 om,。“什么?”皇上不解,看向君紫夜。 君紫夜的耳朵动了下,道:“后头有一骑快马,正向咱们这边赶来。听着马蹄声,很急切。” 皇上和容菀汐相视一眼,都是一脸崇拜地看向君紫夜……怎么他们两个就没听到呢? “我们已经过了燕雀镇,往这条路上来的人,估计也是去无量山的。”皇上道。 君紫夜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说话间,几人不禁都慢了些。君紫夜是因不知来者何人而警觉着,容菀汐和皇上却是竖着耳朵听,至今仍没有听到马蹄声呢。 “这人骑术了得,远在咱们三人之上,不容小觑。”君紫夜听了一会儿,肯定道。 “既然如此……”皇上索性直接勒马停住,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等他。躲是躲不过的,先看看是友是敌再说。再怎么厉害,咱们这些人,却也没必要怕了他去。” 君紫夜点点头,表示同意皇上的话。 三人勒马停住,身后的马车驾到他们身旁来,自然也停住了。敬雨问道:“主子,怎么了?” “警醒着些,身后有人追来,不知是敌是友。”皇上道。 听得在马车外赶车的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回身看去,刚要说“后面也没人哪”,就见一骑快马,正越过一个雪丘,显露出来。 “主子,您可真神哪……”追风向皇上竖起大拇指。只是人在马车上不方便,不然真的要对皇上五体投地一下了。 “是君阁主发现的。”皇上尴尬道。 “呃……咳咳……君阁主好耳力。”追风嘿嘿一笑,自觉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好生没脸哪!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远处等着,看着那人不多时便到了他们面前。一看之下,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不是其中的某一个人如此,而是大家都如此! 皇上揉了揉眼睛,策马上前去,想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可别再是他眼花。 雷停本能地有些担心,叫了一声儿:“主子。” 却见来人下马,恭敬地向皇上一抱拳,施了一礼,道:“陛下。” 听得声音,可是再没错了! “二哥?你……你怎么在这儿?”皇上觉得有些懵…… “臣看出了破绽,唬着四弟说了。担心陛下的安危,便追了上来。一路沿途打听,便追到这儿了。”翎王道。 “二哥有心啦……”皇上本能地要把头转向容菀汐,但却在还未将头转过去的时候,便忍住了。 看菀汐做什么呢?这是他的二哥,和菀汐是没有关系的。 “是臣应尽的本分。身为臣子,理应保护君上无恙。”翎王半点不敢逾越。 “只是边疆那边……”皇上很担心雷国会有什么趁虚而入的举动。 “陛下放心,臣已经吩咐了隋副官,他会封锁臣不在边疆的消息。一应事情也都会处理好。”翎王道。 皇上点点头,道:“好,朕相信二哥的安排。” 二哥人已经在这儿了,难道还能这就将他赶回去?纵然二哥是因着菀汐而来,他却也不能这般把二哥的劳累当笑话看。要知道,只身一人想要翻越伏龙雪山,所面临的危险可要比他们多了千万重。 既然人已经来了,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只要他们快些解决了雪国的事,想来一切应该无碍。只是老四这小子的嘴巴也太不严实了,他只是忘嘱咐了一句,这小子就在二哥面前招了供。若是那一日母后发现了蹊跷,几句恐吓逼问,这西嫂子会不会也就范了? 哎呀……出来之时,再多嘱咐老四几句、吓他一吓好了! “二哥,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估摸着明日中午能到无量山,到了无量山才能休息呢。二哥一路追我们,怕是也没好好休息,不如去马车里睡一觉?”皇上道。 翎王看了容菀汐一眼,见容菀汐骑马,觉得还是避嫌些为好,便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确有些疲累,如此,便不客套了,真的去马车里休息一会儿。” 皇上点点头,道:“马车里有几个中了醉梦长的人,睡得死死的。二哥进去,将他们挪一挪,也能弄出个躺着的地儿来,只是不太宽敞。” “哦?中了醉梦长的人?可是陛下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翎王紧张道。 “二哥放心,并无什么危险。还没等他们对付我们呢,我们就已经把他们给弄晕了!二哥先去休息,等恢复了气力,咱们再细说这件事。”皇上道。 “也好,我去休息一会儿便出来。”翎王道。 说着,向皇上施了一礼。却是并未马上退下,而是到得君紫夜面前,向君紫夜一抱拳,深施一礼,道:“原还想着,待到从雪国回来,要去紫云山登门拜谢恩人,不想竟在这儿遇见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君紫夜道。 “若非有神医日日去小舍里照顾,在下的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呢。如此救命大恩,在下岂能忘?必是永生铭记的。”翎王感激道。 君紫夜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菀汐因着是女眷,不能去照看殿下,便只有我多走动些。” 皇上听了,缓缓看向容菀汐……眼中满是惊讶。君紫夜的意思是……菀汐并未去照看二哥?菀汐留在边疆那么久,竟然并不是照看二哥,而是一直由君紫夜照看着? 皇上的嘴巴动了下,但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他不想再就菀汐和二哥的事情再做试探。他已经因此而犯下了大错,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在他因着菀汐不对他坦白身世、而伤心于菀汐不信任他时,扪心自问,在那一刻,他对菀汐,又何曾做到了信任呢?在看到二哥的字迹之时,若他对菀汐信得坚定,又岂会一怒之下便信了呢? 可他心底里,真的是信任菀汐的。只是有时候会被愤怒、被担心,所左右了情绪。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所以每每当自己着急之时,可务必要控制好才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疑问,他也不会让自己贸然试探出来。他再不想伤菀汐的心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心内对神医万分感激,但向来不善言辞,也便只有放在心里。他日有机会,必要报答。”纵然君紫夜百般推脱,但翎王对君紫夜的感激仍旧坚决,又深深向君紫夜施了一礼。 皇上知道君紫夜是个感情寡淡之人,遇着这种浓烈的感谢,必定觉得万分为难,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因而忙笑道:“二哥,我们可别再耽搁了,还得急着赶路哪!若你二人再一个感激一个推辞地继续下去,估计到了明日日出之时,咱们还在原地呢!走吧,快上马,咱们到马车上去。将那三人给挪开了!” “是。”翎王自然也不能再多做耽搁,利落地上了马。 皇上走在前头,并未多留意翎王,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和容菀汐有什么眼神儿交流似的。他不是担心,他只是选择了相信。 翎王走在皇上后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回身看向容菀汐。回身之时,他发现,刚好汐儿也在看着他。 然而目光相撞之时,汐儿只是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以作招呼。 看得翎王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 按着规矩礼数,他是应该向汐儿施礼的,但此时他真的做不出来。因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跟上了皇上。 由始至终,皇上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没有回头催促翎王。 皇上的反应,自然也被容菀汐看在眼里,落在心里。 到了马车旁,皇上叫了蒹葭下来,先于翎王跳上了马车。吩咐道:“蒹葭,你下去骑马,让翎王休息一会儿。” “属下不如陪着敬雨在外面赶车,一旦那三个阉人有什么情况,属下也好及时应对。”蒹葭提议道。 “也好。”皇上点点头。便借着月光,转身挪动那三个阉人去了。 蒹葭刚要跳上马车帮忙,就听得翎王道:“本王来吧。” 翎王跳上了马车,忙迅速地将那三人给挪到了地上去。车内虽然不狭小,但被这三个人一挤,也不方便施礼了。因而翎王只是抱拳道:“多谢陛下。” “二哥……”皇上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侧榻上坐下,道,“你我是兄弟,此时又是在外面,可再不要行这些虚礼了。若是让路上有心之人看见了,反而麻烦。” “是。”翎王应了一声儿,仍旧恭谨。 皇上叹了一声儿,话已经到了嘴边儿,却是没有说出来。 自从他娶了菀汐之后,二哥便和他远了。以二哥的性子,其中心结,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开。也便随着二哥去吧,反正此生漫长,二哥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二哥,刚刚你说,你中毒之时,都是君紫夜照顾你,可明明朕已经让菀汐去便将照看你了,雷停也的确从边疆接了菀汐回来。这过程里,菀汐可是去了哪儿?” “陛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并未擅自去哪儿,而是一直都在容府内。只是……正如神医所说,因着男女之防,便并未去臣身边照顾。始终……未见臣。”翎王道。 菀汐偷偷看他的事,既然是偷偷的,他便不想说。菀汐的本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而这样做,毫无疑问的,自然是为了三弟。 “哦……”皇上道,“原来是这样啊。朕还以为菀汐贪玩儿,放着朕的托付不顾,擅自去找江湖上的朋友去了呢!朕最怕她自己一个人瞎跑乱窜,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朕可是追悔莫及。” 翎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后娘娘生**自在,陛下若是太束缚着她,怕是她不会快活。” “朕并不想束缚着她”,皇上道,“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罢了。她去哪儿,朕都想陪着她,也都会陪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五章:一梦惊觉 om,。翎王抱拳施礼,道:“陛下确是如此。” 他知道三弟并不是说空话,而是说到做到。因为此时,三弟不是已经随着菀汐在雪国了吗? “二哥早些休息,等会儿休息好了,朕还要好好和你说说一路上的事儿呢。还有雪国的一些事,二哥也不甚了解。如今二哥来了,自然要多帮着朕,朕可得先将事情都说给二哥听。”皇上道。 “是。”翎王应道。 忽然想到刚发生不久的事,这恭顺的一个字之后,不免又没分寸起来。虽是没看向皇上,但问话已经很不敬了:“只是臣说了,陛下能信么?” “啊?信什么?”皇上不解。 “臣说皇后娘娘并未乱走,说皇后娘娘只是在容府中自己房间里躲着、并未见臣,陛下信吗?”翎王问。 皇上坦然笑道:“朕愿意相信……不是信二哥,而是信朕自己的妻子。” 翎王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想起之前的事,他对皇上是颇有责怪之意的。这话问得自然也不乏埋怨之感。但皇上却说得这般坦荡且肯定……当真是他始料未及。 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怕说多了,会给汐儿惹麻烦。只能道一句:“夫妻之道,陪伴是重要,但想来皇后娘娘最想要的,只是信任和懂得……臣只是因蔡妃之前和臣说过女人的心思,又见陛下对皇后娘娘很用心,所以自作聪明,想要帮衬陛下几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切莫怪罪。” “无妨。”皇上淡淡道了一句,已经有了敷衍之意。 这车厢里的气氛实在太别扭,也是怪他自己,或许,连问二哥,他都不该。 “皇后娘娘的确未见臣,一面也不曾。”翎王怕皇上误会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道:“朕已说了,朕相信皇后。” “是臣多言了。”翎王恭谨道。 皇上苦笑了下,觉得此时他们兄弟间,实在太别扭。因而也不多留,道了声:“二哥好好休息”,掀开车帘便要下车。低头之时,看到雪地上的一个马蹄印,忽然想到一个画面…… 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儿,究竟是几岁,他却忘了。 他只记得,那年除夕大雪,他和二哥在御花园里躲猫猫。原本二哥自以为藏得很好,但还不倒十个数儿的功夫呢,就被他给找着了。二哥不服,说他使诈偷看。他指了下地上的脚印,道:“是你自己的脚印出卖了你,怎么是我偷看?” 二哥道:“雪地上的脚印这么多,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我的?” “你是我二哥啊,我还不清楚?而且我们俩脚一样大。”他说。 “我不信,你什么时候比的?我怎么不知道?”二哥道。 “我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比的,不信咱们再比比。” “比就比!你把鞋子脱了,在地上印一个脚印儿,我也印一个,看看谁大谁小!”二哥道。 结果自然是一样大。因为他并没有欺骗二哥,他真的在二哥睡着的时候和二哥比过。自小他就敬重二哥、崇拜二哥,什么都想和二哥一样。想和他长得一样高、想和他一样能把《弟子规》倒背如流、想和他一样百步穿杨。 可是后来,他终究没能和二哥一样。 二哥在边疆恣肆潇洒,活得纯粹,而他在皇城之中,心思愈发阴沉。 皇上苦笑一声,回头,道:“二哥,也不知道现在咱们两个的脚,还是不是一样的大小?” “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陛下的大一些。”翎王道。 皇上一笑,看着翎王,道:“原来于岁月里变了模样的,不只是朕一人。” 翎王听出了皇上的意思,却是笑道:“咱们都长大了,再不会做雪地里比脚大小的事,这很好。” 皇上摇头笑笑,没再说什么,利落地跳下了车。 是吗?这很好吗?可是他怎么觉得很不好呢。 上马向容菀汐飞奔过去,笑道:“那三个阉人可真沉,不好搬呢!” “快走吧,别耽搁了太长时间。”容菀汐道。绝口不问翎王的事。 容菀汐不问,皇上也不说。不过是让二哥在马车里睡一觉而已,有什么可交代的? 一行人继续向无量山赶路,只想着快些到达,片刻不敢停歇…… …… 未央宫里,霜露阁中。 秦颖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重重地喘着粗气。 躺在地上上夜的小桃被秦颖月的动静给惊醒了,忙起身轻轻撩开床幔,见秦颖月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和着脸上的红面纱,样子煞是可怖。小桃吓得不轻,带着颤音轻轻唤了一声儿:“娘娘可是做恶梦了?” 听得小桃的声音,秦颖月这才回过神儿来,看向小桃,如常道:“端杯茶来。” 却仍旧是心有余悸。 小桃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床幔,去小厅里倒茶。秦颖月立起枕头靠着,回想着刚刚的梦,额头上的冷汗仍旧不断往外冒。 她梦到了在太学的时候…… 梦到她追着宸哥跑到后山上的树林中,梦到她终于追到了宸哥,明明她已经看到了宸哥的脸就在一株大树后,看到宸哥跳出来,笑道,“月儿,你若追上了我,我送你一件儿新衣裳!” 她心内欢喜,自然要追上去,可宸哥一转身,忽然变了样子!衣裳不是他的衣裳、身量也不是他的身量。她吓得不轻,唤了一声儿,“宸哥?”可那人转过头看向她,却是靖王的模样! 靖王看着她,勾起嘴角,笑得十分诡异……在笑了一下之后,又转身背对着她。不过片刻,却又转身看着她,诡谲的笑……如此反反复复、转过去又转回来,始终重复着转身的动作。每一次他再回头,样子都比上一次更可怕一些。忽然再有一回头之时,她竟然看到了宸哥的脸! 是宸哥的脸被安在了靖王的身上! 大惊之下,她便被吓醒了…… 如今再回想起梦中的情形,再回想起今日皇上转身之时的背影…… 秦颖月但觉浑身的都是冷汗…… “娘娘……”小桃端了茶进来,道,“茶有些凉。” 秦颖月已经被自己的这个察觉给吓傻了,哪里能顾得上茶的冷热?一把夺过小桃手里的茶,咕嘟咕嘟喝了进去。却还是觉得一颗心狂跳不已,手心儿里仍旧在出汗。 “娘娘可是还要一杯?”小桃轻声道。 “要。”秦颖月道。 小桃不敢怠慢,忙去给秦颖月又斟了一杯茶进来。 秦颖月又咕嘟咕嘟地喝了,这才觉得稍稍冷静了些…… 摇了摇头,总算暂时将那一回头的背影给抛出脑外去了。让自己平缓呼吸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才刚丑时。还得又好一会儿才能天亮呢。”小桃道。 秦颖月道:“是吗……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是。”小桃道。 秦颖月缓缓靠在枕头上,却是并无睡意。 小桃问道:“娘娘可要掌灯?” “不必了……”秦颖月道,“你坐下,陪本宫说会儿话。” “是。”小桃忍着困意和埋怨,也只好陪着。 然而在床边斜牵着身子坐下了,秦颖月却又没有话说了。 正在小桃已经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时候,忽听得秦颖月说了一句话,吓得顿时就精神了! 秦颖月说—— “皇上已经不在未央宫里了,此时在宫里的‘皇上’,是靖王。” 秦颖月说得肯定,小桃听得,本能地不觉得这是一句胡言乱语,而以为这是一个定论。可是吓得手心里全被冷汗打湿了。但转念一想,秦颖月这话凭空而来,哪里有根据呢?这是多大的事儿啊?怎么秦颖月睡了一觉之后,忽然就这么说呢? 自然是秦颖月噩梦里的事儿了,岂能当真? 因而小心笑道:“娘娘做了什么梦?听起来,倒是挺有趣儿的……” “本宫是做了一个梦……”秦颖月狠狠皱眉,道,“但却也不是梦……那背影,就是本宫今天才见过的……靖王的身子,却被安上了皇上的脸。” 听得小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半夜里听人说这些,可这是比讲鬼故事都吓人呢。秦颖月也太能折磨人了!梦里的事情也说得这么真切,真要疯了不成? “明儿咱们还得去见皇上,必须要见到他……”秦颖月坚决道。 小桃觉得秦颖月已经疯了,困意驱使,也不像平日里那么谨慎了。因而劝道:“娘娘,咱们已经被陛下拒之门外三次了,若是再去,万一陛下不见呢……怕是宫里的女人,少不了要在背后说娘娘的闲话。” “顾不了那么多了”,秦颖月道,“我必须要确定一件事。若真是如此……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会不同。” “哦……娘娘决定了便好。娘娘聪慧,万里无一,娘娘想好的事,准是没错的。”小桃应承了一句。 秦颖月靠在枕头上静静想着……如果此时在乾清宫里的人真的是靖王,那么云裳、李忠贵、小福子这些在皇上身边儿的人,必定都是知情的。李忠贵和小福子对皇上忠不忠心,她是不清楚的,但云裳的对皇上的忠心,绝对不会有错。如果靖王真的害了皇上取而代之,云裳岂能容他?岂能跟在他身旁提点着? 所以若说靖王暗中害了皇上想要篡位,实在说不通。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靖王以皇上的身份住在乾清宫里、去到御书房中、去议政事殿里上朝呢? 难道是皇上准允的? 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坐,找个替身过来干嘛?让别人占有着他的地位、玩儿着他的女人、打着他的儿子? 怎么不可能呢……皇上不是别人,而是宸哥啊!宸哥向来不按常理行事,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之前他想要出去玩儿,让靖王把他做功课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这一次,会不会也和之前在太学里的时候相同呢?只是弄得大一些罢了。 还有容菀汐……此时容菀汐也不在宫里……难道事情还不明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六章:确认真相 om,。钦天监的话,她原本就是没当真的。原本就知道,这一定是皇上和容菀汐又在玩儿什么花样,只是从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金蝉脱壳之计。如此看来,现在很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两个一起出了宫,甚至是,一起离开了京都城…… 他们去哪儿了呢?去干嘛了? 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宸哥放着推行新政在即的朝中大事都不顾,而弄了这么一个替身过来坐镇? 她实在想不通…… 若说从前,她或许会以为,宸哥只是贪玩儿。哪怕只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玩儿的东西,就足以让宸哥弄个偷天换日之举、偷偷溜出宫去了。但现在,宸哥已经入主未央宫、已经坐在皇位上,如果她还这么想,那可是愚蠢之至了。 能让宸哥放着江山社稷不顾、甘冒如此风险的事儿……能是什么呢? 而且这件事情,一定和容菀汐有关……不然宸哥不可能先施计将容菀汐弄出宫去、不然宸哥不可能让容菀汐和他一起去涉险。 和容菀汐有关……又一定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小打小闹的事情,宸哥还不至于糊涂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只怕不是有关容菀汐性命的事,宸哥都断然不会这么胡闹。 这事到底是什么……若是能猜到了,或许对她大为有利。 但那噩梦做得头昏脑涨,她是实在想不清楚了。而且现如今,最重要的还不是对付容菀汐,而是要确定此时在宫里的皇上,到底是不是皇上。如果只是她一嘶多思了,想得再多也是白搭。 “你去歇着吧……”秦颖月揉着额头,吩咐了小桃一句,自己也缩回了被子里。 明儿一早,务必要再去见皇上一面。 这一次,可由不得他不见。 …… 秦颖月一早儿起了,便说身子已经好多了。想着春来人燥,皇上整日在御书房里勤政,怕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因而嘱咐小桃,快些去给皇上熬了银耳莲子羹去,在皇上下朝之时给皇上送去。皇上早早儿喝了,这一日的润养也就够了,不会受了春燥。 小桃按着秦颖月的吩咐做了,主仆二人在皇上下朝之前出了门儿,匆匆往御书房去。在皇上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堵在门口儿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皇上往御书房这边走来。秦颖月忙从小桃手里拿了食盒,亲自迎上去了。 一见是秦颖月,靖王就一皱眉。心想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吃了三次闭门羹,这次竟然直接在门口儿堵着他,由不得他不见了。 忽然好同情他三哥啊!这女人这般胡搅蛮缠,有时候真是除了由着她去、随意敷衍了图个省心之外,再无别的想法儿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秦颖月提着食盒,盈盈施了一礼。 靖王淡淡点头,道:“你身子不舒服,怎么又一大早儿过来?”言语中不乏嫌弃之意。 “昨儿服用了陆太医送来的药,臣妾觉得好受些了。只是一想到近来春日干燥,陛下整日在御书房中,身子定然不舒坦,便给陛下做了银耳莲子羹,想让陛下解一解春日的烦躁。” “只是朕现在没有胃口。你好不容易做了,若是给了朕,朕又没吃,岂不浪费?不若你自己拿回去用了。此时你也正是需要润养着,可要自己仔细着些。”靖王说完,也不看秦颖月,便要从她身旁走过去。 秦颖月看准了时机,应了一声儿“是”,起身……却是忽地一个踉跄,直接恋人带食盒地向前扑去。情急之下,食盒脱手,人却及时抓住了皇上,这才不至于摔倒。 靖王就在她面前,总不能看到她摔倒而不管。因而忙扶住了秦颖月。秦颖月顺势握住了皇上的手,拉着他的手,撑了好几下才站直了。歉然道:“臣妾莽撞,惊着了陛下。” 但是握着皇上的手却是没放开。 靖王也不好躲闪得太明显,那样不是心虚吗?因而反而反握住了秦颖月的手,后退了一步看看她,关切道:“怎的这么不小心?可伤着了哪儿?” “幸亏陛下及时扶住了臣妾,不然臣妾可真要伤着了。”秦颖月娇滴滴地说道。说话之时,手还在靖王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弄得靖王浑身不自在,但做得却也还算细致,并未匆忙地将手抽出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秦颖月的手,道:“你没事就好。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子又这样虚弱,可切莫再常常出来劳累。你且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劳心劳力地做这些吃食,朕若想吃了,吩咐了御膳房便是。回头儿朕得空了,便去看你。” “臣妾总是在心里记挂着陛下,担心陛下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秦颖月说着,忽然抓起了皇上刚拿回去的手,攥在手心儿里,深情道:“臣妾总也见不到陛下,陛下不知臣妾心里的苦……” 靖王已经烦到了顶点,但想来若是他三哥在这儿,看在秦颖月有身孕的份儿上,怎样也不好再冷脸相待。因而只是笑道:“近来朕朝政繁忙,一有时间,定然回去看你的。” 说着,又将手从秦颖月的手中抽了出来,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快回去吧,别在外头吹冷风。” 说的是关切之语,但做的却是敷衍之事。 如果不是已经从他的手上发现了蹊跷,秦颖月是怎样都不会相信面前之人不是皇上的。那惯常的含笑敷衍、那嘴不对心的好话,岂不是皇上所为?可这人,又的的确确不是皇上…… 能如此了解皇上的、能学皇上学得如此之像的,除了靖王之外,还能有谁呢? 秦颖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施礼道:“恭送皇上”,由着皇上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靖王满脸的厌恶,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女人。 云裳向秦颖月施了一礼,便紧跟着靖王进了御书房。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秦颖月今日的举动有些不对劲儿,很危险……秦颖月怎么忽然如此冒进了?怎么忽然就这么强抓住了皇上的手?难道他不怕皇上更加嫌弃她吗?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秦颖月一直恭谨地拘着礼儿,等皇上进了御书房,这才起身带着小桃离开。那散落了一地的银耳莲子羹,自然有人收拾。 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不妥的。但一切,却又真的透着一股莫名的蹊跷。 云裳轻声道:“殿下,奴婢觉得秦嫔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刚刚她抓住殿下的手,可是发现了什么?” 靖王皱眉道:“应该不能吧?本王并没有闪躲,也不避讳和她肢体接触,她能发现什么呢?” 云裳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蹊跷来,只能道:“也是……许是奴婢多虑了吧。” …… 秦颖月一直平平缓缓地带着小桃走到了御花园,这才忽地泄了气,扶住了小桃,道:“去那边凉亭……” “娘娘怎么了?”小桃紧张道。 秦颖月摇摇头,没说什么,往凉亭那边去。 在来之前,她盼着昨日猜到的事情是真的,却又害怕这事儿是真的。如今证实了,但觉的确受到了惊吓……宸哥竟然真的做了如此胆大走险之事!这可是皇位啊!这可是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宸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给了别人!可曾想过,万一他想要拿回来的时候,这替身不给呢? 如今在所有人的眼里,靖王就是皇上。他每日上朝、每日去御书房、每日在乾清宫休息、每日被宫里的妃嫔们缠着……时日长了,会不会忘了自己是谁?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贪恋权力、会不贪恋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旦靖王贪恋上了这皇座,少不得要动了谋求的心思,少不得要在皇上不在的这一阵子里,做一些大胆的图谋。 皇上不在,国中所有的一切又都任凭靖王调配,若她是靖王,会如何做?自然会拼了命地赶在皇上回来之前,掏空皇上的权力,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 那时,风起云变,他们这些后妃们,可还有立足之地? 皇上当真糊涂啊! 古往今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自己兄弟给推下皇位的皇帝何其之多?他好不容易斗过了嫡出的大哥,如今却要把这用性命换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不成? 宸哥,你当真被美色蒙了心!被容菀汐勾得魂儿都没了! 秦颖月觉得心慌得很,这心慌,并不仅仅是以为她的发现、她的担忧,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没底儿……将自己那登高望极的梦,托付在这样一个感情用事之人的身上,她心里没底儿。 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因他的感情用事,而成昨日霜露,一梦不见。 兜兜转转地走到这步,原来她所选择的,仍旧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秦颖月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了……却还是有些怔怔地道:“接下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宸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回得来。他不回来,她还有什么机会争宠呢?她的有孕,岂不也成了白折腾一场? 如果不想让自己追寻已久的东西、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变成了一场醉梦,她就只有用昨日发狠之时想的法子了。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法子呢? 她为什么非要仰仗着宸哥来做皇后呢?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其实是太后啊! 既然男人靠不住,何不靠自己的儿子呢?她的儿子,现在不是她想有就有、想让他是谁他就是谁? 把一切都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不比费尽心思地谋求他的怜悯要好得多了? 宸哥,既然你为了容菀汐连江山都不顾,就别怪我来帮你管管了。