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始空》 《天道始空》正文 第一章 炙士 石城偏于极暗岛的东南一隅,落万户,多以同氏族为一户。因滨临海域,寻常木屋难以在强烈的海风中坚持太久,所以城中的建筑皆为石头所建,故得此名。 城中西部的一间石屋里,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倚坐在破旧的炕头上,背靠着斑驳的石墙,一双瘦削的小手从盖在身上的蜡黄的棉被中缓缓抽出。他扳开手指算了算,一年整了,自从他重生到这个世界。屋内除了他的喃喃细语声外,还有隔屋一位老者透墙的呼吸声,墙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老者睡在副室。罗晓俊听到这沉重的呼吸声,咪了咪眼睛。 他的眼神飘向了寂静的窗外,外面的天还蒙蒙亮,再等会,他便要起床上城中的一家酒楼去做工。这段时间,也足够他回忆下过去的一年了。 “好端端的,干嘛自杀呢?”这是罗晓俊当初醒来的第二天,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自己,也是这副躯体的上一任主人。 罗晓俊继承了这具身体自记事以来到12岁的记忆,他粗略游览了一遍,发现竟然比他前世还要凄惨,不仅生来便无父无母,还被婶娘的两儿子从小欺负到大。要不是基本的生计还得依靠婶娘的施舍,他早就硬起身板怼回去了。每晚蜷缩进破棉被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睛,偶尔身上还带着淤青。就连他的姓名,也是婶娘胡口诌的,唤作罗孤耳,其意思不言而喻。终于某天,他不堪忍受,爬上屋顶,纵然跃下。 往后的日子,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叫做罗晓俊了。他让别人慢慢地记住了他的新名字。 说起罗晓俊的婶娘,实际上没什么血缘关系,她在罗晓俊还未出生之前便嫁给了他亲叔叔,后来他叔叔无故丧命,他婶娘就改嫁了当时的石城城主何安。直到罗晓俊出生的晚上,天降异象,何安和他婶娘领人来到他父亲罗平之的屋前,逼他交出引起异象的宝物,罗平之不从,二人就大战起来,最后同归于尽,而他母亲林清伊见夫君已去,气血攻心,不久也随他而去了。之后他婶娘又搭上新来的城主——也就是现在的城主何魏志,堂而皇之地成了新的城主夫人。这些就是罗晓俊从他好友小坷嘴里得知的大概内容。 这也难怪他婶娘恨不得他消失在这世上了,斩草便要除根,这点,他婶娘应该是懂的。那么为何她不暗中弄死自己?以她石城城主夫人的身份,这种事应该是小菜一碟。罗晓俊为此纳闷了许久,更何况她还按例给罗孤耳月钱,虽然仅够糊口。 对于这些问题,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老奴孙老,罗晓俊是指望不上了。记忆中,孙老在罗孤耳很小的时候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要说感情不深,那是假的,只是每当懂点事了的罗孤耳问起他爹娘和婶娘的事,孙老就会支支吾吾的。对此,重生后的罗晓俊的心里是亮堂着的,他偷偷地跟踪过孙老,发现孙老每月中旬都会去一次凉风坡的亭子里和他婶娘见面。他婶娘只是问个几句,孙老则答个不停。所以,孙老哪是他爹娘还在世的时候的家仆,分明就是他婶母派来的人,表面上是在服侍他,实则存了监视的意思,要不然,罗孤耳跳楼那天,他能不见踪影? 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啊!罗晓俊感慨地想道。 那么,这世上还有值得他依靠的人吗?也许有吧,一位远在大陆之上的小姑,只是未曾谋过面。小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一老尼给带走了。 前几年似乎还每年都来过信的,可罗孤耳连信纸长什么样都没看到,更遑论信纸上的内容了。不用想也知道,信肯定是被他婶娘给扣住了,且根本就没有还他信的意思,仅是知会了一声罢了,还是让别人传的话,罗孤耳几次三番地讨要,他婶娘都以他还不识字为由,不愿交出。久而久之,这两年倒是没来信了,不知道是因为他婶娘不愿再知会他了,还是因为他小姑从未收到回信的缘由。 不过,要不是他婶娘还知道知会罗孤耳一声,恐怕他都不晓得他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小姑。 明确了自己处境的罗晓俊,第一步便是不想再拿他婶娘的那几个臭钱,靠自己——尊严地活下去。 罗晓俊先是严词拒绝了他婶娘按例给的月钱,这倒是另他婶娘大为吃惊,不过他婶娘吃惊归吃惊,话倒是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而后,罗晓俊开始四处找工做,来维持自己日常的生计,好在这里没有“童工”的限制,他在比较了几份较为合适的工作后,去自己住所往东几百米的一家酒楼做起了帮厨,说是帮厨,其实就是打杂工的,要不是他会弄点烧烤的玩意,没准早就让酒楼的老板给轰到后院刷碗去了。 前世因为家境贫困,罗晓俊没少干过烧烤这项行当,这会倒是派上用场。罗晓俊先是麻利地穿好肉串,暖碳,取干净的毛刷,斟油,在肉串上来回反复地刷过,再刷上树果酱,点上少许当地特有的佐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最后成品的肉串金黄微熏。酒楼的老板见此情景不禁啧啧称奇,他对烧烤的见识仅限于把生肉烤熟,哪见过这般讲究的门道。而且,因为这占地颇小的摊子,酒楼的生意是有所长进。这下子,酒楼的老板更是满意这位瘦弱的“童工”。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天亮了不少,罗晓俊掀开被子,一双腿颤栗地从被子里挪出,脚底板一触碰到冰凉的地面,便弓了起来。他穿戴好衣物,朝孙老所睡的副室说了句“我出去了”,便要出门。老者的眉毛动了动,眼睛也不睁开,“嗯”了一声,就算听到了。 走了几步,罗晓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屋。在石城西部这块,这座石屋也算鹤立鸡群,不仅占地面积较广,就连屋顶的结构也高出不止一筹,屋脊上则安放着一只不可名状的异兽石雕,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依旧栩栩如生。罗晓俊每天去往酒楼的路上,都要看几眼石雕,他自然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异兽,有点像鲸鱼,可是前面的六根鲸须,未免也太粗太长了。不知道是这异兽真长这模样,还是工匠自己美化的。总而言之,罗晓俊的祖上应该还是显赫一时的,只是不知因何逐渐没落,现如今就只剩下罗晓俊这唯一的男丁,天灾抑或是?罗晓俊更倾向于后者。 对于这个新鲜的世界,罗晓俊这一年来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比方说先前所说的异兽,罗晓俊暂且只能用他前世的知识加以辨识,至于异兽在这个世界的叫法,具体描述等等,他是一概不知的。他仅仅知道这个世界似乎和他前世的世界完全不同,这个世界崇尚武力,有着严苛的修真体系,从低阶宗派到中阶宗派,高阶宗派,直至七大圣地宗派,层次清晰分明。 这些只能说是大概的信息,还多半是从小柯口中了解到的。其实罗晓俊也曾想过找些系统介绍这个世界的人文地貌的书籍来看,家里自然没有,稍一打听才知道,这类书籍基本都存放在城中心的城主府里,普通民众可以借阅,但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归还。而罗晓俊要去城主府借书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他婶娘碰面,还有他婶娘的两个高他一头的儿子们,到时候免不了一番羞辱,对此罗晓俊心里是打一万个不愿意。 所以,罗晓俊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便着落在了小柯嘴里。 小柯是酒楼老板的掌上明珠,与罗晓俊年纪相仿,不算丑,但也不能算特别漂亮,尤其是还有一张不怎么小的嘴巴。自从罗晓俊到酒楼打工之后,小柯便隔三差五地找他聊天玩耍,谁叫她身边的男性同伴除了大她5岁有余的哥哥外,就只有罗晓俊合她胃口。老实说,要不是罗晓俊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他早就杜绝与她玩耍了,这倒怪不得罗晓俊,寻常的12,3岁的男孩子又怎会拒绝和同龄的女孩子聊天玩耍呢? 不过,经过这一年的相处,罗晓俊早已成了小柯眼里那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当然,重生的秘密,还是说不得的。她察觉出罗晓俊的脑子里似乎总有超出他年龄的想法和见地,但是,她把这些都归于罗晓俊的少年老成,尤其是在他知晓了罗晓俊的生世之后。 极暗岛常年光照不足,每天处于白天的时间仅有4个时辰,其余8个时辰都处于黑夜之中,极暗岛得名于此。 所以当罗晓俊料理好炙烤的材料时,已经接近中午。趁食客还没涌入的空当,小柯从大厅搬来一条木长凳,跳着坐了上去,拍了拍长凳空着的右半部分,示意还在串肉的罗晓俊过来坐坐。罗晓俊便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漫步来到长凳前,徐徐坐下。 之后,他小声地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我婶娘的倆个宝贝儿子前些日子刚回城主府上?” “是啊,你不是让我特意地留意有关你婶娘的消息嘛!”小柯压低声音,颇为用力地拍了拍还未发育的胸脯,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我可不会傻乎乎地去套这种消息。这消息,还是昨晚我在酒桌上听我那在城主府任职的表哥说起的。”小柯来回晃动着两条裹成粽子般的小腿。 “你表哥还说了什么?有说他们兄弟倆这半年多干嘛去了吗?”罗晓俊的声音更低了。 小柯继续晃着腿,回道:“说是出去历练了半年多,为了年关的测试。”提到“测试”的时候,小柯的腿突然不晃了,“这趟回来后,二人中随便拎出一人,就能将像表哥这样的平核境前期的侍卫打败。虽说表哥他们是最低阶的修士,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小柯抬头看了看身旁的罗晓俊,确认他没有被她先前的话给影响到,才继续说着,“年关的测试,你真不去试试?万一被前来测试的使者看上,就了不起了。使者可是来自这块土地的霸主——极夜宗,也是七大圣地之一。岛上的宗派,都是由它管辖的。我要是能被选上就好了,我爹娘不得高兴死。”她转念一想,“不过,这样就得远离父母,远离故乡,去异乡独自生活了,我爹娘会舍不得我的。” “不会的,他们还有一个宝贝儿子。你哥他又没有修真的资格,正常情况下,会陪他们到老的。”罗晓俊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凉水,“而且你不是感应不到外界的天地灵气吗?平核又小的可怜。怎么修真?拿你的大嘴?” “想想还不能想吗?”小柯赌气地说着,“叫你别提我的嘴了。”而后她仰起自己白嫩的下巴,自夸了起来,“嘴大,能吃,好养,我觉得挺好的。” 见罗晓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立马说道:“你到底去不去啊,再过个两年,你连参加的资格都没了,15岁以上可是不能参加的。” “我倒是想去,可他们会要一个连平核境都没到的小子吗?”罗晓俊摊了摊自己的双手。 小柯撅着嘴,说了一句,“上回我去城主府的书舍里借《基础练气法》,就想着给你看,你也不肯要!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法子修炼。辜负我的好意!” “我何尝不想踏上修真一途,只是……你这么做,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挨一顿打,连累到你可不行!”罗晓俊盯着小柯的侧脸看,语气相当地严肃。 《基础练气法》虽然是本教人内视平核,感应外界的灵气并引入自身平核的最基础的典籍,可是在极夜岛上,这书也是受到了宗派的管制,不仅这本典籍,只要涉及到修真世界的书,就只能在各个城镇的城主府中的书舍出现,这类书籍虽然向普通人开放,但是借阅的人也得满足一定的要求才可。当然,平核境以上,更高级的功法是不会在书舍中出现的。 罗晓俊说完后回想起10岁那年,罗孤耳的一位好伙伴就将他父母借来的《基础练气法》交与他看,谁知第二天,他婶娘便上门要走了这本典籍,并把他的小伙伴带走了,送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从此便落下了残疾。之后,那孩子再也没来找过罗孤耳。 所以,他哪敢接下小柯递给他的《基础炼气法》。 “难道又和那个城主夫人有关?”小柯耷拉着脸,为罗晓俊感到难过。而后她又颇为激动地咒骂,“难不成你婶娘怕你威胁到她不成。” 罗晓俊将食指靠在嘴前,“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地议论,“小声点!” 小柯环顾四周,没见着别人,便轻蔑地说道:“你胆子真小,这也怕被那母夜叉知道。” 罗晓俊不置可否。他的心境自然不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扰乱,更何况,他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他都要在他婶娘面前表现地非常弱小。 小柯见罗晓俊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就轻轻地摇了摇罗晓俊的手臂,缓声道:“你就算在我家做一辈子的厨子,我也认你。”年轻少女的眼中满是春意。 “厨子?我不是厨子,我是炙士!” “炙(志)士?”小柯在一旁重复了一遍,言语中充满了疑惑。 “志气的志!”罗晓俊冲小柯微微一笑,便从长凳上起身往后厨的摊子上去了,手里攥着一捆尖尖的木签子,嘴里则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算是回应了小柯另类的告白。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章 风衣怪客 石城中南部占地最广的石屋群便是城主府了,这些石屋被一堵蜿蜒曲折的石墙围在里面,石墙和石屋群都起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坡上,相较周围那些普普通通的建筑,有着显著的区别。 府中正厅内,一男一女还有两小儿正在热切地聊着什么,健壮的男子是现任的石城城主何魏志,娇媚的少妇便是罗晓俊的婶娘徐娇,两个未满13岁的小儿,自然就是回府没几天的何天和何地两同胞兄弟。 哥哥何地相对瘦小,不太爱说话,大多时间都一言不发。而坐在一旁唾液横飞的则是他肥头肥脑的弟弟——何天。这几日,何天不断地和他母亲述说着这半年多的历练,碰到的不寻常的事物,即便是再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都要与他母亲说上一说,他母亲则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言及危机之处,她的语气变了又变,以至于皱着眉头盯了身旁的男人几眼,埋怨之情不言而喻。 照着往常,她可不大会这么做。毕竟她的男人可不是凡人,更不是一般的修士。想想自己这么多年能牢牢掌控住他的心,绝色的容颜固然占了大部分,自己的手段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男子对此无动于衷,端坐在太师椅上,只是对于何天所说的一些稀奇的事物多问了几句。要不是临近年关,城中事务繁忙,他倒是更愿意把时间花在修炼上面。 对于两个儿子这半年多的历练成果,何魏志还是满意的。小儿子从平核境前期跨入中期,大儿子更为出色,都快步入平核境后期了,就差临门一脚。回想当初,从内视平核,至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最后将那丝灵气炼入自己的平核,小儿子足足花了1个多月,而大儿子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做到了,这可都比自己当年要出色得多。 只怪他婆娘从小太过宠溺这两个宝贝儿子,导致他们过于惫懒,玩心太重,迟迟不肯用心修炼,何魏志也不至于把他们托付给宗内的师弟半年多,让他们跟随他师弟外出历练。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温室里的花朵是经受不住外界的侵扰的,早点让他们接触下修真世界的残酷,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此看来,卓有成效。 “对了,娘,罗孤耳那小子这半年多有什么动静没?一年前他自杀未遂后,性情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我们稍微戏耍,一番,他就会忍不住哭闹起来。后来,他竟然对我们不再理会。难倒那次从房顶摔下来把他脑子摔坏了不成?”何天说着往嘴里塞了三颗颗红色糖果,鼓着嘴继续说道,“就连名字都自己另想了一个!” 何地见弟弟还要继续往嘴里送,便毫不留情地抢走了装有糖果的玉盒,右手的手心布满丝丝灰黑色的灵力,他轻轻一抓,玉盒和盒中的糖果就化作了粉末,从掌心边缘缓缓滑落到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土堆”,“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掏出这种低级的东西。”何地冷漠地说道。 何天虽感憋屈,却只能忍着,要不是他哥哥真为他着想,才对他这么严苛,他早就反怼回去了。说起来,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如果没有他哥哥的监督,他能不能跨入中期还两说。 徐娇心里想着岔开两个儿子间的尴尬,就循着儿子何天的话冷冷地回道: “罗孤耳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给的月钱都不要咧!自己跑去临月酒楼做起了炙烤的厨子,领着工钱,好不快活!”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何天一脸困惑。 “大概在你们走后不久把。”徐娇用手指轻轻地敲着香木制成的椅子。 “怪不得!”何地默默地眯起罗眼睛。 徐娇停下了手指上的动作,阴阴地说道:“你们有空去碰碰他,可不能让他过的这么痛快。” “娘不说,我们也懂的。”何天的肥脸挤在了一块,笑起来实在难看。 这时,一边坐着的何魏志冷不丁地开口:“你们晚上就去临月酒楼看看他。” “好!”何天想也不想就一口诺了下来。 反倒何地有点不解,疑问道:“晚上去临月楼,不正是人多耳杂的时候?” “有什么关系,在众人面前羞辱他,岂不更加痛快。”何天搓了搓一双肉呼呼的手,满脸兴奋地继续说道,“更何况在那破酒楼吃饭的肯定都是些城中的凡人,谅他们也不敢乱嚼舌头。” 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因地而异,但是修士不得随意欺压凡人的规定却是通用的,尤其是基数庞大的低阶修士。按照概率而言,数百人中一般便会有一个得到上天的眷顾而踏上修炼的道路,所以一些大家族里,多半都会有几人成为修士。 “不仅你们要去,我师弟也要陪同你们一起去。”何魏志大有深意地说道。 何地愈加地困惑,他不由自主地问道:“父亲,这是何意?对付这么个小子也要师父出马吗?”他想到平时父亲绝不会管他们与罗孤耳之间的小事情,“难道……难道罗孤耳不是重点?” “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我又怎会在意。倒是你们,下手不要没轻没重地,上头的人可说过不许害他性命。不过,他要是自寻死路,倒是最好不过。”何魏志欣慰地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何地不仅天赋上佳,心性也远非自己的小儿子可比,“没错,这半个月里,临月楼来了位怪客。我原以为是哪里游历而来的方外修士,想着结交一番,就派你陈叔暗中接触过这位怪客,可是他毫不搭理,陈叔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就权当他是普通的凡人。” “陈叔已经在平核境后期浸淫十多年之久,照理说不会看错人吧。”何地忍不住插嘴说道。 “陈叔虽然说看不透这个怪客,可是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怪客却毫无在乎,还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这番无动于衷的举动,未免有点奇怪。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我在城中布下的暗探竟然连他的落脚之处都找不出来。要不是我最近急于筹备迎接使者的事,早就亲自去探个虚实。”何魏志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背后,神色颇为严肃,“刚好,师弟最近在我这小住一阵,师弟年纪虽然比我小,可是论修炼速度,我难以望其项背,我前几年才到凝种境中期,只怕终我余生,也就在中后期徘徊。而师弟他早早便踏入了凝种境后期,便是丹种境也未尝不可一试。更何况他还有一只小兽,天生灵觉敏感。有他前去,应该能够探出怪客的实力。” “只怕……”何魏志不安地来回踱步,“只怕他是丹种境的前辈高人,刻意隐藏实力的话,我们自然是看不透的。在石城这么个人口堪堪数万之数的小城镇里,逗留那么多天,难免让人生疑。”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我倒是宁愿相信这怪客只是举止奇异的怪人罢了。”何地听到“丹种境”的时候不禁咽了下喉咙。在他师父的宗门里,丹种境的高人也就寥寥二三人,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长老或者宗主,副宗主之流,平时难得一见。像石城这般的小城镇里,有个凝种境的修士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徐娇插不上话,当听说晚上要去试探的怪客有可能是前辈高人,便忧心忡忡地望了前边的男人一眼,之后再三嘱咐小心行事。 …… 当天晚上,罗晓俊正在后厨忙个不停。突然,角落的香钟响了一声,卯时到了。香钟是当地常见的计时工具。 听到香钟声的罗晓俊下意思地抬起头瞄了一眼酒楼的正门口。一道身影如期而至。果然,他又来了,罗晓俊默念着。 男子身着深色风衣,从头至脚,还算严实,风衣稍显破旧。脖子处则围着一条深蓝色的绸巾,和宽大的风衣搭配起来略显滑稽。近前一看,男子五官清晰,界限分明。头发暗红微卷,鼻子挺拔俊俏,眼睛透露出些许的迷离,就是一脸的胡渣显出此人似乎有点儿不修边幅,不然怎么说也是个讨女人喜欢的主。 店里已坐着的食客们,有人识出这男子,便忍不住与身边的同伴议论起来,言语中充满了讥笑。更有甚者,像是就为了看这奇异的男子而来。而那些初来乍到的食客们则好奇地旁听侧敲着。 要说此人不稀奇,那是假的。按照罗晓俊的说法,极暗岛是没有四季的,准确的说只有两季——秋季和冬季,而最近又临近年关,恰恰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所以平常人多半会把自己裹成粽子之后,再经过一番挣扎,才决定要不要出门。可此人,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似乎……似乎仅披着一件深色的风衣敝体。更何况此地的民风剽悍,哪见谁家的汉子有把绸巾裹在脖子上的。也不知是哪地的风俗装束。 这时,不知情的食客便问了:“这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我现在看着还是裹地挺严实!就是……就是这脖子上围着的绸巾有点娘们气了。” 回答那人好像也怕被这不寻常的男子注意到,毕竟只要不是白痴,也能看出这个男子的不凡。他便微微压低了声音,“我可瞧过好几次,每回半斤酒下肚,这厮便会扯开披风,袒胸露乳,嘴里还念念有词,撒泼地很!有时还会解开脖子上的绸巾,嗅了又嗅,也不知是哪位姑娘所赠,竟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你还看过好几次?”初来的毡帽男子给回答的汉子斟满了酒。 汉子“嘿嘿”一笑,抓起大白碗一饮而尽,稍显激动,“何止,我可听说,这厮已经连续半个月如此了。天天到点就来,也不怕出丑,不过倒不是每天都会撒酒疯。” “此人不会是修士吧?”毡帽男子轻声揣测道。 “多半不是,不然他干嘛不来找我们的麻烦?能踏上修炼之途的修士,哪怕只是处于平核境,也是百中无一。”先前喝酒的大汉没有作答,桌上的另一个人笑着答道,“可能就皮糙肉厚,不畏严寒罢了。” 这干瘦的男子刚说完话,准备喝口热酒润润喉咙的时候,便察觉一道目光在他身后直射着他,他一回头想看看那人是谁,就瞧见先前他所在议论着的怪客,正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丝暗红色稍瞬即逝。 干瘦的男子以为是自己眼花,眨眨眼,揉了揉,发现一切正常。这才暗骂自己老眼昏花。 风衣男子不再理会前面的干瘦男子,徐徐坐了下来。唤来店小儿,嚷声道: “一斤白切麋牛肉,一盆酱黄瓜,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一壶竹叶青,还有……” 还未等他说完,小儿便接了上去,“还有一把本店特色烤串,客官,我说的可对?”风衣男子每回来都点的这些,店小二早已烂熟于心。 麋牛是极暗岛特有的兽类,其血脉可追溯到传说中的圣兽五色麋鹿,是五色麋鹿不知多少代后的杂交兽类,后来逐渐被人饲养。 说起五色麋鹿,书上记载,曾有人在极暗岛的东北地带的无尽大山深处见过,一步千里,所过之处尽是五彩霞光,神异非凡。 风衣男子见小儿无故插嘴,也不恼,反而微笑着说道:“对极。”小儿爽朗一笑,告退一声就下去了。 这店小儿名叫陈酥已,年纪仅比罗晓俊大上两岁,平时都以大哥自居,因为嫌罗晓俊的名字不够爷们,便给罗晓俊起了个小名“小俊子”。起先,罗晓俊对于陈酥已的这个叫法毫无反应,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可陈酥已依旧乐此不疲,罗晓俊听的腻烦了,就也给陈酥已起了个“小已子”(小椅子)的小名。陈酥已自然不愿接受这个小名,可后来就连小柯也跟着这么叫了,陈酥已就只好放弃抵抗,谁叫小柯不仅是酒楼的大小姐,还是他暗暗爱慕的异性朋友。只可惜人家女孩子对他无意,倒是和那不苟言笑的罗晓俊走的很近。 “那怪客又来了!”陈酥已兴奋地跑进了后厨。 罗晓俊一刻不停手上的动作,“别嚷嚷,我瞧见了。” “要的还是老几样。” 罗晓俊和另一位中年大叔不约而同地“嗯”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忙去了。 没过多久,何地一行三人也到了临月楼的门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三章 刁难与试探 罗晓俊听闻外面的骚动,以为是风衣怪客又出了什么洋相,抬眼一看,“他们怎么来了。”罗晓俊吸了吸鼻子,手下的动作慢了些许。 只见何天,何地以及一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酒楼中间。一些本就与城主府有故的食客便起身,谄媚地道了声“何少爷们好!”还有一些人则在臆测那位青年男子的身份。 “就坐这吧。”青年男子指了下怪客后面隔一桌的位子。何地点点头,兀自坐下,何天瞅着有滩水渍的椅子,迟迟不肯坐下,“哥,有水。”要不是他师父在场,何天早就破口大骂了,他师父最见不惯他自己的脾气,所以他还是尽量收敛了下。 “去另一边坐吧。”何天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还要我说吗?”何天下意识地瞥了坐他对面的李师一眼。李师置若罔闻,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何天苦着脸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凳子顿时发出了一阵响豆般的声音,何地无奈地笑了。青年男子看到这幕,虽然见怪不怪,但心里还是感慨万分。同一娘胎出生的同胞兄弟,差别怎么如此之大。 众人瞧见平时小题大做的何天少爷,此时却不敢大声造作发难,而且他哥哥何地对那青年男子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免唏嘘不已。在众人的眼里,青年男子的分量,一下子拔高了许多,就连谈论的声音,也低若蚊语了,生怕引起此人的不满。 “小二!”何天一个大嗓门。 陈酥已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何天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还为先前自己的丑态被众人看见而恼怒,此时就发泄在了陈酥已的头上。 何天指了指菜单,“朝火鸭,五合鸡……这些,还有这些都要。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搓搓手坏笑道,“罗孤耳的什么……特色烤串,多来几把。” “罗孤耳?”这个称呼让陈酥已诧异不已,他默默地念了一遍,才注意到何天还在瞪着着他,便立马转身跑去后厨报菜。 罗晓俊还在暗自揣测坐在何天旁边的青年男子的身份。假如只是何家兄弟前来,矛头自然是对着他的,可现在多了一位他们长辈之流的青年男子,就有点耐人寻味了。难不成他们真的只是过来吃顿饭的? “不可能,我刚悄悄地瞥了一眼,何天那坏小子可一直朝我这边看着。”罗晓俊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思考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特色烤串几把!听到没,小俊子!”陈酥已叫醒了还沉浸在思索中的罗晓俊。 “哦,好,这些刚整熟的先给那位风衣大侠送去。”罗晓俊回过神来,架上的一排肉串堪堪熟透,再过会就焦了,罗晓俊叹了声“侥幸”。之后摆摆手,示意陈酥已可以端盘了。 “还风衣大侠呢!”陈酥已笑个不停,这个称呼倒是新鲜,“我看,糙客还差不多。”他转头便要走了。谁知刚走没几步,他哭丧着脸回头看了罗晓俊一眼,“小俊子,他们是来找你的吧。” “嗯,半年多没见他们了。”罗晓俊平淡的声音里透露出某种莫名的悲怆,想想记忆中那些惨痛的经历,他自嘲道,“其实怪想念的。” …… 这边,趁着上菜的空当,何地悄悄地问起了对面静坐着的师父,“李师,有情况吗?” 师摇摇头,他进来时便注意到了前面的异装怪客,粗看只觉怪异,倒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后来他又不甘心地运起破幻的密法,将法力充斥灵目,眼前怪客的体内依旧如平常人般寂静,而且他怀里的灵蛇也没有任何的异样。期间,怪客由始至终只做了两件事——将沾满竹叶青醇液的麋牛肉塞进嘴里,以及喝在酒窖中躺了十年之久的女儿红。他终于死心了。 随后李师像是在自我安慰地说道:“是我那师兄想多了,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怎么会吸引那样的前辈高人?” 何天,何地倆兄弟相顾无言,不敢接话。心里却是隐隐去了一个负担,神色相较刚才轻松了不少。 菜上齐了,的朝火鸭,五味均衡的五合鸡……,还有那香醇的琼浆玉液,勾得平素食甘辟谷的李师也忍不住频频举筷。至于从未得见过的烤串,何地几人也吃的相当满意。 满意归满意,何天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打小起,他便知道娘亲并不喜欢这个名义上的侄辈,他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肠肠道道,但是只要能让她高兴,他就乐意去做。所以,每次碰到罗孤耳,他都会变着法子嘲笑,侮辱他,甚至拳脚相加。 只见何天“嘿嘿”一笑,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只早已死掉干瘪的腐虫,此虫最爱食腐肉,不算少见。他用筷子轻轻夹起虫尸,缓缓地塞入肉串之中。 做好这些,他猛拍桌子,假装暴怒地叫喊道:“来人,怎么有虫子!” 正在擦拭的陈酥已听到不远处的叫唤,暗暗叫苦,去年隔壁街上的另一家酒楼的小二,就因为惹得这位何家少爷不满,给打成了重伤,那店小二还是他熟识的朋友。谁让他是城主的儿子,在石城,城主何魏志可谓是土皇帝一般的角色,城中大小事务都得他亲自点头方可继续下去。 陈酥已心里怕的要死,话却接的爽利,“来了……”边答着边跑到了何天的身边,竭尽所能地干笑,“何少爷,何事?” 何天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埋在里的腐虫,“肉串里有腐虫,叫罗孤耳出来,我想问问他,安的是什么心思。” “我们这的用肉都是前一天刚宰的,怎么……会有腐虫?”陈酥已的声音越来越低。 “怎么?证据确凿,还有假?”何天铁青着脸,狠厉地说道。 陈酥已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他转头望了一眼窗口里面那道瘦弱的身影,咬咬牙,说道:“何少爷,我让罗晓俊给您再做一份新的,您看如何?” 陈酥已话音未落,何天的肥手便搭在了躬身着的陈酥已的脖子上,灰黑色的手掌一闪而过,他一把箍住陈酥已的脖子,往自己身边拖了拖,“没听清我说的话?” 陈酥已的脸因缺氧涨的通红,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听,清……听清了。”他竭尽全力地说完这三个字,何天才松开了箍住脖子的肥手。 陈酥已无力地摊在地上,脑子中还想着,“这厮比我还小上几岁,怎么力气这么大。”他挣扎地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才觉清醒不少。可全身上下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自然不知道何天已经下了一记暗手。他不回去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怕会落下隐疾。 何天自感畅快了少许,这种小动作师父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叫这店小二要维护罗孤耳,何天想着。 窗口里面后厨间的罗晓俊,即便是没有听清每一个字,也把事情的经过揣摩了个大概。 出去或是不出去?罗晓俊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果来的仅仅是何家兄弟,既然冲自己来,大不了出去担下罪责,照着往常,估计最多就多几块淤青,自身的秘密料想他们也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多了一个青年男子,万一他是凝种境的修士,自己站到他跟前,其稍一用心,自己隐藏的秘密便很有可能会暴露,到时候等待自己的恐怕就不是何家兄弟的小打小闹了。 刹那间转过几个念头,陈酥已揉肩搓背地边爬边走,已快到风衣怪客的桌前,罗晓俊的后背湿了一片,等陈酥已走到后厨里,他便不得不做出选择。 “还不快去!”何天头也不回,极其不耐烦地催促道。 陈酥已苦笑着应了一声,吃力地用右手抓住风衣怪客的桌子边缘,缓缓站直身体,就要快走前去告知罗晓俊。 此时,桌子的主人正倒满了一杯酒。不知是胸口痒了还是酒意上头,风衣怪客旁若无人地把左手伸进宽松的风衣里掏了几下,“且慢!” 陈酥已顿时怔在那里,说话的自然便是离他最近的风衣怪客。别说他受到了惊吓,瞧瞧周围的食客,也都是吃惊不已。印象里,怪客可甚少和陌生人说话,无论谁上前搭话,说过最多的,也是酒后浪荡的自言自语,更何况当下主动出声。所以陈酥已狐疑地打量了风衣怪客,静静地等待着下文。风衣怪客无视他的目光,从胸口风衣内抽出还算白净的左手,摸了摸先前斟满的酒杯,略含深意地说道: “小儿,喝了这杯,再走不迟。” 经风衣怪客这么一提醒,陈酥已倒是缓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得跑到后厨去通知罗晓俊,他转头望了一眼何天,正好和何天那恶狠狠的眼神对上。 陈酥已拔腿便要跑了。喝什么酒,这厮一定是在戏弄我,陈酥已暗暗想着。谁知自己的腿往前迈了,上身却纹丝不动,原来自己的右手被那风衣怪客给牢牢地定在了桌上。他挣扎不得,脸逐渐涨成猪肝色。 青年男子手中捏住的酒杯停在了空中,他皱起了眉头。 “这……”陈酥已欲说无言,进退维谷,有好事者嬉笑个不停。 “喝就喝!”陈酥已提起左手猛地抓住酒杯,赌气似的张嘴一灌。“还能毒死我不成。”他小声嘀咕,杯酒下肚,身体慢慢变得暖和,不知是不是错觉所致,就连身体之前难受不通的地方也变得暖洋洋般舒服了。 青年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徒儿在小二身上留下的暗手竟被一杯酒给消弭于无形。旁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就连他也没注意到风衣怪客何时在给小二喝的酒中动了手脚。这手对灵力的控制,远非自己能够相提并论的,“看走眼了!” 青年男子一阵踌躇,既然怪客插手此事,也算表明了态度,自己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他将捏在空中的黑瓷杯轻轻放下,尔后缓缓说道:“算了,不要为难他们了,少吃一串不碍事的。” 何天没瞧出此间的猫腻,愕然问道:“李师,这是为何?分明是他们有错在先,不行,一定要教训教训罗孤耳。”说着就要气冲冲地离桌前去。 何地倒是察觉出自己师父的神态变化,知道事情有变,见弟弟违抗师命,便一把拉住何天,狠厉地说道:“坐下!连李师的话都不听?谁借给你的胆子!” “我……”何天顿时气焰全消,怏怏坐下,有时他哥的话,甚至要比他师父还管用。 “走吧!”李师徐徐叹了口气,从袖口排出几块碎银搁在桌上,这些黄白之物竟还有用的上的地方,“结账,连同前面风衣侠士那桌。”李师几乎已经认定风衣怪客就是丹种境以上的高人,他本欲尊称前辈的,毕竟在修士的世界里,不论年纪,这是基本的礼数。但是,在不清楚风衣怪客的脾气的情况下,贸然暴露他的身份,兴许会惹怒对方。 一行三人,悻悻然离去了。罗晓俊长吁了口气,暗自庆幸,庆幸之余,他又回想起方才发生的种种痕迹。 “是了,那杯酒……是那杯酒吓走了三人。”罗晓俊在烤架前伫足凝视风衣怪客,他似乎完全没被先前的事情所影响,仍旧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肉,偶尔挠挠暗红色的头发,掏掏风衣下的胸口。 寒冬腊月,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三人离了临月酒楼一段路。 “李师?”何地忍不住问道。 “此事我会与你父亲商量的。这风衣怪客你们就别去触其霉头了。”李师警告了一声。 “嗯!”何地凛然应道。何天依旧闷闷不乐的。 “只是……”何地略显迟疑,“他平素难匿踪迹,为什么会天天出现在临月酒楼呢?” “不会是因为那小子吧?”这个古怪的念头在何地脑中一闪而过,随后他摇摇头,自嘲般说道,“不会的……连李师都惊若寒蝉的高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落魄的家族独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四章 叶鸣羽 餐时已过,闲暇之余,烤架里的炭火熄若无火,残留几缕青烟在空中兜兜转转。罗晓俊倚坐在墙边,嘴里咬着折过的木签子,呆呆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这会,出去省亲的小柯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年关将至,走亲串户的,在这个世界,也是必要的习俗礼节。 罗晓俊想起自己的前世,父母早亡,没有亲戚愿意主动接手年幼的自己,被迫在不同的亲戚底下寄人篱下地生活到成年。之后,每逢过年之时,自己倒想去先前住过的亲戚家串串门,可是他们要么避自己唯恐不及,要么三言两语便要打发自己。往后,自己也只能靠在年关之际的庙会摆摊来阅遍他人之间的温情与热闹…… 现如今,重生后的自己,似乎更显孤苦伶仃了。除了那个和父母双亡有故,颇为恶毒的婶母外,就只有一位远在他方,此生都不一定得见的小姑。兴许小姑连自己是否存在都未可知,毕竟她离开极暗岛的时候,父亲也才如自己这般年纪。 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家族遭过什么诅咒,传到这代,就剩自己一人了。父亲那代好歹还有三人,既然父亲当年能修炼到和上一代城主同归于尽的境界,说明当时家里还有祖上传下的修炼法门。可现在,自己屋前屋后搜过几遍,实在是没找到一本像样的书籍可以一观,别说修炼,就是想了解下家族的历史也无从着手,估摸着都被城主府给搜刮走了。 “城主府”罗晓俊喃喃地念了念,杏木制成的木签子在牙齿的咀嚼下,丝丝的苦涩味渗入舌尖。 罗晓俊咪着眼睛,右手食指微微翘起,指尖蓦然升起一缕漆黑如墨的灵丝,表面有黑光流转,仿佛是在指尖上跳舞,可惜片刻之后,它便徐徐地消散在天地之中。而手指的主人则大汗淋漓,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这既是罗晓俊半年多的成果,也是此时的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自己已然踏上修炼之路的事,自然不能让城主府的人知道,不然他婶娘怕是真要以绝后患了。 随后,罗晓俊就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在陈酥已的央求下,他出去帮忙收拾碗筷。陈酥已滔滔不绝地谈论起先前发生过的事,对于何家兄弟三人罢休之事大为称奇,罗晓俊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收拾到风衣怪客这桌时,他凝视着空荡荡的座位,站了许久。罗晓俊隐隐觉得风衣怪客是冲着他来的,可是缘由呢?他摸不着头脑,这仅是不着边际的猜测罢了,若真是这样,又为何来了半个月多也不曾找过自己。 “谢了!”罗晓俊将收拾好的碗筷叠好准备搬到后院的洗池里去。 陈酥已赧颜笑道:“谢我作甚,他们绝不是因为我才退走的。” 罗晓俊脚也不停,高耸盖头的碗碟仍旧稳稳地定在他的双手上,“也是!” 后方的陈酥已顿时笑骂不已。 “吱……”大门的开合声在此时空荡的酒楼中略显起眼。除了一两对醉醺醺的老酒鬼还在扯着牛皮,吹着年轻时候的大话外,别无其他食客。 露天后院的地面上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罗晓俊呼着热气,蹑手蹑脚地把碗碟放入池中,水池中的倒影的“圆月”刹那间支离破碎。与前世的世界不同,此界的“月亮”永远是圆的,高悬如镜,它与“太阳”一样,各司其职,皆是此界的规则所化。 等放好碗碟后,罗晓俊蹲在地上,仰望夜空,眼眶渐渐湿润,命运将他从前世的泥沼中剥离,却又把他强塞进此世的囹圄之中。解脱二字,实现起来竟然如此之难。这一年,他不止一次思量过这个问题,他的悲观,从彼世带入此世。 “可是,人如何死两次?我既然入了罗孤耳的遗蜕,便要负起这具的往昔与未来。已重生,灵魂亦当重生!”罗晓俊捏紧拳头。他并不在意自己的重生之谜,虽然犹记得依稀被人推了一把,可是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能力,多想无益。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罗晓俊!你没事吧?我听小已子说城主家的两个儿子不久前来过这里。”小女孩拍了拍罗晓俊的后背,忧心问道。罗晓俊回过头来,小女孩长了张耐看的脸,唯独嘴巴,让罗晓俊有点难以接受,即便他已经逐渐适应。 小柯的话让罗晓俊心头一热,此世至少还有友情,或者说——朦胧的爱情。 “哪能有事!我人还没出去,他们就吓的屁滚尿流了。”罗晓俊淡淡地笑道。 “扯吧你,你的斤两我还不知道?”小柯挤眉弄眼的,一脸不信的样子。 “不信算了。”罗晓俊背过手,掸了掸先前蹲在地上蹭到的雪迹,“我回去了。” 小柯扑哧笑了一声,得意地说道:“被我戳中痛点了吧。” 罗晓俊几步便要走到屋内,满不在乎地扬起手,抓了抓背,打趣道:“可痛死我了。