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而至的你》 正文 1.chapter1 十月的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医学院标志性的建筑物前,一群人排列整齐,脸上都是躁动又喜悦的神情。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难得的好天气,就是太过好了,刺眼的阳光明晃晃的直射进眼睛里。漂亮的女孩子特意画了妆,纤长浓密的睫毛,顺滑又浓厚的眼线。不过眼睛眯着时,整个都融在了一起,远处看就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摄像师凶巴巴的,对着整理头发而一直扭来扭去的女孩们大吼:“给我统统别动,站好了。” “好,1,2,3.” 摄像机咔嚓的声音过后,陶岁暮松口气。 “你一女孩子和男生站一排你怎么不心虚啊?” 说话的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和陶岁暮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穿着时下流行的着装,留着帅气的发型,只是此刻,一脸不耐地朝着走来的陶岁暮嚷嚷,像个坏脾气的孩子。 陶岁暮扬眉,漂亮的脸蛋引人侧目,利索地从小凳子上跳下来,最后一排的小凳子不高,但也甚少有女生直接跳下来,懒散的开口:“有什么好心虚的,站哪儿不是站,照片拍到就好了。” 其实和男生一排只是因为原本的位子让给了一位女生,一位暗恋前排男老师的女生,君子成人之美。不过,她才不会告诉李夏草,这人嘴巴贱不是一天两天了,倘若被他知道了,不知道又该怎么打击人家小女生了。 此刻,李夏草看着前面的陶岁暮踩着高跟鞋从桌子上跳下来,咂舌。 陶岁暮下午还有最后一堂课,上完了就直接出去实习了。医学院的学生实习都是安排好了的,这最后一堂课也就是走个形式,算是临别赠言吧。 陶岁暮凝神望着远处的高楼,微笑着。 再见了,我恣意的大学生活。 回身,她又拍了拍李夏草的胳膊,笑得从容:“再见了,学弟,好好学习。” 李夏草挥着拳头叫嚣:“陶岁暮,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学弟,否则我真的揍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切,才不信呢!岁暮朝他翻了个白眼。 哦,对了,李夏草和陶岁暮同岁,不过,李夏草大二那年因为一个女孩摔断腿被迫休学一年,因此比陶岁暮晚毕业一年。 最后一堂课,老师明白学生心里的躁动,也不再是枯燥地讲解专业知识,而是半开玩笑般地告诫大家未来实习中应该注意的地方。 铃声响起,一向严肃的女老师,微微笑着说:“今天下午学校有一场舒老师的讲座,大家都知道吧。” 学校这样的讲座很多,一个月总会安排这么几场。宁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请来演讲的也大多是书画大家,文坛泰斗这样的人物,不过医学院的学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偶尔两三次被学校逼着过去,也都是在下面打瞌睡,插科打诨过去的。 有人问:“老师,是哪位舒老师,是上次过来讲授魏晋时期考古的舒老先生吗?” 老师摆摆手:“不是那位,是舒景言舒老师。” 一听这个又熟悉但又陌生的名字,有人激动地问:“是不是宁大医院的舒景言。”最后一个字已经开始变调了。 女老师笑着点头:“是啊,舒老师难得愿意在学校开讲座,大家不能错过啊。” “老师,几点开始啊?” 老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大概开始半小时了。” 开始半小时,一般讲座都会有一到两个小时,现在去还来的及,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学校大礼堂赶,岁暮也随着人流而去。 她是知道这个人的,也听过关于他的三两件事。 本来宁大想聘请他做硕士生导师,但他拒绝了,只愿意每周过来给研究生们上四堂课。岁暮是本科,所以也从未上过他的课,但他的名字却熟悉得很。 医学院的学生大多将这人奉若神祗,引以为榜样,岁暮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别人大多是崇拜他无双的技术,但岁暮却觉得他那张脸长得确实不错。 从医学院走到大礼堂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大家都是跑过去的,也只用了十分钟。可当一群人站在大礼堂门口时已经看到学生如同游鱼般从礼堂里走出来。 难道结束了?不会这么快啊。 班长逮住一个同是医学院学生询问:“舒老师的讲座结束了?” “是啊,你们怎么才来,舒老师待会儿还有事情,所以提前结束讲座,不过舒老师真的很专业,虽然只有四十分钟,可全部都是干货啊。你们怎么才过来啊,小胖是不是你这个班长不到位,舒老师来开讲座的事情前两天就开始宣传了,你都没在班级群里说这事啊。” 班长也是追悔莫及,这两天女朋友和他闹变扭,他光顾着哄女朋友了。 “哎呀,都怪你。” “你这班长也当得太随意了,是不是快毕业了,就不管我们了。” “对啊,好不容易能见一次舒老师,他平时给研究生上课,都不会来本科校区,我还想一睹男神风采,都怪你。” 大家气愤地围着班长,不停地讨伐他。 岁暮落在人群后,有些惋惜没有听到讲座,但转念想起,她明天就要去宁大医院实习,说不定遇到舒老师的机会会更多。 她沿着大礼堂一侧的林荫大道往宿舍的方向而去,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是没想到,会在宿舍前的小道上被人给拦住了。 这条小道一到傍晚便人迹罕至,现在也只有岁暮和面前站着的男孩。 陶岁暮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男生,把男生都盯的发虚。章新宇摸着后脑勺,笑起来一脸的憨样,本来是来表白的,被陶岁暮盯的越发紧张,深呼吸,大声吼了句:“陶岁暮,我大一时见你就喜欢你了,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 吼的陶岁暮吓了一跳。 医学院里的男女比例常年失调,陶岁暮在大一刚进校之时,还是很受欢迎的,用李夏草的话来说,满脸胶原蛋白谁不喜欢啊。陶岁暮知道他这是嫉妒。 不过,到大五了还有人表白倒是让陶岁暮有些吃惊。不是说学姐都是滞销商品了吗? 章新宇是在班级联谊的时候认识的陶岁暮,每一次新生开学都会搞一个班级联谊,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刚刚上大学的少男少女们最喜欢的节目了,就算没找到男女朋友,好歹还玩乐了一场。 岁暮只参加了一次就表现的兴致缺缺了,章新宇也只参加了一次,但他主要是找到了奋斗目标了。 至此以后的两个多星期,章新宇就是岁暮班级的常来客人了。只是,从外围到内圈的人都告诉了他,没戏,人家有男朋友,就是为了和男朋友双宿双栖才学医的,这可是一开学班会上自我介绍时就听说了。 只是,事无绝对。 大概是练习多遍,一段话说出来都不带喘气的,“陶岁暮,你曾经说你有男朋友,所以我也歇了心思了。可是,四年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男朋友。我知道你没男朋友,那只是你的托词。所以,陶岁暮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陶岁暮眉头轻皱,不言不语,静静地盯着章新宇,她大脑飞速转着,正在思考如何能体面又不伤人的拒绝。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后面已经传来了声音。 “你喜欢我们家暮暮。” 李夏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不是说和人家小学妹调情去了,怎么来这儿了。陶岁暮瞥了眼肩膀上那只手,不动声色的看着李夏草:你从哪儿来得。 这你就别管了,我是来救你的,待会儿别忘了报恩就好了。李夏草也不动声色的回了过去。 这边,章新宇点点头,不是他缺心眼,真的是陶岁暮和李夏草的关系太透明。全学院的人都知道,李夏草和陶岁暮是姐妹关系,陶岁暮帮李夏草挡住无数学姐,追了无数学妹。 中心思想就是,李夏草和陶岁暮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暮暮,我很喜欢你,你给我从没有过的感觉。”章新宇说完手捧一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玫瑰花。不过,陶岁暮的专注点倒不在这儿,谁准他叫暮暮的。 李夏草看着他的花哂笑:“这花倒是很新鲜,不过,我们家暮暮不喜欢脑袋不灵光的,就喜欢我这种聪明的。”典型的李夏草自恋。 这话说的章新宇脸一红。 陶岁暮没吱声,一直静静的站着,只听耳边又传来李夏草欠扁的声音。 “听说你大一的课大二补考,大三重修,拖到现在了还有好几门课挂着呢。”李夏草踩起别人来毫不留情,直说的章新宇头越来越低,脸越发红,这是他的死穴。 难道学渣就没有爱情了,这个世界还给不给学渣活了。 “你这毕业堪忧,以后怎么给我们岁暮好的生活,还是说以后让我们岁暮养着你,可你这颜值做吃软饭的也不够啊!” 章新宇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就差落荒而逃,但他还是不甘心。他看着岁暮,想到自己优渥的家境,成绩单带来的微微自卑被自信取而代之:“暮暮,我爸爸生意做得很好,将来我们在一起,房子车子我爸爸都会给我们准备好的。” 优越的家境是他大学颓废得毫无顾忌的理由。 岁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眉目鲜妍,五官轮廓鲜明,微笑时眼底回出现一道可爱的卧蚕,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感觉;但这样冷冷的,带着嫌恶的看着你时,又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章新宇还未察觉她的厌恶,自顾自地说着:“暮暮,你再考虑一下。” 岁暮:“不用考虑了,我确实不喜欢脑袋不灵光的男生,而且”她上下扫了男生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道:“而且我喜欢瘦瘦高高的男孩子,不喜欢你这样的,所以很抱歉。而且,我和你也不是很熟,你还是喊我陶岁暮。” 岁暮这辈子极少说这些戳人心口窝的话,李夏草惊讶地看着她,知晓她这是生气了。 章新宇被喜欢的女生如此贬低伤害,顿觉脸上挂不住,转身便离开了。 李夏草虽然帮她赶跑了追求者,但还是劝她:“暮暮,虽然我刚刚那么损他,其实我看那人挺不错的,当然和我比还是有段距离的,但是有总比没有”他被陶岁暮看的越来越没底气,嘟囔着:“我是看你总单着,怕你孤独终老就完蛋了。” 陶岁暮止步,抬手就揪住李夏草的耳朵,李夏草个子比陶岁暮高很多,就算今天她穿了一双高跟鞋,也有些差距,现在只好一边低头一边哀嚎。 “如果是那样的米虫和啃老族,那我宁愿我单身一辈子。” “哼哼,什么喜欢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还不是忘不了”李夏草嘟嘟囔囔个不停,岁暮又加重了手劲。 “陶岁暮,你松手,你不松手我就不告诉你,晚上你们班级聚会。” 陶岁暮慢慢松开手:“你怎么知道?” 李夏草揉着发红的耳朵,不甘不愿的开口:“你们班的聚会,我刚走半道遇到你们班那个小胖子班长,她让你赶紧去。我是为这事才返回找你的。” 陶岁暮半信半疑,不过昨天课后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她当时着急回去,确实听到说聚会的事情。于是,她拖着李夏草朝着那家经常去的酒店,班级聚会一般都在那里。 “走吧,给你一个蹭饭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chapter2 走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因为是高校区,来往的都是大学生,年轻的气息缭绕着这片天空。刚刚经过一条小吃街,辛辣的香味大大的刺激人的味蕾,陶岁暮听到旁边人咽口水的声音有些无奈了。 “你至于吗?” “为了保持体型,我最近正在减肥,午饭都没吃。” “”一个大男人,减什么肥。 等他们两人到酒店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对于李夏草的到来,大家都没什么惊讶,李夏草一扫刚刚的低迷,往人群里扎堆,没一会儿就能听到大家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有些人总是很容易的融合在人群里,不管到哪儿都能聊,李夏草比陶岁暮更像是这个班级的人。大学都是群居动物,一般迟到早退都是以宿舍为单位,陶岁暮在大一刚入学一周后就直接搬出了宿舍,所以,她连最后一个交友机会都没有。 陶岁暮现在有些尴尬,不知道往那边扎堆,她看了一圈,要不就去李夏草那儿吧,看那样子还是挺热闹的。 今天这场聚会只是简单的一个毕业聚会,等到真正的谢师宴还要到明年毕业答辩之后,所以都是一些年轻热血的同学们。结束晚餐后,大家还不是很尽兴,有人提议去“夜光”唱歌,一群人一拍即合,浩浩荡荡的往隔好几条街的“夜光”去。 “夜光”是 b市有名的娱乐场所,灯红酒绿的市中心,和刚刚走过的高校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华灯初上之时,陶岁暮刚刚喝了两口酒微醺,晚风一吹又有些清醒,她有些后悔和他们一起来了,都怪李夏草。她在人群里逡巡一圈,就发现李夏草那家伙已经和一帮男生勾肩搭背,正在调戏人家前台小姑娘。 真的是不忍直视了。 骚扰小姑娘还是有些作用的,很快,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包间,ktv在“夜光”的二楼,三四十人分了好几批才都到了二楼。 班级里的麦霸挺多的,三个话筒轮轴转,李夏草已经在边上喝高了,陶岁暮也被大家怂恿又喝了几杯啤酒,刚刚才清醒的脑袋又开始犯迷糊了。 酒至半酣,歌声暂歇,接下来便是走心的部分。相处四年,临近毕业,不知说了一句:“哎,一晃都快实习了,还记得我们开学第一堂课,要不我们回忆一下,大家再说说当年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吧!” “好啊!” “行啊!大家依次开始说。”班长握着话筒站在沙发旁,“我先开始,我学医是家中老父老母的意愿,其实我原本是想当兽医的。他们觉得兽医丢人,逼着我填的志愿。”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班长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话筒依次往下传。 “我喜欢那身白大褂,多帅啊!制服诱惑。” “我暗恋的学长学医了,所以我是追随我男神的脚步的。” “我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很稳定。” “医生是我从小的梦想。” “” 话筒很快传到岁暮手中。 她捏着话筒没有像其他人一般欢快地说出自己学医的理由。房间内五颜六色的灯打在她身上,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似乎心情不好。 最怕空气陡然的安静,疑窦渐生。 “岁暮,你快说啊!”旁边的女孩推了推她,说话的女孩又被其他人推了一下。 其实,大家同学四年,总有些心思细腻的人瞧出岁暮的不同。她长得漂亮,家境优越,脾气温和,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这样的女孩明明应该身边朋友成群结队,左右逢源,但她却总是喜欢独来独往。 总感觉她心里藏着事,有人私下里曾这样形容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 是啊!是有故事,还不是什么好故事。李夏草低低叹息一声,挤开旁边的人,走到岁暮面前,再一次充当护花使者。 “暮暮,话筒给我吧。” 他伸手过去拿话筒,后者紧握话筒,他诧异地看着她。 岁暮抬头,迎着刺眼的灯光,看向面前的人,她的脸颊因为酒精染上一层粉色,表情倔强,隐忍的情绪一览无余,她推开李夏草的手,摇摇头:“我没事。” 众人惊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学医是因为一个男孩,他说:岁暮,我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的医生。”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 “那这个男生后来有没有学医啊?”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续。 岁暮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众人,眼角亮晶晶的。她将话筒递给下一个人,破门而出。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后悔提起这样的话题,李夏草也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心情沉重。 有人推推他:“你不去瞧一瞧?” 李夏草捧着脑袋,泄气道:“没什么好瞧的,她就是尿急跑厕所了。” 有人有心打听事情的原委,被李夏草一记眼刀给击退了。 此时,陶岁暮跑到一处安静的走廊,抱着胳膊整个人都倚在墙角,脸深深的埋在胳膊里,没过多久就传来“呜呜“的声音,好像受伤的小猫一样,独自哭泣。 她坐在走廊的地上,头发散乱,毫无形象。冰冷的瓷砖,略显昏暗的灯光,偶尔走过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样的环境下,放在平时,她怎么也不能这样放声大哭啊,可是现在她的大脑被酒精荼毒的迷糊不清。多年来积压的悔恨,委屈,痛苦折磨着她,她从来只敢在夜晚的梦里放肆大哭。就连现在她还以为是在家里的厕所哭呢,就差摸索着找马桶坐了。 所以当有人向她递来一方手帕时,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李夏草追过来。她接了过来,然后做了一个平日里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呼呼”极大的擤鼻涕的声音,质感绵软的咖啡色方格手帕被陶岁暮像抹布一样擦完鼻涕,随后,岁暮手里握着包住自己鼻涕眼泪的手帕,一手伸长,将手帕还给主人,但脑袋依旧埋在了胳膊里。 “谢谢你啊,李夏草,但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她等了会儿都没见那人把手帕拿回去,她微微抬头,从哭的有些肿胀的眼睛里,逆着昏暗的光,一个模糊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哭的时候也忘记把隐形眼镜拿出来,眼睛肿胀,完全看不清那人,只看到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最后融为是一个模糊隐约的黑色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越走越远。 直到尽头再也没有缓缓的脚步声。 她混沌地思绪中也知道,这人不是李夏草。 *** 翌日清晨,陶岁暮深刻地感受到宿醉的痛苦,大脑钝钝的疼,好像有锤子在不停的敲打,恍恍惚惚的。 她抬手揉揉额头,打量着房间,窗帘没有合紧,透着一点光亮,朦胧地看到掌下是白色的床单——她在酒店的房间。她身上一股酒味,酸臭到她自己都嫌弃,眼睛因为昨晚哭了很久,干涩的有些疼痛,她断定,大概是肿了。 环顾四周,床头柜上有一张餐巾纸,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李夏草留下的。 “暮暮,昨晚你醉的太厉害,我就先把你送到酒店了。不要忘记明天是你实习报道的日子。” 明天,实习。四个字在她脑中过了一圈,她才忽然记起今天要去实习医院报道。 她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穿鞋。昨天下课时老师特意提醒,实习不许迟到。 穿鞋时她才看到地面上安静地躺着裹成一团的手帕,昨晚的事情如同电影放映一般从脑海中飘过。 哎!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昨晚真是丢人丢大了。然后捡起手帕在卫生间的水池中过了一遍水后塞进包中。 回家后发现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段距离,用这段时间,陶岁暮泡了澡。洗完澡顺手敷完面貌,镜子里的人除了眼睛微肿外,没有其他宿醉的症状,陶岁暮又臭美的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小碎花的长袖秋裙,下面依旧踩着一双高跟鞋,只是今天换成了浅色豹纹,这双鞋是她前几天特地去商场买的,就是为了上班实习穿的,现在,她是越看越满意,高跟鞋的声音清脆的很,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风。 今天的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便将家里的被子都搬到阳台上晒着,顺手也将手帕挂在阳台上。一阵微风,格子手帕随风飘扬,像一只灰色的麻雀展翅欲飞。 收拾妥帖后出门了。 不过,下一秒门又打开,她翻出一张旧到打卷的报刊,对着报刊的那面拜了两拜,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保佑。”念叨完又再次风风火火的走了。 梳妆台上竖着的报纸上,一个穿着手术服的男子,一张脸被口罩遮去一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早晨初升的阳光下,自有一份冷静淡然。 医院一年四季都是忙碌的,生老病死,无时无刻不在循环。 陶岁暮就在医院最繁忙的时候走进来的,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女孩子鲜妍的容颜,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这些在岑主任眼里就成了裸的蔑视,挑衅。 医务科的岑主任今年负责实习生这一块,他正在给今年新来的实习生讲实习期间的要点,却被陶岁暮生生打断了,所以,当陶岁暮刚在最右侧站定,就被点到名了。 “刚刚才到的实习生,对,就是你,去医务科那儿取一下你们给你们安排好的实习科室。” “是,主任。” 陶岁暮顺着医院的走廊一直走,最后成功的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住院部了,她想找个人问一下,。在走廊最深处,陶岁暮终于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从背影看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黑色短发下是修长的脖颈。 陶岁暮快步上前,那人刚好一个侧面,整张脸都掩埋在蓝色口罩下,只看到修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 她终于认出这个人,舒景言,她早上刚拜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chapter 3 陶岁暮第一次知道舒景言,是他曾经有一次接受校报采访,那时候,校报办了一个特别栏目,采访十位老师,他正好在受邀行列。岁暮当时是校报的志愿者,负责后期的排版。那篇报道还是三年前的,出版后她谋私给自己多拿了一份,后来这篇报道就一直保存着,里面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他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那是一所医学院名誉与哈佛齐名的学校。 他24岁博士毕业回国,变态的学霸。 他曾经连续工作2时,他在宁城医学界有“铁人”称号。 无数的褒奖,无数的荣誉,都是属于那个低着头静静观察病人的男人。 陶岁暮顺着阳光倾斜的角度往下,刚好就撞进一双眼睛,冷漠锐利,仿佛一眼就能看尽一个人的内心,睫毛在阳光下更显得修长。 舒景言记录完日志,把黑色钢笔随意地插在白大褂上面的口袋,顺手擦去不知从哪儿蹭来的灰尘,整理好肩膀的褶皱才再次抬头,一眼就看到外面的陶岁暮,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起。岁暮现在穿着自己的衣服,她因为来迟了,医院的白大褂还没分给她,在舒景言眼中,这就是一个病人家属。 他不喜欢女人长时间的注视。 显然,那个女人站在那边已经有一会儿了。 舒景言推开病房的门,出来后又轻轻关上,避免里面刚刚熟睡的病人醒来,看了陶岁暮一眼后就云淡风轻的走了,陶岁暮被无视了,她看着舒医生的背影,白色衣角在风中飘起,就像家里曾经养过的小白鸽,不过最后还是飞远了,就像现在一样走远了,陶岁暮就眼巴巴的看着这里唯一能指路的人渐渐走远。 *** 她最后是找到护士长那儿了,不过文件已经被坐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的麦主任亲自拿走了。 第一天实习就被麦主任训了。陶岁暮被主任训得低下头,研究瓷砖的纹理。 “好了,和大家一起去认识一下你们的实习老师,以后可不许迟到了,你是医生,时间观是最基本的准则。”陶岁暮听完一直点头,这之后和大家一起走进消化科的办公室。 医学院的学生实习时会在几个重要科室轮转,每一个科室大概会实习两个多月,岁暮这次被分到消化科。 在分到消化科的实习生中,陶岁暮只认识两人,一个叫夏爽,是女生;还有一个是男生,叫万洋。这两人是陶岁暮以前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就见过,偶尔也说过两句。 五人依次进入科室办公室,夏爽,人如其名,是个爽朗的东北姑娘,先自我介绍完就主动帮大家收拾好桌子,接下来依次是李米,万洋,苏颜,最后是陶岁暮。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大家依次落座,属于实习生的位置只有四个,等大家都坐好后,陶岁暮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了。 大家都不是很喜欢谦让这个美德。 最后,是一位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打了圆场,:“小陶啊,你等我中午和后勤说一下,让他们再送一张桌子来。” 陶岁暮摇摇头:“不用了,郑医生,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张桌子是空的。”陶岁暮说的是最右排的桌子,那一排只有两张桌子:前面一张桌子显然已经有人在用,干净整洁,从桌子便可看出这主人一定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严肃正经的人,在一圈男医生占多数的办公室里,这桌子实在是整齐的吓人;后面正好就是陶岁暮说的桌子,上面摞着一叠文件夹,大家都没想过去坐那张桌子。不过岁暮看整张桌子没有任何用过的痕迹,显然是没有主人的。 郑慕青无声的笑了,其他年轻医生也是一手遮住嘴角的微笑,郑慕青温和的问陶岁暮:“还是再等一下吧,我让后勤部的人尽快送来。” 陶岁暮摇摇头,一张桌子而已,没必要这么麻烦。 郑慕青不再阻止,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嘴角的微笑慢慢变成坏笑。 一位年长的女医生从旁边经过,温和地劝道:“还是再等一下吧,那张桌子乱七八糟的,不好用。” 岁暮不想一实习就给别人添麻烦,她不习惯这样,所以飞快地跑到那张桌子前,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文件都归在桌子一角,她又是实习生,东西不多,一张桌子也够了。 女医生见状,只摇头笑笑,不再言语。 于是,陶岁暮在那张桌子安营扎寨,不过,她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等那场好戏的男主角回来时,大家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工作。 舒景言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扣,黑色衬衫外罩医院统一的白大褂,但他却穿出一股英俊潇洒的味道,但因为他整张脸都没什么表情,英俊之余又给人一种距离感,少了医生的亲和。 医院里的人也大多知道,舒医生不是走亲民路线的。 他走到郑慕青桌前,郑慕青眯着桃花眼对他笑,舒景言又是一阵烦躁,文件夹“啪”的扔在他桌上。 “过两天和我一起去一趟首都的研讨会。”低沉的男生引起实习中的女生侧目,夏爽胆子大些,率先打招呼:“舒老师好。” 接下来就是零零落落地“舒老师好。” 舒景言看着一群实习生,表情缓和一些,点点头:“你们好。” 郑慕青故意说道:“哎呦,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小鬼们,怎么没见你们一看到我们其他医生就问好的啊?怎么了,还区别对待啊。” 他开着玩笑,年长一些的老医生接着他的玩笑挤兑他:“谁让你没人家小舒帅的啊!” 一群人哄笑,舒景言也轻轻勾起嘴角,弧度太小,动作太快,快到几乎无人察觉他是在笑。 陶岁暮也在笑着,心里默念:确实,真人比照片更帅。 玩笑过后,舒景言就折回自己位子,只是走到最右侧那排桌子前,眉头又轻轻皱起,垂在两侧的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站了两秒。在这两秒内,科室里知晓内情的医生都紧张而又兴奋,都在等着舒医生摆臭脸。在场的也就一群不知道内情的实习生还在花痴。 谁知,他虽然冷眼瞥着陶岁暮,带着探究地多看了两眼,但随即波澜不惊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留下一个后背给众人。 众人:诶?铁人是转性了吗? 上次,一个小护士把买来的榴莲放那张桌子,被舒景言二话不说,拎着扔出去,再上次也是一位实习生不明所以就坐在那张桌子,被舒景言毫不客气的指出:“以后不许接近这边。”再上次,再上上次不胜枚举。 反正,一句话,就是舒医生三步内不要随意靠近,万一触到雷点后果自负。 众人还处于呆愣之际,消化科的麦主任进来了,大嗓门一吼:“各位注意了,今天是实习生第一天来,我们先表示欢迎,鼓掌。” 接下来是如雷的掌声,陶岁暮也被感染了,轻轻给自己鼓掌,不过,她在抬头看向前面的舒景言时,只看到他静静的坐在那儿,既没有随着大家一起鼓掌,也没有被这掌声影响,依旧在研究电脑上的案例。挺拔的后背和迎风的小白杨一般,踏实可靠。 “好,接下来我说一下各位实习生对应的老师,夏爽就由郑医生带着,万洋是刘医生,陶岁暮就由我来带,苏颜和李米由舒医生。”说完朝舒景言的方向看,笑说:“能者多劳,景言你就多带两个,今年实习生有点多,正巧又凑到有两位医生进修,大家就多担待一下。” 