没法子,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啊…… 小桃完全是懵的,自然不能给秦颖月什么建议来。见秦颖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那原本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眼中还带着几许夹杂着狠辣的笑意。便问道:“娘娘可是有了新的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七章:机关重重 om,。“自然是有。”秦颖月道。 但一定要从长计议,到底该怎么做,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一切,都是要在皇上非皇上的基础上,才能做出的。如若不然,她可就活到头儿了。 细细回想,她应是没判断错的……宸哥的手指秀气修长,可刚刚摸到的手,却是粗了一圈儿。而且宸哥有个习惯,那就是指甲从来都短短的、只紧紧贴着皮肉露出麻线宽窄的一小截。但凡是长了一点点,宸哥都会及时修剪了。可今日她摸到的指甲,却是长了好多。那是宸哥绝对无法容忍的长度。以宸哥的性子,在指甲长到这个长度之前,他早已经修剪十几次了。 若说对于宸哥指骨的粗细她感觉错了,但是那指甲已经有一根细簪粗细了,她岂能摸错了? 这是宸哥十几年的习惯,即便这一阵子再忙,却也绝对不能忘了。所以她没有认定错,这未央宫里的人,的确是靖王,而不是宸哥。 既然如此…… 秦颖月的眸光彻底狠辣起来,缓缓起身,淡淡道:“回宫吧……” 清楚的知道宸哥真的能为容菀汐做到这个份儿上,她的心里是痛的。可是想清楚了之后,很快,对于前路的坚定,便遮掩住了这种痛。 毕竟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男人的爱,她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地位。若她爱的人恰好也爱她,那是很好,锦上添花。若非如此,只要她今生能站到最高处,其他的一切,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 一路快马加鞭,并未过市镇和村落,前行自然要快得多。未时之前,一行人便已经到了无量山下。 然而比无量山更近于他们面前的,却是一道悬崖,很宽很深。放眼望去,没有路可以通向无量山。 看到面前之景,显然君紫夜也有些诧异。道:“我虽然来过雪国一些地方,但却并未来过无量山,不知竟是如此。” 皇上道:“可从地图上看来,无量山山下不过是一片原野而已,紧跟着便是村落了,也并不是这样的地势。如今这情况,还真是有些蹊跷。莫非我们走错路了不成?可我们刚刚明明经过了无恶村。无恶村外便是无量山,这是没错的啊。” 皇上跳下马,走到悬崖边儿上,细细向下看去,却发现,这似乎不是一道天然形成的悬崖额,而是认为开凿的。 因为悬崖下的树木长得非常整齐,若非有人故意整齐栽种,断不会如此。而且其实这悬崖也未必有多深,只是很宽,再加上对面无量山山高,这才使得他,们有了这是悬崖的错觉。若是细看去,倒是称为一个“大深坑”更为贴切些。 “这是人为开凿成的一道防御陷坑”,皇上道,“若我没猜错,树木下,一定有诸多锋利刀刃等见血封喉之物。《城防论》里有过这招儿,在城外开一陷坑,其上覆草,使得敌军不明情况陷落。看来无量山只是把这一策用的更大而已。” 容菀汐也下马细看了,又退后几步,方眼向别处看去,道:“工程浩大,我估计他们也就只能在前山这样开凿一番而已,其他处怕是没有的。我们不若绕远一些。” 但这一条深沟绵延百里,百里外的情况,他们看不到的,如今也只能这么猜测一番。 “也好”,皇上道,“不然就算咱们能小心着些下去,那些阉人怎么办?下面树木密集,锋利之物自然也很密集,我们自己通过都不易,带着这些死猪一样的人,可是麻烦。” 君紫夜也同意皇上的看法,点点头。 翎王问道:“如此,东西两边,我们往那边走?” “想来都差不多”,皇上道,“反正就是碰运气,东面吧!” 一行人便至此而向东走去。一路快马,直走到日暮西沉之时,才看到了与山连接着的路。 皇上很谨慎,抽出雷停腰间的剑,用力向前方之路上扔了下去。皇上内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总归也有一些。如此卯足了劲儿地用上了,也算不小,这一剑扔出去,当啷啷落地,剑尖都折弯了。心疼得雷停直咧嘴…… “看来前方的确是路,而不是什么掩障……”皇上转头和雷停道。见雷停一脸心疼的样子,道:“多大点事儿?回头陪你一个好的!” “是。”雷停已是欲哭无泪。心想,为了打造这把剑,他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啊!白花花的!还没等用热乎呢,就让他主子给弄坏了!只是口头承诺了一句,怕是回头就忘了,不会赔给他的。 铸剑那老小儿,真是个奸商!十足的奸商! 确定了前方并未什么蹊跷之处,一行人便直奔无量山而去。直到走到了正山脚下,却也依旧没有什么埋伏阻拦,甚至于连一个看着的守卫都没有。这和无量山前山的谨慎埋伏可是大不相同。看起来好一副太平景象,好像这里的徒众们并不需要提防什么似的。 “怕是上山之后有蹊跷。我看这雪松林很有些诡异。”君紫夜道。 容菀汐忽然想起了紫云山上的迷踪林,道:“难道也是能让人一进去便迷路的?” “多半是如此”,君紫夜道,“既然在前山下了大工夫,便知道会有人绕到旁边来,这边岂能什么防护都不做?” 皇上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既然东边是这个情况,想来西面和后山也好不了多少。咱们是若是再绕到西面去、西面不行再绕到后面去,可就要明天早晨了。既然都不好对付,莫不如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就闯这一处得了。” “也好。”君紫夜道。 可能因为他们最终都没有被迷踪林给围困死,所以对于这里的危险,并不太重视。心底里总觉得,就算是费一些力气,最终也还是会走出去的。 而且容菀汐觉得,既然这里和迷踪林差不多,有君紫夜在,他们想出去不是简直和走迷踪林没什么区别?只是君紫夜的几句话便能破了迷局。因而问道:“君大哥,这片雪松林应该很好过吧?你只要稍微看看,就能参透其中的关键所在了。” 君紫夜却是皱眉摇摇头,道:“迷局是人布,各人所想不同、所用方法也不同,我并不能看透这片树林里的布局情况。” 但是即便听到君紫夜如此说,在场之人却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危险。毕竟此时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是一片山上的树林而已。 虽说不太害怕,但谨慎之心还是有的。皇上道:“反正我们人多,且马车上也有足够长的绳子。不如我先进去探探路,如果觉得不行,你们还可以拉我出来。” “属下去吧。”雷停道。 “我和你一起。”追风道。 “咱们三个一起去吧,我进过迷踪林,多少有些经验。”皇上道。 君紫夜考虑到这林子未必如他们想得那么容易过,若皇上出了什么闪失,可是国中大乱。因而劝了一句:“迷踪林里的经验,在这里是不管用的。还是让他们二位去探一探,他们武功高。” “是啊主子,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你去也帮不上忙。”雷停道。 皇上以为迷踪林里的经验多少管用些,这才说要去的。但既然无用,自然无需非要跟着。因而点点头,道:“林子里面或许机关,你二人千万要小心。” “主子放心,不会有事的。”追风道。 敬雨从马车上拿了一捆麻绳下来,这原本是他们备着捆人用的,不想遇到了一群高手,麻绳捆绑是没用的,所以也就省了下来。 雷停和追风两人腰间都绑了绳子,缓缓上了山。 刚上山的时候,他们两人还很谨慎,可是沿着这条路走,一直也没遇见什么机关,就如同正常在树林中走一样,很是顺畅。未免放松了警惕,快步往深处走,想要尽快探出一条路来。 敬雨和蒹葭在外面拉着绳子,想着绳子很长,便也没太在意。更何况他们进去就是探路的,不往深处走,怎么能探得到?一般机关都是设在入口处,如今他们已经过了入口处,仍旧没什么事儿,想来里边也不太可能有。 眼见着雷停和追风的身影渐渐隐入到树木之中,皇上他们也没怎么格外谨慎。又过了一会儿,忽的敬雨和蒹葭一声惊呼! 敬雨道:“绳子断了!” 听得这话,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皇上冲进林子入口处,向里面喊道:“雷停……追风……” “雷停……追风……” 皇上喊了几声儿,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君紫夜调动了内力,也向林子里喊了几声儿。以君紫夜的内力,别说是这片薛松林了,就是山上的房舍里,定然都能听到他的喊声。 然而几声之后,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虽然已经不见雷停和追风的身影,但是他们其实走得并不深,最多也就只到林子中央而已。他们一但听到了君紫夜的喊话,以他们的内力,必定能做出回应来。然而等了足够长的时间,却仍旧没有声音从林子中传出。 皇上皱眉道:“许是迷路了,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这也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罢了。 “分开是不行了”,皇上回身道,“未免大家走散,不如还是一起进去。咱们得尽快寻着他们两个。” 君紫夜却是摇了摇头,道:“罢了,这林子里蹊跷太多,咱们一群人进去,怕也只有送死的份儿。其实咱们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皇上不解。 “应该直接亮明身份。”君紫夜道。 皇上一拍脑袋,道:“正是如此!岂能想着自己去寻路呢?不管成不成,好歹也是要试一下的!岂能一开始就自己寻路!雷停和追风……” 皇上看着林中,一时自责不已。 君紫夜道:“风兄不必自责,其实直接亮明身份,是下下之计。若是他们不信,打草惊蛇,咱们反而更上不去。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看,却也只有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八章:进无量山 om,。这时候自然不好追究决定之对错,还是救人要紧。只愿雷停和追风没事,只愿他们能快点儿救出人来。 君紫夜直接用内力向山上喊道:“宋皇后的后人求见……还望无崖子前辈赐见……” 如此反复喊了几声儿,方停下来。 接下来,便只是静等着了。 君紫夜道:“咱们不知附近多远才能有人。若是东山这边根本没有人居住,我这番呼喊也是无用。以我的本事,内力还传不到前山去。” “隔着这么远呢,除非是大罗神仙,不然谁也传不过去!”皇上安慰道。 等了好一会儿,林中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众人一时不免泄了气,刚燃起的希望没了,雷停和追风又还困在其中生死未卜,自然又很着急。如此情绪下,也很难再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主子,我和蒹葭进去找找?”敬雨道。 “一起进去吧”,皇上道,“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法子。” 皇上很着急,言罢便转身跑到马匹旁,翻身上马,“驾”了一声儿, 便要往林子里冲。 然而声音方落,马刚抬蹄,皇上却又紧忙“吁”了一声儿,勒马停住。 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树林里有一阵很强的劲力拂过,正奔着他们这边而来。 君紫夜立刻提起了警惕,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却见来的只是一个白袍青年,只身一人,到得松林边儿上,脚尖儿轻点枝桠,问道:“哪路来的朋有?何以胡言乱语扰我无量山安静?” 皇上后退一步,向这一看就颇为有身份的青年施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道:“我等从风国而来,有要事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在下是无崖子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宋佳萝的女婿,这位是我娘子,无崖子老前辈的徒孙。” 其实在皇上说话之时,这人的目光便已经落在容菀汐身上了。而且是毫不避讳地仔细打量,眼中并无恶意,反而很有几分惊讶之感。 然而在皇上这一番介绍之后,这人却道:“在下乃太师父座下首徒孙,却从未听太师父和师父师叔们说起过这位姓宋的师叔。实在不明白阁下所言是何意……” 这人的目光又落在马车上,道:“几位带着马车而来,看起来倒像是求太师父治病救人的。难道是见我们无量山上规矩改了,不可轻易而来,便想出了一些有违君子之道的歪主意?” “但太师父向来宽和,若你们真有重病,生死攸关,我们自然不会怪罪你们的心急之举。如今新规矩是到后山外铜雀村的雪神庙中,我们有弟子在那边接待。若见的确是难以医治之症,便会带人前来无量山医治。几位若有心求医,便去铜雀镇吧。从初一时起,每隔五日我们会去一次。” 皇上觉得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蹊跷……好像是在给他们指点似的。 可是回身看了一下马车里的人,觉得若是再带他们绕到后山去,指不定路上要出什么乱子呢。因而道:“我们的确是有病人想要求见无崖子老前辈,只是病人一路走到这儿,可是再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只怕人还没到,就已经死在路上了。我们是外地人,是在不知咱们的新规矩。老前辈医者慈悲为怀,不知可否通融一下?不信大侠来看一眼,在下这位朋友,真的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皇上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侠不必上前来,只需到能看得清里面情况的地方, 看一眼便是了。” 言罢,吩咐蒹葭道:“蒹葭,去撩开车帘。” 来人见了容菀汐的容貌,心下本就信了几分。但有恐他们是被人挟持才来此、也怕是有人用了什么易容之术,因而并不敢贸然让他们上山,自然也不敢贸然认下和宋皇后的关系。如今听他们这么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用意,且艺高人大胆,自然看一看也无妨。 在蒹葭撩开车帘之后,确定了车内没有机关,便用轻功落在了马车外。一看之下,却见其中是三个躺在马车上地上的人,没细看,自然也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我这位朋友姓魏,不幸幼年被猛兽袭击,丢了命根子。如今又得了一场不知名的大病,我们实在管不住他,便想来无量山求老前辈帮忙。此时给他用了些安睡的东西,他这才不闹了。若是等他们醒来,我们定然闹不过他,怕是会有危险。”皇上这么说,除了直接说出这人是雪域天宫里的太监总管魏东学之外,已经很明显了。 来人听了,略一蹙眉,道:“如此看来,你这朋友的病,可真是很严重了。” 说着,上前去,道:“不如我先给他们瞧瞧。” 皇上让开身,由着他去。 这人到得近前,见了魏冬雪的面容,又摸了下魏东学的脉象……觉得他们说的,的确没错儿了。魏东学的确中了什么极强的**昏睡过去,期间又有几次加封穴道、几次重新下药,已经睡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现下作何营生?” “在下姓风,名北宸。营生么……和你们雪域天宫里的皇帝,是一样的。”皇上道。 原以为这人既然问起了他的身份,显然是已经信了,只剩一个确认而已。因而说完这番话之后,便等着这人请他们进去了。可没想到,这人却只是又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施了个抱拳礼,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也略通医术,见尊夫人虽然有倾城之容,但面容上却有一个隐疾,若非快些用药,只怕会对容貌有损。不知可否让在下给尊夫人看一下脸?在下是医者,并无非分之想。” 皇上看出了他是担心容菀汐容貌有假,因而笑道:“无妨,阁下有此好意,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请。” 这人淡淡点头,往容菀汐那边去了。自然又将刚刚和皇上说的那番客套话,和容菀汐说了一番。容菀汐一笑,道:“多谢大侠好意。”便跳下马,微微探了头。 “冒犯夫人。”这人抱拳说了一句,便是毫不客气地开始“冒犯”了。 直接去捏容菀汐的脸和头皮连接之处,一圈儿摸下来,摸得很仔细。又去摸她的风池穴,但却见容菀汐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如此一番试探下来,便明了了。忙后退一步,向皇上和容菀汐各自深施一礼,道:“在下唐突,冒犯了陛下和娘娘。” “大侠并非唐突,而是谨慎”,皇上笑道,“咱们说了这一会儿,还不知道大侠高姓大名?” “在下姓卢,单名一个风字。是掌门太师父坐下大弟子南空无嗔之首土徒。”卢风道。 皇上笑道:“原来是卢师兄,幸会幸会……” “不敢当,若依按辈分而论,自是关门弟子为最尊。若陛下和娘娘要以江湖之礼论,倒是唤在下一声‘师弟’为好。”卢风道。 皇上一心记挂着雷停和追风,自然没心思和他客套。只是急着道:“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的两个好兄弟,刚刚进入雪松林中探路,此时没了音讯,生死未卜……” “陛下放心,只是掉入了冰窟之中,若他们有些伸手,怕是脸皮肉伤都不会受,只是被困在其中,出不来罢了。”卢风道。 “师弟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有,我们几个大徒孙,是轮番看守东西山和后山的,对其中的机关自然明白。我这就你们进山去,顺路便将他们俩救了。” “如此,有劳卢师弟。”皇上抱拳道。 听得雷停和追风无碍,容菀汐也放下心来。笑道:“托我的福,你之下可总算有了师弟了。” 皇上笑道:“这可的确多谢了你,不然我是这辈子不得翻身了。” 见卢风听得诧异,容菀汐道:“师弟不知,我们在风国,是江湖上第二大宗派崇阳剑阁的弟子,我是九师姐,这位是十师弟。我们上头的八师兄,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呢!” 卢风笑道:“江湖上向来按入门先后来排辈分,时常闹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倒是陛下和娘娘能有这番气度,当真难得。” 容菀汐见他说话很有规矩,不似风国中那些江湖人恣肆潇洒,说实话在的,心底里不太喜欢,进而也知道这无量山是个规矩颇为森严之所,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了。只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入乡随俗便罢。 随着卢风进入雪松林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走的,原本看起来的直路,竟然走得七扭八拐的,好像他们是走在一条极其盘旋着的山道上一般。但显然卢风这么走才是对的,可见这雪松林中的布局,实在精妙。 看似不太远的路,着实走了还一会儿,才到了那绳子断裂之所。然而光是看地面,看不出任何蹊跷来,就好像有一个断绳子被人随意扔在这里一般。雷停和追风的脚印,已经被山风吹雪给抚平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痕迹。 卢风却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的确是这里,沿着绳子断裂之处,向斜前方走去,走过了两棵树,在第三棵树旁停下。用手丈量了一下,在这株大树的树干的中下方,用力敲打了三下,但却只是稍稍有力而已,并未用上内力,不然估计这颗树就断了。 忽然,在众人面前,一阵大雪飞扬,使得人直挡脸。随即便是一声重重的铁器落地之声。待到雪落之时向下看去,他们的面前,已经出了一个足够三四个人一起跳下去的大窟窿。 “追风……雷停……你们俩还好吗?”皇上到大窟窿边儿上去,向里喊道。 “主子……冷啊……”是雷停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九十九章:德高望重 om,。听着他的声音中气挺足的,众人都放了心。皇上回身捡起绳子往下顺,道:“我们这就拉你们上来……” 卢风笑道:“何用如此麻烦?” 说完,便已经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了下去。不多时,便已经拽了雷停上来。将雷停放在地上,又去拽追风。这两人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就是再有什么高深的内力,在这里也使不出来,只能做了这大姑娘的窝囊事儿,让人扶着上来。 雷停和追风站在外头缓和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开口。追风道:“这下面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冷?” 一看卢风的装扮,自然也知道是皇上叫来的救兵了,而且这救兵一定是无量山上的人,不然不可能开了这机关。 卢风道:“这下面的壁面,都是晚年寒冰堆砌而成,岂能不冷?这些都是永安里对付擅自上山的歹人的,不想今日来的竟然是朋友。让朋友受惊了,在下在此向朋友赔罪。” “没事没事,只是冻了一会儿而已。身强体健的,这点儿冷算得了什么?”雷停笑道。 皇上道:“怎么,近来经常有人偷偷上无量山吗?” “并非经常,但前一阵子有人来了两趟,都死在无量山的机关下了。原本后山、东西山的雪松林和机关是几代以前便有的,但前山却是一片坦途,想要进来很容易,无量山也从不拦着这些求见的人。但渐渐除了百姓之外,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我们便不得不防了。于去岁才挖了前方的陷坑,移了现成儿的树过去。” 皇上道:“原来如此。其实这是明智之举……” 皇上回身看了一眼敬雨和蒹葭拉着的两辆马车,道:“不然如车上人之流,怕是早就混进去了。” 卢风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太师父进来正在为宋师伯的事发愁呢,咱们这就去见了太师父,以便作安排。” 容菀汐和皇上相视一眼,便知他们是找对了地方。 随着卢风一路从东山绕到了前山主峰,着实走了好长的路。一路上卢风向他们介绍无量山的风光,尽足了地主之谊。一行人听得认真,也不觉得这一路有多漫长。但容菀汐觉得,他们这一行人之中,还是有一个挺奇怪的地方——君紫夜怎么还在呢? 君大哥不是说,看到他们平安到达无量山,他就要走了么?但是在他们已经到了无量山之后,居然又跟了他们一路。他们觉得听卢风的介绍挺有趣的,但君紫夜听了,只怕觉得停吵闹吧? 但是君紫夜没说走,她自然也不能赶人家啊。而且心底里,是希望君紫夜能以直跟着的。因为君紫夜这人虽说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能给大家提供很好的建议。如果在营救母亲之事上,能有君紫夜的帮忙,或许会容易一些。 一直到了主峰峰顶的无量殿外,君紫夜还跟着呢。 无量殿外有有个空旷的大理石练武场,映着高天白云、皑皑白雪,颇有仙境之感。殿宇倒是普通得很,只是正常富贵人家的朱墙碧瓦而已,没什么别致之处。只是那“无量殿”三个大字写得颇有风骨,既恣肆潇洒、又苍劲有力。让人见之不忘,颇有受到震撼之感。 “烦请诸位暂且在此等候,容在下去回禀了太师父。”卢风道。 着实过了好一会儿,卢风才出来。而且看来,好像是受到了训斥的样子,颇为低落,不似方才那般有精神头儿。 “娘娘,太师父让您先进去。”卢风道。 容菀汐看了皇上一眼,问道:“夫君可否与我同去?” 卢风摇了摇头,道:“太师父只说让娘娘一人儿进去。” 容菀汐点点头,道:“好吧。” 其实单独去见无崖子,她并不害怕,只是不想让皇上觉得被当做外人对待。 随卢风进了屋,只见这殿宇如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般,宽敞明亮。外头是朱墙碧瓦,里头却是一片洁白,屋里一应物什,都是由大理石做成,甚是光洁。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一身白衣、一头白须白发的老者,从后殿走出。身子清瘦却很硬朗,高鼻深目、面容很白,却像是雪国北方人,不似南部这边。虽然上了年岁,但走路之时却不见任何老态,仍旧身子卓然、步履踏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太师父。”容菀汐向他施了一礼。 无崖子并未应,而是毫不避讳地走到她的近前来,细细打量她一番。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风池穴。容菀汐依旧没有任何躲闪的反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卢风和无崖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若是看她是否有易容,不是只看这张面皮的真假不就行了? 无崖子见她没有躲闪,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便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长叹一声儿,道:“像,真像……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太师父在上,请受孙儿一拜!”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自然知道,这是认了她了。 无崖子阅历深厚,自然不用像卢风那么抓抓挠挠地才能确定她的脸没有易容,只近看一眼便知道了。 听得欧阳掌柜的话,容菀汐还以为无崖子是一个很慈爱的老者,但是近日一见,觉得慈爱少一些、威严多一些。即便他没说什么,就只是在这儿一站,就会让人莫名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道:“你母亲很惦记你,总想着有一日可以回风国见见你。” 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更是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很显然,自从母亲回到雪国之后,和无崖子是没少联系的,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这么日常的话语。 “孙儿一直以为,母亲已经在生我的时候去了。直到去岁偶然得知。至此便一直想着要来雪国寻母亲,带母亲回到风国去。但奈何国中正值大乱,没法子出来,以至于到了今年三月里……母亲……母亲竟是被慕容焰俘虏去了!孙儿紧赶着去驿馆救人,但慕容焰太过狡猾,孙儿赶到之时,已是人去楼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道:“皇上的确不是善类……还跪着干什么?无需多礼,快起来。坐下好好说会儿话。” “是。”容菀汐看出了无崖子其实也是一个寡言的人,只是这寡言的程度,要比君紫夜轻一些罢了。估计他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却不是不爱说话。因而碧娜也并未啰嗦,顺着无崖子的话起身。 卢风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谈,在这里留下自然不方便,便问道:“太师父,不知师姐的同伴们,当如何安置?” “你说风国皇帝也随着来了?” “是。”卢风道。 “朝堂之高,他怎么来了?”无崖子诧异了一句,随即便赞同道,“他有此心,是为难得,让他进来吧。还有你说的那个会内力的高手,是谁?” 卢风回道:“孙儿不知。这人一路一言不发,冷得像个冰块儿似的,孙儿没照着机会和他说话。” 容菀汐道:“是紫云阁阁主君紫夜。” “哦?竟然是他?”无崖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随后又是那一脸威严、毫无波澜的面容。 容菀汐觉得,在这样严师的教导下,母亲还能养成那样活泼顽劣的性子,可实属不易啊…… “让他也进来。”无崖子道。随即问容菀汐:“其他人可是你们的随从?” “有孙儿的贴身侍婢初夏,还有我夫君的四个得力属下,还有我夫君的二哥——翎王,除此之外,便无我们的人了。马车里的,都是我们路上俘获的雪域天宫里出来的阉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吩咐卢风,道:“将那些阉人官到司刑房去,将菀汐的随从们妥善安置了。请风国皇帝和翎王、君阁主一并进来。” 卢风应了声儿“是”,忙退下去办了。 虽然只是看他们祖孙二人的相处,容菀汐便已经觉得,这里的规矩及得上宫里了,不似崇阳阁那般师徒亲近,而是各守规矩,和青云山庄倒是有几分相似。可见无量山在雪国江湖中,当真无人出其左。 皇上和翎王、君紫夜进了屋,君紫夜先向无崖子施以江湖之礼,道了声:“前辈”,便算是了了,连一句“久仰”的客套都没有。但他能一进屋便如此主动地向无崖子施礼,已经表示了他十足的尊敬。 翎王也紧跟着他的恩人施了礼,道了声:“久仰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晚辈之大幸。”话是客套的,但情意是真的。想来如君紫夜、翎王这样远离朝堂之人,自然对江湖中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多有耳闻,盼望一见,便如读书人盼望见到先贤一般。 翎王话音落下,皇上也向无崖子施了个江湖上的礼,道了声:“孙婿见过太师父。” 无崖子那威严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欣赏之意,道:“你这孩子,很好。” “多谢太师父夸奖。”皇上诚挚道。 一见无崖子,便知道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了。在君紫夜这不苟言笑的人面前还好,毕竟是同辈中人,逗逗他也没什么妨碍。但无崖子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无论是论年岁、还是论在江湖上的资历,都要比他师父杨景天还老,这是他师父的师父辈儿的人,总不好太过贸然。 “好,都别客套了,各自坐吧,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无崖子果然和君紫夜有一拼,说话的耿直一点儿也不输君紫夜。人家还好意和他寒暄呢,他却一句话便将这热络的气氛给打住了。 容菀汐正想着他们俩有一拼,他们俩还真拼上了。听得君紫夜道:“晚辈还有他事在身,不便在此逗留。与前辈见上一面便可,这就要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章:天启山乱 om,。这两人还真是英雄惜英雄、也是棋逢对手了,听得无崖子痛快道:“好,既如此,便不留君阁主。我这就派人送君阁主下山。” “好。”君紫夜道。 无崖子这便开门,叫了侍立在门口儿当值的小弟子,道:“求生,去叫了你赵云师兄,让他送客人从东麓下山去。” 叫秋生的小弟子应了一声儿,刚要拔腿便跑,君紫夜便道:“若是无妨碍,晚辈想与秋生同去,这就走了。不知可否?” “好,君阁主自去便是。”无崖子道。 君紫夜又向无崖子施了一礼,道:“晚辈告辞。” 无崖子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君紫夜又看了下容菀汐和皇上,淡淡道了声:“保重”,这便转身离去了。 这番道别这么痛快,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走了! “坐吧。”无崖子道。 但这三人却都是看着敞开房门,看着君紫夜离去的背影,都有些不舍。 “聚散有缘法,当做如常观。”无崖子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这小子的确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容菀汐笑着应了无崖子的话,道:“太师父说得极是。