你要不来我家给我按按?” “哼,想的美!”罗晓俊只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却没见到女孩那张羞红的小脸。 …… 返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沿着大路,蜿蜒曲折,有着宽阔的街道,以及少数夜游的民众。另外一条途径屋前的小山坡,要走一段山路,夜里袅无人语,但是路程相对较近。罗晓俊一般选择后者。 山坡并不崎岖,却杂草丛生。寂静的夜里,深邃的绿意之上,是一层纤薄的积雪。空气中除了风吹动蒿草的声音外,还有踩着湿土的“嗒嗒”声,以及——夹带着尾音的哼曲声。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这是他前世最爱听的歌曲,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蜷缩在不像床的方寸之地,用劣质廉价的耳机,聆听这首引他共鸣的“天籁”。也只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别人一样,拥有倾听这首歌的权利。 不知不觉中,罗晓俊走到了一个岔口,他不再哼唱,断了自己的思绪。他抬首一看,不远处的山坡下,就是他的居所。左手边的路,就是下山路。 两边岔路的不远处都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罗晓俊刚走几步,右边岔路的树下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他顿时定住了身形,好奇地朝那边张望。这声音不像是野物的,倒更像是——人的呼噜声。 罗晓俊不想惹什么麻烦,就欲快速离去。谁知,树下的动静更大了,树叶的“沙沙”声和未明的“呼呼”声交相辉印。罗晓俊的步伐更快了。 骤然,树下没了动静,罗晓俊察觉右边的树的确是安静了,便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去…… “慢……慢着!”一道欲醒欲睡的声音从右边的树下传来,虽然距离不近,却入耳清晰。 罗晓俊本想就一走了之,可当他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之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真是让在下好……好等,哈……”树下的人似乎打了个哈欠。 “方才在酒楼,谢过了!”罗晓俊朝那个方向鞠躬作揖,然后身子站直回去,愕然发现那人就鬼魅般站在了他五步开外,夜色下风衣的轮廓,清晰可见,罗晓俊不禁后退了一步。 此人正是出现在临月楼的风衣怪客。 罗晓俊心中骇然,自己与他先前的距离少说也有7丈,怎么弯个腰就快到他面前了。他强压住嘴角的抖动,吃力地问道: “侠……侠士,拦住小的有什……什么事吗?”罗晓俊在不明所以的情况,察觉到怪客对其应该没有恶意,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可是语气还是不复镇定。 “侠士?哪的说法?不是骂人的话吧!”风衣怪客半睁着眼,语气一凝。 “不……不是,岂敢,岂敢。”罗晓俊一时语无伦次,“这是……” 谁知怪客突然“嘿嘿”一笑,一摆手,古怪地问道:“那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号的?自从来到极暗岛上,我可不曾记得我有和谁透露过分毫。” 罗晓俊倒吸一口凉气,怪客竟然是从主大陆上来的,他暗暗想道。语气也变得更加小心了,“侠士是你的名号?” “准确来说,是深红侠士。也只有这等夺天地造化的名头,才符合我这丛间使者的身份。”怪客边点头边自夸起来,似乎是极其满意自己的名号。 罗晓俊顿时语塞,心想这怪客看起来年纪不小,却是个有趣的主。 “这名号如何?” “甚好。”罗晓俊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个小毛孩,还算识货。”怪客双手负于身后,频频点头,“不过你还是叫我前辈吧。你直呼我侠士,总觉得不妥。”不等罗晓俊回答,他立马话锋一转,高深莫测地问道: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 “侠士……不,前辈,晚辈不敢擅自揣测。只是,晚辈自认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引起您的注意。”罗晓俊忐忑不安地说着,“更何况,您半个多月来,天天去临月楼,可直到今天您才拦路于此,怎么看都像是临时起意的。所以,我实在是猜不透前辈的心思。” “临时起意?不是,我虽然是应故人之约来此的,但是后来发现事情变的有些棘手。”风衣怪客顿了下继续说道,“而且,你本身的确是让我产生了点兴趣。” “故人之约?”罗晓俊脑海中逐渐浮出一个答案,“我素未谋面的姑姑?” “你猜到了?” “除了她,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关心我这个在边陲角落独存的孤儿了吧。”罗晓俊哼了哼鼻子,低头踢着脚前的枯草,这样,也许他就不会觉得今晚的寒风有这么凛冽了。 “你脑子不笨。”怪客赞赏了一句,便开始侃侃而谈:“那段时间,我游历至长生大路的最北端……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悬崖峭壁的洞窟里遇见你姑姑,当时惊为天人,毕竟我看出她年岁与我相仿,可境界竟比我还要高一小筹。我自认修炼天赋不俗,没想到竟被一同龄女子比下去,要不是你姑姑是女人,又生得漂亮脸蛋,不然怎么说我也要斗上一斗。” 罗晓俊暗暗咂舌,“长生大陆,这是主大陆的称呼?” “嗯,这是通称。”怪客似乎很满意罗晓俊的表情。之后他露出猥琐的笑容,“我因为某些原因,赖在她身边一段时间,直到被她脾气古怪的师父赶走。”怪客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 “那段时间,我倒是好好地研究了下你姑姑。她真是我生平仅见的集天赋,美貌与勤恳于一身的女人。我曾不解她为何要入魔般地苦修——一天12时辰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之上,起初我问她,她不说。后来她有求于我,便说与我听。她说她要尽快修炼到神苗境,然后将她远在极暗岛的家人接过去。为此,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为世俗之物劳身,也不曾为感情所累。我临走前,她已初入破土境后期,自觉短时间难以摸到神苗境的门槛,就央求我去一趟极暗岛看看自己家里是否生了变故。”怪客将双手藏入风衣之中。 “她为什么非得等到神苗境再来寻回我们呢?她应该还不知道我父母的死亡。”罗晓俊毫不掩饰自己的哀伤,以及那一丝不知源于何处的愤怒,“哎,家里也只剩我孑然一人,姑姑她托人寄来的信十有都被城主夫人给抹掉了。十多年没有收到回信,自然是知道家里生了变故。” 怪客“咦”了一声,暗道“难怪”。随后也不理睬罗晓俊的怜语,接着说道: “据我所知,这是她师父要求的,她师父虽是冰魄宗的长老,却也是个怪癖之人。”风衣怪客盯着罗晓俊,一字一顿地说道,“或许另有原因。不过,无论如何,你要相信,这非她所愿。”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也许还没等她到神苗境的那天,她所谓的‘家人’将不复存在。”罗晓俊的语气透着伤感与灰暗。 “这也正是我觉得棘手的问题。”风衣怪客蓦地笑了声,“半个多月的时间,也够我查个来龙去脉了。你姑姑的事,之后再说,现在先说说你身上有趣的地方。” 罗晓俊心头微颤,低头踢着石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风衣怪客见罗晓俊没有答话,便自顾自地说着:“你的气息很古怪,偶尔像是从未练气入体的凡人;偶尔又有那么点微弱的灵力波动,像是初入平核境的低阶修士。莫非……”他皱着眉头,“莫非你最近刚感应到天地灵气,并尝试着炼气入体。” 风衣怪客摇摇头,立马否定了自己,“不对,我有时分明感受到你已经完成这一步了,难不成你的灵气之丝还会消失不见?亦或者说隐匿到我不加以施法也感受不到的地步!”他扯了扯系在脖子上的绸巾,凑近鼻子嗅了嗅,喃喃说道,“不可能啊!你身上也没有什么宝器的气息,而且一般的宝器又如何能够改变灵力的性质呢。” “你以前碰巧吃过什么奇怪的天材地宝?”风衣怪客不甘心地问道。 罗晓俊想了想,摇摇头。 “难道你修习的是极夜宗的最高密典之一,《幽冥决》?”怪客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此决不仅得是极夜宗的核心弟子才能一窥,而且还对修习者的体质天赋要求极高。怎么说也不会落到你这小毛孩的头上。” 罗晓俊还是摇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有一本《基础练气法》,还是凭借着记忆默写出来的。” 罗孤耳虽然在徐娇收回《基础练气法》前将这本他好友借他的书烙印在了脑海里,可他却不愿照着此书修炼,兴许是觉得就算自己修炼了也改变不了当时的处境。等到罗晓俊的灵魂占据这具和记忆后,他就重拾了这段记忆。 “《基础练气法》在大陆上几乎人手一本。”这下风衣怪客彻底无语了。“咦,等等……”怪客突然睁大眼睛,沉凝道,“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风衣怪客顿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来回打量面前的小男孩,眼眸里透出别样的精光。随后,他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用半命令的口吻,说道: “给我看看你的灵力之丝。” 罗晓俊心知自己难以拒绝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前辈高人,便坦然运功,从平核中抽出一缕灵气之丝,运于指尖。顿时,一股漆黑如墨的灵丝从罗晓俊的右手食指上冒出。因为是在深夜,单凭肉眼是难以看到这股灵丝的。然而,颇为神妙的是,即便是运用灵力感应查探,有时也感应不到。当然,对于风衣怪客而言,一览无余。 “果然,要不是我见过另一种极致的体质,我绝不会联想到这点。”风衣怪客啧啧称奇,他的语气已经分不清是惊讶还是什么别的,“我说怎么你身上的灵力还会若影若现,原来是你的灵力自带隐匿属性,能在平核境就做到这点,也只有传说中的七大天品体质之一——黑耀体。要不是我见过类似的……”谁又会知道,拥有七大天品体质之一的黑曜体,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眼前。”后面的话已细若蚊语。 “黑……黑曜体?”罗晓俊听的一头雾水。随即收了这道灵丝,面色苍白了些许。 可风衣怪客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反倒面露不解,“按理说你对于暗属性的灵气极为亲和,平素吸收炼化灵气的速度应该很快。怎么会连平核境前期都站不稳?着实让我不解。你是最近才开始接触修真的?” “不是,我在半年前就开始尝试了。我凭借着以前看过《基础练气法》的记忆,默写出了一本,然后照着书上说的,内视平核,感应天地之间的灵气,并将之炼入自己的平核。” “你花了多长时间做到的?”风衣怪客好奇地问道。 “一晚上?”罗晓俊并不是很肯定,“我好像是在一晚上完成了这三步,可我当时虽然确切地感受到了炼入平核中的灵力,但当我想将其外放的时候,它却‘瘦弱’地几乎不存在。”罗晓俊颇为感慨地继续说道,“你刚才看到的,就是我这半年的苦修之果。” “一晚上,也对得起七大天品体质的名头了。”风衣怪客点头叹道,“换本高级的功法,提升的速度何止数倍。”风衣怪客抽出抓了几下胸口的右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享受地接着说道,“而且,因为体质,或者说平核的特殊性,为了得到极高品质的灵力,导致吸收灵气的速度很快,但是炼化成灵力的速度却相当缓慢。但是,你这还是慢的过头。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说到最后风衣怪客疯狂地揉捏自己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的罗晓俊定定地望着几步之遥的怪客,神情相当期待,毕竟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要是能迎刃而解,自然是极好的。 “算了。天色已晚,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罗晓俊不免有点失望,但还是关心地问道:“你晚上都睡哪?” 风衣怪客露出猥琐的笑容,呵呵笑道:“小孩子,莫问莫问。哪有空守深闺的娇滴怨妇,哪就有叔叔我——深红侠士的王霸金枪。” 罗晓俊顿时心生恶寒,“呼”地一阵寒风吹过,他眨了下眼镜,一睁开,却发现眼前的风衣怪客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风衣怪客的确走了,像是从未出现在这里似的。 罗晓俊沮丧地甩了下手,风衣怪客就这么不辞而别,他还指望着风衣怪客能多给他讲解一些未解的事情。 正当他准备下山回家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明日同时同地,静候。” 罗晓俊原地转了两圈,山坡上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突然他想起还未请教风衣怪客的真实姓名,就大声朝四周喊道:“侠士姓甚名甚?” 等了好一会,耳边依旧只有风吹树叶的窸窣声,罗晓俊彻底放弃了。 “叶鸣羽!”入耳低沉且幽远,且带有一丝莫名的怨恨。 罗晓俊摇摇头,独自下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五章 余波 雪夜,城主府。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怪客我们还是少惹为妙。”李师神情黯淡,想想也是,要不是风衣怪客刻意露了一手,他压根就认定了怪客是毫无灵力的凡人。这一反转,细细想来,似乎连宗门内的几位丹种境的老人都没办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恐怕自己先前裸的查探早就被那怪客知晓了,还好怪客没有特意为难他们,换做是睚眦必报的人,自己这般冒犯,怕不是区区口头上的道歉就能了事的。念及此,他的背都湿透了。自己当时在酒楼里不辞而别,一来是有点慌了,二来是怕道歉会暴露怪客的身份,反而会引起怪客的不满。 何魏志见着平素波澜不惊的师弟此时却如此失态,也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情,便疑问道:“要不我请示下王师叔,他正巧在乌城办事,离这不远。” “不可,在摸不清此人的虚实之下,还是静观其事。就怕是把师叔请来后,也是碰一鼻子灰,到时师叔还得责怪我们。”李师断然拒绝。 “你的意思是这风衣怪客……不止是丹种境?”何魏志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师弟一眼,苦笑道,“既然此等高人不愿示于人前,就任由他在我这小小的石城折腾吧。” 李师“嗯”了一声,便沉寂下去了。 何魏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你说,他会不会为了那个山腹中的神秘山洞而来?” 李师被何魏志弄得一惊一乍的,“你是说昨天你带我去过的山洞?” “没错。” 李师呷了口石城特有的弭茶水,暗自赞叹了一番。此茶水是用产自附近的祁蒙山上特有的山泉煮泡蒙兽的风干胆囊而制成。蒙兽猪头虎身,性情凶猛,迅捷,多栖于山野丛林,成年后多半可至平核境后期,少数的王级蒙兽可以突破至凝种境。蒙兽在极暗岛上虽然并不少见,但是这里所用的胆囊必须得是祁蒙山上的蒙兽所产。寻常蒙兽的胆囊煮泡成的茶水酸苦,毫无甘甜,唯有石城以北百来里的祁蒙山上的蒙兽胆囊所煮泡过的茶水,不仅不酸微苦,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甘甜,鼻子凑近茶杯,用手掌轻轻一扇,还会有股特殊的弭香。当然,煮泡的茶水也必须得是祁蒙山上的新鲜甘泉,这般茶味便愈加浓烈明显了,不然仍称不上是弭耳茶。 “不至于吧?倘若他真是为了古怪的山洞而来,不在山洞那边研究破解上古禁阵的法子,天天跑去临月酒楼喝花酒?”李师摇摇头。 “嗯?”何魏志的心稍稍安了,山洞的秘密他已经藏了数年,要不是对洞里的禁阵实在没辙,也不会将这等秘密轻易告知自己的师弟。本指望精通阵法的师弟能有办法对付,谁知道他师弟研究了半天,只认出这上古禁阵的名字来头,其余仍是一筹莫展。 “真不晓得那洞里藏有何东西,竟需要上古十二禁阵之一的须弥阵守门,虽说不是完整的上古禁阵,只是缩小版,但也不是我们可以破解的。要不是我早年得到过一本有关阵法方面的秘籍,不然认都认不出来。”李师将茶杯放在桌上,神情有些凝重。他虽然十分眼热山洞里的机缘,但是他也深知此阵法非他区区一个凝种境的修士可以对付的了。 何魏志不甘心地问道:“果真没办法了吗?师弟。” “洞口外的小须弥阵如果想要单靠蛮力破之,我依据书上所说的估摸着……丹种境的真人……恐怕都不够。除非找到契合此阵的‘钥匙’,布置之人应该留有‘锁口’才是。这也是须弥阵的特点。” “上报宗门呢?”何魏志权衡着利弊。 “我们那执掌一郡之力的下宗铁定是吃不下,即便是将闭关的师父和师叔他们都叫来,估计都没辙。至于上宗的话……” “我们方洲的方宗?” “或许勉强可以,就怕到时候我们上报这消息,人家捞完了,我们也没得着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奖励还得视他们的收成和心情而定。”李师忿忿不平地说着。这些年里,他在宗门里见惯了此类情景。曾有一师弟找着一上古修士的洞府,求助于上宗的修士,本说好有小份的提成,最后洞府里的奇珍异宝都被上宗的修士霸道地占有了,而他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师弟一件攻击型的法器,这在洞府的收获中纯属九牛一毛。 这里便要说到极暗岛的局势。极暗岛虽说是岛屿,却更像是块小型大陆,它占地约两千余万平方公里,除却东北那占据岛上三分之一面积的十万大山,其余地方分为七洲,其中以夜洲为首的四洲是极夜宗的地盘;西北平州,寒州两州是平寒宗的地盘;西南卢州的掌权者则是器宗。平寒宗与器宗虽同属高级宗门,却更像是极夜宗的附属宗门,平素也以极夜宗马首是瞻。事实上,究其两宗的源头,开派祖师等人物几乎都来自极夜宗,它们的存在,一来是便于管理,二来算是因地制宜。平,寒两州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北端,境内大部分的灵脉偏向于冰寒属性,所以平寒宗的弟子多修炼冰属性的功法,而且经过前人历代的积累,平寒宗内的冰属性功法秘籍之丰富,连极夜宗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自然,岛上那些平核偏向冰属性的修士就会不由自主地前往平寒宗内修行。而器宗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炼制法器的宗门,主要是因为卢州的金属矿脉资源较为丰富,还有其余州难以媲美的地火资源。当初极夜宗的炼器大师便是常年累月待在卢州炼器,后来索性管宗内再要了批人,创了器宗。而后在极暗岛流传的法器中,十之五六便来自卢州器宗,这也使得器宗的弟子出门在外,即便境界实力不够,报上宗门,也能引来他人的尊敬。 至于极夜宗治下的夜州,方洲,黎州,豫州四洲,极夜宗也各设了四个中级宗门,并默许它们互相争斗,只要按时上交“收成”的七成,便允许它们继续存在。如若擅自瞒下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那份,轻则惩戒主事人,宗门换血,重则直接抹掉,另提州内的一初级宗门替换掉原先的中级宗门。另外,如果州内的初级宗门出现中级宗门都无法抗争的实力,那中级宗门的位置就会被新兴的初级宗门给替换掉。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见,除非初级宗门的某大能前期名声不显,后来体质觉醒抑或自身厚积薄发,呈现足以碾压中级宗门的实力,如此一来,此人多半也会被极夜宗招为长老,奉为上卿。 极夜宗的资源多来自中高级宗门的“上贡”,而中高级宗门的“收成”则来源于州内各郡的初级宗门的“上贡”,因此无论是初级宗门,或者是中级宗门,还是两大高级宗门,都有检察使的存在。不同在于,中高级宗门的检察使都是由极夜宗直接派驻的,而初级宗门的检查使则是上面两级宗门所派。检察使得存在,既是监管,也是与上宗相互交通的联络员。这种模式,在此界别的地方不知,在极暗岛上算是臻于纯熟。 总的来说,经过数万年的统治,除了难以掌控的十万大山,极夜宗已然把极暗岛上的人类势力打造成铁桶一块了。 所以上宗的修士面对下宗的修士时总带有一种优越感,不单单只是个人天赋的因素,还因为他们有更好的功法,更好的资源,导致同境界的修士也更强些。不过当初能否入了上宗,大部分还是由个人资质决定,自己没被极夜宗,中高级宗门选中,也只好在执掌一郡之地的低级宗门折腾。 当何魏志还在纠结着如何处理这个神秘的山洞的时候,李师掐掐指,阴阳怪气地说:“须弥阵以防御力著称,兼具幻阵的特点。师弟我倒是好奇,师兄是怎么找到主入口的?我不跟着师兄屁股后头,昨天也怕要被困在外围的辅幻阵中不能自救。还有,师兄是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这山腹内山洞的外入口的隐匿阵法虽然残破,可我不认为师兄随随便便就能看出这外入口的猫腻。” 石城城主阴沉着脸,不置一词,李师见着何魏志这副模样,心中更确信了几分。他朝着何魏志缓缓说道:“我想……师兄是不是还有些重要的信息没和我说,这般藏着掖着,是不信任师弟我吗?” 李师的语气重了几分,在他眼里,何魏志虽然入门比他早,可是天赋不行,这辈子修炼到凝种境中后期已是极限,绝无跨入丹种境的可能。更何况想要凝成丹种,没有阴阳泉的洗礼,万万不行。而自己作为宗内年纪最小的凝种境后期的修士,只要这几年巩固下修为,推至凝种境后期圆满,得到宗内唯一一个前往长生大陆央线的阴阳泉秘境的名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心里对何魏志是存了些蔑视的,不过,既然现在自己成了何魏志两个儿子的师父,而且其中何地的资质似乎比当年的自己还好上几分,爱屋及乌,李师也就收了那份小心思。可现在的状况是,自己这位师兄愿意把藏匿多年的秘密与自己分享,却还隐瞒下一些看似关键的信息,这怎能不让他牢骚满腹。要知道,单凭这洞口阵法的架势,里面极有可能便是破土境以上的修士遗留下来的洞府,自己与何魏志分上一分,三年后再去阴阳泉结成丹种,寿元增长,甩开何魏志一截,到时候自己就算明着不抢自己师兄的那份机缘,何魏志为了他自己两个儿子的前途以及他自己百年之后家族的归宿,只怕也会自动送上门来。之后自己独拥大半所得,破土境甚至更高的神苗境也未尝不可一入,大道可期。想到这里,李师心里不由暗自沾沾一喜,但面上仍旧板着一张严肃脸孔,神情不善地盯着对面的师兄。 何魏志哪里知道自己的师弟竟然算计地如此之深远,此时的他紧锁着眉头,反复思量。 李师见苗头正对,就添油加醋地补了一句:“师兄把先前漏掉的都与我说上一说,兴许我们就能推敲出破解小须弥阵的法子了。” 许久,何魏志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从袖里的储物袋中摸出一个乌黑的木匣子,置于桌上。 “百年檀木!”李师惊讶道。 何魏志轻轻地揭开匣子,李师探头一看,只见匣子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箭矢,初看朴实无华,盯着看久了,却会发现它似乎在吸扯自己的心神灵觉。李师暗道“邪门”,但也没看出来这只箭矢的底细,只好偏过头,示意何魏志给他交代交代。 “你别看我,虽然此物到我手中已有十多年之久,可我知道的也就皮毛而已。”何魏志悻悻然说道。 “这是什么品阶的法器?竟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 “法器?”何魏志轻蔑地笑道,“任凭我的各种手段,都无法伤之分毫。单就材料的坚硬度而言,这东西起码也是灵器的水准。” 李师吃了一惊,看了何魏志一眼,确认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诓骗自己,于是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法器是修士对敌的辅助之物,将灵力注入其内,便能发挥出法器的威力来,不同类型的法器效用也有所不同,法器分低级,中级,上级,极品四级,极品法器往上便是灵器。灵器也分四级,灵器与法器的区别在于法器无需心血祭炼便可使用,而灵器则需要修士心血祭炼,本身具备着一些灵性,修士温养的时间久了,威力和灵性甚至品阶都会上升。再往上就是灵宝了,灵宝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其内含器灵,在灵宝成型的时候需要捕捉高级兽灵并入其内,灵宝的品级一和铸宝的材料有关,二和灵宝的器灵有关,所以灵宝的品级高低不好轻易评判,得视具体的情况而定。毫无疑问的是,灵宝无一不是此界赫赫有名之物。 寻常的平核境的修士能有件趁手的低,中级法器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大宗门内的核心弟子,在平核境的时候就被师门赐下一两件高级法器也不算少见。凝种境修士的身家相对厚实点,中高级的法器一般不愁,但若是极品的法器,凝种境后期的修士多半也没有一件,甚至一些独来独往,身家单薄的丹种境修士,也要为了一件极品法器争个头破血流。更不用提法器之上的灵器了,就连丹种境的修士都会为拥有一件灵器而自傲,这可是破土境的修士才能人手一件的物什。 因此,当李师得知这木匣中的箭矢很有可能是件灵器的时候,毕竟他宗门内也仅有师叔和师父二人各有一件灵器傍身,他怎能不眼红。不过话说回来,他见过他师父的灵器,灵气波动远胜眼前的不明箭矢,要不是何魏志证实这箭矢的材质远胜寻常法器,他是不敢置信的。 “你的意思是它以前是灵器,可是灵器之主身死,自身受过损伤,灵性丧失殆尽,所以才是现在这幅模样。”李师揣测道,“难怪你束手无策,我们凝种境修士未曾结出丹种,不能认主灵器并温养它。可是……”李师顿了顿,抿了抿嘴唇,疑问道,“这和那山洞有什么关系?” 何魏志眉头一挑,“数年前的某天,我无意途径祁蒙山,在路过半山腰的某处时,箭矢突发异状——其通体发热,而且越是靠近山背某处越是滚烫。我瞧出此间的猫腻,就将此处的碎石和枯枝清理干净,露出里面的一块巨石,因为入口的隐匿阵法,我仍然不知道这里便是山洞的外入口。只好捏住箭矢,靠箭矢的热度去感受真实的入口,可是横测右试地,箭矢就是在巨石中心处前才最为滚热。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往前一踏。这一踏,我本该撞在巨石上的,没想到洞口景色蓦然一变,我眼前的巨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暗深邃的山洞口,洞内曲径通幽,岔路横生。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照着箭矢的指引,一路竟直接走到了山腹内主动口的所在。我想,要不是箭矢,我被困死在洞内也说不定吧。”何魏志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么说,此箭矢与那山腹内的洞府有莫大的关联?”李师轻声说着,说完陷入了沉思。 “显而易见!不过,这箭矢虽能轻易般带我到山腹内的洞府口前,却无法再进一步哎。” 李师像是突然间抓住了什么似的,高声问道:“那么……师兄能否告知这箭矢是如何到你手中的?总不是什么家传之宝一说吧。”李师后面的一句堵死了何魏志的假意托词。 何魏志犹豫了会,徐徐叹了口气,而后一脸追忆的神情,说道:“上任石城城主何安,你记得不?” “当然记得,入门比你我都早,还是你本族内的表哥,只是天赋差强人意,大把年纪才入的凝种境。后来,就被宗门派到这旮旯……”兴许是怕惹得此时的何魏志不愉快,李师也就没把后面两字给说出口,他偷偷地望了何魏志几眼,察觉并无大碍后,心安理得地继续说着,“再后来,我可就听说他与上门的仇家同归于尽了。” “哦?”李师话风一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段话还是师兄说与我听的。” 何魏志面无表情,嘴皮微动,“嗯,当时我受宗门和族内委派,前往石城调查何安的死因,回去禀报宗门和族内,用的都是这套说辞。”何魏志偏过头与李师对视了一眼。 二人视线交织在一块,李师嘿嘿笑道:“看来另有隐情。” “其实这套说辞不算全对,也不能算全错。”何魏志淡淡说道,“同归于尽是真,上门的仇家?委实算不上,而且据我所知,还是他上的人家的门。” “那……师兄这番说辞的用意是?” 何魏志亮出粗壮的食指,往桌上的木匣一指,呵呵笑道:“自然便是为了这只神秘的箭矢。”他顿了顿,“为此,我还自告奋勇地揽下了石城城主的位子。要不是为了保全到手的箭矢,不让何安的事被传入宗内有心人的耳中,以我当年即将踏入中期的修为,也不至于来这破地方终老余生。”何魏志的语气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 “有失必有得,师兄不必忿忿不平,有这箭矢,我们迟早能勘破山洞的秘密。”李师出言安慰了几声。 “那位名义上的‘仇家’是谁?” “是我儿口中‘罗孤耳’的父亲——罗平之。”何魏志答道。 李师听到这陌生地名字,皱着眉头,“他是独修的散士?” “应该没跑的。” “难怪……箭矢原先是罗平之的?”李师问。 何魏志眯着眼睛,“传家之物!说起这事,还与我婆娘徐娇有大干系呢。” “此话怎讲?”李师一下子来了兴致。箭矢的头绪有了,顺藤摸瓜,兴许解开神秘洞穴的方法就自动浮出水面了。 “当年……”何魏志缓缓地诉说起10多年前的石城旧事。 …… “我说你当年怎么会娶一个连平核境都没到的女人为妻,还是别人用过的,没想到还有这出。”李师爽朗地笑了一声,随后不由自主地赞叹道,“这女人,手段倒是厉害。” 趁着李师说话的当口,何魏志低头喝了口茶润润冒着干火的口舌,之后抬首眺望了一眼窗外远方的雪夜幕。要不是说这番话的人是他师弟,他儿子的师父,还是实力略高于自己的修士,他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视线所及,鹅毛纷纷,谁又会去在意“鹅毛”的前身,是雾?是海?何魏志也不在意,正如他不在意他婆娘的过往。在他眼里,徐娇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这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六章 今夜灯灭心不灭 李师与何魏志还在西边书房中密谈,何天何地两兄弟前往母亲徐娇房内,一为请安,二为告知临月楼的事。 …… “娘,你说,风衣怪客是不是比我师父还厉害?”何天摇了摇两颊的肥肉。 “李师既然不愿和你们说,你们也就别瞎掺和了。还有,不许再去临月楼,连你们师父都忌惮的人物,还是别碰为妙。”徐娇抚摸着何天的大白脸,满脸的宠溺。 “嗯,我们听娘的。”何地抿了抿单薄的嘴唇,左手托着腮帮,“如果我猜的没错,风衣怪客应该是在酒里动的手脚。可是……怪客真的只是仗义而为吗?” “可恨啊,罗孤耳还没出来,我们就先灰溜溜地跑了。”何天不理何地的猜测,自顾自气恼地继续说着,“本还想设局打他一顿的。” 徐娇眉梢微动,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就算了,反正罗家那小子也翻不出你爹娘的手掌心,他这辈子也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挣扎了,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五天后的年关测试,何地你上上心,将魏志给你的药液服下,早日晋入平核境后期,方可入极夜宗使者的法眼,到时候再让你父亲打点一下,初试也就稳了,年关之后去极夜宗内的复试另说。” “我晓得的,我打算今晚子时运功服下,十成把握不敢说,七八成还是有的。”何地信誓旦旦地捏紧了拳头。 “哎,哥要是真去了极夜宗,我可一年都见不了哥几面喽。”何天故作哀叹状。 何地瞬间拆穿了弟弟话外的糖衣,打趣道:“没我在身边碍着你,你不得高兴地上天。” “哪有,等哥去了极夜宗,我运气好的话能进方宗,运气不好就混混老爹的宗门了,到那时,还不得被宗内的老家伙们给治地服服帖帖的。”何天小声嘟囔着。 “好了好了,把桌上炖了一天的雪蟾汤喝了吧,天冷,容易凉。”徐娇摆摆手,何家兄弟不再吵闹,上前大口喝汤,银盘见底。三人又聊了会,兄弟倆才给母亲道安准备回去,出门时,骤起怪风,雪片飞入室内,何地带上了木门,屋内仅剩徐娇一人。 飘入屋内的雪片渐渐融化,徐娇独自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白色貂皮,神情不复先前的温柔,她理了理鬓角挂下的散发,嘴里冷冰冰地吐露出两个名词,“风衣怪客,罗孤耳。” “孙老不知堪不堪用,那枚暗藏的棋子也该聊聊了。何魏志不让我杀你,我也要让你这辈子活在我的阴影底下。”徐娇自言自语地说着,“罗家人都该死,我能毒死你叔罗寇之,怂恿何安火拼你爹罗平之,还对付不了你这小毛孩。就算是你姑姑回来,如我所料未差,自有人会对付她,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依附另一颗大树。何魏志对我虽好,可我只在乎我的两个宝贝儿子。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重视罗家小子?究竟……十三年前那晚的异象是应在箭矢上,抑或是尚属婴孩的罗孤耳?” …… 城主府的书房内,何魏志与李师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师兄,你从罗家搜出的书籍里就没有关于祁蒙山腹里山洞的秘密吗?” “没有,查书这事,我早些年在发现山洞后就干过了,毫无纰漏地看了数遍,大部分书籍都是记载着罗家的家族历史和变迁。”何魏志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些旁门左道的书籍,不堪大用。” 随后,何魏志凑到自己师弟的耳边,轻声说道:“但是,我却找到了另一个佐证此山洞和罗家有关的证明——罗家祖上似乎出过真正的神修士。”李师听到“神修士”三个字,不禁从座位上跳将起来,郑重其事地问,“你确定?” “自然,书籍里的记载虽然隐晦,但是一些关键性的字眼还是清清楚楚的。”何魏志转过脸去,淡然回道。 “那我们还打个屁主意,山洞里的东西若是这种叱咤天地的大人物所留,几个……不,几十个我们都拿它没辙。机缘虽好,但是烫着口的,总归是咽不下的。”李师心中已萌生退缩的念头。不怪他如此谨慎,委实是神修士的名头太盛了,这种参天地之造化的人物,对付他这般的低阶修士,恐怕是一个手指头就能捏得死死的,或许还不用。更不用说那精心布置过的山洞了,看来他先前的预估还是偏的离谱。 “怕了?”何魏志聊有兴致地把玩着稀有的檀木匣子。 “为何不怕,都说神修士寿命绵长,哪天要是他游历回来,发现洞府已空,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李师涨红着脸。 “哼,只怕这位神修士早已仙逝。我所藏的有记载到他的最早的书籍也是五千年前的孤本,而据我所知,五千年的寿命已是神修士的极限了,即便罗家的神修士健在,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消失殆尽。其实,这位罗家的神修士早在五千年前的巅峰时候便意外失踪了。”何魏志的声音颇为神秘。 “为何?”李师的好奇心被何魏志的一番话给勾起了。 何魏志淡然一笑,“我也不知,书上并未详细记载。但正是因为神修士的失踪,罗家才搬到石城来的。” “避祸?” 何魏志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或许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步棋是罗家神修士的后手布置。”李师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兄,一脸的疑惑。 “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了。我所知道的也仅有这些,反正啊,压根没提到过山洞的存在,要不是箭矢是罗平之的家传物什,我都不信罗家和祁蒙山的山洞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岂不是没辙。话说回来,罗家祖上显贵,后代怎就如此不堪,要是罗晓俊这小子再有个三长两短,不得绝代了。时运不再啊!”李师不免唏嘘不已,五千年对于拥有神修士的大族而言并不长,也不短,漫长时间的累积,总有天资异于常人的后代,倾力培养,就算神修士坐化,家族一般也能维持较长一段时间的繁荣,即便不如从前。哪像石城罗家,五千年的时间,都要绝户了。 “时运?”何魏志突然压低声音,“不见得。别人或许不知,我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你真当罗家继神修士后便没出过像样的?” “哦?”李师的声音一抖。 “据我所知,有名有姓的破土境的大修士就有好几位。” “那他们呢?” 何魏志冷冷笑道:“失踪,失踪,还是失踪。后来连丹种境的修士也一个接着一个失踪,唯有凝种境以下的修士能够幸免于难。” 李师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落雪声,二人一惊,齐齐望去,原来是屋顶斜坡积累的积雪过多所致,李师松了口气,“罗家没找着失踪的族人?” “没有,当时的罗家虽然低调,但也算是方州境内排名前列的大姓家族,却愣是没找着这些失踪的族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再后来,罗家只要是出了丹种境以上的修士,一旦外出,便会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罗家式微,直到如今这般田地——罗晓俊已是独苗。”何魏志感慨不已。 “应该是罗家神修士当初的仇家私下报复所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何魏志点头表示赞同。 李师不愿再纠结于罗家的过往,在他看来,这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于是他又问起十三年前的事,“不过,既然十三年前的事是嫂子一手造成的,凭借着你们的手段,怎么也不该留罗晓俊在这世上?”李师吐露出他心中的疑惑。以他对他师兄的了解,别看如今的何魏志一副无棱无角的醇厚样,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做以牙还牙的绝户事,基本不留活口,手段稍微干净点,以何家和自己的宗门在平海郡的盘根势力,事后躲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修士不得擅自加害凡人的规定,对平核境和凝种境的低阶修士的约束虽有,但也不大,至少也没到一命抵一命的程度。所以李师自然好奇何魏志为何放罗晓俊一马。 听自个师弟这么一问,何魏志也不藏着掖着,悄声道出当年的一段隐秘。 “那晚何安与罗平之一战,二人杀招尽出,同归于尽。这些我先前都说过,我奉命调查完毕后,返回宗内述明原委。令我没想到的是,此事竟惊动了闭关多年的掌门师伯,他老人家把我领到一个周身笼罩着薄雾的中年男人面前,我心里一惊,师伯说是前辈问我话,我更是一惊,他问我答,我虽然忐忑,也只好硬着头皮回话,还好这段说辞我已背地滚瓜烂熟,甚至于我自己都相信事实便如我说的这般。前辈也没深究,只抛下一句话,让那孩子自生自灭,言下之意,便是叫我不要有什么动作。我虽然不解,但也牢牢记着。出于小心,往后徐娇她有些小动作,我也会提醒一番。” “原来如此,可这名神秘的中年男子的意图似乎也不明了。着实令人猜不透……” “能对罗家这么上心的,要么是沾亲带故的友家,要么就是纠缠不清的仇家了,只是如今人家估计是对罗家看不上眼喽。”何魏志意味不明地低声说着,“倒是神秘男人的身份,据我猜测,多半是上宗的大修士。” 李师低头叹道:“哎,这越聊越觉得罗家复杂,可是对于解决山洞的阵法却是半点想法没有。既然小须弥阵不能用蛮力破之,我们就必须要找到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 “算了,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何魏志摆摆手,将桌上的檀木匣子和其中装有的箭矢一并收回,“至于晚上我们所聊的内容,还望师弟多加保密。” “自然。”李师唯诺一声。 不知为何,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天欲出洞返程时碰到的小乞儿,乞儿在巨石前休憩,二人从巨石中隐出,六目相对…… 结局不言而喻。 …… 罗晓俊瑟瑟发抖地进了屋里,小脸通红,刚在山坡上呆的太久,肩上和帽子上都积了点雪。他原地跳了几圈,尽力将积雪都抖落到地上,可衣服还是湿了点,便想着回自己屋里换身衣服。他途径空荡荡的前厅,转到走廊,破旧的绒靴子踩在阴湿的地上,“哒哒”作响。 隔壁副室的烛火依旧通明,孙老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问道:“回来了?今晚有些迟了。” “嗯,今个酒楼生意忙,耽搁了会。您老早点休息,我洗洗就睡。”罗晓俊平淡地说着,类似的场景已有半年多,每晚孙老都会秉烛等罗晓俊回来。虽然知道孙老是婶娘那边的人,但是孙老一来年事已高,二来也不曾亏待过自己,所以罗晓俊该敬老的还是敬老,没有因为孙老是个服侍人的老奴就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换上一身干燥的衣服后,罗晓俊爬上了孙老早已暖过的炕头,慵懒地伸了伸四肢,他凝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回想起山坡上的偶遇。 风衣怪客能够独自从主大陆上游历而来,该是很高的高人吧!丹种境,抑或是破土境?反正总归要比所谓的石城城主强的多。而且听他的口气,我那素未谋面的姑姑也该是个生猛的人物,不仅拜在七大圣地之一——冰魄宗的门下,还有望修炼到神苗境。这场偶遇,不该说是祸福难料,而是自己的福运到了,更何况那种人物要算计自己的话,自己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对了,先前应该拜师的,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毕竟我可是那什么传说中的天品体质,虽然自己也是刚晚上才听到这个名词,但是从叶鸣羽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自己这种体质该是非同小可,对此明天晚上得仔细问问。还有其余的六种天品体质又是哪些,以及除了已知的极夜宗和冰魄宗外,还有哪五个圣地……还有一些地方,倒也耐人寻味,比方说风衣怪客猜到自己的体质之前说是见过类似的情况?难道是别的黑曜体或者是其余六种天品体质之一?如果是前者的话,说明自己的这种体质虽不是大陆货色,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是后者,只能说风衣怪客的阅历实在丰富。至于自己修炼缓慢的解决之道,不知怪客叶鸣羽能否找到。 罗晓俊默默地想着,表情患得患失,。他把泛黄的棉被盖在身子,自己依旧坐在炕上。 突然他跳下炕头,跑去检查门是否锁紧,完了,他三步并做两步爬上炕头,蹑手蹑脚地拉上窗帘。窗帘严实之后,他轻轻坐下,和往常一样,做了些简单的呼吸吐纳。 坐了一会,他侧躺下来,伸出右手在垫被之下的角落里摸出一本黄黄的本子,本子表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基础练气法”,里面一页寥寥数句,偶尔还有一些象形图画。这本“小黄书”自然就是罗晓俊默写出来的通行货。本子还是问小柯要来的记账本,笔也是问小柯借的,还好这里的字和罗晓俊前世学过的字相同。