麦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都点头表示理解。 刘医生附和:“是啊,我们舒医生铁人可不是白担的,两个实习生而已,十个我们舒医生都行啊。” “我没有带过实习生,可能经验不足,而且今年我在宁大又加了一堂课,时间也不够。”舒景言说话时,声音到后面已经开始沙哑。他突然这么说,大家哑然,虽然都是实话,但是这样直接说出来,还真是不给面子。 郑慕青笑了笑,感叹:这小子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知拐弯。 麦主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讪笑:“那就算了,小郑你帮我再带一个,就李米吧。” 众人:这也就是舒医生了,要是其他人,估计麦主任早就把人从十六楼扔下去了。 郑慕青指了指桌上的塑胶封的纸,“各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大家记一下吧。不过,不要外泄啊。” “好的,郑老师。” 一群人“刷”冲过去,陶岁暮也踩着高跟鞋飞快地奔过去。 郑慕青在旁边插科打诨:“你们不要光记舒医生的号码啊!其他老师也要记一下,难免以后需要联系。” “好的。” 岁暮一边答应一边在保存舒景言的号码。 “小陶,这边资料帮我整理一下。”麦主任隔着一个过道喊道,岁暮急忙收回手机,她匆忙间也只记了舒景言这一个号码。 *** 几天后的傍晚,陶岁暮下班后约了李冬冬逛街,李冬冬是夏草的姐姐,家里人原本给她取名冬虫,和弟弟合起来便是冬虫夏草,不过后来她上初中,闹着让家人给改了,哪个小姑娘能容忍自己的名字里有个“虫”字呢。 两人相差两岁,三人从小就认识,李冬冬算是陶岁暮为数不多的闺蜜,两个月前刚从韩国回来,她是一家整容医院的一把刀,就连明星都会找她割双眼皮,不过本着职业操守,在陶岁暮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下也没说出明星们的名字。 陶岁暮今天赖床起晚了,急匆匆赶到时,冬人已经到了。 李冬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嚷嚷着陶岁暮再不来,就去把她家拆了。 “你拆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我好把房东找来。”陶岁暮抿了口咖啡,无所谓道。 李冬冬尖锐的手指戳戳戳,戳着陶岁暮的额头:“我这刚从医院出来,现在没力气,你下次再敢给我迟到半小时,我就把你头给卸了。“ 说完,就从脚下的包里拎出一小袋包好的中药,随手翻了翻:“这是我妈让我送给你的,她新帮你配的,有助于睡眠还不是很苦,你一定要记得喝。”说完又一本正经的叮嘱陶岁暮:“千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瞧瞧你这些年瘦的,胸都没了。”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陶岁暮一定会更感动的,她悄悄抱紧双臂,瞄了一眼闺蜜的波涛汹涌,自己这点在她面前的确不够看。 “其实我最近失眠已经好些了,能一觉睡到三点了。” “是吗?如果你能不喝酒睡到三点,我会相信你的失眠有好转的。”李冬冬毫不留情得戳穿她。 “哦” 两人许久没见,喝完咖啡又转战商场,用李冬冬的话说“今天不逛到腿软绝对不回家。”陶岁暮只好舍命陪她。 李冬冬看上一件水粉色长裙,直接就拿进试衣间试穿。 陶岁暮在外面一边等一边随意的翻着架子上的杂志,无聊张望之际居然在人群里看到舒景言,依旧是一件黑色衬衫,只是今天更休闲一些,衣袖卷至手肘处,整个人的状态很慵懒闲散,斜靠在楼层栏杆处,关键是手里还握着甜筒,还是自己最喜欢的抹茶绿。 原来,舒医生也喜欢甜食。 陶岁暮看的发愣,试穿完毕的李冬冬拍拍陶岁暮,“嘿,你看什么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陶岁暮摇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边说边推着李冬冬站在镜子前:“这件裙子很适合你,皮肤衬的更白了。” “要不,你也买一件吧,我们都很久没买相同的衣服了,以前我们两经常穿一样的衣服,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其实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对啊,对啊,有一次还有人问我们俩是不是双胞胎的,气的李夏草几天没理我们,闹着也要带着他一起。” 陶岁暮和家里的姐妹年龄相差太大,感情很淡,反而和大两岁的李冬冬无话不说。 两人都换上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裙子,一个淡雅如兰,一个妖娆似玫瑰。 “虫虫,你逛好了吗?我真的很累。”陶岁暮已经累瘫了,靠着李冬冬的肩膀,撒娇地叫她的小名。 李冬冬认真的数了数手里的袋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嗯好像是差不多了,要不就先回去吧,其实她还能再逛会儿。 “好吧,不过,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会儿。”她们俩正好走到商场洗手间处。 李冬冬进了洗手间,陶岁暮在外面等,只是,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舒景言,刚刚他是手里拿着甜筒,现在是一串冰糖葫芦。 这么喜欢零食。 陶岁暮长时间的注视终于让当事人注意到了,舒景言转身,浓墨般乌黑沉澈的眼瞳,浓眉英挺,抿着的薄唇,突然都那么直接的展现在陶岁暮的眼前,她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舒景言的五官。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很标志的美男子长相,又因为职业的原因,他身上有一丝书生气,只因为他身形挺拔,肩膀宽阔,气质又偏冷,衣服也大多是黑色这样的冷硬色调,才显得他没有一丝的文弱气息。 陶岁暮有些尴尬,十步之远的距离,以及长时间的注视都让她无言以对,只能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官方地打了个招呼:“舒老师,好巧啊。” 意外的是,他没有一如既往的皱眉来显示自己的不悦,只是也同她点了点头,更让岁暮受宠若惊的是他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了两步,岁暮一阵紧张,但随即就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冲了上去,向他张开双臂,嘴巴一张一合,两个音节的称呼。 “爸爸” 这是她下意识里冒出的两个字。 小男孩仰头看着舒景言,撒娇地喊“抱抱”。小孩子爱娇的模样看得他心肠发软,摸摸孩子的头顶,轻松地抱起小男孩,转身离开。 小男孩剪着西瓜太郎的发型,穿着橘色小外套,一只手搂着舒景言的脖子,一手接过冰糖葫芦,舔了一口后享受的眯着眼睛,陶岁暮被这一幕逗笑了。 她目送这对“父子”离开,心思飘远了。她知道舒景言未婚,但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呢? “看什么呢?”李冬冬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到她朝着一个方向看,人有些发怔。 “哦,刚刚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李冬冬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人明明没有结婚,却好像已经有孩子了。算了,一定是我想多了,估计是亲戚家的孩子帮忙带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社会常态。前天我还在微博上看到这样的新闻,年轻情侣,女孩子意外怀孕,后来生下孩子,男生也不愿意结婚,这样的男人就是人渣。” “他不是这样的人。”她辩解着,却又无端地有些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chapter4 岁暮在医院实习一周后,逐渐和大家混熟了,她明白在工作环境中人际关系很重要,对于医院同事偶尔邀请一起午饭,她鲜少拒绝。 今天临近中午,办公室里的医生不是去门诊就是有手术,实习生也都去吃饭了,只剩她正在整理资料,护士康康又过来约她,“岁暮,待会儿我们去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吧,我还想吃昨天的咖喱鸡饭。” 岁暮忙着手里的活,点点头:“好啊,刚好我也想吃那家店的菠萝饭。” 康康等她时就趴在她桌子旁,拖着下巴看她,感叹:“岁暮,好羡慕你啊,皮肤真好,又白又嫩的。” “有嘛?大概是我一直喜欢喝猪脚汤的原因吧。”岁暮收拾完东西,站在办公室里的洗手台上洗手,也许因为办公室里都是些医生,职业病的缘故,有事没事就喜欢洗个手,医院办公室里都装着一个洗手池,上面还贴着一面可以照全脸的镜子,有些不伦不类的,但却很实用。 康康蹭到她身边,拖着声音“哦难怪你的胸发育得这么好。”边说眼睛边意味深长地往岁暮地胸口瞄。 女孩子惯常会开的玩笑,岁暮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打算梳理一下头发,只是刚看到镜子里的情景,岁暮脸色变了变。 镜子正对着办公室的门,而门口早已站着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冷静严肃。 是舒景言。 岁暮不知他是否听到康康刚才的话,心跳有些快,人也特别紧张。她转身,故作淡定,但实则脸已经慢慢变红,说话也有些磕巴:“舒舒老师,您门诊结束了?那个,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说最后一个字时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让她恍然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她气得想砸门,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在,现场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太正常,康康对这样的事情太司空见惯,舒景言虽然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严肃冷然,专注学术和工作,但他颜值高,业务能力强,在医院非常受欢迎,从病人家属到医院里年轻的女医生,大多都会和舒医生说过这样的话——“舒医生,要不要一起吃饭。” 岁暮这样讲后,康康反倒觉得她也是同道中人,一起垂涎舒医生的美貌,哈哈哈。 康康也在旁边说:“是啊,舒医生,你刚刚下门诊,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舒景言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有些疲惫之色,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眼睛因为正对着窗户,阳光刺眼,而轻轻眯起,“不用了,李护士长已经帮我在食堂打饭了。” 他说话时很正常,应该没有听到那些调侃之言,岁暮轻轻舒口气。 果然如此,康康一点也不失望,笑眯眯地拉着岁暮出门,刚出门就撞见郑慕青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急匆匆地进来,差点在门口撞上,郑慕青抬手摆摆,表示道歉,然后人就小跑进去了,喘着气说:“不知道你着什么急,化验报告过会儿会送过来,你非让我跑一趟,刚刚我都到办公室门口了,连口水都不让我喝,想累死我啊!我可没你那么好的体力。” 郑慕青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传到岁暮耳中,她的脚步顿了一秒,康康看她,惊讶道:“岁暮,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是发热了吧?” 康康的大嗓门在医院也鲜少收敛,岁暮拉着她飞快地穿过医院的走廊。 消化科办公室内,康康刚刚的话郑慕青尽数听去,他抱臂站着,对面的人一脸沉静,看似认真在看报告,但郑慕青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郑慕青若有所思地看他:“她脸红和你有关吗?” “没有。”舒景言平平淡淡的口吻,干净修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两张纸。 “那你不看资料,竖着耳朵听什么?” 舒景言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又看了两秒钟后将报告递给郑慕青,“情况很好,麻烦你再送回去。” 不久,办公室里有人怒气冲冲地爆了粗口。 “舒景言,你大爷的。” 岁暮拉着康康,两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康康正磨着岁暮陪她下班后去逛街,岁暮一年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般都是每到换季,集中一次购物,而且每次逛街的目的性很明确,要买什么,去哪儿买,这些都会提前计划好,然后买完就走,绝不瞎逛。 康康完全和她相反,所以,她不做多想就拒绝,康康却一直磨着她,让她答应。 “好岁暮,你就和我去吧,绝对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我真的没有衣服穿了。” 岁暮狐疑地看她,护士服外面套了一件很长的外套,完全裹着了里面的制服,她有些不明白,护士每天都穿着医院的制服,为什么康康对衣服的需求那么大,几乎每周都会听到她说又买了什么衣服,什么裙子,穿的了吗? 康康解释:“我不能见朋友的时候穿护士服吧,我见男友总该穿漂亮一点吧,我” 她还未说完,就被一阵鸣笛声打断,岁暮循声望去,医院的救护车从远处开来,急诊室的人也正推着车出来,整装待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是医院每天都会经历的,康康早已习惯,而岁暮却是头一回。尤其是身后的同事正在说:“淮海路发生车祸,被撞的是一个大学生。”时,她仿佛没了力气,连脚都提不起来,滞在原地。 救护车很快停稳。车门打开,一群人很快涌过去,医生,护士,推车的推车,扶人的扶人,做急救的急救,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太多的人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失去救治的机会。 病人躺在推车上,是个年轻的男孩子,长相清秀,闭着眼睛,脸上粘了一片血迹,人已经晕过去,腹部的衣服早就已经被血浸透,像一团一团的曼陀罗花,似曾相识一般。 “岁暮,岁暮,你是在发抖吗?” “嗯?”她脸色有些发白,人也仿佛丢了魂。 康康以为她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年她刚来医院时偶尔也会这样,后来克服克服也就过去了,但岁暮是医生,如果她一直这样,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康康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救护车被快速地推走,岁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救护车,她捏着拳头,掌心冒汗,湿湿嗒嗒的,和她的心情一样。 突然,她抬脚,疯了一般的追上去,她也推着车,奔跑着进了急诊大厅。 “岁暮,岁暮”康康见她状况不对,也随着她追过去。 车子推进急救室,门一关就将岁暮挡在门外,隔着玻璃,岁暮默默站在外面,静候里面的情况,身后的急诊科一片忙碌,病人,医生和家属的声音此起彼伏。 “岁暮,你认识你们的人?他是你亲戚?”康康站在她身边,也盯着里面。 岁暮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怎么那么紧张?” “有吗?”岁暮掩饰一般地笑了笑,故作淡定。 康康想都不想地就拆穿她,握着她的手,掰直她的手指,只见她掌心一片湿漉漉,“你这还不叫紧张?” “可能我有些感同身受吧!” “是啊!那孩子还那么年轻,听说也才大一,和我家里的小弟一样大,你说万一救不活哎!” 岁暮手心的汗冒地更厉害了,嘴唇煞白。 没过多久,门就打开,两个医生从里面出来,一人推着车子往手术室去,另一人握着手机打电话:“急诊需要一位消化科医生,这边有一位病人因为车祸,肠破裂,情况严重。”医生说完便挂了电话,也进了手术室。 病人进了手术室,康康推了推岁暮:“我们快点去吃饭吧,晚了就该来不及了。” 岁暮摇摇头,她想再等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太坚定,康康只好随她,两人一直站在原地。,康康一直握着岁目的手,只感觉她掌心湿漉漉,没想到一个车祸岁暮的反应竟然如此大,康康一时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道突兀的男音从身后响起,岁暮回身看过去。原来消化科过来的医生是舒景言。 他穿着统一的手术服,口罩也已经戴上,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眼底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深潭一般的幽静,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岁暮看到他,心瞬间定下来了。 没有等她们两人的回答,舒景言就率先越过岁暮,准备进手术室。 岁暮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渐渐走远,心底的恐惧让她突然向前跑了两步。 舒景言的胳膊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周遭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他折身低头,视线撞上了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纤瘦白皙,经脉若影若现,指甲圆润,这倒是一双好手。顺着那双手,他的目光移到手的主人脸上,她的情绪有些焦躁,尽管她已经刻意压制,但常年面对病患,舒景言早已修炼出一双火眼金睛。 “你一定会救活他的,是吗?”岁暮的嗓子眼有些堵,声音干燥,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沙,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明就里,不过舒景言还是点点头:“是。” 他是医生,面对病患家属,他从未说过任何保证,不是不敢,只是不行,因为在那些顽固的疾病面前,医术有时也会束手无策,医生也有缴械投降的时候,他会拼尽全力,但从未曾说过“一定会救活”。 但今天,他却打破惯例,原因无从寻找,大概是女孩眼底的害怕太过明显,激起他心底一丝波动。 岁暮微笑,松开他的手臂,舒景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手术间,背影高大挺拔,意气风发。 她盯着那扇门发呆,背倚着墙壁,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突然松弛,后背已经渗出一层汗,手术室上面的红灯晃眼得很,她的头一阵刺痛。 “岁暮,我们走吧。”康康推了推她,发现她有些腿软,轻轻扶着她。 岁暮点点头,站直身子,临走前又看了眼手术室的大门,康康以为他还在担心,劝慰她:“有舒医生在,一定没问题,他是我们消化科的活招牌。” 岁暮扯了扯嘴角,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是啊!不是所有人都会遭遇那样的不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chapter5 那场手术持续四小时,从中午一点开始,傍晚五点才结束。 舒景言从手术室出来时,就看到外面等了好几人,全部是病人家属,不过,也有一人混在里面,只因她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所以舒景言开始并没有看到她。 看到他出来,家属全都围过去,七嘴八舌询问情况。 连续四小时精神高度集中,舒景言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摘下口罩后,一一回答家属的问题。 手术很成功,现在就等病人清醒。 他身后的手术门打开,病人推出来,刚刚围着千恩万谢的家属全部围着那推车,呼啦啦一群人往住院部而去,刚刚还人声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舒景言一人,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 其实不对,应该说还有一个人,众人散去,舒景言才看到后面的岁暮。 岁暮向主任请假一小时提前下班后就直接过来了,病人家属太过担忧手术室里的人,所以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此刻,她脱去白大褂,散开马尾,穿着自己的外套,站在不远处。 两人其实还很陌生,除去这几天见面时,岁暮总会嘴甜甜地打招呼,叫着“舒老师”,其实,舒景言对不远处的女人还有些不熟悉,他极少关心家人和病人以外的人,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 所以,他难得有些词穷。 岁暮走近几步,从身后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舒老师,您真厉害,辛苦了。” 舒景言从医数年,却是第一次有人在手术后递给他一瓶水。 他迟疑片刻就接过水,瓶子被长时间的紧握,带着手掌的温度,他轻轻拧开瓶子,仰着头就咕嘟咕嘟一大口,不一会儿水就剩一半了。 岁暮盯着他的喉结发呆,男人的脖颈很修长,那块的皮肤也很光滑,灯光下如玉一般,岁暮竟还有些羡慕,喉结因为吞咽,上下滑动,许是因为他在喝水,岁暮也有些口干舌燥,侧头看向旁边的墙壁。 不知何时,他已经拧好瓶盖,垂眸看着她:“下班还不回去?” “我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手术就结束了,好巧。”岁暮在他面前有些紧张,她安慰自己,谁面对大神能淡定呢。 舒景言眼底浮现笑意,冰雪消融,即使消融的只是一点点冰山角,但也足够让人心生暖意。 “等一下,你这边有点脏。” 岁暮说完,就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湿纸巾,直接拆开,舒景言还未来得及去接,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右侧脸颊上方湿湿凉凉,女孩靠近自己几分,踮着脚,细致耐心地轻轻擦拭,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直达大脑,他又有些想喝水了。 手术中的血不小心粘在脸上,一个小小的点,擦拭几下就消失了。 岁暮退回原处,其实在她抬手时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但当时停下太尴尬,她只好硬着头皮上。舒景言握拳低着嘴唇,轻咳一声,声音沙哑:“早点回去吧。” 岁暮知道手术顺利,心也放下了,外面华灯初上,她也该回去了,她朝舒景言挥手:“舒老师,明天见。” 舒景言颔首:“明天见。” 目送岁暮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回去,丢掉手术服,换上自己的衬衫和长裤,他站在更衣间的镜子前,漫不经心地戴着手表,盯着镜子里的人发呆,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纸巾擦拭的触感也早已消失得无迹可寻。 抄起柜子里的车钥匙,他出了更衣室,坐电梯直接到医院的底下车库,现在已经是七点,车库却不停地有车开进来,驶出去。 车子从车库驶出,一路向东,他今日本来是要回自己在宁城的公寓,但母亲刚刚出差回来,想见他一面。 舒安娜住在城郊的小区,远离市区的喧嚣,宁静平和,正适合舒安娜。她是宁城音乐学院的小提琴老师,年轻时是乐团的小提琴手,现在在宁城也非常有名,很多家长都会请她指点自己的孩子。 舒景言打开家门,弯腰换鞋时,舒安娜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我就知道你今天回来会很晚,所以才晚一些烧菜,要不然你又得吃回锅的了。” “今天下午有个手术,所以耽误一些时间了。”舒景言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洗手,这是他回家第一时间做的事情,舒安娜从旁边给他递了一张纸。她平时见儿子的机会不多,尤其是近几年,舒景言的的工作越来越忙,所以,她在见面的时间想和儿子多聊一聊。 “患者很严重吗?” “淮海路出了车祸,一个大学生被撞,送来时肠子已经破裂了。” “哎!真是作孽。那手术结果怎么样?” “手术结果挺好,下面就看术后的治疗和个人保养。” 舒安娜骄傲又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儿子真厉害。” 舒景言擦手的动作顿住,他捏着纸巾丢进垃圾箱。舒妈妈的话让她想到刚刚也有个女人说他真厉害。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一连串的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他,他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瞬间柔软下来。 “还没睡吗?”舒景言背过身打电话,舒妈妈端着汤从他旁边经过,面色不愉。 那边是孩子的童言童语,舒景言很有耐心的哄着孩子,“早点睡,小朋友不睡,不会长高的嗯。好的,叔叔有时间就去看你。嗯拜拜。” 挂了电话,他嘴角的笑还未收,就听到舒安娜从客厅传来的声音:“又是那个孩子?” 舒景言将电话放回口袋,踱步走近客厅的餐桌,有些不赞同的说:“妈,他有名字。” 舒安娜笑了笑:“不好意思,景言,我已经忘了他名字。” 舒景言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母亲那个孩子的名字,算了,说几遍也不会记得的,他有些无奈。 舒安娜给舒景言盛了一碗鸡汤搁在他面前,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但这也仅限于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的底线除了自身的骄傲尊严,还有就是她的儿子。她想到五年前自己儿子受到的耻辱,她现在还气得想杀人。 “当年那个女人那么对你,害你这么些年都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一直独身到现在。我是怎么都无法坦然接受你对她孩子那么好!”一番话她说得有些激动,白皙的脸涨红。 舒景言喝完碗里的汤,擦擦嘴角,“第一,我这些年一直独身并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而已;第二,大人有错,但孩子无辜,那个孩子从小失去妈妈,爸爸也消失无踪,小小年纪就呆在孤儿院,我算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我不能丢下他。” “舒景言,你是想气死我啊!”舒安娜捂着胸口,她声音向来温柔,就连此刻发火也毫无杀伤力。 “妈,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 “那行,那你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你赶紧给我找个儿媳妇,生个孩子,我也好安心。”舒安娜退让一步。 母亲的穷追不舍,让他一阵疲惫和心累,他背紧贴着椅背,声音有些苦涩:“妈,婚姻需要被尊重,如果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我不能接受,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去重复我的童年。” 他一下子点到舒安娜的死穴,她一直因为自己婚姻的不幸给孩子带来的伤害而愧疚和自责。她望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内心一阵酸涩。 那晚,舒家母子不欢而散,舒景言在楼下吸完一只烟后才驱车离开,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久到快忘记那尼古丁的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chapter6 翌日早晨,宁大附属医院的走廊。 陶岁暮迎面就撞上已经换了工作服的舒景言,白大褂里面是蓝色的手术服,此刻正低头看手里的病例。陶岁暮打招呼:“舒老师,早。” 打招呼的人逆着阳光,舒景言眯着眼睛,纤长的睫毛交错在一起,点点头:“嗯。” 刚到办公室换上衣服又遇到了麦主任和苏颜,麦主任一见到陶岁暮立马说:“小陶,现在和我去妇产科,那边有位孕妇是克罗恩患者,你和苏颜一起过去见习。” “好的,麦主任。” “好的,麦主任。” 妇产科的住院部,里面一片喧闹,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陶岁暮刚进去就被母乳混杂着尿骚味熏的头晕。 正在哭泣的女人就是麦主任的病人,她在两年前被告知得克罗恩病——一种慢性消化道疾病,需要常年服药和控制饮食,很麻烦的一种病。后来病情得到控制,女人想生孩子,这段时间的药便换了一些,有些是直接停掉,现在生完孩子,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是否需要恢复原来的治疗方案。 只是她哭并不是因为她的病,而是她刚刚得知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有黄疸。发现人是孩子的父亲,给孩子换尿布时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的母亲见到麦主任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焦急地拉住他:“麦主任,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啊,我就不该逞能,大家都说我年纪大不适合生孩子,我自己还生病,连累了孩子呜呜呜“女人哭着倒在丈夫怀里。 陶岁暮安慰的拍拍女人的肩膀:“您不要着急,黄疸也分很多种,还没有确证,不要太悲观。”