只是孙儿等凡尘中人,总是看不穿这聚散罢了。” 想要顺着无崖子的吩咐,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大殿里并没有坐着的地方啊。只有最上方的高阶上,无崖子坐着的一个长方的大理石几案旁,放着几个蒲团。 无崖子拍了拍自己身边左侧,道:“坐这里便可。” 想来无崖子与弟子样坐,容菀汐便也不推辞,随意在无崖子左侧坐了。容菀汐自然知道以左为尊之意,但想来皇上也并不介意坐在右侧,便随着无崖子的所指,随意了一些。皇上见容菀汐在无崖子身旁左侧如男子般盘膝坐下,便快步上了三阶大理石台阶,到得高台上,在无崖子右侧盘膝坐下,翎王紧挨着皇上坐了。 无崖子看了他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翎王身上,道:“这位小友关系远一些……不知你二人何意?”后面一句自然是看了皇上和容菀汐。 无崖子说话实在太简洁,听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但还是皇上反应快些,笑道:“太师父,这位是我二哥,亲得不能再亲了,一家人,关系近得很,无需防范。” 容菀汐虽然也反应过来无崖子的意思,但到底比皇上慢了一瞬,不免又在心里佩服起她家相公来。能和太师父交流顺畅,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翎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起身。他虽然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像君紫夜那样避嫌,但因着实在放心不下汐儿,而皇上的交代、也只是他们目前所知道的零星而已,并非全局。所以最终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如同被钉子钉在了蒲团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无崖子最是坦荡之人,既然皇上说了无妨,他自然便也觉得无妨。道:“佳萝之事,我们也很着急。已经派人几次入雪域天宫寻人,但都一无所获。当时知道皇帝去风国,但却并未探得到他要带佳萝一起前往,自然想不到这一处。本想着借皇帝不在之时去救人,可人不在,便没寻见……” “直到皇帝回来,才有放出去的眼线说,在归国的队伍中见着了佳萝。我们随即便营救了一次,只可惜,皇帝实在诡计多端。事情不成又折损了兵将,不提也罢。如今已过月余,还未探得佳萝所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可有何线索?” 容菀汐摇摇头,道:“正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才寻到了无量山来……” “只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一个送上门的线索”,皇上道,“我们抓来的阉人一共十个,魏东学不太可能招供,但其他人,想来重刑之下,必然能找到些线索。” 无崖子冷笑一声,道:“慕容焰竖子小儿,心机太过,反算了他自己去。如此甚好,便从这几人之处入手。只不过……” 无崖子略一沉吟,道:“魏东学这阉人行事向来谨慎,即便是最心腹的手下,而已未必能对他所做之事全然了解。最好的情况,我们也只不过能探得到一些皮毛罢了。有聊胜于无吧。” 几人点点头,自然知道,现在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如此。容菀汐和皇上自然还有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想要问无崖子,可正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摸不着头绪,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正在容菀汐想要问母亲这几年如何度过之时,忽听得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即便是卢风的声音响起,道:“刚刚绵生来报,东后山笛声响起,是《长门令》。” 无崖子一蹙眉,略扬声道:“你去瞧瞧是谁来,若无蹊跷,便带上来。” “是。”卢风没进屋,应了一声儿便去忙活了。 容菀汐见无崖子神色凝重,不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没再问什么,只等着无崖子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这一次没过多一会儿,卢风便带了人进来,想来这人并未经过一番盘问,卢风很轻易地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却不知是何人能与无量山如此熟悉。 听得卢风在门外道:“太师父,是笙少爷。” 容菀汐看到,听了卢风这话,无崖子的神色更凝重了些。声音不乏也有些沉重,道:“传。”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 很快,便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青年匆匆进了屋。青年身上满是血迹,头盔已丢,沾染了鲜血的一头黑发很是凌乱。依旧是高鼻深目,瞧着五官轮廓,倒是和慕容焰有几分相像。只是慕容焰的眉眼,乍一见看去是温润谦和、细看去却是阴险狡诈。可此时这男子的眉眼,却只是透着英锐之气和满满的焦急。 “太师父……”青年在屋内站定,便重重跪地,道,“求太师父救命。” “我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无崖子起身,到得青年近前去,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却是比见容菀汐之时亲近多了。 容菀汐诧异,心想难道无崖子还有个亲孙子不成?可这人却是叫他“太师父”,显然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怎么如无崖子这么冷性情的人,会对他这般关切? “我们的天启州分舵被慕容焰突袭,孙儿带人前去支援,却是折损甚多,如今天启州分舵已经被人踏平了。分舵里和孙儿带去的援兵,剩下的总共不到三百人。孙儿带人连夜奔逃,总算甩掉了追兵……” “可归途还有一两日,恐他们再追上来,若是他们借此探得了总舵的所在,孙儿可是更犯了大错。因而不敢带人直接回到总舵去。且一些兄弟伤重,急需医治,孙儿无法,思来想去,只得就近过来叨扰太师父。” “糊涂!”无崖子道,“你怎能亲自带人支援?怕是已经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总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太师父……在天启州分舵守着的……是老刘啊!孙儿怎么能不去救他?”青年说着,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心绪也已经平复了,和缓道:“事已至此,追究无意。你终究年轻,免不了感情用事。老刘如今如何?” “老刘他已经……”青年说着,竟“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一开口,便已近嚎啕:“孙儿到的时候,看到老刘的头颅被他们挂在山门上……老刘的眼睛大睁着,就那么看着孙儿……是孙儿去晚了……是孙儿害了他……” 无崖子一声长叹,道:“老刘一生忠心,如此结局,着实可惜了。但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分舵被袭,只是敌人狡诈罢了。老刘知你惦记他的心,想来泉下也能瞑目。” “他们还当着孙儿的面儿,让恶狗分食了老刘的尸体……孙儿想要冲进去抢下老刘的头颅,头颅却是被他们扔下了山崖……孙儿想去寻,只是紧跟着,他们在分舵外的埋伏便都起了,将我们围困在其中,孙儿只得带人突出重围……待到把兄弟们都安顿好了,孙儿定要去寻到老刘的头颅,将他好生安葬!” 无崖子道:“逝者已矣,此事却是不急。随后我派了人去寻便是。只是天启分舵是你们最大的分舵,如今被捣毁,实力便被去了一半儿。其他几个零散分舵皆仰仗着总舵,现下若能确保总舵无恙,这一半儿的实力,尚且还能保存。” “孙儿带人出来,至今还未收到总舵的消息。想来总舵向来防护隐蔽,他们目前未必能找到总舵的所在。孙儿想着,如果太师父准允,便让兄弟们在山上躲避几日,待到风声稍稍松了些,再让兄弟们分批回总舵去。孙儿这就先回总舵去瞧瞧。”青年道。 无崖子点头,道:“你既已把人带来,我岂有不容之理?便放心让他们在无量山上歇下,我让无痴带人去给他们治伤……风儿,笙儿带来的兄弟们都在哪儿?可上山了?” “回太师父,人多,未免他们在山下太过显眼,孙儿便擅自做主,带他们上山了。暂且让他们在雪松林中等候。”卢风道。 “好,你带他们到后山客房安置了吧。回头儿去叫你二师叔,让他带着你几个师弟,去给兄弟们瞧瞧伤,妥善包扎了。”无崖子吩咐道。 “是”,卢风应了一声儿,问道,“太师父若无别的吩咐,徒儿这就去办?” 无崖子点点头,示意他去。 青年重重叩头道:“孙儿不孝,扰了太师父的清净!” 无崖子道:“这却是无妨。只是如今天启分舵已经暴露,局面对咱们已经相当不利。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你母亲那边是什么情况。看来一切都得更抓紧些,如有必要,少不得要就此便分出个胜负来。” “孙儿日日为母亲担忧,几次派人去大雪都寻、自己也去寻了几次,可不知道那些到底把母亲藏在哪儿了,竟是遍寻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一章:忽得兄长 om,。无崖子忽然想到什么,道:“原来他们派这些阉人过来,是这个用意……” “什么?”青年不解。 “他们或许以为,你们的总舵就在无量山上。便派了两路人马出来,一路去突袭天启分舵,一路来无量山使诈。他们也知道,即便总舵不在无量山,无量山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一个退路。先断了你们的退路,以使得你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无崖子道。 “怎么,慕容焰派了人上无量山?”青年说着,这才注意到坐在高台上的几个人。 一见容菀汐,不免愣住了。 无崖子道:“皇帝派了魏东学和几个阉人过来,幸而路上被菀汐他们遇见了,弄晕了带到山上来……还未给你介绍,这便是你妹妹菀汐、这是你妹夫、这是你妹夫的二哥。” “妹妹!菀汐妹妹!”青年说着,快步冲上前来,拉住容菀汐的手,已是热泪盈眶。 弄得容菀汐好生糊涂…… 皇上忙起身将他的手拽开了,道:“这位兄台,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干什么呢?” 无崖子道:“菀汐,这是你母亲的养子,慕容笙。” 容菀汐更是愣住了…… “菀汐妹妹,母亲总是念叨着你,说待到这边事了了,必要回去见你的。不想你竟来了!不想竟然在无量山上见着了你!菀汐妹妹,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听说你嫁给了风国皇帝,他对你好不好?在宫里可受委屈?你怎的会到雪国来?难不成是真的受了委屈,这才来寻亲的?容将军可还好?可也随你一起来了?” 慕容笙一通连珠炮似的问着,弄得容菀汐更发懵了……不过有几句她还是听明白了,心想我夫君不就在这儿呢吗?你还问他对我好不好,你让我怎么回答?因而只抓住了这一点,回道:“夫君待我很好,不曾让我受半分委屈。” 听得皇上好生惭愧啊…… 皇上旁观者清,自然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见容菀汐有些懵,便代为说道:“阁下是岳母的养子,也就是菀汐的大哥了?” “正是!”慕容笙看着容菀汐,又抓住了容菀汐的手,激动道,“菀汐妹妹,我虽并非母亲亲生,但我的性命是母亲救下的,自六岁起便是母亲养育着我,伴我成长、教我做人,在我心里,母亲比我的生母还重、还亲,母亲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去风国将你接来的!菀汐妹妹,你可认我这个大哥吗?” “啊……我……”容菀汐真的不知道是该认、还是不认。 认?可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容笙,这“大哥”二字,真有些叫不出口。而且心底里,她只觉得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从没想过,母亲居然还有一个儿子……纵然只是养子,可她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些年来,母亲一直抚养慕容笙,可是她呢?她却是过了十几年没娘的日子。从出生时起,就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没有体会过母亲的怀抱…… 然而不认,很显然,面前这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人,的确是母亲的养子、她的确应当叫一声“大哥”。 皇上看出了容菀汐的不舒服,便凑到慕容笙身边来,拉开了慕容笙,笑道:“大哥,你也冒出来的太突然了,菀汐见着你,不免有些惊讶,怕是现在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咱们不急着唠家常,我且和你说说那些阉人的事儿。咱们也好快些想个主意,尽快救了岳母出来。” 哪怕无涯子是个性情再寡淡不过的人,却也能看出容菀汐在见了慕容笙之后的不舒坦来。想来她在风国里,对母亲的一切都不了解,忽然见到母亲有了一个养子,定然惊讶。因而道:“菀汐,你随我到后殿去,我和你说几句话。”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起身随着无崖子往后殿去了。 刚走到门口儿,忽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太师父,前山有人过了断贼崖,说是师父的朋友,风国来的,姓容。” “什么?”容菀汐和皇上、翎王三人,同时惊讶道。 “你进来说话。”无崖子向门口儿道。 “是”,外头的小弟子应了一声儿,进了屋,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道,“那人好生神通广大,不但过了断贼崖,还躲过了山门下的机关,用内力向咱们山上喊来。我们见他的确有些本事,且也很规矩,并未直接偷偷上山来,觉得或许不是贼人,便按着他说的,过来回禀太师父了。” “许是父亲!”容菀汐道,“不然从风国来的、能找到无量山的,还能有谁?” 无崖子点点头,问来禀报的小弟子,道:“可是只有他一人前来?还有随行之人否?” “并无随行之人”,弟子道,“想来断贼崖下刀锋林立,他们的大队人马是没法子藏在那儿的。” 无崖子道:“应是无差了。你去请他到无量殿来。” “是。”小弟子应了一声儿退下了。 无崖子自然也没工夫和容菀汐说她母亲的事,容菀汐又一心扑在父亲身上,两人便又留在了前厅中,回到高台上坐着去了。 皇上拉着慕容笙坐在右侧,以至于将同在右侧的翎王挤到了无崖子对面儿来。翎王只是挨着长几的一角,岂能正对着无崖子而坐?想到来人很有可能是老师不免将目光投向容菀汐。见菀汐皱眉端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儿。又不免宽慰道:“虽说老师一人过来着实艰险,但既然如今已经到了无量山,总归是无碍的。” 容菀汐点点头,道:“不想父亲竟也会来,早知如此,不若我告诉了父亲,一道过来了。” 无崖子冷哼一声,道:“幸亏他还能记得你母亲,游山玩水之时,还惦记着来寻一寻。” 容菀汐听得这话,哪能不明白无崖子对父亲的不满?想来是因为母亲与雪国先皇原本是天赐良缘,结果都是因为父亲,才闹得最后成了不欢的姻缘。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当时的丽妃以谋权的机会。再加上母亲回到雪国这么多年,父亲的确并未寻来,看起来并非痴情之人。所以无崖子便以为他的徒儿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负心汉。 可她却清楚,父亲定然是深爱母亲的。且不只是深爱,亦有深深的懂得。所以这才没有过来寻母亲。为了尊重母亲,父亲已经付出了一世的相思、孤独了一鼻子。 只是却也没必要和长辈争论什么,待到无崖子见到了父亲,知道了父亲的为人,一切自当明了。 容菀汐没有分辩之意,皇上却是听不得有人说他老丈人不好。因而道:“太师父,我岳父定当是为了寻岳母,而特意过来的,绝不会是游山玩水至此。自打岳母离开后,岳父一直孤身一人抚养女儿,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府中竟然连一房侍妾都没有,岂能不是深爱妻子?” 无崖子冷哼一声,道:“若深爱,自来相见。岂是说说而已?” 皇上静默片刻,道:“想来最深的爱,不是纠缠,而是尊重。只是晚辈年轻,还未曾参透罢了。但岳父却是懂得。” 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岳父知道,岳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仇恨折磨得扭曲的模样。” 想来岳母最想让岳父记住的,就是她年轻美好之时的面容。有谁会愿意被所爱之人见到自己最丑陋的样子呢? 世间所有人,都是不愿意的。 但不得已却是让对方见到了,又能如何?其实只能让爱深之人的爱变得更深、让爱浅之人尽快离开别再耽搁罢了。这其实是最考验感情的好事,只是古往今来,没有人愿意冒险。 可他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让菀汐看到了他最丑陋的样子——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但她并没有离开他。所以若不是爱深,又是什么呢? 如今一次比次清醒,真觉得他之前糊涂得很呐! 听了皇上的话,无崖子若有所思,半晌,道:“情意因人而定,不可一概而论,且见了他再说。” 容菀汐看向皇上,眼中满是赞许和感激。亏得皇上为父亲说话啊,不然这老顽固还真要让父亲蒙受不白之冤了!这些话也只能是皇上说出来,无崖子才会认真听。如果换做是她说,无崖子则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的父亲狡辩,自然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老师绝不是薄情之人”,翎王道,“在边疆之时,在下几次见到老师看着师母的画像,眼眶泛红。当时在下只以为师母已经故去,却没想到,原来师母还在人世。可老师……” 翎王说着,不免微微看向容菀汐,但最终却也没有完全看向她。仍旧是和无崖子道,“老师为了成全师母的所求,而强忍着相思。在下也是近两年才懂得,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拥有她才会感到快乐。而是只要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幸福、知道她安康,便已足够了。” 无崖子和君紫夜一样,不爱多言,但却并非是鲁钝的傻子,反而把一切看得透彻。自打他们进屋之后,翎王的目光并不是在他这位老前辈的身上、也不是在他亲弟弟的身上,反而最多的、则是落在他弟妹的身上。再加上这一番话里,那微微点头、想看却又避讳着的样子,他自然看明白了。 菀汐这孩子和她母亲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只是佳萝性情活泼顽劣、时常让人感到头疼,但菀汐这孩子却是性情温和稳重、静若晨风。想来命运,自然能比她母亲更好些——只因懂得守住眼前之福。 当年皇上对佳萝那般痴情,他都看在眼里,本以为佳萝这孩子会一世无忧,却不想,到底还是因着那让人又爱又恨的顽劣性子,闹出了祸事来。 皇上笑道:“二哥说得好!弟弟就知道二哥是个君子,在感情上自然也是如此。且二哥也是个有长性的人,绝不会一时君子一时小人。以后弟弟若有什么困惑之处,定然要多向二哥讨教讨教,二哥说的道理,都是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二章:接连惊变 om,。领王知道,皇上这一番啰嗦,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大家面儿上都好看罢了,除了其中一句之外,其他的都不必当真。这一句便是——二哥不是没长性的人,不会时而君子时而小人。 皇上意在提醒他,“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永远只是远远看着菀汐而已。” 虽然很想要给皇上一句承诺,但毕竟不是合适的场合,也便只好笑笑以作罢。承诺无用,还是做出来为好。此生漫长,心中记挂着这个人,却又永不得到她身边去、永不得抱她一抱,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呢? 但人这一生,所经历之事千千万,其中容易的,不过十之一二。遇到那些不容易的、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时,该当如何?还不得咬牙去做吗? 所以后半生里,他少不得要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或许时日久了,就连思念她也不会了。 若能放下,也是解脱。只是他如今,还未能有这解脱的福气罢了。 说话间,小弟子已经带了人到门口儿,向里面请示道:“太师父,人到了,可让他进来吗?” “进来。”无崖子道。 声音刚落下,门便被推开了,随即便是那人快步而入,可见其心急。 只见这人一身浅灰色棉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头发倒是打理过、脸也洗了,不至于太过凌乱。但因着毕竟上了年岁,远路折腾,面上的疲惫风霜,是怎样也挡不住了。 “父亲!”容菀汐唤了一声儿,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异国他乡、前路一筹莫展之时能看到父亲,实在欢喜。但见父亲这般沧桑,又岂能不心疼呢? “菀汐?你怎么在这儿?”容卿看到女儿,着实惊讶。 “父亲为何来这儿,女儿就为何在这儿。”容菀汐道。 容卿愣了一瞬,随即叹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女儿是去年才知道的,刚好最近局势稳定了些,便想要过来寻一寻。”容菀汐道。不知道父亲是否已经知道母亲出事了,便没有和父亲说。 容卿却道:“你不必瞒着,你母亲的事,为父已经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了心腹家将在雪国,他每个月都会传信回京都。上个月来的信中,已经说了你母亲的情况。我原是要去正乾州总舵去寻你母亲的养子,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一队人马正往无量山这边赶来。我见那为首之人器宇不凡,很像阿坤传来的画像,便也跟了来。” 容卿说着,看向在坐之人,目光落在慕容笙身上,向他淡淡一点头。随即便向无崖子深施一礼,紧跟着便撩起袍子跪地,叩头道:“拜见师父。” 无崖子看了容卿半晌,想起皇上的话,又听得容卿说一直派人在看着佳萝,一时也是提不起怒起来,便道:“起来说话。” “是。”容卿应声起了。显然也是很了解无崖子寡淡的性格,并不多做客套。 这才看向皇上,施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皇上忙起身,回了一礼,道了声:“岳父。” 翎王也随之起身,向容卿深施一礼,道:“老师……”话一出口,声音已带了颤抖。见到老师这番风霜面容,他心里岂能不难过?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怎的在离开京都前,没有再去拜访老师一番?算着日子,老师和他定是前后动身的。若是去见了老师,察觉老师由此意图,也好一起结伴过来。 心里记挂着娘子,容卿自然也没有心思多做这些虚礼,只是叹了一声儿,道:“看到孩子们都在,我这心里多少也踏实了些……笙儿,如今你母亲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消息?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匆忙奔逃?” 这是慕容笙第一次见到容卿,正纠结着到底怎么叫人才好呢,便听得容卿问了这一连串儿的问题。刚好也能避免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尴尬,起身施了一礼,,便道:“我们一直在全力解救,可母亲那边至今都没有消息。刚刚慕容焰的人又捣毁了我们的天启州分舵,我们损伤惨重,只得过来暂避一番。” 容卿皱眉,道:“如此,正乾总舵那边可有妨碍?” “晚辈正要回总舵瞧瞧去。”慕容笙道。 度量了一下,还是没法子对容卿称呼父亲,若是称呼伯父之类的,反而更显尴尬,只有以晚辈自居了。在他们雪国人的心里,母亲的丈夫,只有先皇一个。至于这个风国的护国大将军,他们自然是不认的。且母亲现在回到了雪国,为报先皇之仇而战,不是已经表明了母亲的态度?在母亲心里,她还是雪国人、还是先皇的未亡人。 容卿却是无暇计较慕容笙的这一番为难,只是道:“好,事不宜迟,我与你一道回去。刚好阿坤也在正乾州里,我要和他去做个接应。” 容菀汐回身看了皇上一眼,显然不放心父亲。皇上立刻明白了容菀汐的意思,心中略一度量,便安排道:“我看无量山这边此时倒不是最要紧的,只要能从那些个阉人嘴里套出些消息就行了。倒是总舵那边很紧急。不如二哥带着雷停他们留下来,一旦从那些阉人嘴里问出了东西,让雷停速速去通知我,我们直接在总舵那边做出定夺来。也好让无量山少参与这些凡尘争斗。” “也好。”翎王道。 容菀汐道:“父亲,笙哥,我和陛下随你们一起回总舵,咱们务必守住了总舵,以便和慕容焰抗衡。” 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来人停在门口儿,声音焦急:“太师父……刚刚怀生来报,说雪域天宫里出大事儿了!王氏谋逆,被皇帝连夜抄家,当场全都给斩杀了……” “进来说!”无崖子道。 “是……”小弟子应了一声儿,进来施了一礼,便匆匆禀报道:“雪域天宫里给出的说法是,王丞相一家要谋逆,昨儿晚上买通了雪域天宫里的内监,想要毒杀皇上,幸而皇上发现得及时。但却为了引出祸事来,放出了驾崩的消息。王家果然信了,调了买通的御林军连夜围宫,且佯作入宫奔丧,结果被皇上尽数绞杀了。太后得知娘家犯下大错,畏罪自尽了!” 无崖子听后,沉吟片刻,道:“这多半是皇帝自己设的局,想要将王家斩草除根。那些个被王家买通的御林军,如何处置了?” “陛下说看在他们同是雪国子民的份儿上,且又能迷途知返,便不予追究了,只是两个四个统领各降了官职。且告示中也明说了,陛下不会追究与王家有关之人,只要这些人日后安守本分,此事便算了结,不会使得国中动荡。”小弟子道。 皇上一声冷笑,道:“如此,必定是慕容焰设的局。” 无崖子的点点头,道:“笙儿,你们速速回总舵去,恐怕皇帝紧跟着便有对咱们的大动作……只是,不知慕容焰为何要赶在清剿分舵之时,去处理宫里的事儿……王太后之死,对咱们可是大为有利。” “倒像是在讨好似的。”容菀汐道。 无崖子道:“这两件事不可能赶巧儿碰到一起,而定然是皇帝有意为之。只是他这用意为何,咱们却实在想不破。若只以表面上看来,的确像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像是要和咱们维护和平之态。但皇帝向来也不是这样仁厚之人……” 皇上却是若有所思地“咝”了一声儿,沉吟片刻,道:“若以为君者之心而论,为江山、为百姓,是狠辣得、也仁厚得。皇者之心无定性,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都能做得。我看,这慕容焰很有一番洪涛伟略,不像是昏君。”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有可能在向咱们讨好?”容菀汐道。 皇上道:“只是若我是慕容焰,则会这么做。但慕容焰到底怎么想,咱们总不能贸然定论。” “且回总舵去看看再说,慕容焰这人相当狡诈……其实他一直都有求和之意,希望我们能臣服于他。只是他并非父皇的亲生儿子,乃是太后从他人之处抱来的。当年太后为了能让他顺利继承皇位,血洗了我月亲王一门。父王死不瞑目。如此恶事,岂是他虚情假意的一番招安,就能掩盖得住的?”慕容笙道。 他一会儿“父皇”、一会儿“父王”的,且这两个称呼显然说的不是一个人,弄得容菀汐有些懵。但皇上却是听明白了,道:“大哥是月亲王的儿子?” 慕容笙点点头,道:“我是父王外室所生。听生母说,因为她不愿意到王府中去勾心斗角,父王便把我们母子二人放在外面养着,但王府里的主母是知道的。只说等我成年,便接了我们母子回王府去。可不想突遭变故。生母未免我被太后派出之人追杀,便将我托付在一挚友家中抚养。母亲却于奔逃途中,去世了……只是在我们的旧宅里留了线索,母亲寻着线索找到了我……” 想起往事,慕容笙不免凄然:“母亲找到我时,正值太后派了人来追杀。姨母一家都惨死在那些人的屠刀之下。母亲抱着我跳了崖,我们母子二人这才保得性命。不然,我也早被那贱人的刽子手给杀了!” 容菀汐听得,自然了解了慕容笙的身份。原来他是正经的雪国皇室后裔,和慕容焰那个从平民家里抱来的孩子是不同的。所以母亲现在图谋的,不只是要除掉王氏以报仇那么简单。母亲的复仇,是要让先皇的后人重新回到皇位上去。 也难怪母亲不可能和慕容焰合作。因为在母亲心里,虽说稚子无罪,但这稚子已经成人,已经占有了他原本不该得到的东西,他就是有罪的、就是正统之大敌。 但其实,平心而论,谁做皇帝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慕容焰还姓慕容、只要世人都认为他是慕容皇家的血脉,不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三章:一家团聚 om,。皇上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做皇帝么?” 显然皇上也明白了他们真正的图谋。 被皇上这么一问,慕容笙愣住了…… 说实话,这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他不是没有问过他自己。可是每次都没有答案。而且,似乎即便有了答案,他自己的答案,也是不重要的。因为这是母亲的愿望,他不可能违背母亲。 “稚子无罪,其实当年之事,不管是血洗宋氏也好、血洗月亲王满门也罢,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就算没有他,王太后也会找别的孩子。所以罪魁祸首、你的杀父仇人,还是王太后。可如今王氏已死、王氏满门已灭。若只以恩仇而论,你们之间的仇恨,已经了结了。但若果你想做皇帝,则是另一说……如果你想要做皇帝,便要以匡扶正统为名来反慕容焰。成了,你是雪国正统的皇帝,若败了,你则是谋逆篡位的奸贼。” 皇上的话说得很直接,但这其实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大家都别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为了权力便说为了权力,别弄得父仇家恨多么冠冕堂皇。 慕容笙沉默片刻,道:“这是母亲的决定。从小儿母亲就告诉我,我是慕容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要将雪域天宫里那假冒的给拽下来。母亲告诉我,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一生为此而奋斗。为要做皇帝、我要做明君,如此才能对得起父王、对得起我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别说母亲怎样,只问你自己想不想?你可想要做雪国的皇?可想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皇上逼问道。 