虽说《基础练气法》的内容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罗孤耳的脑海中,可是一来罗晓俊觉得每次要去翻看记忆的过程过于繁琐,二来他也喜欢纸质的手感,所以他索性默写了一本,至于字体歪斜,纯粹是因为他太久未动笔了,难免生疏。 “小黄书”都快被罗晓俊给翻烂了,他还是不厌其烦。终于,他关上了“小黄书”,搁在一边,盘起双腿,闭上眼睛。遵循早已滚瓜烂熟的法诀,内视平核。他的意识仿佛置身在一块黑色的大地上。 当初他第一次做到这点的时候,就被自己体内平核的意象给深深震撼到了。这哪是小柯口中的方寸之地,自己这分明是块广袤无垠的不毛之地,只是颜色是黑色的,表面也是凹凸不平,有棱有角,角出来的部分看着像是某种特殊的晶石。他其实对于自身存在的修炼上的问题不是没有想过,他猜测自己进阶缓慢的原因,除去体质,功法与灵材,剩下的便是脚下的这块无垠之地。 按照炼气的说法,修士将天地灵气吸纳进自己贫瘠的平核中,再经过功法的运转把灵气炼化成自身的灵力,炼好的灵力便储存在平核之中,到用时就抽取出来。平核算是储存灵力的容器,这容器所能装下灵力的极限,便是区别平核境前中后三期的所在。 最先的平核都如同坚硬的铁块,贫瘠而匮乏,等到人们做到将天地灵气炼入平核内并加以存储的时候,平核便不算是紧实的金属类半球体,而更像是初犁后的硬地——虽然依旧很硬,却总算松了点,此时,便到了平核境前期,才算正式踏上修炼一途。而要想进阶,就必须突破平核所能储存灵力的极限,简单地说,就是将平核弄得更加松软。 所以,罗晓俊所面对的困境就是,无论怎么开垦自己脚下的灵田,都难以摸到进阶的门槛。他长叹一声,睁开眼睛,撅起两指作势轻轻一扇,欲扇灭柜上的烛火,可惜烛火纹丝未动,“看来自己还是低低手啊!” 说着罗晓俊挪了挪身子,凑到蜡烛前,猛地一吹,屋内瞬间变成漆黑一团。 只见罗晓俊瘦小的身躯也不躺下,依旧直挺挺地盘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照罗晓俊的说法,此时才是他一天修行的开始。 黑暗中的罗晓俊,生人的气息若隐若现。他之于黑暗,如鱼得水。 …… 城东滨海的一石屋内,卧室的雕花大床上,一男一女,还未入眠。 女的是石城出名的寡妇连氏,虽生得清秀漂亮,可从小家境贫寒,十八岁未到,便被家中贪图重聘的老父许配给了城东李家的独子,李峰。孰料这李峰却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家里人便是怕李峰哪天不行了才急匆匆地托媒人物色个好媳妇,好留个后。哪知道新婚夜,李峰就因兴奋过度暴毙在大红床上,红事也成了白事。这可苦了新婚燕尔的连琪,不仅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还因克夫而被外人说三道四。婆家虽然没有明言赶她走,却再也没给过她好脸色瞧。这不,还未尝过人妻的滋味的连琪,空守闺房已有年许。屋子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半个月前陌生男人的闯入。 此刻躺在床上的男人自然便是半个月前意外闯入的陌生男子。他合衣平卧在女人左侧,双手叉着脑袋,右腿半弓。天气虽冷,他却不盖被子,也不去蹭女子的大红棉被,只是包紧身上的风衣,男人正是先前在山上与罗晓俊碰面的风衣怪客叶鸣羽。 对于近半个月来天天来此小住的男人,女人已经习惯了。要说她为什么不把此事抖落出去,原因有二,一是怕她本就脆弱的名声彻底变臭,旁人大多不会在意男人如何如何,长舌妇们议论更多的恐怕还是自己勾引男人的“本事”,到时候李家怕是真容不下自己了;二是风衣男子虽然每晚来住,却不曾冒犯自己半分,而且从他嘴里还能了解到许多她从未风闻过的趣闻轶事。时间久了,连她都不知道她已然对身旁的男人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情愫。哪天叶鸣羽要是不来了,她估计还会伤心难过,暗自责怪他的不辞而别。 “今夜比昨夜迟了些,你干嘛去了?”女人的心思果然细腻,空气闻着有股醋味。 面对连琪的质问,叶鸣羽嘻嘻笑道:“和小姑娘去山上幽会了。”他玩心一起,想逗逗身旁的俏佳人。 连琪约莫信了几分,双手一压被子,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赌气道:“我要睡觉了!” 叶鸣羽见这傻妮子就这么信了,赶忙缓口:“是去见一个小男孩了。” 连琪的脑袋蓦然从被子里伸出,“你好这口?怪不得……”还是处子的女人眨着眼睛,似乎是理解了某些事情。 风衣怪客顿时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呢?那是我故人的子侄。” 还是处子的连琪刹那间羞红了脸,她稍稍揭开了点被子,身上的体香幽幽散开,叶鸣羽也不掩饰,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连琪的脸更红了,她立马裹紧了被子,赧颜道:“我还以为你是龙阳之癖。” 叶鸣羽扑哧笑出了声,“你看我像吗?天天晚上往寡妇家跑的男人能好这口?” “可是你……你似乎对我毫无想法。平日我出去洗衣买菜,总有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见识久了,我也知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但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天,发现你言语虽然油滑,眼神却不似那些打着坏心思的臭男人,所以……”连琪鼓起勇气,讲出了埋在心里的问题。 “你是好奇我怎么不吃了你?”男人裸地说着,女人也不惧怕,被棉被包成的粽子骤然立起,她把稚嫩的胸脯一挺,“你来,我愿意。” 这次,反倒是叶鸣羽有些怕了,他缩了缩脖子,色厉内荏地说道:“来就来!” 女人彻底揭开裹在身上的棉被,露出了仅遮住小半关键部位的大红肚兜,清丽的脸上泛着娇滴滴的红晕,她咬着牙,闭着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秒钟,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叶鸣羽还是没有要了寡妇的身子,连琪黯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将摊在一边的被子扯回,她犹自躺下,背过身去,小声抽泣着。 她想到了自己白天在门后偷听到的谈话,李家二老谋划着她改嫁的事,对方是个年过六旬的老汉。 叶鸣羽神情古怪,既不安慰,也不解释。他把右手缓缓伸进风衣内,按住那颗寂然不动的心脏。 何曾几时,他的身边也躺着一个平凡的她。 可他逃了,带着羞愤与自责,任她吊在那里,血肉不腐,魂魄已失。 今夜谁家灯灭,吾心不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七章 飞涯角 天蒙蒙亮,伴随着嘹亮的鸡鸣声,歪头贴床而睡的罗晓俊麻木地睁开了疲倦的双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抓紧了盖在身上的破棉被,悻悻然地坐起了身,似乎在埋怨着什么。随后,察觉到嘴角异样的罗晓俊,伸出舌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舔掉了一丝即将滴落的唾液。 罗晓俊已记不起自己何时倒下,他总是练气炼到力竭,困乏到极点,才允许自己躺下。这半年多来,每晚如此。 脑子稍稍过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向孙老打好招呼便要出门。近来,孙老患了风寒,夜里总是咳嗽个不停。 街道被昨夜的大雪掩埋,路上薄雾朦胧,冷冷清清,只有些早点铺子开门营业,有限几个在街上走动的,也都是做早工的男人和勤快的主妇。 罗晓俊拐了个弯,走到了一家小店铺前,店铺右边柱子上挂着写有早点二字的鲜明旗子。身处平核境初期的他还做不到辟谷,自然要一日三餐全吃齐了,才有力气干活,养活自己。 店铺的主人虽是半老徐娘,但面色红润,皮肤白皙,显得比较年轻。她将手中的肉包递出,罗晓俊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币,递给了老板娘,并顺手接过了包子。 罗晓俊心满意足地啃起了到手的包子,举起左手指了指路边的拐角处,问道:“于娘,他们爷孙呢?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们了。” 罗晓俊口中的爷孙是指一对常年在此处以乞讨为生的老少,二者其实并无血缘关系。老人在冰天雪地里抱回了尚未冻死的弃婴,靠乞讨而来的微薄收入,养活了嗷嗷待铺的男婴,二人互认爷孙,相依为命。自从有了这么个天赐的孙儿,爷爷乞讨地更卖力了,总想着有一天攒够钱,就给孙儿盖栋小屋,再等孙儿长大,娶个实在的媳妇。男孩大点了,便主动要出来和爷爷一块乞讨,爷爷先是不愿,说太苦太累,可孙儿执意如此,他反而有些欣慰。 要问罗晓俊是怎么认识这对爷孙的,得从罗孤耳的记忆讲起。有次,罗孤耳在街上被何家兄弟欺负,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围观的孩子们慑于何家兄弟的淫威,无人敢上前搀扶,罗孤耳费了大劲也没能直起身来,半弓着身趴在那里,最后还是路旁行乞的小乞儿看不过去,好心扶起罗孤耳。之后,一回生二回熟,二人也就这么熟识了,罗孤耳也知道了他爷爷给小乞儿起的名字——徐福。所以当罗晓俊占据这具肉身后,对他们也并不陌生,偶尔有些余钱,还会请他们爷孙两吃顿暖呼呼的早饭。 “每次怎么都是等何天走了才扶我起来?” “我怕被打。”小乞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会有抹羞愧的红色。 于娘常年在这开铺子,和徐老爷子也熟,听罗晓俊问起,便说:“徐老头似乎生了怪疾,在住处养病,小的嘛,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在照顾徐老头吧。哎,徐老头也一把年纪了,生场大病还不得要他老命,我估摸着也快了吧……苦了孩子哟。”于娘摇摇头。 罗晓俊道了声谢就离开了铺子,他将最后的包子渣吞了下去,暗自估算了下时间,发现他还是够时间去破庙看望徐老爷子一眼。 破庙在城西边缘一条小路的尽头,原是城中一大族的宗堂,供奉自家的修士先祖,后来举族迁徙至邻郡的大城发展,宗堂便荒废了,之后徐老爷子鸠占鹊巢,一住就是二三十年。 罗晓俊轻车熟路地走到小路尽头,两扇破败的宗堂大门,关得不算严实,但也总算是关着的,他上去悄悄地推开其中一扇,将自己的身子挤了进去,便立马关上了门,身后嘶嘶的寒风在不住地咆哮。他绕过前室和破洞的屏风,看到了满脸暮色的徐老头,老头打着地铺,身下是污黄的垫被,上面则盖着黑油油的破棉被,棉被上又叠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百衲衣。 徐老头压根不会想到有人会来看他,这会,望着罗晓俊那张真心关切的脸,他总算是咧开了嘴,可是一想到至今还未归来的孙儿,他又愁起了脸,要不是生得怪病,腿脚不便,他早就出门找他孙儿去了,至于现在心急火燎地等着别人的消息。 “晓俊,坐!”徐老头忙不迭地说道。焦急归焦急,客人临门,还是要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可坐字一出口,徐老头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屋内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往常来的都是同行兄弟,习惯席地而坐,也不讲究这些,这会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罗晓俊也不计较,拍拍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忧心问道:“徐老爷子,病情可有好转?另外,徐小子呢,他上哪去了?方才见你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和徐小子有关。” 徐老头满脸的皱纹挤到了一块,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痛苦地说道:“都怪我,不知道何时染上怪疾,两条腿没了动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不仅把多年攒着准备给孙儿盖屋娶媳妇的钱浪费一空,还连累了福儿,他为了我的病独自上山找寻药草,至今未归。” 徐老头说着说着哭出了声,“这都两天了,也没个消息。他可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超过一天呐……一天呐!”他抬手抹了抹脸,却发现他已经哭不出眼泪了,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绝望。 罗晓俊见着一向和蔼可亲的徐老头变成这副模样,心里堵得不行,也对徐小子的下落感到不安。 “他上的哪座山?” “城北出去的祁蒙山,曾有人在那山上拾过百年灵芝灵参等灵物,福儿就想着去碰碰运气。”徐老头回道。 “祁蒙山这么大,他总不是瞎逛的吧?”罗晓俊疑问道。 “哎,他去的山腹的飞涯角,听说那边附近采到的灵物要多些,不过也挺危险。我一直劝他别去,他不肯罢休。”徐老头恨恨不已,恨自己没有拦住自己的孙儿。 “我去找找他吧,兴许他只是被困在山上了。” “这……”徐老头嘴上虽想推脱,可是自己心爱的孙儿下落不明,正是亟需人手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晓俊察觉出徐老头的窘迫,温和地笑道:“不打紧,我去和王叔那打个招呼,今天请个假,上山找找,这个自然是越快越好的。” 徐老头感动不已,却不好再推辞什么,只是颤声道:“麻烦了……” “嗯,那您好好休息,等我消息。”罗晓俊站起身来,一脸的严肃。 罗晓俊出了破庙,直奔临月楼去。时间还早,临月楼的大门还上着锁,罗晓俊不假思索地绕到后门。小柯在空地上做着体操,这体操还是罗晓俊教她的,按着罗晓俊前世的广播体操来的,某天无聊,顺手教了她一套,说是青春操,天天跳可以永葆青春,可怜小柯就这么信了。陈酥已则早早地坐在旁边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啥也不干,就盯着小柯看,还煞有介事地点评一番。 这会,陈酥已先看到了罗晓俊,咪着眼说:“小俊子,你来了,今天还挺早嘛!” “罗晓俊,你来的正好,我这个转手的动作有些忘了,你再给我演示一下。”小柯大大咧咧地说道。 谁知罗晓俊一反往常的随意,颇为凝重地说:“你爹呢?” “我爹?可能在市场里进货吧。你找他有事?”小柯见罗晓俊神色不对,也收起性子,认真答道。 “额……你和王叔说下,我今天请假。” “你要旷工?干嘛去?” 罗晓俊急着说道:“旷什么工,请假……好吧,就是旷工。有人命关天的急事,不得不去。” 小柯惊道:“啥?有危险吗?” “来不及解释了。”罗晓俊一溜烟儿就跑开了。 小柯气急败坏地在那原地跺脚,陈酥已则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眼里闪着精光。 罗晓俊径直出城北靠外的市集,绕过城主府侍卫把守的关隘,出了石城,运起平核境前期的微薄灵力,汇于足部,顿时脚底像是抹了油一般,跑了十多里,总算是到了祁蒙山底,巍巍巨山横亘于罗晓俊身前,抬眼一看,望不着顶。罗晓俊暗自揣测,可能和角度有关,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推敲。 与祁蒙山靠的最近的人类聚集地便是石城了,对于这座笼罩着神秘色彩,占地广阔的高山,石城的居民素来褒贬不一,褒的人认为山上常年住着神通广大的修士,虽终日不露其面,却影响着山上的草木动物,例如山上的许多兽类,极暗岛别的地方也有,却总有些区别,或更加凶猛,或灵智颇高,或价值更大;贬的人则以为山上住着一位穷凶极恶的兽王,常年吞人食肉,因为山上某些地方死亡率极高,是城中人口里的禁区。罗晓俊对此倒是有些猜测,山上应该是有些平核境,甚至凝种境的妖兽,它们各有自己的领地,或大或小,常人若是无意闯入,免不了一死,同阶修士倒可以一战,但多半也需要数人配合,低阶妖兽相比人类的灵智还是不够比的,不过,修为更高些的妖兽,就另说了。至于祁蒙山上草木兽类的灵异之处,他就一筹莫展了。 所幸徐老头口中的飞涯角一带,还算安全,罗晓俊凭借着考究而来的较为安全的路线,蜿蜒上山,期间避开了几处较为危险的地带,终于是跑到了飞涯角一带。 飞涯角位于山腹,是一块突出石壁的类似角形的平台,离地约有十米左右,面积不算小,但是想要到上面去,却不太容易,一般人必须要踩着光滑潮湿的石头一步步攀爬才能上到飞涯角。 罗晓俊此刻就站在飞涯角的阴影下面,他先是在底下四下查找,许久未匿得可疑的痕迹,便想爬上飞涯角去看看,爬之前,他卯足灵力,纵身一跳,脚底约莫离了地面两米有余,罗晓俊暗叹,这便是他的极限了,也不知凝种境的修士一跃能有多高,自己修炼到何种地步才能如仙人般御空飞行。 此时,他也只好乖乖地踩着凸起的石头,准备上去,为了不至于被光滑的石头滑到,他将仅有的灵力聚于脚底,右脚轻轻踩上,粘住石头,左脚便欲跟上。鬼使神差的,他回头一瞥,头竟僵在了那里,左脚也停在了原地。这一瞥,他隐约瞧见了一抹挂在灌木上的血红。 先前那块灌木丛离他较远,又茂盛,他也没细看,就遗漏了。此刻,他缩回右脚,平复了下心情,便转身朝灌木缓缓走去。 近前看了,他确是没看错,一块暗黑色的血迹残留在叶子上。他咽了咽口水,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所见到的场景。罗晓俊轻轻拨开眼前的灌木叶子,眼前所见,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他仍是刷白了脸。一具死不瞑目的男孩尸体静静地躺在灌木深处,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身着满是补丁的旧衣服,胸膛整个塌陷了下去,煞是恐怖。尸体下面的灌木则像是受到莫大的冲击,齐齐断掉,这还不止,就连底下的地面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小坑。 徐小子还是死了,他是罗晓俊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回想他们上回见到的时候还是一起在寒风中吃着热包子,开着玩笑,这回竟是阴阳相隔。当下,罗晓俊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徐老爷子述说,他也不忍看到徐老爷子知道既成事实后的那副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八章 杀生 罗晓俊慢慢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好友的身边,双手在死者脸上一抹,尸体的眼皮徐徐盖下。这一盖后,徐小子是看不到与他把肉包言欢的罗晓俊,也看不到日后的实在媳妇,更看不到将他抚养长大的徐老爷子了。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一觉,小乞儿是醒不过来了。 哀伤之余,他瞧出了些许异常的端倪,起先他以为徐小子是被哪里冒出来的妖兽给一蹄踢死的,此时细细一看,却发现徐小子胸前的印子根本不是妖兽的杰作,而是人的脚印。 人的脚印,能踹出如此情景?罗晓俊自认是远远做不到的,那会是谁?他站起身来,在尸体周边四处查探,蓦然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尸体是面朝飞涯角的方向的,而且血迹是一路甩到尸坑附近的,这条血迹线的尽头恰好也快到飞涯角下面。 再联想下尸坑的长条的痕迹,表明尸体似乎有过拖地的现象。难道徐小子是被人从飞涯角踹下来的? 罗晓俊越想越有可能,他便爬上了飞涯角,飞涯角占地约有两三百平方,上面杂草丛生,下面便是悬空的峭壁,有面石壁,石壁中间是块落在飞涯角上的巨石。罗晓俊沿着那条血迹线在上面接着查看了下,果不其然,中间的杂草上也有徐小子凝固的血迹。罗晓俊大致猜测了徐小子当时挨那一脚的位置,该是在飞涯角的中部。 那也就是说徐小子是和凶手在飞涯角上撞见,随后一言不合,凶手就一脚踹死了徐小子? 可是,如果当时凶手在飞涯角上,徐小子只能从两边爬上,上面又没有什么遮掩视线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徐小子一上去,凶手也就看到了,徐小子哪有机会走到中间去呢?难道是徐小子先到,凶手后到的?这或许能解释得通。但还有一个问题,凶手又为何要杀死一个莫不相干,手无寸铁的小乞儿呢?灭口吗? 况且据罗晓俊对那一脚的猜测,凶手极有可能不是平核境的修士,而是凝种境甚至之上的修士。这么一个远异常人的修士,完全可以去祁蒙山中别的相对危险的地方寻找更高级的灵材,为何要到这里来?寻东西,还是另有所图?无论如何,这飞涯角必定有能吸引他的地方。罗晓俊别的并不自夸,唯独在深思推敲方面,沾沾自喜。可此时,虽然逐渐接近真相,他却高兴不起来,毕竟,小乞儿的尸体还在不远处躺着。 如果是因为什么灵物,凶手应该当场就取走了?可如果不是因为灵物,飞涯角又有何特殊之处,吸引那等高人上来一看。罗晓俊想着想着又环顾了下四周,发现除了面前正对的巨石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哎,算了。凶手要真是凝种境的修士,他上门去讨要公道也是送死而已,还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徐小子的尸体收敛一下。”罗晓俊自言自语地说着。 之后,他几步跳下飞涯角,一站稳,便觉得周遭的环境似乎和上去前的时候有些不同。他驻立在那里,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小会,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嘶鸣声,至于是什么野兽发出来的,罗晓俊就辨不出来了。他寻着声源望去,竟发现声音是从尸体那边的灌木丛中传出。可惜他仅仅只是平核境的修士,识海中还未衍生出灵觉,不然他只需将灵觉放出,便可知道六丈外的灌木丛中的虚实。 一时间,罗晓俊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转念一想,徐福的尸体还在里面躺着,万一尸体被野兽叼走,或者啃食地面目全非,他如何与徐老头明说呢?而且只要不是跨入修炼一途的妖兽,他应该足以应付,虽然他毫无战斗经验,此刻也只好给自己强打勇气。 念及此,罗晓俊弓起身子,从身边的地上顺手捞起一截较为粗壮的树枝,双手一前一后地握住树枝的七寸,方才消耗的灵气还未蓄满,此刻也顾不得打坐练气了。抬腿前,他用余光瞥来一眼裤子右边的小口袋,见里面银光闪闪,他心神稍定。随后,他打起十足的警惕,一步长一步短地迈着步伐,入耳的嘶鸣声越来越清晰,灌木丛里的不明兽类似乎也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不断发出警告的声音,对此,罗晓俊无动于衷。他终于是到了灌木丛前,徐小子的尸坑就在这片灌木丛的后面,身材矮小的罗晓俊因视线被灌木遮掩,瞧不出一点虚实。他甩了自己两耳光,顿时提起充沛的精气神来,他轻微地晃动手中的树枝,和先前一样,拨开面前齐人高的灌木。 就这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眼前就扑来一只精壮如牛的猛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罗晓俊猛一挥出手中的干树枝,猛兽来不及用爪子挡开,便接了上去,树枝受不了两方的作用力,“嘶”的一声便碎裂开去,罗晓俊往后退了数步,猛兽也止住了扑势,四足点在地上。 虽说罗晓俊只拥有平核境前期的灵力,还不算充盈,但是他的灵力品质却是奇高的,所以他的全力一击之下,对付一般的野兽本该是绰绰有余的,只是罗晓俊所接触过的功法秘籍只有《基础练气法》,不说别的,在灵力的运用以及战斗技巧两个方面确是一窍不通;还有这野兽分明就是成精的妖兽,一来,与罗晓俊硬拼一击竟丝毫不退,二来,此妖兽先是假意警告,实则已在灌木前蓄势多时,就等罗晓俊进来,可见灵智已开,不是只晓得茹毛饮血的野兽。罗晓俊脑子飞快地转过,将这只妖兽的大致实力给分析了大概。此妖兽应该是和修士平核境前期对应的一级妖兽,他应该有一拼之力。 妖兽分十五级,三级一道门槛,十五级以上便是圣兽,在这片天地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双方对峙的空档中,罗晓俊得以看清袭击他的猛兽,外形酷似花豹,皮毛上的花色黄白相间,两枚尖锐的剑齿裸露在外,一左一右,头上还长有镰刀般的漆黑独角,犀利异常。腹中空空的罗晓俊自然不识此兽的叫法,但这并不影响他开口大骂: “孽畜,休得无理!”这句在前世耳熟能详的骂语一脱口,罗晓俊的气势也上来了点。 不知是被罗晓俊的气势给唬住,还是因为先前一击没有得手。一时间,豹形妖兽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来回踱步,寻找罗晓俊的空档,力求一击制敌。 罗晓俊也不敢贸然行动,手上只剩下小半截树枝,要知道修士与他人争斗,同级的情况下,手中法器的优劣有时候足以决定成败。现在的罗晓俊,别说法器,就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妖兽则不同,掌上锐爪,嘴中利齿,皆是它的武器。而且这块地平坦开阔,罗晓俊就算是逃,也逃不出豹形妖兽的迅捷追击,而且,将后背交出,只怕会死的更快。 场上的局面怎么看都是妖兽赢面更大,罗晓俊的手心直冒着猛汗,他不能退,一退,妖兽见其怯退,必然要进,到时候哪来的时间思考出路。 他权衡了自己现有的优劣势,发现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灵力的特殊性,黑曜石般的平核使其灵气在炼化之后自带隐匿属性,如果将此灵力注入武器内,是否可以使武器也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可寻常武器不似法器,没有刻上法阵,不能将灵力注入其内,如何做到这点呢? 罗晓俊皱着眉头,心中还在计较对策,突然间,他眉毛跳动了一下,一个尚且可行的办法在他脑海里形成,他咬咬牙,虽然不曾试过,但无论如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怯生生地退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可在豹兽眼里,这是在视其以弱,它如何能不抓住这气势一强一弱上的机会。它骤然加速,兜着小弧线几步便跑到罗晓俊的面前,轻轻一跃,血口大盆一张,便欲咬断罗晓俊的脖子。 眼见豹兽的剑齿越来越近,一阵扑鼻的恶臭迎面而来,罗晓俊甚至能看见垂挂在齿上的晶莹液体。他沉住气,等到豹兽即将贴近的时候,手中残余的树枝被他一把甩出。树枝被豹兽咬碎的同时,他借劲后跳,在地上迅速打了几滚,让出几个身位的同时,右手摸住自右边裤兜掉落下来的匕首,将体内残余的所有灵力之丝放出,裹在匕首表面,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最后他半蹲在地上,左手拄着潮湿的地面,捏着匕首的右手藏在身后。 豹兽见眼前的猎物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大为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罗晓俊这一番隐藏的动作,待罗晓俊蹲坐不稳,立马欺进,嘴开到最大,似乎想把罗晓俊的头一口咬下。 就在这时,罗晓俊掷出蓄势已久的匕首,被漆黑的灵力之丝所裹挟的利刃,一隐而过,豹兽连看都未看清,如何能够做出格挡的反应,想要闭嘴也来不及了…… 匕首穿过豹兽的血嘴,也刺穿了豹兽的脖子,径直飞到半空中,最后无力地垂落下来,“咣当”跌落在地面上。 豹兽生机突逝,但惯性不减,而罗晓俊则已用尽最后的力气。最后,豹兽的剑齿还是割到了罗晓俊的手臂,划开一道长长的的口子,幸亏罗晓俊缩的快,不然伤口过深,就麻烦了。豹兽终于是死透了,沉重的尸体猛然落下,惊起一方尘埃。 整个计划,先是示敌以弱,诱其主动攻击,在罗晓俊倒下打滚的片刻,悄无声息地准备好必杀一击,等妖兽张开大嘴扑来的时候,恰是妖兽暴露自己要害的时候,也是罗晓俊唯一的机会。要是豹兽不张开血嘴,罗晓俊虽有把握凭借匕首的隐匿性刺入妖兽体内,却没有自信一击便了却豹兽的生机,毕竟,妖兽的体魄通常比修士强壮,而如果豹兽承受了这一击未死,死的便是罗晓俊了,因为他体内的灵力在准备必杀一击之后便空空如也了。幸亏,豹兽面对已然倒地的猎物,仍是不争气地张开了血口大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无疑他把握住了。 劫后余生的罗晓俊瘫坐在那里,浑身疲软,右手臂血流不止,他抬首望了望天空,一只幼鹰吃力地挥动着饱经摔折的翅膀,蹒跚起飞。罗晓俊咧开嘴笑了笑,细碎道: “总算不是雏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九章 上路 罗晓俊将裤脚撕成几段布条,捡起身旁颇具韧性的干树茎,左手和牙齿并用,简单地包扎好右手臂的长条伤口。 豹兽的尸身还在地上静静的躺着,罗晓俊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尚处一级的豹兽虽然没有妖丹,但这身花纹豹皮确是价值不菲,可是要处理出这身毛皮,以罗晓俊此时的状态和手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到。而罗晓俊缺的正是时间,他心里急着要把徐小子的尸体运送回去,要是磨蹭久了,天一黑,山上的变数就多了,一来自己不好找到安全的路线返回,很多兽类又习惯昼伏夜出,到时候稍有不慎,免不了葬身兽腹。 一番权衡之后,罗晓俊决定只取此兽头上的肉角。但凡兽之独角,多半不比一身毛皮便宜。于是他捡起先前落在地上的匕首,轻轻割开独角周围的毛皮,使劲一拔,将豹兽的肉角连根拔出。就着溪水清洗之后,放入徐小子随身携带的竹篓子里,再拾了些杂草,盖在上面。 接下来的难题便是如何将徐小子的尸体运走,他沉思许久,尸体过于僵硬,自己手臂又受了伤,背下去是不太可能的。思前想后,罗晓俊还是准备做个担架,他迅速拾来一些还算结实的树枝,紧凑地铺好一层,之后寻来带有碎草渣的溪边黏土,在铺好的那层树枝上裹上土泥,湿土渗进树枝的间隙。接下来,便是静静地等待泥土变干变硬。 罗晓俊做好这一切后,就在飞涯角下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盘腿打坐。他望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一个时辰,无论临时做好的担架干了与否,他都得带着徐小子回家。 罗晓俊做好了决定,便静下心来,闭上六识中的眼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五识,勉力沉浸在练气入体上面,独留耳识来注意周围的坏境。 运气没多久,罗晓俊便察觉出此地天地灵气的奇异之处,往常夜里,虽说他也能明显地感受到自身被黄豆大的暗属性灵子包围,可那是在夜里,现在却是大白天,他竟然感受到比夜里浓郁数倍的暗属性灵子。照这光景,他没准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回满平核内干涸的灵力。 “奇了怪了!”罗晓俊诧异不已,却也没深究,这山又跑不了,回头自己有空过来慢慢研究就是了,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回复状态。 一个时辰后,罗晓俊徐徐撑开眼皮,开启紧闭许久的五识,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里的天地灵气果真没让他失望。不仅自身平核内的灵力回了大半,就连胳膊上的伤势也有所愈合。罗晓俊撑着下巴不禁想道:“自己以后在这修炼岂不是事半功倍?” 可惜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罗晓俊不愿久留,就只好断了这份联想的思绪。他起身前去放置担架的地方,现做的担架虽未干透,也实了一部分,带着尸体拖段路应该绰绰有余。 罗晓俊微微点头,随后去灌木丛中抱起徐福冰凉,散发着腐臭味的尸体,轻轻放置在担架上,再用找来的粗树径将尸体与担架绑实,顺便也做了个方便自己拖拽的“拉手”。 做完这些,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利索地背起地上的竹篓子,左手使劲抓住担架的拉绳,预备照着上山的路线原路下山。 谁知行程过半,颠簸过度的自制担架便散架了,罗晓俊苦笑了一声,抹了抹汗流不止的脸颊,把背着的竹篓子换到胸前,之后蹲下背起好友的尸身,继续上路…… 落日的余晖下,二者长长的影子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往日你扶我起来,今日我背你回家。 背的过程中,为了不使右臂的伤口恶化,他尽量把背上的尸体往左侧倾斜,好用左边的胳膊肘子箍住尸体,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左臂和左边的身子已然麻木,他缓缓放下尸体,稍作休憩。 此时天色已接近全黑,极暗岛白昼的时间本来就短,这一天下来,罗晓俊就喝了几口溪水,吃了几个路边的野果子,却搏杀了同级的妖兽,拖了担架半路,背了尸体半路,现在身上的力气已然用尽,全靠先前打坐回复的灵力在支撑着。罗晓俊望了一眼前面蜿蜒曲折的主路,紧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见舒展。 “哎,也不知道能否撑回到石城。”罗晓俊摇摇头,从竹篓子里抓起一个野果子,咬了几口,便继续背起徐小子的尸体,向前蹒跚走去。 平素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走完的路,罗晓俊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为了绕过城卫的耳线,他不得不稍稍绕了点路。进城后,不想惹人注意的罗晓俊故意挑了条无人问津的羊肠小道。此时他的灵力也已消失殆尽,全靠本能在苦苦支撑。罗晓俊的体魄本来就不算强健,可以说是瘦不拉几,又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如何能撑到破庙? 但他还是踏在了破庙的门前,他本想先把尸体放下再去开门,谁知一弯腰,双腿就无力地跪了下去,背上徐小子的尸身滚落下去的瞬间,罗晓俊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了下,却没能抓住,尸体还是落在了地上。罗晓俊流着泪,手臂依旧颤抖不已地弯在空中,直不起来。他的左臂箍的实在太久了,血液不通,早已麻木。此刻,他低着头,任由湿哒哒的头发散乱地挂在额前,脸上翻腾的水汽不知是汗还是泪。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与小乞儿的相怜相知,想到小乞儿与徐老头的相濡以沫,唯独不敢想徐老头见到他最爱的孙儿尸体的场景。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找个地把徐小子给埋了,偷偷竖个碑,再回去和徐老头虚报说“没找到”,之后说番安慰的好话,徐老头或许还能有个盼头。可是,想着想着他也就到了这两扇破门前,对于已经精疲力竭的罗晓俊而言,回头已无路。 罗晓俊抽了下鼻子,缓缓地直起跪着的双腿,甩了甩左手臂,慢慢走到尸体的旁边,深吸口气,蹲下抱起尸体,直起上身,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挪去。 他的脸几乎贴在了木门上,一个大拇指粗的虫蛀洞正对着罗晓俊的右眼。罗晓俊做了个后仰头的动作,随后用力一撞,“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罗晓俊的身体摇摇欲坠,徐老头的脸在屏风旁露出,一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他就挣扎着爬了出来,手里举着短短的蜡烛,烛火被门开后的寒风吹地“兹兹”作响。他看到罗晓俊抱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形很像他思念许久的爱孙,顿时,他的眼里充满了希望。 罗晓俊抬起颤颤巍巍的右脚,想迈过门槛。右脚尖离门槛仍是差了几公分,罗晓俊还是倒了,面门朝下,手里抱着的尸体也再一次滚落在了地上。昏黄的烛光下,徐老头见着罗晓俊抱着的人直挺挺地摔落在地,没点动弹的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过了会,罗晓俊咬紧牙关,昂起满是血污的脸,这张脸与徐老头惊疑不定的脸遥遥相对。罗晓俊一字一顿地说道: “徐……老头,节……哀。” 徐老头惨然一笑,心中所虑既成事实,他这一辈子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没了。他再也没法见着他捡回的爱孙成人及冠,也见不着孙儿住进那间心心念念多年的小屋,更见不着他孙儿娶妻生子。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过他自己一生的种种片段,年少多金,骄横跋扈,成年家道中落,家族被仇家几近灭门,独独自己逃出生天,流浪至此,身无一学之长,只好以乞讨为生,终日浑浑噩噩。苍天教他在那冻河边动了难得的恻隐之心,捡回了让他重燃热情的男婴。又是谁,断了他余生的念头?还是苍天吗? 徐老头的身体一时没了精气神,手上也没了力气,短短的蜡烛掉落在了地上,一如风烛残年的徐老头蒙受难以经受的打击,烛火式微,徐老头的生命之火亦是。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哀嚎痛哭。 “尽人事。”罗晓俊默默地念了句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徐老头,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形前,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罗晓俊翻过身来,眯着眼看向屋顶高高的木房梁,那里漆黑一团,是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之所。黑暗黑暗,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无德修士向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儿下手?他的双手捏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徐小子,这事没完,谁都能忘记你,忘记你的存在,唯独杀你的人不行!不行!” 黑暗中,他隐约看到“徐小子”抱着那根木梁,冲着他点头,罗晓俊的眼睛顿时不再眯着,睁地圆圆的。“徐小子”点完头后,又向徐老头招手,似乎在依依告别,可惜徐老头并没有看到他,仍是呼天抢地的。 这是幻觉?不是,那“徐小子”接下来该去哪里?是前世佛教里的西方净土,还是基督教里的天堂地狱,亦或是众生轮转的轮回井。是,那就是自己太累了。 罗晓俊还是觉得是自己过于疲倦了,便徐徐盖下眼睑,他的脚下是夺门而入的凛冽寒风,他的脑后是徐老头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他入梦了,他被人推了一把,一如他被推入这个世界…… 醒来的时候,罗晓俊只觉自己冻得像个死人,浑身麻木僵硬,要不是醒来还算早,他被活生生冻成肉块都大有可能。他硬生生地直起梆硬的身子,虽然冷的不行,好歹平核内的灵力有点底了,自己的平核和身体竟然能不受自己控制地运行功法,这倒是有些出乎罗晓俊所料。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肌肉记忆”吧。 “等等……”他偏过身去,徐小子的尸体依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被门外的月光沐浴着。“徐老头!”罗晓俊蓦然想起先前趴在破屏风旁哭哑了声的徐老头,他大叫一声,立马转过身去。 徐老头没在原处,他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与徐福的尸体仅半臂之隔,他的右手伸地又长又直,似乎想去触摸自己孙儿的脸庞,即便它是冰冷的。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做到,可是,一抹定格的笑容却凝滞在他树皮般的老脸上。罗晓俊一脸死灰。 人死如灯灭。 蜡烛熄灭了,徐老头也走了。但是他为什么含着笑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猛地注意到徐小子那被他盖下的眼睑竟然没有闭实,睁开了一半有余。难不成是尸体摔落的时候翻上去的?罗晓俊笑了,笑得诡异,笑得灿烂。或许入梦前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罗晓俊愧疚的心思消弭了一些,好歹他带回了徐小子,让徐老头见到了他的最后一面。他倒是希望徐老头真摸到了徐小子的脸颊,哪怕只是虚幻的。 天还未亮,罗晓俊一前一后把徐福和徐老头的尸体扛到宗堂后面的空地上,从旮旯角落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铲子,掘地三尺,挖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大坑,再把两具尸身并排放下,之后把坑填实。 土一铲铲地下去,人一铲铲地“消失”。过个一段时间,还会有谁记得这对被世人遗弃的爷孙? 罗晓俊用手指蘸着漆液,在木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上二人的姓名,卒日。写完后,罗晓俊在木牌表面轻轻地吹了几口,漆液凝固。之后,木牌被稳稳地插在合葬的坟前。 铲子被罗晓俊拄在那里,直得像株白桦树。 罗晓俊腾出右手,大拇指弯成月牙形,对着自己,他颤声道: “我记得,你们……安心上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章 徐娇的狗 丑时,罗晓俊踉踉跄跄地出了破庙,路上空无一人,仅有几只乱吠的野犬,他没去和叶鸣羽约好的山坡上,他料定风衣怪客没等着他,应该早早便回去了,所以他径直回了家,打算补个觉到天亮。 罗家的屋子和罗晓俊前世的古代北方的民居类似,包含正屋,东厢房,西厢房,门房等等,只可惜如今的光景,诺大的屋子也就两个常住的生人,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一个朝气蓬勃的男孩,也就不用太遵循往日的规矩。二人的屋子都在东厢房,紧贴在一起,罗晓俊不愿住在正屋,孙老头为了方便照顾罗晓俊,便一直睡在他旁边的屋子。为了稍稍区别下,便有了正副室之分。除了他们两个常住的屋子外,余下的屋子基本都是空的。 令罗晓俊诧异的是,孙老的屋子还是亮着的。他踮起脚尖悄悄地走过去,刚经过门窗边的时候…… “咳咳,是小少爷吗?”孙老竟然还没睡,随后屋里又传出起床揭被下地的声音。 罗晓俊顿时有些慌了神,他的衣服上染有血污,身上又夹杂着汗臭,尸臭等奇怪的味道,一旦被孙老看见,难免怀疑,而且孙老是徐娇的耳线,瞧见这难得一见的场景,必定会禀告给徐娇。 “嗯,是我,夜里凉,您身体又不好,还是别下床,我这就回屋去了。”罗晓俊赶忙想了段词。 “噢,我都睡了好几觉,你可算回来了。”孙老还是开了门,言语中不乏关心的意味,却也有种别的意思。 孙老见到了即将闪进自己屋内的罗晓俊,罗晓俊一时间僵在那里不得动弹,孙老瞥见罗晓俊衣服上的血污,这些血污,有些是他的,有些是豹兽的。他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事已至此,罗晓俊眼角扫了眼暗红的血污,深吸了口气,以一种不大确定的语气对着一屋之隔的孙老问道:“今晚的事,您不会告诉婶娘……徐娇的吧?” 孙老顿时魔怔在门口,腿脚骤然一软,差点就要倒下去,他的脸色也白的可怕。他眼里的罗小少爷怎么知道这事的? 要说这会的表情还在罗晓俊的意料之中,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罗晓俊摸不着头脑。 