乘着这空隙,麦主任已经对孩子检查了一番。 “我刚刚检查过。”麦主任往上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新生儿黄疸只要在十天内消失都没事,这十天,注意孩子的饮食,可能会有轻微食欲不振,都是正常症状。如果情况没有好转,立即联系血液科。” “真的没事吗?” “嗯,从目前的症状来看是这样。” “谢谢医生,真的谢谢了。”孩子的母亲千恩万谢,她因为疾病,人极度消瘦,即使后来怀孕了,但克罗恩病人许多东西都不能吃,不受补,也不像普通孕妇生完孩子,珠圆玉润的。岁暮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感受到掌下的身体瘦骨嶙峋。 在学校时还不能如此直观的感受作为一个医生的责任感,每天都是枯燥的医学书,烦恼极了都会说,干脆找个人嫁了算了,有人疼,有人宠,比这什么学医好多了。可是,在这当下,岁暮不再是因为那个人的理想而每天坚持着,她好像更加爱这份职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她想做一个好医生。 因为是自己第一次的见习的案例,陶岁暮很勤快的每天都会去一趟妇产科。先查看孕妇的情况,然后会顺带看看孩子,幸运的是,孩子的黄疸症状有所缓解,陶岁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今天,陶岁暮照例去妇产科那边,却在出门前被人叫住了。 “小陶,我和你一起去,麦主任今天有个会,我去最后确认一下病人情况,调整药物治疗方案。” “哦,好,郑医生。” 陶岁暮和郑慕青一走在医院的走廊。 陶岁暮突然想起好几天没见到舒景言了,最后一次还是上次在走廊遇到的,便随口问道:“郑医生,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舒医生。” 郑慕青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回答:“他呀,去首都参加研讨会了。”突然又凑近陶岁暮,吓得她往后退。“你要是有什么要带的,可以让他带啊,保证不收你钱的。” “嘿嘿,这不太好吧,我也没什么要带的。” “没事,没事,这家伙有钱着呢,不在乎。”郑穆青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要不让他给我们一人带一份礼物好了。” 郑慕青说完正好走到病房门口,刚准备拧开门锁时,门从里面推开,年轻小护士推着车出来,一看到站在门外的是郑医生,突然柔柔的笑笑:“郑医生,早。” “早,小灵护士。”郑慕青凑近这个叫小灵的护士,忽然暧昧一笑:“换发型了?这个更适合你。” 陶岁暮被他的语气恶心的背上一寒,小灵没什么感觉,只是脸红的厉害,看两眼郑慕青又害羞的低下头,只是两人靠的越来越近。 岁暮莫名其妙看着这两人,什么和什么呀。 “让让。”岁暮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很冷漠,冷漠到掉冰渣子,她慢慢回头,果然是李冬冬。 穿着白衣黑裤,一手拽拽的插在兜里,包随意地甩在肩膀上,脸板的吓死人,看到大家都朝着她看也不甚在意,只是推了推已经呈现呆愣状的郑慕青,再次申明:“请让一让。” 踩着高跟鞋气势逼人的进去了,陶岁暮已经很久没见到李冬冬气场全开的样子,这么强大的气场下,陶岁暮率先进去,又看了眼后面的郑慕青,发现郑医生眼睛黏在李冬冬身上,眼神纠结复杂。 “郑医生。” “啊”郑慕青反应过来,快速调整自己,刚刚阴郁的桃花眼瞬间恢复了笑意,又稍微整理自己里面铁灰色衬衫,随即,正经而又严肃的进去了。 陶岁暮也随之往里间走去,发现李冬冬正坐在他们要去的病床前。 “冬冬。” “暮暮,你怎么在这儿?哦,你在这边实习。”李冬冬的表情讶异,仿佛是才看到她。 陶岁暮满脸黑线,合着刚刚没看到我这个大活人站那儿。 李冬冬手里抱着孩子,白色真丝衬衫的领口被孩子扯得太低,还有继续往下扯得趋势,正好被一本正经站在旁边的郑慕青瞧得正着。郑慕青眸色深沉,状似无意的侧身,快速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又快速的检查一番,再次把孩子放进旁边的小床,还用手用力的压了压小棉被的一角,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脸上是一贯轻佻的微笑。 孩子妈妈过意不去:“郑医生,谢谢你,还亲自来。” “这是我们该做的,孩子的黄疸症状已经差不多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小孩子这种症状在新生儿里占80%,十天内消掉就没事了。你最近的身体状况不错,这是开的药,和以前差不多,你继续服用两个月,两个月后来复诊,期间有不舒服也要立即来医院。”郑慕青一改刚才的不正经,人也专业起来。 岁暮在这空挡悄悄给李冬冬发了短信。 “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怎么了,杀气很重。” 十秒钟后,岁暮手机收到来自五步之遥人的短信,“来看小姨,没想到出门踩到狗屎了。” “好了,今天的检查就到这儿,好好休息。”郑慕青说完就领着陶岁暮出门了,在这之前又看了一眼李冬冬,发现那人低头摆弄手机,无趣地撇撇嘴。 出来后,郑慕青时不时的看一眼陶岁暮,把陶岁暮看的心里发毛,求饶:“郑医生,你有事直说好了?” 郑慕青一脸便秘几十年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他不知从何问起啊! 陶岁暮看他的表情,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了,错开几步才又回头:“郑医生,你可千万别看上刚刚那美人,我可以以人格担保,你不是她的菜。“ 郑慕青不服气:“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陶岁暮食指点点脸颊,思考道:“首先得不能花心。” “呵呵” 陶岁暮摊开手掌,耸耸肩,大致意思是:你自己什么样子自己清楚。 郑慕青黑着脸一路暴走。 两人前后脚回到科室,办公室只有一个年长的女医生在写病程,看到两人回来,打了声招呼,岁暮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安静地看麦主任给的案例。 郑慕青很快又凑过来,冠冕堂皇地问:“小陶,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捎带手给你解决了。” 岁暮看着他,真诚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郑老师。” 这样啊,郑慕青点点头,突然又凑近岁暮一分,岁暮下意识地后仰。 “刚刚那女人的微信给我。” “哪个女人?” “你说呢?”郑慕青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看着她,岁暮心里觉得好笑,便不再逗他了:“郑老师,” 岁暮把李冬冬的微信号告诉他,郑慕青得到自己想要地东西,便不再缠着岁暮了,笑得和窗外阳光一般灿烂的走开了。 在添加好友之前,他聪明地把微信朋友圈的东西都删除,头像昵称全部换成新的,然后才暗搓搓地添加那个微信号,防止她不愿意加陌生人,他还特地写了一段话。 李冬冬正在和一位患者沟通,这是一位三线明星,去年刚做的双眼皮,现在想再把眼皮弄宽一些。手机响时,沟通已到尾声,她点开屏幕,是一条微信朋友的申请。 “李医生,你好,慕名而来,我想做隆胸手术,想和你提前沟通一番,希望你可以加我。” 常见的申请理由,李冬冬习以为常,直接点了同意。她刚要搁下手机,于此同时,岁暮的一条消息也跳进来。 “冬冬,一位姓郑的医生想要你的微信号。” 姓郑?李冬冬皱着眉头,一个熟悉的人名蓦然地闯进大脑,她心口微涨,直接回了两个字:“不给。” 同一时间,岁暮的一条消息跳了进来。 “但是我已经给了。” 李冬冬气得拍了下桌子,对面的女明星正在噼里啪啦讲着自己的需求,什么欧式大双眼皮,要自然,不能被媒体认出来,乍然听到拍桌子的声音,吓得呼吸一摒,看着李冬冬的脸,不自然地问:“李医生,这些要求很难吗?” “不难,不难,你去护士那边排队预约,到时间就来医院做手术。”李冬冬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一抹假得不行的假笑。 “那谢谢你了,李医生,还有,我做手术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密。”女明星不放心地一再叮嘱最重要的一点,毕竟她昨天采访的时候才公开表示自己纯天然,无添加。 李冬冬已经有些不耐,她脾气不是特别好,和前任分手有一部分也是这个原因。她这次连假笑都给省了,面无表情说道:“宋小姐不用担心,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否则您也不会过来。” 顺利送走女明星,李冬冬才再次拿去手机,岁暮的聊天记录还是一刻钟前的,她懒得理岁暮,只觉得她既然还有闲心开玩笑,说明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还不错。 拖着下巴,手指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想着倘若那人的添加申请过来时,她一定不会忽略,她要拒绝,拒绝!明晃晃地打他脸。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消息,有些奇怪,她指尖点点手机,界面停留在微信,上下滑动,手机突然跳进一条消息。 “李医生,你现在有时间吗?想和你讨论一下。” 刚刚添加的患者,她眯着眼睛打量那头像,一只贱萌贱萌的狗头,冷冷哼了一声。 刚刚居然大意了。 她本打算直接拉黑,转念一想,这人送上门了,就不要怪她了。 “有。” 手机另一端的人摸着下巴,寻思着她此刻的神情,想了想又回过去一条:我丈夫嫌我胸小,听说李医生隆胸手术效果非常好,想请李医生给我做这个手术。 李冬冬盯着手机屏幕,真是被这人气笑了,紧接着发过去:“可以,手术需要预约,另外您想要多大的胸?” 宁大附属医院消化科的办公室内的某人握着拳头轻咳一声,脑海中旖旎画面不可描述,手抖地在手机上打字。 “36d的手感最好。” 李冬冬含在口中的水未来得及咽下去,就直接喷在了电脑屏幕上,脸颊慢慢变红,气得想咬人,直接给他发了一句脏话。 “艹” 郑慕青盯着那字,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chapter7 周五那天,出差的舒医生终于回来了。 郑慕青带着一群实习生在办公室门前表示热烈欢迎,听说,舒医生这次给大家带来礼物,大家表示非常期待。 陶岁暮也在这群实习生中,她也挺好奇舒景言会给大家带什么的。 远远的走廊,就看到有一人穿着黑色衬衫,逆着午后的阳光,渐渐走进,背后是飞舞的尘埃,手里拎着黑色工作包,一手懒散的插在口袋里,四天不见,舒景言好像理过发了,头发比前段时间更短,也更清爽,看上去会更年轻。 陶岁暮低着头胡思乱想,不知道他女朋友会不会担心外面有很多小姑娘喜欢她,应该会吧,不过,舒老师很少和女同事交流,在她实习这段时间,只见过他和护士长聊的比较多,护士长经常会从医院食堂帮他打饭,不过,护士长已经四十多岁了。她和舒老师讲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上次还是在急诊科的时候。在她瞎想的时候,舒景言已经离这边越来越近。 舒景言在大家面前停下,眉头一挑,语气平缓,说出的话却让后面的实习生面色一摒,“在这挤一堆干什么?都没事做吗?” 大家噤声。 郑慕青上前拍了拍舒景言的肩膀:“欢迎我们舒医生归来,不要这么严肃,大家在这儿都是等你的礼物的。” “是啊,舒老师给我们带什么礼物了?我们都很好奇。”说话的女生就在陶岁暮前面前面,循声望去,一个很高挑匀称的背影,是苏颜,和岁暮都在麦主任手下实习。 “特产,烤鸭。”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四个字,舒景言就率先进去了。 陶岁暮:还真是特产 北京烤鸭,色泽红润,肉质肥而不腻,外脆里嫩,陶岁暮一个月前刚刚吃过,是李夏草去北京玩耍时特地给她带的,她现在已经可以想象烤鸭的香味,浓郁的香味,在舌尖绽放。 她很期待这个礼物,舒老师赶紧给我吧。 舒景言先一步进去办公室,大家随后进去,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超市标志的塑料袋,陶岁暮安慰自己,没事,舒医生一定是随便找的袋子,接着就见他站在郑慕青的桌前,两手拎着着塑料袋低端,整个一翻,“哗啦啦”的声音之后就是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真空包装袋。 “你们分了吧。” 众人:(><)不是说好了是烤鸭吗?舒医生你也没说是超市随便买的呀。 不明所以的麦主任,从门外闯进来,大声说:“大家都在啊,我有事情要说。”轻咳一声,一低头就看到面前桌上一堆烤鸭包装。“咦,谁买的烤鸭?这么多,是不是准备批发啊。” 苏颜从后面走上前,笑容可掬:“这是舒医生带回来的。” 麦主任惊讶,笑眯眯,一脸慈祥的看着舒景言:“那景言有没有帮我带啊。” 舒景言背对着大家穿衣服,刚刚把胸卡别在胸口袋子上,抬头间稍长一点头发遮住前面宽阔的额头,听到麦主任说话,轻笑道:“我把超市货架上的都扫回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您的份了,如果没有就把郑医生的拿走吧,他可能没什么时间吃了。” 麦主任眉开眼笑,拍拍就近的郑慕青:“那我就不客气了。”郑慕青表情夸张的哭丧一张脸:“别啊,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啊。” 陶岁暮“噗嗤’笑出来了,接下来是三三两两的笑声传出来,麦主任瞧着一群小兔崽子没一个正行,假装黑脸,敲敲桌角:“好了,上班时间,大家赶紧去忙吧!”说完看看手腕处的老式腕表又转头对陶岁暮说:“小陶,查房。” 陶岁暮忙不迭的点头,又忙不迭地随着麦主任去查房了。 下班后,陶岁暮刚从医院绕出来就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李夏草,她是个路痴,出了家门就东南西北不分,实习快两周了,医院的大致方向还有些弄不清,刚刚因为直接从档案室出来,后来又走偏了,费了好些力气才绕出来,抹抹额头的汗,抬头间就看到李夏草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这次可比上次早了十分钟。”李夏草捏着嗓子怪模怪样的说话,气的陶岁暮暗自磨牙,拎着包就追了过去,李夏草被打的哇哇叫,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不在学校好好呆着跑这边干嘛?”陶岁暮说话时还是气喘吁吁。李夏草被打了两下,衣领都乱了,他从口袋认真地掏了一会儿,掏出一把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衣角。 陶岁暮被他气得发笑,这人一天不自恋就会死。 李夏草终于顺便把自己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全看完了,才又一脸坏笑的说:“我这不就等着看你笑话的。” 陶岁暮被一噎:“”头也不回的走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认识这人。 最后,她还是被李夏草给追回来了,李夏草死乞白赖地粘着岁暮,岁暮看到他那张脸都想杀了他了。 岁暮进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在水果店买了一篮子水果。 李夏草追着她问:“岁暮,你买这些干什么?” 岁暮正原路返回医院,一手抱花,一手拎果篮,人有些喘:“当然是去探望病人了。” “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是我们医院的一个病人,出车祸送去急诊时我刚好遇到。” “车祸?怎么又是车祸?”李夏草落后一步,碎碎叨叨地小声念叨,一抬头岁暮已经走了很远,他急吼吼地赶上去。 岁暮直接坐电梯到十层的消化科住院部,轻车熟路地就找到病房。 她敲了敲病房的门,很快门就打开,一张中年女人的脸映入眼帘,岁暮微微笑着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来看看小宁。” 中年女人热情地邀请她进去:“小陶医生啊!快进来,快进来,你来就来,怎么每次还带东西过来,太破费了。” “应该的。”岁暮放下手中的花和果篮,看向床上的少年,“小宁这两天怎么样了?情况还可以吧?” 少年气色挺好,脸上的擦伤也已经结痂,正慢慢脱落,看到岁暮,有些害羞,抿着嘴轻轻笑着,然后点点头:“刚刚舒医生来看过,他说我恢复得很好,再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家了。” 中年女人从卫生间洗完苹果出来,感慨地说道:“这次真的多亏了舒医生了,急诊室的人当初说,幸亏舒医生当机立断决定手术方案,他才能恢复得这么好,这么快。” 夸舒景言,岁暮也有一种荣耀感,那是她们科室的大神。女人想削苹果给岁暮,被岁暮抢过去,塞到了李夏草手中,李夏草被迫在角落里削苹果。 “孩子的爸爸为了感谢舒医生,想请他吃顿饭,也被舒医生拒绝了,还把我们说了一顿,让我们有时间多陪陪孩子,孩子爸爸被说得脸都红了,这两天天天往医院跑。哎!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好了。” 岁暮想到舒老师义正言辞地教育别人,很有画面感,好像他真的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从病房出来,岁暮有些沉默。刚刚临走时,小宁拉了拉她的手,悄悄说了一声“谢谢。”他知道当时岁暮在推车时不停地朝他喊:“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他当时还有微弱的意识,就是靠着那声音,他才一直没有真正的昏过去。 当年,她也在另一个男孩子面前说“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但后来,那个男孩子却彻底地睡过去,再也没有醒过。 她一沉默,李夏草就知道她的伤疤又被揭开,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在他身边,一如数年之前。 “我明天想去趟墓地。”岁暮突然开口,李夏草停下脚步,侧身看她:“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chapter8 第二天中午,康康过来约饭。 岁暮捏了捏脖子,舒缓一下脖颈,摇摇头:“今天大概不行了,我中午和麦主任请假两小时,有事情要办。” 康康听到她有事,八卦兮兮的凑过来:“是不是约会去?” 岁暮推开她的脸,站起身:“不是。” 康康早就忘记自己还要去吃饭,缠着岁暮不停地问:“岁暮啊,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康康惊讶捧脸:“你这么好看,难道没人追吗?你那些前男友难道瞎眼了和你分手。” 岁暮急着换下白大褂,见她还是穷追不舍,无奈地拍拍她的肩头:“康康,我还有事,关于我那些前男友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聊。” 说完,岁暮拎包转身便急匆匆离开更衣间,因为太匆忙,她跑着出门,却在门口正好撞上了一人。岁暮直勾勾地撞过去,来人毫无防备,她也毫无防备,两人直接撞在了一起,她的鼻头一阵酸,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因为后力的原因,她没站稳又往后仰。 康康在后面捂着脸尖叫了一声:“小心。” 幸好对方反应迅速,一下子就握住岁暮的两条胳膊,一用力就将她稳住。两人因为相撞,靠的很近,岁暮感受到自己的脚尖抵着他的脚尖,她慌忙抬头,看清自己撞到的人,那人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几倍,帅得她心跳有些飙升。 “舒舒老师,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岁暮因为鼻子被撞了,鼻头红红的,说话还有些鼻音,显得有些可怜。 舒景言被她那一下撞得胸口隐隐的疼,他抬手想按一按,但看她一脸愧疚,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他,只好作罢,摆摆手:“没有,下次注意一下,医院里这样毛毛躁躁,给病人的印象不好。” 岁暮连连点头:“好的,舒老师,我知道了。”她刚想和他说再见,一低头就看到他衬衣的胸口沾上了她的口红。 好死不死的她今天涂的颜色很鲜艳,他又罕见的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衣,那抹浅浅的红变得非常明显,明显到岁暮不好意思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指了指舒景言的胸口:“舒老师,那个” 舒景言闻言低头,也看到那抹红。 岁暮窘迫至极,幸亏康康机灵,递过来一包卸妆纸巾,“舒医生,用这个擦擦,一擦就掉了。” 舒景言瞄了眼那包不明物体,“不用。”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方形手帕,灰色格子的,低头耐心地擦拭衣服上的污渍。 岁暮瞄了两眼那手帕,愣住了。 那块手帕——和她家里的那块一模一样,同样的颜色和同样的格子,就连格子的大小都一样,岁暮盯着那块手帕有些出神。 舒景言擦拭完一抬头就看到她傻愣愣的站着,“还有什么事吗?” 岁暮瞬间回神,她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想到万一那天的人就是面前的人,她就有些心慌慌的,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舒老师不像会去那种地方的人。但她知道自己那天的熊样,万一真的是他,然后再被他认出来,一定尴尬死了。 她摇摇头:“没事了”说完就马上离开了,生怕他下一秒说出一句“原来那天就是你。” 康康看着岁暮匆匆的背影,感叹道:“岁暮这么好看的女生,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舒景言斜觑了她一眼,康康立刻噤声,她想起来了,舒医生最不喜欢别人聊八卦了,以前有实习生聊八卦,被他狠狠批了一顿,铁人惹不得,她期期艾艾地说:“那个,舒医生,我还要吃午饭,我就先走了,拜拜。” 舒景言上午的门诊刚刚结束,下午去宁大上课,他习惯提早过去,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餐再到办公室完善教案。 他开车从医院出来,途径公交车站,看到岁暮站在人群中等公交车。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岁暮从人群中出来,登上了那辆车,透过车窗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她的脸和她涂红的唇,年轻女孩漂亮鲜艳得仿佛枝头盛开的栀子花。 舒景言脑海中一闪而过方才听到的话,“关于我那些前男友,我们下次再聊”。 他摇摇头,再次抬眸时,前面那辆公交车已经消失了,他打着方向盘,沿着马路一直向东,两辆车朝着同样的方向驶去。 501公交车其中一站在宁城的一所公墓,岁暮就在这一站下车。 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路两旁的树木已经开始泛黄,今天的太阳不太好,不似前几日的明媚,躲在云层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秋风拂面,吹起岁暮的裙摆和她披在肩头的长发。 她手里捧着一束花,是在来时的途中买的,走进墓园,拾级而上,墓园的环境很好,尽管十月底但常青树依旧郁郁葱葱,装点着这清冷之地,大约是因为这里埋葬的东西,温度比外面低一些,岁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她来这里已经许多次,早已熟悉。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重和复杂,悔恨和愧疚交织着,这么多年,她依旧无法坦然地面对这座墓碑和墓碑上贴着的那张照片。 她把花摆在墓前,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墓碑,其实墓碑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尤其是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光亮如新,少年的笑容如初见时一般耀眼温暖。岁暮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上的人,内心汹涌。 “萧笙,我又来看你了。” “你在下面还好吗?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啊。” “你不要再犯傻了,不要再惦记我了,是我呜呜呜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会和大家一起在实习,你一直那么聪明,那么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医生呜呜呜” “萧笙,如果那时候我答应你,我们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岁暮越哭越厉害,眼泪一时有些止不住,她每次来都会这样,然后回去会长久的失眠,周而复始,有段时间,家里人禁止她过来,后来发现这只会加重她的失眠。 岁暮在墓碑前坐着,泥土弄脏了她的裙摆,她也不在意,净白的手指也沾染了些灰,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或者是在和墓碑的主人聊天,她说一阵,哭一阵,脸上的妆早就糊成一团,她也不知道。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和痛苦中,恍然不觉有两人朝着这边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谁许你来的?”来人是一对母女,年长的女人看到岁暮时好似一只母豹子,仿佛下一秒就能撕破她的脸。 岁暮仓皇失措地站起来,嘴唇煽动,扯了一个苦涩的笑,她知道面前的女人恨自己,不愿意见到她,所以她从来都是挑人少的中午来看萧笙,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和她碰面。自从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医院宣布萧笙救治无效时,她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后,她们两人再也不曾见过,五年过去,青丝间早已夹杂着白发,眼角也已经有了数道深深的褶子,只有对自己的厌恶憎恨还是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萧妈妈讨厌她,但岁暮还是主动打了招呼:“伯母。” 萧妈妈不愿意面对她,梗着脖子看向旁边儿子的墓碑,眼眶微微泛红:“你怎么有脸过来的,如果不是你,我儿子能发生车祸,他还那么年轻,他那时候就快填大学志愿了!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萧妈妈声嘶力竭,越说越激动,也越来越生气,丧失了理智,或者说从见到岁暮时,她就开始丧失了理智,她指着岁暮口不择言:“当年被撞的怎么不是你啊!怎么不是你!” 她扬起手就要一巴掌落在岁暮脸上,岁暮不躲不让,站在原地等着那巴掌落下,她认为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巴掌半道被萧妈妈旁边的年轻女孩拦住了,她握着自己妈妈的胳膊:“妈,那场车祸所有人都不愿意,那是一场意外,岁暮她也难受。” 岁暮的眼泪早已经流尽,也已经被风吹干,全部覆在脸上,她稍微动一动都能感觉到脸上皮肤牵扯的痛,她木然的看着她们,声音有些哑:“萧箫姐,你别拦了,是我该打。” 萧箫无奈地喊了她一声:“岁暮,我知道你心里也痛苦。” 她比岁暮大三岁,因为萧笙的关系,她也见过岁暮两三次,她知道这是弟弟暗恋的女孩子,也知道这个女孩一直不接受自己的弟弟,说是不喜欢。当年她也怨过,后来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她也想明白了,那场车祸是意外。 萧妈妈冷笑,眼睛里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刀子一般往岁暮的胸口扎去,如果这些毒刀子能杀死人,岁暮大概在五年前就该死了。 “我不打,我这巴掌打下去,只会让你觉得自己赎罪了,我要你永远为我儿子的死愧疚,直到死你也别想解脱” 太过激动和生气,萧妈妈涨红了脸,她只感觉一阵胸闷气短,人就一团黑地晕过去了。 “伯母伯母” “妈妈” 萧箫扶着萧妈妈,不停地喊她,却怎么也喊不醒,萧妈妈近两年因为思念儿子身体一直不好,但晕倒还是第一次,所以萧箫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抬头看向旁边的岁暮,想起她应该在医院实习,焦急地说道:“岁暮,你能不能帮忙叫一下救护车,或者你给我妈妈看看。” 岁暮放平萧妈妈,解开她衬衫的前两颗纽扣,做了一番简单的急救措施。 医院号码,医院号码她脑子已经乱糟糟的,无法多加思索,只能凭着本能上下翻了数遍通讯,才觉得完蛋了,当时存号码时也只花痴地存了舒景言的号码。 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她就拨了那串陌生的号码。 电话拨过去时,舒景言正在宁城大学安排给他的办公室里午休,房间里有一张沙发,他躺在沙发里,歪着身子睡得正熟,手机铃声一阵乱响。 他被突然惊醒,揉着额头接起电话:“你好,哪位?” “舒老师,我是陶岁暮。” “嗯”他刚刚睡醒,人已经清醒,但声带还未清醒,有些嘶哑,低低沉沉的。 “舒老师,你能不能打一下医院急诊电话。我这边有个病人晕倒了。” “”舒景言的起床气慢慢在发酵,压着脾气道:“你不知道打120吗?” 岁暮心一凉,脸一热——尴尬,理智也在慢慢回来,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对不起,舒老师,我现在就打。” 舒景言打断她,“你在哪儿?” “天弘西路的墓地。” “好,你等我十分钟。” 舒景言挂完电话就开车前往墓地,在车上给班级的班长发了条短信,告知这次的课挪到下周,他有急事离开。 他在十分钟内赶到的,在车上他又给急诊打了通电话,让他们做好准备。 看到他时,岁暮如同看到了救星,从远处就跑过来,不停地喊:“舒老师,这边,舒老师。”她漂亮的裙摆在空中划过,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只是看到这只花蝴蝶脸上也是一团花时,舒景言着实怔愣了一下,眼底出现一丝波动,但随即就恢复正常,严肃冷静。 舒景言踏着台阶走到墓前,无意扫了眼墓碑上的照片,脚步倏然顿住。他又匆匆瞥了一眼墓碑的日期——二零一零年六月十五日。 