慕容笙却是没有犹豫,就直接摇了摇头,道:“我连雪域天宫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连皇帝的玉玺都没见过,对于什么权力,更是好兴趣。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雪国的皇,我该怎么样做,才能算是做一个明君。我只知道这是母亲的所愿,母亲救我性命、抚养我成人、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能让她失望。” “可她教给你的道理,有些却是错的。”容菀汐轻叹一声儿。 慕容笙忽的神色一凛,道:“妹妹,你怎能如此说母亲?母亲一心为先皇报仇、一心维护慕容家正统,何错之有?母亲是最伟大不过的。为了雪国、为了慕容家,她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离愁别苦,个中心酸,其实你我所能体谅的?” 容菀汐叹了一声儿,摇摇头,不欲分辨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的。或许是她久在安稳之中,不懂得母亲的苦吧? 可她真的觉得,母亲为报灭门之仇,想要除掉王皇后、甚至于是让王氏一族也受灭门之苦,这没错,但若想要扶植一个新皇帝,则是没有必要了。 似乎这仇恨,被母亲盲目扩大了。 她知道,母亲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先皇的愧疚。可是她可曾想过,先皇愿不愿意让雪国受到这番易主之乱呢? 可能是她目光短浅吧……她真的觉得,其实只要在皇位上的人还姓慕容、只要他是个能让雪国安定、壮大的明君,不管他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他都坐得起这皇位。 “我们还是快别耽搁,早一日回到总舵是要紧。”皇上看出了容菀汐有些心乱,也不愿意他们兄妹闹个不快,便催促道。 都是顾全大局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因而都急忙向无崖子道别,出了无量殿。 一路快马加鞭,到得总舵山下之时,已是次日日暮了。一夜不眠不休、也未经过城镇,一行四人除了赶路什么也不知。到得山下,便只想着快些上山看情况,哪里能知道这一日里发生的事? 甚至于,就连埋伏在山下不远处雪松林里的那些精兵都没看到。 “少主回来了!”到得山门口儿,一个江湖装扮的少年迎了上来。 慕容笙瞧着山上一派太平之相,并未有什么厮杀之声,便也放心了些。只是将缰绳递给了迎接之人,随意问道:“阿宿,总舵里可还好?” 阿宿刚接住缰绳的手却是停了一下。 这动作清楚的落在了容菀汐眼中。容菀汐问道:“出事了?” 阿宿这才注意到容菀汐,一见她的容貌,便是满脸诧异。 慕容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妹妹,菀汐。” 阿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慕容笙的意思。忙施礼叫了声儿:“小姐。” “不必客套,出什么事儿了?”容菀汐问。 阿宿看了慕容笙一眼,又看了眼容菀汐身旁的皇上和容卿。慕容笙道:“无妨,都不是外人。” 他实在不想当着底下人介绍容卿的身份。 “少主……慕容焰来了,将主子带了回来,还带了两个女人。”阿宿道。 “什么?”一声惊呼,不只是慕容笙的,还有皇上和容菀汐的。 阿宿坚定点头,道:“真的,真的是慕容焰亲自过来的。可是他控制着主子,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说有话要和少主谈,说他的人已经在押着少主回来了。如果他有什么闪失,少主也会死。再加上主子也吩咐了不要妄动,我们就留了慕容焰在这儿坐着。此时,已经干坐着快三个时辰了。” 皇上一声冷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胆量,不光是阴险而已。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容菀汐道:“或许接下来,还有更让咱们刮目相看之事呢。他定然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看来,此局或许很快便要结了。咱们来得不巧,什么忙都没帮上,只是凑热闹来见证了一下结局。” 慕容笙始终眉头紧锁,心中万千情绪汇集着。最多的,则是暗骂自己没用。 因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或许,是输了。慕容焰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总舵,且如果并非有万全的准备,是断然不会过来的。如今慕容焰带了母亲回来,若是拿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可这样一来,却必定要辜负了母亲的所愿。 “走吧,上山去吧……”皇上拍了下慕容笙的肩膀,提醒道,“别忘了你自己的想法。” 慕容笙一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却也没心思问,皇上也没心思解释。 一行四人心思沉重地上了山。到得山顶,“正乾堂”三个大字尤为明显。想来母亲把总舵选在这里,是有寓意的。匡扶正统,以正乾坤。 可国家之事,却不是那么容易能说明白的。到底谁是正统、谁是叛逆,不好轻易定论。 门开着,一眼便能看到堂内的情况。应该是总舵之人谨慎,担心慕容焰在屋里耍什么花招,便敞开着门,以便掌控。 慕容焰看到皇上,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地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好像想要看清楚似的。 “风兄……好久不见哪!你的到来,真是意外之喜!”慕容焰抱拳笑道。 皇上道:“如此说来,菀汐的到来,你却不意外了?” “自然不意外”,慕容焰道,“自你们过伏龙雪山,我便已经知道了。只是那些探子只认得容皇后的容貌,却不认得风兄的。我还以为她带的只是随从呢。” 其实原本皇上的意思,是慕容焰故意引容菀汐过来,却不想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原来早在他们踏上雪国之时,行踪就已经暴露了。 “所以你故意安排了魏东学追上我们?”皇上道。 慕容焰却是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他们问的是什么意思。 但随即,却也回过神儿来,了然道:“原来你们先去了无量山。我还以为你们要直接去大雪都打探情况呢,还派了眼线每日在大雪都里转。不想得来全不费功夫,此时在这见到了。” 因着是在江湖之中,慕容焰入乡随俗,也随意地自称了“我”。 皇上听明白了慕容焰的意思。意思是说,他只知道他们已经来到雪国,却并没有派人一路跟着他们,估计是怕打草惊蛇。而只是在他们的终点等他们,想要直接把他们抓到雪域天宫里去,但此时,他们自投罗网了。 皇上的目光不免落在了堂内一个容颜和菀汐极像的女人身上,还未及施礼,脑海中忽然一亮! 转而看向慕容焰,道:“天启州分舵之事、雪域天宫里前夜之事、甚至于连带着你派了魏东学去无量山一事,都是因着你知道菀汐来了,所以才做的?” 慕容焰一笑,道:“风兄,你果然很狡诈。” 皇上也笑了下,因着明白了慕容焰的用意,反而没了敌意,玩笑道:“不是该说聪明吗?” “也好……只是觉得狡诈更贴切些。”慕容焰道。 皇上道:“彼此彼此。” 即便还未细细了解情况,却也觉得,慕容焰大有迷途知返之感。 虽然不知慕容焰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的具体打算,但从他之前和现在的做法来看,之前决计怀的是歹心,现在怀着的,却是大有息事宁人的平和之心——只以他敢只身来总舵,就可见一斑了。 “呦……这位便是笙哥哥吧?细看去,竟然和我有几分相像哪!到底是叔伯亲兄弟,血脉相连的!” “谁和你这不知道哪里报来的人是亲兄弟?够可笑的!”对慕容焰的客气,慕容笙很不买账。 慕容焰却是一笑,道:“我只是说一个用眼睛看到的情况而已,笙哥这么生气做什么?若是以正统而论,嫡出是为正统,你是嫡出么?你进过亲王府吗?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大家都是说不清楚的。” 没有朝臣在场,慕容焰却是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是“野种”这件事。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慕容笙之时,容菀汐就觉得,这小子和慕容焰真的有几分相像。说来也是奇怪,慕容焰不知道是王太后从哪里抱来的,但慕容笙却是慕容家的血脉,这两人怎的会有……五六分相像呢?至少也有五六分。 这可真是人间一大奇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四章:慕容身世 om,。不多做寒暄,皇上先进了屋,直接向那明显和他娘子很相像的女人施了一礼,道了声:“小婿拜见岳母。” 宋佳萝不料皇上竟有此举,一时感动不已,眼中竟是泛起泪光来。到底是一国之君,能抛却国中事务不管,和女儿一道来雪国,已是不易。此时又向她这般伏低地施以晚辈之礼,更可见对女儿的用心,岂能不感动?甚至是心有感激。 容菀汐缓缓进了屋,脚步是愈发慢了…… 面前之人,和她如此相像,即便不用人介绍,她也知道,这就是她的母亲……可她自打出生时起,就从没有见过母亲,直到去年,她都一直以为自己是没娘的孩子。 她曾无数次的梦到自己在母亲的怀抱里,可如今母亲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年里,心心念念的想要见到母亲,可此时见到了,却是除了不知道为何要流出的眼泪来之外,便是……觉得有些陌生。 心内有种想要亲近母亲、去拥抱母亲的冲动,可这身子,不知怎的,却是无法上前…… “娘……”容菀汐哽咽着,低低唤了一声儿。声音里,甚至有些试探之意。好像不能确定面前之人是不是她娘似的。 而且这一声“娘”,叫得如此生涩。 这是她十几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儿,叫出这个字来。从前这个字,就只是存在于她和爹爹交谈中罢了。 听了容菀汐的这一声儿,宋佳萝顿时泪如泉涌,看着容菀汐,边连连点着头,边起身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容菀汐…… 她多想要唤一声儿,“菀汐,我的女儿……”可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的女儿,喜极地呜咽着。 慕容焰解释道:“我怕令堂喊叫救兵,便将她给毒哑了,现在她说不出话来。不过……我觉得也不用说什么,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像,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是母女了。” “你!”容菀汐原本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恍惚,听得慕容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慕容焰。 慕容焰一耸肩,道:“我也没办法啊!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你可千万别怪我,我觉得我已经挺仁慈的了。” 容菀汐狠狠咬牙,知道慕容焰这人最是良恶无常、喜怒无常。此时他心情儿看起来不错,和他分辩什么,更是分辩不出了。 “娘……女儿来迟……害你受苦了……”容菀汐并不控制自己的呜咽。 她终于在母亲的怀抱里了……此时抱着她的,不是乳娘、不是父亲、不是家里侍奉的老仆人,而是她的娘亲!她做梦都想要见到的娘亲! 娘亲的怀抱如此真切、如此温暖,在娘亲的怀抱里,刚刚那一点点陌生,此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想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在娘亲的怀抱里好好睡上一觉……然而可悲的是,她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可以撒娇的年纪,也已经过了可以让娘亲哄着入睡的年纪。 很多事情,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可她不会责怪娘亲,就想父亲也不会责怪他的娘子一样。慕容笙说得没错,没母亲这一生所背负的,远非他们所能体会。 “佳萝……”看到妻子和女儿团聚,容卿早已泪流满面。 宋佳萝抬起朦胧的泪眼,抬头看向她的丈夫……眼中,却已再无昔年的神情,只是满目苍凉…… 多年来的复仇之路,走在雪国的冰天雪地里,走过那些和霭哥一起经历的过往……她的心中,满是对霭哥的愧疚、满是霭哥的模样……她不是不记挂着容哥,可是这种记挂,不知怎的,竟然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奈、一种后悔…… 如果她当初没有任性地离开雪国,没有任性地爱上容哥,没有恃宠而骄地不断伤害霭哥哥,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确定自己的确是爱容哥的,从前爱过、现在依然爱着,可她却不敢再回首这份爱。因为她知道,这份爱是错的。年岁渐长,懂得的多了,反而在很多事情上都失去了勇气。 在风国之时,就在他的国家里,她也曾想过要再见他一面。可如今真的见到了,却忽然有种逃避之感……因为现在,是在雪国,是在她的国中。在这里,她是一个罪人。一个罪人,余生所该做的,就只是赎罪而已,如何还能谈得起这个“爱”字呢? “佳萝……你还是老样子。”然而容卿却只是满面泪痕地说了这一句。 宋佳萝顿时泪涌如注……可她明明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啊! “咳咳……”慕容焰实在受不了这种场面,怕是多看一眼,就会陷入自己无父无母无人相爱的悲凉之中。 “我可没工夫看你们一家团聚啊,有什么话儿你们回家慢慢去说……当然,如果你们愿意要这个回家的机会。咱们还是快些谈正事!”慕容焰说着,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往椅子上一瘫,一副大爷模样。 容菀汐擦了擦眼泪,从母亲的怀抱里起身,又给母亲擦了眼泪。笑道:“的确,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看着母亲那已经有了岁月印记的面容,却不由得又涌出眼泪来,根本控制不住。 皇上上前来,轻轻揽住容菀汐的肩膀,道:“你快别惹母亲难过,你这般眼泪断线似的,母亲看了岂不心疼?” 容菀汐顺着皇上的手往远处去了些,随皇上到慕容焰对面坐着。却是怎样都看不够,一步三回头儿地看着母亲。 她也知道,皇上的提醒是对的,她越是这般依赖娘,娘心里就越难过。抛下她的这些年,娘的心里定然很苦、定然很愧疚。她不想让娘的愧疚因着她的眼泪而更多一些。 容卿上前去搀扶住宋佳萝,却发现在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时,她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但因着他的紧握,到底也没有挣脱出来。 不是没有察觉出两人的距离,可是,他不在乎这距离。 隔了太远的距离太长的岁月,她只是忽然忘了被他触碰的感觉了。日后相伴的日子多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用了一生去爱她、去等她,难道还怕用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时光去暖她吗? 她是他的妻子,为她做什么,都是他分内之事。 见母亲坐在菀汐妹妹身边,慕容笙自然也不好坐到堂中高位上去,因而只在容卿的身边坐下了。 只见对面的慕容焰身旁,还有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不知道慕容焰带着这两个女人过来是为何意? 见慕容笙将目光落在这两个女人的身上,慕容焰笑道:“卢婆,你看这人和我长得像不像?” “像,真像啊……”卢婆道。 “他也是父王的儿子,所以才像。而且他的生母,也是见不得光的。”慕容笙道。 这话听得,在场之人都要惊掉了下巴。但毕竟都是些有城府的人,除了慕容笙之外,谁的反应都不大,都只是眼中有诧异的神色闪过而已。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也是父王的儿子?你哪里来的父王?谁是你父王?”慕容笙直接起身质问慕容焰。 慕容焰却只是一笑,看着慕容笙的脸,道:“笙哥,我如果是你,想要说着些话的时候,看到这张和自己如此相像的脸,便是怎样也问不出来了。“ 慕容笙被他噎得一愣,转身看向自己母亲…… 容菀汐发现,慕容笙看向母亲的这一动作,完全是本能。根本连自己思考一瞬的功夫都没,就本能地向母亲求救了。可想而知,这些年里,母亲把慕容笙宠成了什么样儿。 接触这两日下来,容菀汐已经看出了,慕容笙虽说品性很好、也很有些文韬武略,但却并不是一个有主见、有城府的人。明明是随着养母长大、身负父仇家恨的孤儿,却像是一个备受呵护、从未受过苦难的大家公子一般。乖巧有余、决断不足,不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更不是帝王之料。 然而此时宋佳萝已哑,如何还能给慕容笙什么指点? 皇上见此,便道:“大哥,我知道你这么着急是有情可原。谁遇着这种事儿,也冷静不了。只不过你这么着急质问慕容焰也没什么用,反正他今日过来,就是要说一些事儿的,咱们不如听听他说什么?” 慕容笙点点头,对慕容焰道:“好,你说。” 皇上虽说面儿上并无表露,但是在心里,已经连连摇头了。对慕容笙这种被娘亲呵护着长大的乖宝宝,说话还要哄着些,可不能伤到了他的颜面。 慕容焰却是直接把皇上的动作做了出来,摇摇头,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却是不再看向慕容笙,因为知道他不是个能做主的人。而是看向宋佳萝,道:“宋皇后,你以为只有你们在意我的身世,我自己就不在意吗?对于我的身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介意。只是因着之前被太后控制着,未免让她对我不满,不好去查。自打亲政以来,我派人暗中去查……” “天助我,就在半个月前,派出去的人无意间见着了笙哥的容貌,说笙哥像我,我便沿着这线索去查,果然被我查到了……父王可真是风流啊!我终于知道我这好美色的性子随了谁,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慕容焰笑道:“你们说我并非正统、你们说我并非慕容血脉,我之前也以为,自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野孩子。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慕容焰,生来,就该姓慕容。”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慕容焰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就连腰杆儿都随之直了起来,不再那么懒洋洋地坐着了。 容菀汐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不管他说的这一番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心底里,真的一直因自己的身世而自卑,他一直希望他能是慕容家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五章:善恶难分 om,。然而不管他有多期望,此时他的这些话,终究还是空口无凭。总不能因为看出了他的期望,而轻易信了他的胡诌吧? 慕容焰对自己身世的期望,非但不能让人信了他,反而会让人更以为他在做局撒谎。 容菀汐和皇上都是半信半疑,慕容笙则是一脸震惊,而宋佳萝,却只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慕容焰。 容卿见了宋佳萝的反应,多少猜到了她的意思,便问慕容焰道:“你说你是慕容家的血脉,却是空口无凭,可有什么证据?” 慕容焰指了下身旁的两个女人,道:“一个是当年的接生婆,一个是我母亲的小妹,这便是证据。” “你母亲可在?”容卿又问道。 慕容焰含笑不语,却是静静打量了容卿一番,又看向宋佳萝。笑道:“宋皇后,我就不明白了,容将军到底哪里比得上父皇,使得你这般鬼迷了心窍,连家国都不顾了?”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宋佳萝不会给他任何回答。因而言罢只是一笑,便看向容卿,脸上笑容瞬间收敛,沉声道:“容将军,我今日还敬你一声‘将军’,是因为你是风国皇帝的岳父。如若不然,如你这般让我雪国皇室蒙羞之人,别说敬你一声儿,就连砍头都不够的,得将你凌迟了,才能以平我心中之愤。” “如今在雪国,你们便是刀俎上的鱼肉,我不要你们的性命、不为难你们,已是难得。你,没有审问我的资格。若想要知道真相,可以让你女婿来问。” 慕容焰说这些话时,和宋佳萝的眼中,竟然是一样的神情——满是鄙夷。 容菀汐不愿意让人以这样的神情看她的父亲、也不愿意听人用这样不敬的语气和父亲说话,可此时,面对慕容焰的如此无礼,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因为实在没有底气。 在雪国皇室面前,他们一家,都是罪人。 “好,那便由我来和慕容兄谈。”皇上自然也知道他们这边是不占理儿的,岂能计较慕容焰的态度? “父王是个风流的性子,除了家里的一众小妾之外,还有笙哥母亲这个外室,但却不仅仅如此,就连有夫之妇,他也与之有染。当时小姨虽然住在母亲家里, 可毕竟年纪尚小,记不清太多事。她只知道,在她姐夫外出行商的一阵子里,姐姐被大雪都里来的一个大官瞧上了……” “后来就有了身孕。可那大官人并没有按着约定来接她姐姐回家去。姐夫回来自然对姐姐好一番打骂,但未免家丑外扬,便也只得让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当晚,就被姐夫卖掉了……那被卖掉的孩子,就是我。” 慕容焰说完,看向卢婆,道:“你给宋皇后说说当年孩子被卖掉的情形。” “是。”卢婆应了一声儿,不敢看宋佳萝的脸,很胆怯地低头只顾着说话,“当年冯大富的老娘和我有些交情,冯大富便找上了我,说她家娘子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了,他想把这孩子卖掉,问我有没有门路。我一听,可是吓坏了,我是接生婆子,哪里是人牙子?” “我就劝他,说你家也不缺银钱,何以做出这种卖孩子的事儿来?他说孩子不是他的……当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也不敢哪!只说会帮忙接生……因为我当时可是我们镇子上最有名的接生婆,谁家有生孩子的事儿,都来找我。不知怎的,半个月后,一个大雪都里的大官找来了……” “那大官问我,说谁家有没有半个月内要生下来的孩子。说若是男孩儿,他们便买了去。我当时就想到冯家侄儿的事儿。因着和他母亲的交情,便斗胆撺掇了。那大官找了个郎中来看,见冯家娘子怀的果然是男孩儿,当场便敲定了这事儿……” “我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要因为这事儿而遭祸。因而在给冯家娘子接生后,便趁着给孩子包裹之时,从后门儿偷偷溜走了,把孩子扔在了门口儿。路上遇到刚从集市上买红鸡蛋回来的冯家小姨子,平日里和这孩子关系不错,便一并将她带走了……” “十日之后我们再回来,见冯家侄儿和他娘子,都死了。邻居们说,冯家娘子难产死了,冯大富是个痴情人,随着他娘子去了。孩子被他姥姥家的人接去了。我和冯家小姨子捡了一条命回来,自此便再也不敢回麟芳城。可人生地不熟的,却也不敢躲远,便去了下面的村子里。” 卢婆说完,才很胆怯地看了宋佳萝一眼,道:“贵人……就……就是这样了,我一点儿也没撒谎。” 容菀汐一声冷笑,道:“瞧你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却也不像说实话。这故事不知道在来之前背了多少回了。” “贵人,我真的没撒谎啊……我就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富贵厉害的女人,有些害怕……”卢婆说话之时,仍旧不敢看容菀汐。 “她没有说谎,乡野村妇,又是受过一番惊吓的,难免胆怯。”慕容焰道。 “慕容兄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怎的就凭借这两人,就敢证明自己的身世了?更何况即便这事是真的,难道大雪都里的大官,就一定是月亲王?”皇上道。 慕容焰一笑,从袖子里挑出一个紫金小锁头来,很随意地扔给皇上,道:“这是从小姨那儿拿来的。小姨说,是那大官送给母亲的。你看看上面是否刻着‘月’字?我的人曾偷偷打探过,当年月亲王风流成性,很多女人都收到过他送的紫金锁。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慕容笙已是瞠目结舌,伸手缓缓摸向自己腰间…… 这一动作,自然清楚地落在了慕容焰眼中。慕容焰笑道:“看来笙哥也有一个, 是不是?” 宋佳萝看着皇上手里的那把紫金小锁头,眉心紧锁……的确,笙儿那里也有一个。那是见到笙儿时,笙儿便挂在脖子上的,是自打出生之时便带着的。 而且笙儿这个小锁头,是一直贴身带着的。小时候是挂在脖子上,后来长大了些,觉得在脖子上戴东西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便放在了腰间挂着。然而即便是放在腰间,却也是用衣裳盖着的,从没有放在外头招摇显露过,怎的慕容焰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莫非是笙儿身边出了奸细? 可笙儿身边的,都是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都是她亲自挑选的身世清白的男孩儿女孩儿,怎么可能是慕容焰的奸细?若说慕容焰之后买通了他们……人心难测,奴才的忠心最是难测,所以若说慕容焰事后买通了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心底里,却隐约觉得,并非如此…… “这紫金锁头你做得,我也做得,有什么稀奇?慕容兄若是喜欢,回头儿我让宫里给你做十个八个的,贴身带着把玩。”皇上笑道。 慕容焰一声冷笑,却是不再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笑道:“风兄,我想你是误会了。其实我和你们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而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一声儿罢了。而且你们应该庆幸我知道了这真相。因为我知道了这真相,你们才能活命。如若不然,按照我之前的打算,要不了多久,你们都得死。” “呵呵……”皇上一声干笑,道,“你没这个本事。” 慕容焰随意一耸肩,道:“是我说错了,不是‘你们’,而是‘他们’。” 看到慕容焰即便只身入敌人巢穴,却还是这般悠然的样子,俨然是一副胜券在握之感,皇上和容菀汐心里,多少都有些忌惮。 “宋皇后,我原本的打算是,把你女儿引来,用你女儿要挟你,让你交出你的势力来。至于这些人最后的归属……自然只有死。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我也是皇室血脉,既然这反贼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那么这就是咱们的家事了。家事,便要关上门来在家里解决。而且不管闹到什么程度,都不至于兄弟相残。只要你们肯乖乖归顺,我保你们不死,君无戏言。” 慕容焰说得仍旧相当悠然。好像他说得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而只是在商量晚上该吃什么。 “谁和你是兄弟?我慕容笙顶天立地,哪里来的你这奸诈的兄弟?你莫要在这儿胡言乱语!明明不知道是哪里抱来的野种,却非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不可能是我父王的儿子,绝不可能!”慕容笙起身,指着慕容焰怒道。 慕容焰宽和一笑,道:“好,那咱们就不谈身世之事、不做兄弟之论。我只和你们说现在的情况。你们的势力,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天启分舵占一半儿,总舵和其他小分舵加起来,统共才占一半儿。如今天启分舵已经被我剿灭了,至于总舵里……我的人就在正乾山下,若你们不走这条生路,他们即刻便会动手。估计不到明日这个时候,这里,也会如同天启山那般,变成一片血海。” “只怕他们还没上山,你就先死了!”慕容笙道。 慕容焰一笑,道:“也有这种可能。如今明显你们这边的实力要强一些。不说你,就只凭风国皇帝和容将军的身手,便足以将我给杀了。只是杀了我,你们却也赢不了。咱们雪国慕容家的两个后人……啊,不,是一个。你们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好了,没什么要紧的。总之你们今日能谋求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和我同归于尽。咱们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远道而来的这个渔翁。” 皇上一声冷笑,颇有嫌弃之意:“慕容兄你多虑了,我对这偏远之地不感兴趣。就算送到我手里,我都未必有闲心接管。” 慕容焰却是并不在意皇上的讽刺,只是看向宋佳萝,道:“若你选择生路,我让你和你的……野男人、女儿女婿一起回风国去,当然你也要带着你儿子一起走。你们一家人,再别踏上我雪国的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六章:别无选择 om,。慕容焰并不等宋佳萝回答,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给他回答。只是忽然正色看着宋佳萝,道:“宋皇后,我想你该清楚,当我找到你们的天启分舵和正乾总舵之时,你们就已经输了。” 容菀汐看向母亲……发现母亲此时的神情,竟然是无比平静的。 所以……慕容焰说的便是真的。在母亲知道慕容焰已经找到他们这两处势力之时,她就已经料到了这败局。所以她才吩咐了总舵之人不许轻举妄动。其实母亲想要看的,也只是慕容焰能给他们开出的条件而已。 慕容焰所说的自己的身世是否是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此时,已经没有选择了。 实力折损一半,另一半已经在敌人的股掌之中,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投降和死亡。这第二条路上,还有一个最好的结果——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世间之人皆有向生的**,在能活着的时候,谁会选择死呢?更何况慕容焰并非是他们的全部敌人,最多只能称得上是敌人中的一半儿罢了。用自己一方所剩下的全部,去毁灭这一半儿的敌人,值不值得? 纵然母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纵然慕容笙为了以全母志而无怨尤,可总舵里的这些兄弟呢?难道就要在明知是死局的情况下,而和他们一起赴死么? 且同归于尽之后呢?雪国将要面临国中无君的混乱,难道这就是母亲愿意看到的吗? 母亲想要扶植慕容笙做皇帝,为的,便是弥补先皇。可如果闹得个国中混乱的局面,先皇可能瞑目呢?母亲这么做,便不是弥补,反而是多添伤害。 所以事到如今,似乎母亲所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降。 “宋皇后”,慕容焰道,“我想你应该清楚,即便你们将我在此杀了后,自己还能侥幸活命,可你们仅剩下的这一半儿势力,可够应付朝中那些狼子野心之人?