孙老没了先前片刻的不安与窘迫,定了定摇晃的身姿,他笑了,笑的越来越大声,褶皱的脸皮挤在一起,笑声中揉有心酸,还掺杂着欣慰,笑到最后他的胸部一阵颤动,他咳了几声,边干笑着边咳嗽。 “睡吧,夜深了!”孙老按住胸口,情绪略微稳定下来,说了这句话后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罗晓俊说不来是什么心情,他一时有点看不透这个朝夕相伴一年半载的老头。他摇了摇头,进了屋里,顺手合上了门。孙老一直等到罗晓俊关门许久之后,才颤巍巍地回屋上床继续睡觉。 “小姐,小少爷懂事了!我是不是该和他说说了?”夜里,老头的梦呓声微弱不可闻。 …… 罗晓俊难得在床上赖了会,昨晚实在太累,他上床倒头便睡了,连每晚必练气的功课都没能完成,这在半年里还是头一遭。 对于孙老会不会把昨晚看到的情形描述给徐娇听,他心里也没谱。老实说,他已经半年多没见着婶娘徐娇了,一来他得隐瞒自己偷偷修炼的事实,能避开就避开了;二来这段时间何家兄弟都没在石城,徐娇也不会私自来见他,毕竟罗晓俊已经不再接受徐娇的月钱,徐娇也没个什么理由去找他,没有也没这个必要。所以,罗晓俊不想在自己有能力去挣脱桎梏之前被徐娇察觉他的企图。 “哎,多想无益。”罗晓俊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用力拍了拍水盆里的衣服,衣服是昨晚换下的,保险起见,还是得把沾有血污的衣服洗干净,到时候即便孙老还是选择告诉徐娇,徐娇诘难自己,自己死活不松口,她也没法从衣服中发现什么端倪。 要说罗晓俊为什么不把衣服丢了,实在是因为他压根没几件衣服,哪能说丢就丢,而且前世过惯了穷苦孤独的日子,衣服能洗干净是最好的,将就着穿穿,好过省吃俭用去买件新的。 “不知道昨天晚上风衣怪客在山坡上等了多久,万一因为我没来,一恼,往后都不肯见我,如何是好?”罗晓俊犹自哀叹,吸了吸鼻子,便要出门。虽然不知道叶鸣羽对如今的自己有多重视,但是失约总归是件让人失望的事。自己还指望着境界高不可攀的叶鸣羽能够带他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总比自己瞎子摸象要强得多,到时候随便漏点功法感悟什么的给他,就算不认他作徒弟,自个也会腆着脸鞍前马后的。 …… “嗒嗒”四个铜质轱辘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重重辗过,紧跟在四个整齐的马蹄印后面,马身上执鞭的马夫头上压着一顶草帽,双手负于身前,一路上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马夫胯下的马似乎通了灵性,车撵总是照着既定的匀速前行着,马夫掌中的藤鞭几乎成了摆设。 轱辘之上是一个外饰古朴,内饰华丽的车撵轿厢,轿厢里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面佩贵饰,兴许是没睡得大醒,哈欠连连。贵妇便是石城城主何魏志的婆娘徐娇,前头扬鞭的是府上的教头陈叔,亦是何家兄弟的启蒙老师。 车撵驶到僻静胡同的交叉口,便停了下来,不到半刻钟,等来一位姗姗来迟的舞象之年的男孩。男孩颇有些惊慌失措,弓着腰低头站在车撵前面。 “进来吧。”车撵里传出一阵慵懒的声音。 男孩有些木讷,没敢乱动。 这时,前面的马夫颇有些不耐,头也不转,嚷道:“叫你进去就进去,听不见话?”嚷完还稍稍扬了扬手中的藤鞭。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嗫嚅道:“好……好的。”他说着踉踉跄跄地爬上了轿厢,一揭开帷幔,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清香中混合有龙岩木的烧香以及女人的胭脂香,男孩有些陶醉,却不敢多嗅,他跪在木板上,低着头颅,眼睛盯着小方桌下的地板。贵妇咪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没有发话。 兴许是跪着久了,膝盖有些酸,男孩微微改变了下跪姿,他心里纳闷女人怎么还不开口,便用余光往上瞥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城主夫人,两人对视了一眼,男孩心中一凛,眼神立马惊退了回去,头往下缩了缩,不安地咽着口水。女人媚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不?” “我……”男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女人呷了口茶水,“起来说话。” 男孩缓缓站起身来,却不站直,仍然弯着腰,轿厢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够他站直,更何况他也不敢平视城主夫人,忐忑道:“小的不知。” “你真不知道?当初罗家小子刚进临月酒楼的时候,我便让陈教头知会过你,你……不该没有印象吧?”徐娇假作思索状。 “是,有……有的,小的不敢忘。”男孩腿脚发软。 “那好,听旁人说起,现在你和罗孤耳的关系不错。” “关系……一般吧!”男孩憋了一小会,也就想到这个词。 “一般?”徐娇故意拉长了声音。 “还不错。”男孩赶忙改了口,后背有些湿。要他不怕眼前的女人,实在有些难,他可从小就听人提起过这女人的可怕,早年连番改嫁,接连克死,或者说是间接害死两任丈夫,到后来跟了现任的城主何魏志,徐娇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旦她从哪里听到有人偷偷议论她的过去或者说她一双宝贝儿子的坏话,她便要将那多嘴的人抓来,轻则割舌剁耳,严重的话,一番折磨过后喂食野狗。 徐娇又笑了,“呵呵,不错就好,那我长话短说,以后盯着罗孤耳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记在脑子里,每两周……不,每周这个点来这和我说说,我不在的话,你就禀告给陈教头,他一般都会在的。另外……”徐娇犹豫了下,继续说道,“注意下风衣怪客,有什么异常情况,照样禀报。” “嗯!”男孩皱着眉头应允下来。 女人见男孩点头,颇为满意地哼了下鼻子,“如果没什么想说的话,你可以退去了。”徐娇侧躺在轿厢的长椅上,眼睑半开半合。 “那……草民告退了。”男孩僵硬地转过身,准备撩开轿厢的珠帘子。 谁知头刚伸出帘子外,“陈酥已?真没什么想说的吗?我这人呐,向来赏罚分明,你要是透个让我高兴的底,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比如……”徐娇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轻若蚊语,可男孩仍是清晰地听到了那几个字,顿时他呆若木鸡,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对于徐娇的话,他自然深信不疑,在石城这一方土地上,城主何魏志便是土皇帝一般的角色,而他又听闻城主对他身后的女人百依百顺的。很多人不懂,城主好歹是凝种境的强者,怎么会对一个毫无修炼资质的凡人女子这般倾心,更何况这女人还是改嫁两次的二手货,陈酥已也不懂。要他说,男人要是有权有势的,怎么着也得娶个三妻四妾的才是正经。脑海里的思绪一闪而过,他回归了现实。 “小的要是有什么所见所闻,必定悉数禀报。”陈酥已欠了下身便出了轿厢,他想起昨天罗晓俊请假一天,说是去救人,也不知道是去救谁。他犹豫片刻,仍是没有将这段事实和盘托出。 此时,他仍当小俊子是他的朋友。而他,亦是罗晓俊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陈酥已有些同情罗晓俊,被徐娇这条毒蛇盯上,罗晓俊的日子应该很不痛快吧。同时,他并不认为罗晓俊有和他争夺小柯的资本,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单靠炙士的活计,仅够糊口罢了,如何凑够聘礼?而他不同,父母健全的他,家中也早已备好了聘礼,再过一两年便可顺当地娶妻生子。另外,要是他愿意,换个比现在好几倍的行当也容易的很。 等陈酥已走远后,轿厢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陈教头,极夜宗的使者几时到石城?” “后天是除夕,使者明日该到了。”陈教头压了压草帽,沉稳地回道。 “我看魏志也预备了不少东西,就看何地能否上一层楼。”突然间徐娇的语气变得有些忧愁,“昨日他一整天都呆在房里冲击平核境后期的垒障,到了今日早上都未出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不必担心,大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有老爷灵妙药液的帮助,再辅以老爷的经验,进阶该是十拿九稳的事。”陈教头平淡地说着。 “借陈教头吉言!” “嗯”陈教头粗犷的面容微微一动,“这里寒湿气太重,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那就回吧。” 陈教头诺了一声,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便慢慢地迈开了步子。 …… “喂,罗晓俊,在想哪家姑娘呢,这一面又快烤焦了。”小柯忙不迭拍了拍罗晓俊的左肩,略带讽刺地说,“快涂点油,瞧你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昨晚干什么去了?英雄救美?” 罗晓俊心情本就不佳,现在经小柯这么一提,他又回忆起了昨晚的一幕幕,心情不免烦躁,便不由自主地吼道:“要你管!给老子滚一边去。” 小柯从没见过罗晓俊这幅模样,一时有些害怕,就把涌上来的话先压了压,果真乖乖地躲到了一旁。 罗晓俊见小柯听话地躲在一旁,又萌生了愧疚的念头,“自个跟小女孩发火算什么事呢!”罗晓俊暗自想着,“难道昨天的杀戮让自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摇摇头,本想暂时甩掉昨天的记忆,好好进行当下的工作。可他刚刷了层油后,却又想起了那只被他埋在破庙边槐树下的兽角…… 这一小会的打岔,手中糜牛肉串便焦黑了,罗晓俊缓过神来,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把它丢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小柯快要气炸了,她越来越觉得罗晓俊昨天请假是去救哪家姑娘去了。 “罗晓俊,我要让我爹扣你工钱,哼!” “扣就扣。” …… 陈酥已靠在送菜口的窗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勾住抹布,神情复杂地看着罗晓俊和小柯在那拌嘴。 他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真要做徐娇的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一章 猜测 前几天的大雪,这两天的积水,清冷的夜里,路上行人不多,点点月光洒在路旁积水上,反射出一轮轮动人心魄的光晕。罗晓俊走得比以往都要早,他一整天都不在状态,徐家爷孙的死,自身沾满血污的衣物被孙老看见,像两块大石压在罗晓俊的心口。 徐小子的仇该找谁报去?这个问题虽然有迹可循,可是即便锁定了范围,精确了目标,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至于孙老会不会向徐娇告发他?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罗晓俊想硬下心肠,制定个计划将孙老灭口,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实在是得不偿失。首先,自己已经将血衣上的血污给洗干净了,孙老就算是告发自己,徐娇找来,自己编段话搪塞过去,徐娇即便不信,也奈何不了自己,大不了便是挨一顿毒打。再者,倘若自己真把孙老杀了,露了本事,反而更会引起徐娇的怀疑,到时候自己所承受的,恐怕就不是一顿毒打可以相比的。更何况孙老好歹兢兢业业地服侍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老而多病。自己没点回报,还寻思着害他性命。 “啪”,想到最后,罗晓俊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前世自己虽说是个穷丝,但好歹秉性纯良,怎么重生之后,越活越回去了呢? 罗晓俊有时候不禁纳闷,孙老干嘛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问起他的过去,也都是三缄其口。换作以前,他越是不知道便越是想知道,可现在嘛,或者说经过昨夜之后,他隐隐感觉,孙老不是不愿意告诉自己,而是有更深层的原因,所以,罗晓俊反而有些不想知道了。 他怕他一旦知晓,将会背负起本该由罗孤耳背负的天大包袱。 “头疼,愁……愁白少年头。” 罗晓俊照着往常的路线行走,临近家前的山坡,每走一步,忐忑不安的心思便重上一分。今晚走的早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早点上山等等,看风衣怪客会不会再来。罗晓俊就怕这高人因为自己昨夜的无故失约而不来了,而且今天白天自个在酒楼后厨里眼巴巴望了一天,也没见着风衣怪客的踪影,他更慌了,为此他还带了壶酒。 到了约定的地点,四周寂静无声,树影婆娑,唯独没半点人影。兴许自己来早了?他心不在焉地走到右边岔路的那颗树下,前天夜里叶鸣羽便是在这等他。 许久,周围仍是没有生人踏入,罗晓俊蜷缩在树底下,双手半捧住脸,嘴里不停地往手心哈着热气。他失望地皱着眉头,看来这位“深红侠士”是不会来了。 要不再等等?罗晓俊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某处。 又等了半个时辰,期间,罗晓俊已经换过至少五种姿势,风衣怪客依旧没来。 “算了,等他消了气,哪天一高兴,或许就愿意见我了。”罗晓俊自我安慰道。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坡上猛然刮起一阵寒风,罗晓俊背身不及,匆忙间低了个头,寒风仍是吹进了他的鼻孔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样高分贝的噪音无疑会惊醒一些沉睡中的小动物,当然,也包括树上的…… 打完喷嚏的罗晓俊倍感清爽,突然,背后“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大件的东西从树上掉落下来。有过飞涯角的经验,罗晓俊乍以为是什么野兽,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他挠挠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咦”,罗晓俊低头的瞬间发现地上好像有件黑乎乎的东西,便蹲下身捡了起来,入手毛糙,凑近一看,才看清楚这东西竟是条绸巾。 “不对,这颜色,这样式,似曾相识。是……”罗晓俊蓦然尴尬地笑了起来,他缓缓转过身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到他身后,阴沉着脸,左手手心朝上,伸到罗晓俊的面前,皎洁的月光下,掌纹清晰可见。 此人不是风衣怪客又是谁! 罗晓俊见状忙不迭地将捡到的绸巾送到叶鸣羽的手里,还一脸陪笑道:“我可总算等到侠士了。” “等我?”叶鸣羽的神情古怪,“搞清楚,是我在这等了你一天一夜。” 罗晓俊惊掉了下巴,“难道……难道刚才是你从树上掉下来?”他又补了一句,“你在树上睡了一天一夜?” 叶鸣羽不置可否,怒极反笑,说道:“你这小子还好意思说,以前在店里见你炙烤肉串的功夫不错,人也还算实诚。怎么,等个一天一夜不见个人影?是我不愿意去睡温柔乡?” “傻子才在树上等这么久!”罗晓俊心里这般想着,话却是不敢这么说,“是我的错……”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那两张被沙土掩盖的脸。 “昨天……”接下来,罗晓俊大致解释了下昨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说完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右臂上的伤痕,昨晚睡前擦了些刀尖药,又加上灵力的运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痕迹还是相当明显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所以……”罗晓俊苦着脸,抬首喵了眼静静聆听中的叶鸣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抓住单肩背着的小包袱,从中摸出一只光滑的陶瓷酒壶,蹑手蹑脚地递了上去,心里期盼着叶鸣羽能够不要怪罪于他。 “你倒是重情义。”叶鸣羽微微笑道,双指轻轻一勾,罗晓俊只觉微风拂过,刹那间,醇香四溢的酒壶便被叶鸣羽勾在了手指上,“早就闻着这壶酒香了,现在才舍得拿出来。”显然他已经认可了罗晓俊所说的话,“不过……”他语气一变,“没有下次了。” “我也不想有下次了。”罗晓俊的表情充满无奈,眉梢却微微一动,总算是揭过了。 风衣怪客熟稔地拔开塞在壶口的桃木塞,酒香瞬间就从壶口处一涌而出,叶鸣羽凑近闻了闻,“喝不够哎!”,他将酒壶举过头顶,壶口对准自己的嘴,壶倾酒泄,酒液好似琼浆玉液,在月色下挂出一条银色的瀑布。 半壶入肚,叶鸣羽心满意足说道:“我好奇你杀的那只豹兽,除去被你取走的独角,其他都和我所熟知的花豹一模一样,照理说这种兽类能踏上修炼一途的应该少之又少,怎么这么巧就被你碰到一只呢?还长了个漆黑的兽角。”叶鸣羽提起右手的衣袖胡乱擦了擦润湿了的下巴,“对了,你说飞涯角那块天地灵气中暗属性灵子特别浓郁?” “嗯,要不是祁蒙山比较危险,时常有妖兽出没,不宜久待,我都想在那搭个帐篷常住。”罗晓俊颇为兴奋地说着。 “难道那附近有暗灵石矿脉或者暗灵泉?”叶鸣羽将左手伸进风衣内,一边掏着胸毛一边小声嘀咕道。 “暗灵石矿脉和暗灵泉?”罗晓俊疑问道。 “暗灵石是暗属性灵气的结晶体,还有个世俗的别称叫做黑曜晶,因蕴含暗属性灵气的多寡而有四个品级之分,从低级,中级,高级,到极品。除了暗属性的灵石外,还有五行元素和光元素,当然即便你手头上没有你所需的元素灵石,你也可以通过一段通用的口诀从别的属性的灵石中吸收,只是所需炼化和转化的时间较长。不然灵石如何能成为大陆上修真界的通用的货币,而且越是修炼时间长的修士越是会兼修不同属性的功法,这里面的玄机日后再说。不过真要到互相交易的时候,能有对方所需的属性灵石还是占有一定的便宜的。”叶鸣羽说完之后,从袖子中的储物袋里摸出几枚不同感觉的灵石,天色虽暗,罗晓俊还是察觉出几枚灵石之间的不同,其中左起第一枚周围的暗属性灵子虽多,却不如第二枚来的浓郁,至于第三枚,罗晓俊只觉得有股极其炙热的气息,盯着久了,眼睛会有些灼痛。 “左起第一枚便是低级的暗灵石,第二枚就是中级的暗灵石,第三枚……则是高级的火属性灵石。”罗晓俊看地眼睛发直,便想上来摸摸,叶鸣羽瞅着罗晓俊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等罗晓俊碰到灵石,他便立马将灵石丢回了储物袋中,完了还坏笑了一声。罗晓俊白了一眼,不满地嘀咕着,“小气,幼稚!” 叶鸣羽也不在意,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口气:“那块低级的灵石你还可以摸摸,其余两块你想都别想,我这是为你好,摸多了伤身。” “我不怕,那就把低级的那块给我摸摸。”罗晓俊按下内心的厌恶,祭出了属于十三岁男孩的天真笑容。 “不得不得,你才平核境初期,根基尚浅,贸然吸收灵石中庞大的灵气,小心撑爆你的经脉和平核。”叶鸣羽的一番话说得极为“义正言辞”,“这就像开了荤的童子,毛还没长齐,却总想做着大人才能做的事,索取无度,后患无穷呐!” 罗晓俊面露讥笑,忍不住要拆台,“真是尴尬的比喻。” “你个屁孩子懂个球。”叶鸣羽面对罗晓俊的嘲讽,也不生气,只当童言无忌。 “所以,灵石矿脉就是灵石的集合体,那暗灵泉呢?” “灵泉嘛,相对比较少见,是灵气的液化状态,它们形成原因不一,多半和什么宝物灵材伴生出现。” “看来飞涯角附近有我不曾窥探到的秘密。”罗晓俊抚摸着稚嫩的下巴,露出一副患得患失的神情,他古怪地瞥了叶鸣羽一眼。 叶鸣羽迎上了罗晓俊的目光,桀骜地笑道:“怎么,后悔告诉我了?” “不啊,在我心目中,深红侠士可是光明磊落的高人,比起我那风华绝代的小姑也不遑多让,又怎会在意这穷乡僻壤的小……小东西呢!”罗晓俊心里连连点头,嘴上却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这都得益于前世在摆摊的时候磨练出来的嘴皮子。 这番话对于风衣怪客而言显然十分受用,他颇为满意地摆了摆手,将酒壶里剩余的半壶酒水一饮而尽,等他终于倒不出一滴酒液之后,便欲将酒壶轻轻一丢…… “别丢,我可答应了王大叔要将酒壶带回去的,这一个酒壶就值小半两银子。”罗晓俊见叶鸣羽要丢掉酒壶,有些心疼,这酒壶要是送不回去,铁定要被扣钱的。酒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即将落在地上的时候,罗晓俊赶紧又补充道:“这壶还值好几壶的竹叶青。”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起了作用,酒壶顿时悬在空中,叶鸣羽打了个酒嗝,右手一挥,轻道了声“去”,酒壶就朝着罗晓俊快速飞去,罗晓俊仓促间抬手,堪堪抓住了瓷壶,罗晓俊暗叹“侥幸”,叶鸣羽嗤笑道:“你就当这瓷壶碎了,我送了你个新壶,你明天再给我带壶酒来。” “这算什么歪理?”罗晓俊一想到自己那微薄的收入,就有些气恼,今晚带酒完全是为了昨天失约的事,怎还被叶鸣羽整了这么一出。谁知叶鸣羽还在后头补了一句,“只让你带一壶还算便宜你了。”罗晓俊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点想哭。 “放心吧,喝了你小子的酒,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占有你的小秘密。更何况,我当初途径祁蒙山的时候,便放开过灵觉察探,山上仅有一只凝种境圆满的妖兽,这在世俗中较为难得的灵山,凝种境的修士或许能有所得,却委实让我提不起兴趣。要是它的价值过高,早就被此郡的宗门视为自家后花园了。”叶鸣羽裹紧了自己的深色风衣,继续说道,“不过,在这岛上,有价值的东西总会流到极夜宗的手里,数以十万年记的极夜宗,早已将极暗岛经营地固若金汤了。不仅每个修士要记录在册,还不准私自贩卖修炼的秘籍,所以,地方上的宗派到头来都是为极夜宗服务的。其余一些圣地,也大同小异。” 罗晓俊小心翼翼地把瓷壶放回包袱里,接话道:“那么城主府就是所谓的市镇政府?” “市镇政府?”叶鸣羽听着稀奇。 罗晓俊犹自背起包袱,也不打算解释,自顾自地说着:“我这想了一天,你说害死徐小子的凶手有没可能是城主何魏志?” 风衣怪客没有直接给出答案,“石城除何魏志的同门师弟外,仅有四位凝种境的修士,其中城主何魏志,城东木族的木青以及城南的陈骊君都在石城常住,唯有城北皇甫一族的皇甫丕,虽出生在石城,可在及冠后去了邻洲的本宗氏族认祖,便待在那边,每两三年年关时才会回来一次。” “何魏志的同门师弟就是前天和何家兄弟一起出现在临月酒楼的那位中青年人?”罗晓俊插口问道。 “嗯,”叶鸣羽半蹲半靠在树旁,接着说道,“木青已有百岁高龄,虽说凝种境的极限寿命有三个甲子,可一来他堪堪到的凝种境前期,二来不懂延年益寿的法决,估计没个十年好活,气血衰败地厉害,这些年来都坐镇族中,极少外出,不一定能做到你所推想的那一幕,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掉;而陈骊君,一介女修,有凝种境中期的实力,几年前不知从何处流落至此地,性格孤僻且独居,再联系你所提到徐福胸膛印上的脚印的尺码,不像是女人留下的,所以他的嫌疑也较小;皇甫丕的话,天赋尚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便到了凝种境后期,实力绰绰有余,在本族和邻洲的宗门内都小有名气,只是他前些日子才刚回来省亲,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飞涯角这种不显眼的地方,我认为他的嫌疑不算大;至于何魏志,本身已在凝种境中期滞留多年,正值血气精神充沛的年纪,实力上也完全可以做到你所想到的那般场景,再加上他在石城经营了十多年,要说知道飞涯角的奇异之处,并不奇怪,他的嫌疑理应最大!” 罗晓俊听的是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还算详细吗?”叶鸣羽轻蔑道,“找家勾栏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 “学到了,虽说何魏志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排除其余几个的嫌疑吧。”罗晓俊抱着装有瓷壶的布包袱,也学叶鸣羽蹲下倚靠在树旁。 叶鸣羽蹲地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然不能,最好找熟悉行程的亲戚门人问问,能具体一点,范围缩的再小一点。” “这事,你说起来,怎么就头头是道呢?”罗晓俊不解问道。 “小爷我什么不懂?什么不能说的头头是道?”叶鸣羽夸起自个来,那是没脸没皮的。 “你以前做过什么?除了你修士的身份?我以为那些飞天遁地的高人从来都是些只管修炼饱的痴人。” “痴人有的,按耐不住枯燥的人也大有人在。比方说,我……”叶鸣羽正欲滔滔不绝述说自己的光荣历史,“打住,我们还是来聊一聊凶手的事吧!”罗晓俊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叶鸣羽的长篇大论,叶鸣羽顿时像吃了一坨蜜翔一样难受。 他恶狠狠地盯了身旁的罗晓俊一眼,“聊屁,等你境界高了,寿元绵长的时候,身边的挚爱和曾经的亲朋好友一个个老去,你也就麻木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在意一个平凡人的生死了。” “我这不还年轻嘛,境界也低,凭我先前的修炼速度,能不能到你这步都难说,根本没想这么多。况且,”罗晓俊停顿了下,“我答应过徐小子的。如果真是何魏志……”罗晓俊沉呤一声,暗自估摸着何时才能站在何魏志的面前当面质问他。 叶鸣羽呵呵笑道:“你找出凶手后又如何?杀之告慰你好友的在天之灵吗?” 罗晓俊左手隔着布制包袱抚摸瓷壶,右手紧紧攥在胸前,“讨个公道罢了。” “公道?哈哈!”叶鸣羽的笑声响彻坡顶,惹得树上栖息的鸟儿纷纷散开,“你想要公道,你的拳头就要比别人的大,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拳头。”风衣怪客毫不客气地指向罗晓俊的右手,罗晓俊立马缩了回去,赌气道,“迟早会变大的。” “总有你大不过的拳头。” 罗晓俊一时找不出话接,讪笑连连。 这会,叶鸣羽也沉默了,他出神凝望着自己捏成的拳头。 “我的拳头够大了吗?可依旧是救不出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二章 不成文的约定 直到最后,叶鸣羽才想起前天晚上遗留下来的有关罗晓俊修炼缓慢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总算是想到了一块,叶鸣羽对于罗晓俊的平核状况半信半疑,却也给不出别的解释,毕竟连他也不曾在典籍里看过如罗晓俊形容那般“广阔”的平核。要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叶鸣羽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在罗晓俊诸多溢美之词的央求下,风衣怪客算是多说了几句: “平核宽广的坏处在于极其影响修炼速度,尤其是在平核境和凝种境,具体来说,修士在平核境的时候,每次进阶需要平核的每一寸核都变得更加‘松软透气’,才好炼入并储存灵力,此时平核若太小,平核仅仅开垦到前期或者中期便结束了,凝种便永无可能,所以说要满足凝种的先天条件,平核不能过小,但平核过大就是好事了?非也,如果你的平核比别人大几倍,你进阶到平核境后期圆满的时间精力就要多出几倍,情况同样存在于凝种境,当你跨入凝种境后,你会发现自己平核内灵力凝成的‘球形空间’也会比一般人的要大的多,你需要花几倍的时间和精力才把这‘球形空间’压缩到足以跨入凝种境中后期的程度,没有足够的机缘,你可能耗到寿终正寝的时候都没能修炼到凝种后期圆满;至于好处,绵长的时间成就的境界会使你远胜同级的修士,不仅灵力质量较高,能够储存的灵力也会更多,这在争斗中都是极大的优势,更何况你拥有天品体质,灵力属性上更是出类拔萃。综合来说,在我看来还是坏处大于好处,尤其是你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即便你同阶无敌,但修真界还是奉行境界为尊,就怕本和你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修士,早早进阶,境界上高你一头甚至两头,你还是难以越阶对敌,更极端的情况,人家先跳入下一个大境界,寿元增加,而你苦苦修炼,最后仍是郁郁而终,我就知道这么一个平核出众,天赋也还不错的修士,早年的时候势头挺猛,后来受不了同年好友先他一步跨境,最后困死在凝种境后期。 “其实,我说平核过大的坏处大于好处的话,有所保留,这段见解放在修真前三境是合适的,但放在修真后三境,却是要反着来,不过现在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就罢了。” 罗晓俊听到痒处,就求着风衣怪客再说几句,叶鸣羽不肯,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罗晓俊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兔子”可以给叶鸣羽吃,一时僵在那里。 叶鸣羽瞅见面色僵硬的罗晓俊,不知想起什么,毛糙却不失俊郎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他若有若无说着:“你唯一让我在意的就是你的潜力了,可我就怕你撑不到后三境,不到后三境,你对我而言毫无帮助。”他在树旁的草地上随手折了一根枯草,放入嘴中。 随后,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变得些许苦涩,遥望着西南方远处的黑暗,“你还是孩子,我或许等不到了。该面对的还是要自己面对……”。 罗晓俊不知叶鸣羽的伤感从何而来,他深深地望了叶鸣羽的侧脸一眼,大叔应该只有三四十岁了吧,以他的境界,余下的寿命应该还很长,说出的话怎么如此萧瑟。他自然不知道,极暗岛之石城,已是叶鸣羽自我放逐的最后一站。 罗晓俊心中涌起一丝冲动,他转过身拍了下风衣怪客的肩膀,“如果我能破入后三境,如果我能助你……” “哦?”叶鸣羽有些意外。 “你能不能做我修炼一途的引路人?”罗晓俊的眼神坚定不移,只差叶鸣羽一个点头,他就作势要跪下磕头拜师。 “怎么?这就让我收你为徒?”叶鸣羽神色古怪地站起身来,双手掸了下风衣上沾着的灰尘和泥土。 罗晓俊垂着头,“我会加倍努力修炼的。” “不行!”叶鸣羽露出咬着枯草的两排牙齿,断然拒绝。 “我会天天备好烤肉串和美酒。”罗晓俊的头垂的更低了,他在绞尽脑汁地思索他所有的筹码。 叶鸣羽呵呵笑道:“吃多总会腻的。” “虽然我不知道天品体质意味着什么,但能收个这般体质的徒儿也不容易吧!”罗晓俊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 “的确,你要是出去找个识货的人当师父,外面的高人恐怕还得求着你答应,甚至你去极夜宗大吼一声‘我是黑曜体’,保管能得到超过核心弟子的地位。但到我这里,还是没得商量。”这回风衣怪客脸上没了戏谑,神情肃穆,要说他不愿意收这么一个资质卓绝的弟子,那是假的,只是他之后要去做的事,他没丁点把握,既然如此,他又干嘛要让一个孩子去背负这么一段沉重的因果。 罗晓俊见风衣怪客说到这份上,也明白了些自己体质的珍稀程度,但此时骑虎难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再祭出了一个筹码: “以后有机会见到我小姑,我一定说尽侠士的好话。”罗晓俊心里向素未谋面的小姑告罪一声。 “有趣,有趣……这两晚的谈话下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叶鸣羽好奇地凑了近去,不容罗晓俊拒绝便捏了捏他的脸蛋,“脸蛋还是稚嫩的嘛。” 罗晓俊终于是泄气了,拜师计划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收就不收。”罗晓俊赌气般说着,站起身猛拍屁股边上沾着的木屑,再把先前抱着的破包袱重新背好,头一甩就要下山去了。 反正过几天极夜宗的仙使会在中心广场上公开测试,自己毛遂自荐,如果风衣怪客没有骗人的话,进极夜宗应该是妥妥的事,念及此,罗晓俊还是有些小窃喜,你深红侠士——叶鸣羽不肯要我,自有人要我。 罗晓俊昂着头,故意回头瞟来一眼叶鸣羽,没有想象中的目光的交流,修长的风衣随风摆动,发出“猎猎”的声响,他就这么孑然一身地伫立在萧瑟的寒风里。 他终究是开口了:“一年,我只教你一年。”叶鸣羽竖起右手食指,郑重其事地说着,“在那之后我会离开,你不用管我会去哪,也不用找我,再见便只能靠缘分。”紧接着叶鸣羽给出了他的理由和条件:“我这么做,其一是忠人之托,我受过你小姑罗伊之的好处,答应要对他家人照拂,如今她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后人,我自然要护你周全,这一年的时间,等你了结了这边的事,我再带你去主大陆寻你小姑,之后分道扬镳;其二,其二,”叶鸣羽重复了两遍,两遍的意味各不相同,“你道树成后,帮我杀个人。” “杀人?”罗晓俊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把手心沁出的汗往裤子上蹭了蹭。 “怎么?没杀过人?妖兽都宰过了……” “兽是兽,人是人,能一样嘛!”罗晓俊反怼回去。 “妖兽,人?”叶鸣羽呵呵笑道:“你这句话要是被妖族的大能听到,少不了被抓去问罪,他们最忌讳听到他们和人不一样的言论。” “难道一样?”罗晓俊感觉自己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人是万物之灵长,人形是与天道相互契合的形态,当妖兽修炼到七级与十级之间,经历过化形之劫,他们便和人类修士没有两样了,至少从皮囊的形态上来说是这样的,而且血脉越是珍稀,化形之劫便越会提前,并且,很多七级以下的妖兽为了方便修炼参悟,也大多会幻化成人形;而智力上,四级以上的妖兽与常人已无太大差距。”叶鸣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罗晓俊长叹口气道:“妖怪哎!” “不好奇我让你杀的是谁?” “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让我杀人?”罗晓俊皱着眉头,“有仇?” “有!” “他或她害人吗?”罗晓俊又问道。 “害,我就是受害者!” 罗晓俊对着叶鸣羽左看右看的,“你这不好好的?” “谁和你说我好好的?”风衣怪客冷笑了一声,“呵呵,别废话了,这笔交易做不做?” 要不先应承下来,反正他口里的道树应该是很久远后的事了,而且是我能顺利活下去的话。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个便宜师父,尽快提升实力。 “做……做,干嘛不做,我成不成什么道树还未可知呢,当下才是重要的!”罗晓俊咬咬牙,接下了叶鸣羽的条件。此时罗晓俊的脑子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弯,极夜宗的前途虽然无量,可是自己无亲无故的,没有靠谱的人可以依靠,到那形形色色的人组成的染缸里,还不知道会染成什么颜色,叶鸣羽可能不是这世上拔尖的那批人,但绝对是最适合当下的自己的人。不仅有着丰富的阅历,还有相当高的实力与眼界,自己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存活下去,正需要这么一本活字典去吃透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年的时间,应该也足够了。 “好,好,好!”叶鸣羽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本就没大指望日后的罗晓俊能够杀掉那人,即便是天品体质,也需要漫长的积累和打熬,更何况罗晓俊这前所未闻的平核,他做这交易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这一年里,我该叫你师父吗?” “叫我叶公子即可,我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师父这个称呼,可是一辈子的事,对你我的负担都太大里,而且……听起来太老气。”叶鸣羽断然拒绝。 “那我现在能问问你的仇人是谁?”罗晓俊好奇道。 “烨城煊!”风衣怪客的语气充满了悲恨。 “哪个烨?” 风衣怪客以指代笔,在空中快速划了几道,罗晓俊的面前便出现一个火红色的“烨”字。罗晓俊惊叹于叶鸣羽的手段,心中也暗暗记下了这个别具一格的姓氏。 “不成文的约定?”罗晓俊疑问道。 “不成文。” 语毕,叶鸣羽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罗晓俊无语地摇摇头,转身系紧破包袱,之后便踏上了下山的路。 “烨与叶?”罗晓俊快步走在路上,嘴里咀嚼着两个发音相同的姓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三章 使者入城 当晚,罗晓俊做了个异梦,梦里,他背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弓,一箭射向九天之上的威严男子。 翌日,大年二十九,罗晓俊照常起床,穿戴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镜子里的男孩个子不高,较同年纪的伙伴尚且不如,身子又干瘦干瘦的,眼睛不大,嘴唇薄薄的,怎么看都是病苗子的孱弱派头,要是能吃的好些,脸上长点肉,倒也还说的过去。 “都说修行之后,人的皮囊筋骨状态应该会更加强健,怎么自己练了半年多,不见长肉长身子,还日渐消瘦,只是精神还算饱满,咪着的眼睛虽然小如绿豆,却能透出一道慑人的精光。”罗晓俊深切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继续自言自语,“难道和平素简衣缩食有关系?但我怎么觉得就算是吃再多寻常的兽肉,仍旧是填不满我日益增大的胃口。”罗晓俊捂了捂自己的肚子,“看来,要去寻些蕴含更高精气的灵物才可满足自己的需求。哎,那头豹形妖兽的血肉不该浪费的。”罗晓俊暗骂自己败家,那天带不回来,就该就地烤了吃的。 “以后得多去祁蒙山找些灵物进补,不在这长身体的几年打好肉身的基础,日后就难了,我虽然不懂此世修真体系中肉身对修行的重要性,但前世道家古仙人所谓的白日飞升,可都是连同肉身一块的。” 罗晓俊推开门,隔壁副室空空如也,孙老早早便起来贴武门神了,这是石城当地人的习俗,这点倒是和前世有些相似,不过这里的武门神贴的就不是道教的神仙了。通常情况下,如果大家族以前出过修士,多半就会贴祖宗的画像,一为纪念缅怀,二为祈福镇邪;如果只是些普普通通的小家族,一般就会贴他们所知道的一些赫赫有名的修士画像。 对于凡人而言,修士便是他们所难以企及的“神坻”。 罗晓俊途径大门,远远看见孙老佝偻着身子踩在小凳子上,年迈僵硬的双腿不住地颤抖着。他先是在门上要贴像的位置涂满树胶,之后,把大半个成年人高的画像盖上去,左右上下都给整严实。 画像是孙老自个画的,照他的原话,说是凭借着罗晓俊他爸以前画门神像的记忆,武门神像的正主有两个,一左一右,右边的画像右手斜持磷光银剑,剑身蛇形,人物面相饱满,眼神威严犀利,据载是千年前修至破土境的罗家大修士,画像代代相传,到孙老手中还能保持这般清晰的神态已实属不易;左边的门神画像就有些许的不清不明的,先不说人物周身被黑暗包围,只见模糊的轮廓,就连其背上的硕大龙形大弓,画的也颇为晦涩。 “孙老,左边的画像画的是谁?怎么这般模糊?”罗晓俊指着隐于黑暗的人像问道。 “小少爷,这画像可了不得,左右左右,向来以左为尊,左边的画像画的可是比右边的罗玄德祖宗还要早不知多少年的罗家先祖,不仅在极暗陆上赫赫有名,在万里之外的传说中的主大陆,也是有数的强者。”孙老满怀崇敬地说着,“只可惜传到现在,他的真容都快被后人遗忘光了,我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缅怀他们。” 大多数极暗岛的居民没去过长生大陆,所以平时都称呼极暗岛为极暗陆。 贴严实后,孙老小心翼翼地走下凳子,罗晓俊立马上去搀扶了一下,孙老不假颜色地甩手道:“不用扶。”随后他继续说,“我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当年特意问过你父亲,我随夫人从你母亲本家跟来,见每年你父亲都要画这么一张奇怪的门神像,就好奇问了问。” 罗晓俊盯着左边的画像看了很久,一言不发。 “对了,你是该好好看看,记在心上,以后我哪天要是不在了,这两张画像,得由你画了。”孙老说完双手交叉置在身后,一脸慈祥地看着罗晓俊的后脑勺。 …… 饷午,石城北城门口聚集了一帮城中有脸有皮的大人物,为首的是石城城主何魏志,站在他身旁的是他师弟李顺尧,接下来的是花白头发的老头木青和木族族长木艺,皇甫一族的年轻高手皇甫丕和他的族长父亲,作为此地修为最高却最年轻的修士,皇甫丕此时百无聊赖,当初他便是带着石城的唯一一个极夜宗的名额前去参加复试,前面几项测试他都顺利通过了,唯独倒在了最后一项的幻境中,不然他也是极夜宗的弟子了,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邻州的中级宗门——豫清宗,这几年里,他对于没能进极夜宗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拼命修炼,境界便是较同年纪的极夜宗弟子都不遑多让,就等着三年后拿到阴阳泉之行的“门票”,一举晋入丹种境。石城的凝种境修士除了来历不明的女修陈骊君,悉数到场。 约莫小半个时辰,先是路上传来均匀而鼓雷般的马蹄声,乍一听还以为是数十匹烈马齐头并进,众人暗自揣测使者的派头。 “瞧,有人影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嗓门不小,惊得困乏已久的人纷纷仰起头来。 “咦,怎么只有一个人,一匹马!”后面围看热闹的大族子弟相互讨论着。 “一群乡巴佬,”皇甫丕极具轻蔑地说道,“极夜宗出行使者所骑最低等的马也是日行五百里的一级妖兽日照狮血马,不说别的,就是这妖兽般磅礴的血气,就不是寻常高头大马可以相媲美的。” 狮血马载着座上的男子慢悠悠地走到人群的前面,众人终于看清了这匹两倍于寻常大马的日照狮血马,狮血马浑身毛发金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且颇具灵性,它扫了一眼前排的几个人类一眼,察觉出这些人似乎不太好惹,也就收起了兽类惯有的桀骜。 马上的人就没有这番眼力劲了,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即便这人群中有两个境界实力不在他之下的人,一是李顺尧,二是同为年轻高手的皇甫丕,他的眼里可容得下这些穷乡僻壤出身的寒酸修士,恐怕连低级灵石对他们而言都算得上稀罕物,哪里比得上身怀数种中高级法器,敢用一堆灵石来支撑日常修炼打坐的他。另外,他一路上本就窝着火,一般来说,除了一洲少数几个百万以上居民的大城市需要丹种境甚至破土境的师叔们坐镇,其余的城市大部分都由凝种境的师兄弟们“抓阄”去的,他正巧抓到石城这个小之又小的临海旮旯角落,想来能捞的油水少的可怜,这如何不让马上的使者一肚子火。 桀骜归桀骜,该说的话还是不能少的,男子停下胯下宝马,中气十足地问道:“哪位是石城城主?”他虽然是用疑问的语气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一排的何魏志。 何魏志也不在意,他心中只记挂着一件事——将他天赋异禀的大儿子送进极夜宗去,“王峰王使者,城主在此。”何魏志嚷声站了出去,抬头和王峰对视了一眼。 “你就是何魏志?”王峰还是事先了解过石城的情况的。 “正是,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要不先去寒舍喝杯热茶驱驱路上的尘气。”何魏志作势要先将王峰领入府中。 “嗯,也好,是有些疲惫了。”王峰点头同意道。 一边站着观察事态发展的皇甫丕的族长父亲皇甫明,眼看着城主府的家仆上去准备牵马,终究是沉不住气了,嚷声道:“何魏志,三年前来主持的陈使者可是住在你家的,这回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们皇甫家沾沾使者的仙气了吧!并且我还有些特别的东西想给王使者看看,要是王使者喜欢,我就是双手奉送也无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使者的法眼。” 皇甫明代表着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皇甫家,自然要为家族争取这唯一的名额。更何况每两年或者三年极夜宗才会派使者来石城主持年关测试典礼,更显名额的珍贵。 当然,要是稍大点的城镇,一般年年都会有这样的测试典礼,甚至不止一个名额,石城如此寒酸,一怪人口较少,15岁以下的孩童基数不够;二怪位置过于偏僻,甚少与外界流动。久而久之,就剩这般光景了。 同为三大家族的木族木青在一旁若有所思,相当有默契地不插一句话,显然是私底下和皇甫明说好了,不然以他老人家的脾气,少不了一番煽风点火。 皇甫丕见王峰仍是在马上纹丝未动,不肯下马视好,他虽然知道父亲对那个入宗复试的名额垂涎已久,却还是不禁冷笑连连,不是因为他不在意他父亲,而是因为他至今对于当年没能进入极夜宗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他一直把当时那批入了极夜宗的同龄人视作假想的敌人,而此刻骑坐在日照狮血马上的青年男子正是那批人的其中之一,他如何肯见他在自己面前这么威风。 “三年后的各宗大比,我定找机会将你打趴在地!”皇甫丕心里默念着。 何魏志正欲开口反击:“我……” 王峰摆摆手抢先说道:“使者住城主府是规定,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破坏掉。更何况,皇甫兄似乎不怎么乐意见到我,我也不让他为难了。”皇甫明瞟了身旁的儿子一眼,轻叹了口气。如今皇甫家能有这样的地位可全靠他儿子的身份和实力,他倒是也不敢对儿子诘难什么。 随后,王峰跳下马背,轻拍马身几下,示意嘶吼反抗外人靠近的狮血马安静下来,好让上来牵马的仆人稳稳接去,“好生照料,这匹马可不好伺候。要是它不想待在马厩,也随它去好了。” 马仆牵过马,唯唯诺诺,“不敢,不敢!” “要是有丁点的闪失,你的小命都不够赔的!”王峰补充了一句。牵马的马仆咽了咽口水,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这匹烈马安分守己地呆在马厩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城主府去,期间皇甫家告之有事,最先离去,之后是木家。围观的人群倒是不减,平常的百姓难得见到极夜宗圣地来人,莫不以瞻仰到使者的面容而骄傲。 小柯和陈酥已也混在人流中,独独不见罗晓俊的身影。 “让他出来见见世面也不肯,榆木脑袋,我看他这辈子都没有成为修士的可能喽。”小柯大咧咧地说着。 “小俊子人就这样,不爱凑热闹,我们自个玩呗,不理他。”陈酥已心里倒是窃喜的很,难得有独处的时间。 …… 正当石城因为圣地使者的到来而沸腾的时候,罗晓俊却一个人蹲在地上,用串肉的竹签在地上写着“烨”字,城中人都去看热闹了,酒楼暂时没了生意,罗晓俊落得清净。 写完后,他双手环抱于胸,右手托腮,将另一只竹签抿入嘴中,他出神地望着地上的“烨”字,想着叶鸣羽即将教他一年,隐隐有些期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四章 一年之约 月黑风高的夜晚,罗晓俊与叶鸣羽第三次相见于山坡顶上,一边是怀揣着激动心情的修炼雏儿,一边是一改往日风流的大修士叶鸣羽。 “叶师!”罗晓俊恭敬地抱拳鞠了一躬,你不让我叫师父,我就叫你叶师,心还是要诚的嘛。 “叫我叶公子。”叶鸣羽语气平淡,“酒呢?” 罗晓俊讪笑一声,忙不迭抛了过去,“叶……叶公子,我们如何开始?” 叶鸣羽接过酒壶,仰头喝了小口,嘿嘿笑道:“开始什么?” “修行呀!”罗晓俊张大了嘴,心想这是唱的哪出,还要墨迹吗? “修行,修行,那我问你什么是修行?” “攀境越界,祈求长生。”面对叶公子的考校,罗晓俊稍加思索后便应道。 “长生,何来长生,长生大陆只是人们的一种寄称而已,世间大多数人修行的目的,在我看来,皆逃不过二字。”叶鸣羽一语惊人,他顿了下,又提了一句,“少数人求的是圆满。” 罗晓俊有些不解,“修行讲究的不是清心寡欲吗?” “清心寡欲,呵呵,”叶鸣羽冷笑道,“修士不去争夺灵石灵材,如何维系日常的修炼;修士不去争夺法器,该凭什么对敌,一双肉掌?不过,的确是有单凭肉掌对敌的专精体术的修士,但那也是少数,他们不争武器,倒是争各种各样的炼体灵材。” 叶鸣羽告诫道:“所以,你说清心寡欲,未免荒唐,早早抛掉这种念头,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所说的,指的是支撑其不断修行的源动力。” “说小了去,功名,家族的兴衰成败,抑或是复仇;往大了说,极端的武力,此界的巅峰,茫茫无期的天道,无人知晓的永生。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当一阶段的被满足了,下一个又会滋生。多数人便是处于这般光景,人呐,就是太贪心了。” “你先前不是说,想成为合格的修士不就该贪心吗?”罗晓俊皱着眉头问道。 “有贪心的确不是坏事,可贪过头了,你也就被冲昏了头脑,你说你要去和境界远超于你的人争抢灵物,你不傻是什么?”叶鸣羽讥笑道,“恰恰总是会有这样的傻子。” 他将罗晓俊似懂非懂的表情看在眼里,接着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修行不是知难而硬上,更不是知难而畏上,而是知难而思上,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我看你脑袋瓜还算灵光,应该不至于听不懂吧。” 罗晓俊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色彩,说:“叶公子的意思是认清自己的,凡遇事冷静,三思而后行,方能以无谋有,以小谋大。” “没让我失望,之所以上这堂课,是因为知晓你作为这代黑曜体的承载者,只要中途不死,成为绝世强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当然,你平核的奇异状态增添了不少变数。”叶鸣羽解释了一番,“你是天生的黑暗之王,隐匿和暗杀的很高,只要牢记我先前说的,不鲁莽行事,凡事以保命为先,终有一鸣惊人的时候。”叶公子话说多了,顿觉口干舌燥,对着壶嘴鲸吸了口酒。他摇了摇壶身,确定里面没有传出回响,这一口竟将壶中的酒给喝完了,他意兴阑珊,将酒壶抛回给了罗晓俊。 罗晓俊前倾着身,酒壶接入怀中,诧异不已问道:“这代黑曜体的承载者?意思是我的体质是唯一的?” 叶鸣羽若有所思地瞟了面前地小男孩一眼,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实属正常,甚至很多活了悠长岁月的修士都仅仅是知道这七大天品体质的存在,而不知晓其中的一些秘辛,七大天品体质——黑曜体,耀金体,青玉体,墨竹体,秘银体,石黄体,以及……焱晶体。”他说到最后一种天品体质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了一丝凝滞。 罗晓俊有所察觉,却也没问,叶鸣羽双手环抱于胸,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着:“这七种体质都是独一无二的,世间绝不会有两个同样体质的修士,只有这代的天品体质仙去,才会有下一代的承载者,而这种体质,也是七大圣地当初的立宗根本,不然你想,为何只有七大圣地能强盛不衰,似乎没有中断过传承,而漫长岁月中不同传承的圣地如过江之鲫,只能辉煌一时。” 叶鸣羽自嘲了声,继续说:“我所言可能夸张了些,不过也是事实。究七大圣地传承不断的原因,还不是每一代的天品体质都被各自的圣地收入囊中,加以漫长时日的隐秘培养,终成圣地的守护者,亦或者说是‘终极武器’。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每个圣地都有一件能与天品体质完美契合的镇宗之宝,这便是他们的底牌。” 罗晓俊总算是明白自己体质的潜力了,他的嘴角笑成月牙形,眯着眼睛打趣道:“那我还不成了香饽饽。”他又莞尔说道,“你怎么啥都知道?” 叶鸣羽瞧着他的兴奋劲,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就你这奇葩的平核,能不能熬出头还是个问题。” 罗晓俊垂着头,有些泄气,自己折腾了半年,连平核境前期都站不稳脚跟,往后破境的难度必定越来越高,凝种境简直遥遥无期。 叶鸣羽将手揣进风衣内,掏了几下胸膛,罗晓俊的反应他看在眼里,他点了点头,这盆冷水泼的还算及时,“我知道自然有我的原因,等我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和你说说。” 之后,叶鸣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一年,你必须要达到凝种境。” 罗晓俊瞬间抬起头来,瘦削的脸庞满是困惑,他的眼神里有不自信,但也夹杂着渴望,他将信将疑地问道:“我行吗?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还站不稳平核境前期,一年的时间……我能到凝种境吗?” “不管你信不信,这目标你一定要达到,你不到凝种境,如何解决掉你婶娘的事,如何安心出极暗岛去寻你姑姑?而且你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处境也就越危险。我是不会帮你出手的,我只负责教你一年,别的一概不管。你要是这道坎都过不去,我也就当教了个废物。”叶鸣羽冷冷说着。 似乎被叶鸣羽的话给刺激到了,罗晓俊昂着头,与叶鸣羽对视了一眼,“照你先前说的,我就不能去极夜宗吗?凭我的体质,一定会被委以重任,我婶娘与何魏志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多了。而且等我修炼有所小成,再去找我小姑也不迟。” “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到极夜宗?还是你以为你能在极夜宗大有作为?我就这么和你说吧,这些都是未知数,我去城主府的藏书阁秘密调查过你的家族史,你祖上极其显赫,却快速衰败,如果我所料未差,这事的背后一定有神修士的影子,如果他们已经不再关注你个家族独苗倒也好,你大可大摇大摆地去和城中新来的极夜宗使者说去,让他带你回极夜宗内一飞冲天;可要是他们还暗中监视着你,我怕你估计是走不到极夜宗的,就算是到了极夜宗,日子也过得提心吊胆的,保不定哪天便小命不保。”叶鸣羽一口气说了不少话,罗晓俊听得直皱眉头。 罗晓俊觉得叶鸣羽不至于拿家族史的事埋汰自己,便揣测道:“我们祖上的仇家应该已经遗忘掉我们家族了吧,衰败到这么点人了,又有什么值得监视的理由。” 叶鸣羽呵呵笑道:“我看未必,你不好奇你婶娘为什么不除掉你永绝后患?” 这个问题的确一直缭绕在罗晓俊的脑海里,难道真如叶鸣羽所说的这般?罗晓俊有些踌躇,他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莫名觉得惊慌害怕,狐疑地张望了四周。 见罗晓俊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叶鸣羽话锋一转,“不过依我看,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人家也不至于派个高手时刻监视你这个毫无轻重的小子。另外,他们好像只对你们家族丹种境以上的修士出手,失踪的都是这些有数的高手,此间也许有除了家族恩怨以外的原因,这我就实在是猜不到了。” 罗晓俊面色一缓,至少在丹种境前还是安全的,不过也不能排除偶尔的监视,他左右为难,处境似乎比原来想的还要复杂,他轻叹了口气,内心貌似有了决定,小眼睛里蓦然射出坚毅的光芒,“一年就一年!” 叶鸣羽上前揉搓了下罗晓俊的脑袋,大咧咧地笑了声:“这才像话嘛!”罗晓俊本就不怎么打理的头发被他揉成一团鸟窝。 随后,他在罗晓俊幽怨的眼神下,尴尬地挪开了手,他轻咳几下,故作高人的姿态说道:“你放心,一年到凝种境,”他顿了下,“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罗晓俊整张小脸挤到一块,一副不信的样子,“八成,这么高?” “嗯,你先前的半年,练的是啥?全靠着一本破‘基础练气法’,又没名师指点迷津,也没有足够的灵材丹药支撑,还有你那其大无比的平核阻碍,能快才怪。”叶鸣羽毫无留情地数落道。 “好在你遇到了我,一年的时间,我助你打好根基,以后成不成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明白了!” 袖袍一抖,一道红光从叶鸣羽手中丢去,罗晓俊一接,发现是一个香囊大小的不知名布质的袋子。 “这就是储物袋吗?好神奇!”罗晓俊将储物袋捧在手心,也就掌心般大小。 “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一些上乘功法,你本该以暗系功法作为主修的功法,可是我没有顶级的,火系的顶级功法我倒是有,不过不适合你。我建议你先以那本‘抱冥决’为主,这是极夜宗内为数不多的核心弟子才能修习的主功法,不能说顶级,也是少有了。不过我这里的‘抱冥决’应该只够你修炼到丹种境,因为这种功法宗门也不会一次性给全。以后你寻到更好的再换不迟。储物袋里还有不少平核境的丹药,应该足够支撑你近半年的修行了。”叶鸣羽补充道,“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罗晓俊听的两眼放光,自己的岂不和极夜宗的核心弟子一样?不过……他忍不住多嘴问道:“你哪来的极夜宗核心弟子的功法?还有这些平核境的丹药,你平时应该不会携带吧?难不成是抢的?” “什么抢的,”叶鸣羽心虚道,“是拿,拿,懂吗?想做极夜宗的核心弟子,丹种境的修为是底线,那人都是丹种境的修为,不过惹到我,还不是自讨苦吃,我将实力压在丹种境,也能压着他打。” “他不知道你是破土境的大修士?” “最后可能知道了。” “那你把他卡嚓了?”罗晓俊好奇问道。 “没有,烙印了份功法,洗劫了储物袋,杀的话,在极夜宗的地盘上,要冒的风险太大,只要留他不死,宗内也只会怪他学艺不精,不至于穷追猛打,他自己要是还敢来惹我,我自然奉陪到底。”叶鸣羽说得极其随意。 “他们知道你在这吗?” “不知道。” “那就好。”罗晓俊搓搓手,他可不想这关键的一年里横生变故。 “你这小子……” …… 叶鸣羽悄然离去,临走前抛下话,“以后除了白天正常作息,晚上全部用来作息打坐,我不会随时盯着你。每天的血食我会给你预备,平核境也是锤炼肉身的境界,没有旺盛的血气,会拖累境界的提升,更何况你平核的优势所在,不能浪费,兴许还能走体士的路。哦,孙老那边我我会帮你解决。” 等叶鸣羽走后,罗晓俊席地而坐,运用叶鸣羽教他的通用口诀打开了储物袋,在兴奋中从储物袋里摸出“抱冥决”的玉简,之后往额头上一贴,默念速记口诀,没多久,整本功法就被罗晓俊刻记在记忆深处。 “这法子倒是省事,妙哉。”此前不知修真玄妙的罗晓俊像是被开启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一眼望出去,尽是神奇与瑰丽。 可惜当下的他只能望到美好的一面。 “抱冥决”上半部分是心法篇,下半部分记载的主要是实际运用的招式与法门,开篇“暗藏于冥……” 罗晓俊照着上面心法篇记述的第一层功法,将灵气吸纳入体内,在周身的经脉脉络之中行了一个周天,最后抵达平核,冲击坚硬如磐石的平核,一部分用于撞开平核,一部分则存于平核内。这速度,完全不能和之前的相提并论。 “现在懂了,先前的真是龟速。只可惜肉身孱弱,经脉萎靡,支撑不起更大体量的灵气入体。血食……要不明天带点调味过来?” 罗晓俊甩甩头,似乎要甩去脑子里斑驳的杂念。他闭上眼睛,继续一遍遍地运行功法。 …… 不知不觉东边的天色有了鱼肚白的征兆,杂草丛生的山坡上,一道靠近槐树的坐影,纹丝未动。 骤然,盘坐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咧嘴笑了笑,这一晚的功夫都抵他往日一旬十天的功夫。他起身活动下筋骨,叶鸣羽教他用打坐代替睡觉休息的法门,还是管用的,这一般也是宗门里常见的基础法门,用以辅助低阶修士修行。 “抱冥决”的下半部分,罗晓俊还没看,欲速则不达,他还是懂些道理的。 随后,他下山回去了。 路过孙老房间的时候,他特意张望了下,发现屋子没有烛光,孙老的确没有等他,不过叶鸣羽说他会施法让孙老以为自己早早就回来了,这事,得等孙老醒来才能验证一下,保不齐是孙老等腻歪了才睡的。 罗晓俊潜回自己房间,小憩一下。天色逐渐亮起,淡青色的天畔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淡粉色,下面隐藏着道道金光。 孙老醒了,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质问罗晓俊。 罗晓俊安心了,他默念着:“一年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五章 浊酒述往昔 年三十,街道两旁的人家,大人们贴联子的在涂浆糊,挂红灯笼的在搬进搬出垫高的凳子。小孩们则成群,你追我赶,在大人们其乐融融的喝止声里窜来窜去的,一会揭翻哪家奶奶抖谷的编制篓子,一会又引得哪家的家禽鸡鸣狗跳的。 忽得一7岁左右的小丫头片子因为一直朝后看着伙伴,没注意到前面的人,一头撞了过去。“哎哟”小女孩惊讶了一声,被前面的人顺入怀中,“对不起!”小女孩低着头,忙不迭地道歉着。 “没事!”被撞的人颇为大度,爽朗笑道,“以后走路得看着前面。” “嗯”小丫头片子应了声,抬起懵懂天真的小脸,才知晓自己原来是撞进了一个小哥哥的怀里,小哥哥不高,身材干瘦,怪不得方才磕得她手臂疼。 罗晓俊拍了拍眼前小女孩的细肩,“去玩吧!” “哦,哥哥再见!”小女孩摇着两条粗大辫子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和小伙伴们汇合了。 今天难得不用做工,罗晓俊闲不下来,家里就他和一风烛老人,太闷。他还是决定出来逛逛,感受下过年的气氛,等逛的差不多了,再去临月楼吃顿年终聚餐,这还是昨天小柯告知他的,回想起小柯那忸怩作态的样子,不知真是王叔授意的还是小柯有意相邀。 也就过年的时候最能让罗晓俊感受到前世的雷同气息,自己在没自杀前的往年,可都得趁这阖家团圆,一家子人出去逛街的当口,在主街的角落推来一辆小小的烧烤摊车,凭着不俗的吆喝声和磨练出来的嘴皮子,尽量多挣些幸苦钱,用以学习和生活的开支。 逛的差不多了,罗晓俊去街口卖糖葫芦的瞎眼老人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准备带给小柯吃,免得到时候被说空手而来,自己也带不了别的东西,意思一下便好。 临月酒楼的大门紧闭,门口贴着休息的告示,罗晓俊自后门院子的侧门推木门而入。进到屋子里,见后厨有三个人在忙碌着,一个是王叔,一个是王婶,另一个便是他朝夕相对的和蔼大叔陈师傅,罗晓俊有些纳闷,平时可不见王婶下厨,王叔倒是在酒楼生意忙的时候会帮衬下。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 王叔手里剁着点绿和调香用的小葱,正巧侧头瞥见罗晓俊出现在通道处,嘻嘻笑道:“晓俊,来了呀!去外面坐着吧,这都快好了,小柯他们等着你呢!今个你王婶亲自给你们下厨,有口福喽。”大过年的,多半都是笑脸相迎,即便他们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好,老板娘的厨艺,应该不赖吧。”罗晓俊笑着回道,顺便道了声祝福,便往前面走去。 等罗晓俊消失在自己视线尽头,王叔轻叹了口气,听父辈谈起罗家往昔的光景,那是出了不少神仙般人物的显赫家族,谁料现今竟只剩罗晓俊一个独苗(他不知罗晓俊小姑罗伊之的存在),而他父母早亡,谁不知道他婶娘徐娇和他们家的恩恩怨怨,但也没人敢说什么。当初收下罗晓俊作帮厨,纯粹是可怜他的身世,这么小就得出来独自谋生,其实也怕城主夫人借此生难,还好后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才心安理得。后来,他偶尔撞见女儿无故思春的场景,暗中悄悄观察一番,竟发现女儿思春的对象是来酒楼工作了小段时间的罗晓俊,也不知罗晓俊那穷小子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女儿。念及此,他心中些许不爽,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砧板上的小葱剁得更细碎了。 “罗晓俊若是肯在我家再做个几年活,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如果愿意入赘我王家的话,倒也不是不行。”王叔停了手上的动作,暗暗思索道。 刚装好盘的王婶,看到王叔还没切好小葱,就朝他吼道:“怎么还没切好?我等着浇热油了。” 王叔回过神来,唯唯诺诺,“这就好……” 这边,离了后厨的罗晓俊落得清闲自在,寻到酒楼最大的雅间,座上还未满,除了小柯自家亲戚外便是几位长年在酒楼做工的伙计,却不见陈酥已等几个近两年刚来的新伙计,罗晓俊心想,看来是沾了小柯好话的光。 小柯一副大小姐的脾气,“罗晓俊,你给我过来坐!”说完朝罗晓俊招招手,这一动作引得几个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同桌食客暗笑不已,却也不点破。 罗晓俊硬着头皮过去,在小柯旁边的位子坐下,今个小柯实在人多势众,自己就暂时不和她贫嘴,顺她的意思好了,罗晓俊如是想着。 他不曾想到年三十的这顿中饭,竟为日后的事埋下了不小的祸端。 …… 酒足饭饱之后,罗晓俊以回家与孙老唠唠嗑为由,早早便离了饭席。小柯以为这是他的借口,其实不然,自从罗晓俊来临月酒楼作炙厨,这半年多里,他白天都不在家中,一日三餐也都是在外面解决,甚少和以前一样,和孙老同桌吃他老人家做的菜,今天难得有空,是该回去和孙老聊聊家常。 另外,他又起了追寻往事的念头…… 回家路上,他特意跑去酒铺买了两小坛子桑青酒,城中居民好饮,就是7,8岁的孩童也会嘬上几口。罗晓俊撩开布帘子,出了酒铺,一左一右地抱着两小坛子酒,两坛子酒在大人眼中不算大,可和罗晓俊的身子一比,还是显得偏大了,但是罗晓俊抱得并不吃力,好歹是踏入修真一途,纳天地灵气锤炼自身平核与肉身的修士,区区两坛酒自然不在话下。 久未修葺的屋檐下,坐着一位年逾五旬的小老头,椅子旁放着齐半身高的自制小木桌,桌上搁着一个掉瓷壳的小碟,碟子里则装有一小撮花生米,孙老磕着花生米,老神在在。 地板“咚咚”响起,孙老停下指尖夹住的花生米,他好奇是谁上门拜访,附近住的几个老头偶尔会来串串门,这并不稀奇。道路尽头出现一道“三头”的人形动物,孙老有些纳闷,没想到拐过来的竟是自家少爷,抱着两坛子酒,孙老展颜笑道:“小少爷,回来挺早,晚饭在家吃吗?” “吃的。”罗晓俊将两坛子酒置到木桌上,抬起袖子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孙老提了酒进去,满脸欣喜。 “那我去买点肉和菜,晚上做顿好的!” “好哩!”罗晓俊爽快地答应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捡了几颗碟子里的花生米送进自己嘴里咀嚼。 孙老双手置于后背,缓步出了大门,这回轮到罗晓俊坐在那里晒着懒洋洋的太阳,晒了一会,他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一年之约,就跑回自己屋里坐上床头打坐运气。 “晚上和叶鸣羽说下,要不以后去飞涯角修炼,兴许能更快些。老实说,自己的平核还是太耐磨了。” …… 太阳还没落山,罗晓俊吩咐早点开饭,孙老只好早早备好几个热菜,配上一碟清煮少盐的毛豆,两人坐上酒桌。酒过三巡,孙老微醺,直呼年纪大了酒量也变差了,于是忽吹起了年轻时候的牛逼,说的是有板有眼,有些地方搞得罗晓俊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罗晓俊也喝了几杯,精神状态还没到孙老的份上,只是静静当起了听众,偶尔插科打诨,逗趣一番。 再喝了几杯后,孙老算是有点醉了,嘴没这么麻利了,神情也没了先前那般飞扬,他开始湿了眼眶,嘴里念念有词,罗晓俊只听清一个频率最高的词——小姐。 念的是小姐,也是罗晓俊的亲娘,更是孙老的主人。 罗晓俊借着几杯浊酒下肚的酒劲,只觉恰逢其时,便搁下筷子,打开了话匣子:“孙老,我出生那年的事,究竟是哪般?” 孙老双颊微红,似乎早有预料,他仰头喝了杯酒,说道:“以前我不肯与小少爷说,是觉得时候未到,不过经过那晚的处境,小少爷竟知晓我与徐娇的事,看来小少爷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爱哭的小鬼了。哈哈,少爷你暂且容我这样说。晚上,我自然会一吐为快。” “我听着呢,我也晓得有些事你一直瞒着我。” “少爷好奇我怎么会和徐娇这个恶婆娘扯到一块去?”孙老疑问道。 “我偷偷跟踪过你到凉风坡的亭子,远远望见你和徐娇在亭子里相会,以为你是徐娇麾下的……老狗!”罗晓俊微醉,说的话也直接了些。 孙老面露愠色,“我是狗,可我不是徐娇的狗,是小姐的狗。这个问题的缘由,你自会知道。先从徐娇说起,徐娇……”孙老延长了语气,“我第一次见她时,还是你叔叔带她回家的时候,单论姿色,她是我生平所见的佼佼者。顺理成章的,她蒙上红盖头嫁给了你叔叔,二人入了洞房,生活还算融洽。说起后来的事,你叔叔有不可推诿的责任,不知何时起,你叔叔难堪婚后生活的枯燥单一,开始在外面寻风花弄雪月,徐娇从邻舍众人的口中风闻此事,与你叔叔吵了几架,还闹到你父亲那里,你父亲好言劝过,可你叔叔也不大上心,而徐娇又觉得你父亲对他弟偏倚,以至于对这个本就日薄西山的家族怀恨在心。”孙老的酒杯停在空中,也不喝掉,叹息一声,“人们常说最毒妇人心,可哪有天生便恶毒的妇人。” “终于某日,她趁着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用一桌酒菜毒死了你叔叔。”孙老一口灌下杯中辣酒,“虽说无凭无据,可谁都认同这点,家里除了我与小姐便只有她。你父亲回来见自家弟弟被毒死,勃然大怒,遍寻徐娇要为弟弟报仇,但谁曾想到,徐娇竟早已勾搭上当时的石城城主何安。你父亲得知详情,寻到城主府上,暗中与何安比斗了一场,二人实力相仿,在不尽出底牌的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何况你父亲对徐娇还怀有一小份愧疚,说起来,源头还在你叔叔身上。你父亲见实在没辙,而且还要为刚怀上身孕的小姐着想,不敢盲目拼命,只好不了了之。” 孙老说及此处,指尖捏住的空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可这还不算完,你父母肯放过徐娇这恶婆娘,她却仍是怀恨在心。”孙老语气凝重且愤怒,接着说道,“后面的事和你们家族世代相传的家传宝有关,徐娇兴许是从你小叔口中得知家传宝的秘密,这件物什向来由族长保管,就是我,也只是耳闻过,但从没见你父亲给我们开过眼,你叔知道这事不稀奇。当时,徐婆娘虽改嫁何安,却仍处心积虑要加害罗家,就这样一直到小姐临盆当天。我还清楚记得是下午申时那会,你即将呱呱坠地,原本晴朗的天空竟骤然变得更如墨般漆黑,由罗家上空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均是被黑幕笼罩,且越靠近罗家越是漆黑,我们被迫点起蜡烛,半刻后,小姐顺利产下你,天空的异象还未结束,着急在外等待的罗平之脸上竟突然浮起怪异的神色,他不知为何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木盒子,我在一旁没瞧清楚,只觉得盒子里有流光溢出,且愈演愈烈,幽光仿佛是要冲出盒子的束缚,平之被迫放出盒子中的东西……” “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罗晓俊忍不住插嘴问道。 孙老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追忆和犹豫,叹道:“我没看清,那东西被一层幽光包围着,我的眼睛勉强能跟上它的轨迹,看形态——应该较为修长,其余就一概不知了,就连它是死物还是活物我都不晓得。”孙老说得口干舌燥,就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呷了一口,继续说,“然后我只听到‘咻’的一声,它便从我身边飞速掠过了,我转头想跟上它的去向,没想到……咳咳!”孙老咳了几声。 罗晓俊伸出手作势要把酒杯揽走,说道:“少喝点……”孙老嗜酒如命,如何肯依,或许也是不想服老,他摆摆手,推开了罗晓俊的右手,“不碍事的,不碍事的!”罗晓俊只好歉然把手缩了回去。 “没想到什么?” 一坛子桑青酒眼看着要见底,这回倒出的酒不再澄清,混着些许酒渣子,孙老不管不顾杯中酒有多浑浊,仍是不肯漏了一滴,他仰头喝个干净,缓了缓接着说道:“它径直穿过窗户,去了小姐临盆的屋子里,当时产婆刚出来换水,被从旁边一射而过的东西吓个半死,整盆血水洒落在地上,还是我上去收拾的。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晓得了,当时屋子里除了小姐和刚出生的你外,还有刚刚跟着闯进去的你父亲,片刻后,那被幽光裹挟的东西就冲了出来,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我怎么记得当时还伴有一段快意的啸声从那道幽光处传出。之后,这道幽光在十里范围内肆意乱窜,时而加速,时而冲天坠地,甚至连大小都在不停地变换着,实在奇异。直到半刻钟后,它才消停下来,空中黑幕的异象也徐徐消散。你父亲将它接到手里,面色复杂,我看可能还是高兴居多,但他也该预料到接下来的麻烦了。” 片刻的时间里,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岂不是半个石城的人都能看到?” “谁说不是,当然,何安和徐娇也都知道了。后来的事,我猜测大抵是徐娇和何安说起罗家的家传宝物,谋算着勾起何安的贪欲,好去和罗家争斗。” “他们寻上门来了?”罗晓俊皱着眉头问道。 孙老不再喝酒,脸色灰白,“嗯,气势汹汹,还捎上了府上的一众走狗,逼你父亲交出引发异象的宝物,说什么怀璧有罪,应当上交城主府的混账话。你父亲自然万死不从,这宝物传了几十代数千年,若是丢了,你父亲如何与先人交代。更何况,我后来听小姐提起,传家宝一直传得隐秘,还和一道自祖宗流传下来的谶语有关。” …… “哦,对了。”孙老猛然一拍自己额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封泛黄的旧锦囊,揣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凹凸分明的眼眶中竟泛起浑浊的泪光。随后他在罗晓俊一脸的错愕中慎重其事地交到罗晓俊的手里,“这是小姐留给你的锦囊,我谨记小姐吩咐,不敢拆开看,现在终于可以交到小少爷的手里了。我保管了十三年,以后就由你来保管了。锦囊里有小姐当年垂留之际写好的布条,你细细看,应该能把我尚未道尽的往昔曲折给补全了。” 说完后的孙老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精气,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念有词。 罗晓俊看着有些不省人事的孙老,刚才谈话的时候还口齿清晰,现在却不知道醉倒哪个世界去了。孙老对他母亲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情感?罗晓俊无意乱加揣度,但至少是真挚而忠诚的。 此刻他低头凝望了一眼这做工讲究,勾有祥瑞图案的锦囊,藏于当年的一些未知真相应当就匿在这个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六章 隐秘 罗晓俊扛起醉生梦死的孙老的右臂,将他扶回了房间里的床上,随后悄然离开。他回自己屋子坐了会,在隔壁孙老的呼噜声中犹豫着要不要拆开旧锦囊,虽然他是一年前才重生到这个世界,但潜移默化之下,他已经认定自己要背负起这个家族的命运。正如他当初所说的那般,既然入了这躯体,自己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罗晓俊自认不是什么圣人,无论自己是罗孤耳还是罗晓俊,作为罗平之和林清伊的儿子,他如何能对他父母的死置之不理,此仇不报,愧当人子。 徐娇,已然上了罗晓俊必杀的名单。名单上还有一人,是杀害小乞儿的凶手。 天色虽晚,可到约定的时间还早,罗晓俊望了眼窗外,徐徐叹了口气,他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眼布条上的信息。他蹑手蹑脚地拆开了锦囊上密封用的金丝线,扯大囊袋的口子,再用双指夹出躺了十多年之久的布条卷成的圆柱体。接着他把空锦囊小心地放在身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摊开卷成一团的丝布条,布条摊全了该有四五十公分长。罗晓俊一手抓住丝布条的右上角,一手抓着布条中部,凑了近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手娟秀清奇的小字,罗晓俊一字不漏地从起首一直看了下去。 “吾儿敬启,当你看到这字条时,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只可惜为娘见不到这一幕了……十三年前,你父亲不肯妥协与何安,最终二人拼得双双毙命,我眼看着你爹倒在我怀里,我却无能为力。不久后,我染上重病,苟延残喘了半年,自觉时日不多,怕孙叔出了意外,无法好好交代给你,导致这段往事蒙尘,才写下这一字条。孙老的可靠性你自不用担心,当年我逃出娘家,也只有看着我长大的孙叔肯与我一起,他搭上徐娇也是我授意的。你父亲死后,宝物被徐娇所夺,其实……也可以说是我自愿交出的,因为当天的异象除了后半段宝物的通灵飞窜外,还有漆黑夜幕的降临,而这异象我思前想后地也只能归于你的出生,更何况当天发生的另一件事……” “当时我还躺在床上,屋子里除了娘外还有尚处襁褓之中的你,产婆端盆出门,突然一道幽光刺穿窗户进来,紧跟着你爹也闯了进来,密切注视着幽光的一举一动。我从你爹口中得知这便是家传宝物,从先祖传下,一直无人能够认主。它在屋里盘旋了几圈后,像是突然认定了目标,便朝着你疾驰而去,我心里一惊,可是反应不及,它在你面前一闪而过,等我堪堪扑到的时候,它已悄然破空离去。我细细查看之下,发现你的小指头处被割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点红芒在上面闪烁。平之他应该也看到了,随后便追了出去。所以我认为异象的源头其实应在你的身上。后来平之弥留之际交入我手,我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通体漆黑如墨玉的短小箭矢,而我为了让城主府的人安心,被迫交出了那木匣子里的短小箭矢,以期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的焦点汇聚在你出生这件事上。不然我实在寝食难安,这事要是传出去,吾儿性命恐怕祸福难料。你以后要是足够强大,定要将其夺回,否则我愧对你爹。与宝物同时流传数千年的还有一道口口相传的谶语,你爹临终口述,我琢磨不透,大致是‘破晓黎明至,暗夜等君来’,某些字的读音可能有些出入……” “那天之后,虽然不知道又搭上何魏志的徐娇为什么肯放过我们娘倆,为了放松她的警惕,我便让孙叔在我死后搭上徐娇,名义上是半监视你,实际上是为了减轻徐娇的怀疑,所以你大可不必对孙老的举动有所疑问。切记,徐娇定还对当日的异象有所怀疑,在没有绝对实力的前提下,切勿鲁莽行事,为娘还是想你好好地活着。” 最后几行字抖的尤其厉害,“娘要说的就是这些,千言万语不及一句对不起,怪为娘没能陪你长大成人,往后都得你一个人过了。勿念……” 罗晓俊摩挲着底下那抹触目惊心的黑色血迹,他双眼通红。许久,他情绪稍稍缓和,用双手抵住后头,静默了会,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总算是明白了。娘说的没错,异象应该就是源于他的黑曜平核。至于那通灵的箭矢,罗晓俊摊开双手看了眼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并没有什么划破的痕迹,想来应该是愈合了,“不知通灵箭矢划破的是哪根指头?它又为何要这么做呢?”罗晓俊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句令人费解的谶语……不懂,不懂。”罗晓俊喃喃低语。 他翻身跳下床,将丝布条重新卷好,塞回锦囊里,随后从叶鸣羽给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空的碧绿色玉匣子,把锦囊放入其中,轻轻盖好。最后,玉匣子被重新藏进储物袋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后,罗晓俊双目坚毅,悄然出门,准备继续自己一年的修炼计划。如今的他,心志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从未如此渴望力量,渴望足以复仇的力量,可想要制服徐娇就必须要面对何魏志,回想叶鸣羽所说过的一年之约,想必他清楚只要我能够晋级凝种境,就有战胜何魏志的资本,所以才会定下这么一个约定。罗晓俊心里有了底气,他捏紧了拳头,说道: “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徐娇,夺回家传箭矢,自己才能安心跟着叶鸣羽出极暗岛。” …… 门外小雨初霁,地上涌起一股难闻的土腥气,罗晓俊踩着湿软的泥土上山,叶鸣羽早已等候多时,约莫是看出罗晓俊心情不佳,叶鸣羽并没有揪着迟到的问题不放,仅是调侃了几句。之后,他便抛出一只金黄色的禽类妖兽死体,灵性尚未流失殆尽,显然刚死不久,顶上硕大的鸡冠鲜艳如血,神异非凡。这就是叶鸣羽所承诺的血食,用于开辟罗晓俊孱弱的经脉,强大他的肉身强度。 “生吃!”叶鸣羽冷冷地看着罗晓俊取出的各式调味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罗晓俊嘴张成椭圆形,不解地说问:“都是寄生虫,怎么能生吃?” “一旦加热,精华必定流失。生吃!”叶鸣羽又强调了一遍。 “既然不能烤着吃,我也得炖着吃。”罗晓俊实在是不愿意接受生食血肉,哪怕这血食再诱人,再血气旺盛。 “你还想不想提升境界了,以你现在的身体强度,功法再好也是白搭,我给你的丹药多半是破境用的,虽然也有强筋健骨的,但是药三分毒,如何比得上我给你的血食。”叶鸣羽嗤之以鼻,“看你这张苦瓜脸,我就不信大宗门的年轻弟子能有这样的待遇,要知道,躺地上的可是一级妖兽玲珑鸡,血气充盈旺盛,却还算平和,是最适合你当前肉身和境界的血食。你要是不愿生吃,我就毁了。还是你想独自去猎取一只一级妖兽?” “我吃!”罗晓俊想了想当初九死一生的战斗,顿时转了念头,如恶狗扑食般上前扑去,取出右腿随身携带的匕首,从禽身上割下小腿,眼一闭,只当手中小腿是海味山珍,竟大快朵颐了起来。原来此物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反而有股异样的鲜美之味,下肚后只觉浑身舒畅,血气在体内有序地翻滚,而后股股血气又化作丝丝精血,滋润着经脉和穴位。 不知不觉中,半只血食消蚀一空,罗晓俊不是不想吃完,而是体内的血气已然翻江倒海,叶鸣羽所谓的平和的血气,竟还是如此夸张霸道。他只好乖乖静坐在地上,竭尽全力压下这股冲顶的血气,一遍又一遍地运行功法,借由灵气的游走来促进经脉和穴位吸收磅礴的血气,好化作精血反哺经脉和穴位,以达到扩充壮大经脉的目的。等到半只血食的血气吸收殆尽,罗晓俊便又生吃起另外半只血食……如此反复。 半炷香后,罗晓俊起身感受来自身体上的显著变化,平素双手的力气加起来也只有七八十斤,现在恐怕就是一百来斤的东西,罗晓俊都能稳稳提起,而且经脉拓展后,灵气的吸收速度也大幅提升,对平核的开垦大有裨益。 “接下来你去飞涯角。上回听你说起,那里的灵气浓度要远高于寻常地带。我也就不用布置聚灵阵来辅助你的修行来,太浪费灵石了。”叶鸣羽颇为满意地说着。 罗晓俊正有此意,爽快应下,可正准备走时,叶鸣羽的角度划过一道微妙的弧度,随后地上出现一套银色的软甲,“穿上这套银光甲再走。” 月光下的软甲,熠熠生辉,罗晓俊好奇地拾起软甲套上身,大小是正好合适,可触手的那会他就知道这货没想象中那般简单,叶公子这是故意给他找茬。这套软甲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罗晓俊苦笑一声,尝试性地迈了一小步子,步子不大,他的身体却不住地摇晃。 “这套软甲是件隐匿性的法器,你把灵力灌输到肚脐眼下三寸的铭文阵里,凝种境以下的修士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而石城屈指可数的凝种境修士应该不至于正好被你碰到。”叶鸣羽一甩身上的宽大风衣,“我去飞涯角等你。”他的右膝轻轻一压,身子便如箭般弹射出去。罗晓俊就在下面眼巴巴看着叶鸣羽乘风而去。 原来修士真的可以御空飞行,罗晓俊的眼里闪着异样的色彩。 片刻后,叶鸣羽折返而回,在罗晓俊诧异的眼神下,赧颜问道:“飞涯角……在哪?” “敢情你个高人连个飞涯角都不知道?我先前不是说过的,有块自岩壁飞出来的平台,好认的很……”套着银光甲的罗晓俊顿时有些汗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七章 蝉 重新上路的叶鸣羽顷刻间便消失在不清不明的朦胧夜幕之中,只留身着银光甲的罗晓俊一人在原地欲哭无泪。 全身上下八十来斤的负重,罗晓俊的双腿像是灌了密铅,更糟糕的是,当罗晓俊将灵力注入铭文阵后,发现体内的灵力输出只够银光甲的消耗,无法加持肉身。不过出城后应该就不需要灵力的支撑了,情况会好点,有灵力加持的话,力气约莫可以增加一倍。罗晓俊猜测这可能是叶鸣羽计算好的,活吃血食后,一些未来得及吸收的血气还隐藏在周身的血肉和穴位里,可以通过剧烈运动将其激发出来。 罗晓俊预备妥当,鼓荡起浑身的肌肉,一路小跑前进……刚经过第一个行人身边时,他还有些紧张,自己着装怪异,如果能被看见,必然会引人注目。可后来见到众人对他的路过熟视无睹,仿佛罗晓俊是无影无踪的空气,他这才放心,紧张感也逐渐消弭于无形。 他从城门旁一处隐秘墙角的狗洞钻出,姿势难堪一睹,要是能跳出城墙,他何必要钻狗洞呢?出城再小跑了一阵子,罗晓俊气喘吁吁,累的快要趴下了,他环顾四周,这下子该是没人了,他雀跃一声,不需要再灌输灵力至银光甲内,后面的路途会轻松一点。 这时,他猛然间想到一个歪点子。何不将银光甲收起放入储物袋中?可念头一起,罗晓俊就给自己汗澄澄的脸颊一个响亮的耳光子,“不得不得,净想些歪主意,修行如鱼逆流而上,不留点血汗,如何成长。” 等罗晓俊终于到了飞涯角,见到正在把玩着红色木珠子的叶鸣羽,叶鸣羽身边有个小坛子,坛子上立了三根燃烧殆尽的檀香。罗晓俊颓然倒地,仰头躺在叶鸣羽跟前,叶鸣羽把手中温养的珠子换到另外一只手,语气平淡如水,说:“三炷香的时间,太慢了。明天要还是这么慢,血食自己寻去。还不起来,软瘫在地,成何体统。” “啊?还慢。”罗晓俊听到叶鸣羽的诘难,吃力地翻身站起。 “慢,怎么不慢,往后银光甲的重量还得提上去,啥时候你身负千斤还能如履平地,才算是到达平核境肉身的极限了,现在百斤都没到就这么费劲。”叶鸣羽一脸的嫌弃,“何时一炷香能到,何时再加重量。” 罗晓俊自认是经得起批评的人,虽然被叶鸣羽嫌弃,还是硬捧着笑脸应道:“是,是。” 接着罗晓俊继续盘腿坐下,开始修习“通冥决”心法篇第一层,由于功法的残缺不全,罗晓俊的手头上也就只有修至丹种境后期的九层功法,每层对应不同的境界。以他目前的实力,仅能照着第一层的心法修习,第二层得等到哪天平核达到中期的程度才可修习,若是强行按照第二层的功法路径运行,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 一旁把玩珠子的叶鸣羽百无聊赖,正在四处查探罗晓俊口中的“凶案现场”,那只被罗晓俊搏杀掉的豹兽尸身早已消失,估计是被别的猛兽给叼去当了美餐,血迹也被偶尔的落雨流水冲刷地一干二净。