见他停下,岁暮拉着他向前走:“舒老师,怎么了?病人在这儿呢。” 舒景言低头看向搭在自己腕上的细长手指,这是第二次认真打量这双手,然后沿着手指移到女孩的脸上,还是一张糊满黑的脸,他深吸一口气,问:“病人什么情况?” “病人53岁,刚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昏厥。” “过往病史?” “病人常年有高血压,心脏近两年也不太好。”岁暮刚刚已经问过萧箫,也做过紧急措施,她向舒景言汇报她做的急救措施。 “做得不错。”舒景言说完便抱着病人大跨步走。萧箫也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发现陶岁暮没有跟上来,回头挥挥手:“岁暮,发什么呆?” “哦,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chapter9 舒景言开车又快又稳,中间一点波折都没有,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来到医院门口,早已有人站在医院急诊大厅前等候。医院里的人大多认识舒景言,连带着对他那辆黑色路虎也很熟悉,此刻一见到车子停下,便推着车过来。舒景言打开车门,从里面把萧妈妈抱出来,放在推车上。萧箫和岁暮也从车的另一边车出来,一同追着推车而去,这是岁暮第二次到急诊了。 萧妈妈推进急救室,被戴上氧气罩,岁暮有些腿软,她虽然知道萧妈妈的症状是由于情绪起伏太大,加上高血压病史才会造成,但她还是害怕,害怕如果有万一,她有些不敢想。 医生出来后,直接问:“病人家属哪位?” 这都开始问家属了,岁暮心一下子提上来;萧箫也有些怕,手足无措地上前,一把握住医生的手,哀求的口吻:“医生,我妈妈没事吧?你一定要救救她。” “病人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已经醒了。”这是位年轻医生,脸上还在长着青春痘,估计上岗不久,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对于家属来说犹如过山车一般,但舒景言却是知道,他一直安静地站着,这时才上前,略显严肃地说:“下次急诊出来结果好直接说,照顾一下家属心情。” 年轻医生才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半惊半喜,受教的连连点头:“好的,舒医生,我知道了。” 舒景言大约是训学生习惯,简单地点点头。 萧箫抬脚进去,走到半道又回头,看着岁暮,略抱歉地说道:“岁暮,你今天也辛苦了,要不先回去吧!” 她说得婉转,岁暮却听懂她的意思,是啊!萧妈妈那么讨厌自己,如果她进去估计萧妈妈又要晕过去了,她收回迈出一步的脚,点点头,“萧箫姐,你好好照顾阿姨,我先走了。” 萧箫点点头,抱歉地拍拍她的肩膀,进了病房。 岁暮在病房前站了许久,仿佛生了根一般,她面色惨白,目光似乎能穿透房门,看到里面的情况。 舒景言默默站在她身后,看到她双手握着,松开,再握着,再松开 半晌,岁暮才转身离开,脚步凌乱,撞到旁边的舒景言,她抬头看了眼他,眼眶里的红血丝让舒景言惊愕,心念一转间又有些理解她。 “对不起。”岁暮为撞到他而道歉,随后低着头,心绪不宁地离开了。 舒景言盯着她的背影凝视了几秒钟,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尾随而去。 岁暮没有直接回去上班,而是拐到一处楼梯口,那里是医院仅有的死角,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现在却成了她唯一想去的地方。 她过去时,已经有一位收拾垃圾的老爷爷坐在台阶上抽烟,小小的空间弥漫着烟味,岁暮吸吸鼻子,有些馋烟了,她戒烟有段时间,或者说,其实从来没有人察觉她学会了吸烟,包括李冬冬和李夏草姐弟俩。 她坐在老爷爷旁边,抱着膝盖,额头抵着自己的胳膊,鸵鸟一样的坐姿。 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老爷爷侧身看她,以为她是病人家属,不甚在意地问道:“怎么了小姑娘,家里谁生病了?” 她不想说话,人依旧埋在自己的胳膊内。她不说话,老人家也不生气,自言自语:“老头我在医院收垃圾三十年了,见多了你这样的病人家属。家里有人生病了,难受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哭,可哭能有什么用,照样得治病,治不好了照样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你现在觉得生不如死,可你看那些死了家人的家属们,当时恨不得一起去了,现在不照样过得好好地,这就对了,这活着的人就得好好活着,把死的人的那份也要活回来。” 岁暮依旧不说话,老人家安静地吸完一支烟,在地上捏灭烟头,烟蒂丢进手边的蛇皮袋,拍拍手准备站起来。 岁暮抬头,看着老人,“你说,我真的可以把那份也活回来吗?”她说得不明不白,老人却明白了,笑呵呵地说:“你使劲地活着,总能活回来的。” “可以给我支烟吗?” “刚好,老头我这就最后一支了,多了也没有,全给你了。” 老人没有多问,直接丢给岁暮一个烟盒和一只打火机,然后拖着蛇皮袋慢慢下楼梯,走到最下面,打开门出去了。 岁暮一手夹着烟,一手给烟点火,手法俨然是一位老手,打火机连续的“咔嚓”声掩盖住了楼道里细微的声响。烟点着了,岁暮夹着烟靠近嘴唇,轻轻咬住烟蒂,深吸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味道直往胸口涌去,辛辣又刺激,她心口的郁气仿佛减去一半。 她拖着下巴,右手夹着烟搭在膝盖上,手腕转动,敲掉烟灰,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香烟,她太久不吸,又因为不是自己熟悉的香烟,总会不时地咳嗽一声,就这样,一根烟也燃到一半。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手机,点开。 短信内容:暮暮,今晚回来吃饭吧!你爸爸正好今天从国外画展回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聚聚了。 盯着手机屏幕,岁暮的眼神瞬间冷冽,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讽刺,又有些委屈,她没有回复短信,而是直接删除,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 舒景言在岁暮点火时就已经到了,之所以没有出声,只是想等她心情平复些再出现,只是她突然抽起烟来,还显然是一个老烟枪,这副模样和平时的乖巧大方判若两人。 “你是医生,不知道抽烟对肺不好吗?” 他突然出声,吓得岁暮猛回头,手里吸到半截的烟也不小心掉了,舒景言睨了眼地上的烟,慢慢走过去,状似无意地捻过那烟。 岁暮脸上刚刚已经洗过,没有再给自己上一层妆,她现在素着一张净白的脸,在舒景言眼中更顺眼一些了。 他递给她一杯饮料,这是他刚从医院一楼新开的一家星巴克买的。岁暮还沉浸在被人发现她抽烟的紧张中,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抽烟,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略显尴尬:“舒老师,这是给我的吗?” 舒景言没有回答,盯着她故作乖巧的脸,莫名有些想笑,这女孩还真是奇怪,前一秒还颓废得仿佛要抛弃全世界,现在又是一副乖巧实习生的模样。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手又往前递了递,意思不言而喻。 岁暮接过袋中的饮料,拆开吸管,慢慢地吮吸,两人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个斜靠着楼梯的扶手,透过楼梯下面一扇门上的小玻璃窗,都瞧着外面的景致,却各怀心思。外面不知何时居然开起了太阳,有些出人意料。 “舒老师,你抽烟吗?”岁暮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他。 舒景言的目光从外面收回,慢慢凝聚在岁暮的身上,他的眼神中的东西很奇怪,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细究之下却又似乎带着一丝打量。良久后,“抽。” 他声音不大,在这空旷的楼道间越发显得低沉,扣人心弦。 “你刚刚不是说抽烟对肺不好吗?” “我是男人。” “哦”岁暮盯着那半截被人捻过的眼烟,心底冒着汩汩的黑水,她抬头看着斜靠着扶手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你能吸烟因为你是铁人。” 所以,你有铁肺。 舒景言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有些吓人,岁暮打了个冷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chapter10 岁暮这两天有点儿不敢面对舒景言,就连护士站的康康都看出来了。周四有一场教学查房,负责人正好安排了舒景言,趁着医生给患者检查的期间,康康偷偷摸摸的问:“岁暮,你是不是得罪舒医生了?” 岁暮猛一抬头,心想:她怎么看出来的? 康康看她表情以为是被舒医生批了一顿,安慰她说:“岁暮,没事,舒医生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你这还算好的,以前有个实习生被舒医生骂的不敢来医院。还有之前,有一位患者家属被舒医生骂的无地自容,原本是一两个月来看一次老人,后来恨不得一天三趟往医院跑。” 岁暮惊讶,舒医生功力这么强,那他那天算轻的了,至少她还是敢来医院上班的,那天,她还真是大胆,居然敢调侃舒老师。 后来后来,他似乎没有生气,只是冷冷看了她几秒,然后抬脚从她身边越过,她才后知后觉玩笑开大了,大家叫他“铁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铁人的身体素质,还因为他的铁面无私,自己在他面前抽烟,还调侃了他,岁暮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有砸死自己的冲动。 康康摇摇她的胳膊,把她从乱想中摇醒,康康怕她更加害怕舒医生,开导她:“没关系,反正舒医生也不是你的实习老师,不用担心最后的指导老师评价。” 好吧,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哈哈,快来追我啊。” 安静的住院部走廊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过后,就是两位小朋友从远处跑过来,都是穿着淡黄色病服,远远看过去,像是两只小黄鸭。 岁暮被小朋友萌完之后,就被人从后面狠狠一推,是一路像炮弹般冲过来的孩子,岁暮被绊倒了,医院的走廊是坚硬的大理石,这一下子撞过去大概是要毁容了。 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气,却没人反应去扶一把。 没办法躲过去了,只能把伤害降低,岁暮在最后一秒双手遮住脸,也就在这一秒,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冲过来,拦腰抱住她,顺着方向,岁暮就被搂紧怀里,双手顺势抱住来人。 等岁暮从没有毁容的喜悦中醒悟过来时,睁开双眼,一双浓墨般的眼睛仿佛掩藏着最寒冷的冰雪,永远都无法融化。 舒景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岁暮,她是多蠢才会站出来让人撞。 岁暮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双手紧箍男人的腰,很敏感,很尴尬的地方,立刻放手,与此同时,舒景言也放开他,走向那两个孩子。 大概也知道自己错了,贴着墙壁笔直地站立。 舒景言站在孩子面前,带着几分倨傲,几分不耐,还有几分严肃:“这是医院,不是游乐园,这样打打闹闹成什么样子,你们的父母呢,就由着你们这样。” 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从未被人如此严厉的指责,然后,一个孩子成功的被他吓哭了,连连摇头:“我们不敢了,不要告诉爸爸爸爸生病了,呜呜呜” 另一个孩子也被传染了,开始断断续续的“呜呜呜” 一行人站在一边:好吓人,不愧是舒铁人。 岁暮一直木然地站在一边,直到康康悄悄捅捅她的腰,“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岁暮回头看着康康,眨了眨眼:“你说,我现在讨好一下舒老师还来得及吗?” 康康拍拍她的肩膀:“小同志,你可以试一下,但有没有效果我不敢担保。” *** 岁暮直到午饭时间,还没想好如何巧妙地向舒老师传达一下她复杂的意思,即希望舒老师感受到她出言不逊的歉意,又希望舒老师可以替她保守吸烟的秘密,当然她讨好的行为还不能太谄媚。 这边她没想好,就被其他人拉去食堂了。 宁大附属医院里的伙食是公认的难吃,难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到饭点,应该座无虚席的食堂只有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在这边。 一般的家属都会每天不辞辛苦的给家里住院的人送饭菜,但是医生就没这么好的福利了,除非真的非常忙,就只好在食堂解决,要不然都是三五成群一起去附近的餐馆吃饭。但也有例外,比如,舒景言。 舒景言的饭都是护士长给他在食堂打饭,然后用饭盒带回来,岁暮无意间见过他吃饭,传统的铁盒子,很怀旧的感觉,勺子却是质感极好的银勺子,一勺接着一勺,不挑食,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菜。 有一种人,食物是一种对于口腹之欲的满足,还有一种人,食物只是果腹而已,前者是陶岁暮,后者显然说的是舒景言。 今天是月底,岁暮这个月光族又一次没钱出去下馆子,前几次都是蹭李夏草的,这几天李夏草和同学出去浪了,她只能在食堂解决了。 “小陶,今天也来食堂吃?”护士长回头就看到陶岁暮排在后面,低着头,脚不停的磨蹭着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还真是个孩子。 岁暮乖巧的点头:“感受一下食堂,我就再也不嫌弃我的泡面了。” 岁暮的俏皮话逗得护士长直乐,两人坐下后聊天,话题不知怎么就偏离到了相亲上面了。 护士长今年四十多了,平时也没啥兴趣爱好,就是喜欢给院里的单身男女们牵线搭桥,她最常挂在嘴边的是“年轻人就应该多交交朋友,交着交着不就遇到合适的了。此刻,护士长看着面前低头吃饭的陶岁暮,心思突然一动:“小陶有男朋友了吗?” 嗯?岁暮下意识的摇摇头。 护士长高兴极了,眼角的笑纹更深了,拉着岁暮的手就问:“我们科室好多年轻男医生都单着呢,小陶喜欢哪个,我给你保媒去。” 岁暮吞完口中的饭,正经道:“算了,我这么懒还是不要祸害院里的青年才俊了,再说了,我自己是医生,另一半还是医生,以后的孩子得多可怜啊。” 虽然是推脱的借口,不过,岁暮说的却是在理,护士长理解的点点头:“是啊,医生本来就忙,照顾家庭的机会太少,院里很多男医生的家属多有抱怨,说这三天两头的加班,连给孩子开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 岁暮附和的点点头。 护士长接着念念叨叨:“不过,这也有个例的,像我们的舒医生,前几天还有人托我给舒医生介绍她家女儿呢?不过,最近医院这么忙,舒医生哪有时间相亲。” “咳咳。”岁暮正喝水,没想到护士长会和她谈到舒医生,不过,说到这,她倒是想起那天商场偶遇时看到的他手里抱着的孩子。 岁暮状似玩笑般的问:“我那天在商场偶遇舒医生,他手里刚好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我还以为他早就结婚了呢。” 听她说完,护士长皱眉,轻轻叹气:“那是他前女友的孩子。” 平地一声雷炸的陶岁暮目瞪口呆,她顺口又多问了两句。不过,护士长不愿多说,只是很有文艺范的总结:“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 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 岁暮有过青春年少,却没有舒景言那样的青春。 “什么青春啊?你们在说什么八卦呢?说给我听听。”康康端着饭盒从旁边穿过来,今天岁暮这个饭搭子来食堂吃饭,她也跑过来了,刚巧听到最后一句。 护士长拨着碗里的饭,随口回答:“说我们家女儿呢?小姑娘青春期了,想法特别多。” 康康对小姑娘的青春心思不感兴趣,转身用胳膊肘撞了撞陶岁暮,岁暮抵着下巴的筷子顺着康康的心意成功的戳上了牙龈,岁暮的眼泪瞬间就盈满眼眶,杏眼园瞪,捂着嘴巴口吃不清:“康康,你干嘛?” 康康心虚:“还不是看你在发呆。”忽然,她举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淘宝的页面,用商量的口吻问岁暮:“岁暮,要不要和我凑个单啊。” 岁暮勾起嘴角微笑:“你是找不到人拼单了吧。”边说边翻出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你看看这些短信,一个星期就七天,我帮你拿了八趟的快递,能不能拜托你少买点啊。” 康康靠着岁暮撒娇耍赖:“岁暮,你就帮我一次嘛?” 岁暮知道她是典型的购物狂,尤其是网上购物,听说为此她的多任男友都无法容忍提出分手,康康对此不甚在意,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最终陶岁暮还是答应了,实在是康康那缠人的劲太强了。 康康搂着岁暮的胳膊,一再保证:“岁暮,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这件睡衣你绝对会喜欢的。”岁暮点点头:“是啊,冲着这价格我也得喜欢啊。” “讨厌,对了,待会儿再帮我拿一下快递。”康康说完,端着只吃了几口的饭盒扭着屁股离开了。 “” 别走,我保证不打死你。 “好了,小陶,我先给舒医生送午饭去了,他呀!今天又是忙了一上午,下午还安排了两场手术,年轻人忙起来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护士长拿着铁皮方块饭盒准备去窗口打饭了,那铁皮饭盒和古董一样,岁暮好奇又多看了几眼,想到舒老师居然是这样的品味,莫名觉得好笑,不禁咬着筷子傻乐起来。 突然,灵光一现,岁暮盯着那铁饭盒多看了两秒,有了其他心思。 她拉住护士长的胳膊,站起身:“护士长,我待会儿刚好有问题想请教舒老师,我来帮您送吧。” 护士长:“没事,还是我去吧,我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护士长,您就让我去送吧,我怕舒老师不愿意教我,这样我给他送午饭,他就不好意思拒绝我了。”岁暮故意眨眨眼,狡黠的小眼神都让护士长的心化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护士长本打算在窗口打好饭交给岁暮的,但她突然接到科室的电话,需要她立即回去。岁暮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您先去忙,我来给舒老师打饭。” 电话里催的急,护士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只是等她跑回到科室时才想起还没有告诉岁暮,舒医生讨厌洋葱,刚巧今天食堂有一道洋葱炒牛柳。 食堂窗口,岁暮将铁饭盒递过去,“阿姨,给我打一份洋葱炒牛柳,土豆丝,再来一份芹菜炒肉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chapter11 岁暮捧着饭盒来到科室里给医生准备的休息室,轻轻推开门,室内只有舒景言一人,岁暮恍然发觉,好像这里只有舒景言一个人喜欢过来,大家不知是何原因都不太喜欢到这间小休息室。 休息室内有一个很长的桌子,桌子两排放着几把椅子供医生休息用,旁边还有一个长沙发,岁暮想这大概是给医生睡觉用的。 此刻,舒景言背对着窗户而坐,面前是一台电脑,他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键盘。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还是头一回见他戴眼镜,岁暮感觉很新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老天真是厚待他,这样的人大概一生都是一帆风顺,从未遭遇挫折吧。 岁暮的目光太过执着,舒景言轻易就能捕捉到。 他合上电脑,取下鼻梁的眼睛,捏了捏鼻梁,抬眸看向岁暮,面孔略显疲惫,眼皮居然变成了三层,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深邃。 “有事吗?”见她站在门外不说话,舒景言率先开口。 岁暮推门进来,将饭盒递过去:“护士长刚刚有事,让我替您打饭。” 舒景言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饭盒:“谢谢。” 岁暮没有离开,反而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舒景言开饭盒的手停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还有事?”说完,他继续打开饭盒,贴饭盒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岁暮摸摸鼻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确实有事,舒老师,那天在楼道的事情” 她一直小心谨慎的观察舒景言的表情,只见他打开饭盒,听到自己听起那天的事情,眉头已经皱起,看了眼饭盒的菜后又重新盖上了。 完了,这显然是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呀! 岁暮坐姿端正,小心翼翼地道歉:“舒老师,那天我的情绪不太好,所以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希望你不要介意。” 舒景言将盒饭推到一旁,又重新打开电脑,漫不经心的模样,他轻声“嗯”了一声。 “舒老师,您这是不介意的意思吗?”岁暮不明白他不清不楚的“嗯”是什么意识。 岁暮的口吻太过慎重,舒景言不由地看向她,他又重新戴上眼镜,镜片折射出的紫色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听他慢条斯理地问:“就那么怕我生气?” 岁暮也不瞒着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意图:“我就怕舒老师生气,我抽烟那件事就” 话还未说完,舒景言已打断她:“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岁暮心里都装着自己的事情,未曾察觉他话里的古怪,只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口气雀跃:“谢谢舒老师,那个,饭您还不吃吗?” 舒景言瞥了眼饭盒,嫌弃十足的说道:“我不吃洋葱。” 岁暮:“啊?为什么?” 舒景言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口气不好闻。” 岁暮登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且也不愿意说了——她中午就吃了洋葱,虽然她吃完午饭刷了牙。 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确定舒景言一定闻不到她口中任何的味道后,才忙不迭地说:“舒老师,麦主任那儿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打开门便准备立即离开,不过,在门外遇见了郑慕青,他笑眯眯地问:“怎么了,被狼追了?” 岁暮摇摇头,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郑慕青瞧着小姑娘略显狼狈的背景,啧啧两声,还真是奇怪,边推门边问里边的人:“你不会又对我们实习生发发火了吧。小朋友们都还小,事情做不好慢慢教呗,你干嘛总拿一张黑脸去吓唬人呢。” 舒景言没理他的胡言乱语,兀自看着电脑里学生发来的作业。 郑慕青噼里啪啦一大通,见没人睬他,瘪瘪嘴也不讲话了,无意间扫到桌上的饭盒,一把抢过来,打开,里面居然还没动。 他拿着舒景言的饭盒就开始狼吞虎咽了。 “你今天没吃吗?” 郑慕青要摇摇头:“吃了,不过我还能再吃一顿,呵呵呵,食堂今天的牛柳真烧的不错,难得一回,也就你还挑三拣四的,饿你个三天,看你还挑不挑,惯你一身臭毛病。” 郑慕青一阵风卷云残的速度,饭盒便空了,他将饭盒盖好,推到舒景言面前,舒景言不置一言地看着他,郑慕青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嘴硬地说:“我待会儿就给你洗,我歇一会儿。” 舒景言笑了笑,如沐春风一般:“不用你洗了。” 郑慕青咧开嘴笑,刚想说他良心发现了,就听他下一句:“我不习惯别人用我的东西,明天给我买一个新的饭盒。” 郑慕青一脸快掀桌的表情。 *** 翌日上午,查房结束后,岁暮又替麦主任在门诊打下手,顺便观摩学习。 中午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岁暮坐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看书,旁边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听着童言童语,岁暮一时只觉得好笑,连手里的书也不看了,只尽情地看着那俩孩子。 “岁暮。”远远有人喊了她一声,岁暮应声望去。 萧箫笑盈盈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不知装了什么,她几步走近,然后在岁暮旁边坐下,小孩子看到人多,便都跑开了。 “萧箫姐。”岁暮迟疑了一秒,问道:“萧阿姨怎么样了?” 萧箫:“我妈好多了,刚刚去给她办出院,护士说住院费有人交了。岁暮,是你付的吧!”她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作势要塞到岁暮手中。 岁暮忙不迭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就是不接她手中的信封。 两人一番拉扯,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萧箫觉得这样很尴尬,她最受不了因为钱而互相推搡,岁暮更甚,脸都红了。 “岁暮,你快收下吧。” “萧箫姐,你不要为难我了,这是我能为阿姨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她的声音低低,满是落寞,额前的头发落下一绺,遮住了她的目光,但萧箫知道,这个姑娘又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她叹了口气,将信封放进包中,搭着她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慰:“岁暮,萧笙如果看到你为了他去当医生,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估计能在天上笑疯了。” “真的吗?我做医生他真的会开心吗?”岁暮不自信,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萧箫笑了笑,盯着年轻女孩的脸有些发怔。 她其实也曾长久的恨过面前的女孩子,萧笙因为她而遭遇车祸,这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也是一场意外。 长达一年的时间,她都在关注这个女孩,看到她在家人的陪同下去看心理医生;看到她半夜偷偷跑到萧笙的墓地,泣不成声;看到她因为长久的悔恨而身形消瘦,渐渐地她就没那么恨这个女孩了,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她放弃热爱的小提琴而选择从医。 萧箫知道她有多热爱小提琴,如同生命一般,她曾听萧笙骄傲地说过,他暗恋的女孩子有一双漂亮的手,那双手可以用小提琴拉出天籁。 她曾经看过岁暮最后一场小提琴的表演,满场惊艳,只那场以后,萧笙发生意外,这个女孩再也不曾拿起那小提琴。 你走后,我替你活着,完成你的梦想。 思及此,萧箫的鼻尖一阵酸,眼眶温热,她不是圣人,但这样的岁暮,她又怎么恨的下去,她握着岁暮的手,真诚地说:“岁暮,你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岁暮弯着眼睛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一直在过得很好啊。” 萧箫皱着眉头,故意戳破她的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五年了,你一直单身一人,别告诉我是没人追。” “就是没人追啊。” “岁暮。”萧箫的声音有些严肃,“五年的时间足够你淡忘一段感情,更何况你并不喜欢萧笙。” “萧箫姐。”岁暮急急地打断她,有些狼狈。 “岁暮,我眼睛又不瞎,那时候都是我们萧笙追着你跑,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这是萧箫很早就知道的事实,有段时间还觉得忿忿不平,觉得面前的女孩怎么如此没有眼光。 岁暮不想聊这个话题,这是一道伤口,她一直不敢直视。 萧箫笑了笑,有些伤痛只有自己才能走出来,走出来就是一片阳光,走不出来便是灰暗一生,她用五年的时间走出弟弟去世的阴影。 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她下午还有工作,便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还得接我妈回去,下次有机会再聊啊!”说完,她从身后取出一个纸袋子,递给了岁暮:“对了,上次帮忙送我妈来医院的是这里的医生吧。” 岁暮点点头:“嗯,是消化科的舒老师。” “是你实习老师吗?” 岁暮摇摇头:“不是,他从来都不带实习生的,很冷酷。” 萧箫笑呵呵地看着岁暮,直看得岁暮心底发毛,“萧箫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萧箫漂亮的嘴角微微弯着,只笑着感慨了一句:“现在的男医生都这么帅啦,你们这些实习生还真有眼福。好了,这个帮我送给他,谢谢他送我妈来医院。” 话落,就将东西强行塞进岁暮的手中,人扬长而去。 岁暮盯着手里的纸袋子,人还有些蒙圈,脑海中已经在飘荡着一排字:舒医生从来不收病人的礼物。 这是偶然间从康康那儿听说到了,那时,她还好一阵感动,舒老师如此高风亮节,果然是大神。 实在是难办啊!刚刚没来得及和萧箫姐讲清楚。 “嘟嘟”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岁暮划开屏幕,是萧箫的短信,内容很简单:不为难你了,我妈做的咸鸭蛋和桂花酒,舒医生应该可以收的。 