一旦我死了,国中必定动荡,到时候这江山,可就不再姓慕容了。这一阵子我细细想来,早就参透了你为何不与我合作。你是在向父皇赎罪……” “你以为,让真正的慕容家血脉继承了皇位,你便向父皇赎了罪,你自己的心里能好受一些。且不说我到底是不是慕容家的血脉,即便我不是,因着你的这一番闹腾,使得这雪国江山再也不姓慕容,你以为,这可是父皇愿意看到的?” 慕容焰的话句句戳在宋佳萝的软肋上,原本慕容焰不说,她已经在纠结这些事儿了。可这些话由他说出来,到底还是变得有些讽刺。她拼命折腾了这一番,最后,却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挣扎吗?最后,却只是一件糊涂的错事吗? “我设计杀了王太后、除掉王氏满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慕容焰道,“从好处上看,一,我帮你报了仇,只要你肯合作,我很快就会给宋家平反;二,我的的确确是慕容血脉……这并不是巧合,我没有这么好运,而是太后她,到底也是父皇的女人,她不敢真的弄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来。我料想她早就盯上了我生母那边,不然如此大事,如何敢在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才来寻人?” “从坏处上看,只一条,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你们想死,山上的这些兄弟,也不该和你们一起死。他们不姓宋、也不姓慕容……宋皇后,父皇知道你有为他的江山而拼命的心,便已经瞑目了。你这一生,虽然做了很多糊涂事,但我却并不认为你是个糊涂人。在大的取舍面前,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慕容焰说完,有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惫怠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宋佳萝,等着她的反应。 心里,却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利用这送到眼前的好机会了…… 待到他处理好了国中之事,是定然要将目光方向远处、方向中原沃土的。而中原里,最富庶的、土壤最广袤最辽阔的国家,就是风国。那里的稻田一望无际,那里的沃土仿似能绵延到天际。那里的百姓们都能穿得暖、都能吃得饱。群雄逐鹿,那里,是诸国的必争之地。 而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如果他能将风北宸给杀了,风国大皇子尚年幼,必定要面临妇孺当政的局面,对付起来,不是容易得多了? 然而,也正因为目光落在宋佳萝的身上,他也更加清楚,此事似乎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一件事情还没解决呢,就开始算计另一件了,弄不好两样都不能成, 只能落得个鸡飞蛋打的局面,可是够糟心的。 但心里,却是不甘。不免还是好好细细谋划了一番。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更声响起,宋佳萝才缓缓起身,往后堂去了。 慕容焰只是懒洋洋地略一抬眼,并未拦着她。 不多时,宋佳萝拿了一张写好的字条来,坐在椅子上,举起来,示意慕容焰过来拿。 慕容焰打了个哈欠起身,将字条接了,笑道:“你要让你的女儿女婿先走?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慈母哪?这很好,我愿意成全。” 容菀汐诧异地看向母亲,道:“娘,我们先走做什么?你若要放弃这里的一切,我们必定是要一起离开回风国去的。” 皇上却是握住了容菀汐的手,看了慕容焰一眼,道:“母亲是担心慕容焰使诈,想要内忧外患一起除掉。” 皇上并不怕慕容焰听到,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容菀汐却依旧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母亲。 被皇上这么一提醒,容菀汐已经知道了母亲的用意。如果他们一起离开雪国,其实很有可能,谁都走不了。 容菀汐起身,将慕容焰手里的字条抢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待到我女儿和女婿过了伏龙雪山,我便遣散这边的所有势力。遣散他们,是我唯一能做的妥协。愿你也能让一步,莫要再动拉拢之意。事情了结之后,我和容将军、笙儿,将一起回风国,再不踏上这片土地。 其实这样的安排,很好…… 慕容焰笑道:“我这人其实很善良,很愿意成全人的好心。只要你们二人决定了要离开,随时都能走。” 容菀汐将母亲的字条递给慕容笙,让慕容笙也知道母亲的打算。虽然知道慕容笙一定没有什么异议,但这事关他的前程,一旦此决定落下,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平民,别说皇帝、少主了,就连王府里的一个庶出少爷都做不成。 慕容笙看了,过了好半晌,才道:“娘……都是我没用……” 宋佳萝慈爱地摇摇头,很释然。 容菀汐道:“慕容焰,我们可以先走,但我不相信你这个小人。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做见证,以让你不要食言。” “呵呵……”慕容焰道,“你说我是小人?呵呵……也对,或许真的是吧!” 慕容焰说着,却是看向皇上,道:“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也没有更君子一些。” “但这世上有一个真君子,你认识、我也认识……我们找君紫夜来作见证,在他面前,我相信你不会食言。”皇上不用细问容菀汐,就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 容菀汐看着皇上会心一笑,对慕容焰道:“正是如此。我们在来雪国的途中遇见了君大哥,他刚好要过来看望你,便一道来了。但后来又分道而行,估计现在他已经快要到达大雪都了。我看你带来的人也不少,你就派一个人回去,让他叫了君紫夜过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什么?阿夜也来了?”慕容焰满是诧异。 但随即,便了然地“啊”了一声儿,看了看容菀汐,又看了看皇上,含笑不语,一副很了然的样子。而且看向皇上的眼中,满是同情。 皇上却道:“君阁主的确对菀汐很有好感,但君阁主是个再纯粹不过的正人君子,他是发乎于情、止乎礼。我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君阁主所认定的挚友,这般想他,着实不该。” 几句话把慕容焰噎得脸阵红阵白的,最后,只好一甩手,道:“阿夜是个超乎于尘世的人,不该让这凡尘俗世叨扰了他。他能送你们一程,已是仁至义尽,我看便不要将他牵扯进来了。” “我想君大哥很愿意做这个见证。”容菀汐道。 君大哥来做这个见证,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慕容焰。君紫夜不想让慕容焰在小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别说是让他帮这个小忙了,就是有违君子之道的忙,他也会帮的。 “而且其中原因,我不说,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帮我,只是顺带着罢了。君大哥当你为此生至交,希望你能不辜负他的一番期许。”容菀汐道。 慕容焰咬咬牙,一时无言。 如果让老君那家伙过来作见证,他可就真的什么花招也不能耍了。想要内忧外患一起解决,简直痴人说梦一般。可既然容菀汐这边已经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不同意,那意图也是再明显不过,明摆着在告诉容菀汐,说我要耍花招了、说我不想让你们走、打算将你们一大家子一锅端了。 谁也不是傻子,在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应了他的意? 所以他若想要一举解决内忧外患,就只有一个法子——别想走和气的路,就当没有和宋佳萝谈成,直接让山下之人动手,将这正乾山上的草木都给灭了。 可如今的情况……他只身入虎穴,动起手来,他可是半点儿也讨不到便宜。之前之所以敢自己上山来,是因为吃准了宋佳萝能就范。因为心里对自己的谋划有定数,所以根本就没想过真的动手。让那些御林军埋伏在山下,不过是恐吓他们一番罢了。 谁能想到,如此赶巧儿,容菀汐和风北宸也赶在这时候来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七章:离开雪国 om,。慕容焰一时苦恼不已。若是早料到会遇到这两个难对付的,他说什么也不会自己亲自上山来。然而此时事已成定局,摆在他面前的,也是只有两条路而已:冒险一并除之,和放弃一并解决、让他们一家人平安离开。 他在太后的压制下熬了这么久,这才做成了真正的皇帝,如果真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在正乾山上,岂不是太冤枉? 想他是正经慕容血脉,天尊地贵的,如何能与山上这些流寇们同归于尽?怕是黄泉路都要被他们给弄脏了…… 心里很肯定,他不愿意和这些人一起死、甚至于连一丁点儿风险都不能冒。那就只有吃下这口哑巴亏,真放风国帝后回去。 容菀汐和皇上就这么静静等着慕容焰做决定,就像慕容焰在等母亲做决定之时一样,给足了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清楚。 然而慕容焰并未想太久,便道:“我不想这么麻烦,折腾回去再折腾来,当我的人是跑腿儿小喽啰吗?不如你们同我一起回去,直接到大雪都去见阿夜便是。” 容菀汐笑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都别再挣扎了吧?我们只有一条路,你也只有一条路。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一旦你离开正乾山,你的一条路,可就变成两条路了,你自然会选择那对你最为有利的一条。” 皇上正色道:“菀汐说得没错,我们都别耍花招。你的本意,也不过只是想要先解决了内忧而已,不想刚好遇见了我们,这才生了要顺带着解决外患之意。临时起意,多半都是不能成的,你不如看开一些。若只以自己本意而论,你此行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大家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好?” 慕容焰被这夫妻二人的话噎得好悬没背过气去,但面儿上却仍旧含着一抹笑意。待到皇上说完,过了片刻,便道:“你夫妇二人才是真小人呢!只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罢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大家麻烦。既然你们如此谨慎,也好,便依着你们之意。” 皇上知道,慕容焰是个能准确度量局势、且也很有胆量之人。他知道,即便他只身留在山上几日,也不可能遭到杀身之祸。甚至于如果有别人要杀他,正乾山的人还要拼命保护他呢。所以留下来,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提议一起回大雪都去,只是慕容焰一贯的性子使然,不到坟头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罢了。 慕容焰的确是还想要再挣扎一下,实在不行再做罢了,不然总觉得不甘心。此时出现了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除了有些憋气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失落之感。 反而很是配合,道:“我要下山去交代,你们谁陪我一起下去吧?不然总会担心我要跑了。” 慕容笙道:“我随你一起下去。” 皇上不放心,道:“我也下山转转。” 慕容焰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一眼慕容笙,仍旧是那副满脸了然的模样。这一次,皇上却没什么可辩驳的,因为他的确不放心慕容笙、因为慕容笙的确不是能成大器的料。 …… 敌对的两方,在正乾山上十分和气地度过了五日。这被重兵围困着的正乾山,并没有紧张之感,仍旧一如往日那般。只是因着天启分舵的受难,兄弟们免不了要暗自感伤。 第五日刚过了午膳时辰,山下便有小兄弟来报,说一个自称是“君紫夜”的人要上山。 慕容笙连细细盘问一番都没有,就命小兄弟赶紧将人带上山来。 所幸来的人果然是君紫夜,而不是慕容焰搬来的救兵——想来他也已经没有救兵可搬了。 几日不见,君紫夜一点儿没有独行的疲累风霜,仍旧如同雪中一棵古松,傲然挺立、永世长青。 一身白衣翩然进了屋,目光淡淡地在众人身上一扫,看清楚了这屋里都有什么人,最终落在了慕容焰身上:“你怎的跑到了这里来了?” “有事嘛……”慕容焰无奈地一摊手。也不管这些人还在场,便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椅子,主人一般让君紫夜坐下。两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慕容焰少不了要把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他的身世之谜、他想法儿的转变、他做孤胆英雄、他明明是好意却被人当做小人对待,都和君紫夜说了。 听到慕容焰说他原本是好意,却被人怀疑想耍花招之时,君紫夜那平静的眼中,总算有了些反应。但却不是什么好反应,而是很有深意的一抹笑容。 “就是这样了,所以让你来做个见证……说得再直接一些,就是让你看着我,确保我能在十日之后,放了宋皇后他们。” 君紫夜点点头,道:“这个好办。让风兄和菀汐先走,我陪你在山上留十日便可。” “哎哟呵!你做了好大的牺牲哪”,慕容焰道,“留十日?你说得轻松!刚好趁着这几日朝中大休,我才能在正乾山上留这几日,可再有四日便开朝了,我若不会去,朝中一定大乱!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得慌?” “如此,你便回去。我留在这里帮你看着。十日之后,看着他们遣散了徒众、放他们走便是。他们走了,我再回宫去找你。”君紫夜道。 慕容焰闷闷地“嗯”了一声儿,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两个字,“行吧。” 不用君紫夜特意提醒什么,他也是不敢暗中派人抓宋皇后的。君紫夜并未说自此离开雪国,估计是有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和他玩儿几日之意思,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着他吧?哼哼……容菀汐这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就知道一有阿夜看着,他是做不出什么歪门邪道的事情来的。不够听阿夜啰嗦的! “风兄,菀汐,如此便说定了,二位择日启程便是。”君紫夜更是痛快,直接安排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多留也没什么用处。早一日启程,便能早一日了结此事、早一日等到爹娘回家团聚。容菀汐是巴不得呢。因而也够痛快,道:“我们简单收拾一下,一个时辰之后便出发。这边……可是有劳君大哥。” 君紫夜淡淡点头,道:“我很愿意看到如此结果,这点事我该当效劳。” 皇上笑道:“君兄,我们可是因着相信你,才将性命交给你的,你可别给我疏忽了!” “放心,我会看好阿焰,不让他耍花招。”皇上道。 “你……”慕容焰气结,“谁说我要耍花招了?我还在这儿你你就这么说?你好歹顾及我一些、给我个脸面行不行?” 君紫夜没搭理他,起身向皇上和容菀汐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定然有期”,皇上笑道,“若这次出宫的法子管用,以后我会常常带菀汐出来玩儿,自然也会常常去看你了!” 君紫夜点点头,淡淡的眸光里,却有些有所思之感。 他的神情本就寡淡,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表情。时间长了,皇上和容菀汐也就忽略了他的神情。此时君紫夜的思虑之情也不明显,皇上和容菀汐都没有注意到。 容菀汐只是笑道:“若有机会,我们定当常去拜访君大哥。” “行了”,慕容焰看不得他们和君紫夜这么热络,总觉得自己唯一的朋友要被人抢走了,直接赶人,“再不走,一个时辰内就走不出去了。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最好说到做到。” 和君紫夜在一起之时的慕容焰,没那么讨人嫌。容菀汐便也笑道:“总归都是会走的,晚个一时片刻又有何妨?” 但说着,却也拉起了皇上。不是往出走,而是到父亲母亲面前去。容菀汐松开了皇上的手,并未有让皇上施礼之意。只是自己向父亲母亲施了礼,道:“爹,娘,千万保重自身。女儿在云天城等你们。我们一起回风国去,以后团聚的日子还多着呢……女儿还等着娘帮忙照看外孙呢……” 宋佳萝含泪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容菀汐的脸。 容菀汐不想要把这短暂的离别弄得太伤感,便笑道:“娘,十几日之后,我们便又见面了。以后日子还长,你可别嫌女儿烦就是了。” 宋佳萝含泪摇头……怎么会呢……她怎么会嫌弃她的女儿?她巴不得女儿每日来烦她呢……只怕,回到风国之后,又是深宫锁人。 宫墙之高,她是体会过的。她不想女儿也受这番苦,可最终,这却已经成了定局。只愿皇上对女儿的恩宠能久一些、再久一些吧。 容菀汐犹豫了一瞬,还是向慕容笙施了一礼,道:“大哥,爹娘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带着娘平安回风国去。风国天高海阔,回去之后,大哥随意自在就是了。” 慕容笙点点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娘。”但对于容卿这个“爹”,他却是不认的。 回到风国之后,娘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照顾,他也就能放心了。恰如菀汐妹妹所说,风国天高海阔,他随处闲逛便是了。离了故土古国之人,在这天地间,便是一缕浮萍,飘到哪儿算哪儿吧! 但却也是再好不过。他想要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纵然失去了自己的故国,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生,这买卖,也算划算。 皇上向岳父岳母施礼道了珍重之言,又和慕容笙说笑了几句,女婿的礼数做得齐全,这才带着容菀汐出了正乾堂。已经出了门儿,却还不忘回头对君紫夜道:“君兄,我不是和你说空话……若这法子管用,我以后定会常常带着菀汐去叨扰……” “知道了,快走吧!”君紫夜笑着向他摆摆手,催促了一句。 皇上乐呵呵地和君紫夜摆摆手,搂着容菀汐的肩膀走了。 容菀汐觉得别扭,推了他一下。但他却非要搂着,好像非要告诉别人这是他的女人似的。容菀汐又推、皇上又搂……两人就这般打打闹闹地往山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八章:错算小人 om,。容菀汐和皇上先去无量山上叫了翎王等人,和无崖子交代了这边的情况。无崖子听了,自然也觉得这个结局很好,叹了一声儿,道:“我本不想让佳萝一错再错,但也素知她那倔强的性子,便只能由着她去,只想着这只是儿女们自己的造化罢了。如此甚好,她的后半生,总算能为自己而活。” 容菀汐笑道:“孙儿定然会好好照顾母亲。慕容焰虽然说不让母亲和笙哥再踏上雪国,但其实等到过几年风平浪静了,我们再回来,也是没什么妨碍的。日后若得空,我们必定还要回来看望太师父。” “罢了……”无崖子道,“我早说过,聚散实属平常,莫要强求,一切随缘便是。” “是。”容菀汐应了一声儿。 知道无崖子看似为人冷淡,其实对徒儿们是很尽心的、甚至于拼上性命也无妨。容菀汐对他很是敬重,因而少不了又多牵挂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皇上原本想让翎王带着雷停他们去正乾山上照看岳父岳母,但又念及有君紫夜在那边,若是他们派人去看着,倒像是信不过君紫夜似的,便将这念头儿打消了,一行人一起往伏龙雪山赶回。 因着担心父亲母亲过伏龙雪山不易,容菀汐和皇上带着雷停他们在伏龙雪山南麓驻扎,以等着父亲母亲过来后一起下山。原本是想让翎王先回去,但翎王推说边疆决计不会有乱、且担心着老师的安危,不好先走,容菀汐和皇上便也不好多做催促,只得让他一起等着。 然而在第八日之时,一觉醒来,容菀汐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雪山上的帐篷里,而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床头床尾各势力着一个婢女,都是肤白如雪。胭粉色的罗裙罩在冰肌雪肤上,使得人在迷蒙之间看去,恍似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但这两位“仙女”的高鼻深目,却是看得容菀汐心内一凛。 自然不是在梦中,而是……又回到了雪国。 “我睡了多长时间?”容菀汐平静开口。 婢女听得容菀汐醒了,忙施礼道:“陛下是今日早晨将姑娘带进来的,现在已是日落,姑娘睡了一日。” “今日是何月何日?”容菀汐又问。 “回姑娘,今日是五月二十八。”一个婢女道。 她最后的记忆,是在五月二十六的晚上。看来是那晚睡觉时出了问题。没想到慕容焰竟然连君紫夜的看法都不顾了,真的做起了这等小人行径!不知道皇上和翎王现在如何了。 算着日子,她被抓过来之时,母亲应该刚好遣散了正乾山势力,正往伏龙雪山这边来。慕容焰这时候掐算得好啊,待到父亲母亲到了伏龙雪山,见不到他们,只以为他们先回云天城去了,而不会以为有什么蹊跷。待到父亲母亲到了云天城,就算寻不见他们,因此而料到了事情不妙,再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送死的份儿。 慕容焰这个小人! 这一次,他们当真大意了!竟然以为,如此小人,在世上竟然真的有除了权势之外、所能在意的东西。认定了慕容焰会顾及着君紫夜,便是一点儿防范也无,结果落入了这小人的圈套之中! 只怪他们当时真被慕容焰那一番为了国之安定而息事宁人的诚意所诓骗,还以为慕容焰真的有些未泯的善性。 可是小人之所以称之为小人,不就是因为他早已泯灭了良知、早已抛弃了善吗?不就是因为他能随时随地地背信弃义么? 既然他们早就知道慕容焰是个小人,怎么还会想着用君紫夜牵制他呢?这想法儿,当真可笑至极! 他们是以君子之心,度了慕容焰的小人之腹,最后的这个苦果,来得也就没什么愿望的。说到底,还是他们“自作孽”了。 “去告诉你们陛下,就说我醒了。”容菀汐道。 这两个小婢女很是恭敬,应了一声儿“是”,其中一人便转身出去了。那婢女刚走到门口儿,容菀汐就听到房门开了。随即便是那婢女的一声儿:“陛下。” 容菀汐不恼不怒,反而还有心思将枕头立起来给自己靠着,让自己靠在床上的姿势舒服一些。很平静地看着慕容焰,问道:“陛下呢?” “陛下呢?”慕容焰一笑,毫不避讳地坐到容菀汐床边来,眼中带着几抹调笑之意,道:“朕就是陛下,这不是过来看你了?” “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所以不必和我说这些玩笑话。我想你也不是一个爱啰嗦的人,咱们还是痛快一些。”容菀汐道。 慕容焰一笑,道:“容皇后,这次你可是说错了话。谁说朕对你没兴趣?艳色天下重,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如今又恰好落在了朕的手里,朕如果不玩一玩儿,岂不是对不住上苍给朕的这一番垂爱?” 容菀汐却是并不慌张、也依旧没什么恼怒之意,而是再次问道:“我夫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即便此时已经身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即便心里清楚,在慕容焰能将她弄晕了带回雪域天宫的情况下,慕容焰想要杀掉皇上,是轻而易举的。但容菀汐却总觉得, 皇上现在还活着。 她也说不准这种肯定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但她真的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仍旧和她一起跳动着,并未停止。 所以此时,她只是想知道皇上的情况,而并会慌张的以为,皇上已经死了。 却听得慕容焰这样道:“朕已经把他给杀了。原本也想要连你一并杀了,但一想到你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便将你带了回来。” “不会。”容菀汐却是说得很肯定。 此时之所以还能这么肯定,自然不只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感觉,而是思量一番,觉得此时她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容菀汐肯定道:“你这人,所有小人的品性你都具备,所以说你好色,我是一点儿不怀疑。但若说你盲目好色,我是不信的。虽然我们来往不多,当想来你识人精准,早就看出我并不是能轻易顺从你的人。若我夫君死了,我必定要为他报仇。你不可能糊涂到,把一根危险的毒刺带到你自己身边来……” 容菀汐一声冷笑:“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如果你真的已经杀了皇上,此时的我,也早已经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在这儿和你说话?而且……你也知道,若只是杀了我夫妇二人,对你来说,其实利益不大。雪国毕竟偏远,就算风国皇帝驾崩、国中大乱,最先能捡到便宜的,也不是你们,而是雷国和火国,再往北边来,还有云国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所以你抓了我们,定然有别的意图。 听得容菀汐这么肯定的说着,慕容焰的眼神愈发玩味了。容菀汐话音落下,慕容焰却是换上了一抹好笑的神情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整个人却都透露着——你想得太天真了,真好笑。 可即便这么看了容菀汐半晌,容菀汐却仍旧面容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对峙了好一会儿之后,慕容焰“咝”了一声儿,败下阵来。笑道:“容皇后,不得不说,你的聪慧沉稳真的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朕是个男人,都不免有几分佩服……行吧,朕告诉你便是。你夫君也一并被朕抓了,只不过现在的境遇,可不如你这么好。他和你的老情人、还有你们的随从,被朕关进天牢里了。而且……” 慕容焰一笑,道:“朕暂时的确没有杀掉他的打算,所以你可以放心。你就好好在这儿歇着,该处理事情的时候,朕自然会派人来叫你。” 容菀汐冷哼一声,对他的格外体谅一点儿也不领情,而是道:“把我送到天牢房去就行了,不劳你费人费力地在这儿服侍我。” 慕容焰看着床尾,含笑看了容菀汐好半晌。这才忽然起身,道:“的确,费人费力的太麻烦了。但朕也没心思把你送到天牢看着,那样更是麻烦。不如将你夫君叫过来,咱们这就把该办的事情处理了。” “你能这么痛快,很好。”容菀汐道。 “呵呵……”慕容焰笑得很是宽和,好像他不和她计较这些冲撞的言语,是件多伟大的事情似的。 慕容焰说这就要处理此事,却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容菀汐才听得门口儿有一阵响动。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道:“阿碧姐姐,陛下让姑娘到奉神宫去。” 不用两个宫女再说一遍,容菀汐就自己利落地起身了。问道:“奉神宫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那是陛下的寝宫。”其中一个宫女儿很痛快地回道,并未瞒着。 容菀汐淡淡点头,觉得慕容焰应当不会糊涂到对她做什么。但小人心性,却也不能说得太肯定了。倘若慕容焰真的胆敢冒犯于她,大不了同归于尽,没什么可怕的。因而并不用这两人搀扶控制着,很痛快地穿上鞋子,自己往门口走。 此时她身上的棉衣虽说已经被两位宫女脱掉了,但里面的单衣却仍旧是她自己的,这两个宫女儿并未给她换衣服,可见是未受到如此吩咐。 由此,更可见慕容焰从一开始就没有冒犯她的意思。想到这儿,容菀汐的心里更安定了些,只管看看接下来发生什么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先要做到不慌乱,才能挡得好,掩得好。 没人把她当犯人一样押着,而是只有两个引路的小太监,和这两个侍奉的宫女儿陪着。如此一来,走在雪国的皇宫里,倒像是走在未央宫里一般自在。 已是雪国的春暖之时,皑皑白雪的融化,使得地面上湿漉漉的,脚踩在其上,有种走在雨后天晴的夜里之感。说实话,雪域天宫里的景致,要比未央宫更美一些。但容菀汐却没心思去欣赏,一心只想着,慕容焰要用怎样的法子对付风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零九章:生死抉择 om,。到得奉神殿,引路的小太监禀报了一声儿,里头便有人道:“传。” 两个宫女儿和引路太监都留在门外,容菀汐自己进了屋。房门刚关上、脚刚落定,就有早埋伏在房门两侧的两个有身手的小太监扑了上来,将她牢牢控制住,拖着她往左边寝房里走。 容菀汐岂能不惊?但看慕容焰只是在正殿里的高位上坐着,手里缓缓转动着茶杯,并不像有什么歹心的样子。因而那刚要出口的“慕容焰你别胡来”,就硬生生咽了进去,变成了:“慕容焰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不必动粗,我自己走便是。” 慕容焰一笑,道:“我可不觉得容皇后你,能主动上朕的床,所以还是让人帮着些比较好。也是在给容皇后留脸面呢。免得等事后风兄追究起来,皇后没法子交代。这样,直接说是被朕强迫的不就行了?” 慕容焰越是这么说,容菀汐反而越是不信。如果慕容焰真的打这个主意,此时不可能还在龙椅上这般端坐如山。 很快,这两个有身手的太监便将容菀汐扔在了床上。用早就准备好的粗麻绳将容菀汐牢牢捆住了。却还不放心,利落地在容菀汐身上点了几下、使得她动弹不得、呼叫不得,这才放下了床幔。退出去禀报道:“陛下,人绑好了。” “去天牢里,把风国皇帝带来。”慕容焰吩咐道。 若说容菀汐在被绑在床上之后,原本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在听到慕容焰这一声吩咐之后,这害怕之感便瞬间消失了。看来慕容焰是叫陛下过来有什么事情要谈,绑了她,只是方便提出条件罢了。 这个小人,当真让人恨得牙痒痒。可此时,他们已经落入了小人的圈套,完全变成了这小人案板上的鱼肉。即便恨不得想要将慕容焰千刀万剐,却也只有暂时忍着这任人宰割的局面。 过了有一会儿,正殿的房门才开了。 “放开。”随即,便是一声傲然、却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听得声音,容菀汐便知道来人是皇上。 慕容焰略一扬脸,那两个押着皇上的太监便放开了。 “你们都出去。”慕容焰竟然遣退了宫里服侍的人。 一个小太监有些担心,道了声:“陛下……” 话还没出口呢,慕容焰便道:“无妨。给他的穴道点上,让他自腰部以下动弹不得便罢了。只有一双手,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敢对朕做什么。更何况他其实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罢了。” “是。”这小太监应了一声儿,便上前来利落地在皇上身上点了两下。