老实说,叶鸣羽并不太关心究竟是谁踹死了浮萍般的小乞儿徐福,自己与他又没什么瓜葛,那晚给罗晓俊分析一波纯粹是技痒,最后得出城主何魏志可能性最大的结论。要真是他,以叶鸣羽对罗晓俊这些时日的接触了解,罗晓俊估计得将何魏志和他婆娘一齐收拾掉才算痛快吧。 这小子,看着性情淡漠,内心可火热着哩。叶鸣羽瞅了眼闭了六识的罗晓俊,突觉一丝不安。他不想与罗晓俊扯上太大联系,才有了一年换一人的不成文的约定,但事实上他并不希望罗晓俊真会依约傻愣愣地跑去杀了那人,不是因为他与那人缘分未清,而是怕罗晓俊送死,即便罗晓俊已得道,杀掉那人的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毕竟,这是与一个大势的圣地宗门对抗。自己教他一年与杀掉那人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罗晓俊越是重情重诺,与他纠葛便会越大,他便越是不安。 叶鸣羽甩甩头,想要甩去脑子里的思绪。他又开始对此地的奇异之处产生了好奇心,他不是没见过灵石矿脉,甚至连更稀有的灵泉他都曾经见过,还聊有兴致地朝里面撒过一泡尿,不过都是孩提往事,不提也罢。此地的怪异之处在于灵气浓度虽然稍有不及大型灵石矿脉的节眼处,更不及灵泉附近,但是比寻常地方又要浓上数倍,关键是他一时间也看不出源于何处。那个凝种境的凶手可能略知一二,但是叶鸣羽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所以既然是想不通也就不愿自寻烦恼,他一向随性。 若是叶鸣羽愿意上飞涯角看看,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破土境修士的灵觉就算是范围极广,可一来叶鸣羽没有时常外放灵觉的习惯;二来灵觉不特别注意某处的话也不容易看出问题;三来巨石的隐匿阵法虽然残破,可还算有用。所以他暂时并不知道巨石隐藏的秘密。 等罗晓俊修炼间隙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没了叶鸣羽的踪影。他倒是放心自己一个人在这修行,罗晓俊默默想着。 罗晓俊自然不知叶鸣羽用布阵法器布了套防御阵法,只是他察觉不出罢了,他倒是奇怪外面怎么静的可怕,连点虫鸣兽叫声都没有。 …… 年初三天仍是休息,罗晓俊天亮便回家露了面,孙老难得起的晚,昨晚的情绪似乎还未完全平复。 “看了?咳咳……”孙老剧烈咳嗽了几声,略显佝偻的胸膛起伏个不停。 “嗯,对不起,孙老,我错怪你了。”罗晓俊低垂着头,道歉之意尽显。 “没事的,没事的!”孙老爽朗地笑道,“都一把老骨头喽,哪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随后,他稍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只要小少爷有朝一日能为你爹娘报仇雪恨,我就心满意足,要是能活着见到这一幕固然好,见不到也无妨。”孙老说到某些词的时候语气尤其重,这事在他心头压了这么多年,自己谨听小姐遗言,一直忍辱负重,与那恶婆娘搭线,就是期盼着少爷能有所作为。 “小少爷,能不给个数,好让老仆心里有个底?” “数?” “现在处于何境界?” “平核境……”罗晓俊有些羞愧,自觉难以启口,但是瞥了一眼孙老期盼的小眼神,“前期。” “前期啊……”孙老稍显失望,他如今虽然不是修士,但是毕竟曾经是过,也不算是目不识修的小白,自然知道以罗晓俊现在的境界实力,想要报仇为时尚早。 罗晓俊察觉到孙老的失望之情,便又赌气般补了一句,“一年,一年内我一定会为死去的父母讨回公道。”罗晓俊的眼中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孙老恍惚间抖了下身子,这才后知后觉,“好!好啊!老仆相信小少爷定能做到。” 罗晓俊啃完手中馒头,便欲出门。 路上偶遇同样出来闲逛的小柯,小柯一见罗晓俊就来劲,“罗晓俊,昨天中午干嘛走得这么急,和哪家姑娘有约啊?叫出来,和本姑娘比划比划。”说着还撸起袖子,捏了捏鼻子。 “大小姐,你看有哪家的姑娘会看上我这种干瘦到一定程度的男孩?”罗晓俊也撸起袖子,露出毫无肌肉美感的胳膊。石城人生性粗犷,审美也偏向健壮魁梧,罗晓俊的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等罗晓俊生食妖兽血食一段时间后,天天经受旺盛血气的洗礼,肉身强度上去了,体格也就不至于还像现在这般干瘦。 “也是,除了本姑娘,想必也没人会瞧上你了。”小柯天性活泼,说话没有太多顾忌,直来直去惯了。 “没羞没躁,还一口一个本姑娘,本大娘还差不多。”罗晓俊挖苦道。 小柯哑口无言,“你……” “我咋了?” “你……你没出息,就知道和女孩斗嘴。下午城主府前的年关测试,你有本事上去斗一斗石城的名门俊杰,哼!” 罗晓俊挖挖耳朵,毫不在意地回道:“没本事,不去斗,干嘛自找没趣呢?”他心口不一,嘴上虽说没兴趣,心里还是想去看看,能够旁观修士的武斗,见识下他人的战斗手段,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现场复杂,城中名门望族必定悉数到场,几位主事的凝种境修士也都在,鱼目混杂,尤其是城主何魏志的一方实力,自己要是前去一看,定会被他们盯上,若是不幸被看出平核境的修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真不去?见识见识不也挺好。两三年才一回,上次我可是去见识过,多亏我那位在城主府任职的侍卫表哥,能在稍近处观看。各种名目的法器层出不穷,台上五颜六色的,好看的紧。” “不去,我出城散散心。” 小柯呵呵笑道:“散你个大头鬼。” “你管我?” “不管,本姑娘懒得管。”小柯撅着不合时宜的大嘴,鼻孔朝天,被拔长的藕颈倒是鲜嫩雪白。 “好,那就请王姑娘让个道。” “让就让,”小柯欠过身,嘴里依旧嘀咕个不停,“下午我叫我哥陪我去看。” 罗晓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祝你被哪家的良才俊彦看上。” “看上才好,”小柯气呼呼地朝着罗晓俊踽踽独行的背影碎道,“不识好人心。” 走远了,罗晓俊回头望了眼方才小柯站着的方向,没人影了,他犹自咀嚼着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只能辜负了……” “要不一年后,我不出岛了?”罗晓俊萌生了念头。 “等死吗?何必连累别人。” 他立马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 “不过脖子真的很嫩,就是嘴巴有点大。”罗晓俊被自己自言自语的话给逗笑了,旁边恰巧路过的老汉一脸诧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粗硬的脖子,指尖又绕着自己青黑色的嘴唇走了一圈,得出了自认足以盖棺定论的两字,“有病!” 不远处,一座高楼的檐角上,一个满脸阴鹜的鹰钩鼻男子蹲坐在上面,默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罗晓俊,他奉命每年来一趟石城。 “有趣!去年还是区区凡人。”鹰钩鼻男子自觉石城无人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隔着高楼两栋屋子的茶楼二层,风衣怪客叶鸣羽聊有兴致地品茗着手中温热的香茶,眼角时不时地朝着窗户外高楼上的身影望去。 直到檐角上的人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收回眼神,嘴角泛起若有所思的弧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这只螳螂是鹰隼的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八章 芥蒂 下午申时的年关大试是石城少有的大场面,众人云集于城主府前的青砖广场,里三层外三层,场地中央临时搭有一个看似坚固的战台,战台的南侧摆有一张长长的木桌子。桌上依次坐有四人,中间两位自然是使者王峰和东道主何魏志,坐在王峰另一边的是老于世故的白须木青,剩下的那位则是皇甫家的代表——年轻高手皇甫丕,唯独不见何魏志的同门师弟。王峰作为本次测试赛的主裁,其余三人为公证者。 参加测试赛的选手不多,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何家双少,皇甫家的两男一女,木家兄弟二人,还有三位分属不同小家族的孩童,两两一组,此时正在一边的空地上摩拳擦掌。由于事先得知首轮战的抽签结果,所以互为对手的同组二人的目光相对炽热,除了其中一组,这组二人是同为皇甫家年少一辈的堂兄弟,彼此心里有数,估计不会大打出手。 见万事准备妥当,王峰使者舒心地点了下头,何魏志此人做事的确滴水不漏,好处自己也收了,如果没有意外,场上修为最高的何地应该能获得唯一的名额。虽然皇甫家的丫头和另一个小家族出身的满脸煞气的男孩有点奇异,但是毕竟低了何地一个小境界,这结果大概是没跑了。就算有变数,还不是贵为使者的自己说了算?不过皇甫家还真是有点麻烦,根系势力遍布数州,此地的皇甫族人虽只是旁支,却也不好得罪地太过。王峰眉梢一抖,如是想着。 “王使者,时辰已到。”何魏志善意出声提醒,他心情大好。 “哦,好。”王峰回过神。 他自座上缓缓站起,清了清嗓子,声音不怒自威,“石城年关测试赛正式开始!” 伴随着王峰的一声令下,首轮战第一组的二人应声跳上半米高的战台,战台西面站着的两位擂鼓壮汉当即挥舞起手中棒槌,厚重的鼓声和台下吃瓜群众的叫喊声相得益彰,极夜宗复试的名额争夺赛拉开了帷幕。 可惜在流水潺潺之地修行的罗晓俊是见不到石城难得一见的盛况了。鹰钩鼻男子没有尾随罗晓俊而至,这是幸事,不然飞涯角的秘密难保不失。不过鹰钩鼻男子若是跟来,叶鸣羽也不会袖手旁观。 …… 傍晚,罗晓俊挥洒着汗水返回石城,一路上看见行人对下午的年关测试赛议论纷纷,他凝神静听,知晓了个大概。 桂冠虽是被何魏志的大儿子何地摘走,但此事的经过却稍有争议,缘在决赛时何地与不知哪里窜出的小家族子弟金世毅打了个平手,二人同时倒地动弹不得,丧失战斗能力,最后是由极夜宗的使者王峰裁定胜者为何地,理由是何地的境界更高,通过复试的概率更大。而不知内情的众人此刻方知金世毅竟是以低搏高,还打成平手,一时惊叹连连,但也都不敢多说什么。何魏志见群情激昂,他本不想和平民争辩什么,可木家和皇甫家乐见热闹,在一旁煽风点火,便想为自己儿子说句所谓的公道话,就将何地初入平核境后期没几天的事实吐露出来,以境界不稳为由,搪塞过去。之后,王峰显出自己作为上宗使者的权威,众人不敢再议论,也就散了,只是路上还是碎言碎语地聊着。 “金世毅。”罗晓俊记住了这个原先默默无闻的名字,能以平核境中期的境界与后期的何地战成平手,应该在某方面有胜人一筹的造诣。 至于何地,罗晓俊对何地并不陌生,对于何地夺得极夜宗复试的名额,并不觉得稀奇。一来有何魏志暗中作梗,二来何地本身的气质也非常人可比。印象中,何地一直扮演着冷漠,阴沉,老成持重,却又极重兄弟情的角色。以往欺负罗孤耳的时候,他都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何天作恶,唯有一次,罗孤耳气急反抗,重重地将何天肥胖的身躯推倒在地,何地立马变了脸色,凶恶地朝罗孤耳脸上呼了数拳,罗孤耳鼻青脸肿,往后见着何地便有些怕了。 “一年的光景,他已经是平核境后期的修士了哎。”罗晓俊双手枕于脑后,自怨自哀起来。 …… 城东李家,送走了上门提亲的瘸腿老男人和媒婆,老两口惊魂未定,这已经是近几日来上门提亲的第三波人,却接连发生怪事。 起先,媒婆知道李家的寡妇连氏貌美如花,却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而早早丧子的老两口视连琪为不详之人,急欲将她“兜售”出去。媒婆觉得有利可图,便去李家找老两口密谈,老两口欣然同意,便要媒婆多去接洽些有钱的主,毫不在意连琪未来夫君是老是丑是残,只要谈好的聘礼够厚实,就暗中替连琪应允下来。下聘之人虽听信媒婆说的好话,但也想在下聘之日去李家见见连氏。 说也奇怪,每当下聘之人在李家见到梦寐以求的连氏后,却没有意料之内的惊喜,反而是一改反常的厌恶。在他们眼里,连琪哪里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女,满脸麻子,下颚异常突出,颧骨高耸,都是他们心中最抵触的丑态,他们忿于媒婆的胡言乱语,却没有当面说起,最后夺门而逃。老两口和媒婆还很纳闷,私底下问过后才觉得奇怪,连琪分明不是他们形容的这般,而且,每个下聘之人所描述的情况各不相同,但都是他们最不愿娶人过门的底线。这事,着实吓到老两口了。莫非,连琪会什么妖术?老两口一时间也捉摸不透该不该继续接下连琪的亲事。 连琪本人不知当中的原委,她无法抗拒李家两老给她安排的亲事,只看到接连三位老弱病残的下聘人愤然离去,心里不免一喜。她告知李家二老要去做饭,途中,她突然想起夜夜睡她身边的男人,其实嫁给他也不错,虽然看着年纪不小,但是颇具成熟男人的韵味,还会给她讲光怪陆离的故事。 她的娇嫩下巴微微翘起,浮想联翩了一阵子,连琪自觉脸颊有些发烫,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幸亏没人看到,羞死人了。” 这一幕还是被屋顶上的叶鸣羽看到了,他颠着酒壶,喝着小酒,注视着连琪一路跑进厨房,他的神色略显些古怪。下聘之人中邪,全拜他所赐,小小障眼法而已。不是他给不了连琪更好的物质生活,区区黄白之物,他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他不想与她染上过多的因果,所以他仅仅在这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是对连琪而言却是重中之重的人生大事上稍稍助力一番。 不过,如果连氏与下聘之人相互钟情,他自然不会横插一脚,乐得成全。 …… 罗晓俊返家的同时,陈酥已正从城主府前的广场走回到家中,一路上他闷闷不乐,尽想着下午同在观年关测试赛的陈叔告诉他的一件事:昨日中午临月酒楼的年终盛宴,罗晓俊竟出现在酒席上。这事着实让他不爽,像陈叔这些资历高的老员工,他自不会去多说什么,可是罗晓俊凭的是什么?论资历,才来酒楼做了半年多的炙士,哪里比的上已在酒楼幸苦做工一年之久的自己?王叔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只邀请罗晓俊一人…… 所以,罗晓俊其实是被小柯邀请的,以小柯的脾气,要说服他父亲应该不难。陈酥已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沮丧之情,他心心念念的小柯竟然只邀请了罗晓俊一人,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世上的情感本就是自私的,何来什么公平可言,更何况是爱情。 可是陈酥已不懂,沮丧过后,他的妒忌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他蓦然想起那天在马车里的谈话,徐娇对他作出的承诺。要是他立功了,徐娇便能做主把小柯“赐”给他。念及此,他的目中闪着精光。既然得不到小柯的心,那就得到她的人。 这一刻,他似乎忘掉了和“小俊子”半年多的情谊,忘掉了他们过往的趣事。 当徐娇的狗?如果能得到小柯的人,未尝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十九章 悠悠半年 初四的朝阳徐徐洒下,还是北城城门口处,使者王峰从战战兢兢的马仆手中牵过那匹堪比一级妖兽的日照狮血马,硕大的马嘴哼吐着浊气,似乎在抱怨什么。 “听说它把你马厩的所有母马都给糟蹋了?”王峰抚摸着马头,微笑着问道。 马仆抬头看了眼何魏志,不敢接话。 “无妨,都是些劣种马,难入日照狮血马的眼。早知道多备些好马,供使者坐骑享用了。”何魏志瞧了眼颇有不满的狮血马,讪然笑道。谁知这日照狮血马竟是匹淫马,回想起马厩里一片狼藉的景象,自个养了数年的一众雌马,被它糟蹋了遍。 另一边,忧心忡忡的徐娇还在和何地交代一些事,大抵是遇事小心谨慎,不宜过于冲动之类的啰嗦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外人眼里阴毒狠辣的徐娇在她儿子面前便是寻常的母亲,此时何地即将远行,无论是否成功通过复试,成为极夜宗的弟子,她只希望何地能够平安无事。 “走了。”王峰跨上马背,大喝一声。何地急忙和父母亲道了个别,也跨上马背。驯服妖兽不是件易事,需要特殊的技法,石城没有堪比日照狮血马般的好马,路途遥远,王峰也没有珍贵的飞行法器,为了赶上宗内的复试,何地得与王峰共乘一马。 “一切都要以王峰使者马首是瞻。”何魏志朝何地喊了句。 “嗯,晓得的。”何地唯诺了声,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弟弟和母亲一眼。 随后,日照狮血马绝尘而去,马尾扫起一路的尘埃。 何魏志望着二人一马消失在道路尽头,脑海里回想起先前私底下问过王峰有关复试的事,期望从他口中套知自己儿子通过复试的概率有多高。谁知王峰只抛下三个字“不可知”便不愿再多说什么。所以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更何况全极暗岛初试能选拔出数千人,最终却只有区区百人被选入宗内。作为偏隅之地的小城主,他能做到的仅有这些,剩下的也只能靠何地一人了。 后来,令何魏志没想到的是,何地竟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通过复试入了极夜宗。何魏志为此“龙颜大悦”,大宴几天几夜,并要求城中家家户户挂上象征喜庆的红灯笼,庆祝自己儿子顺利进入极夜宗,此为后话。 …… 罗晓俊不知北城城门口的事,他照常起来去临月酒楼做工,路上他单手捏着毫无肉感的下巴,不禁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知为何,从叶鸣羽的突然出现开始,自己的生活便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何家兄弟带来的危机,小乞儿的死,飞涯角搏杀豹兽,与叶鸣羽的一年之约,孙老与十三年前的隐秘,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罗晓俊始料未及的事。 更让罗晓俊忧心忡忡的是,初一晚上叶鸣羽告知他鹰钩鼻男子的存在。之前他还对自己家族被仇家监视一事半信半疑,未曾想到竟真有其事,要不是叶鸣羽的告知,他完全是被蒙在鼓里。所以这几天他都没再出城,怕鹰钩鼻男子生疑跟踪,而叶鸣羽深知此人身后必有大树,一旦草率出手,无论鹰钩鼻男子死否,都有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一切,还是稳妥为好。 如今自己白天依旧诚恳工作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和从前一样——单纯为了维持生计的钱财,更多的是不让徐娇产生怀疑,好让自己在夜里蛰伏修炼。 让罗晓俊有些奇怪的是,往常热心开朗的陈酥已过完年回来,像是变了个人,对别人还是如故,唯独对自己,貌似在刻意疏远自己。以往两人还会打骂拌嘴,也会在忙不过来之际互相帮助,可如今陈酥已压根就对自己的诉求不予理睬,更别提过来搭把手了。罗晓俊好生郁闷,他隐约猜到可能是自己参加酒楼的年终酒宴的事被陈酥已知道了。 陈酥已城府不深,兜不住事,有什么情绪统统挂在脸上了,罗晓俊好歹两世为人,还是能琢磨出一些底细的。 “以前以为他只是对小柯有那么一丝好感,没想到……执念颇深。”罗晓俊摆弄着新鲜的红柳木制成的木签子,语气相当地无奈。此时的罗晓俊,还不晓得陈酥已已经成了徐娇用来监视自己的一枚棋子。 …… 悠悠半年。 祁蒙山东侧的一处山谷,山谷不大,正处内外围的交界处,谷内深处有一方水潭,水潭三面靠着峭壁,唯有一条石路通往谷外,潭面常年雾气缭绕。谷内的花草树木被潭面溢出的白濛濛的雾气笼罩,呈现出一种朦胧不清的美感,宛如人间仙境。偶尔有误入其内的山民野夫,被表象的云烟氤氲所迷惑,乍以为是块人迹罕至的宝地,暗自庆幸,只可惜眼前的美丽只是为了掩盖深藏其内的黑暗,最终他们无人能够活着走出山谷,悉数葬身潭底,也就没人能出去告知此地的危险。 不巧,今日黄昏,暮光下的山谷又迎来了一位胆大的外人,潭底的妖物天生对热度敏感,所以当此人靠近水潭时,它便有所察觉。照着往常的戏码,它应该直接出去吞吃了这个人类才是。可它没有,不是它有心放潭边的闯入者一马,而是此人的血气实在旺盛,即便是一潭之隔,它也能通过天赋判断出此时站在潭边的人类不是它以前生啖过的人类可以相媲美的。 此时,妖物蜷伏在潭底,周身的潭水好似沸腾一般,激荡不已。一双涂满红漆的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潭面,它吐着长如鞭子的信子,几个硕大的水泡自潭底浮到水面,再在一瞬间爆裂开来。这只妖兽占据水潭已有数百年之久,仗着自身实力的强悍,与周围几个领地的妖兽都通过气,因此少有不自量力的妖兽闯入,它一直过得波澜不惊,也很少离巢,至于原因,自然和它身下的东西有关…… 这种隐隐的对峙未免有些煎熬,潭底的妖兽摸不清上面不速之客的实力,自己又谨小慎微惯了,不敢贸然动手,可是下一个瞬间,它又起了浓浓的贪念。这个人类的血气简直比寻常的二级妖兽还要浓厚,体型又比一般的妖兽瘦小,浑身精华内敛,自己若是吞食,定能省去数年的苦功。 妖兽双眸闪过一丝狠戾,它翘起它那健壮有力的尾巴,猛地朝潭底一拍,这一拍,不仅震得整个水潭剧烈颤动,更使底部沉积的泥土混入清澈的潭水,水潭顿时变得浑浊不堪。而妖兽借着这股巨力,骤然腾起,贴到潭壁上,头顶上方正是人类的落脚之处,上腾的余力未消,妖兽沿着光滑的潭壁急速蜿蜒而上。它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与血食挂钩的人类制服吞食。 可惜它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地上的人类——准确说是光着上半身的大男孩罗晓俊,他早有预料,等妖兽那硕大的头颅冲出水面的时候,他已几步后退开潭边十数米。 “叶公子说的没错,果然是条金尾花斑大蛇,初跨入三级妖兽的门槛。”罗晓俊极速后退的同时细细地打量着冒出水面的大蛇,大蛇身长估计有二三十米,全身布满褐色花斑鳞片,车厢大的头颅左右点有暗红色的蛇眼,两颗常常的管牙外露,最让罗晓俊惊异的是大蛇一闪而过的金尾。据叶公子口述,此种妖兽攻守兼备。论防御,有层层叠叠的褐色花斑鳞片,论攻击,它除了有两枚沾满剧毒毒液的毒牙外,还有一条犀利异常,类似尖锐枪刺,堪比中级法器的金色蛇尾。 大蛇见即将到手的猎物提前一步脱离了它下嘴的范畴,也不紧不慢地收起冗长的身子,盘踞在水潭边,高昂起头颅,与罗晓俊遥遥相对。 不远处的罗晓俊弓着腿,左拳紧扣在腰前,右手将一柄弧形黑色匕首反握,横与胸前。沐浴在夕阳下的脊背轮廓鲜明,肌肉清晰可见,他的身躯显然要比半年前健壮得多,个头也长了不少,脸却还是那般消瘦,但眉宇间多了股坦然自信的精气神。半年,说长不长,可对罗晓俊而言,这半年意味良多,他在四个月前就突破到了平核境中期,拥有极夜宗核心弟子的功法,不缺丹药和血食,外加不次于圣地核心弟子修炼室的灵气浓度的飞涯角一带,也花了两个多月,这还没算上罗晓俊闭门造车的半年多,实属不易。一直到现在,他开垦平核的速度愈加平稳有胜,四个月的修行,距离捅破平核境中期和后期的那层纸也仅有一步之遥,可谓是成绩斐然。不过这大半功劳还是得算在叶鸣羽身上,罗晓俊深以为然。 回顾起当初叶公子说是不再提供血食,叫罗晓俊自己跑去捕猎妖兽的时候,罗晓俊极其不情愿,他本就不是什么战斗狂人,一般情况下,罗晓俊并不愿意主动招惹强敌。可是血食的需求迫在眉睫,为了维持日常的修炼模式,他最终还是跨出了那一步。令叶鸣羽啼笑皆非的是,罗晓俊当时明明有着平核境初期巅峰的实力,却还是挑的一级妖兽中的弱者。 有回,叶鸣羽躺在树冠上,眼看着罗晓俊拖着一只“野鸡”回来,终于忍不住跳下树冠,扶额挖苦了一句,“你就这么怕死?” “怕,怎么不怕,死了就不能给爹娘报仇了。”罗晓俊嗫嚅道,他啃食着血食,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血肉进嘴,他也不怎么咀嚼,仰头将其一口吞下,生肉他还是吃不惯,随后他抬起瘦瘦的小脸望着叶鸣羽说,“你不是说绝不会管我的生死吗?你只负责教我一年。” “没错,你若知晓我会管你生死,必然不能放手一搏,便无法激发出内在的所有潜能。可你……这么怕死,尽找些‘老弱病残’,这样如何在战斗中融会贯通自己的修炼所得,提升自己拙劣的战斗技巧,连这些都要省力讨巧,你还提什么报仇。” 罗晓俊讪笑一声,低头沉默不语。 叶鸣羽见状呵呵笑道:“既然你求我教你一年……”罗晓俊闻之腹诽,“分明是交易,怎么就成了我求他教我一年?”不过,他也就肚子里想想,说怕是不敢说出口让叶鸣羽听到。 “这一年里,修行的事我说了算。所以,别怪我……” “什么?”罗晓俊愕然,预料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咽了口唾液,身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果然,叶鸣羽一步跨到罗晓俊的面前,抓起他的胳膊轻轻一提,罗晓俊瞬间被他的手牢牢箍住,挣脱不得。之后罗晓俊便发觉自己似乎脱离了地面,不是似乎,是肯定。下一个瞬间,由不得他多想什么,他就被独自抛在了祁蒙山上的一处洞穴外,罗晓俊左顾右盼,已无叶鸣羽的身影,正觉不妙,欲逃离此地的时候,一头二级狮鹫兽携着两只一级幼兽走出洞穴。罗晓俊硬着头皮,手段尽出,不仅用上了那把叶鸣羽用豹兽顶角专门为他制成的匕首法器,还将叶鸣羽给他的丹药吞食一空,差点没爆体而亡,总算是在硬扛着两只幼兽的伤害下强杀掉了二级的狮鹫兽,幼兽惊退,彼时皮开肉绽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片刻便晕厥在地,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叶鸣羽戏谑的侧脸。方才一次性吞下过多丹药的后遗症此时才呈现出来,各种驳杂的药力胡乱地交织在平核和经脉内,灼烧着罗晓俊的身体,他半睁着眼睛,无力地张着干燥破裂的嘴唇,声音细若游丝,“水,水……” 叶鸣羽见罗晓俊这幅模样,也收起了戏谑的笑容,郑重其事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酒葫芦,他颠了颠,“没有水,只有酒。” 说完,叶鸣羽高悬起手中葫芦,壶嘴侧下,轻轻倾倒,“酒,哦不,是水……来了。” 罗晓俊神志不大清楚,只是听到头顶有水灌下,就微微张开嘴唇。酒水在叶鸣羽的控制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罗晓俊的嘴里。 “我在里面加了点东西。喝下去,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不到万不得已,别再乱吃丹药,药毒难清。”叶鸣羽倒了一口,待罗晓俊咽下后,又倒了一口…… 最后一口,叶鸣羽留给了自己。 喝了酒葫芦里的酒后,罗晓俊双颊红通通的,身体似晒了半天的太阳——暖洋洋的,体内繁复驳杂的药力被那几口暖酒给烫化了,不再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修养了足足七天才彻底恢复,七天后,他也自然而然地晋入平核境中期。 自那以后,罗晓俊不再像从前那般惜命了。有舍才有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章 冥炼花 言归正传,四个月后,他为了寻求破镜的契机,挑了山谷中的这只三级妖兽。此时,大蛇率先发动攻击,它依靠腹身的肌肉快速移动,在合适的距离内骤然甩动起强健坚硬的尾部,金色的尾巴瞬间向罗晓俊横扫而去。罗晓俊见来势汹汹,大小腿用力一蹬,堪堪跳出大蛇尾巴的横扫范围,可还未站定,刺枪般尖锐的尾巴便呈斜角直刺而来,危急之时,罗晓俊右脚脚后跟使力,旋转开半个身位,动作刚做完,金色的尾刺便擦过罗晓俊的布裤刺到地上,罗晓俊差点被扎个透心凉。可他似乎并没有心怀余悸,竟还在心疼划破的裤子,“早知道把裤子也脱了!” 大蛇一刺接一次,可罗晓俊像是未卜先知,总是在刺击的前一刻调整好位置,大蛇的刺击无一得手,一轮攻击之后罗晓俊方圆十米内的土地遍布小小的锥坑。罗晓俊站定后,又摆出和先前一样的姿势,大蛇见罗晓俊毫发无伤,恼羞成怒,嘶吼了一声,声波在整个山谷回荡,震得树叶稀落个不停,经久不绝。 “还有这招?”罗晓俊即便是捂着耳朵,耳膜仍是颤动个不停。他表情痛苦,显然对大蛇的声波攻击始料未及。 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大蛇看到罗晓俊被自己的声波所困,一时兴奋不已,金色尾巴又是一扫,罗晓俊避之不及,刚跳到一半,小腿被大蛇尾巴卷住,下半身就立马被紧紧束缚住。之后,大蛇尾巴轻轻一甩,被其尾巴困住的罗晓俊便被倒提飞到空中,天旋地转,罗晓俊觉得脑子有点充血,这让他无法冷静地思考。紧接着,大蛇将高高举起的罗晓俊重重地摔下,罗晓俊暗叫声“不”,瞬间反应过来,双臂挡在身前,“轰”的一声,地上砸出一个小坑,罗晓俊躺在坑内,双腿仍被蛇尾缠住,他的手臂鲜血淋漓,握着匕首的右拳更是惨不忍睹。 他想割掉蛇尾脱困,可匕首法器虽然锋利,大蛇的金色尾巴却更加坚硬,这亏吃的大发。 大蛇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是玩上瘾了,不断地甩弄着尾巴上的猎物,时而甩到山壁上,时而甩进泥地里。它想将猎物的生命力消耗殆尽,再稳稳地吞下。可怜了罗晓俊,撞到山壁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两条酥麻绵软的手臂不再是自己身上的零件,要是再来几次,他恐怕真吃不消了,他悄然调动起平核内的灵力,在经脉中运转。 终于,在某次甩到山壁后,大蛇凭借着感应的天赋,看出罗晓俊彼时旺盛的血气,此时已然衰落到极点。它有些纳闷,纳闷罗晓俊的不经打之余,更多的是不屑。兴许是为了吃到干净点的血食,大蛇将罗晓俊甩进水潭,“搅拌”几下后,抽出带着水花的罗晓俊,垂挂在自己眼前。它眯着血红色的蛇眼,谨慎地观察了一遍,确定眼前的人类已是死狗一条。它缓缓张开腥臭的大嘴,系住罗晓俊小腿的尾巴轻轻一摇,随即松开,“瘫软”的罗晓俊直坠大蛇嘴中…… 就在大蛇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却发现自己的上下颌难以……难以关上,中间像是杵着一根硬木。此刻,罗晓俊的身躯正是那根硬木,他双脚用力踩在大蛇的下颌处,双手笔直撑住上颌的咬合,身子两侧就是大蛇两颗长且尖锐的管牙,管牙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不仅是管牙,大蛇的上颌也无时无刻不在往下滴落黏液,罗晓俊乌黑的短发被这种黏液打得湿润。他顾不得恶心,嘴里紧紧咬着那炳“黑角”匕首的手柄。此匕首正是用罗晓俊击杀的豹兽独角制成,虽然只是最低级的法器,却是罗晓俊拥有的首件武器,具有特殊的含义。 要说罗晓俊如何还能生龙活虎地站在大蛇嘴里,其实他先前的疲软只是伪装的,用灵力的隐匿性来掩盖自己的血气状态,唯有这样,大蛇才会在吞食前一刻松开对他的束缚,而且,这样他便能在蛇嘴里直面大蛇的要害——颈后三寸,相对于从大蛇防御力惊人的外表鳞片切入,这种从内部突击的做法要更快捷,更致命。当然,危险性却是成倍增加的。 片刻后,大蛇终于明白此时杵在它上下颌间的就是它本以为重伤垂死的人类,方才莫非是看花眼了?大蛇的眼里泛起阵阵疑惑,现在再用天赋一观,人类哪里有半点垂死的迹象。虽然不知道人类为何要装作垂死的样子,但是只要他进了自己腹中,便不可能抵挡住自己胃部的绞动,所以它拼命地甩动着自己的头部,期冀人类能掉落下去。 突然,大蛇灵光一闪,它头颅后仰,将自己上颌撑高,抬开与下颌的距离。这样人类岂不是无法再支撑住身体,只能乖乖落入自己嘴里?可惜它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正合我意。”罗晓俊望着大蛇颈后三寸的红肉,像是个等待多时的猎人,他在大蛇后仰头颅的那刻,主动松开支撑的双手,嘴里的匕首落到手中反握好,身子下蹲,腿部弯成满弓形,对着大蛇要害的位置,借着大蛇后仰的力量,猛然蹬出,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功夫,那块红肉仿佛触手可及。 泛着幽光的黑角匕首的尖端在蛇嘴中划出黑色的月牙,颈后三寸的后肉被月牙切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透出蛇皮,汩汩鲜血从口子处冒出,大蛇顷刻间坠入地狱,生命力瞬间流失殆尽,它的双眼不再有神,身躯轰然倒地。 没多久,大蛇温热的尸体的中肚处一阵蠕动,罗晓俊切开大蛇腹部,带着一身腥臭的黏液从中费力地爬出。 “做的不错,你很会动脑子,看得出来你还留有余力。”声音从山谷峭壁上传下,不正经中带有一丝惊艳。 罗晓俊朝水潭飞速奔去,他急于冲洗身上的黏液和血迹,不愿做太多解释,边跑边喊道,“没见我快给大蛇吞了,能反杀,纯属侥幸。” “扑通”一声,水潭上溅起一朵浪花。水温不高不低,很是宜人,罗晓俊潜游了会,撩着发冒出头来,满脸的舒适。 “咦”罗晓俊像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重新扎进水潭,向潭底的一抹微弱的幽光望去,“那是什么?”罗晓俊的心头泛起浓浓的困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晓俊朝潭底游去,水潭不深,仅有十余米,但奇怪的是,罗晓俊越是往下游,周围的水温越高,一直到潭底,尤其是靠近那团幽光的水域,水几乎是沸腾的。罗晓俊不得不将灵力外放,在皮肤表面形成一道保护膜,先前叶鸣羽说他犹有余力,的确不假,这便是他平核宽广的好处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支撑太久。 当他离那团幽光仅有一步之遥时,他终于看清那团幽光里的真相,竟是一朵蓝色的妖花,花身不大,喇叭形的花口直径也就十来公分,花蕊泛有红光。 “看着怎么像牵牛花。”罗晓俊突然冒出想摸上一摸的念头,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左手,出于安全考虑,他在手上多加持了几层灵力。灼热的感觉不断从左手上传来,且愈演愈烈,罗晓俊看似不闻不顾,右手手心却不住地冒汗,他的左手一丝丝地朝前移动着…… 片刻之后,罗晓俊的指尖最先触碰到妖花的花瓣。令罗晓俊诧异异常的是,没有预想中炽热的感觉,却是如坠冰窖的极端反差,这种感觉和一般的冰冻感又不同,它是一种吞噬的寒意,宛如人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周身的光明皆被吞噬。此时,罗晓俊只觉自身的温度和灵力正在快速流失,他紧盯着身前那朵妖花,瞳孔骤然扩大,他有些恐慌了,触碰到花瓣的左手已然抽不回来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挣脱开妖花的吸附。 “我难道要被吸成人干?”罗晓俊越想越恐慌,更为不妙的是,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不!”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在灵力的作用下,声音震开他周围的水流,阵阵波纹向四周传去。 死亡的阴影正徐徐袭来,“没被大蛇吃掉,竟要丧命于一朵妖花之下?”这一瞬间,罗晓俊想到了很多,他心有不甘。 不久后,罗晓俊的意识即将彻底消失,闭眼的前一刻,他想起了先前还在谷中峭壁上的叶鸣羽,罗晓俊喃喃说道:“他应该没走远吧。” 这是他唯一的生的希望。 …… 水潭边,罗晓俊如死狗般平躺在地,他的嘴唇发白,肚子鼓得夸张。叶鸣羽用右手手掌轻拍了下罗晓俊的肚子,罗晓俊的嘴里应声射出水箭。几次拍击以后,罗晓俊的肚子扁平下去。 “咳咳……”罗晓俊的意识重回,他猛地咳嗽了几声,顺势立起上半身,咳出的水箭骤然飞向旁边弯着身子的叶鸣羽,说快也快,叶鸣羽抓起风衣一角,大力一抖,水箭还未触碰到风衣,便化作水汽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以为我死定了。” “我要是晚来一阵子,你的确是死定了。”叶鸣羽抛了抛手中的碧玉匣子。 “潭底那朵妖花是……是什么玩意?”罗晓俊心有余悸,语气不免有点颤抖。 叶鸣羽盯着手中的玉匣子,神色凝重,说:“冥炼花,传说中的灵物,我也只是在典籍里看到过,实物不曾一见。难怪那条大蛇盘踞于此,可它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没敢吞了妖花,要是误吞了此花,不仅花没了,它也没了。啧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不过,据书上记载,此物的确只会生长在极暗岛上。” “书上还说了什么?” “冥炼树只在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开四次花,花开七日,七日后便会凋谢。十年花花身浅蓝色,花蕊淡红色;百年花花身蓝色,花蕊红色;千年花花身深蓝色,花蕊暗红色;万年花花身墨色,花蕊墨色;至于十万年生的冥炼花,无人见过,书上也不曾记载,兴许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十万年生的冥炼花,委实太过逆天。” “为什么此花周围的空间是炽热的,花身却是幽冷刺骨,还会吞噬我的灵力?”罗晓俊眉头紧锁,又抛出一问。 “冥炼花周身炽热全拜花蕊所赐,年份越高,花蕊的表皮温度也越高。而花身,恰恰相反,花蕊朝外释放火属性灵子,花身则吞噬周围空间的暗属性灵子,二者同出一源,却各有果效,实在神妙。所以,当你的精纯至极的暗属性灵力接触到花身时,它自然亮出獠牙,如饥似渴般汲取你体内的灵力,不愿撒手。而且它毕竟是百年生的冥炼花,你又刚刚大战了一场,挣脱不得实属正常。要是此花是千年生的,这花蕊于我能有大用处,可惜了哎。”叶鸣羽一脸惋惜。 突然,他话锋一转,“不过,虽说此花的花蕊和花身都是世间难得之物,但若是把花蕊和花身分开利用,不见得是最好的方式。我倒是想起此花的另一种用途。” 罗晓俊一扫先前的颓态,好奇问道:“什么用途?” “炼制冥炼炎。” “冥炼炎?” “一种灵炎,虽不及太阳精炎霸道,也不及太炎阴魅,却有着极端的吞噬能力,尤其克制火属性和暗属性的灵力和灵物,而且此炎只能通过精炼冥炼花所得。只是……” “只是什么?”罗晓俊仰着头,追问道。 “炼制的过程较为复杂,需平衡好火灵力和暗灵力,而且炼制所需的火暗灵力品质不低,不过这点要求,我们倆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你境界太低,灵力有限,炼制的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听到这份上,罗晓俊立马起身抱拳,“此花我就献给叶公子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提。”既然大蛇身死,他乐得借花献佛,毕竟要是没有叶鸣羽出手,他小命难保。 叶鸣羽哈哈一笑,“此炎如能炼好,归你。” “叶公子不需要吗?” “不需要,此炎即便炼好,受制于冥炼花的品级,最多仅有凝种境的实力,于我用处微乎其微。给你倒是刚好,本来灵炎该是主修火属性功法才能拥有的灵物,但是冥炼炎有你的暗灵力为饲料,再找些火属性的灵物供其吞噬,机缘足够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不断进阶的。而且我这还有一本灵炎化灵的秘籍,只要你日后寻到秘籍上记载的一些顶级材料,灵炎便可化出灵躯,神通更甚之前。”叶鸣羽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材料我倒是有小部分,皆是上次我的灵炎化灵所剩,我可以给你,不全的部分只能靠你自己去寻了。” 罗晓俊顿时乐开了花,他舔着嘴,嘿嘿笑道:“谢谢叶公子。” 叶鸣羽古井无波,语气平淡,“不必谢我,我只是未雨绸缪,你日后要是真跑去杀烨城煊,此炎兴许能派上用场。既然我在你身上下注,多加些筹码也是应该的。” 面对叶鸣羽冷冰冰的语气,罗晓俊不置可否,叶鸣羽一向面冷心热,他早已习惯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份情义压在心里,日后尽力履行约定,罗晓俊心里这般想着。 “还愣着干嘛,取花去。”叶鸣羽故意使坏。 罗晓俊刚要屁颠屁颠地下水,转头便哭丧着脸,说道:“叶公子,你是想再救我一回吗?” 叶鸣羽扬了扬手中的碧玉匣子,哈哈笑道:“不玩你了,花我已经采了,根茎还留在潭底,下次开花便要九百年后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一章 炎成 午后,饭时已过,酒楼没了生意,罗晓俊擦洗好吃饭的家伙后,和小柯并排坐在后院的长凳上,慵懒地晒着太阳。 小柯侧过脸看了眼罗晓俊左边的脑袋,蓦然五指并拢摊平,高高举到头顶,隔空比对了下罗晓俊和自己的最高点,坐着的罗晓俊竟要比她还高上小半个头,小柯惊讶道:“罗晓俊,你这半年到底吃了啥,过年那会我还和你比过的,也就和我不相上下,现在……等等……”小柯捏着两根粗大的辫子跳下长凳,背对着罗晓俊笔直站好,留下一脸懵逼的罗晓俊。 “这是做甚?给我秀你的水桶腰?”罗晓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打趣问道。 小柯猛然回头,怒目而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水桶腰了?我这分明就是水蛇腰。”小柯说完还扭动了几下腰身,可惜小柯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普通小姑娘,平日娇生惯养的,不爱运动,何来美观可言。这一番忸怩作态的扭腰,惹得罗晓俊哄然大笑,“那也得看什么水蛇了。” “说不过你……我才不稀罕什么杨柳腰。”小柯气呼呼地撅起嘴巴,接着催道,“你快过来,背靠我,我量下我们的身高差。” 几番催促之下,罗晓俊终于是遂了小柯的好意,乖乖背靠着小柯,让她量了身高差。 “足足差大半个头哩!”小柯又是惊呼,“我和你吃的也差不多,怎么我就没你长的这么快?” 罗晓俊的脑海里浮现起自己生吞血食的场景,苦涩一笑,“这能叫差不多吗?”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着另一番话,“我吸收好。” “这么一说,你的力气好像也变大了,啧啧,昨天几十个瓷碟子,一口气全给搬到水槽里去了。” “区区几十个,便是再来一百个,也不在话下了。”罗晓俊犹自夸着海口,小柯自然不信,“切,就你这猴样。” “你怕是没见过我的马甲线和人鱼线吧。”罗晓俊翻着白眼。 “什么是马甲线?人鱼线?”小柯对于从罗晓俊口中吐出的词汇感到不解。 罗晓俊颇为得意,呵呵笑道:“不知道了吧……”他吸了下鼻子,翘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再比划着解释了下,小柯似懂非懂,“哦,疙瘩肉啊!” “疙……疙瘩肉?”罗晓俊满脸黑线,委实是不咋喜欢这个名词。 看到罗晓俊吃瘪,小柯顺便火上浇油,“不是修士,有再多的疙瘩肉,还不是凡人。” “是的!”罗晓俊的脸色恢复平静,他并不反对小柯的说法。 “听说何地进入极夜宗了?” “你这是哪本老黄历?这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就知道烤肉串。”小柯俨然一副教育罗晓俊的严师模样。 “要是真能如这般无忧无虑地生活,也是不错。”罗晓俊感慨道。小柯只看到了他白天的单调,却看不到他夜晚的疯狂。疯狂,不为过了,每天一场人兽大战,雷打不动。小柯诧异罗晓俊的脸上老是出现不同程度的伤痕,最骇人的一次是在额头,从一边的太阳穴延伸至另一边的太阳穴,非常细长,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不过,更让小柯不可思议的是,这种伤痕竟然没过几天就消失了。拷问之下,罗晓俊以家传金疮药的神奇药力加以搪塞,小柯半信半疑,却也没往修士方面想去。至于伤痕是怎么来,罗晓俊解释说是被细线割到了,也算合情合理。其实,那细长的伤痕是罗晓俊与一种名叫黑环蜂的妖兽战斗之后的遗留产物,源于罗晓俊的大意,以为大局已定,倒拎起此蜂的时候,垂死的黑环蜂射出自己的尾蜂针,要不是恰好偏了下头,蜂针很有可能会直刺太阳穴而入,后果不堪设想。自那以后,罗晓俊只有在确定敌手彻底死亡后,才敢松开紧绷的心弦。 半年里,他不断锤炼着自己的战斗技巧,一把下级法器品阶的黑角匕首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但是,昨天的大战,让他觉得自己的匕首有点不大够用了,毕竟是用一级妖兽的兽角制成的,对付一两级妖兽还行,可对付像昨天大蛇这样的三级妖兽就不太容易了。