呼幸好只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岁暮松了一口气,难度不算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chapter12 岁暮拎着袋子回到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舒景言坐在桌子后面,低头看文件,今天急诊会诊,他正在研究手术方案。 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位医生和几个实习生在休息。 不是好时机啊,岁暮拎着袋子很是低调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但显然她很低调,她手里的袋子不是很想低调。 “小陶,手里拎着什么呢?”李医生笑眯眯地盯着她手里的袋子,岁暮头皮发麻,她对这位李老师印象深刻,只因他一向喜欢从别人手里抢吃的,不止一次看到他和郑慕青因为吃食“大打出手”,就郑慕青那样的人,都会每次败给他。 “就一些家里做的小东西。”岁暮含糊不清的带过,只希望他不要深究。 显然这位李医生不如她愿,直接过来瞥了一眼,笑容更大了:“原来是咸鸭蛋啊,一看就腌制的非常好。” 众人默了默,岁暮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就是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腌制得好了呢? 一般有眼力的学生这时就应该接一句:那就送给您了。 可岁暮不喜欢,也不可以这样。 她口干舌燥的,烦死面前的李医生了,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拒绝。 “哎呀,李老师,你就不要再看我们岁暮的咸鸭蛋了,这一定是她要送给男朋友的,是不是啊,岁暮?” 说话的是夏爽,爽朗的东北女孩,说完和岁暮挤挤眼睛,岁暮一下子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嗯,对,就是给我男朋友的,我妈妈一定让我交给他,老人家就是烦。” 说完,岁暮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看向舒景言,也不知为何。 舒景言已经确定好手术方案,自然也被听到这边的动静,抬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撞,均不由得一愣,岁暮心虚至极,眼睛飞快地移开,假装看向窗外的风景,耳畔是李医生“啧啧”的声音。 舒景言皱眉,目光在岁暮身上短暂停留,然后继续回到自己手里的工作。 岁暮摸摸耳朵,又悄悄瞥了眼舒景言,他已经低头,只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眉宇间是因沉思而起的褶子。 晚上六点,医院昏暗的地下车库,出现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孩子,四肢纤瘦,踩着高跟鞋,身材高挑。没过多久,车库又出现了另一道人影,是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尾随而去。 女孩毫无察觉,她在一辆路虎前停下,然后转了两圈,最后将一个纸袋挂在了车前镜上,轻轻拍了拍纸袋子,就在她准备扬长而去时,后面蓦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 “你在做什么?” 岁暮在那道声音响起时,身体僵了一下,莫名心虚。 她转身,故作淡定,大大方方地将纸袋从车前镜上取下,满脸真诚地将纸袋递过去:“舒老师,这是给你的。” 舒景言单手插兜,一手握着车钥匙随意的转圈,很闲适轻松的模样,眼睛随意地瞄了眼岁暮手中的纸袋,没接过去。 “你送我的?不是说送给男朋友吗?”舒景言还记得中午在办公室她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那是说着玩儿的,我不这样讲李医生一定会不依不饶。”岁暮一边解释,一边将纸袋往前递了递,接着说道:“舒老师,那天谢谢你去接萧阿姨,这是萧阿姨的女儿萧箫让我转交给你的,她们很感谢你。” “不用谢我,他们反倒应该谢谢你,你的急救措施做得很不错。”舒景言不甚在意,绕过岁暮,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不愿意收,意料之中,岁暮犹豫了一下还是踩着碎步追上去:“舒老师,我都答应萧箫姐一定帮她的。” 舒景言已经坐进车内,岁暮把着车窗不让他走,两人干脆耗在这儿了。 安静的地下车库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聊天声,岁暮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了是李医生的声音,今天还真是出门忘看黄历了。 “上车。” “啊?”岁暮以为自己听错了。 舒景言推开另一扇车门,挥挥手,让岁暮上车。 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再一个拐弯估计就会看到他们了,岁暮也来不及想其他的了,直接绕过去,然后上车了。 她刚关上车门,就看到不远处的三个人,是李医生和两个实习生,说说笑笑的模样,李医生大约是看到舒景言的车,刚想抬手打招呼,舒景言忽然打开大灯,闪了一下,然后车子快速的飞过去。 速度太快,岁暮惊魂未定,脑海中只剩下三人被大灯闪瞎的模样。 岁暮悄悄看了一眼舒景言,只觉得他不愧是自己的偶像,连闪人都能闪的这么理直气壮。 “地址?”车子已经开出医院,舒景言放缓速度,等着她回答。 岁暮报出一串地址,就在宁大附近,这是她大一刚入学时就租的房子,在里面已经住了快五年。 安静了几秒,岁暮又开始纠结手里的东西:“舒老师,这个你还是收下吧。” “我不喜欢吃这些,要不你留着吧。”舒景言打着方向盘,熟门熟路地转弯,心不在焉地和岁暮说话,声音低低沉沉,还有一丝沙哑。 “不行,萧箫姐一定要送给你。”岁暮有些执拗,只觉得不让他收下就是对不起萧阿姨和萧箫。 “你留着,就算我收过了。”舒景言一锤定音,目光直视岁暮,让岁暮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了。 车内又安静下来,岁暮偶尔会说一两句话,舒景言都会回答她一两句,岁暮细心地发觉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已经开始带着鼻音,还会不时地咳嗽一声,岁暮便不再和他讲话。 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小区楼下。 这是一栋老小区,里面的住户大多是宁大的老师以及附近其他高校的老师,岁暮住的那栋在最里面。 “舒老师,可以开到最里面那栋楼下面吗?” 舒景言闻言点点头,准备踩下刹车的脚又换了方向,打着方向盘进了小区里面。 车子在岁暮的指挥下,停在最里面的一栋楼。 岁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后又弯腰对车里的人说:“舒老师,可以稍等一下吗?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说完没等舒景言的回答,她就已经蹬蹬跑走了。 舒景言坐在车内,揉着额头,他的身体在发热,头也昏昏沉沉的,只想回去睡一觉,但他还没来得及喊住她,让她明天带到医院也可以,她就已经跑远了。 他在车内等了一会儿,人还没有下来,他实在难受,手掌贴着脖子,掌心沁凉,脖子炽热。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发动引擎,踩离合器时却犹豫了一下。 哎!算了。 舒景言收回手,打开了车门,他坐在车里发闷,干脆下车吹吹冷风。 已经六点多了,家家户户早就亮起了灯,小区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远处的树木被风吹了簌簌作响,一大片的树叶被风卷下。 舒景言已经点燃了一只烟,吸了一口后,夹在指间任由它燃烧,火星忽明忽暗。 四周静谧,一串脚步声打破这氛围,舒景言正对着楼道口,他微微抬头,就看到岁暮脚步凌乱的跑下来。 岁暮大口喘气在舒景言面前停下,一副刚跑完800米的样子。 “电梯今天居然坏了,我只好走楼梯,舒老师,让你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啊!”岁暮站直腰,抚着胸口,说话时还是有些喘。 舒景言哑然,一时在想,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岁暮将手里握着的几盒药递过去,又吸吸鼻子:“舒老师,你感冒了就不要吸烟了,对嗓子不好。这是我家里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你带回去吧。” 舒景言吸烟的动作一滞,眸光渐深,他身上的温度好像又升高了些,导致他看着岁暮时有些晃神。 面前的女孩温和地笑着,两颊嫣红,鼻尖已经沁出汗,额头也隐约能看到汗,她还在喘气,显然是太久不运动了。 “跑了几层?”他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温和。 岁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老老实实地说:“七楼。我以前还嫌自己住的楼层低,今天才发现7楼还真是够高的。”她都说的是实话,她长年不喜欢运动,跑到四楼时,脚都要断了,下楼时纯粹靠的是毅力撑着。 他还没有接过去,岁暮想到一种可能:“舒老师,我急急忙忙跑上去拿药,都忘了你是医生,家里怎么会没有感冒药这些呢。” 岁暮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手刚准备收回去时,药已经被人拿过去了。 舒景言捏着纸盒,喉咙发痒,他侧身轻咳,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沙哑,路灯下,他的面庞微微泛红:“我家里的药刚好都用完了,谢谢。” 见他收下自己的药,岁暮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意盛满眼底,仿佛一汪平静湖面突起的波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chapter13 舒景言收下她的药,岁暮的心情一直很好,她哼着歌洗澡,洗衣服,收拾房间,后来又约了李夏草和李冬冬两人在学校后面的大排档撸串。 三个人围在摊子前面,老板看到又是他们三人,脸都笑开花儿了。 “老板还是老样子,给我们再来一箱啤酒。” “哎,好嘞!你们三有阵子没一起来了。”老板搬来一箱啤酒搁在地上,笑呵呵地招待他们。 “我出差了,她们俩一个忙实习,一个忙泡妞挂科,哪有时间凑一起啊!”李冬冬一面和老板说话,一面用筷子重重敲了一下李夏草的头,又因为这小子恋爱她被人姑娘堵在了医院门口。 李夏草被揍得抱着头到处躲,岁暮看着他们这样,嘴巴一直没有合拢过。 李冬冬穿着上班的白衬衫和黑色直筒裤,脚下还踩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豪迈地一手啤酒瓶,一手板子,一会儿功夫,三人面前各搁了一瓶啤酒。 她们三是打小一起玩的,好不容易凑一起了,天南海北的乱聊一通,一个抱怨学校太苦,一个说实习太烦,还有一个说天天给人家割双眼皮,丰胸,她都快烦死那些女明星了。李夏草和岁暮两人缠着李冬冬,让她说那些女明星是纯天然无添加的。 李冬冬的嘴严的厉害,僵持了十几分钟,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李夏草觉得没劲,岁暮还搂着李冬冬不停地咯吱她腰窝,两人笑作一团,李冬冬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岁暮眼疾手快地抢过了。 手机屏幕上上的来电显示是“骚人”,岁暮玩心大起,在李冬冬杀人的目光中直接接了电话,李夏草朝她竖起大拇指。 “喂?”岁暮学着李冬冬的声调,气势汹汹。 “冬冬,是我。”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说话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电话会被突然挂断。 岁暮舔了舔嘴唇,朝李夏草使了个眼神,李夏草了然,直接过去抱住李冬冬。 “嗯。”岁暮觉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只学着李冬冬不冷不热的口吻。 “你现在有时间吗?”电话里的男人接着问。 “有。”岁暮尽量单音节回答。 “那我过去找你。” “行。”岁暮说完就挂断电话,在李冬冬扑过来之前,她直接把地址发过去了。 最终,李夏草没拦得住李冬冬,她直接朝岁暮扑了过来,岁暮捂着脸,觉得自己刚刚有点玩大了,哪知,李冬冬只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李冬冬看着手机屏幕,额角突突的疼,还真是那人。 岁暮不怕死的又凑过来:“这人是谁啊?” 李冬冬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前男友”咬字咬的有些狠。 岁暮脑子打结,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位,“第几任?” “噗”李夏草一口啤酒直接喷出来了,哈哈笑得直弯腰。 李冬冬敲了一下他的后背,人有些颓废,声音都不复刚刚的活力:“第三任。” 岁暮拖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就是你出国留学那一年谈的男朋友。” 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岁暮依稀记得那时,她每次和李冬冬视频聊天,总能感受到她因为恋爱而甜蜜的心情,本来打算回国后,她见一面那个男人,只是后来,李冬冬回国之前,两人分手了。 分手原因,她至今都不愿意说,甚至都不愿提起这人。 岁暮上前拉起她,一手提着她的包说:“那我们赶紧走,让那人扑个空好了。” 李冬冬摇摇头,调整情绪,又是一副眉飞色舞,自信飞扬的模样:“走什么走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不是没见过他吗,让你们见一次。”她想了想,转头看岁暮:“哦,不对,岁暮你应该见过他的。” “我见过?谁啊?”岁暮不由地惊讶。 “就是”李冬冬准备说出那人名字,刚巧抬头在人群中看到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装,在人群中依旧显眼,她手指一伸,“他。” 岁暮转身,就看到郑慕青一脸笑容的走过来。 原来是他。 那晚,在李冬冬极力控制下,局面还是有些失控,岁暮和李夏草合伙灌郑慕青的酒,最后,反倒是灌人的躺倒,被灌的人越喝越清醒。 郑慕青看了眼趴在桌上的两人,目光伸向远处,李冬冬正在付钱,喝了那么多的啤酒,他虽然没醉,但也有些上头,脖子已经红了,但他心里莫名的开心,想笑,他摸出手机,给远处灯光下,窈窕的女人拍了一张背影照,又给桌上趴着的两人拍了一张照。 然后,两张照片一起放进了朋友圈,她有自己的微信号,他不信她会看不到。 配图的文字:今晚的夜色,很美。 不多时,下面就有人评论。 “所以,你开始浪了。”——他回复:浪你妹 “吃什么呢?都不带上我。”——带上你,你不得把人盘子给吞了。 “郑医生,你有新欢了。” 郑慕青盯着最后一条评论,傻呵呵地笑了,刚巧李冬冬付完钱过来,没给他任何好脸色,他也不在意,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很好,就连看着她的臭脸,他都觉得兴奋。 他小心翼翼地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是,旧爱。 你是旧爱,也将会是我以后的新欢。 宁城的某一处住宅区,有人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 舒景言到家后,喝了一壶水,吃了感冒药,退烧药,然后直接捂着被子睡了一觉,他偶尔感冒发烧,通常都是用这个办法,一般两三个小时,热便会退了,今天也是如此。 等他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黑,他难得有些蒙圈。 在床上呆坐了五分钟后,他才起身进了厨房,又猛灌了一杯水,稍稍解了渴。他刚刚是直接换了睡衣躺下,现在捂了一身臭汗,他皱着眉头进了卫生间。 不多时,里面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室内仿佛都有回声。 冲去一身汗渍,舒景言人都清明一些。刚刚睡过一觉,他现在毫无睡意,直接坐在沙发上,先看手机里有没有信息,又去微信的工作群中转了一圈,最后,才点开朋友圈,第一眼就看到郑慕青刚刚发的那条。 他没有点开第一张照片,而是直接点开了第二张照片,因为里面有个熟人。 略显杂乱的环境下,两颗脑袋趴在桌上,女孩的一半侧脸压在桌子上,另一半出现在屏幕上,半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只有一双紧闭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露出来。 舒景言看着那张照片,脑海中却浮现出今晚的那一幕,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脚下踩着楼梯发出哒哒的声音,那模样有些狼狈,他却有些心软。 大抵是生病的缘故,一贯喜欢安静的他竟也觉得家里有一丝冷清。 他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档真人秀节目,一群人在不停地跑来跑去,又不知道说了怎样的笑话,里面人全笑了。 舒景言撑着额头,目光上移,看着墙壁上的一幅字愣愣地出神。 五年前,他搬过来时,那幅字就随着他一起住进来,字是舒安娜写的,强迫他挂上去的,挂上去之后再也未取下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chapter14 “岁暮,快停下。” “岁暮,小心。” “岁暮,你不要再跑了。” “岁暮” 话音刚落,一辆黑车呼啸而过,流淌的雨水里是四溢的鲜血,鲜红鲜红,一瞬间就浸透石板路的细缝。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雨后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片通红的水汽中,她想停下,可是怎么都不能停,双腿不再是自己的,她大叫,可是什么都叫不出来,就像被毒哑了,不能说话,不能思考,这是一个梦,一个噩梦,她知道,经常会做的一个梦。 梦里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很冷静,一直出现在她梦中。 “承德路发生车祸,对,情况很很严重,赶紧来一辆救护车,急救室准备。” 岁暮想看清说话的人,可是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挟制自己,是那个人在扯自己的胳膊,然后救护车来了。 “不要。”当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还是夜半时分,房间内一片黑暗,莫名的压抑,她立刻开了房间的吊灯,瞬间明亮,却怎么也扫除不了她内心的恐惧。 木质地板上是岁暮七倒八歪的拖鞋,她望着那双拖鞋有些出神。 岁暮摸着凉透的胸口大口喘气,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 “怎么了?怎么了?”李冬冬听到她的动静,急匆匆地从卫生间出来,披头散发,睡眼惺忪,俨然是半睡半醒间起夜的模样。 她一进门就搂着岁暮的肩膀,拍拍她的后背,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岁暮沉重的呼吸。李冬冬等她平静下来后才喃喃说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岁暮艰难地点点头,抱着双臂,靠在李冬冬怀里,闭着眼睛,睫毛乱颤,嘴唇死死的抿着,没有血色。 事情刚发生的那一年,她几乎很难入眠,后来看病吃药,西药中药一大堆,她才能每晚睡三四小时,那一年她要高考,所以总会在十二点后吃一点安眠药,但睡着了也不好,睡着做梦,有时她宁愿醒着,也不愿意睡着。 所以,后来她高考结束,便不再强迫自己睡觉了,睡的着就睡,睡不着就整宿的干坐着,那时候,李冬冬从学校回来过暑假,拉着李夏草来陪她,两人陪着岁暮整宿整宿的打牌,后来,他们两人打累了,乱七八糟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岁暮就偷偷躲到洗手间,那时候她已经大一,独自居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也是那时开始学会吸烟。有时候,她都在想,这烟还真是个好东西。 李冬冬心疼的摸摸她的脊背:“岁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走出来啊!昨天阿姨还打电话给我,说你都快一个月不回家了,我知道你怕他们担心你,不愿意在家住着,可你也总得回家啊。” 岁暮呼吸渐渐平稳,但依旧闭着眼睛不搭话,李冬冬习惯她这样,那时候她比现在还要夸张,李夏草曾经偷偷去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已经有中度抑郁了。 李冬冬自顾自地说:“阿姨说叔叔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明天是他生日,她让我提醒你,记得回家。” 岁暮慢慢睁开眼,盯着飘窗发呆,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李冬冬见她没反应,又轻轻推了推她:“听到没?明天记得回家,你这死孩子,以前和你爸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最近几年,提都不愿提起他了,我看叔叔宠你宠的就差把你捧手心了。” 捧手心?呵! 岁暮内心嘲讽了一番,但面上还是乖乖点点头。 她内心已经平息,手心的湿汗也已经风干。 “好了,才三点钟,可以再睡一觉,明天精神抖擞的上班去。”李冬冬打着哈切按倒岁暮,又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躺在床的另一侧。 前一天晚上,她把喝醉的岁暮送回来,后来太晚外加躲着郑慕青,她直接在岁暮这边过一宿,她们俩小时候好的穿一条裙子,睡一起是经常的事情,某年暑假,家里的长辈不在,她和李夏草直接住在了岁暮家,她和岁暮睡在一张床上。 四周静谧,岁暮一时睡不着,侧头看着另一边的李冬冬,昏暗的房间内,岁暮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秀气的鼻梁。 “冬冬,你和郑医生是怎么回事啊?” 半晌没人说话,就在岁暮以为她或许已经睡着时,她缓缓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嫌我脾气不好,我嫌他花心,年少气盛,有一次因为他吃香菜,我不许他吃,两人吵架,吵架后谁都不愿意低头,所以干脆就分手了呗。” 岁暮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翻身,侧着身子看李冬冬,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这两年单身是不是也因为他啊?” 李冬冬嗤笑:“切,怎么可能,姐姐这是忙于事业才没有谈恋爱,他算哪颗葱啊?为了他?” 岁暮摸着下巴,点点头:“这就好,我看郑医生在医院整天勾搭年轻小护士,就怕你是忘不了她,你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用替你赶走他周围的花蝴蝶了。” 两人的聊天告一段落,黑暗中李冬冬翻了个身,背对着岁暮,显然是准备睡了。岁暮也强迫自己入睡,明早还有工作,只是在她迷糊着,快要睡着时,一直背对着她,早就应该睡着的某人突然幽灵一般的发出声音: “帮我盯着。” 岁暮一下子清醒了,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人,一副睡熟的模样,纤细的手臂压着被子一动不动,好似刚刚不是她在说话, “嗯。”岁暮低低地嗯了一声。 *** 清晨,岁暮醒来时,李冬冬已经走了,她一早要给一个男明星开个眼角,男明星怕被狗仔跟着,所以手术安排的很早。 离上班时间还早,岁暮出去跑了一圈,又在楼下早点铺买了早餐,回家后洗完澡整个人清爽多了。换上白色衬衫,牛仔阔腿裤,一双猫跟的小高跟,背着包就中气十足的上班了。 岁暮从公交车上下来,沿路直走,通向医院的那条路总是最拥挤的,许多逆向而行的人,跌跌撞撞的不经意间会撞到彼此的肩膀。 宁大附属医院的正门直接是门诊,门诊隔壁是急诊,门诊进去直走,出了一扇门,对面的几栋建筑就是医院的住院部和其他部门,不过,岁暮大多时候喜欢从旁边侧开的小门进去,沿路可以欣赏医院的风景。 今天,她照旧从那扇门进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面有一对男女,两人面对面站着,女孩背对着岁暮,但那身粉色背影,她却认识,是和她同在麦主任手下实习的苏颜。 男人正对着她,清冷的目光投过来时,岁暮呼吸一摒——是舒景言。 岁暮扭头就直接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坐在小路的长凳上,只等那两人离开,她再出来。 约莫几分钟后,岁暮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到那处已经没有人了,才站起来,弹弹衣角沾上的灰,慢悠悠地往回走。 只是没想到没走几步却又遇见了舒景言,他一身黑衣,站在树下,偶有路过的医生和他打招呼,他也都点头回应。 他刚刚看到自己的,不知道会不会认为她躲在旁边是为了听墙脚啊,思及此,岁暮不禁有些尴尬,放慢脚步,有些拘谨的朝对面的男人问好,讪笑:“舒老师,早!” “早。”舒景言颔首,面上一派清风朗月,岁暮不禁松口气,人也轻松起来,想到他昨晚生病,关心的话不由得就说出口:“舒老师,你感冒好点了吗?” 舒景言和她并排走着,一同去楼上的办公室,闻言点点头:“好多了,昨天谢谢你的药,效果不错。” 岁暮受宠若惊,不过她一向内敛,只是微微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怕那些药对你不起作用呢!舒老师是我们的头牌,可不能倒下。” “嗯?头牌?”舒景言侧头,眉间起了一道褶子,目光直视岁暮。 岁暮心一惊,完了,太过得意忘形了,把和李夏草开玩笑时说的话给说出来了。技术好,皮相好,这搁其他地方不就是头牌吗?当时,李夏草还嘲笑她思想不健康。 这话总不能直接对当事人讲吧,岁暮觉得说完,她大概会被舒景言列入黑名单吧。 岁暮想了想,换了个模棱两口的说法:“你是科室口碑最好的医生,专业也是最好的,当然是科室的头牌。” 说完,岁暮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偷偷看了看舒景言的表情,平静无波,应该是相信自己的解释了。 两人一路不疾不徐,进了电梯后,岁暮才惊觉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刚刚在外面虽然也是两人站在一起,却也不觉得尴尬,现在在电梯这样的密闭空间内,两人呆在一起岁暮觉得呼吸都有些尴尬。 相距不足一个手臂,岁暮能闻到舒景言身上剃须水的味道,还混杂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清清淡淡的味道,却让岁暮心头一紧。 舒景言单手插兜,却是一派轻松淡然。 岁暮紧盯着上升的数字,1.2.3.4 怎么还不到14楼呢?岁暮双手背在身后,手指都绞在一起,只觉得今天的电梯实在是太慢了。 “今晚” 舒景言突然出声,岁暮沉浸在电梯的数字上,被他吓了一跳,不过,正好借着他说话的机会,岁暮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他了。 两人对视,舒景言接着刚刚的话说时,电梯突然“叮”的一声,门开了。 电梯停在了十楼,这次直接进来了一群人,电梯一下子变得拥挤。 人有点多,岁暮慢慢往后挪了挪,不小心就踩着后面的人。 “诶,电梯人多,你这小姑娘就不要再动来动去了,踩的人怪疼的。”一个大嗓门的阿姨,一脸不开心的看着岁暮。 电梯里的其他人有意无意地瞥向岁暮,她故作镇定的道歉,脸却开始悄悄变红,后背也已经冒出一层的汗。 这时,她的手臂被人轻轻握住,掌心温热,秋衣单薄,温度透过衣服,像一阵电流在手臂间流传,然后直击大脑。那手的主人将她往里面扯了扯,然后自己站在了前面。 岁暮所视之处全变成了一堵人墙,那人墙将她堵在了电梯的角落里,隔开了她与外面的人群,鼻尖那股剃须水的味道更浓了些。 电梯再次“叮”的一声停下了,在14楼。 两人被堵在里面,外面显然也没有人要出去。 “请让一让。” 岁暮听到头顶舒景言的声音,低低沉沉,像一把古琴发出的声音。 随后,她的手腕又被人握住,拖着她走出了电梯。岁暮一出电梯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实在是太清新了。 出了电梯直走就是消化科的办公室,这里人来人往,皆是熟人,舒景言出来后便松开了岁暮,不过女孩肌肤细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指间。 “舒老师,你刚刚准备说什么的?”岁暮想起他在电梯里被打断的半截话。 “哦,想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晚餐,感谢你昨晚的药。” “今晚吗?今晚我家里人过生日,可能不能去了,再说,昨天的药不算什么,舒老师不用特意谢我了。” 岁暮笑眯眯地拒绝,舒景言点点头:“真是遗憾。” 说完,他便走向了换衣间,换上了白大褂。 很遗憾吗?岁暮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叮叮”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岁暮划来屏幕,是妈妈的短信。 “宝贝,今晚早点回家,你爸爸生日不要忘记带礼物。” 岁暮瞥了一眼直接按回主屏幕,满满踱步进换衣间,换上医院统一的白大褂,却怎么也套不进另一只衣袖。 “岁暮,哈哈,你在发什么呆呀,你这衣袖没翻过来,你还在这边往里穿,怎么穿的进去啊。”夏爽背着包一进来就看到岁暮的囧样,忍俊不禁。 岁暮一看,还真是,难怪自己怎么都穿不进去,她把衣袖翻过来,然后又重新穿上。 拿起包里的手机时,她盯着黑黑的屏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重新点开,回复了一条短信过去。 “妈,我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chapter15 上午麦主任有门诊,岁暮随同学习,下午安排几个病人出院,医院床位紧张,只好先安排情况好转的病人出院。其中一个病人家属苦恼着不愿意出院,岁暮又是好一通解释才让他们答应出院。 