皇上顿时觉得双腿发麻,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果然动不了,就只能在这儿这么站着。 但却也未有什么慌乱之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慕容焰,和他对峙着。 屋里服侍之人都退下后,皇上方开口,问道:“菀汐呢?” “风兄果然是个痴情人哪!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一个女人。”慕容焰道。 “那是我娘子,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皇上道。 慕容焰一笑,也不反驳他,只是道:“风兄,此时你的皇后,在我后宫里呢。我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但却没打算要冒犯她,所以你大可放心。”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皇上道。 “呵呵……风兄果然是个痛快人呢。”慕容焰笑道。 “所以我希望你也痛快一些,这样咱们交流起来不费力。”皇上道。 慕容焰道:“好,我就和风兄你痛快一点。很简单,我要你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一个。” “如果我选美人呢?你当真能让我和菀汐走?”皇上几乎是想都没想,便问道。 容菀汐在寝房里听得真切,心里的确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连想都没想,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呦呵……”慕容焰故作惊讶,道,“所以风兄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让你和你的皇后双宿双飞去,你可以放弃皇位?” “我看你不是很有诚意”,皇上道,“但我却是很有诚意来和你做这个交换。所以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你放了菀汐,我和菀汐便就此在你大雪都生活,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风国我们不再回去,只管在你们雪国游山玩水。这样一来,你便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皇上一声轻蔑冷笑:“但是要事先说好,若果即便在我不在国中坐镇的情况下,你们还是输了,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可怪不到我头上。我可以让你派人做我和菀汐的贴身侍婢,整日看着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和国中有联系。你觉得我这样的提议如何?” 慕容焰道:“风兄你诡计多端,你的提议听起来再好,我也是不会用的。所以刚刚,我就只当做听笑话了吧。” “你果然没种。”皇上嘲讽了一句。 “那好,你说说你的法子。”随即,又很沉稳的问道。 慕容焰眼中更是诧异,身子前倾,仔细打量了皇上好一会儿。这才道:“风兄,我想你该搞清楚,此时你是阶下囚,我的手上,可握着你的性命呢。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底气,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仍旧这般一脸镇定?不如我给你出一个最简单的法子……你跪地求求我,如果我心情好了,自然会同意了你的提议。” 皇上却只是平静道:“慕容焰,我真的没工夫和你开玩笑。你有什么法子,便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应下的,我一定应。” “呦……”慕容焰又是惊讶,道,“怎么这话听得,好像你的确有些着急呢?风兄,我都要被你弄糊涂了。” “我早就说过,不和你绕弯子。你用菀汐来要挟我,不是已经吃准了我会就范?所以只要我觉得你的法子合理、只要我确定菀汐在我就范之后会安然无恙,我便应了你的主意。你且说便是。”皇上的声音仍旧平静,但平静的话语中,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慕容焰摇头笑笑,道:“好,既然风兄如此直接,我再玩闹下去,可是要让嘲笑了去。” 慕容焰悠然地靠在龙椅上,环抱着手臂看着风北宸,道:“我先给你说结果。如果风兄应了我的意,你的皇后,我会让阿夜带走。到紫云山之后的事情,便不是我能保证得了的。或许她就至此而跟了阿夜、或许她会浪迹天涯,总归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逍遥自在、一生无忧。” “我如何相信你能做到?”皇上道。 慕容焰道:“风兄,我想你也该知道,我将你和容菀汐绑了回来,日后和阿夜注定做不成朋友。但此时,阿夜还不知道我已经将你们二人给绑了。他于半个时辰前刚到雪域天宫,我让奴才们带他先去安顿,说了让他一个时辰后来找我。现在算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来到我寝宫门口儿。等他来了,看到你的下场,势必是要问我要容菀汐的……” “我宫里的所有有功夫的奴才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怎能不给?而且说实话,我虽然很垂涎容菀汐的美色,但我却绝不会因着她的美色,而冒性命之险。倘若我真的打算对容菀汐做什么,只怕以她的烈性子,我会直接死在床上。一旦你死了,她对我而言,便是一把利刃……” “我怎么可能让这利刃留在我的枕边?同是帝王,我想你该明白,美色这东西,只要咱们勾勾手指,到处可寻,但这天尊地贵的一生,却只有一次。若两者相换,你可愿意?啊……”慕容焰说着,一拍额头,道,“我忘了,风兄是不明白的。不然此时也就不会和我谈这些了。瞧我这个糊涂!早就知道风兄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怎的言说起来,却忽然忘记了。” 皇上没工夫和他打嘴仗,只是平静道:“你说的的确是个好法子。结果我知道了,你且说说我该怎样做,才能得到这结果?” “好”,慕容焰道,“风兄真是痛快!我这就和你说说该怎样做……很简单,你死。”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就这样?” “当然”,慕容焰一耸肩,道,“不然还有什么?人世间性命最重,难道你还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皇上笑道:“有什么打算,你一并说出来,别一会儿一句。我的性命本身,对你而言是没用处的。你想要我死,不过是想要让风国动荡罢了。但风国动荡,好处却也落不到们雪国身上,第一先得到好处的,一定是火国和雷国。所以只让我死,你入主中原的目的达到不到。” “呵呵……”慕容焰笑道,“风兄你果然聪明,这都替我想好了,也是够义气。” “我和你没什么义气可言。之前你于我而言,是朋友的朋友,现在既然你背信弃义,便只是一个小人罢了。”皇上道。 慕容焰自然也没心思和风北宸斗嘴,道:“我要你给我写一页字,写完,你就可以去死了。” 皇上诧异了片刻,道:“你……是想要弄个一个假皇帝回风国?” “有何不可?”慕容焰道,“反正现在在未央宫里的那个也是替身,我不过是怕他太累,帮你换一个而已。” 如此,风国可就彻底在雪国的操控之下了……皇上眉头紧锁。 不过现在慕容焰所能想到的,就只是要模仿他的字迹而已,可他平日里的小习惯何其之多?一旦那假皇帝回到未央宫里,怕是不多时就会暴露。一旦暴露,老四定然会除掉他。只是一旦国中无君,必要大乱。 若以正统而论,自当兴儿接任帝位,可兴儿却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 他是风国之君,列祖列宗将这江山交给他,他岂能让这江山败在他的手中?父皇一统天下的遗愿还没完成,他若丢下一摊烂摊子走了,如何对得起父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章:为你赴死 om,。“怎么?风兄犹豫了?”见风北宸许久没有话,慕容焰笑道。 “那是我大风列祖列宗拼了数辈才创下的基业,我岂能不犹豫?”皇上道。 容菀汐听着,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庆幸他不糊涂、庆幸他还以江山社稷为重,庆幸他或许能活;但在江山和她之间,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江山,这让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是啊……”慕容焰道,“风兄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呢,其实真是个挺讲信义的人。如果你不愿意用江山来换美人,我不会强求,自然会放你回去。你的美人儿,我留着玩儿就是了。反正是你已经不要她了,她就不至于为你拼命,我可以放心留着。” “我看你不必用我给你写字”,皇上道,“我想你心里也清楚,你的替身到风国,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你不至于异想天开到,以为只用了一个易容的替身,就能搞定了风国。你想要的,不过是让我风国大乱,让兴儿继承皇位,是不是?” 慕容焰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你不回去,你弟弟便始终会在你的皇位上。我看靖亲王其实是有些本事的,若风国在他手中,我没把握能赢。但风国若落入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的手中,我们的胜算就多一些……” “且一国的衰落并非一朝一夕,在那小孩子刚登基之时,火、雷两国摸不准情况,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我却知道,你的确已经死了。我是没什么可忌惮的,便可以抢先一步。” 皇上点点头,却是有些赞许之意,道:“你的确很会谋划,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不然以你雪国之偏远,很难抢在其他几国之前……君紫夜什么时候来?” “哦?如此,风兄可是应了我的意?”慕容焰道。 “如果我确定君紫夜的确就在门外,我便应下。我会写一封手谕给你,你交给雷停,让他带回去。你放心,手谕里只是传位给兴儿的话,不会多言。”皇上道。 但只要他在手谕上稍稍动一动手脚,雷停必定会看出他的意思,会传位给老四,而不会传位给兴儿。等到雷停回到京都城,菀汐定然已经随君紫夜离开雪国、定然已经安全了。 慕容焰并不计较皇上在他的意思上稍稍做了更改,反而劝道:“风兄,你可想好了啊……那可是你的江山,是你费尽心力打败了你大哥才赢来的江山。九死一生得到的东西,这么轻易就不要了?不是太可惜了些?” 皇上却是一声冷哼,把头别向一边,不再搭理慕容焰。 慕容焰却是没皮没脸,走下高座,缓缓踱步到皇上面前来。但却也没有太近前面,只是皇上周围转悠,仔细打量着他,好像要从皇上身上看懂什么东西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皇上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道:“值得么?为了一个女人?” “那是我的妻。”皇上的语气坚定。 只这几个字,容菀汐就已经泪流满面。 “那又如何?”慕容焰道,“这个皇后没了,自然还有合适高门里的其他女孩儿来做皇后,其容貌品性,未必就不如容菀汐。我也有皇后,我却绝对不会为她抛却我自己的性命。” 皇上纠正道:“你说的是皇后,我说的,是我的娘子。二者不可同论。” 慕容焰挠挠头,甚是不解。又开始在皇上面前来回踱步,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死了,你们风国可就变成了妇孺之治。历朝历代里妇孺亡国的教训还少吗?你这可是等于葬送了你的祖宗基业,抛弃了你的百官万民,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抛却了这帝王之身,我不过是她的丈夫。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是丈夫保护妻子,再寻常不过之事。一国的气数,自有祖宗保佑。江山自有忠臣良将去护、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谋。人之一生,所担负的责任太多,若生死关头都不能由心而选择,这一生岂不白活?”皇上淡淡道。 “咝……”慕容焰更是困惑。 在皇上面前又踱步了好久,才道:“如果这人不是容菀汐呢?你可还愿意这么做?” “不是菀汐,便也不是我的妻。我何须这么做?” “不是容菀汐,可她是皇后啊、她是曾经的宸王妃啊。不管是哪个女人,只要有这个身份,她就是你的妻。”慕容焰道。 皇上摇摇头,道:“世人眼中的名分不算什么,只有我心里的名分才作数……若你此生有幸,能够遇到一个……由着她将你的心慢慢吞噬掉的女子,你就知道我所言是何意。现在我和你说不清楚……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耍花招,你放心便是,我甘愿一命换一命,其中绝无蹊跷。” 在将她娶进王府的那一刻、或许是在太子府门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被她偷去了、被她吃了。自此,两人便紧紧连在了一起,他再也逃不开她的温柔、离不开她的陪伴。因为他的心,在她那里啊…… 一命换一命是没蹊跷,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有蹊跷的。只要这最终结果的“蹊跷”能成,他便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 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菀汐也不必和他一起担受骂名。只是不知道九泉之下,菀汐还会不会认得他…… 他甚至希望,自今日起,菀汐不要再记得他、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的。在宸王府里的一切、未央宫里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吃顿早膳的功夫就忘了。放下碗筷,她还要满怀期待地梳妆打扮了,拿起她的行装,去边疆……去找她青梅竹马的情郎。 他希望她的一生里,他不曾存在过。 不然这后半生,她自己可怎么活呢…… 他和菀汐终究都是良善之人,算不准这真小人的心思。输得毫无防备、输得太可笑,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追究也不会重来。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这一场输的后果,降到最轻。 只要菀汐能平安无事,这后果便是最轻的。 慕容焰的踱步不停,皇上一言不发,空荡荡的正殿里,就只剩下慕容焰的踱步声……他不是担心风北宸会耍花招,他是真的想不通、搞不懂。 “陛下,君大侠来了……”门口儿有小太监道。 “阿夜,我这里有点事儿,你在门口儿等一会儿。”慕容焰扬声道。 “好。”自门口儿处传来了君紫夜淡淡的声音。 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是独一无二的,让人一眼便能认出、便能听出。 皇上的双腿不能动,但身上却可以。因而在听到的确是君紫夜的声音之后,回头看去。借着屋里的烛光、顺着雕花门上错杂着的琉璃屏看去,见外面之人的确是君紫夜。君紫夜似乎不愿意打扰友人的事,在他回头看去之时,君紫夜也刚好转身背对着房门。但是在这转身的过程中,他刚好看清楚了君紫夜的脸。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慕容焰道。 皇上点点头,道:“拿纸笔来。” 慕容焰一笑,自己去小书房里搬了一个凳子来,将纸放在上面,又去给皇上磨墨。很快,便将沾好了墨的笔递给皇上。 皇上略弯腰,刚好可以够到放在凳子上的纸,缓缓写了…… 容菀汐躺在寝房的床上,拼命地想要挣扎,可却是怎样都动不了;张开口,拼命地想要喊他,可却是怎样也喊不出来……急得容菀汐汗水伴着泪水,如雨般落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双眼、模糊了面容…… 风北宸,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君紫夜已经在外面了,我们能活的,我们能一起活着……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她也在这里啊!皇上还以为她被慕容焰给控制了,以为如果和慕容焰撕破脸,慕容焰就会杀了她。皇上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此时,她多希望皇上能真的以江山社稷为重、能真的只是对她虚情假意,这样,他们就都能活着了。 一定要有他,活着才有滋味儿啊,不然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然而慕容焰正吃准了皇上对她的担忧,正吃准了皇上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所以才敢这般胆大地把君紫夜叫到门外来、才干这般胆大地反而用君紫夜来逼迫皇上赴死。 “风兄,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君紫夜是在外面不假、他是能帮你也没错。但是他找不到容菀汐在哪儿。一旦你逃了,我这边的奴才,立刻会发出信号,让看管容菀汐之人动手。你觉得,是守在容菀汐身边之人动手快、还是君紫夜到得快?”看到风北宸写得有些慢,慕容焰低声提醒道。 听得这提醒,容菀汐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而皇上的话,更是使得容菀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皇上说:“我不会拿菀汐的命去冒险,你放心。” 她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可她却动不了、说不了,就只能这么干躺着,听着他去……赴死。 一生之中,最无力的莫过于此时,然而此时一败,便是永远也赢不回来了……他若真的死了,她可怎么办呢…… 他若真的死了,她定然不会独活。 风北宸,你不是想让我活着吗?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啊……你不要做傻事,你绝对不可以做傻事! “好了。”然而,皇上平静的声音响起。 容菀汐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原本都是僵住不能动的,此时,就连眼睛也不动了、呼吸也无。 慕容焰接了皇上的手谕,并未仔细看,便随意折了塞入到怀里。想来是觉得只是一封手谕而已,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由他看着写的,能出什么乱子? 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拔出来,塞给风北宸,道:“可以了风兄,手谕写完了,你对我的用处没了,你可以上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一章:原是好心 om,。“不……”容菀汐在心里呐喊着,拼了命地张嘴呼喊,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她多想冲出去拦住他!多想要冲出去抱一抱他,哪怕是和他一起赴死也好啊…… 她不能就这么在他身边,却连见他一眼都不能,就只能听着他,为了她而赴死……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他不在意她的生死,只要他不给慕容焰些这封手谕,慕容焰就拿他没辙! 可慕容焰这小人,却用她来要挟他……她是他的死穴!她早就知道,她是他的死穴! 然而事情未到眼前,她总不觉得这一点有多重要,甚至于还总是让自己忽略、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直到如今真的生死关头、真的看到他在自己的性命与她之间做出的抉择,她才再也不能逃避,她才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可一切,却是为时已晚…… 她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对他说、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为他做……风北宸,你千万不要犯傻,你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有话没有对你说啊…… 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需要勇气的。皇上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却迟迟没有将它送到自己心口。他的确舍不得死……在这尘世上,他还有太多事情没做呢。 他还想着,待到他和菀汐有了孩子、待到孩子长大了些,他便带着菀汐离开皇宫、离开京都城,去看看这天下间的大好河山,携手走过每一处风景。他还想着,待回到宫里,他要尽力弥补那件错事,帮菀汐为知秋报了仇,以免菀汐为此而乱了心性。 他还想着,她的十九岁生辰快到了,他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风兄,舍不得死了?改变主意了?”慕容焰问。 他是想要改变主意,是想着,能不能有一个让两人都能活着的法子? 如果他死了,菀汐一个人,可得多孤独呢…… 君紫夜就在外面,生的希望就在外面,他岂能不想活? “我不是不让你耍花招。如风兄这等皇位都能赢来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能难住你的?只是在你想到什么的时候,我劝你想一想,你是想要自己活、还是想让容菀汐也跟你一起活。如果是后者,那是没可能的。因为我的派去的人动手极快。只要我一个响指,外面立刻有信号传……风兄!” 慕容焰正低声说得起劲儿呢,心底里,他已经不认为风北宸会甘心赴死了,反而像是聊家常般悠然。可话还没说完,就见风北宸一咬牙、一闭眼、猛地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处!这一连串儿的动作,却只是在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发生了,一丝犹豫也无!而且那匕首的位置,是心的正中央,绝无偏差,可见其决然! 吓得慕容焰一声惊呼!眼瞧着匕首刺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把自己也给唬住了,还真以为这匕首是能刺死人的呢! …… “嗯?” 在静了片刻之后,皇上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手里的匕首……上面一点儿血迹也没有。 皇上拿起来,再往心口处刺了一下,只见那匕首瞬间缩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看到风北宸那一脸懵样儿,慕容焰一手指着匕首,一手捧腹大笑,“怎么样?我这东西好玩儿吧?没见过吧?你们风国没有吧?哈哈……鼠目寸光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弄得好生壮烈哪!” “吱呀……”房门开了,是君紫夜漫步而入。 “阿夜,你看他这一副傻样儿……我就说我雪国的宝贝多了去了,比他风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早晚有一天我会踏平风国,你还不信呢!” 看着如同小孩子般因调皮得逞而大为开怀的慕容焰,君紫夜真的很不忍心打扰他。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慕容焰笑得这样毫无城府、无拘无束了,记忆中最后一次看他这样笑,便是第一次来雪国的时候。慕容焰带他微服出巡之时,他们一起捉弄麟芳城里的一个恶霸。转眼间,已过了这许多年。不想今生还能看到他这样孩童般的笑容。 可是……却还是不得不提醒一下啊…… “阿焰,那是我做的匕首。”君紫夜提醒道。 “哎呀,有什么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我说是雪国的宝贝,它就是!”慕容焰笑道。 皇上摇摇头,将匕首扔给慕容焰,道:“什么稀罕东西?还当宝贝呢!不过是个机关匕首罢了,我风国里,随随便便找一个精巧匠人就能做得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鼠目寸光!” 看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又看到那匕首、又听到慕容焰的话、又听到君紫夜的话,他要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就是傻子了! “我说,你们弄得这是哪一出?”皇上看向君紫夜。不知为何,察觉到自己被耍了,想要揪出罪魁祸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这个一看就一脸奸诈相的慕容焰、反而是一脸正直的君紫夜。 因为这事儿若是慕容焰谋划的,这匕首可一定是真的。 只是君紫夜谋划这事儿作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要他的字迹?要他的手谕?君紫夜才不会这么吃饱了撑的。这些东西,就是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要的。 “阿淮,你进来。”慕容焰向门口儿扬声道。 之前那个给皇上和容菀汐点穴的小太监进了屋,向慕容焰施了一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给屋里那女人的穴道解开。”慕容焰吩咐道。 一听慕容焰说“那女人”,皇上更是诧异。心想原来这寝宫里不只是他们两人,刚才竟然还有别人在。而这女人,又是谁呢?慕容焰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他和君紫夜两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正想着,忽听屋里有人喊了一声儿:“风北宸!” 这一声儿唤,哭音中带着欢喜、嗔怪中带着深情,真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而且,他很喜欢听她这么连名带姓儿地叫他,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 “北宸……”“那女人”已经唤着他的名字,扑入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这么傻?我就在里面呢!我就在寝房里呢!你只要叫君大哥,他就会把我们一起救出去的!你怎么这么傻……”容菀汐紧紧抱着皇上,生怕这是一个梦,生怕只要她一松手,看到的,就是皇上的尸体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啊……”皇上轻揉着容菀汐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已是溺死个人。 “谁说我哭了?我才没哭呢……”容菀汐倔强道,但声音却是哽咽的,还有些哆嗦呢。 “呵呵……”皇上温柔低笑,抱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真好,他们俩都还活着,他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情还可以做,真好…… “咳咳……”慕容焰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这儿还有两个大活人呢,你们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我们俩?” 容菀汐擦了擦眼泪……呃,的确,她确实是哭了,嘴硬不得。从皇上怀里起身,却还是不想放弃和他的牵连,即便身子直起来了,手却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分开。 “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偷换了慕容焰的匕首?”容菀汐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哪里能想到这事情里的蹊跷?就连慕容焰刚刚大笑,都给忽略掉了。 “你还说我笨呢!君紫夜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今天的事情就是他谋划的。”皇上揉了揉容菀汐的头,虽是责怪的话,但声音里却满是宠溺。 使得慕容焰和君紫夜听着,都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啊。 若说之前皇上还不明白这俩人在搞什么名堂呢,当看到菀汐从寝房里跑出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人其实是在帮他,想要让菀汐看清楚他的心。 君紫夜道:“风兄,你是一个明君。有你做风国的皇帝,乃是百姓之福。所谓在其位谋其事,你既然是风国的皇帝、且已经是个好皇帝了,便要继续做好它。可我却看出,你总是想要逃离皇宫。想来,应该和菀汐有很大的关系。之前未央宫里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些……” “风兄,你既然连为菀汐死都不怕,又岂能怕为她做些千古未有之事?比如说你宫里的那些女人,我看你若不喜欢,不如散了她们。只要你二人双宿双栖,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都说宫墙锁人,可真正锁人的,就是那一面面高墙吗?其实是人心。若这宫墙之中再无争斗,未央宫其实和民间的一处高宅无异,御花园又何曾不是山水间?” 君紫夜向来寡言且言语冷淡,却不想此时竟然说了这一番缓缓劝导来。皇上和容菀汐原本就很愿意听君紫夜说话,此时听得他这般耐心的和缓言说,更是字字句句都听到了心里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话放在此情此境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但觉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是啊,真正困住他们的,并非是那高高的宫墙,而是人心。是因为未央宫里总有争斗,所以才显得就连那宫墙都是阴谋。如果这未央宫中再无争斗,那高高宫墙,可就成了阻隔尘世肮脏的桃源围墙。如果未央宫里再无争斗、一山一水、一屋一瓦,又何尝不是风景? 他怎么现在才明白呢!他怎么就不能早些明白呢! 其实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这些女人带进宫里来。尤其是秦颖月,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一直怀有不忍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是牵连,便越说不清了。越是不忍、便愈发剪不断。 可他明明已经不爱她。 就连上次和她的肌肤之亲,都只是在和菀汐赌气罢了。那一晚如果不是秦颖月,而是别人,他也会那样做。因为那只不过是个发泄的工具罢了。