要是黑角匕首的品阶高上一两阶,他便有信心能破开蛇尾的束缚,主动掌控局面。 法器的品阶多和制造法器的原料有关,也和炼器师的熔炼手段和铭文阵符的高低有关。 “我需要更好的武器……大蛇的躯壳能否派上用场,做件趁手的武器。”罗晓俊想得出神,自个在那自言自语,“叶公子这几天都要炼制冥炼炎,应该没空帮我炼制法器,要不让他教我,我自己来?”他又关心起了冥炼炎,“哎,也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炼好。晚上还得交出成的灵力。”想起昨夜一次出绝大部分灵力,渡给叶鸣羽炼制,导致平核空虚,全身萎靡不振,足足打坐了数个时辰才补全。 “看来这几晚的血食计划要暂停下。” “你在嘀咕什么?”小柯见罗晓俊和自己聊着聊着竟开起了小差,愠怒道,“下午不帮你串肉了。”然后就屁颠屁颠跑开了。 留下茫然不知状况的罗晓俊单坐在长凳上,他望着扎着两个粗辫子的小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擦擦屁股,准备去山坡上躺躺,睡个午觉。 …… 清晨,城主府附近的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掌鞭的正是戴着草帽的陈教头,陈酥已在车厢内向徐娇例行禀告。 “你说罗孤耳脸上的伤痕都是怎么来的?”徐娇的声音不怒自威。 “他说是擦伤,碰伤,可我总觉得不像。”陈酥已答道。 徐娇提高了声调,“陈教头,你觉得如何?” “秉夫人,据陈酥已描述,在下认为罗家小子所谓的擦伤,碰伤只是说辞而已,我听着陈酥已的描述,觉得罗家小子脸上的伤痕大有可能来自于野兽,抑或是妖兽?倘若在他伤痕还没消失前能扒开他的衣服查看,必定清晰明了。”陈教头一语中的。 “野兽还好说,妖兽?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徐娇冷笑道,笑后她又觉不妥,眉头紧锁,“可是,他哪来的时间跑去找兽类决斗?我的探子去他屋子里查探过,晚上他都在自家待着,白天又是去的酒楼做工。” 叶鸣羽的简陋幻阵应对的又岂是孙老一人?而且即便是白天有探子前来酒楼查探,只要不是何魏志一流的凝种境修士,罗晓俊都有自信其看不出自己怀有修为的事实。 陈教头自然知道此事,此时被徐娇一问,也是三缄其口。 “算了算了。要不是何魏志瞻前顾后的,我早就杀之百了。”徐娇轻吐了口浊气,婀娜的腰身微微一抖,饱满的胸脯也随之一抖。 陈酥已余光瞥到这幕让其血脉偾张的场景,脸不由自主地一红,支支吾吾说道:“如果没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徐娇瞧出陈酥已的窘态,还添油加醋般抬手托蹭了胸脯一下,哧哧笑道,“你做的不错,回去吧。”陈酥已脸上的红晕绵延到了耳根子,红得剔透。 他弯着腰后退,转身揭开车厢帷幔,走下车厢,和陈教头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陈教头目送陈酥已渐行渐远,草帽下的脸如风吹磐石般坚毅。他早年当过路匪,后为何魏志所收,感其多年栽培,随何魏志落户石城,并将自己身家性命全系于其名下。在他看来,徐娇一介凡人女子,何德何能,能承受主公的偏爱,要不是何魏志特意吩咐他护徐娇周全,他是不愿意主动为徐娇所用的。而且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徐娇为何要如此在意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大孩子。 徐娇不着急走,她闭目在富丽堂皇的厢内躺了会。她对于罗家小子的说法仍是怀疑,难不成罗孤耳心理有问题,时不时会自残? “陈教头!”朱红的嘴唇微微一动。 “在,夫人,回吗?”陈教头言简意赅。 “你能不能找机会试试罗家小子?”徐娇平淡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请求。 “这……”陈教头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徐娇仿佛事先知道陈教头接下来说的话,帷幔之内的花容闪过淡淡的失望之色。 “主公一直不想夫人过多干预罗家小子的事,无非是不愿与罗家的仇家沾上点关系,虽说当下的罗家无足轻重,但是如果因为罗家小子而招惹到了那等庞然大物,对主公及我等而言,后患无穷。”陈教头沉重道。 侧卧在车厢内的徐娇摊开手,看了看纤细柔美的手指,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尔后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儿快要凝种了。”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 如此明显的告诫,陈教头如何听不懂,可他不敢回应,这一回应,便是要顺了徐娇的意思,而违背主公的初衷。思前想后一番,他还是没有回应,就当徐娇以为他没听懂。 之后,他扬起马鞭,还未打下,通灵宝马便缓缓迈开了步子。徐娇因为没有防备马车的突然启动,后脑勺磕到了车厢内的一角木杆。 “是我执念太深了吗?”徐娇揉了揉磕碰到的后脑勺,以一种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自嘲道。 …… 七天后,三更天,夜幕下的飞涯角一贯地静谧,安静到连百米开外夜行动物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此刻,罗晓俊屏息端坐在飞涯角下的空地上,满脸的疲态,方才一次出了近乎九成的灵力,平核接近干涸。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风衣男子,准确来说,是盯着风衣男子手上的那朵妖炎。按照叶公子的预估,今晚冥炼炎便该炼成了。 七天里,罗晓俊一步步看着冥炼花从具象的花体变成近乎虚幻的炎形。此炎分里外两部分,外面的部分呈外罩的碗形,上口大下口小,碗身蓝色;内芯则是尖端朝上的桃形红色火焰。与百年生的冥炼花的颜色如出一辙。 罗晓俊不敢出声惊扰叶鸣羽,到这节骨眼上,小小的破绽都会导致功亏一篑,当下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等待。 蒲团之上的叶鸣羽手掐印决,每隔一刻钟便要变换一次,他需要不断地调整两种灵力的比例。而尚未完全成型的妖炎则悬于指尖之上,不住地跃动着。 忽然,叶鸣羽睁开眼睛,像是在宣布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成了!”语气平淡如水。 话音未落,冥炼炎蓦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包括叶鸣羽在内的周边一切全都笼罩在内,光芒直刺云霄。紧接着,一股诡异的热浪便以妖炎所在处为圆心向四周涌去,罗晓俊迎面承受着这股热浪,额前的发丝被吹得炸直起来,他只觉灼热之中似乎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身的灵力竟一点点地被热浪吞噬带走。 “好神奇。”罗晓俊摊开先前紧捏着的拳头,两眼兴奋不已地望着不远处的那团光芒。 片刻后,光芒徐徐消散,先前宛如白昼的场景一去不复返。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正主——冥炼炎,此时却在叶鸣羽的周围快活地游动着,显然对叶鸣羽这个炼制者有着天生的好感。 “冥炼炎的出世,动静不小。”叶鸣羽收起挡在身前的光罩,自蒲团上站起。 他看了眼在他身旁雀跃游动的小精灵,摸了摸略带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这祁蒙山委实有些奇怪,连冥炼花这种极其珍惜的灵花都能孕育,却名声不显,除了相对较近的石城,外界几乎不知道此山的存在。现在想想,祁蒙山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要不然,我仔细查探查探?” “叶公子,冥炼炎算是炼好了?”罗晓俊上前问道。 叶鸣羽收回心思,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冥炼炎乖乖入掌,他五指并拢,虚握成拳头状“嗯,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凡。”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下掌中灵炎的威力,接着说道,“如果我预估没错的话,此炎可当一凝种境中期的修士用,再加上其对暗属性灵力与火属性灵力的克制,对上主修这两种功法的修士,能占上不小的便宜。具体妙用,留待你日后再慢慢挖掘。” “那我现在就可以拥有它吗?”罗晓俊眼含期盼地望着叶鸣羽。 叶鸣羽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石盒,再将冥炼炎丢入石盒中,石盒“啪”地一声盖好,呵呵一笑,“不行,得等你到凝种境才能认主,不然……”他故意延长了语气。 “不然什么?”罗晓俊皱着眉头追问道。 “不然,你会爆体而亡的。”叶鸣羽还饶有兴致地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罗晓俊思考了下,觉得叶鸣羽不像是在诓骗自己,只好作罢,“好吧。” 接着,罗晓俊便向叶鸣羽提出了最近修炼上的一些疑难杂症,叶鸣羽一一作答,罗晓俊自是喜不胜收。 “对了,你以前提过,小乞儿是在飞涯角的平台上被人踢下来的?”叶鸣羽伸出食指指着飞涯角,冷不丁地问道。 “嗯,没错,不过……你原先对此不是不感兴趣吗?”还在打坐恢复之前亏损的灵气的罗晓俊被叶鸣羽这么一问,稍稍回忆了一番。 “这些年我见过的好东西如过江之鲫,本来也没想过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会让我在意的东西,可是这半年里,古音草和冥炼花的出现,刷新了我对这块土地的认识。照我以往的经验,这里大概率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完,叶鸣羽抬首凝望了眼不远处凸出山壁高悬空中的巨大平台,月光照射其下的阴影占据了一大片山壁,显得格外漆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二章 平核境后期 极暗岛虽说没有明确的夏季,常年温度较低,但是也有相对的热伏天。到每年六七月份的光景,寻常人里面有件背心,外面再套件单衣也足够应付变化多端的天气了。而石城地处极暗岛东南端,滨临海洋,热的天数相对北边的地方要多些。 临近中午,小柯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水池边,郁郁寡欢,她今天身着白色直裾单衣,袖口不宽不紧,有点类似罗晓俊前世古汉代之后男女通用的非正朝之服——襜褕。她的眼睛有些红肿,脸颊两旁的泪痕依稀可见,显然哭了很久。下挂的袖口垂落在了水池里,她浑然不觉,只是出神地想着什么,平素活泼灵动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罗晓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事情的始末都已经传开了。 柯母有位深交几十年的好友,打小二人便以姐妹相称,后来此人应聘到城主府,专司徐娇的生活起居。某日,因服侍徐娇时出现一个不小的错误,竟被恼羞成怒的徐娇活活打死。柯母听闻好友死讯,伤心欲绝,于至交好友的葬礼上替她死去的好姐妹说了几句公道话。不料竟被哪位有心人听了去,向徐娇举报,领了赏。于是徐娇立马派人带走了柯母,在众目睽睽之下割了柯母的舌头,以示警诫。听说本来还要割下鼻子和耳朵,柯父劳心劳财,四处奔波托人说情,又有小柯在城主府任职的表哥出力,好说歹说,才将柯母的鼻子和耳朵保留了下来,但是舌头是万万留不住了。事后,徐娇还将割下来的舌头当众喂了狗。 徐娇素来对石城妇人之间流传的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深恶痛绝,割掉流言的出处——舌头,是她的惯用手段,也能让她感受某种近乎变态的快感。 今日酒楼本是闭门谢客的,但是罗晓俊在意小柯安危,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瞅着自己能不能帮上些忙。不过,真看到小柯这幅失魂落魄样子,罗晓俊也是一筹莫展。虽然他有比小柯更仇恨徐娇的理由,甚至想立马杀之而后快,可此情此景,他除了愤恨外,便只剩下发愁了。他既不能短时间内置徐娇于死地,也不知该如何让小柯开心起来,好歹不能任由小柯哭坏眼睛和身子。 还好,他事先有所准备的。 罗晓俊摸出一个用稻草扎好的草人,草人的关节处用细绳系好,中间胸部的位置则贴有一张写有黑字的白色布条,布条上写着歪斜的两个大字,徐娇。 前世的电视剧里,女人最爱扎草人或者纸人,借由发泄情绪。罗晓俊不得已出此计策,也不知晓小柯是否吃这套。 他硬着头皮上了,小柯并不知晓罗晓俊的到来。 罗晓俊轻拍了下小柯的肩膀,襜褕微抖,“小柯,我……我来了。” 小柯今天没扎辫子,长发散乱及肩,她回过头,呆滞中有一丝慌乱,“不是说好这几天都不用上班。”她明知道罗晓俊此行的目的,可她不想罗晓俊见到她这幅模样。 “听说王婶遭罪,想来你会难受,来安慰安慰你。”罗晓俊背着手,单刀直入。 小柯抬起袖口被池水浸湿的右臂,勉强挤出个笑容,“你也会安慰人吗?就知道和我斗嘴,今个本姑娘不和你斗嘴了,没心情……”说着她捡起身旁的一粒小石子,自下而上抛进池中。 “斗什么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罗晓俊神秘地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上的草人。 “这是?”小柯站起身来,一把夺了过去,罗晓俊没有阻拦。她来回瞧了几遍,“稻草扎的玩意,咦,草人中间怎么贴着一张布条,徐娇……”小柯念出了声,突然,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睁地又圆又大,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除了自己和罗晓俊外没有别人,才长吁了口气。 “以前还说我怕这女人,现在呢?”罗晓俊注意到小柯神情的变化,不忘挖苦道。 又有几枚石子落池,池面的涟漪互相碰撞,小柯气呼呼地说道:“别和我提你婶娘了。” “我宁愿她不是我婶娘。” 小柯没在这事上纠结过多,她指了指草人,问:“这是何意?” 罗晓俊贴近小柯耳朵,小柯红着脸,退了一小步。 “用针扎它,扎爽了就烧掉。试试,应该会好受点。” “有用吗?我怎么听说这种法子涉及到巫术和诅咒来着,一旦被徐娇知道我在咒诅她,非把我生吞活剥了。”小柯惶恐。 罗晓俊眉头一挑,以他从叶公子口中得知的信息推敲,自觉可能确有其事,不过没道理自己啥都没弄就产生诅咒的秘力了吧。 “以我的本事,怎么能做出蕴含诅咒秘力的草人,你想多了。我就是纯粹想做个草人让你发泄发泄。” “也是,那我暂且收下了。”小柯怨恨地看了草人一眼,随后将其丢进了怀里藏好。 “记得销毁,别让别人知道。” “放心,我没这么笨。” 罗晓俊搬来矮凳,和小柯并肩坐好。 “王婶和王叔还好?”罗晓俊关心道。 “我娘倒还乐观,觉得舌头没了就没了,至少还看得见我和我爹,能听到我们对她说的话,说话也能哼哼,我们实在听不懂的话就在纸上写出来。”小柯边说边又落下了眼泪,“至于我爹,这几天吃的比我还少,连日的奔波劳碌,他的脸和肚子都瘦里一大圈。” “怎么又哭。”罗晓俊委实有些怕了,他不擅长哄女人,前世如此,今世亦是。 “陈酥已没来过吗?”罗晓俊赶忙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小柯的注意力。 果然,小柯不再啜泣,她擦了擦眼角上的泪珠,认真回答,“没有。”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怯怯说道,“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有点怪怪的。” “哦?”罗晓俊似乎是猜到了小柯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还有你。” “看你是很正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当中的意思。” 小柯羞红了脸,正欲开口。 紧接着,罗晓俊接着说道:“他何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他的语气古怪,总不是男女通吃? “前几回,你脸部受伤,他不闻不问,却想从你脸上看出个花来。我总能瞧见他在一旁盯着你看。” “兴许是他关心我?”罗晓俊口是心非,他回忆起这半年与陈酥已二人之间的关系,起初自己倍受陈酥已无名冷落,后来倒是有些恢复如初,却还是有层隔阂,罗晓俊归罪于情感方面的意气之争,也没太放心上,毕竟自己半年后就要离开石城了。所以,他说这话纯粹是打趣。 “这半年来,他都不肯与你多说什么。关心?我看不像。” 罗晓俊不愿怀着恶意去揣度陈酥已的心思,他想了许久,挠挠头,憋出来句话,“算了,我无所谓。” 小柯朝罗晓俊的侧脸看了眼,“也许是我想多了。” …… 当天夜里,银月如钩,皎洁的月光洒在稀疏的丛林里。飞涯角下,一块削平的石台上,罗晓俊盘坐于其上,闭上六识,有叶公子在一旁护法,自然无需多虑。此时,他静静感受着体内平核的变化。 开垦平核是件水磨工夫,他在与山谷那只平核境后期的大蛇决战前,便已摸到门槛。要不是炼制冥炼炎耽误了近七天的时间,他早该一鼓作气破入后期了。 拖到现在,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他在闭六识前便服下了叶公子特意准备的腾龙丹,此丹是适用于平核境最好的丹药之一,平日叶公子不许罗晓俊擅自滥服,就怕药性堆积,效果逐层递减,而且丹毒也不好除,恐有后患。 此番破境时服用,再好不过。可罗晓俊第一次冲击平核境后期却是以失败告终的,他睁开眼睛,有些气馁。 “急了。”叶公子喝着小酒,提了一句。 经叶鸣羽一番点拨,罗晓俊调整好心态,又服下一颗腾龙丹,闭上六识,借由积蓄良久的灵力去冲击剩余尚未开垦的平核。 罗晓俊再一次睁开眼睛,眼神之中蕴含着欣喜。他虽然没能一次性晋入后期,却觉更进了一步。 叶公子拿风衣袖子抹了抹嘴,将空酒壶往草地上一丢,便犹自躺在了削斜了的石床上。 罗晓俊匀了呼吸,又运行了几遍功法。等到状态成熟,他嗑下最后一颗腾龙丹,叶鸣羽给他准备的不多,若是三次都失败了,罗晓俊便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最后的屏障。主要是他的平核过于特殊,比起寻常修士而言,破境显得尤为困难。这仅有的机会,不能再浪费了。 伴随着一声“噗”的脆响,环绕在罗晓俊周身的幽光猛然大涨。在罗晓俊的内视下,剩余三分之一面积的黑曜平核总算是有所松动,这也意味着罗晓俊可以继续开垦剩余的平核了。 罗晓俊收回心神,放开六识,他激动不已,起身长啸一声,声音在半山坡里兜兜回转,余音袅袅。 “打搅到我了!”叶鸣羽冷不丁说道。 罗晓俊放下因庆祝而举起的双手,尴尬一笑。 随后,他去溪边洗了个澡,方才汗流了不少,身上闻着有股酸臭味。 洗完后,他上岸,跳着甩了甩身子的水珠子,就地躺下,身下的小石子舒服地恰到好处。天上规则演化的银月缺了个小口,罗晓俊正对悬挂的它,目不斜视。 忽然,他伸出一指,搁在眼睛上方不远处,恰好将银月割成两半。 “还有半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三章 知洞 罗晓俊还在溪边发呆的当口,叶鸣羽已然消失不见。 混合有淡淡木香薰气味和女人体香的闺房里,连琪仍点着蜡烛,她总是会等到深夜。近些日子,叶鸣羽因炼制冥炼炎,回来时她都睡下了。而她早上醒来之时,叶鸣羽也早早离去里。要不是叶鸣羽与她拉过勾——如果他回来连琪睡了,便要留张写有段子的纸条,她都不一定知道他回来过。这么一算,连琪约有七八天没见着叶鸣羽了。老实说,她有点想他,渴望见见他,亲耳听他唠嗑。 夜深了,连琪打起了无边的哈欠,看来今夜又见不着叶鸣羽了,她有些许的失落。正当她发困准备吹熄蜡烛的时候,“呼”的一阵风声,没关紧的窗户猛然一颤,连琪下意识眨了下眼镜。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皮,往床头瞥了一眼,这一瞥,差点没把她吓死,可她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她没能叫出声来,一只蒲扇般大的温热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能清晰感受到手掌心的掌纹和不同于常人的温热,简直比敷上一块热毛巾还舒服。 手掌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叶鸣羽。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她娇羞地推开了叶鸣羽的手,开口道:“你来了。” 半年多的相处,她已与叶鸣羽相熟到了一定的境界。在叶鸣羽之前,她从没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更何况是个男人。虽然他说的很多事情,她碍于见识的浅薄,以及凡人的思维,无法理解,但是这并不能阻挡她对未知事物的渴求。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静静地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偶尔,她会提出一些让叶鸣羽都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她看着叶鸣羽吃瘪的样子,总是会得胜般“哧哧”地笑着。 有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叶鸣羽的失魂落魄,到那会,她就会插科打诨,尽其所能地逗笑叶鸣羽,可惜,几乎都不能奏效。 她知道叶鸣羽有个近乎完美的童年,他住很大很大的屋子,他有弟弟,也有……父亲和母亲。他曾提过他弟弟,照他原话,天之骄子;他也曾提过他母亲,贤良淑德;唯独没提过他父亲。连琪不解,但也没问过。他愿意说,她就愿意听;他不愿意说,她不听便是了。 她还知道,叶鸣羽娶过老婆。“她是个好妻子,但我不是个好丈夫。”叶鸣羽说过这句话,连琪牢记在心,她听出了叶鸣羽的内疚,还有……无力。叶鸣羽应该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连琪如是想着。至于他妻子的结局如何,叶鸣羽又为何离开他妻子,远渡重洋来到石城,她就不太清楚了,也许叶鸣羽零碎提过,可她连不起来。 “我来了。”叶鸣羽说了件理所当然的事。 “哼,这都八晚没见着了,要不你别来得了,省得我天天等晚了,早上起不来,被老家伙揪起来骂。”连琪背靠绣花枕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要是不欢迎我,那我可就真不来了。”叶鸣羽朝连琪使了使眼色。 “不来就不来,稀罕了我?”连琪把头埋进被窝里。 叶鸣羽呵呵笑道:“真要睡了?” “不睡,逗你玩呢。”连琪秀气的脸庞猛然钻出被窝,翘首以盼。 “今天没故事了。” “你骗我?”连琪愠怒。 “嗯,聊聊罗家小子?”叶鸣羽打趣问道。 “罗晓俊?那个你隔几天便要挂在嘴边的名字?”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叶鸣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说没收他当徒弟。” 叶鸣羽收起笑容,认真道:“真没收,倘若他认了我这个师父,不值当。”他补充了一句让连琪说不着头脑的话,“不能害了他。不过……如果他过于守约的话,我也许还是害了他。” “为什么?”连琪不解。 他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起一根手指以连琪看不清的手法熄灭了蜡烛,“睡吧,夜深了。” 见叶鸣羽铁了心不想多说什么,连琪知晓叶鸣羽大致性格,也不再好奇多问,埋头就睡了。 …… 次日,罗晓俊还沉浸在晋入平核境后期的喜悦当中,孙老瞧出端倪,罗晓俊坦然告知,这份喜悦他也只能和孙老分享分享了。 孙老闻之大喜,又是烧香又是拜祖宗的。酒楼依旧闭门,罗晓俊落得清闲。中午,孙老做了一桌好酒菜,爷孙倆小酌几杯。罗晓俊还能克制住,孙老却喝高了些。 “小姐保佑,小少爷这么快就修到了平核境后期,天赋了得啊。”孙老给自己斟了一杯,形如枯槁的双手合十,十指相触,掌底分隔,暗自感恩。 罗晓俊抚摸着微微发烫的脖子,静静看着对面的孙老祈佑。 “我娘……”罗晓俊延长了语气,“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点佝偻的孙老听到罗晓俊这么一问,一激灵,拿酒的左手一颤,杯中佳酿抖撒了出来,落在桌上。他想了很久,不是因为他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因为罗晓俊的一问勾起了他那深埋心底的回忆。他阻止不了这些自动涌上眼帘的过去,正如他阻止不了小姐的离去。 “你娘是顶好的人。”孙老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他挺直了身子,脸上抹有一道罕见的红光,“我原先还不认识你娘的时候,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旁支子弟。”他娓娓道来。 “那会二十五有余,还未成家,年轻气盛,仗有一身不弱的修为……”他瞧见罗晓俊眼里的诧异,点了点头,“没错,我曾经也是上过道的修士。” “可现在……”罗晓俊的意思是问他现在为何只是一介凡人。 “出了桩事。”孙老的语气平淡地吓人。 罗晓俊满脸的问号。 “当时我约莫也有少爷现在的修为,自视甚高,平日里也都是和本族中的直系子弟来往。某日,苦于修为停滞不前,被他人利诱,说是来个里应外合,偷盗城中另一大族耗费大量资源请炼丹师新炼制成的一炉丹药,五草丹,此丹算是平核境最为珍贵的丹药之一,不仅可以大幅精进平核境的修为,还可以增加几分凝种的几率。打头的是一位凝种境的族兄,我问起族里的态度,他说未曾告知族里,我咬牙同意了。作为旁系子弟,只要修为不到凝种境,资源便总是远远少于直系。可惜,事情还是败露了,我们的计划被别人得知,他们有所准备,我虽然逃了回来,却又被当成了弃子抛了出去,承接他族的怒火。后来,我才得知,这事从头到尾便是族里策划的,只是不知被哪个奸细听了去。” “后来呢?” “后来,我手脚受缚,被……被人当众击碎了平核。”孙老深色的嘴唇突然哆嗦起来,他的背上渗出心有余悸的冷汗,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年。 罗晓俊“咕噜”咽了下口水。 “修士失去平核,便如同树木没了根基。我本就无多的修为一泻千里,也许我该庆幸自己修为还不深。”孙老自嘲了声,继续说道,“没了平核,窜出的灵力就会在体内横冲直撞,我经受住了,不然少爷也见不到我了。” “嗯。”罗晓俊重重地点了下头。 孙老连喝了三杯,罗晓俊没阻止,孙老觉得身体没刚才那么冷了,“我活下来了,可代价便是全身经脉筋骨遭受不可逆转的重创,我连个正常人都不如了。像条死狗被丢在门外。” “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我没死成,我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救了,她就是你娘。” 罗晓俊一怔。 “鹅黄色的袍子,乌黑发亮的头发,水灵灵的大眼睛,俊俏的鼻子,淡红的嘴唇,这是我在昏迷前见到你娘的第一眼,当天门前下着大雪。她是小仙女,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孙老追忆之色渐浓。 “我娘她一定很美。”罗晓俊想象了一下。 “何止是美,按照西方释教的理,她是菩萨。我本以为我要背负上废人的名头活着,她带我出了那个圈。我无以为报,立誓做牛做马。” 罗晓俊有些感动,却不敢出言打扰,只是按紧鼓荡的胸膛。 又是两杯下肚,罗晓俊好说歹说,孙老才没继续灌下第三杯。 “我孙某人如今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徐娇这个贱人跪在小姐坟前,跪到死……”孙老的话渐渐有些模糊不清,他只是骂,无所顾忌。 罗晓俊父母的坟合葬在城北的向阳坡上,无碑。孙老受罗母林清伊嘱托,为避免徐娇怀疑,坟前不必立碑,也不许打扫祭拜。唯有等徐娇死后,方可考虑立碑祭拜一事。孙老仍是每年偷偷摸黑去个几回。 “小……小少爷,你可别忘了,城北……城北向阳坡的……坟。”孙老说完就倒下了。 罗晓俊蘸了杯中酒,在桌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两字,近前一看,徐娇。 随后,他仰头喝光杯中剩酒,在徐娇二字中部自左向右划了一条笔直的线。 …… 晚上,刚晋入平核境后期的罗晓俊正与一只三级妖兽恶斗,罗晓俊因为法器低级缘故,频入险境,暗暗道苦。 “说什么也得回去换件好的武器了。” 正当他准备迎面挡下虎熊的攻击的时候,他面前的空地上竟突然影出了一个人,来客身披深色风衣,一头微卷的红色短发,面容俊朗。 虎熊显然也是一惊,可攻势仍是不减半分。 “我总算知道飞涯角上有什么了。”来者正是叶鸣羽,他不管不顾身后来势汹汹的虎熊。 罗晓俊依旧沉浸在战斗的紧张感之中,他下意识地想推开面前的叶鸣羽。可转念一想,这举动委实有点多余。 果不其然,叶鸣羽只是甩了下风衣的衣摆,身后的虎熊便瞬间消融汽化了,只剩下两颗长有五角的不明物体落地。 他苦笑道:“叶公子,有事不能回去再说?” “不能,这是虎熊的两颗掌心核,是其全身的精华所在。”叶鸣羽头也不回,淡淡回道。 “什么事?”罗晓俊不急着捡,他好奇叶鸣羽肚子里的话。 “飞涯角上有个神秘的山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小须弥阵 罗晓俊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不过他仔细一想,觉得叶鸣羽没有欺骗他的理由,便疑问道:“飞涯角那块突出岩壁的石台上?” 叶鸣羽右手食指向上一指,说:“没错,就在那上面?” “可我细细查探过好几遍,山壁上都是光秃秃的,哪里的山洞。”罗晓俊单手捏着下巴,半信半疑。 “凭你,当然找不出来。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晓了。”叶鸣羽转身便走。 罗晓俊跟在后头,顺便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两颗掌心核,匆匆忙忙地丢进了储物袋里,打算事后再研究它们的用处。 算起来,罗晓俊这半年来,待在飞涯角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待在家里的时间。他以为他对这块地方已经足够熟悉,可是…… 叶鸣羽足尖一点,便上到了飞涯角的平台上,罗晓俊自然没这般腾云驾雾的本事,不过他这段时间没少去过上面吹吹风。每当他累了,疲倦了,爬上去坐会,眺望眺望远方,心情一好,独自修炼而产生的枯燥感也就消弭了大半。 罗晓俊几个蹬踏便上了石台,他的实力已非半年前可比,自然轻松不少。入目所及,叶鸣羽在中间巨石前站定,石巨石突出石壁数十公分。 “所以,哪来的山洞?”罗晓俊朝叶鸣羽走去,问道。 “巨石便是山洞的入口。” “额?” “洞口布置有幻阵,你看不破。”叶鸣羽紧盯面前的巨石,平淡说道。 “你不也是今天才知道。” 叶鸣羽难得赧颜,“咳咳,以前是我没仔细查探,这幻阵虽然残破了些,可品级不低。”说完,叶鸣羽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山洞,非同小可。” “里面有什么?” “我没进去看过,第一时间便通知你了。我估计杀死小乞儿的凝种境凶手所藏的秘密就是这个山洞了。不过……” 叶鸣羽眉头紧锁,“一个凝种境的修士如何能勘破这幻阵?” “兴许阵法是人家的专长呢。”罗晓俊不以为然。 “若说是丹种境的修士,精通阵法,勘破也就勘破了。凝种境,别的阵法也许能识破,幻阵这玩意,我有点不信。”叶鸣羽仿佛要给这事盖棺定论。 “好吧,那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法器?” “这……倒是大有可能。”叶鸣羽沉思了会,点点头,“言归正传,我们进去瞧个究竟吧。” 言毕,叶鸣羽抬腿便要往巨石上撞去,在罗晓俊看来。 没有预料之中的碰壁,叶鸣羽的身躯一触碰到巨石,便没入其中。 “神奇。”罗晓俊赶忙屁颠跟上。 一进入巨石内,无边的黑暗便朝罗晓俊涌来,空气中没有一丝光亮,既没有月光,也没有自然光。罗晓俊被黑暗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亮了,前方的叶鸣羽捧着一个碗口大的夜明珠,背对着罗晓俊。 点点荧光洒在四周的墙壁上,这是一条幽深的拱形甬道,两边宽度约有四米,地面至拱顶最高处约有五米。罗晓俊看完前面的情况后又回头看了眼,后面是一堵光滑的石壁,想来只是虚幻的,应该可以直接出去。他伸出左手,果不其然,左手如同断了一截,看不见的那截便在巨石之外的空间。 “嗖”的一声,叶鸣羽弹出一道火焰,火焰在甬道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红线,之后在数十米处停住,罗晓俊约莫看到那里似乎有三个岔道。 叶鸣羽印决一掐,通灵火焰瞬间分成三股,继续朝前射去,罗晓俊见不着它们的轨迹,只能一脸疑惑地看着叶鸣羽。 “叶公子?” “嘘……”叶鸣羽手上的印决又是一掐,罗晓俊插不进嘴,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百无聊赖的罗晓俊等回了那三条火蛇,三道火焰回到了岔口处,汇成一道,直射回来,最后没入叶鸣羽的深色风衣之中,不见踪影。 “总算找到那道门了。”叶鸣羽开口道,语气鲜有激动。 “什么门啊?”罗晓俊一头雾水。 “迷宫的终门,我方才以灵炎开道,灵炎在途分裂成两千一百八十七道。” “竟有这么多岔道?难以置信,要是一条条道找过去,不得猴年马月了。” “而且,据我推测,若是修士走错岔道,还会陷入不同的幻境之中。”叶鸣羽又补充了一句,“会被活活困死的。” 罗晓俊的眼神变得怖惧,他自我安慰说:“还好我是和叶公子一块进来。” 叶鸣羽对罗晓俊的马屁不予理睬,催促道:“走吧。” 罗晓俊抹了把刚才惊出的少许冷汗,随叶鸣羽朝前走去。两人走的不快,但也不慢。起先是叶鸣羽在前带头,罗晓俊紧跟在其屁股后面。可是,令叶鸣羽不解的是,走着走着,罗晓俊竟慢慢走到了他的前头,开始他没问,想见罗晓俊出丑,但遇到岔道时,罗晓俊选择的方向却是他先前探测过的正确的通道。他更疑惑了。 走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叶鸣羽才说了句话:“快到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在甬道之中翻滚,回音不断。 “嗯,我感觉也快到了。”罗晓俊双手交叉于脑后,说了句让叶鸣羽摸不着头脑的话。 叶鸣羽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得知终门的位置方向?” 罗晓俊料到叶鸣羽会有此问,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缓下脚步,偏过头侃侃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他低下头,“不过……我说不上来是什么。” 叶鸣羽陷入了沉思,甬道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晓俊见叶鸣羽没有反应,便转回头去,直视甬道的末端。 甬道的尽头就在眼前。二人重整上路。几步出了甬道,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 这是一个长宽约有二十多米,高有十来米的庞大空间。左右墙壁平整,深色的壁上似乎嵌有零星的发光石子,显得熠熠生辉。仰头一看,顶是圆顶,同样嵌有和壁上一样的材料,耀眼如繁星闪烁的夜空。而正对罗晓俊的那面,是两堵通高矗立的金属门,门面显暗铜色,无光无泽,也无任何装饰,朴素至极,煞是壮观。两扇中间有条细小的缝隙,这是唯一能够判断是两扇门的证据。 “荧光石。”叶鸣羽扫了一眼,便开始琢磨起正对的两扇金属门,“这门?” 他来回踱步,在脑海里尽可能地搜索着能与铜门匹配的名词。 “殒铜?不对……”叶鸣羽摇摇头,自我否定,“土黄石?不,也不对。” 罗晓俊不明白叶鸣羽为何要在门前犹豫,此刻,他被门后的某种东西吸引,便欲去推铜门。 他使上三分力气,铜门纹丝未动,“果然没这么简单。”罗晓俊运起平核内的灵力,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平推过去,铜门仍是预想之中的未动分毫。 罗晓俊苦笑道:“我是不行了。”他原本期盼的眼神有些黯淡。 细心观察的叶鸣羽却对罗晓俊推门之时发生的另一件事感到好奇。原来,在罗晓俊推门之时,手掌与铜门接触处的周围,铜门颜色起了细微的变化。 忽然,叶鸣羽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你且让开。” “额?”罗晓俊回头瞅见叶鸣羽略显急迫的脸,不敢造次,乖乖退到了一边。 仿佛是要验证自己内心的想法,叶鸣羽身着的风衣自动解开,漂浮到半空中,在罗晓俊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平素所见平凡无奇的深色风衣骤然燃起,熊熊烈火映地整个空间宛如白昼。片刻后,“呼”的一声,自火焰里窜出一只暗红色大鸟,火焰渐熄,直至消散于半空中。 罗晓俊盯着这神异的一幕,心生向往。他朝那只悬停在半空中的火鸟望去,竟发现此鸟无面,整个鸟脸如一刀切过般平整,没有任何五官的特征。 “怎么你的风衣里还藏着只无面火鸟?”罗晓俊惊异道。 “什么无面火鸟,这是我灵炎的本体,无相鸠。拥有幻化千物的能力,风衣即是它平时所化。”叶鸣羽纠正道。 “原来如此,我说这风衣怎么这么宝贝,你天天穿,也不怕馊了。”罗晓俊瞥了眼叶鸣羽的,嘻嘻笑道。叶鸣羽此时的样子的确是有些滑稽,全身上下仅有一条围在脖子上的绸巾。 “少废话,给我躲远点。”叶鸣羽大喝一声,无相鸠随之振翅低吼。 无可奈何的罗晓俊只好一边承受着热浪一边悻悻然退到了叶鸣羽的后头。 之后,叶鸣羽给无相鸠下了命令,手指轻点了下前面的两扇铜门。 无相鸠顿时以罗晓俊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扇动翅膀,双翅前的两个火球渐渐变大,气息也变得愈加恐怖。仰头看向空中的罗晓俊,小脸映得通红,眼珠子里全是火球的倒影。他咽了咽口水,喃喃道:“这两火球要是……不,只要一个火球向他砸来,他绝无活到下一秒的可能。” 他觉得这两扇铜门,应对这两个火球,有点悬。 叶鸣羽系紧先前被热浪吹松的绸巾,玩味道:“你觉得能破铜门吗?” 罗晓俊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沉鸣了会,“能……能吧。” “我们打个赌?你赌能,我赌不能,赌注是……” 还未等叶鸣羽说完,罗晓俊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赌,要是赌,我们得换换。” 叶鸣羽呵呵笑道:“你这小子,精明。” 罗晓俊嗟叹:“所以这两火球还是奈何不了这两扇铜门?” “应该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而且……” “而且什么?” “此铜门非彼铜门。” 罗晓俊不懂,火球蓄势完毕,无相鸠轻轻一扇,两颗直径一米左右的火球便疾射出去,与铜门相撞。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没有矛与盾的激烈碰撞,也没有地动山摇的情形出现,看似气势汹汹的火球一触碰到铜门就如冰雪消融般萎缩直至完全消失。铜门唯一的反应是,与火球触碰的位置周围很大一块区域颜色明显变浅变白,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变回原来的颜色。罗晓俊看得目瞪口呆,叶鸣羽微微动容,评价道: “看来这小须弥阵与真正的须弥阵也相去不远了。不愧为以防御力著称的绝阵,最显著的特征便是其吸收冲击的显像。” “小须弥阵?”罗晓俊对于新鲜的名词很是敏感,可叶鸣羽却完全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现在有四个问题。”叶鸣羽伸出四根手指头,依次缩下,“其一,小须弥阵后究竟藏有什么;其二,此处何人所建;其三,建造与布阵之人的目的何在;其四……” 叶鸣羽定了定,迟迟不肯缩下食指手指。 “其四是……”罗晓俊淡然接道,“我与此地有何干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五章 凶手是他 偌大的空间里,两人一鸟。 叶鸣羽缓缓缩回最后一根手指,不置可否。 “是平核?”罗晓俊犹豫道,“亦或是血脉?” “好,这就能解决一部分问题。阵里所藏东西要么是与你平核有关的灵物,要么就是你祖上所留的信物,也有可能两者皆是。如果只是前面一种情况,能与黑曜体扯上关系,此地所藏之物必定非同小可,但如何解释藏之于此地的人的目的?难道这里真的是你祖上所建?”叶鸣羽细细思索着。 “不看到门后的东西,我也没有把握。”罗晓俊想了想,如是说道。 叶鸣羽苦笑道:“那我也没辙了,无相炎陪了我这么多年,论实力,也只比我低上一截而已。我估摸着我全力以赴的话,也无可奈何。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禁术,或许能把此门打出个洞来,到时候你在洞愈合前进去即可……可惜我伤未痊愈,用了恐怕后患无穷,风险太高。而且你到时候又该如何出来,我短时间内绝无第二次打通此门的可能。” “你有伤?”罗晓俊满脸的不可置信,能伤到叶鸣羽的人应该不多。 “嗯?” 罗晓俊见叶鸣羽不愿解释过多,也不再细问,说道:“不值当的,叶公子,算了吧。难道此阵就没有别的破解之法了?”罗晓俊决定另寻他法。 “既然是锁,必然便有其钥匙。”叶鸣羽确切道,他召回了无相鸠,无相鸠重新变成了一团火焰,再化作叶鸣羽的深色风衣,自动裹在叶鸣羽的身体表面。。 “对了,”叶鸣羽右拳一拍掌心,“先前推测布阵之人很有可能是你祖上,那这里也许就是你们家族的密地,此阵或许可以识别你的血脉之力。” “我该怎么做?”罗晓俊觉得叶鸣羽的想法确有其着脚之处。 “你上前去,划破手指,将新鲜的血液涂抹在铜门上。” 言毕,罗晓俊信步走出,在铜门前停下脚步,自袋中绕出黑角匕首,在指头上轻轻一划,红白指头顿时出现一条鲜红的细线。随后,他将划破的指头抵在铜门上,抹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做完这些后,罗晓俊退回了几步,屏息凝望着面前两扇高耸的铜门。几个呼吸的时间,铜门未有丝毫反应,罗晓俊刚升腾起的希望回落了部分。 “灵阵的反应不至于如此迟钝吧!”罗晓俊怏怏不乐,叶鸣羽也难得皱起了眉头。 “是我想错了吗?” 可话音未落,令罗晓俊和叶鸣羽惊奇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铜门表面突然浮现出一层白濛濛的雾气,紧接着传来一阵“咔擦咔擦”剧烈的声响,铜门在二人灼热的目光下竟然真的,动了。 这短暂的几秒对迫切渴望知道门后所藏物什的罗晓俊和叶鸣羽而言,是煎熬的。事与愿违,两扇铜门最终只开到一条缝隙露出之时,便戛然而止。 “这就停了?”罗晓俊和叶鸣羽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可还没等他们贴到缝隙处以求一观之时,铜门刹那间又“啪”的一声合上了。 “鬼东西!”罗晓俊有点沉不住气了。 与罗晓俊的不耐烦所不同的是,叶鸣羽却有些高兴,说:“好事!此阵能被你的血脉激发,证实此地的确是你先祖所留,至于铜门没能完全打开……” “是因为条件不够?” 叶鸣羽耸肩,“你去铜门上感受下,以指头上的血液为媒介,尝试着去沟通它。” “它指的是?” “小须弥阵的虚灵。” 罗晓俊半信半疑,“我试试。” 他又一次将冒血的手指头贴在铜门,过了小会,铜门果真又起了动静,不过这回没再开出一个小缝隙。罗晓俊闭上眼睛,铜门表面罩上的白濛濛亮光将罗晓俊半个身体包裹在内,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突然,罗晓俊的身体触电般的一抖,他竟真感受到有一团光雾在与自己的意识直接对话。这便是小须弥珍规则所化的虚灵吗?罗晓俊想着。 