事情终于全部做完,岁暮捏着脖子,看手腕上的表时才恍然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岁暮,我晚上去相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康康从后面窜出来,拍了拍岁暮的肩膀问道。 “不了,我晚上回家,家里有事情。” “这么没劲啊,还想带你去见见帅哥呢,我三婶说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一枚优质男,税务局工作,人还特别帅,看照片,和舒医生不相上下啊,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看上了就给你。” “这都行?”岁暮惊讶极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康康。 “怎么不行了,资源共享,共同脱单。”康康喊口号一样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哼哼,你就不怕是照骗,说不定真人比照片差呢。”岁暮故意逗她。 “你就直说舒医生是最帅的,没人能比的了他不就得了。”康康朝她翻了个白眼。 “对啊,舒老师确实是最帅的。”岁暮故意顺着康康的话说,看她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她就想笑。 “哼哼”康康不甘心地看看她,然后受到惊吓一般喊道:“舒医生。” 小把戏,还想骗我,岁暮不为所动,就是不看前面,不着康康的道,小模样有些得意:“都是我玩剩下的,你还骗我。” 康康用力拧了拧岁暮的后腰,咬着牙关小声说:“真的是舒医生啊。” 什么?岁暮瞪着眼睛看着康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是不转头,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就是没有欣喜,真是太丢人了,她稍稍回忆刚才的话,怎么那么花痴啊! 她那一副拧巴纠结的样子,舒景言也看不下去了。他刚刚从手术下来,身上还穿着墨绿色的手术服,连续五六个小时的手术,手术期间还不觉得累,一下手术后人就好像弹簧松了一半,走到半路后直接站在拐角处休息了。后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本打算离开的,只是后来辨出这说话的人,脚步一转就出来了。 恰好听到了岁暮最后的那句话,眼角一跳,随机恢复正常,脚步也早已来不及换方向。 舒景言面色如常地走过来,康康笑呵呵地打招呼:“舒医生,刚刚下手术啊?” “嗯。”他的声音比早晨要暗哑一些,擦肩而过时,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尤为浓烈,浓烈到早已盖住了剃须水的味道,浓烈到岁暮在他经过时,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 他缓缓地走过去,岁暮在他走后才敢转身看过去。 医院里走廊的灯还未亮,夕阳的余晖穿过透明玻璃洒满一地,他穿过那片玻璃,修长挺拔的身影隐入暗处,然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最后一丝夕阳。 “舒医生好辛苦啊,听说晚上还有一场手术,本来他今天应该轮休的,院里忙,他又过来加班了。”康康盯着走廊的尽头幽幽的感慨。 岁暮想起,曾经在校报采访中,有学生问他,为何会想做医生。 他的回答,岁暮一直烂熟于心:为了让枯寂无垠的生活有点意义。 究竟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枯寂,脑海中情不自禁飘过他方才的背影,无端的孤独感。 “舒医生有没有听到你的话啊?嗯?”康康斜着肩膀推了推岁暮,朝她挤眉弄眼,人很兴奋的样子,唯恐天下不乱。 “还不都怪你,你赶紧去相亲吧,祝你相亲‘顺利’”岁暮故意嗔怪她,推着她的肩膀往医院门口走。 岁暮和康康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往常她回学校附近的公寓坐公交20分钟,回家却是在不同的区,坐公交要转三次车,岁暮直接打的过去的。 在手机上直接滴滴打的出租,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岁暮从医院出来,便多问了几句,本以为岁暮是病人家属,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医生,眼睛霎时亮了,一脸崇拜。 岁暮无声地笑了,谦虚地说:“我只是实习生,离真正的医生还差很多。” 司机笑眯眯的摆手,嗓门有些大:“哎呦,现在是实习生,将来也会是医生的,而且宁大附属医院是宁城最好的医院,小姑娘真是厉害啊,读书的时候一定成绩特别好。” 司机絮絮叨叨地表达对医生的崇拜之情,岁暮留着一耳朵听着,心思却已经飘走了。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车子驶上高速,两边道路火树银花一般,恍如白天,岁暮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师傅,待会儿路边有一家蛋糕店,你就在那边停下吧。” “好嘞!姑娘家里有人过生日啊?” “嗯,我爸过生日。”岁暮说话时有片刻的迟疑。 “哎,还是女孩好,还记得爸爸过生日,我们家是个儿子,从来都不记得我和他妈妈的生日,也就我们记得他的,出去上学了我和他妈妈还赶过去给他过生日。” 岁暮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龟裂,漂亮的眼睛盯着掌心,眼皮不禁耷拉下来。 好像有一年,妈妈和那人也特地到学校的公寓陪她过生日,她不愿意见他,关了手机,独自一人跑到萧笙的墓前呆到半宿,后来回来时,还见他一人等在楼下。 她的生日在圣诞前一天,已经隆冬季节,他在楼下站了四个小时,妈妈已经回去,他说不放心得看到她才能回去。 见到了,父女相顾无言,他搓了搓已经冻到麻木的手掌,岁暮看到他指间因长期画画而沾染上的颜料。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红绳子穿着的玉坠子,漂亮的水滴形,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像儿时给她准备漂亮的礼物时总会将脸颊侧过来,等她抱上去。 她望着他,仿佛又看到那晚的萧笙被车轮碾过的惨状,突然,发疯一般的将那条项链丢了,独自跑上了楼。 回忆一帧一帧,扰乱思绪。 “姑娘,你说的是这家蛋糕店吧?” 车子停下,岁暮抬头望去,小区楼下的蛋糕店,已经开了快十年了,“是的,师傅,谢谢您,我用支付宝付款。” “行。” 岁暮下车后,在蛋糕店买了一个草莓味的翻糖蛋糕,然后上楼。 陶家住的小区规格比较高,一层一户,小区环境绿化也很好。 陶之余是宁城有名的画家,还是年少成名,家底殷实,岁暮从小没吃什么苦,陶之余又很宠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小时候,岁暮更喜欢粘着爸爸,只是后来发生那件事后,岁暮便不愿意和陶之余亲近了。 站在家门口时,岁暮才发现没有带钥匙,她一手拎着蛋糕和包,腾出一只手敲门。 门很快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瞧见岁暮,顿时笑了:“姐姐,你怎么进自己家门都要敲的啊!” 说话的是岁暮的小表妹江沁,小姨家的女孩,18岁,还在上高中。 岁暮弹了弹她的脑袋,推门进去。 陶太太正在厨房里安排保姆做饭,闻言知道女儿回来了,喜笑颜逐地走出来,已经有一个月不见女儿,见到岁暮后攥着岁暮的手都不松,左摸摸,右瞧瞧,总觉得岁暮瘦了,让她待会儿多吃点儿。 “大姨,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姐这是减肥减的,不过我看姐确实有点胖,腿还可以再瘦点儿。”江沁躺在沙发上,刷着微博,嬉皮笑脸的。 “沁沁不要乱说,你姐这身材哪儿胖了,不能再瘦了。”陶太太仿佛害怕她真的要减肥,絮絮叨叨个没完。 江沁朝岁暮做了个鬼脸,躺在了她妈妈怀里说悄悄话了。 陶太太年轻时便嫁给了陶之余,后来在家做全职太太,心思都在丈夫和女儿身上,十几年如一日活在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言语间还残留少女的明媚。 客厅里是陶太太细细碎碎的声音和江沁打游戏而爆的粗口,岁暮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门再次打开,一道中年男音穿过耳膜,直击大脑,岁暮的心忽然像被针扎过一般。 “你今天过生日,女儿都回来了,你倒是回来晚了。”陶太太一看到丈夫回来,满心满眼都是他,亲自过去给他脱了外套,取出拖鞋。 陶之余在妻子松手之时,轻轻牵了牵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恩爱默契一览无余,陶太太甜蜜的笑着。 “姐姐和姐夫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岁暮的小姨羡慕地感慨,江沁也在旁边起哄,陶太太居然脸红了。 只有岁暮站在沙发旁,冷眼旁观这一切,内心却早已波澜起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chapter16(入v公告) 陶之余过的不是整岁生日,只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晚餐。 陶之余,陶太太,岁暮,陶太太的妹妹江太太以及妹妹的女儿江沁,一共五个人,一张圆桌也未坐满,保姆阿姨也一起在桌上吃晚饭。 陶之余今晚很开心,特意从酒窖取出一瓶红酒,每人面前都倒了一杯酒,就连江沁这个小孩都被允许喝酒。 江沁站起来,端起酒杯:“姨夫,我敬您一杯,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好,好,谢谢沁沁。姨夫干了,你就抿一口,小孩不要喝太多酒。”陶之余干掉杯中酒,白净的脸又红了一些。他属于儒雅型的男人,年过半百,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岁暮笑起来的模样很像他,年轻时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难得可贵的是他虽然是艺术家,但却没有艺术家的迂气,在圈内的名声很好。 在很久以前,岁暮都以自己的爸爸为荣。 江沁开心地抿了一口酒,她很喜欢这个姨夫,甚至嫉妒岁暮有这样一个父亲,一个名望高的画家爸爸可以让自己未来的路轻松很多。 大家轮流给寿星敬酒,江沁甚至起哄,让陶太太和陶之余喝交杯酒,一对中年夫妻在小孩子的起哄下半推半就的喝了一杯交杯酒。 陶之余是个很浪漫的丈夫,年轻时送花,送巧克力,制造惊喜浪漫,将陶太太养的如同温室的花朵一般。即使年长后,依旧会在众人面前秀一把恩爱,现在依旧如此,陶之余乘机搂了搂陶太太,温言细语道:“谢谢夫人这么多年的付出,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支持我的工作,还给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真是辛苦夫人了。” 陶之余温情地望着陶太太,随后又看向岁暮。 以前女儿很缠他,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渐渐不愿意亲近自己这个爸爸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忙了,疏忽了和女儿的交流。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只有岁暮坐在原处,木着一张脸,稍显格格不入。 “岁暮,你也敬一下你爸爸。”陶太太朝岁暮使眼色。 岁暮搁下筷子,晃着酒杯里的红酒,红如血一般,撞在杯壁上,似曾相识。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嘴角勾起,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但眼底却依旧清清淡淡的,那笑容也更像一抹讽刺的微笑:“我敬您,祝您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陶之余的脸色变了变,陶太太也是一脸的蒙圈。岁暮无视,直接喝掉杯中红酒,红酒入口绵柔,到后面又有一丝酸涩,咽下后,岁暮的胃部被狠狠灼烧了一下。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奇怪,不懂岁暮怎么会说这样的祝福语。 江沁年纪最小,也最敢说:“姐姐这是在催小姨再生一个弟弟呢!” 陶太太已经五十了,听这话更加尴尬,江太太用筷子狠狠敲了女儿的手,横觑了她一眼,江沁委屈地瘪瘪嘴。 岁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面向陶太太:“妈,这些年辛苦了。” 陶太太向来是个心大的,对唯一的女儿又是宠得不行,岁暮敬酒,她早就忘了刚才的尴尬,和女儿碰杯,直接干掉杯中酒,陶之余在一旁一直说:“少喝点少喝点。” 这一章直接被掩耳盗铃般掀过去,晚餐结束,众人移步到客厅,吃水果,喝茶。 江沁把岁暮带来的蛋糕拆了,插上一圈蜡烛,给陶之余唱生日歌,陶之余笑得眼角都起了一层的褶子,直夸江沁可爱,江沁乘机说想出国玩一圈,陶之余也答应下来,下次出国演讲或办画展带她过去。小姑娘笑得眼角弯弯,两人一对一答仿佛他们才是父女。 岁暮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烦意乱,想尽快逃离,只是答应了妈妈今晚留下,她不忍心陶太太失望。 中途,陶之余上楼一趟,再次下来时,手里拎着一个琴盒。 “暮暮,爸爸这次出国给你带回来一把小提琴,是你一直喜欢的制琴师的最新作品,爸爸知道后,立刻给你买回来了。” 陶之余打开琴盖,露出里面的小提琴, 江沁在一旁看着很羡慕,只有岁暮异常冷淡,不轻不重地说:“我已经放弃了小提琴,您是知道的,何必给我买琴呢,这琴在我这儿不过就是一堆木材,没什么用。” 陶之余拿琴的动作一滞,眼底一阵落寞闪过,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他依旧笑呵呵地说:“暮暮,爸爸还是觉得你应该继续小提琴,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而且,我前一段时间遇到你学琴的老师,她一直说你天赋很高,放弃小提琴太可惜了,如果你放弃现在的专业,继续学琴一定会有所成的。现在还不晚,爸爸妈妈一定支持你,只要你点头,爸爸明天就给你联系好国外的音乐学院。” 陶之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陶太太也在旁边点头。 只是,这一番话,岁暮却只觉得讽刺,觉得可笑,她像是一瓶碳酸饮料,被人摇摇晃晃半天,现在终于被拧开了瓶盖。 “梦想?梦想每个人都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有的人连实现的命都没有。” “可是,你有,你有实现梦想的机会。”陶之余觉得女儿太固执了,五年前固执的以死相逼就为了去学医,他答应了,但他不想女儿以后后悔,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不,没有,早在五年前就没有了。”岁暮站起来,像一头愤怒的牛,好像随时能冲上去撞的人仰马翻,她的眼眶通红,眼底有眼泪在盘旋,她拼命忍着不让那眼泪落下来。 “你为了别人浪费五年的时间去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已经够了,爸爸不能任由你这样。” 岁暮再也压制不住,眼泪唰的流下来,一串接着一串:“他不是别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出车祸,他是因为我才去世的,他的妈妈至今还无法原谅我,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我,我看到” 后面的话她没说,拼命压制住了,咬着嘴唇,头瞥向一旁,倔强如石头一般。 陶太太心疼地替岁暮抹掉眼泪,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她看女儿倔强地自己抹眼泪的动作,气得狠狠锤陶之余。 陶之余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父女俩谁都不看谁。 气氛一度压抑,岁暮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妈,我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先回去了,您多注意身体。” 说完就立刻离开,只是衣袖被人突然抓住,岁暮低头,是一直坐着的江沁,小丫头歪着头看她,羞怯地说:“姐,这琴你不要了,能不能送我,我马上要考专业课,我的琴太旧了,都不好用了。” 岁暮看了眼桌上的琴,无一处不是精致,无一处不是以前的自己喜爱的样子,她看着那琴许久,终究只能说:“随便。” 岁暮离开后,陶太太唉声叹气了好久,心里想怪丈夫,可又觉得女儿今天实在过分,可又狠不下心怪女儿,只能自己郁闷的心肝疼。 好在江沁一直在一旁安慰陶太太,说笑话做鬼脸也终于逗得她笑了。 江沁瞧陶太太心情终于好一些了,才小心翼翼的说:“大姨,这把琴我好喜欢,姐姐不要,可以送给我吗?” 陶太太看着小提琴,有些犹豫。 陶之余喝了口茶,说道:“沁沁,这把琴是姨夫特意寻来给你姐姐的,你小提琴旧了,改天姨夫给你换个新的。” 江沁做梦都想有一把那样一把小提琴,既然姐姐不要,放这儿也是浪费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陶之余,想再开口求一求,姨夫平日里还是很疼自己的。 只是,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江太太向女儿使眼色:“沁沁快谢谢姨夫。” 江沁垂着脑袋,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那把琴,然后移开眼,再抬头时又是乖乖的少女,仿佛得到宝贝一般地说:“谢谢姨夫,姨夫您真好。” 陶之余慈祥的望着江沁,心里却感慨,她的暮暮曾经也最爱说,爸爸真好。 江太太和江沁没过多久也回去了,临走时,陶太太给她们装了满满三袋的东西,有吃的有用的,大多是一些普通百姓承担不起的东西,她一向没算计,尤其是钱方面,对待自己唯一的妹妹和侄女向来大方。 “好了,姐,每次你都给我们装这么多东西,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来削姐姐的东西的呢。”江太太边说又边把冰箱里的燕窝往袋子里塞。 陶太太见她喜欢,将冰箱里刚买的燕窝全送给她了,保姆阿姨在一旁看得倒吸一口气。 送走江家母女,陶太太上楼洗完澡,出来时看到丈夫已经进了楼下的画室,一个人安静地摆弄那些油墨。她走过去,给丈夫捏了捏脖子:“暮暮就是小孩子性格,说话没轻没重,你就别生气了。” 陶之余勉强的笑了笑,眼底神色疲惫,还是打起精神,拍拍妻子的手:“没事,是我对不起暮暮,她高中那两年,我忙于事业,疏忽了你们,她怪我也是正常。” 丈夫没有生气,陶太太松口气,想起客厅的小提琴,“那把琴,岁暮不要,我看沁沁很喜欢,要不就” 陶之余摆摆手:“你自己的女儿你不了解啊!这丫头占有欲最强,小时候看你抱其他小孩就哭闹个不停,大了点,又不许你夸除了她以外的小姑娘,不然就生气。她喜欢的东西向来珍视,不会轻易转手送人,你没看到今天沁沁要那把琴,如果她不想要早就答应沁沁了。” 陶太太想起女儿幼年时的娇蛮模样,也笑了:“那我把琴放她房间吧。” “就先放客厅吧。” “放客厅干嘛呀?” “别管那么多,先搁客厅吧,明天再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apter17 岁暮从家里出来后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在小区花园里坐着,等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时, 她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小区夜凉,偶尔又会遇到一两个熟人,总会诧异地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呆在这儿, 岁暮索性在星巴克点了一杯咖啡, 枯坐半晌。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漫无目的地盯着外面的行人, 大脑一时放空。 直到江太太和江沁从店门外路过, 她惊醒,然后迅速换了方向, 面朝里而坐,她急急躲闪, 有人好奇多看了她两眼, 她刚刚哭过,烟圈泛红,整个人有些狼狈。 岁暮等到两人路过后, 重新转过来, 盯着对面小区发愣。 时间一晃就到八点多了, 咖啡店的客人早就换了一茬了。 “滴滴” 手机信息:岁暮, 你爸妈都已经睡下了,小提琴还在客厅的桌上。 岁暮回复:阿姨, 待会儿给我开门。 岁暮原路返回, 阿姨在门口给她开门。屋子里的灯都关了, 只剩下玄关处一盏暗黄色小灯,阿姨怕她撞到,想给她开盏灯,被岁暮连忙拦住了。 小声说:“阿姨,不用开灯,会吵到他们的,我悄悄过去,拿完我的琴就走。” 保姆阿姨在陶家呆了快十年了,算是看着岁暮长大,对于这对父女的隔阂实在是费解,尤其是岁暮,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可这孩子却又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唯独在他爸爸面前,时时刻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岁暮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声响。 她提着琴盒就准备离开,阿姨送她出门,在玄关处看她穿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岁暮抬头微微笑着。 “岁暮,本来这些我也没资格说,但你爸爸真的是个好爸爸。今晚你小姨的女儿想要走这琴,你妈妈差点都答应了,你爸爸硬是没答应,他说这是岁暮的东西,谁都不能拿走。” 岁暮系鞋带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睫毛轻颤,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只能继续曲着手指给帆布鞋系上一个蝴蝶结。 “他是一个好爸爸,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了,阿姨我先走了,我妈她算了,估计今晚被我气死了吧!”岁暮苦笑,说话时音调都变了。 保姆阿姨送走岁暮,回味她刚刚的话,越发觉得奇怪,陶先生作为爸爸是称职的,作为丈夫更是人尽皆知的好丈夫,和陶太太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啊。 阿姨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一抬头,望向二楼,惊讶:“先生太太?”太过惊讶,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陶太太笑眯眯地说:“张姐,你快去睡吧。” 保姆:“好的。” 陶太太抱着陶之余的胳膊,贴着他问:“刚刚岁暮和张姐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陶之余摇摇头:“没听清,不过,估计又是说我这个爸爸不好。” 陶太太拍打了他一下:“难道还和女儿计较啊!你怎么知道岁暮会回来,还让我早点上楼睡觉。” 陶之余得意地笑:“我生的女儿我能不了解,就是嘴硬心软,心软啊!”他边说边摇摇头回了房间。 岁暮提着琴一路快走,出了小区,她眼泪又开始不自觉地往下流,如同断线的珠子,擦都擦不完,她没有叫车,也没有坐公交,一个人走在宁城的街头,漫无目的,却又仿佛有自己的终点。 不知不觉就走到十字路口,红绿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吱”紧急刹车的声音。 岁暮失了魂一般望向周围,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路中央,幸亏这一处车流较少,一辆黑色的路虎在撞上她之前,紧急刹车。 一辆寻常的黑色路虎,岁暮的眼睛被泪水蒙住,没有看清车里的人,她也不在意,继续如游魂一般走到马路对面。 出乎意料的,那辆路虎车的主人出奇的淡定,竟然也没有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岁暮破口大骂,问候她是不是出门没带眼睛。 不过,那车在岁暮沿着道路直走时,他转了个方向,居然和岁暮在一条路上,一个在人行道,一个在车道。 岁暮在一所高中校门口停下,这是宁城的百年老校,历史悠久,建筑古色古香,就连校门都如同一座花园的大门,精致的铁栏杆,深黄色的墙壁,雕刻繁复花纹的大门敞开着,随时欢迎人进去。 “宁城第一高中” 几个大字精致秀气,摆在最高处,岁暮怔怔地盯着字发呆,然后转身,望着学校周围,五年过去,时间能够改变许多,对面马路上的血气也早在时间的冲刷下消失殆尽,大概已经无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在那条路上被一辆车撞飞,更加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位少女在那条路上看到自己的爸爸亲密地搂着一个怀孕的女人。 她拎着琴盒,今天又穿着青春,站在学校外面,让人误以为是学琴晚归的学生,这所高中鼓励学生多方面发展,对于校外有兴趣课的学生一向是同意他们晚上不用上晚自习的。 门外大叔招招手:“快进去呀,估计还能再上一节晚自习。” 岁暮许久不进去,近乡情怯,犹豫一番,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这片地方的怀念,抬脚进去。 走进校门,入眼就是一个巨大的喷泉,让人仿佛进了一座公园,不过,这座百年高校美得确实如同一座花园,遍布校园的绿植花朵,砖黄色的建筑物错落有致,颇具年代感,恍若民国时期的建筑,这座学校大概是宁城年岁最大的建筑物了,宁城在向现代奔跑的路上早就抛弃这些古建筑了。 学校总是一个让人心境平和的地方,尤其是站在最高处,俯瞰校园夜景,操场上有体育生在夜跑,音乐教室还有人在为即将到来的校庆排练节目,远处的小树林应该又躲着一对野鸳鸯。岁暮好像都能听到老师被气得敲桌子的声音。 她咬着唇慢慢笑开了,萧笙,我又回到这个学校了,我还记得你站在这儿,磕磕巴巴地说喜欢我。 后来,我拒绝了你,你依旧笑得开心,你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没奢望你一下子就会答应我。 萧笙,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是不是就会活过来。 “岁暮,你终于想起这个地方了。”萧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少年温如玉。 岁暮不自觉地放下手里的琴盒,脚步往前移,她好像看到萧笙在对她笑了。她一步,两步,三步身体已经贴着顶楼的栏杆,只要她弯弯腰,低低的栏杆什么都拦不住。 她张开双臂,想拥抱那个男孩,人的潜意识总会无比真实又吓人。 “你要做什么?” 一个破门而入的声音,顶楼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岁暮还未回神,就被人扯着胳膊拖出很远,她急忙忙地回头,那里早就没有萧笙的身影。 “你这是在做什么?寻死?殉情?你这么大的人还做这么头脑发热的事情,你不是十八岁的小孩,你已经是24岁的成年人了。” 岁暮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蒙圈间看了眼紧紧箍着自己胳膊,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己提起来的男人时,惊讶地发现,舒老师好像发脾气都能冷静自持的好像在谈判,但他有一点说错了,“舒老师,我今年23。” 舒景言气压低迷,心口的怒火正烧的旺,被她一句话就给扑灭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 还有闲心辩解年龄的人又怎么去自杀。 他今晚十点左右有一个手术,病人从外地过来,前期一直是视频治疗,通过视频指导当地医院进行治疗,但最近情况恶化,舒景言安排病人今晚手术,病人坐飞机过来,大约十点左右到会到。 他本打算在医院打发中间的时间,但中途福利院打电话过来,说小雨哭闹着不肯睡觉,非要见他一面,小孩子在电话里强撑着说不要他过来,但挂了电话,他还是开车过去了。 小孩子抱在怀里哄了哄,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原路返回时,心里想着旧事,一晃神就差点撞人,他望过去,城市的霓虹灯下,她看清她的脸,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她竟然红绿灯也不看就直接过马路,眼圈通红,显然是哭过,独自一人提着琴盒,走在夜晚的街头,像游魂一般。 她瞥了自己一眼,约莫夜色太暗没有认出,她自顾自的朝前走。 舒景言握着方向盘,抬腕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原本直走的车子在十字路口急速调转方向,一路跟着岁暮来到这所学校。 舒景言对校园里的一花一草都极熟悉,他也在这里念书三年。 他看她一路走到校园中央最高的一栋楼,看她站在顶楼发呆,怔愣着望向远方,她明显今晚不对劲,舒景言不打算打扰她,隔着半扇门,他背抵着墙壁,慢慢地吸着烟,漂亮的烟圈一个接着一个,烟味渐渐在楼道间散开。 他本打算这只烟结束便回去,哪知再看她时竟看到她张开双臂,弯弯腰就能掉下去。 他当时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血液倒流,心脏紧紧皱缩在一起,陌生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 他现在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好笑,慢慢松开岁暮的胳膊,转身,背对着她。 “舒老师,你不会以为我刚刚想自杀吧?” “” 舒景言沉默,看向远处的操场,夜跑的人早已经结束,只有一条条跑道安静地排在操场的柏油路上,他没有回答:“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儿?” 岁暮站在他身侧,趴在栏杆上,说话时声音还是哑哑的:“我心情不好,想念以前的一个朋友,所以就过来看看。” 晚风微凉,激起胳膊一层的鸡皮疙瘩,岁暮抱臂,裹紧衣服,微微侧头看向舒景言,因为他刚刚那一出,她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两人安静地吹着晚风,听着远处的朗朗书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不要太为难自己。” 