可因为是秦颖月,菀汐心里的难受,便注定多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二章:踏上归途 om,。他已经说了他不会再碰别人、也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做了。可到底还是在一时气愤之下做了错事。原本碰了别人,已经是一大错事,可这人偏偏又是秦颖月,那可真是错上加错了…… 倘若他能早些用心去想、去解决,早些捋明白了这些女人的事儿,便不会有这些错事了! 薄馨兰也好、秦颖月也罢、还有宫里的其他女人……他早就该把麻烦扼杀在萌芽之中,而不是糊里糊涂地给她们谋划作恶的机会! 被君紫夜这么一点醒,皇上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啊! 君紫夜看到皇上那一脸惭愧懊悔的模样,嘴角含笑。心想他烦着阿焰设下这个局,果然不是白费功夫。他知道风兄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高位迷眼罢了。只要有人稍稍点拨,定然瞬间通透。 而菀汐呢?以菀汐之聪慧,再加上刚刚那番确认,更是容易明白了。 “菀汐”,君紫夜问道,“若今日风兄真死了,你可会独活?” 容菀汐摇摇头。自然不会,若他今日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为了她,她都是要追随他而去的。 若是为了她而死,她便到阴曹地府去报答他的情;若是为旁人而死,她便追到阴曹地府去,缠着他、早晚有一天让他也全心全意地爱上她。 总之不管生还是死,她是注定赖上他了,怎样都赶不走。 君紫夜道:“既然你也是为他连死都不怕,又岂能害怕陪他做个好皇帝呢?若让你在失去他和陪着他在未央宫中过一辈子之间选择,你怎么选?” 自然是后者!自然是后者! 容菀汐抬头看向皇上,眸光灼灼……她忽然就明白了、忽然就想通了! 相比于永远失去他的痛苦,即便是在宫墙之中为了他一生厮杀,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只要还在他身边、只要还能看到他,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啊! 看到两人的反应,君紫夜就知道,这一番折腾没白做。 本就是不习惯浓烈感情的人,很怕一会儿他们再痛哭流涕地说什么感激之言。因而道:“阿焰,让你那小太监将风兄的穴道解了,放了风兄的同伴,让他们快些回去。” “嗯,知道了。”慕容焰闷闷应了一声儿。 说实话,一番玩闹的欢快之后,心底里多少还是升起了些许不甘。明明人已经被他给抓来了,却是自己过了一番嘴瘾之后,又要把人完好无损地给送出去。 他可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之人哪! 可是又能如何?如果不放人,阿夜今晚就要和他翻脸。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他可不想弄砸了,不能让自己连此生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罢了罢了……再不甘心,却也只能认了。 容菀汐和皇上都知道君紫夜是个什么性子,知道君紫夜不爱听感激的话,可他们却是不得不说。但却也只是简单地一抱拳,说了句:“多谢君大哥指点”,如此便结了。 又乐呵着说了几句让君紫夜有空儿一定要去未央宫玩儿的话,少不了也要感谢慕容焰几句,和他说几句客套话。在君紫夜面前,慕容焰对他们可是和气,也着实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这才让他们走了。 出了奉神殿,容菀汐才注意到今晚的夜色。一轮弯月悬在高空,繁星清亮,煞是好看。 这是雪国的皇宫,是她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很想要去看看母亲之前住过的宫室,但想来,那里一定已经被王太后给弄得不成样子了,不去也罢。 按着慕容焰的吩咐,有小太监直接引他们去雪域天宫外的天牢,连马车和马匹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是让他们在那儿直接走了。 容菀汐只穿着一身单衣,皇上怕她冷,便将棉衣脱下来给了容菀汐。 容菀汐却也怕皇上冷,说什么也不穿上,一定要推回给皇上。皇上道:“这小太监不是说,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马厩呢。你若冻着了,路上我还得照看你,可是麻烦。我喜欢被你照看着。” 容菀汐撇撇嘴,道:“你若病了,我才没工夫照看你呢。反正你周围有那些忠心的属下,让他们照看去好了,我也嫌麻烦!” 但却还是将皇上的棉衣穿上了。因为知道如果她不穿,皇上定然还要再劝,最后一定直接用强的,还不如痛快些穿上呢。 小太监很懂规矩,走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容菀汐和皇上便忽略了这小太监的存在,在这雪域天宫里散起步来。 两人牵着手漫步走着,都是满腹的话想要和对方说,但话到嘴边,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而就这般安静的走着,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取了马车,小太监又唤了马厩里几个赶车驾马的公公跟着,让他们送马匹和马车同他们一并去天牢。 因着外面是在太冷,马车里有炭炉,温暖如春,容菀汐和皇上便没下马,差那小太监进去叫了人出来。 已是后半夜,大雪都的街道上虽然除了他们之外再无旁人,但也实在不方便直接在街上言说。想来他们的帐篷、锅、米等物还都在伏龙雪山上呢,他们总不能这么就去过伏龙雪山不是? 但因担心慕容焰那小贼可能会不甘心、可能会想着真的耍花招,皇上便在让雪域天宫里的人回去之后,悄声吩咐了众人赶车骑马往附近的麟芳城去。那里不是最近的通往伏龙雪山的路,是稍稍绕远一些,但歧路不多,却也是能到的。他们在那边做采买,能避开慕容焰。 十日之后,他们已经追上了在南麓半山腰的父亲母亲和慕容笙,一行人一起家了伏龙雪山,到云天城休息一番,便原路返回风国,一路再无波折。 …… 因着他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到了肃城郊外,便分开而行。翎王直接在路过容城之时回了边疆,自然不在分拨儿之内。雷停、敬雨、追风和蒹葭四人直接回了他们在郊外的住所,父亲母亲和慕容笙先行一步进城,直接回将军府去。皇上和容菀汐带着初夏慢行,于一个时辰之后进了京都城,直奔潜邸的后门儿去了。 回到潜邸,直奔昭德院。由卓酒和初夏服侍着,吃了顿热乎乎的饭菜,泡了个热腾腾的澡,天刚黑,容菀汐和皇上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 皇上虽然很想要做些什么,但又恐容菀汐一路疲惫、身子受不住,便也只得忍着。两三个月的奔波,再回到京都城、再躺在潜邸昭德院的寝房里,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其实我们今晚就该回宫去,你非要在这里赖上一日。今晚去换了老四,起不方便?”容菀汐道。 “懒得动了……”皇上伸了个懒腰,道,“明日一早让卓酒去宫里请安,把老四叫过来看你,朕直接和他换了,咱们两个这就回宫去。回去就说钦天监算的日子到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今日一进京都城,见这一派风平浪静之象,且卓酒也说,这一阵子京都城里没什么大事儿,你还担心什么?咱们今晚只管舒舒服服在这儿歇下便是了。这三个月里,咱们竟和伏龙雪山打交道了,可得好好歇一歇。” 容菀汐笑道:“怎么着?还委屈你了不成?要是不跟着我,你能看到雪国风光?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呢!” 皇上翻了个身,用双手撑着身子趴着,看着容菀汐,认真道:“菀汐,我们快些生个儿子出来吧?” “干嘛?”容菀汐本能地把手护在自己的胸前,道,“你别乱来啊,我今天太累了。” “你放心,我是那种不分时候的人吗?”皇上把容菀汐的手拽了下来,攥在自己手里,道,“我是和你说认真的。我们生个儿子出来……不生多,生一个就可以了,免得他们争斗。我们一定要好好教导他,把他教导成一个文韬武略皆出色的人,等他十七八岁之时,便把皇位传给他。那时候你我也不过四十岁左右,如你我这般身强体健的,怎样也要活到七八十岁啊!剩下的时光,咱们就游山玩水去!一定要把这天下间的山山水水都看遍了才行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容菀汐打了个哈欠,道,“只是若那时候不巧,正好战乱呢,咱们可就不能乱走了。我还想着暗度晚年呢,可不想死于非命。” “呸呸呸!”皇上忙吐了几口唾沫,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快收回去!你算算,就算你今晚怀上了……哎,你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而已。反正连怀上加生出来、待到儿子能独当一面,最快也要十八年。十八年里,我怎样也把父皇的遗愿完成了!到时候天下都是风国的,咱们想要去哪儿,不是更方便了?连通关文贴都不用换了!” “好吧……那你可要努力啊,看好你!”容菀汐道。 “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敷衍呢?你不相信我啊?十七八年啊!十七八年我要还不能一统这天下,不如死了算了……唔……” 皇上话没说完,容菀汐就将他的嘴巴捂住了,嗔怪道:“不许瞎说!陛下万岁。” 皇上拿开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紧张什么?为了能和你活着走遍全天下,我可得仔细着我的命。像在雪国那种错误,我是绝对不会再犯的。” 容菀汐笑道:“说起来,雪国的事情也不是咱们犯下的什么疏忽之错,因为咱们的确是看对了,慕容焰还是在意与君紫夜的这份情谊的。” “人刚出生之时,本性都是善的,只是后来随着境遇的变化,有的人则愈发向善、有的人则不得已向了恶。但哪怕是最恶的人,心底里,终究还是会保有一丝良善,只看有没有人能唤醒他。这次的事儿,刚好是君紫夜把慕容焰心里的那一丝良善给唤醒了。”皇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三章:好多儿子 om,。容菀汐点点头,道:“可是君紫夜离开之后呢?这人怕是又要堕入恶途。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个孤单的可怜人罢了。” 皇上叹了一声儿,道:“且不去管他。反正最终都是要你死我活的,没有交情反而更好。” 容菀汐笑笑,捏了下他的鼻子,道:“你一定能赢,你最厉害了……” “菀汐。”皇上又将她的手攥在了自己手里,道,“如果再有这次的事,我一定不会自己赴死。我一定要让人将你带到我面前,带着你一起死。” 皇上说得狠叨叨的,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弄得容菀汐哭笑不得;“干嘛啊?你这是死也不放过我啊?” “不放!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呢,怪可怜的!”皇上道。明明是挺可笑的话,但却说得极其认真。 容菀汐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这次的惊险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大好河山的吗?这就算做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努力做到才行。” “会的……”皇上看着容菀汐的眼睛,轻轻揉着她的手,坚定道。 容菀汐一笑,心底里……却是隐隐有些悲伤。好像有人低低地说着——小姐,他是害死我的人啊…… 容菀汐不敢想下去,她害怕见到知秋流泪的眼、哭泣的脸。 知秋……姐姐一定为你报仇,但是这个人……你可不可以原谅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只是被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蒙蔽了双眼,他只是被人给利用了……说到底,他之所以犯下这样的大错,也是因为在意我啊。 只要他待我的心是好的,你是一定会原谅他的,对不对? 至于那些真正的刽子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我一个人努力啊?”皇上没有察觉到容菀汐的异样,悠然地安排起来,“今晚就先放过你,但是回宫之后,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不从。” “知道了……”容菀汐笑道,“只是……你说就只生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生了儿子之后……就,就没有……没有那……那什么了……” 不用容菀汐不好意思,皇上自己先炸了!忙弹身坐起来,道:“怎么可能?我正当大好年华,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呢!你可千万不能别憋着我啊!说好了啊,就算生出了儿子,你也得乖乖的?” “为什么啊?”容菀汐一脸不解。 “反正你要是敢憋着我,我……我就……我……” 容菀汐含笑看着一脸纠结的皇上,道:“你就怎样啊?” “我就当和尚去!你自己在家哭吧!”皇上气道。 “呦……你还有这决心呢?只怕到时候不是去当和尚,而是要去找你的月儿啊、兰儿啊、燕儿啊……你还可以选秀女啊!反正你只要和我生一个儿子,这正好是理由儿啊。你看,你不能多碰我,不然再怀上了可怎么办?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宠幸别人了。什么决心啊、承诺啊……统统都是狗屁,反正是我逼的你嘛!” 皇上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觉得无地自容,真是恨不得把头插到地底去! 他就知道,那晚留宿在霜露阁的是,菀汐一定很介意。可他偏偏不能解释什么……因为他的确做错了。 哎,可是现在是在床上,就算他想找地缝插脑袋,也找不到啊!最终也只得把头插进了枕头里,闷闷道了一声儿:“我错了……” 看到他这一副窝囊样,容菀汐的一肚子怒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撒了。 “行了行了……事情过去便算了。原本也没以为你真会为我‘守身如玉’。只是我觉得……只生一个儿子,真的不太可能。”容菀汐轻轻推了推皇上。 开什么玩笑?我也是正当年华好吧?而且这一次我是想通了,再回到宫里,我定然要和你那些女人们争个你死我活的,可不能再这么一味地听之任之。人善被人欺,宫里尤其是。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陪你在宫里一辈子,那便要让我自己好好儿的在宫里活着,可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不过就是勾心斗角,她们会,难道我就不会了?没有什么屑于不屑于的,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一些。她们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要的,就只是一辈子拥有你的心、你的人、你的宠爱。 所以就算生了儿子之后,你对我真的淡了,我也定然要将你抢回来的。此生漫长,**也多,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我也在担心这个”,皇上道,“我的本意呢,是要和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出来,但来只有一个是儿子,其余都是女儿。女儿们整日承欢膝下,这多好呢!回头儿让人在宫里修建一个送子观音祠,我日日去参拜,让观音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我们多生些女儿出来。” “胡闹!”容菀汐已经被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逗得合不拢嘴儿了。笑道:“说正经的,便是多生一些也无妨,只要教导妥当便是了。我想,你和父皇定然是不同的,你定是肯对孩子们用心的父亲。” “这是自然”,皇上道,“我和你的孩子,岂能不用心呢?” 皇上眼睛一动,很勉强了地一摊手,道:“好吧好吧……看在你如此强烈要求的份儿上,便应了你的意,让你多生几个儿子吧,我准了!” 容菀汐眨了眨眼,有些懵……怎么回事儿?怎么变成她强烈要求了?这……我是不是中计了? 皇上可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当场便敲定了这件事儿,道:“回宫之后,我们最的要紧的事情就是生儿子!能生多少生多少……呃,但也别太累,怕你累坏身子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五个就够了。生够五个,咱们就休息。之后我去向太医讨要不伤身的法子来,避免着就是。就这么说定了!” 容菀汐两眼一翻,好悬没晕过去。 “菀汐……”皇上忽然想到什么,又趴着往容菀汐身边儿凑了凑,道:“这次在容城和二哥道别之时,你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就只是淡淡一点头就算了。其实你不必特意避嫌,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这次的错犯得太大,我真的已经吃到教训了,日后绝不会……呃,尽量……不是,还是尽全力吧,这更贴切一些。日后我一定会尽全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吃飞醋……” “这一路上,我从二哥那里知道了不少事儿,越是清楚这些,就越明白,卿心似我心……”皇上用手肘推了下容菀汐,哥俩好似的说道:“我信你。” “哼哼……”容菀汐道,“现在信了?晚了?以后这就是你二哥,不是我二哥,我不给他好脸色的。现在想要让我做好弟妹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啊?” “我……”皇上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辩驳之言。因为似乎……没什么可辩驳的啊! 风北宸,你早干嘛去了啊? “好啦好啦……”容菀汐笑道,“我不会这么不知分寸的。只是我当时的确想和他体面些道别,但他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他就只是那么一抱拳,说了一句‘陛下和娘娘一路保重’,便和父亲说话去了,压根儿也没给咱们和他亲近嘱咐的机会,我有什么办法?” “也是……”皇上道:“二哥进府衙的时候,连回头看咱们一眼都不曾……看来他的确对自己狠了心。二哥就是二哥……还是那么让人佩服。” 如果是他,他是没法子放弃的。 他的心在她这儿呢,他非得死皮赖脸地跟着她才行。 容菀汐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困死了……睡吧睡吧……” 说着,便往皇上的怀里缩。 皇上道:“时候还早呢……” “那你要干什么……”容菀汐的声音都已经是浓浓的睡音。 皇上想了想,才闷声道了一句:“不干什么,困了便好生歇着吧……” 的确没什么可做的,但就只是和她躺在一起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就觉得是再享受不过的事儿了。和菀汐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上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累。 容菀汐窝在皇上的怀里,皇上轻轻拍着容菀汐,不多时,便听到了容菀汐轻微的小呼噜声儿,听得皇上直想笑…… …… 次日一早儿,下了早朝,靖王便匆匆来到潜邸。先是和皇上好一番抱怨,又紧跟着问皇上:“三哥,我要的雪绒犬给我带回了没?” “呃……”皇上被他问住了。因为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的!当时只是为了忽悠老四而随口应下了,其实都没太在意自己应下的是什么。没想到老四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老四,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正色道。 “啊?”听得靖王一愣。 “在你心里,你三哥的地位,竟然不如一条狗吗?从进屋到现在,你关心过你三哥的安危没有?你可知你三哥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该问的不问,却只惦记着你的狗!”皇上道。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什么?三哥,你遇到危险了?还九死一生?”靖王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他三哥,觉得……怎么看也不像啊。他三哥这不是好好儿的?而且可能雪国那冰天雪地冻人,把他三哥的脸都冻得更白了些, 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打量自己,这滋味儿实在不好受。皇上摆摆手,道:“你快去把你这张脸卸下来,正常了咱们再说话!” “明明是三哥你把我害成这样儿, 现在又说我不正常了,可有天理啊?”靖王抱怨着,却还是听话地去处理他的脸。 撕完了人皮面具,洗脸之时,几次想要开口和他三哥说宫里的事儿,但一想到他三嫂还在,便总觉得不方便,几次都咽了下去。 直到恢复了正常,这话还没说出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四章:当断则断 om,。皇上只是问了靖王一些朝堂上的事儿,把重要的事情记下了,便道:“这一阵子你辛苦了,回头儿朕会让太后将你的婚事操办起来。不管过去如何,如今你既然瞧上了陈家小姐,想要安定下来,这很好。对你,还是对与你之前有牵扯的人,都是好事。大家都能看前路,总比停在原地、却又再不能相聚要好得多。” 听得皇上的话,靖王的神色竟然有些凄然……怔了一会儿,才应道:“三哥说的是。锦瑟那边怕也等着急了。她以为我出去办差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呢。我总不好辜负了她。” 皇上点点头,道:“好,你这就回府去吧,朕带着你三嫂回宫。” 靖王心里有事儿,便随意应了一声儿,拔腿便往门口走。都已经迈出了门槛儿,才忽然想到宫里头一件极其紧要的事儿,那就是……秦颖月有身孕了! 如果三哥回宫后,秦颖月再去烦三哥,三哥却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儿,岂不是要露馅儿? 因而回身向他三哥招手,道:“三哥,你出来一下。” “干嘛?”皇上边诧异着,边出了房门儿。 靖王向皇上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皇上笑道:“你小子,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附耳过去听了几句,面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了。 靖王很同情地拍了拍他三哥的肩膀,然后替他三哥仰天长叹了一声儿,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直跑到后花园里,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芙蕖边儿上的那一丛花,怔怔发呆…… 他多想要再见她一面呢,多想看她提着花篮走过来,多想看她笑一笑,人比花娇。然而此生,注定是不能了。 再相见,不过徒增感伤,倒是不见为好。 这世间之情,终究是半点儿不由人。 …… 皇上在院子中站了好半晌,才脚步沉重地回了屋。 容菀汐见皇上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皇上摇摇头,并不想隐瞒,道:“不是朝中出了事,而是后宫出了事儿。秦嫔有了身孕。” 容菀汐愣了下。正向皇上走来呢,却是身子一颤,险些摔倒。但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这才没让自己失态。平复了半晌,才勉强笑道:“这是好事啊,你都这个年纪了,宫里是该多添子嗣的。” “怎的就这么凑巧……”皇上愁眉不展,道,“自打从与她相识,我就真的只和她有过那一晚而已,怎的她就怀上了……” “可见你厉害嘛……”容菀汐笑道。 心里,却是在滴血。 然而表露出来去,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让皇上把那已经有了的孩子给送回去不成?且再责怪皇上也没什么用,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徒增彼此烦忧。 “菀汐……”皇上抬头,深深地唤了她一声儿。 然而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容菀汐才笑道:“快别耽搁了,回宫去吧。你也好去看看秦嫔。” 皇上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样子,真是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已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不断地在骂自己:“风北宸啊风北宸,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就如此糊涂呢!就连老天都看不惯了,这不,这就给你惩罚了!” 原本有薄馨兰的孩子,已经很让人头疼了,现在又出来一个秦颖月的。 主要是,原本他打算回宫之后,就遣散了宫里妃嫔,让她们出宫自己过活去。然而现在,却是忽然传来了秦嫔有孕的消息…… 可即便有孕,又能如何呢? 皇上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若有孕,反而更容易打发些! 秦嫔腹中的,的确是他的血脉,自己的血脉,自己岂能不心疼呢?只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要让秦嫔带着孩子离开。因为这孩子若在宫里生下来,有他母亲教导着,最终未必有好下场。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也如他们这一代、也如父皇那一代那般,半生厮杀、一世孤寂。 无论是秦嫔的孩子、还是兴儿,都注定不能继承皇位。因为他要确保在他百年之后,菀汐能回到宫中安稳地做太后,享余生平静富贵。所以那坐在皇位上的,必须是他和菀汐的儿子。那么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这俩孩子跟着他们的母亲,是注定不可能无欲无求的。不管他怎么避免,这俩孩子最终都逃不了被他们的母亲教唆着夺皇位的命运。 不想让他们被权力折磨得变了模样,就要彻底断绝了他们争夺皇位的可能! 最近,他是越来越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可以得过且过,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对于那些不能得过且过的事情,则绝不能拖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不如趁着秦嫔有孕之事,彻底将这些纷扰来个了断。这了断,现在看来或许很残忍,但是多年之后,无论是这些女人、还是两个孩子,都会庆幸他此时所作出的了断。 “走吧!”皇上利落起身,看起来很有些着急的样子。 容菀汐心里不舒服,但却也不想要埋怨他什么。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岂能不在意呢?他到了这个想要孩子的年纪,就算不是秦颖月的孩子,而是宫里其他女人的孩子,也会急着去看的。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直接叫上初夏便走了。 容菀汐是只管回到宫里,剩下圆谎的事情,有皇上去做就行了。毕竟谎是他撒的,别人想帮忙圆,也不知道从何处圆起啊。 …… 到漪澜宫打了个转儿,皇上便出去了。容菀汐不知道皇上是忙着圆谎去了,还是忙着去瞧秦颖月去了。只是刚到了晌午,便听得漪澜宫的宫门外一阵哭泣之声儿…… “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求皇后娘娘为臣妾们做主啊……” 听得声音,却是霍小燕和齐月灵、闵红媚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容菀汐问身旁的初夏。 初夏摇摇头,道:“咱们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宫里呢,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这就出去问问。” 容菀汐点点头,道:“去吧,问问她们怎么回事儿,何以这般不成体统。” 不多时,初夏回了屋,慌慌张张的一脸纠结,不知道是喜还是愁。道:“小姐,她们说,陛下要赶她们出宫去呢,可是她们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儿。想来是陛下一时糊涂了,想要让娘娘帮忙劝一劝。” 容菀汐点点头,道:“她们的哭啼我已听到了,让她们进来吧。” “小姐……”只有她和小姐两个人在,初夏不由的还是喜色外露,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奴婢怎么看糊涂了?” 容菀汐含笑,道:“他是好意,只是办了坏事儿。怕是我若不拦着,要因此而落得一生骂名呢。” “啊?”初夏大惊,道,“这和小姐有什么干系呢?又不是小姐让陛下这么做的!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哪根儿筋搭错了,竟然又闹腾起来。” 容菀汐笑道:“别看她们现在哭哭啼啼的,可多年之后,她们必然会感激陛下的决定。既然陛下要做如此善举,我便是担下这骂名,又能如何?不过是生前身后的外人评说。你去将她们叫进来吧,我和她们说几句话。” “啊……是。奴婢这就去传人。”初夏听得已经懵了。 但看小姐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小姐流露出的舒心之感,是由衷而发的。想来这是陛下和小姐之间的事儿,她这个外人,是参不透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陛下此举,多半是为了小姐,这是决计没错儿的。 以霍小燕为首的三个女人进了屋,一齐扑通跪地,重重叩首道:“求娘娘开恩,留下臣妾……” “小燕……”容菀汐缓缓起身,到得霍小燕面前来。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未犯下大错,何以就到了要被赶出宫的程度了?陛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好容易到臣妾宫里一回,却是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便让臣妾去内务府支取了银子,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去!臣妾没法子,只能来求皇后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宫里名声的份儿上,劝一劝陛下,让陛下莫要冲动行事啊!”霍小燕道。 容菀汐只是静静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道:“小燕,你还记得你初遇陛下时的模样吗?” 