少顷,在叶鸣羽期盼的眼神中,罗晓俊缓缓缩回手臂。 “如何?阵灵有告诉你什么吗?” “有,他说是缺个……东西。” “什么东西?你没问吗?”叶鸣羽严肃问道。 “我问了,是他没细说。”罗晓俊答。 “哎,”叶鸣羽长叹了口气,安慰道,“起码方向是对的。” “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罗晓俊意有所指。 “为死守此地的秘密,不惜捏死一个不足轻重的乞儿,凶手到没到过这里?”叶鸣羽秒懂,“我觉得他到过了,作为一个野路子的凝种境修士,即能识破最外面的幻阵,且能自由进出……” “他手上必定有我们缺的那件信物。”罗晓俊接上叶鸣羽的话。 “而且他应该也进不去,因为……” “他不是我罗家人,缺少能激发此阵的血脉之力。”罗晓俊狠戾道。 叶鸣羽表情玩味,说:“那么,此人究竟是谁?” 罗晓俊长吐了口气,跺了跺脚,歇气道,“鬼知道!” “其实照我们半年前的推测,也就这么几个人里面挑一个。”叶鸣羽摩挲着胡渣遍地的下巴,“半年来,我们都在飞涯角驻扎,虽说都是在一天之中的黄昏和夜里,但若是白天来过人,我没道理察觉不到。那也就是说……” “此人这半年里应该没来过这?”罗晓俊继续猜测道,“定是他拿此阵没辙,或者他这半年被什么事耽搁了?” “赞同。”叶鸣羽点点头。 “哎,真想瞧一瞧里面藏有什么。”罗晓俊悠悠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你先祖留下这个密地所图为何?我刚来石城的时候,为了了解你家族的历史,看过被何魏志安置在城主府的书籍,也没见到有关密地的记载。不过,如果确有记载的话,此处密地也早被别人捷足先登。也保不定原本是有的,却被何魏志毁去了?毕竟他便是嫌疑人之一。”叶鸣羽不断地揣度着各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专门留给我的?”罗晓俊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 二人又交谈了会,便原路折返,离开了密地。 出洞时,罗晓俊见叶鸣羽取出一些阵旗之类的器具,在巨石前的平台周围埋下。 “这是何意?” 叶鸣羽露出神秘的笑容,淡淡说道:“你会明白的。” 罗晓俊嘀咕道:“不说,罢了。” 言毕,罗晓俊率先下去,留给他的时间虽然还有半年,可是从平核境后期突破至凝种境前期的难度,却是远大于先前两次进阶。 等罗晓俊消失在平台后,叶鸣羽独自站立在平台边缘,凝望着先前安置过阵旗的点。 谁将落网? …… 几日后,临月酒楼正常营业了。罗晓俊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挺高兴的,他在意的点不在于自己工钱的得失,而是他知道既然酒楼重新开张,那么王叔,小柯她们应该算是走出了心理上的阴影,振作起来了。 果不其然,等他照常去酒楼之后,便发现小柯一扫了前几日后院所见的阴霾,心情明显比原先要好的多。不知是自己的扎草人战术奏效了,还是小柯自己缓过来的。 “草人呢?销毁没有。”罗晓俊贴上小柯耳朵,小声问。 小柯也不介意罗晓俊的贴身举动,小心道:“蹂躏了一夜,然后就丢到铜盆里烧掉了。” 罗晓俊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做的不错。”他顿了下,接着说,“看你心情,还不错嘛,看来是缓过来了。” “能不缓过来嘛,我妈都看得很开,我作为子女,要是还过分计较,只是徒增我妈烦恼。”小柯捏着两个麻花辫子,一脸正经。 “从你嘴里能蹦出这些话来,看来经过这档事,你成长了不少。”叶鸣羽打趣道。 小柯刚举起辫子准备往罗晓俊脸上甩去,罗晓俊抬起手臂作阻挡状。小柯的动作停在来半空中,罗晓俊纳闷怎么还没打过来,便透过指缝想瞧个究竟。 “就你嘴欠,本姑娘才不和你斤斤计较呢!”小柯放下辫子,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 “你果真变了。”说完,罗晓俊垂下手臂,调皮地甩了甩肩上挂着的干毛巾,边哼着歌边回屋子里去了。 “变了就变了,又不是变性。德性!”小柯朝着罗晓俊的背后虚踹了一脚,权当发泄了。 …… 下午,城主府内。 三四个月前,得知何地顺利通过复试,被选入极夜宗的消息,何魏志大为欣喜,连日设宴。设宴的目的,一是为庆祝自己儿子荣进圣地,将来怎么说也比老子要强,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二是为震慑石城之中心怀鬼胎之人,尤其是木家和皇甫家的人,日后要是因为什么事和自个做对,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何地的分量;三是为在自家族人前显摆,他在设宴前邀请了何家的一干老少以及几位同门师兄弟,当年自己一意孤行,来这小城做一城之主,还娶了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凡人女子,这回父凭子贵,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徐娇喝着茶,开口道:“地儿这一走,半年多没见着他了,怪想念的。要不修书一封让他回家看看我们。” 何魏志板起面孔来,说:“儿子在外面给我们长脸,你可别耽误他修行,回不回来就随他好了。他也说了,估摸着跨过凝种境的槛,才会回来一见,你就消停点。”他顿了顿,继续说,“要不你就让天儿回来陪陪你,他离得近,回来也快。” “你怎么不说耽误天儿的修行了。” 何魏志直截了当道:“就天儿那浮躁的心性,我真也没指望他爬到多高。现在放在自家宗门,要不是我托几位要好的师兄弟和师父师叔严加管教,指不定又给我捅出些篓子出来,到时候还得我去擦屁股。” “哎,怎么两兄弟的性格,差得这么多。” 何魏志手指上方,说:“上苍决定的,有些人,注定会走的更远一点。”说完,他将瓷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注视着幽暗的杯底,慢慢将其搁到桌上。何魏志想起了飞涯角上被其视为禁脔的山洞,虽然他将这个秘密分享给了他师弟,但也仅限于此。 如果自己能打开通道最后的阵门就好了,那该是多大一笔资源。即便自己丹种无望,也能让何地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何魏志越想越不甘心,就当即决定去洞里再看一眼。 “我出去一趟。” 徐娇随口“嗯”了声。 何魏志轻车熟路,没过多久便到了飞涯角下。 “自从上次陪同师弟而来,已有半年多了。早知道师弟也奈何不了这阵法,就不该把箭矢的秘密告知一二的。”何魏志有些后悔。 “算了,师弟也不像是守不住秘密的人。”他只好这般安慰自己,以求心安。 他几步跳上飞涯角的平台上,自觉无人知晓这里的一切,信步走到巨石前。可当他踏入到巨石前几步的范围之时,他瞬间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可惜这感觉一闪而过,何魏志并未较真,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所致,只是当即四下多看了几眼,才迅速跳进了巨石内。 殊不知巨石前的这一幕,早已被远在石城茶楼喝茶的叶鸣羽给看个一清二楚了。 “果真是他,石城城主何魏志。”叶鸣羽用舌头碰了下热茶,一字一顿地说道。瞳孔里蓦然闪过何魏志的影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六章 暴露 当晚的夜并不明朗,天空下有绵绵细雨。到祁蒙山里,潮湿的水汽更重。飞涯角上,叶鸣羽和罗晓俊二人踩着湿答答的泥土,走到了前几天刚探明的巨石前。 罗晓俊率先开口:“不是进不去铜门,带我来这巨石前是作甚?” “自然有事。”叶鸣羽停顿了会,接着说,“重要的事。” 不知为何,罗晓俊想起了前几日离开此处前叶鸣羽布置阵旗的举动。莫非和那天的布置有什么关系?罗晓俊暗自遐想。 “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叶鸣羽淡淡问。 罗晓俊沉思了会,说:“先听好消息吧。” 叶鸣羽卖了个关子,说:“其实你若是想先听坏消息,我的答复也会是如此。” “你耍我,哪有好消息和坏消息的答案是同一个的道理。”罗晓俊愠怒。 叶鸣羽呵呵笑道:“不信?” “信,怎么不信。”罗晓俊狐疑地看了叶鸣羽一眼,“洗耳恭听。” “凶手是何魏志!”从叶鸣羽口中蹦出的短短六个字,像是连珠炮,结结实实地打在罗晓俊的心口上。 “确定无疑?” “无疑!”叶鸣羽肯定道。 言毕,他大手一挥,在自己身前筑起一道齐人高的矩形火帘。空气中的细雨只落到火帘周围便汽化升天了,叶鸣羽在火帘后大喊道:“自己看!” 火帘里出现了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罗晓俊定睛朝前看去,男人环顾四周一眼后,跳进了巨石内,良久,男人从巨石里走出,之后独自离开了飞涯角。叶鸣羽说的没错,火帘里的男人正是石城城主何魏志,男人周围的环境无疑便是飞涯角上的巨石附近。 “真是他……”罗晓俊重复了几遍,“所以,那天你布的阵法是监控法阵?” “没错,只要有人踏入了这块区域,我便能得知。”叶鸣羽用手指圈了一块区域,语气里颇有洋洋自得之意。 “这的确是好消息。”罗晓俊点点头,冷酷道,“徐娇和何魏志这对毒鸳鸯,刚好一起解决了。”他身上的气势陡增。 忽然,他又回想起不久前叶鸣羽所说过的坏消息,不禁困惑道:“对了,那坏消息呢?这既然是好消息,又怎么会是坏消息?” “你想啊!何魏志是杀害你朋友的凶手,能和我们一样自由进出山洞,那他就是拥有信物的人……” “然后呢?”罗晓俊还是不大懂。 叶鸣羽挥散了火帘,哈哈笑道:“榆木脑袋!要是拥有信物的人不是何魏志,我也就给你取来了。不过,既然是他,我帮不了你。反正铜门内的东西也是你祖宗留给你的。” 罗晓俊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这么说,倒的确是个不怎么利好的消息。看来只能等到我拥有凌驾于何魏志的实力,方可夺得信物。” “是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抓紧修炼吧,有什么疑难的地方,我会尽量指点你一二。但是,修行本就看个人,经验这东西各有各的领悟,悟到了便是你的了。” “小子受教了。”叶鸣羽抱拳鞠躬道,“另外再说一句,谢谢叶公子。” “你该谢我的,委实太多了。所以,就不要多此一举。”叶鸣羽淡然拒绝。 “我懂。不过这次,起码……我该替我无辜死去的朋友道谢。”罗晓俊神情严肃,又鞠了一躬。 “好,徐福得亏是遇见了你这个朋友。”叶鸣羽夸赞了句。 “我发过誓的,在徐老头和徐小子的尸身前。” “有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誓言或约定,还是避开为妙。”叶鸣羽意有所指。 罗晓俊充耳不闻,后退了几步,最后在当初徐小子死前所站的位置停下,“当时他上飞涯角附近采给徐老头治病的草药,于此处驻足而观,巨石处突现何魏志,他为了不让巨石的秘密泄漏出去,上前踹飞了徐小子,徐小子跌落到地,气绝身亡。”他依据现有的证据推敲了个大概。 他不知当天何魏志身边其实还有一人,何魏志的师弟。不过,无伤大雅。 罗晓俊迎风驻立在飞涯角的尖角前,朝远方怒吼道:“谁都能忘,唯独杀你的人,不能忘!”声音在黑暗中宛如惊雷声,透过灌木丛和树林,向远处传播而去。 …… 次日,整天罗晓俊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浑浑噩噩的。一方面,在清楚杀害徐福的凶手之后,他有种亟需提升实力的迫切感;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似乎在蹉跎宝贵的白天时间,固然因为功法和体质,导致白天的修炼效率没有夜晚高,可是,就这么一天天地在酒楼做着枯燥的炙烤工作,未免有些奢侈。 但是,叶公子仿佛也没有告诫过自己,说明他是认可自己这种生活状态的。 “修士的生活,不该只有修行。”罗晓俊的脑海中盘旋着叶鸣羽说过的这句话,他在后面加了个大大的问号,“是吗?” “可修士不珍惜上天给予的时间,如何逆天多命?”罗晓俊咬着颇有涩味的红柳木签,引申出另一个问题。 “罗晓俊,你在哪?也不出来帮我爹收拾收拾东西。”小柯青涩的声音在酒楼大厅中空上方响起。大厅两边有上楼的木阶梯,楼上也有座位,小柯此时便压在二楼的木栏杆上,双手在大嘴巴前捧成喇叭形,朝下边喊着话,“我告诉你,可不准偷懒。” 刚送走了最后一拨食客,王叔佝偻着身子,和店小二陈酥已一起在整理桌椅。王叔经过小柯她娘的事,背驼了些,头上的白发也冒出了一小簇。陈酥已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半年前他因为过年年终聚餐的事,耿耿于怀,开年前一段时间里一度和罗晓俊不合。罗晓俊猜到了事情的由来,却并不知晓陈酥已有了别的身份。况且这几个月来二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所以罗晓俊对陈酥已并无绝对的戒备之心,他还认陈酥已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另外,在小柯这件事上,罗晓俊自认和陈酥已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冲突,即便小柯对他有意,可在叶鸣羽出现之后,他的一切都改变了,他有了一年之约,需要在一年内晋入凝种境并解决掉何魏志和徐娇;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自己羽翼未丰前,只能流落他乡。等叶鸣羽带他出极暗岛后,归来便无期了…… 在他走后,陈酥已与小柯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便无关他的事了。如果要问他对小柯是什么态度,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爱情这玩意,本就心有余悸,要不然他又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此刻,罗晓俊被小柯的一嗓子带回了现实,他蹑手蹑脚地将啃烂了的红柳木签子丢进旁边的垃圾篓里。 他没急着出去,说:“等我这边理好,就出来帮忙。” 王叔搬好桌子,兴许是有些累了,他拉过一椅子,屁股贴上椅子软垫坐好。顺手抄起搁在桌上的长杆紫竹旱烟,铜制的烟锅头里装有晾晒好的干烟叶。明火一点,便抽上了。 王叔长吸了口烟嘴,抬首望了二楼压在栏杆上的女儿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他赶忙吐了口烟,朗声道:“闺女,莫压在栏杆上,上回听酒客唠叨过,这栏杆不稳,是该修修的。” 陈酥已也停下手上的活,附和道:“小柯,下来吧。” 小柯置若罔闻,“我看还挺结实的嘛!” 可话音未落,年久失修的木制栏杆竟因无法承受住小柯倾斜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开去,小柯重心不稳,“啊”的大叫一声,随着断裂分离的木块一同坠了下去。 王叔眼见着自家闺女坠下,目眦欲裂,身子“嘭”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椅子应声倒地,烟杆也掉落在地。陈酥已吓了一跳,慢了王叔半拍,也甩掉了毛巾朝小柯下方奔去。奈何二人离的较远,一般来说,绝无救到的可能。眼看着小柯即将坠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陈酥已和王叔只见眼前有道幻影闪过,紧接着便看到罗晓俊抱住了小柯,两人嘴鼻相对,半躺在地上。当小柯发现自己的嘴亲到罗晓俊的鼻子上的时候,她那因惊吓而发白的脸色逐渐变红。 “这怎么可能?”陈酥已止住了踉跄,满脸的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王叔也魔怔住了,片刻后,他颤抖着上前扶起了尚处尴尬氛围之中的小柯和罗晓俊。 起身后,小柯缩在王叔身旁,娇羞地瞥了罗晓俊一眼。 王叔感激道:“谢谢你啊,晓俊。不过,你刚才不是还在后厨?”他的语气略微凝滞。 “额,可能……可能是我跑得比较快吧。”罗晓俊支支吾吾。 “爹,你怎么不先关心下我呢?”小柯赌气道。 王叔作势要打小柯,可又于心不忍,责备道:“你还说,叫你不要压着那木栏杆,这下好了,要不是晓俊临危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我的好爹爹,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嘛。再说了,你早该把那木栏杆修好的,得亏我今天试出来了,保不定哪天客人像我今天一样给彻底压断,就麻烦了。”小柯吐吐舌头。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王叔严厉骂道。 “不用谢,谁叫你是我爹。” “你……”王叔哭笑不得。 他没再在罗晓俊救人的事上过分追问,对他而言,女儿安全就好,而且他也看出罗晓俊不愿细说经过,也就作罢。 陈酥已已经从方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他陷入了沉思,显然,他对罗晓俊跑得快的解释深表怀疑。 罗晓俊明明还在后厨,根本看不见小柯坠下的时机,仅凭声音吗?还有,这么短的时间里,常人能做到从后厨跑到小柯下面并接住她吗?陈酥已心里念叨着。 忽然,陈酥已背过罗晓俊三人,诡异地笑了笑。 他似乎得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罗晓俊不是常人。 换言之,罗晓俊是修士。而以前的伤痕之说,也有了立足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凉风坡 当罗晓俊挂好工作服准备离开酒楼的时候,小柯悄悄凑到他身边,红着脸说:“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罗晓俊摆摆手,漫不经心说:“不用谢啦,我也不想看到你皮开肉绽的样子。” 小柯的脸色又是一白,后怕道:“真是吓死我了。” “吸取教训昂。”罗晓俊翘起食指,一副训人的做派。 “哼,”小柯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她压低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早就知道这栏杆是坏的,好提前准备,我说的对不对。” 罗晓俊还以为她要追问一些细节,没想到是…… 他偷笑了下,故作低沉道:“这都被你知道了,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蛔虫?”小柯对于罗晓俊嘴里蹦出来的新鲜名词早已见怪不怪。 “一种弯弯曲曲的虫子。” “虫子长在肚子里?恶心,谁会吃虫子啊!”小柯作呕。 罗晓俊汗颜,“行了,我要是事先知道这栏杆是坏的,早就劝你下来了,我的大小姐。” “不是吗?”小柯困惑,“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摔下来的。” “简单,你不是大叫了声,我又不是聋子。” “奇怪啊,那你怎么来得及,我爹和陈酥已都没你快。”小柯狐疑不决地看了罗晓俊一眼。 “说过了,我跑得快。” 小柯嫣然笑道:“也是,看你这瘦猴样。” 罗晓俊顿时哭笑不得,喃喃道:“你信了就好。” “你小声嘀咕什么呢?”小柯皱着眉头问道。 罗晓俊立马捂住嘴,凛然道:“没什么,夸你!” 小柯来了兴致,“夸我什么?” 这时,陈酥已脱好工作服,见到小柯与罗晓俊二人聊得热火朝天。 他走过来轻拍了下小柯的肩膀,冲罗晓俊说道:“我先走一步了。” 罗晓俊和小柯齐“嗯”了一声。陈酥已在与罗晓俊擦肩而过之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晓俊的侧脸,嘴角咧开一个微小的弧度。 罗晓俊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凝望着陈酥已的背影,冷不丁问: “我们还是朋友吗?” 站在门槛前的陈酥已定了定。店里打烊,屋内靠近门口的区域的烛光早已吹灭,门外的月光打在陈酥已的身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陈酥已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他打了个响指,就跨过门槛远去了。徒留待在原地胡思乱想的罗晓俊和不知所措的小柯,小柯疑问: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好点了吗?” 罗晓俊本不想作答,而后无奈,说:“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小柯天真烂漫,看不出来先前的猫腻,情有可原,王叔和陈酥已却未必看不出来。罗晓俊如是想着。 “希望不要徒增事端……”罗晓俊喃喃自语。 …… 几日后,清晨,附近早起的居民早已对这辆每周一次停留在胡同口的马车习以为常。马车华贵,显然不是平常人家所能拥有的。寥寥数人通过执鞭马夫的身份识出马车的来历以及轿厢内的女人,却不敢声张出去,经过马车的时候也都是低头快步走过。 “无事?”徐娇打着哈欠,姿势撩人。轿厢内有股好闻的胭脂香和木熏香的混合香味。 陈酥已嗅了嗅,有些陶醉。再嗅几口,他自觉都快晕睡在地上了。此时,他的脸色暗沉,眼袋沉重,眼睛周围有较为明显的黑眼圈。昨夜他失眠了,辗转反侧一宿,他知道只要他把那晚酒楼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对罗晓俊而言,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出去了,不仅是因为徐娇答应自己立功之后会给自己和小柯做媒,更是因为当他得知罗晓俊竟然悄悄成了超脱凡人之上的修士,他很是嫉妒,谁叫他只是个没有平核的凡人。 “有事。”陈酥已半跪着身子,神情肃穆。 “哦?”徐娇郑重其事地坐直了身,她读出了陈酥已眼里的意味,此事,非同一般。 “我怀疑,罗晓俊已经偷偷踏上修炼一途。” “什么?你从何得知?”徐娇声音一抖,显然被这消息震得不轻。 “前几日……”陈酥已将几天前发生在临月酒楼的事和盘托出,徐娇则聚精会神地听着,就连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陈酥已越说越是兴起,便将前一阵子罗晓俊脸上伤痕的事也加以添油加醋,作为他的结论的佐证。 他的唾沫星子在轿厢里四处喷射,徐娇也没让他停下,只是不断地用葱指敲击着摆放熏香的茶几,做工讲究的茶几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响。 良久,陈酥已总算是停了下来,他只觉口干舌燥,心想着出轿厢后得赶紧去哪讨碗水喝。 “完了?”徐娇眉间有煞气在涌动着。 陈酥已舔了舔嘴唇,战战兢兢道:“完……完了。” 徐娇冲帘子外大声喊道:“陈教头,你听见了?” “听了个大概。”陈教头粗犷的声音从帘外传了进来。 “好,你觉得如何?”徐娇心中虽信了大半,但她毕竟不是修士,这种事还是需要请教陈教头的看法。 陈教头沉声道:“罗家小子应该就是修士,常人绝不可能有这般迅捷的身法和速度。就是不知道他尚处于平核境哪个阶段。” “这么说来,罗孤耳竟真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修炼多时?”徐娇怒道。 陈酥已和陈教头都不敢应声,轿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你做的不错,立了大功。”徐娇的语气趋于平静,可古井无波的脸色底下究竟隐藏着何种情绪便不得而知了。 “这……都是小子应当做的。”陈酥已停顿了会,接着说道,“那夫人会如何……如何处置罗晓俊?”他咽了咽口水。 徐娇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怎么?还关心他?” 陈酥已惶恐,赶忙撇清关系,说:“不……不。”他被徐娇瘆人的笑声吓住了。 “我想他死。”徐娇又敲起了茶几,“他活得够久了。” “死……”陈酥已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死了,你该高兴不是,没人和你抢王家闺女了。”徐娇的指甲在茶几上摩挲,茶几“沙沙”作响,“更何况,他要是活着,某天知道是你背叛了他,以他现在的实力,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个头大点的蚂蚁差不多。我如果是你,还不得祈祷他死个干净。”徐娇言语恶毒。 听完后,陈酥已冷汗直流,也许正如徐娇所言,他现在只能期盼着罗晓俊在知晓事情的真相之前被徐娇解决掉。 “退下吧。”徐娇下了逐客令。 陈酥已姗姗而退。独留徐娇在香气弥漫的轿厢内,若有所思。她不说走,执鞭跨坐的陈教头便不能挥鞭。 许久,从徐娇那张因为扭曲变形而略显狰狞的脸上,陡然蹦出三个字,孙应隆。 “孙应隆。”陈教头重复了一遍,脑子里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孙应隆的情形,是在主公刚入住石城城主府不久…… 那天的雪很大,自己在后院教人训练,孙应隆过来府中,神色淡然自若,说是终于熬死了罗家主母林清依,特来府中寻一差事,自己一向厌恶此等背信弃义之人,要不是徐娇大为高兴,他都要将这老仆除之而后快。可孙应隆终究是寻到了半照顾半监视罗家小子的差事,自己心中虽然忿然,却也无话可说。孙应隆莫名其妙地成了徐娇的棋子,当时倒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也曾替徐娇去见过孙应隆几次面,他所汇报之事皆是细枝末节的生活琐碎。现在想想,这未必不是一种降低徐娇对罗家小子的戒备的手段。虽说徐娇没有歇斯底里地斩草除根的主要原因是主公的制止,但孙应隆的这番举动何尝不是变相地给徐娇吃了颗定心丸。至于孙应隆到底知不知道罗家小子偷偷修炼的事,自己更倾向于知道。如果真是如此,只能说孙应隆伪装得实在是妙。 “可惜……”陈教头回头望了眼轿厢,又抬了抬草帽,看了眼天边的朝阳,悲悯道:“这般忍辱负重之人,恐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夕阳了。” 石城西部的罗家,在老一辈的眼里,那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更早前,罗家在石城甚至算是一家独大。可眼下的光景,瓦檐残破,无人修葺;几间无人住的厢房,蛛网遍地。早些年的时候,孙老还会偶尔清扫清扫,可近些年来年事已高,平常多走几步路都要踹口气,更别提上梯子之类的危险动作。而且,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财用于请人清洁的开支,索性就任之了。 孙老心想着,只要小少爷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座宅子便会重新焕发荣光。眼下,自从得知小少爷仅用半年时间便从平核境前期晋阶到后期,他的这种感觉更加浓烈了。蓦然,他笑了,灿烂如老树逢春。 “如果能见着小少爷大发神威,我这十几年的认贼作主,也算值当。” 说着他颤巍巍地坐在了院子中间的藤椅上,将自身置于温暖的阳光底下,坐下去的那刻,老旧的藤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声音大到给人一种即将散架的错觉。 突然,老人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狂跳。 …… 次日下午,城南临近海边处有一三角高坡,坡下便是悬崖峭壁,坡上建有一石制凉亭,圆柱六根,凉亭屋顶用石板做成六角攒尖,最高的尖顶处则安有一个象征祥瑞的圣兽石雕。迎面的入口上则挂有一梨木牌匾,牌匾的中央写有“凉风亭”三字。 孙老按约前来,照例向徐娇禀报有关罗晓俊的日常状况。今个他来得早,就在亭边多吹了会海风。 “等会来的应该是陈教头吧。”孙老心想。他有段时间没见过徐娇了,他猜测是因为自己每次说的事情太过琐碎无聊,久而久之,徐娇就不怎么来了,近几回都是陈教头代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八章 孙老之死 不久,路上传来马匹的踏步声和车轱辘的碾地声。 孙老见着这架势,眉梢一挑,嘀咕道:“她怎么来了?” 趁孙老还在胡思乱想的当口,徐娇下了轿厢,她身着紫罗兰色彩绘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配上发髻上插着的翡翠簪子,显得明艳动人。陈教头本准备接她下轿,可他一看到徐娇探出帘子的曼妙身姿,竟呆在了那,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徐娇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平日里他几乎从不直视徐娇,这会认真瞧了一眼,才有些懂了主公独独宠幸徐娇的心思。 “陈教头,在想什么?”徐娇眯着眼睛问了句。 陈教头低着头,不敢应答。 忽然,徐娇诡笑道:“好戏要上场了。” 陈教头心中一凛,头上的草帽被海风吹得摇摆不定。 徐娇缓步往亭子走去,陈教头紧跟其后。 “孙应隆。”徐娇踏上台阶的时候,看都没看旁边的孙老一眼,长裙拖拽在地。 “在!”孙老垂着头,隐约嗅到一股不妙的气息。等陈教头也上了台阶,他才蹑手蹑脚地爬上不高的台阶。 “你在下面,别上来了。”徐娇居高临下说了句,孙老这才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只好悻悻然退回到平地上。 徐娇玩味道:“说吧!” “好……”孙老正欲将事先准备好的托词一并说出。 “慢!”徐娇玉手一挥,打断了孙老的讲话,厉声道,“是不是又是罗孤耳一夜如厕几回,何时入屋,何时起床之类的废话?” “这……”孙老欲言又止。 徐娇不愿再多说什么,单刀直入,问:“罗孤耳偷偷修炼这事,你了解多少?” 孙老惶恐失色,答道:“小的不知……”说着还跪在了地上。他嘴上虽说着不知,心里却在思索着罗晓俊修炼一事暴露的源头。会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事,然后抖落出去?可是,小少爷素来行事谨慎,应该不会轻易告诉他人。 “真的不知?”徐娇淡然问道。 “不知,小少……不,罗晓俊他,真是修士?” “你别演了,孙应隆,我派人去找过林清依的坟墓,有经常修葺的痕迹。”徐娇指着孙老大声道,“你要是还不承认,我现在就去把她的坟给掘了。” 孙老神色凄然,说:“小姐已死,何必纠缠不放。” 徐娇用手指轻拂凝脂般的脸颊,说:“怎么?肯承认了?一口一个小姐,阴魂不散。”尔后她摊了摊手,面朝陈教头说:“当了我身边十多年的假狗,我想杀了泄愤,应该没人反对吧。” 陈教头肃然说:“没,没有。” 言毕,他摸着刀柄走了下去,“夫人,要我怎么做?”孙老一脸死灰,也不打算抵抗了。 “留口气,派人去叫罗孤耳,让他们再见最后一面,免得说我不近人情。”说到“最后一面”的时候,徐娇的语气尤其重。之后,她快步离了亭子。 “对了,”徐娇指了指数百米以外的一处较高的山坡,戏谑道:“处理完后,到那边山坡上来,我在那等你,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爷孙情深的。” 陈教头“嗯”了一声。徐娇扬长而去。 “休要怪我。”陈教头说完后,便蹲下摸上孙老脊柱,熟料孙老竟突然转过头去,死死盯了陈教头和远去的徐娇一眼,仿佛是要在垂死前将他们的样貌牢牢记住,好在日后化作厉鬼报复一番。而后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小少爷会为我报仇的。” 陈教头的手指猛地一掐,顿时孙老的脊骨自脖子以下齐齐断裂,孙老吃痛,哀嚎了一声,仅一声,他就颓然倒地,气息微若游丝。他的眼睛充血,睁得又圆又大,口鼻都在往外淌血。他的身体则在小幅度地抽搐着,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 陈教头起身,看了眼孙老的后背,浅色的麻衣皱皱巴巴的,一如老人的皮肤。他给老人留了最后一口气,接着他要去找人通知罗晓俊了。要是去迟了,罗晓俊估计还见不到老人的最后一面,他完不成徐娇的嘱托,免不了要受责罚。 前去通知罗晓俊的人正是小柯的表哥黄鲁二,在城主府任职的侍卫,他接到这莫名其妙的任务,也没耽搁,立马跑去临月酒楼。到的时候,罗晓俊还在后院发呆,他最近老是发呆,小柯也跟着在他身边发呆,嘴里也学他咬个木签子。 “谁是罗晓俊?”黄鲁二跑进大厅,大声叫喊道。 黄鲁二叫了几遍,小柯才隐约听到,脸上有惊诧之色。她跳下长凳的时候,回望了皱着眉头的罗晓俊一眼,罗晓俊自然是早就听见了,可他不明就里,不知该不该出去。 “我表哥喊你呢?”小柯拔出塞进嘴里的木签子。 罗晓俊弹了弹依然咬在嘴里的木签子,说:“是你那在城主府当值的表哥?” “是的。”小柯点点头。 “能有什么好事?”罗晓俊打算不予理睬。 “我去看看。”小柯屁颠屁颠地往里面跑去。 “孙应隆在凉风坡,盼你前去一见。”黄鲁二将事先记好的这段话说出。 还在走路的小柯只觉身旁一阵风吹过,然后便看到罗晓俊出现在了她的前面。 罗晓俊在黄鲁二身后出现,急切道:“我是,你说孙应隆在凉风坡?谁派你来的?” 黄鲁二说:“陈教头托我传话给你,别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罗晓俊眉头紧锁,心想:“凉风坡?不正是孙老和徐娇每月会面的地方?” “不好,孙老有危险。”话音未落,罗晓俊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酒楼。 “表哥!”小柯这才到大厅问候,黄鲁二后知后觉,默念道:“这小子好快的速度。” 半晌,罗晓俊的人影出现在了凉风坡附近,当他运起平核内的灵力,配合他自身的身法速度和肉身力量,脚底简直比抹了油还快。他首先便瞧见了躺在亭子前的老人,那身粗布麻衣,没见老头换过几次,他的脑袋懵了。 他的脚步踉跄,扑在了孙老身子上,手触摸到老头的脊骨,发现脖子以下的部分寸寸皆断裂了去,再一探鼻息,才知道孙老尚有最后一口气吊着。 “小……少爷,是……你吗?”孙老回光返照,半咪着眼,嘴里冒着鲜血,说话断断续续。 罗晓俊跪在地上,抱着老头的上半身,泪眼朦胧,“是我,是我。” “是她……们干的。” “我知道。”罗晓俊死死地盯着数百米外山坡上的两道人影,面相狰狞。 似乎是怕罗晓俊鲁莽,老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按住罗晓俊的大腿,“不……不急。” 尔后,他又叹息道:“我是……看不到了。”孙老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定会将徐娇等人的头颅放在你碑前。”罗晓俊做了最后的承诺。 孙老欣慰,说:“甚好……咳……甚好。” “对了,”罗晓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您撑住。”说着他从巴掌大的储物袋里抖出了各种丹药,皆是叶鸣羽所给,地上霞光连连。 “虎骨丸,腾龙丹,哪种可以给你吃……哪种。”罗晓俊抱着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深知丹药一旦吃错,孙老极有可能瞬间便一命呜呼。 “不……用了。”孙老边咳边笑道,“将死之人,浪费。” “是了,我知道有一人,绝对可以救你。”罗晓俊蓦然想起了叶鸣羽。 孙老摇摇头,“不了。” “吾苟活十三载,早该随小姐而去。魂兮归去……”孙老咽气。 罗晓俊嚎啕大哭,他从未想过孙老会以这种方式离他而去。重生后的一年半里,他蒙受孙老的照顾最多,对他而言,孙老便是他除未曾谋面的小姑外唯一的亲人。他静静地跪坐在亭前,脑子里飞快掠过往昔的一幕幕回忆,腿上的尸身还散着余温,可便是这点余温,也在逐渐减弱。 “好一幕爷孙情深呐!”徐娇目不斜视,问,“你能看清他的实力吗?” 陈教头蹙眉,说:“太远了,瞧不清楚。” “留了这孽种这么多年,果然是个祸害。”徐娇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陈教头低头不语。 “孙应隆也是死有余辜,我原本对于他知不知道罗晓俊修炼一事还存有疑问,谁知道拿林清依的坟墓一诓他,他就招了。”徐娇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谁有这闲工夫去找一个死女人的坟。” 陈教头闻之一凛,心想:“这女人的心思好厉害。” 突然,徐娇偏过头冲陈教头嫣然一笑,说:“想必就算我让你去杀罗孤耳,你也不会去的。” 陈教头抬头抱拳,正欲说话,徐娇转身摆手,“算了,走吧。” “是!”陈教头只好将卡在喉咙的话生生咽到肚子里去。 …… 同一时间,同是城南某处的屋顶,叶鸣羽半提着酒壶,遥看凉风坡的方向。 “他若是知道我袖手旁观,不知会怎么看我。”叶鸣羽沉思道。 尔后,他做了倒酒的动作,却没有滴酒落到其嘴里。 他自嘲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一个黄头小儿的想法?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道始空》正文 第二十九章 通界树 天色渐暗,罗晓俊收殓了孙老逐渐冰冷的尸身,并寻了一处向阳坡给他葬好。之后,他独自回到家中,罗家大宅空荡,从今往后,便只剩罗晓俊一人独守,可他也守不了多久了,等他逃离之时,这里注定会荒废,和曾被徐老头占据的那间破庙一样。 当下,罗晓俊彻底成了这间宅子里的“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满目疮痍的老宅遍布岁月的痕迹。他逛了许久,终是累了,他缓步到院子中间的藤椅前,盘腿坐下,双手合十,眼睑紧闭,这里曾是孙老据守此宅的“宝座”。 这里有孙老遗留下来的味道,一股说不来的味道。罗晓俊心里想着。 他在这里坐了一宿。他在思索孙老为何会暴露而遭受杀生之祸,孙老自己犯错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还是说,是因为自己? “是我修行一事被徐娇知晓了?”罗晓俊联系了最近发生的事,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一念头。 “可是,叶鸣羽是绝不会泄漏出去的,而且石城真正了解他的身份和实力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人罢了。”罗晓俊虚晃着手指,首先排除掉叶鸣羽,“孙老也不可能,先不提他的忠诚,没道理他向徐娇禀报了此事,还要因此事而死。”罗晓俊摇摇脑袋。 “那么,还有谁知道我的底细?”蓦然,罗晓俊回忆起前几晚在临月酒楼因救人而出现的纰漏,“是那次吗?”他自言自语道。 罗晓俊坐直了身,提升了音调:“王叔还是陈酥已?” 随后,他逐一分析两人的可能性。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从二楼摔下的小柯,王叔按理应该不会这么对一个救了他女儿的人,而且先前的割舌案之后,王叔一家对徐娇的态度不说深恶痛绝,也该是不愿沾亲带故的,又怎么会将自己的秘密作为筹码以示好徐娇呢?显然不会。 至于陈酥已,最后的响指。那晚的态度似乎并不明朗,他会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吗?罗晓俊的骨子里并不愿意相信这一说法,但是现在无论怎么看,也只有他的可能性最大。 问题来了,陈酥已何时成了徐娇的人?其实罗晓俊大可直接逮住陈酥已问个清楚,可他又怕自己弄错。 除却自身秘密的暴露的缘由外,现在还有一严重的问题。徐娇和何魏志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会不会有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可能?如果是这样,自己还得提前脱身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后来几天的平静打消了罗晓俊这一部分的顾虑,起码他不用立马跑路了。看来何魏志等人觉得自己的情况还在其可控的范围内。 自那天以后,罗晓俊便进入了拼命三郎式的修炼模式,他开始疯狂压榨自己内在的潜能。每晚的战斗场次也由一场变成两场,甚至三场,而且是无缝对接的战斗。以至于外围的二三级妖兽快被他屠戮一空了。 叶鸣羽也一改以往悠闲懒散的作风,开始在一旁督战。 “冥藏游身法的精髓在于七步间脚下的细微变化,你这纯粹是走了个形,没有领其髓,不然你可以更快就到它的跟前,令其防不胜防。”叶鸣羽高屋建瓴,虽然没修过暗属性的功法,却能直指本意。 “你这匕首该换换了,太吃亏了。”叶鸣羽看到那把有了钝口的黑角匕首,也有点哭笑不得。 “本来我是想换的,但是又怕换了之后就变得倚靠利器之便……”罗晓俊将妖兽的尸身提到一边。 “这算哪门子的说法,法器的优劣本就是修士对敌的重要筹码,更何况想熟练运用自己的法器便需要临场经验的累积。”叶鸣羽毫不犹豫地指责了一番,之后就开始给罗晓俊吃糖。 “你是要从我这里挑件法器,还是要我做件法器?” 罗晓俊的回答让叶鸣羽一愣,“叶公子,我想学习炼器,得空自己做件。” “这想法的确不错,而且你有冥炼炎相助,是能省事不少。这便是修习火属性功法的好处,在炼丹和炼器方面都能有所裨益。不过,那也得看修士的平核能否有吸收火属性灵气的资质。按理说你的平核较为极端,不可能吸收炼化火属性灵力,好在等你炼化掉冥炼炎后,便没有这方面的限制了,甚至于比一般借助自身平核之火炼器的修士的要高上不少。”叶鸣羽将手揣进风衣内的胸膛处,侃侃而谈。 罗晓俊隐有期盼,问:“那我今后能否自己炼丹?” 叶鸣羽冷不丁地泼了盆冷水,说:“这你就别想了,我方才说到炼丹的确需要借助火之力,可是它更需要木属性的灵力加持,没有修炼木属性的功法的资质就别想了,而且这又不像火之力,可借助外物。这就不得不提位居长生大陆中部的霸主木神宗了,七大圣地隐以其为头不是没有道理的,木神宗境内有长生大陆近半的灵川圣山,资源极其丰富,世界各地的丹药十之七八便出产于木神宗,享有盛誉的十大顶级炼丹师里,木神宗便有八位。”叶鸣羽眼瞥到罗晓俊的惊异之色,淡笑道:“而且,据相传,木神宗有处秘境,名叫湖心岛,岛中央有颗通天神木,唤通界树。” “通界树?”罗晓俊惊呼,“难道可以通到别的界面?” “没错,不过不是一般的界面,是更高级的界面,神界。”叶鸣羽露出向往之色。 罗晓俊好奇问道:“修士可以爬通界树上到神界去?” 叶鸣羽呵呵笑道:“爬?真要能活活爬到神界去,那你比那些飞升的神修士要强多了。” 罗晓俊不解,问:“为何?” “这就涉及更高层次的东西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是知道,先人飞升神界,得先渡飞升雷劫,活下来后,自身便会感应到湖心岛的存在,额头处会浮现有入岛的凭证符印。待恢复完毕,嘱托好此界之事,便会到感应的入口,进岛。之后在顶天立地的通界树下,会有牵引飞升的通道使者,助人飞升。” “不对呀,你怎么会知道入岛后的事,先人不是入岛后便飞升了?”罗晓俊打断了叶鸣羽的话。 “有修士不愿飞升,又出岛了,之后额头的符印消失,再也感应不到湖心岛的存在。”叶鸣羽解释道。 “所以,湖心岛秘境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可为何有人不愿意飞升呢?” 叶鸣羽用颇为神秘的语气说到:“正是如此,不过都在木神宗境内,而且,我还听说,木神宗自有不通过渡劫感应便能进到湖心岛的法子。”尔后,他皱着眉头,说:“至于有先人不愿飞升神界的缘由,我也不甚清楚。” “你这不还没解释为何不能爬上神界。” 叶鸣羽冷笑一声,说:“飞升的修士都只能靠通界树的庇佑,由通界树的主树干内芯处传送而去。在外面爬?两个界面的交界处不仅处处是空间裂缝,还会戕害肉身和灵魂。你要是能顺利爬到神界,那些已经飞升到神界的先人都要给你竖个大拇指了。在此界,根本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的可能性。”叶鸣羽的语气好似盖棺定论。 罗晓俊讪笑道:“的确,能顺利飞升,何必要受那罪。不过……” “不过什么?” “真没有爬上神界的修士吗?”罗晓俊仰头定睛望向叶鸣羽。 “这个……这个嘛。”叶鸣羽方才还说得很满,现在倒是吞吞吐吐起来,“其实,可能是有这么一个。有一个版本,当时同时有三人来到湖心岛,寻求飞升神界,一人选择主干内芯的传送,一人选择退出,还有一人,竟选择了爬通界树。为什么说还是有可能成功的,因为那人是当时公认的此界第一人,实力卓群……” “那人叫什么?”罗晓俊内心起了巨大的波澜。 叶鸣羽尊敬道:“名讳不详,号玉姬子。” “令人神往啊!”罗晓俊感慨连连,“不知我站在通界树前会不会选择爬树而入神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