就在岁暮以为他已经站成雕塑时,他高深莫测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岁暮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他。 风将他的衣领吹得鼓鼓的,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和半边的锁骨,精致秀气,无端端有一种勾引人的错觉,岁暮不敢再瞧,目光上移,看他的侧脸,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脸更加勾人了,他本就俊逸,平日里面无表情,严肃冷静的专家模样,无人敢亵渎。可大约今晚夜色太美,月色笼罩下,他的脸像在给她下蛊。 舒景言蓦然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岁暮大脑钝钝,竟在想,他又是从何得知“斯人已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apter18 学校的夜晚似乎比外面要明亮些, 不知是那彻夜不灭的路灯,还是耳畔偶尔传来的书声, 即使是黑幕笼罩下,依旧能找到点点繁星,岁暮弯着腰, 手肘贴着栏杆, 手掌拖着下巴,紧紧的凝视着远方的夜空。 舒景言也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不说话, 也不问她究竟怎么了,只是偶尔会抬手看看手腕的表, 秒针不停的跑,时针一会儿就停在了九点。 他十点还有个手术。 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女孩姣好的面容, 眉眼鲜妍,却眼角微红,舒景言微微叹气, 算了, 再等十分钟吧。 他收回目光时, 不小心撞上了地上琴盒, 醒目的logo,“这是一把好琴。” 岁暮瞥了眼琴盒, 目光平淡如水:“舒老师也了解小提琴?” “谈不上喜欢, 只是家母是小提琴老师, 幼年时曾被逼着学了两三年。”舒景言想起儿时的那段时光,无声地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角微微下垂,嘴角勾起的幅度刚刚好,比平日里温柔,岁暮看他的笑似乎心情都能好上一分,她抿抿唇,垂眸:“我很早就学琴了,大概有十几年了。” 舒景言仿佛来了兴致,居然说道:“这琴可以借我试一下吗?” 岁暮惊讶地仰头看他,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莫名有些呆萌,岁暮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再看向他时,明明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啊! “好啊,你随意。” 岁暮把琴盒打开,手掌贴着小提琴的琴弦抚摸一圈,很熟悉的感觉,心脏因这感觉而皱缩,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快速。 她双手地给他小提琴。 舒景言接过,动作略疏松摆好动作,却几次都不成功。 他说的学了两三年还真不假,岁暮暗自腹诽,这姿势还真是对不起自己那把琴。 “我来帮你。”岁暮靠过来,“两腿要分开,与肩同宽,然后把琴放在肩的这个位子,然后,头要扬起来,琴头和嘴的位置同一高度,方向在身体的左侧45度左右,下巴要收一收,这样” 温热的指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在男人的下巴处,拇指和食指分别捏着下巴,要将下巴往下收,岁暮还在叽里呱啦,忽然感觉手指间的触感和温度不对劲,话音一下子就收了,目光闪烁,最终还是对上了舒景言投下的目光。 没有意料中的冷漠,反倒是一丝玩味的笑,轻轻松松掀起岁暮内心的波澜,她的手仿佛被烙铁滚过一番,连忙收回。 “您自己来,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岁暮很明显瑟缩了下肩膀,跑到五米外的地方。 舒景言下颚微收,手持琴弓,眉目低垂,收起他做医生的冷,缓缓拉开琴弓。 小提琴干净柔和的声音渐渐在顶楼飘扬,只那琴声调不成调,曲不成曲。 岁暮眯着眼睛感叹:幸亏在顶楼,舒老师的琴艺和手术的技术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一曲终了,岁暮心里松口气,违心的鼓掌:“舒老师,您以后还是专心做医生吧。” 舒景言放下琴,身姿松散地站着,也不介意她话里的挤兑,只感觉过了一曲的时间,自己下巴的酥麻感还未消退,倘若不是这酥麻感,他应该不至于这么糟糕。 “现在开心了?”舒景言无所谓地笑笑。 “” 岁暮寻味他话里的意思,鼻尖一酸,原来他是故意出丑逗自己开心的。岁暮一时失言。 舒景言将琴递过去:“你说你拉了许多年,让我听听看水平如何。” 岁暮脸一僵,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接过小提琴,扯了一个笑:“我发过誓,再也不碰小提琴了。” 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岁暮又重新趴在栏杆处,望着远处,刚刚的愉悦气氛瞬间消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时,舒景言口袋里的手机就欢快地响起。 “喂。” “舒医生,病人已经下飞机了,正在来医院的路上,您赶紧来吧。” “好。” 舒景言说完立刻挂了电话,看向岁暮:“院里还有手术,我得先去,你” 他迟疑,沉吟地看着她。 岁暮也听到他的电话,转身看着他。眼角的泪早就干了,凝固了,粘在眼角,她用力揉了揉,烟圈更红了,吹了许久的晚风,鼻头也已经红红的,她用力吸吸鼻子,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舒老师,你不用管我了,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送她回去再去医院显然不可能,舒景言只好匆匆搁下小提琴离开,时间不等人。 岁暮站在原地,冷风吹过,冷的她打了个哆嗦,远处的楼梯间是一串串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岁暮环顾四周,只剩下四面冰冷的栏杆,远处的零散的星星也早已经隐在云层中,万籁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小提琴还安静地躺在琴盒里,她蹲下身,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琴声,心仿佛空了一块,身边少了一个人,空气反倒变得稀薄了。 “蹬蹬蹬蹬蹬” 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岁暮震惊地望着那扇门,不错眼的。 直到那扇门别人打开,一道高大清瘦的声音立在门外。 “要不要和我先去医院?” 岁暮擦琴的动作停下,心空掉的一块有些满:“好。” *** 还是那辆黑色的路虎,岁暮上车后,才恍惚想起那辆差点撞上自己的车也是一辆黑色路虎,岁暮摸摸车椅。 幸亏舒老师车技好。 岁暮上车后,心情已经平复差不多了,一个晚上起起伏伏,一安静下来,她就有些犯困,舒景言斜瞥了她一眼:“待会儿到医院,你到值班室去睡会儿吧,今晚我有手术,那边没人。” 岁暮摇摇头:“不用了,我去徐护士那儿挤挤吧。” “小徐的男朋友今天过去陪她,估计现在还没走。” 舒景言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岁暮噎住了。 岁暮开始小心翼翼的脑补,舒老师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儿童不宜,护士值夜,偶尔会有家属过来探望,但大多是送个吃的,陪着聊会儿天,不过小徐和她男友就有点腻乎,岁暮偶然间在休息室见过徐护士和男友的相处,实在是让人脸红。 岁暮不自在的侧头看向窗外,舒景言开着车,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到医院后,舒景言将休息室的钥匙给岁暮,让她进去后反锁门,岁暮握着钥匙,点点头,握着拳头说:“舒老师,加油。” 舒景言也握着拳头和她抵了低:“我会的。” 岁暮收回手,朝他摆摆手就朝反方向而去。 这时,护士长从舒景言身边经过,扯下口罩,护士长今晚跟这台手术,意外地说:“舒医生和小陶的关系很好啊?真是少见。” 舒景言恢复一贯的冷清,接过护士长手里的文件夹,没有回答,直接越过去,朝手术室的方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apter19 宁大医院的医生值班室大多是四人一间, 舒景言的这间休息室在最角落里,地方小了一大半, 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方桌,不知是医院的厚待还是他特地要求的,居然让他一个人拥有这一个房间, 免去和他人合住的麻烦。 休息室在一楼, 走廊很安静,只有岁暮的脚步声, 在这夜晚尤为显耳。 她拧开门, 吸吸鼻子,没什么怪味。打开手边的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岁暮一眼就能望尽整个房间, 几平米的地方, 不算太整洁,但也不算邋遢。 岁暮放下琴盒,细细打量房间。 桌上是一排整齐的书, 还有一本翻到一半的书, 岁暮瞥了一眼, 从学校图书馆借出的专业书籍, 书旁边还搁着一只笔;床上的被子叠得不算整齐,主人大概是随便拎着被角对齐叠成的。岁暮拆开被子, 然后严格按照叠被子的标准将被子叠成方块放到床脚时, 她才觉得自己小小的强迫症有点好笑, 她又将被子扯扯松。 她第一次来这样的休息室,实习生没有这待遇,他们也不需要值夜,所以岁暮很新鲜,尤其这还是舒景言的休息室,她对舒景言总有一种莫名的崇拜。 岁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主人随便挂的洗脸毛巾挂好,洗手液摆摆正,又替主人扫好地,一切弄好,她转身看看房间,才觉得顺眼一些了。 她今晚神经紧绷,现下才算真正的放松,脱了外衣和鞋子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大概是在咖啡馆的一杯咖啡起了作用,岁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床太硬,她侧着睡不舒服,一直躺着也不舒服,她最后直接趴床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陌生的气息一下子就往鼻子里窜,她大脑瞬间清醒了。 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背抵着床板,从床头取过正在充电的手机。 夜更深,岁暮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大概已经进了手术室。 现在十一点,这座城市里,有人在男欢女爱,有人在挑灯夜读,有人沉入睡眠,有人久久无法入睡,有人灯红酒绿,有人正在回家的路上,还有人正在和病魔殊死搏斗,为别人的生命熬心劳力。 她给李冬冬发了微信过去,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复,大概是睡着了,岁暮有些意兴阑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但她整夜半梦半醒,一点小小的动静她都能惊醒。 晨光熹微,岁暮彻底醒过来,看了下时间,五点钟了。 这一夜,舒景言没有回来。 岁暮翻身起床,将被子叠好,从包里取出牙刷,她本来就有饭后刷牙的习惯,但自从那天舒景言无意当中说吃洋葱有口气,岁暮就更是随身带一只牙刷,饭后刷牙。刷好牙,用清水简单洗了把脸,抬头看了眼架子上的浅灰色毛巾,在是否用毛巾擦脸时岁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 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岁暮想去手术室看看手术有没有结束,然后回家换身衣服。 她关上门,拎着琴盒,悄悄的走在过道里。这一排的休息室全是消化科的,岁暮怕遇到熟人说不清,脚步飞快。 经过每一间房都很安静,直到在最靠近出口的那间房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和说话声 岁暮抬起的脚步猛然收住,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扇门。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透过门板传出来。 “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小心被人看到了。”中年男音,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想你了,知道你昨晚在医院,我特地一大早过来的,没人看到。”一道娇俏的女声,软软的撒娇声。 “那你也不能这样过来,不是说好了,不要来医院找我,我会去看你的。”男人明显软化,开始哄女人的倾向。 那声音岁暮熟得不能再熟,每次都是威严不失温和地教她该如何记录病例,如何坐门诊,如何检查病人的恢复情况。 “那你想没想我?”又是女人的声音。 “想了,想了,我今晚就准备去看你的。” 然后是女人小聪明得逞后的笑声,但那笑声马上又戛然而止。 咂嘴吮吸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然后钻进岁暮的耳朵,岁暮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早已起了一声。 里面的男人是麦主任,女人却不知麦太太,岁暮见过麦主任的太太,高中语文老师,长相不出众,气质很清雅,说话轻言细语,给人如沐春风,绝不是这样的一个娇嫩的声音。 她明明前几天还看到麦太太来给麦主任送午餐,岁暮想到那画面一阵恶寒,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房间里的动静消失,又是两人零零碎碎的说话声,大约知道今早这边无人,又或者是有恃无恐,那声音清晰的传到岁暮耳中。 “对了,帮我再换一份工作吧,这份工作好累啊!” “行啊,新华高中的行政办公室缺个打印试卷的人,要不去那边试试。” “新华高中?不是你老婆的学校吗?”女人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显得心虚。 “我老婆明事理,你小心些就好。”男人不甚在意的口气。 “你是说,她知道我?”女人小心翼翼的问。 “也许吧。” 岁暮站在走廊里,夜里的寒气瞬间浸透她全身,脚底生寒,但五脏六腑却如同火烧一般,耳畔是其他人的声音,但脑海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家里妈妈的画面,闪过五年前看到的那一幕,所有的一切明明不想关,可却好像串在一起的电影,画面,配音意外的重合。 她知道自己越发的失去控制,她已经不仅仅只满足于站在门外了。 像一道闪电劈过大脑,劈开了她所有的疯狂。 她走过去,脚步坚定而缓慢,眼前迷雾一般,却又清晰无比,是那年在校门口街角的一幕,岁暮靠近,然后,抬手准备推门。 但刹那间,她的手腕被人攥住,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扯开她。 岁暮抬头,失魂落魄的样子直直的落尽另一双黑眸中,毫无保留。 舒景言看着她的样子一愣,随后便扯着她离开,连同那琴盒一起带走。 秋天的风刮得岁暮耳蜗疼,她脚步凌乱,一直被前面的男人拉着走。 他带她来到消化科的资料室。他有资料室的钥匙,直接打开门,拉着她进去。 岁暮一路跌跌撞撞,像只木偶被扯着走,进了资料室,她仰头看着舒景言,眼眶微红,但依旧倔强地盯着舒景言,像一头愤怒的母老虎,她早就忘记了一天前舒景言还是她的偶像,也忘记了舒景言是她的前辈。 她充满敌意的目光让舒景言呼吸一凛,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两人对视,一个冷静如深海,一个气愤如火山。 空气凝固,仿佛能感受时间在空气中流走,最后还是岁暮先撇开头,固执地转向另一边,但又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舒景言依旧看着她,口吻严肃:“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岁暮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迟钝的大脑慢慢开始运转,渐渐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她可能无法完成实习,或许会重新回到学校,被学校安排去其他医院实习,但一定比不上宁大附属医院。至于麦主任,今晚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应该没人会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随着她离开,那将会是一个秘密,或许有一天会揭穿,但绝不是因为她。 岁暮越想越心惊,内心荒凉,她不死心的看着他:“那你呢?” 你也看到了,你会选择怎么做? 怎么做?舒景言心里苦笑,许久之前,他也困惑过,但现在却释怀了:“我只管治病。” 岁暮不忿:“明哲保身。” 她的话太过伤人,舒景言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不见,面庞冷峻:“如果明哲保身可以继续救人,我愿意放弃那些幼稚的冲动。况且一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并不能和他的工作态度挂钩。” “难道男人都是那个样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既然不爱了为什么不直接离婚,要这样折磨另外一半。”岁暮如同蛤蜊一般吐出心里的沙子。 舒景言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眼睛有些酸涩,熬夜的原因。其实他夜里三点才下的手术室,在办公室趴了两小时就过去找她了,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些不放心她,刚刚过去时,他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从昨晚开始已经越界了,但,此刻他庆幸自己赶过去了。 她的模样让他软化了,或者说是感同身受,在年幼时遭遇家庭变故,他也曾有这样的困惑,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很快释怀。 “不是所有男人都认为感情世界是专一的,他们认为感情不需要从一而终,有些变化会给他们带来刺激。”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像一只手在抚摸岁暮的心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岁暮吸吸鼻子,舒景言递过来一方手帕,格子手帕,家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她抬头看他。 “擦擦脸吧。”他说。 岁暮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刚刚的一通胡言乱语和胡乱指责,有些尴尬,飞快的接过手帕,擦了两下眼角,然后又飞快地递过去:“谢谢。” 舒景言接过那方手帕:“不客气。” 声音低沉,含笑。 岁暮也觉得好笑,抿着嘴角撇开头缓缓笑开了,窗外天空已经翻开鱼肚白,第一束阳光马上就要出现。 “要不要吃早餐?” 舒景言突然问,岁暮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就见他拎着琴盒的那只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豆浆和油条。 “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apter20 岁暮被舒景言带到办公室, 里面没人,她坐在办公室里咬油条。 舒景言坐在她对面, 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大抵是能量消耗太过,一根油条三四口便解决了, 岁暮还在慢吞吞嚼第一根油条时, 他已经吃完两根了,看她吃猫食一样的动作, 皱眉:“怎么?不喜欢?” 岁暮从刚刚便一直不讲话, 其实是尴尬的,回想刚才冒冒失失的举动, 她有一种钻地洞的冲动,那种羞耻感让她没办法直接面对舒景言, 像只鸵鸟, 缩着脖子,小口的咬着油条。乍然之下,听到舒景言说话, 她抬头瞄了她一眼, “有点干。” 这样啊!舒景言给她递过去一杯豆浆, 岁暮飞快的接过去, 吸了一口,然后继续咬油条。 舒景言本就极会察言观色, 洞察人心, 大约是儿时的遭遇, 他比一般人早熟和敏感。 岁暮不愿意直面他,他也不勉强,只安静地吃早餐。 办公室一时静谧,只有偶尔吸豆浆的声音,后来吸豆浆的声音也没有了,岁暮也学他揭开盖子直接喝。 “咚咚” “舒医生。在吗?” 随着两声敲门声,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外,挂着笑,动作拘谨,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感激,她一眼见到舒景言,眼睛瞬间亮了。 舒景言刚好咽下最后一口豆浆,随手抽张纸巾擦拭嘴角,边朝着女人点头:“嗯,是我。” 他认识这个女人,昨晚让他通宵手术的病人就是她的父亲。 “舒医生,那个,我有事”女人瞥了眼岁暮,明显有事情和舒景言单独聊。岁暮瞬间反应过来,端着早饭就站起来:“我出去吃,你们聊吧。” 舒景言的手掌搭在岁暮肩膀,然后用力将她按下,岁暮抬头只看到他温和的眼神和英俊的面庞。 “你继续吃,我们去里面谈。”后面一句话说对中年女人说的。 女人点点头,求之不得。 舒景言起身,穿上挂在椅背的白大褂,然后带着女人进了里面的休息间,进去后还关上了门,岁暮好奇地张望了两眼,发现只能看到那扇门,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抿抿唇,继续低头喝豆浆。 其实不用看,她大约能够猜出里面的情形,医院里这些事情时常发生。 休息室内,舒景言率先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请坐。” 中年女人拘谨地坐下,手掌贴着膝盖无意识的摩挲。 “关于您父亲的手术,因为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所以虽然手术成功,但术后的恢复情况还不能确定,这也需要你们家属的配合。”舒景言以为家属这时候来找他,最关心的是病人的术后情况,所以将具体的情况一一讲解。 女人听完他的话,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放在桌上。 2000块的购物卡,直剌剌地摆在桌上,好像一个巴掌打在舒景言脸上,他的表情瞬间冷峻,原先的温和好像一个面具被揭开,然后露出他最初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凌冽,毫无刚刚的缓慢低沉。 女人脸上依旧挂着笑:“舒医生,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感谢您之前愿意给我爸爸的病做远程治疗,昨天还那么辛苦熬夜做手术,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知道少了点,但我以后会继续” 话未说完就被舒景言打断,他下巴绷紧,说话有些不留情面:“给您父亲治病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已经拿了工资,您这张卡还是收回去吧。” 女人一下子就急了,她总觉得医生不收下这个,就不会尽力,“您收下吧,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让您多关照一下,我知道医院的规矩,我在老家时医生就是这样。” 舒景言瞧着女人焦急的样子有些晃神,胸口一闷,莫名失望。眼角眉梢染上的寒意加深,他的手掌搭在膝盖上,食指轻轻敲着,正色道:“我不知道您家乡的‘风俗习惯’,但在宁大医院,医生是不能拿本职工作以外的报酬。” “没关系的,舒医生,这里没人看到,我不说就没人知道的,您就收下吧。”女人又将卡往前推了推。 舒景言目光沉沉,盯着她几秒,随后站起身,直接离开,在开门的刹那他停下,“不要用这种行为来玷污医生的白大褂。” 毫无形象的探头探脑看里面休息室的情形,舒景言一个锐利的眼神就将她打回去。 然后,他推门而出,脚步沉沉地出去。 岁暮在他开门的时候便看过去,见他面色不愉,便知道这结果,略显同情地看了眼出来后,直接离开的中年女人,一定被舒老师骂得很惨。 她同情的目光太过明显,舒景言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看什么呢?快吃你的早饭。” 岁暮“嘶”了一声,捂着脑门看她,满含控诉。 舒景言一下子心就不堵了,意外的发现,欺负一下这个小实习生好像能让自己心情莫名变好,他想再敲一下,被岁暮灵巧地躲开了。 “你们俩干嘛呢?”一道不低不高的声音响起。 岁暮面色一僵,肩膀明显抖了一下,这一幕尽数落入舒景言眼中,他直起身子,挡在岁暮面前:“我在教她如何区分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 麦主任笑呵呵,看着两人开玩笑道:“难得见你这么主动教实习生,还真是意外啊,怎么要从我这里抢学生啊?” 舒景言含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就怕您舍不得。” 岁暮躲在后面听两人的聊天,眼皮一跳一跳。 麦主任的手指隔空点了点舒景言,朗声笑道:“你啊你,我还不知道,让你带个实习生,你更愿意做十台加班手术,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 说完,麦主任拿着病例便离开了。 岁暮抬眼瞄了下门外,等了几秒钟,也逃一般的离开了。 岁暮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再次回到医院时正好时正常上班的时间。今天是麦主任门诊,照例带着岁暮和另外两个实习生一起见习。 一个上午的时间,岁暮都在水深火热之中,看着麦主任和蔼的脸,脑海中飘着清晨的对话,于是,频频出错。 回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麦主任没少批评岁暮。 进办公室的时候,麦主任也觉得该教育的都教育了,接下来就是鼓励了,他伸出手,拍拍岁暮的肩膀:“好好实习,对你后面研究生生涯的具体领域有帮助。” 岁暮在他手搭上来的刹那,头皮发麻,身体忠于本能,迅速的弹开,动作大到引起办公室里人的注意。 麦主任的手尴尬地在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景言在这一幕后,愈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下午,舒景言和麦主任同台手术,给一个胃癌患者开刀。下了手术后,两人在走廊交流术后的问题。 舒景言边脱手套边状似无意的说:“我最近在学校上课,发现我的教学方式好像存在问题。” 麦主任诧异看他:“你还能有问题啊?” 舒景言苦笑摇头:“我大概是手术室呆惯了,教学方式不行,要不,你看能不能分个实习生给我带带。” 麦主任狐疑:“你真的确定,带实习生要有足够的耐心的。” 舒景言仰头,状似思索,随后点点头:“想好了,带一个吧。” 麦主任点点头:“行,那你想带那个?还是随便都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apter21 舒景言在手掌中心打了一圈的泡沫, 蔓延到十根手指,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手龙头下, 冲干上面的泡沫,恢复了原本白皙的肤色。 他直起腰,随意说道:“我就挑个最笨的吧, 陶岁暮。” 麦主任愣了一下, 随后哈哈哈大笑:“你啊你!我看你不是挑最笨的,你是挑最好看的吧!行, 就小陶吧, 小姑娘挺好,你好好教吧。” 舒景言并不受麦主任调侃的影响, 依旧神色淡淡,只是握成拳头的右手轻轻松开了。 两人一同回到办公室, 正好临近下班时间, 实习生都在,岁暮正和苏颜一起看舒景言以前做手术的视频,岁暮频频走神, 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主刀医生的手和声音上了。 苏颜感慨:“舒老师真的好厉害, 这手术医院里的老前辈都不敢做, 对方的儿子好像在宁城挺有势力的, 有人害怕手术不成会被报复。” “你们都从哪儿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沈慕青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幽幽的说道:“当年是景言主动要为病人做手术的, 当初病人和家属都想放弃了, 那小子就每天在病房门堵人家家属, 给人家做了两天思想工作,最后家属嫌他烦,就答应做手术了。” “哈哈哈,这样啊,舒老师还有这样一面。”苏颜捂着嘴笑开了,岁暮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轻轻笑了。郑慕青凑到岁暮旁边,扯她到一旁:“你知道李冬冬这几天去哪儿了吗?” 岁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郑慕青气得揪头发:“这臭丫头,还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跑,当年她和我生气,一不留神就回国。” 岁暮好奇:“你当初和冬冬就真的是因为香菜才分手的?” 郑慕青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迟疑地问:“她和你说我们是因为香菜分手的?” 岁暮点点头:“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郑慕青睨了岁暮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大概算是吧。” 舒景言进办公室时,就看到郑慕青拉着岁暮在墙角讲悄悄话,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在岁暮看过来时,他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清冷模样,看向她时,眼角微微下压,勾出一丝温和的味道。 实习生换老师的事情,还需要询问一下实习生。 “小陶。” 经过一天,再见麦主任时,心里的抵触情绪未减,看向他时,眼底清清冷冷,轻声嗯了一声。