霍小燕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容菀汐…… “那时你的长发随意利落地扎着,身上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袍,手里拿着剑,就那么往街上一走,好像整条街都随你潇洒自在起来。可现在呢?你被这厚重的宫裙、被这满头珠翠压得,就连抬头都是沉重的。小燕,这真是你想要过的日子么?” 霍小燕怔住了……随着容菀汐的话,她似乎,也看到了那在桃源镇里自在行走的自己。 她还记得,初见他的那天,她正在集市上吃包子。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他撩开车帘向外看,只一眼,便惊艳了半生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五章:遣散妃嫔 om,。可此时,那晨光里公子,可还在吗?那能在集市上吃包子的自己,可还在? 物不是,人已非……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心。 她的确有些后悔了,但若想要她至此放弃,却也是不甘、不能。 “师姐……”霍小燕带着哭腔唤了容菀汐一声儿,“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进宫做皇妃了,我若就这样被贬回去,日后在这人世间,如何能抬得起头呢?整个霍家庄,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啊。” “小燕,路是人走出来的,一开始,你又何曾有进宫的路呢?可此时,你不还是在宫里吗?只要你想回头,就一定会有路。且被贬出宫的,又不只是你自己。更何况陛下很看重江湖中的朋友,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这些朋友,怎样都会全了你的体面。你无需担心什么。”容菀汐道。 霍小燕怔怔看着容菀汐……半晌,缓缓起身,冷笑道:“我可真傻啊……居然还想着要来求你帮忙……原本就是你蛊惑了陛下,就是你给陛下出了这个主意!我却还傻傻地以为你是好人,傻傻地过来找你帮忙!我可真是蠢到了家!” 容菀汐不欲和她争辩什么,只是轻微叹了一声儿,道:“小燕,你只管放心去,陛下定然会将一应事情都处理好,不会让你失了体面。” “呵呵……呵呵……”霍小燕笑了,眼泪却是不断流下来,道,“被赶出去的妾,有何体面可言?” 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算起来,我也不算吃亏了啊……毕竟是我算计他在先,我这是恶有恶报哪……哈哈……我就知道,这世道还是公平的,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我是坏人呢……清平,本宫是坏人呢……” “娘娘……”看到霍小燕这个样子,清平吓得不轻,忙扶住了霍小燕,紧跟了出去。 “你别跟着我……清平,你是个好姑娘,可不要被我给带坏了。可别和我学得不知廉耻……”霍小燕却是想要挣脱开清平的搀扶。 可清平哪里肯放?哭道:“娘娘是奴婢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人。奴婢不许娘娘这样说自己。不管娘娘去哪儿,奴婢总是要跟着的!反正这宫里也没什么好,不如娘娘带着奴婢出去转转,咱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是更好?” “是啊……自由自在的日子……那多好呢……那本是我该过的日子啊……可是我不要脸面的折腾了这一场,却是为了什么呢……”伴着一声儿叹息,霍小燕的身影消失在漪澜宫门口儿。 见了容菀汐对霍小燕的态度,齐月灵和闵红媚都愣住了,原本那求情的话,此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容菀汐,一脸的难以置信。 “齐姐姐,你有多久没有受到陛下宠幸了?很久了吧?”容菀汐笑道,“如齐姐姐这般娇艳的姿容,若是到外头去,别管是多高的门第,姐姐定然是最受宠的那个,何苦来在宫里这般熬日子呢?姐姐还年轻,以后路还长……” “容菀汐”,齐月灵打断了容菀汐的话,缓缓起身,看着她,道,“自打你进府之时起,我就对你诸般巴结讨好。不是因为你是主母,而是因为我看出你是个良善的人。我愿意与你亲近,我愿意在你跟前儿、和你说一些晓大义、明大礼的话,觉得好像这样,自己也变得知书达理了些……” 齐月灵一声冷笑,道:“可却不曾想,我看走了眼。原来,你竟是同薄馨兰嘴里的是一样儿的,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下手狠最毒的,就是你!你说得对,以后路还长,咱们都还年轻,你的路、我的路,都长着呢……我却要看看,你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以为你占尽恩宠、你以为你只手遮了未央宫?你别忘了,新人笑,旧人哭。待到你变成就旧人的那一天,有你哭的!” 齐月灵狠狠说完,转身出了宫门。因着愤怒,路走得极快。可未到来日他朝,只在此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最终注定会成为笑话。 因为似乎容菀汐,永不会有变成旧人的那一天…… 她和容菀汐说了这番狠话,似乎不是因为埋怨、不是因为恨,而只是因为嫉妒。 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好命的女人?生于高门、倾城之容、知书达理、又遇到了一个一心待她的如意郎君。可如她这样的女人呢?生于卑微,苦熬了多年,终于得到了个体面的身份,却是只有体面,而无人疼、无人爱。如今,却连体面都没有了…… 陛下说,“此时你恨朕,但多年之后,你一定会感激朕。” 是么?她若有这福气,也是好的。 可如她这般卑贱苦命之人,生来就是没福气的。如今又成了被赶出去的妾、还是被皇家赶出去的妾,以后可怎么活呢…… 闵红媚见一贯和容菀汐交好的齐月灵都受到了这番对待,向容菀汐求情之话,自是说不出了。可除了求容菀汐之外,在这后宫里,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 人微言轻,去求太后、去求太皇太后,人家怕是连面儿都不让她见呢。 闵红媚不开口,容菀汐也不劝她。就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等着她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闵红媚才施了个稽首大礼,道:“臣妾拜别娘娘……愿娘娘于未央宫中,长乐无极。” 容菀汐弯腰扶起了她,道:“闵姐姐最是聪慧可人儿,以后的日子,必是顺心如意的。” 闵红媚顺着容菀汐的手起身,却是不和她客套。躲开了菀汐的手,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她没霍小燕和齐月灵同容菀汐的交情好,人家不帮,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埋怨的。 皇上连霍贵妃都能赶走,更何况她们这些没有母家仰仗的小兵小卒呢? 所以此事已成定局,挣扎是无用的,莫不如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外头的天地天高海阔的,她又有银子,不愁没有自在的日子吧! 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醒后,一切又如常。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继续去拼、继续去闯…… …… 霜露阁里,秦颖月怔怔听着皇上的话,觉得有些恍惚……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内务府领的银子,便足够你和孩子在外头安稳一世了,不必担心日后的生计”,皇上说完,便起身,淡淡道了声,“你保重。” 直到皇上转身走到门口儿,秦颖月才忽然回过神儿来。 猛地扑了上来,抱住了皇上的腿,道:“宸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一定改,我以后一定改……你不要这样对我……就算不看在我的份儿上,你也要想想咱们的孩子啊!这是你的亲骨肉啊,宸哥……” 然而她扑上来的这一个动作,却是让皇上眉心一皱。此情此景,和当年的采曦何其相似? 皇上的目光,不免落在了秦颖月那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可此时,即便如此重的扑倒跪地,她的小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皇上心内一沉,但随即,却又释然了。只是淡淡道:“颖月,朕不管你的身孕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罢,总之朕的意思,已经和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杀母取子,你的儿子,生下来便是菀汐的;另一条,便是你带着孩子离宫,你们母子二人安稳过活。如此看来,不管你是否有孕,选择后者,都是你唯一的生路。” “你放心,朕会让太医配好了药给你带着,你的容颜还是能恢复如初。而且宫里被遣走的,也不只你一个女人,就连馨兰,朕也已经和她说过了,让她带着兴儿离开。你并不是吃亏的那个,所以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听得他这样疏远冷漠的话语,秦颖月的手,不由得缓缓放下了……在他心里,她和薄馨兰是一样的? 在他心里,她和薄馨兰,竟然是一样的…… “宸哥,你说过,你不会让我再受苦了……很早以前,你就说过的。”秦颖月怔怔道。 “让你留在宫中,才是让你受苦。颖月,你身上戾气太重,越是在这样权力滔天的地方,对你越是不利。此时你已经变了模样,朕不想看到你因权欲熏心,而变得面目全非……朕不妨和你说得再明白些。即便你能留在宫里,你也做不成皇后。” 秦颖月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皇上。 “你以为,朕真的相信你要的是朕的心吗?”皇上总算回身,看向秦颖月,眼中不是没有沉痛,“你要的,是权势。当初你为何不顾朕的一片痴情而投向大哥?因为大哥是太子,而朕,却是只是连排位都排不上的一个三皇子罢了……” “但是颖月”,皇上叹了一声儿,道,“你是第一个让朕真正心动的女子,你是朕年少时光里唯一的一抹温情,朕不愿意让这些过往的美好变得可笑。所以朕愿意欺骗自己,愿意让自己一再相信你。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知道为什么知秋的事情朕没有多做追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六章:各人自去 om,。听到皇上的这一番话,秦颖月的确很震惊。在皇上问她的时候,竟然本能的摇了摇头……之后,自己才猛的惊醒!如此,可不就等于承认了她只是贪恋权势、承认了她是利用他吗? 但皇上已经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了,只是平静道:“因为朕知道,你盯准了菀汐的后位。以你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和菀汐比起来,你的确势单力薄。没有朕的宠爱、没有好名声、没有体面的身世……如此,向来不服输的你,会怎样做呢?自然是会想法子培植自己的势力,自然会拉拢朝中权贵。朕想要借你之手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心不定之人。” “但知道你有孕之后,朕改变主意了……因为你怀着的,是朕的孩子。你利用朕,朕自然你也可以利用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朕不想连带着把自己孩子也算计了。所以才给了你一条好路走。不然朕由着你错下去,你的下场,不会比庸王谋逆后、你该得的下场要好一些。” “颖月,既然朕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所以这孩子是真是假,朕不会追究,你只管离开便是了。” 秦颖月“呵呵”一声冷笑,道:“宸哥,你是想要逼死我呢……” “若真有孩子,你不会死;若有孕之事是假的,死,也是你该得的结局。但是颖月,朕现在已经明白了,你是个很坚强的人,是绝不会自寻短见的。”皇上道。 皇上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决然地转身离去。 其实他早该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在那些年少无知的日子里,他真的爱错了人、恋错了人。 便是那年少过往只是一个笑话,又能如何?只要最终的归处是对的,他这一生,就不算白活。 “宸哥……”皇上迈出门槛儿,秦颖月叫住了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是算计我的?” “察觉到你的本性之时很早,但算计你,却是很晚。是在知秋的事情之后。朕知道你伤害菀汐,便容不得。”皇上平静道。 “呵呵……呵呵呵……”秦颖月苦笑两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道,“可是宸哥,我是真的爱你啊……” “只是这份爱,到底也敌不过权势地位,是不是?”皇上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并未回头。 在他迈出门槛儿的那一刻起,他的年少之错,便已经止了。 “是啊……”秦颖月喃喃一声儿,“光有爱,有什么用呢……母亲也是爱父亲的,最终,却还不是落得个恶狗啃尸的下场?爱……最是靠不住的。” 皇上摇摇头,不再说什么,阔步离去。 看到他那大阔步离去的背影,秦颖月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背影,她真的还想多看他一眼。 年少之时,他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晃,可是她却不曾好好看过。当她想要好好看看他了,他能给她的,却只剩下背影…… 秦颖月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这儿,不过是用棉花垫起来的罢了。可是她多希望,这里真的能有个孩子呢…… 宸哥,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我没有容菀汐的好命,我爱不起你…… 如今,权势的梦也碎了,你也没了…… 可是正如你所说,我啊,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呢。 我的命,得来得多不易呢。 只要能活着、只要我的容貌还能恢复,一切,就还有希望。 宸哥,我想你早该知道,我,绝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容菀汐,此生漫长,有的较量呢。 秦颖月缓缓起身,唤了身旁的小桃一声,道:“小桃,你去内务府里领了银子,回来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带着二皇子离开。” 小桃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看到秦颖月那坚定的面容,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小宁子还在呢! 只是心底里,真的对秦颖月颇为佩服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她竟然还不死心呢!其心之坚忍,真的非常人所能及。其对权势的渴望,也真的到了疯狂的地步。 然而旁观者清,身为旁观者,纵然她再不聪明,却也可以肯定,秦颖月真的再无翻身的可能。 所以啊,她还是尽快想个法子离开这个疯子。但她可不能就这么空手离开啊,她得有银子啊……陛下给的遣散银,可是个好东西。 秦颖月,不如你要首饰、我要银子,主仆一场,我岂能看你落魄呢?你的那些首饰,只要你剩着些典当,也够你花一阵子的了。 …… 处理了秦颖月的事,皇上紧赶着往漪澜宫去。心底里不乏邀功之感。一路快步走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落得个要向人邀功的下场? 刚拐过了这条巷子,就见太后的仪仗停在漪澜宫前。母后正在芳菲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步撵,身旁跟着抱着兴儿的薄馨兰。 刚好太后也见着了他。皇上稳步上前去,向太后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沉色看着皇上,过了好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这未央宫里有个母后?” “母后在上,儿子片刻不敢忘。”皇上道。 “如此,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太后沉声问道。 “为了后宫安定,为了让母后顺心。为了让这皇家,真真正正是一个‘家’,而不是只见‘皇’字。”皇上道。 “你……如此胡闹,还敢狡辩!”太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心疼母后,忙跪地,行稽首大礼道:“母后息怒。” 但顿了一下,却又还是坚决道:“母后现在看来,儿子此举是错的,但是不出三五年,母后便知道儿子此举实为明智。儿子知道,定然是薄嫔去求了母后,但念在她是已经要出宫的人,儿子便不多做计较了。母后,儿子已经长大了,这是儿子自己的家事,还望母后不要过多插手。如今所有人都已经在准备出宫, 只剩薄嫔一个。想来母后也不想因为对薄嫔和兴儿的爱重,反而让兴儿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吧?” 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母后你再插手,儿子不能拿母后怎样,但却会对这引得母后前来之人做出惩罚,杀母留子。 太后沉脸看着皇上,皇上的这一番话说得平平静静的,但却是字字诛心。她的儿子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插手他的家事。她的儿子,是嫌她多管闲事了,是吗? 她的儿子还在恐吓她,告诉她如果再管下去,反而会给薄嫔帮倒忙。 可是,她原本就不是为了薄嫔。她过来找容菀汐,就只是针对容菀汐自己、就只是为了兴儿而已。 既然皇上说了,若是再管下去,就只能让兴儿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了。也好啊,没娘不要紧,兴儿不是还有祖母呢么? 秦颖月那孩子是见不得光的,她也不愿意将那孩子认成是她的孙儿,所以那孩子的去向,她管不着。但兴儿却是不行。兴儿是她的长孙,实实在在、光彩无比了的皇家血脉。她岂能让兴儿流落民间? “好,旁的,哀家也不多管。旧的一拨去了,新的一拨再来。不过随皇上的心意罢了。但是兴儿,必须留下。既你如此说,那便让他做了没娘的孩子,自此由祖母照料吧。”后一句,太后说得轻描淡写。 薄馨兰大惊,慌忙跪地,一手抱着兴儿,连连弯腰做叩首状:“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臣妾并无错处,何以要处死臣妾?兴儿还这么小,他是离不开娘亲的啊……”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哪里没有错处?之前陷害知秋的事儿,哀家还没和你算呢。既然如今陛下要算这个账,哀家是保不了你了。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担,莫要苦了哀家的孙子。” 听得太后的话,薄馨兰愣住了……保持着弯腰叩首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着太后……但却只是片刻,便一声冷笑,缓缓起身。 她早知道太后是靠不住的,太后帮她,就只是为了兴儿而已。如今为了留下兴儿,想取她的性命,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怪只怪,她不如这漪澜宫里的人受宠罢了,怪只怪她命苦……其他的,却是什么也怪不到。 阖宫妃嫔都被遣散了,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皇上向来不宠爱她,她有什么资格奢望留下呢? 其实一开始去找太后,就是不自量力的错误之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从皇上到漪澜宫门口儿,直到现在,皇上可曾看过她怀里的兴儿一眼?没有。 她本以为,带着兴儿过来,皇上多少会心软些,一心软,也就留下她了。呵呵……现在看来,一来皇上的确不在意兴儿;二来,如果皇上心软了、想要留下兴儿了,她的境遇只能更糟。 事已至此,眼见皇上如此坚决,那是半点儿也没得转圜的。还挣扎什么呢?不嫌累么? 既然人人都走了……也罢,她也不算吃亏。就跟着一起走了,又有何妨? “五百两遣散银不够”,薄馨兰声音平稳、却很坚定,“臣妾带着大皇子,自然不能与旁人相同。臣妾要一千两。” “好,朕这就派人传下去,让内务府给你派一千两,你这就去领便是。小福子……你随薄嫔一起去,直接和内务府那边说了。”皇上很痛快地应了下来,便回身吩咐小福子。 “皇帝!”太后真的怒了,而且这怒气是没法子遮掩的,“其他的胡闹哀家不管你,但兴儿,必须留下!杀母留子,是哀家最后的底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百一十七章:(大结局) 与卿千秋 om,。皇上向太后施了一礼,坚决道:“儿子还是觉得,孩子跟着他自己的母亲为好。母后想要孙子,日后还自然会有。儿子和菀汐已经商量好了,必要生五个孩子才罢。只要母后善待菀汐,有的是含饴弄孙的日子。” “你……”太后指着皇上,手指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孽障!”太后怒骂一声,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后……”皇上忙上前去,扶住了太后。 容菀汐早就听到了宫门口儿的动静,只是故意不管,以让皇上由着他的心意却解决。听到皇上把话说得这么重,便已经坐不住了。又听得皇上的一声惊呼,怎能不急?忙冲出了宫门,急着吩咐初夏道:“快去传太医!” 又吩咐皇上身边儿的小禄子和两个小太监,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太后扶到步撵上去?” 一番慌乱过后,皇上和容菀汐一起,随着太后的步撵往慈仪宫方向去了。薄馨兰抱着兴儿,缓缓看着这一家子人离去的背影,用鼻子哼出了一声儿冷笑。 “娘娘,去内务府吗?”小福子低声提醒道。 “走吧……”薄馨兰叹了一声儿后,声音却是舒缓曼然,“今日儿天气真好,未央宫里头顶的天,都比往日更蓝了些呢……” “万物由心生,外头的天,想必更蓝呢。”小福子道。 “正是呢……冬雪,你说,咱们到哪里生活为好?你帮本宫选选,咱们定要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好离娘家不远。”薄馨兰道。 “奴婢觉着,其实庐州就不错。奴婢早想去转转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冬雪笑道。 薄馨兰摸着兴儿的小手儿,道:“那好说,回头儿本宫带你好好转转。莫说庐州,只要得空儿,待到兴儿长大了,咱们天下间哪儿都转转。” “听起来就挺不错呢,奴婢都心急了!”冬雪笑道。 ……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大张旗鼓地接连出了北宫门,引得京都城的百姓们夹道议论。 一辆马车里,柳清姿撩开车帘,抬头看着头顶那旷远辽阔的天空,一贯冰冷的面容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她知道,云哥定然还在等她…… “赵姐姐,等出了京都城,咱们先沿路哪儿都转转,然后再到三淮去。姐姐瞧着喜欢哪里,咱们就在哪里买个宅子。再做点儿小生意,好好过活,你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赵韵如捏了捏刘玉洁的脸,笑道,“只是你这脑子去做生意,还不得赔死啊?” “有赵姐姐在嘛!赵姐姐什么都懂,一定也会赚钱了……”刘玉洁笑道。 “姐姐你看,宫外的天可真蓝呢……” …… 容菀汐还以为皇上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来圆此事呢,却不成想,皇上竟然下了一个让天下人都哭笑不得的诏谕。 皇上说—— 朕与皇后夫妻恩爱,奈何宫中人多眼杂,每每耽误朕与皇后亲近。朕思量再三,觉得人之一生甚短,不应误人误己。宫中诸妃嫔,品貌端正、德行极佳,然而朕久久不得空宠幸,实则耽误了女子最好的年华。不若及时止错,将佳人们放出宫去,以使其各寻一心之人、相伴白头。众妃嫔无错,乃朕之错,望天下人宽以待之,切莫诟病这些被朕耽误的可怜女子。若百姓们能以宽容之心帮朕止错,朕定当感念不已。为表朕之谢意、也为朕与皇后积福祈子,特敕,减免税赋半年。 这诏谕一下,举国哗然。 然而……并没有对朝政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百姓们反而称赞皇上是个好皇帝呢。 …… 五年后。未央宫,御花园。 “母后,你慢着些,可不要摔着了……”容菀汐在初夏的搀扶下,在远处看着蒙着眼睛抓晟儿的太后,笑道,“晟儿,不要胡闹了,快让你皇祖母抓着你!你和皇祖母赌的一局棋,回头母后陪你下!” “我才不要母后陪我下,父皇总是帮母后,我总是输……”晟儿绕到太后身边去,拽了拽太后的衣角,“皇祖母,我在这儿呢……” 太后却是站着不动……在小家伙正在纳闷儿皇祖母怎么不抓他的时候,太后忽然一个反身,将晟儿牢牢抱在了怀里。 晟儿拽下太后眼睛上蒙着的红绸,撒娇道:“皇祖母耍赖……” “哪里是哀家耍赖?还不是你心疼哀家,让着哀家吗?”太后笑道。 小家伙顺着杆儿就爬下来, 眨了眨眼睛,道:“的确是这样的,还是皇祖母懂我。” “晟儿,你又缠着你皇祖母抱……父皇不是说了,你最近有点儿胖,可别让你皇祖母累着……你这般不听父皇的话,怎么给你妹妹做表率?”皇上下了朝回来,从容菀汐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宫女儿手里,接了小公主。凑到容菀汐身边来,蹲在容菀汐身边,抓着小公主的手,道:“秋儿,你摸摸,看看你小妹妹是不是在动?” 容菀汐挺着大肚子,笑道:“太医都说了,是男孩儿。” “我不要,我要女孩儿。”皇上道。 “胡闹!”太后道,“哀家要孙子。你不要你别碰。” “这是儿子的孩子,儿子干嘛不能碰?”皇上说着,轻轻在容菀汐的肚子上拍了一下。 “哎呦……”容菀汐忽然捂住了肚子,“哎呦……好像……好像要生了……” “啊?我……我拍得挺轻的啊……”皇上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脸慌乱加无辜。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我都生俩了,我有经验……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耽搁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皇后抬回宫里去!”皇上说着,一把横抱起容菀汐,却是直接自己往漪澜宫里跑。 “陛下……我们有步撵啊?不是让我们把娘娘抬回去吗?”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皇上一路猛跑,手却是尽量保持平稳。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乐得和什么似的。 …… “哇哇……”半个时辰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漪澜宫。 “陛下,是位皇子。”接生嬷嬷喜滋滋的出来禀报道。 “哎……”皇上却是好像很丑苦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儿。 “你叹什么气?”床幔里,传来了容菀汐虚弱的声音。 “也好吧也好吧……”皇上得了便宜还卖乖,掀开床幔而入,一屁股坐在床边,握着容菀汐的手,道:“只不过,朕还想要一个女儿呢,既然这次不是女儿,咱们可要再努力才行啊……” “滚!”容菀汐赌气地要甩开他的手。 但皇上哪里肯放?紧握住了容菀汐的手,笑道:“逗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屋里的奴婢们早就习惯了皇上不顾忌讳的冲进床幔里,毕竟这已经是皇后娘娘的第三个孩子了,她们也就见惯不怪,由着皇上稳如泰山地坐在床边,该给皇后娘娘做什么服侍,还是照做就是。 “陛下,抱一抱小皇子吧……”接生嬷嬷将孩子清洗好了,包着明黄色的绸缎,递到皇上面前来。 皇上这才挪动了他那好像雷打不动的屁股,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逗道:“叫父皇……叫父皇……” “傻……”容菀汐嫌弃地说了一句。 “菀汐,我们给老三取个名字吧?”皇上道。 “你刚刚灭了火国和雷国,孩子就出生了,不如就叫……和,乾和,取天下大和之意,你看可好?” “好听!好听!”皇上连声赞同道。 “和儿……你母后取的名字好听吧?你母后就是比你父皇有学问。等你长大了,多多去烦你母后,父皇还要忙着教导你的好几个妹妹呢……” “你滚开!你这个重女轻男的家伙……”容菀汐气得用手去推皇上,想要把这讨厌的家伙推得远一些。 皇上却是顺势抓住了容菀汐的手,蹲下身子,把容菀汐的手放在了和儿的脸上,道:“和儿,让你母后摸摸……” 和儿眨巴着如星星般明亮水润的大眼睛,看着容菀汐,看着皇上…… “和儿的眼睛,长得可真像你啊……”容菀汐感叹道。 “嘴巴像你,花瓣一样的。”皇上道。 “咳咳……”床幔外,传来了一声轻咳,“好了,该抱出来给哀家看看了吧? …… 又过了五年,风国一统火、雷、云三国,迫使雨国投降称臣,却是唯独没动伏龙雪山外的雪国。两国反而结成兄弟之好,共同出资在伏龙雪山上修路,以便两国百姓往来。 次年元月,风国皇帝改风国国号为“辰”,将火、雷、云三国疆域重新划分州府,统一车轨、税赋、货币、度量衡,实行大辰新政。 …… 又十年,风国皇帝传位给太子晟,退居为太上皇。新帝尊沈太后为太皇太后、容皇后为太后。 听说有游侠在云州缥缈山上,看到过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在爬山,美妇爬不动了,那丰神俊逸的老爷,便蹲下来让她跳到背上去,背着她继续往上爬。 侠士颇感其伉俪情深,作画以传之。 三淮中有见过太上皇和容太后的人的都说,这画上的夫妻二人,就是他们大辰的太上皇和容太后。 一时帝后恩爱之佳话,更为流传。 新帝深受父皇母后影响,自打十八岁大婚之后,亦是并未选秀、连一个妃嫔也不曾纳,国中阴阳相和,风调雨顺。 百姓皆效仿皇家,一夫一妻、夫妻恩爱之小家小户,随处可见。 …… 执手相看,一生风雨全走过。 共君千秋,同赏灿漫山河千万里。 此情与天寿。 “禁漏花深,绣工日永,蕙风布暖。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连云复道凌飞观。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茜。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 龙凤烛、交光星汉。对咫尺鳌山开羽扇。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向晓色、都人未散。盈万井、山呼熬抃。顾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 ——柳永 《倾杯乐》 【全书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