“最近舒医生有教学计划,需要一个实习生,我们商量后,决定以后舒医生就是你的实习老师,临时换老师比较仓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换老师?以后舒景言就是自己的实习老师,岁暮下意识地看向舒景言,恰好,他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他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只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在等她的一个答案。岁暮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大褂里面依旧是一件铁灰色衬衫,好像也不怕冷一般,明明是一群白大褂,可他却异常显眼。 岁暮隔空看他,心里一股暖流滑过,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感谢他的莫名贴心,毫无由来的解救,以及一个莫名的念头,悄然在心里扎根。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麦主任皱眉:“怎么了,小陶,有问题吗?” 苏颜站在后面,她突然走到岁暮旁边,鼓着勇气说:“舒老师,如果岁暮不愿意,您要不就收我为徒吧,我也不算太差。” 苏颜话音未落,岁暮已经一个健步上前,忙不迭地说:“我愿意的。” 苏颜的表情一僵,侧头看向岁暮,脸上笑了,心里却嫉妒得要死。 舒景言也被她好像抢答一样的动作取悦了,进门时的那丝不愉也早已消失殆尽。麦主任笑着说:“行啊,那以后小陶就归景言管了,你可得好好教啊。” 归他管,岁暮脸一热,莫名其妙的想歪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哪知,舒景言竟真的认真点头:“我会会好好管的。” 郑慕青在旁边瞎起哄:“快,岁暮去给我们舒医生来个拜师礼,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大家哄堂大笑,有人插话:“老郑啊,你这是哪门子的拜师礼啊,估计也就你的拜师礼能这样了。” 岁暮在笑声中,悄悄对舒景言说:“舒老师,谢谢你。” 舒景言低头看她,他也在笑,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他极少有这样开怀笑的样子,大多是不笑,或者是嘴角弯一下,岁暮仿佛看到他笑弯的眼角里面有光,那光能将人吸进去。 他沉沉地说:“不用谢。” 自那以后,岁暮便是舒景言的实习生了。向来不带学生的舒医生居然也肯带实习生了,真是难得一见,不同科室的医生偶尔在不同场合遇见岁暮都会好奇地问:“舒医生怎么突然愿意带实习生了呢。” 岁暮偶尔内心腹诽:“这源于一场奸情。” 在舒老师手底下当实习生,虽然苦了点,不能按时下班,会面临许多突发状况,这些岁暮觉得都可以接受,忙点也好,省的胡思乱想,但只有一件事,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帮我倒杯水。”舒景言在一次指导完后,将被子递给岁暮。 岁暮从笔记里抬起头,接过杯子,她最近被舒老师使唤惯了,乐颠颠地去接水,路过郑慕青桌子旁时,就见郑慕青也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岁暮,帮我也倒杯水。” 岁暮刚想接过去,就听到舒景言的声音响起:“不许给他倒。” 郑慕青闻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腆着脸笑道:“给姐夫倒一杯吧。” 岁暮想了想,拒绝:“算了,我还是不给你倒吧。” 郑慕青一头黑线:“为啥?”口音都出来了。 岁暮:“我给你倒就承认你是我姐夫了,冬冬会打死我的。” 说完,岁暮就走到休息室去接水了。 此时,办公室只剩下郑慕青和舒景言两个人,郑慕青狠狠瞪着他:“倒杯水都不能,还真是舍不得让你实习生累着啊!” 舒景言今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颇有这斯文败类的感觉,他推了推鼻梁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实习生只有我能使唤。” “切欺负谁没实习生啊!” 岁暮从里面出来,恰好听到这一句,不由得问:“你们在说什么?” 郑慕青刚想揭穿舒景言,就听他说:“没什么,在说周末出门打网球的事情。” 岁暮哦了一声,将杯子递过去。 郑慕青贱贱的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说打球了。” “你也可以不去。” “我去,我当然去,我要一雪前耻,打的你落花流水。” 舒景言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清冷的眸子:“好,我拭目以待。” 下午,陶岁暮抱着一摞资料从一楼的资料室出来,这些资料是麦主任要的,苏颜有事请假了,就让她代为跑腿。此刻,陶岁暮抱着这摞东西“蹭蹭”地上楼。 脚下生风,一不小心就撞到人了。 资料撒了一地,七零八落的,有些还飘去很远,陶岁暮一边捡资料,匆忙地说着“对不起。”却许久得不到回应,陶岁暮也不在意,不停的收拾地上飘落的纸张。 陶岁暮捡起后翻了翻,发现少了第一张,于是,顺着地面看到了一双黑色高跟鞋,鞋子下面正好压着那张封面。 陶岁暮抬眸,顺手将滑下的刘海别在耳后,眼前视野瞬间清明了。只见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算太漂亮,和岁暮精致的五官相比,却略显平平,只是拼凑在一起却奇妙的和谐好看,蓄着利索的短发,着装简单,宽松的白色衬衫,衣摆塞进了黑色长裤里,却没有全部塞进去,左边的衣角随意的露在外面,增添了时尚感。此刻正轻轻落落地站在台阶上 ,从陶岁暮的角度来看,这个女人全身充满着优越感,至少此刻在她面前,陶岁暮是略显尴尬的。 陶岁暮主动打招呼:“你好。”然后指了指女人的脚下:“我的资料。” 女人停顿了片刻,仿佛没有听懂陶岁暮的话,过了会儿才低头,看到脚下薄薄的一张纸,莞尔一笑:“不好意思。”继而挪了挪脚。 陶岁暮稍等片刻,见她没有下一秒的动作,只好认命的向前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干净洁白的纸上粘上了明显的脚印。 她站直后轻轻弹了弹,不置一言,转身就直接上楼了。 陶岁暮莫名的不喜欢刚刚遇到的女人,没有理由。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擦肩而过,只是没想到十分钟后她们又重新遇到。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内很安静,偶尔传来鼠标的声音,键盘击打声,还有空调的呼呼声,陶岁暮就坐在空调下面,空调上下摆动,每次空调的风口刮过她的头顶,她就在静静等待下一次的划过。 除了等待空调一次次的划过,陶岁暮还喜欢盯着舒景言的后背看,实在是赏心悦目。 男人利落的短发,微微低头时裸露的一截脖颈,仿佛天生带着一种诱惑,永远纤尘不染的白色医生袍,好像成为了一种他的腰杆挺的很值,即使久坐,依旧笔直。 和岁暮擦肩而过的女人就站在舒景言面前,巧笑倩兮,目光从容自信,抬手将短发绾在耳后。岁暮以为是病人家属,所以不急着进去,而是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传给李冬冬。 “这位美女的御姐气质和你有的一拼啊!” 发完,岁暮便抱着一叠资料进去,将资料放在麦主任桌上。手机嘟嘟一声,岁暮打开,就看到李冬冬发来的最新消息。 “艹,居然是这个贱女人。” 岁暮看到屏幕上几个字,眉头一皱,刚想问清缘由,就听女人清雅的声音说道:“师兄,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apter22 “师兄, 好久不见。” 舒景言从一堆手术资料中抬头,目光清冷, 手中握着的笔搁下,侧头说:“还站那儿干嘛?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是对岁暮说的。 周庄庄的笑容僵在嘴角,眼尾上挑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岁暮, 岁暮突然被点到名, 赶紧回到自己的位子,将舒景言交代的病例一份一份的抄录。 办公室里只剩下“沙沙”的岁暮写字的声音, 好像忽略了她的存在, 周庄庄鲜少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当年医学院, 不少青年才俊追求,后来在医院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从未如此被忽略, 哦,不对,她心里苦涩一笑, 在他面前, 自己不是一贯都是主动去撞闭门羹, 但以前这闭门羹她撞的有希望, 因为至少他周围没有其他女人,但现在 周庄庄的目光瞥了一眼岁暮的后背, 女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圆领毛衣, 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 头发全部束在脑后,偶尔有发丝掉落,散在脖子上。周庄庄眸色渐深,她不得不承认,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年轻美好。 但年轻不一定是好事,当年小雅就因为年轻才会忍不住孤寂,犯下那样的错误。 周庄庄心思转了一圈,脸上渐渐又是笑容,她敲敲桌子:“师兄,我这么个大活人站这儿,你都能装没看见,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舒景言头都没抬,兀自做着手头的事情,只分神说道:“你们医院不忙吗?”口吻淡淡的,绝不是关心,而是有一丝嘲讽,岁暮都听出来了,有些好奇,这位周小姐是怎么得罪舒老师了。 反倒是周庄庄,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态度,她曾经一度赌气,想着世界上又不止一个优秀男人,可后来才明白,这世界上是有许多优秀男人,可舒景言却只有一个。 她莞尔笑:“我今天休息,而且我被借调到宁大医院一段时间,师兄,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共事了。” 舒景言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垂着头,无人看到他眼里的冷冽,只说道:“哦,是吗。” 周庄庄一直站着,目光扫过舒景言的杯子,见里面的水空了,一手取过杯子,“师兄,我帮你接杯水吧。” 舒景言这下终于抬头,他侧头对前面的岁暮说:“岁暮,帮我接杯水。” 岁暮在前面安静地坐着,尽量降低存在感,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将这种不自在归结于,舒老师居然有这么一个素质一般,还有些高傲的学妹。如今,陡然听到舒景言吩咐她干活,登时站起身,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听到舒景言对她的称呼。 岁暮 他从来不这样叫自己,或者说他和自己说话从来都不会带主语的,往往是“去查房”,“去写病历”,“去倒杯水”,“给我打饭”,“把资料拿给我” 岁暮感觉怪怪的,但心情又出奇的好,有一种被认可,被当做自己人的感觉。 “好,舒老师。”然后对周庄庄不好意思道:“我去倒水就好。” “没事,我去倒,当年我实习也在这间办公室,我知道在哪边。”周庄庄和煦的笑,仿佛没看到岁暮一般,准备越过她进休息室。 “让她去。”舒景言不容置疑的声音,含着冷漠,如同寒冰一般冻住了周庄庄的脚步,周庄庄捏着杯子的手指发白,随后将杯子递过去:“那行,给你吧。” 岁暮接过杯子,走到隔壁间。 周庄庄看着岁暮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试探道:“这是你的实习生?” 舒景言点头。 “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教实习生吗?” “嗯,那是以前,但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周庄庄的心脏好像瞬间漏了一个洞,怎么不一样了? 岁暮从里面出来时,周庄庄已经不在了。没有热水了,她临时烧的,所以耽误了些时间,有些抱歉地将杯子放在舒景言桌上。 “老师,水有些烫。” “嗯。” 岁暮觑了一眼舒景言,敏感地发现他的情绪好像不对,但又无从寻起。 *** 下班后,李冬冬直接杀到了岁暮家,揪着她的脖子问:“是不是那个女人去找郑慕青了,他们俩说什么了,你把听到的内容全部告诉我。” 岁暮正在喝果汁,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咳嗽半天才缓过来,瞪着李冬冬:“你要谋杀闺蜜啊。” 李冬冬抚着她后背,不忘催促:“快点说。” “没找郑医生,郑医生下午有手术,他们压根没见到,而且她是舒老师的师妹,找舒老师去了,提都没提郑医生。” “你确定?”李冬冬狐疑地盯着岁暮,岁暮就差举手发誓:“真的没有,郑医生手术结束,那人都走半天了。” 李冬冬松口气,突然一想不对,这事她着什么急,是郑慕青整天嚷嚷着要复合,她先下手为强,松开岁暮,从包里取出手机,打开微信,手指一通飞舞,一段话就过去了。 “听说那个女人今天去找你了?” 她微信发过去时,郑慕青正和舒景言一起打网球。 两人难得一起下班,便约着打球,让郑慕青纳罕的是,今天居然是舒景言主动提议打球,往常都是自己硬拽着他过来难得他主动,不过郑慕青还没开心两分钟,一上场就和吃了苦瓜一样,一脸苦色,这架势,那里是来打球的,这是来打人的啊,舒景言那叫一个气势汹汹,毫不留情。 好不容易到中场休息,郑慕青心疼的揉着自己的胳膊腿,幸亏自己这脸没毁容,他模样狼狈,反观舒景言,只是呼吸重些,鬓角流汗,但气质依旧不减,一个眼神扫过去,路过的女孩都会看上两眼。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扔了一瓶矿泉水给郑慕青,然后自己拧开一瓶,大口往喉咙里灌。 郑慕青查看手机,看到最新消息,捧着手机小心翼翼的问:“今天,周医生来了?” 舒景言喝水的动作一停,放下瓶子,点点头:“嗯。” “你那小实习生也在的?” 舒景言脑海飘过一张干净的脸,“也在。” 郑慕青抱着一颗大脑袋,在原地转了三圈,口里念叨着“这下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办?”想了想,又冲到舒景言面前,拳头捣了一下他肩膀:“我说你今天怎么和要吃人一样,原来是这样啊。” 舒景言望着远处的一对高中生在打球,冷笑:“不是因为她。” “我知道不是因为她,但也和她有关。那我可怎么办啊?真是有口说不清了,尼玛,老子当年就是因为她才分手的,现在又来了,哎,我跟你说,她来上班的一个月,我一定要躲着她走。”郑慕青说完,握着手机,紧张兮兮地给李冬冬回微信,删删改改,一个字的误差都能引发一场战争。 “冬冬,我发誓,我今天绝对没有见到她。” 小心翼翼的发过去,又心脏噗通噗通半天等回复,舒景言见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解:“何必这么麻烦,打个电话不久行了。” “电话?你觉得我敢吗?我有胆子打电话还能等到你说啊!我不管,你待会儿请我吃饭,我要去宁城最好的饭店,这才符合我气质。” 被他这么一闹,舒景言心里的郁气排了一般,闻言点点头,他胳膊压在大腿上,半躬着上半身,侧头说道:“行,待会儿就去附近最好的大排档,符合你的气质。” “卧槽!”郑慕青咒骂了一声,斜觑了一眼舒景言,这时,手机正好又响了。 “没见到?你很遗憾?很想见到她喽!” 郑慕青头皮一紧,似乎看到李冬冬站在他面前,半眯着眸子,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了,他抖了抖,然后继续回复。 “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她,我就想见你,亲亲你。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爱心爱心” 李冬冬咬着塑料叉看着微信,一不小心就笑开了,岁暮坐在对面,吃着泡面,一脸菜色地看着她:“怎么了,哄开心了。” 李冬冬美目乱飘,死鸭子嘴硬:“我什么时候开心了,我还生气着呢。咦,我们怎么在吃泡面,丢了丢了,姐姐今天给你做大餐啊。” 岁暮如释重负,她早就不想吃泡面了,可只要李冬冬心情不好,就会逼着她陪自己吃泡面,都多少年了,一直没改过。 厨房里,很快就听到切菜的声音,温厚实在。 另一边的郑慕青久久收不到那边的回信,一时拿捏不准,急的拿捏不准,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人。 “冬冬还生气吗?”他将微信发给一个叫“木头”的微信号。 没过多久便收到回复:在厨房做饭,还在唱歌。 郑慕青如释重负,作势擦了把额头的汗:“终于哄好了。” “哄好了,那再打一局吧。”舒景言一边说一边握着球拍,颠着球朝前面走,郑慕青跟在他身后,跃跃欲试:“好了,我在微信问你们家小实习生的。好啊,接下来我就要报仇雪耻了。” 舒景言颠球的手一下子没把握住,球掉地上了,他弯腰捡球:“你怎么有她微信的?” “现在不都这样吗?只要有手机号就能加微信,哦,忘了,你都是等别人主动加你,你才不会主动去加别人呢,诶,小实习生还没加你微信啊。” “加了,我没给她通过。”舒景言沉默一秒说道。 “这样啊,也对,你微信里的年轻异性还真没几个。”郑慕青说完,摩拳擦掌,准备大杀四方。 嗯,后来被人大杀四方了。 舒景言在郑慕青的哀嚎中,感慨,原本倒是想放过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apter23(二更) 李冬冬半小时内炒了两个菜, 还煮了汤,岁暮边吃边赞叹她的手艺。李冬冬随意吃了两口就用纸巾擦擦嘴唇, 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岁暮吃,戳戳她的小肚子:“最近吃的有点多啊,肉都长起来了。” 岁暮吓得捂着小肚子, 不敢置信:“真的吗?那我不吃了。” 李冬冬噗嗤笑开了, 明媚张扬的五官更加欢快:“你放心大胆的吃,也就这一顿, 明天你又得恢复贫民窟的水准了。” 岁暮一听也是, 便放心大胆地敞开吃。 李冬冬拖着下巴,侧头看她, 开玩笑:“你说你什么家务都不会干,以后怎么照顾老公和孩子啊?人家也真是倒霉, 没做什么坏事, 偏偏遇上你这样的老婆和妈。” 岁暮埋头吃菜,想都没想便说道:“反正我也结不了婚。” 李冬冬听不得她说这些话,一巴掌拍在她后背, 怒骂道:“胡说什么呢?还真准备一个人孤独终老, 以后进养老院啊。” 岁暮咽下最后一口饭, 又盛了一碗汤, 清淡的番茄鸡蛋汤,里面撒了葱花, 是两人最爱的口味, 她耸耸肩:“我也许真不行吧。” 李冬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当年,萧笙因为她而遭遇车祸去世,她一直没有走出来,她总觉得,或许她答应萧笙的告白,他应该就不会死。 人不能有执念,一旦有了执念,便是地狱无门。 李冬冬心口一软,摸摸她的头发:“在医院也没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吗?我们要求不高,不要人家多有前途,多有钱,只有真心喜欢你,爱你,疼你,你也喜欢他就好,如果遇到了,岁暮不要拒绝好吗。” 我也喜欢他?岁暮迟疑了一秒,因着李冬冬的话,岁暮不由想起另一个人,他在走廊给自己递来一杯饮料,陪自己在学校的楼顶,拉小提琴给自己听,带自己来医院,免于自己陷于尴尬的境地,最后从未带过实习生的人却主动提起做自己的实习老师,这样算好了吗? 但下一秒,岁暮脑海中便是萧笙的脸,好像无数个梦中出现的情景:他站在绿草如茵的学校操场上,笑容含蓄好看,脸颊是浅浅酒窝,他说:“岁暮,在答应我之前,不要喜欢上任何人好吗?拜托了。” 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岁暮心脏暖暖的一处便又如冰山开始冻结。 “好了,我去洗碗。”岁暮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李冬冬看她这样子,便知道这又是开始情绪低落了。 饭后,岁暮陪李冬冬到楼下,看她开车离开,她才转身上楼。躺沙发刷了会儿微博,妈妈又发来视频请求。 陶太太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温和地看着岁暮:“暮暮,最近是不是工作很累啊?我看你又瘦了。” 岁暮捏捏脸颊,很瘦吗?刚刚李冬冬还说她胖了呢,不过,她也无视陶太太的话,每次开场白都这样,好似她真的一次比一次瘦。 “暮暮,你爸爸去上海了,有没有什么要带的,缺不缺包,衣服什么的?让她给你带,或者你有喜欢的,拍好发图片给他。” 岁暮正敷着面膜,不方便说话,或者说她也不想说话,只哼哼了两声就聊其他了,母女难得视频,聊了好一会儿,陶太太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视频。 岁暮撕掉脸上的面膜,用清水洗了把脸,然后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刚好手机上有一条微信好友添加通知。 *** 舒景言和郑慕青没有去宁城最好的大排档,两人都是医生,实在吃不惯那些,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宁大的食堂。 舒景言是学校的知名老师,郑慕青的皮相又不错,两人出现在食堂,一时食堂里的学生都有意无意往两人身上漂,尤其是舒景言,一路走来,得到许多学生的问候。 郑慕青桃花眼乱飞,从后面捅了捅舒景言:“没想到你在学校这么有人气,早知道我也向院里申请带一门课了。” 舒景言双手抄兜,闲庭信步,闻言斜觑他,脸上难得出现揶揄的神情:“估计院里不会同意。” “为什么?难道嫌我专业差。不至于啊,虽然比不上你的手术操作,但我理论也不差。”郑慕青不服气。 舒景言轻笑:“大概是怕你误人子弟,到时候有样学样,教出一群斯文败类吧。” 郑慕青嗨了一声,瞪眼看他,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今天是舒景言请客,郑慕青拼了命的多吃了两碗水饺,最后成功地把自己给吃撑了,还是吃了几颗消食片才舒服些。 被郑慕青一番胡闹,舒景言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他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打开手机微信,跳出微信界面后,他又点击添加朋友,在输账号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居然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他坐在沙发上,拧眉沉思,回忆具体是哪天她打过一通电话给它,好像只有几个星期之前,她向自己求助,有人在墓地晕倒,他开车过去接人。 那天他正好有课,他每周只有一天有课,时间对的上了,他便在通话记录中慢慢找,幸亏他没有天天删通话记录的习惯。 一番寻找,终于找到那个号码,他紧皱眉慢慢舒展。 将号码输入,然后查找,出现一个叫昵称是“木头”的微信号。 岁暮——暮——木头,舒景言想,应该是这个了。 点击添加到通讯录,然后跳出“你需要发送验证申请,等对方通过”。 验证申请?舒景言眉毛上扬,陷入沉思。 先是写“舒景言”,刚想点发送,想想不太对劲,这个时间点添加好友,有一种用心不良的感觉,他觉得有一丝不自在,又觉得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 他删删改改,好几个来回都没有决定究竟写什么,他甚至想就直接发过去,什么都不写,那万一她不加呢?舒景言想想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最后,还是郑慕青给了他灵感,当年上学时,郑慕青想加女孩子qq,就打着“给你补习数学”的名头,向来是无往不利,当年他还嗤之以鼻。 “我是舒景言。有些资料要发给你。” 他看了几遍,确定无误,便发送过去了。 等了几分钟,发现没有回应,他就去做其他事情了,只是每隔几分钟便会无意识的看向手机。 *** 岁暮最先看头像,没有,是一个空白;微信名,一串毫不相干的英文字母,岁暮拼了好几遍后才发现可能真的是乱打上去的。然后才看到验证的一句话。 “我是舒景言,有些资料要发你。” 舒老师?资料?岁暮毫不犹豫的点击“接受”,跳出两人可以聊天时,岁暮问:舒老师,是什么资料? 等了片刻,那边才有回复。 这边舒景言早已准备好资料,看到岁暮的微信后,回复:明天一台手术的资料,比较简单,你先看看。 岁暮:嗯嗯,好的,舒老师。 然后岁暮握着手机,拖着下巴,头发也不吹了,就这么静静等待那份资料。起初还有耐心,后来发现五分钟后还没发过来,犹豫半天,又发了一条给舒景言:舒老师,资料发了吗? 舒景言只回复了一句“稍等”就又没消息了。 岁暮又等了近十分钟,还没有收到,突然,她想到一种可能。 岁暮:舒老师,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发? 此时,那一边,舒景言正在百度:如何微信发送文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apter24 “舒老师, 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发?” 舒景言正按照百度教程进行操作,看到岁暮发来的消息, 手心发烫,抿唇,加快速度, 很快资料便发过去了。 资料刚发过去, 他又随后补充一句:资料有些难找。 岁暮连忙接收资料,并回复:谢谢舒老师, 老师辛苦了。 想了想, 岁暮又加了一句:舒老师,你早点休息。 岁暮连续三个“老师”发过去, 舒景言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一时有些发愣, 眉头慢慢皱起, 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她是如何称呼其他医生的,麦主任是麦主任,其他医生一般都是姓氏加医生, 她偶尔还会对郑慕青直呼其名, 唯有他, 恭敬地称呼“老师”, 如同他是一个长辈一般。 舒景言摇摇头,还真是让人介怀的称呼。 “好, 资料不懂的地方, 可以随时问我。” 岁暮刚想偷懒一下, 打算明天早起一小时看,但他这样一讲,岁暮只好打起精神认真看。她现在看这些资料已经没有最初吃力了,近一个月的实习,她的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加上她本就聪慧,很多问题一点就通。 一份资料,遇到三两个问题,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舒老师大概已经睡了,岁暮想了想便不去打扰他了。 隔天一早,岁暮在电梯口遇到舒景言。 “舒老师,早。”岁暮笑着打招呼,十一月底了,天气早已凉透,岁暮穿着黑色的羊羔夹克里面也是同色的半高领毛衣,光洁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像舒景言儿时在外婆家看到的栀子花一般清新可人。 舒景言的心微不可查的失了频率,点点头:“早。” 岁暮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居然有些乌青,缺乏睡眠的模样,岁暮一时有些感动,舒老师为了手术,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早晨电梯间有些堵,到了十四楼,岁暮踏出电梯,才感觉空气新鲜些。舒景言站在岁暮身侧,偏头看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从上而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舒景言眸色渐深,稍稍偏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昨晚的资料看得怎么样?” 岁暮想了想,缓缓说出自己几个不明白的地方。 舒景言一一详细叙说原理和方法,以及遇到这类问题以后该如何处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速不疾不徐,罕见的温和,耐心,岁暮一时有些入迷,望着他的目光渐渐有些变了。 舒景言察觉她的视线,停了下来。岁暮恍然发觉,人有些发窘,暗恼自己竟然沉迷美色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岁暮摇摇头。 舒景言点头,在进更衣室之前,突然转头看她:“有问题昨晚怎么没问。” 他突然转身说话,岁暮一时反应迟钝,呆愣了一下,实话实说:“我以为你昨晚已经休息了,所以才没有问。” 岁暮说完,周遭一时有些安静,过了几秒后岁暮才似乎听到他说:“哦。” 两人一前一后换好衣服走进办公室,迎面就看到办公室里只有郑慕青和李医生,几个实习生都还没来。 郑慕青一看到这两人就乐了,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呦呵!这是情侣装啊!” 岁暮一愣,转头看舒景言,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天里面也是一件黑色毛衣,两人都是白大褂,内搭是黑色,舒景言今天居然还穿了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而岁暮也好巧不巧的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两人乍一看还真和穿了情侣装一样。 舒景言没理郑慕青,直接一个眼神射过去,秒杀的作用,郑慕青无视舒景言,而是朝岁暮挤眉弄眼。 岁暮不想他太过得意,开玩笑一般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冬冬在医院天天和他们办公室的赵医生穿情侣装。” 郑慕青如同被点的炮仗,瞬间炸了:“你说什么?真的” 岁暮眨眨眼:“当然是真的,她最喜欢穿白衬衫和黑裤子,那个赵医生也是这样。两人穿上同样的衣服还真是相配。” 岁暮故意说这些话来气郑慕青,而忽视了舒景言异样的目光。 郑慕青已经冲到岁暮面前,想捂着她嘴不让她说了,手刚伸过去,岁暮还没来得及躲,就感觉到后颈的衣服被人用力一扯,然后她就拖着出门了。 “走,查房了。” 舒景言如同拎小鸡仔一样将岁暮换了个方向。 岁暮脖子被扯得疼,刚想狠狠瞪一眼始作俑者,可是触及到舒景言严肃冷峻的面孔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 她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磨牙的模样实在让人手痒,舒景言内心蠢蠢欲动,手已经慢慢抬起。 “师兄。” 走廊里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舒景言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身,就看到周庄庄从远处而来。 岁暮再次见到这个周庄庄,又一次感慨誉她身上张扬的自信,她身形高挑,穿着嫩黄色的针织长裙,下面是一双平底靴,很少女的装扮,没有她昨天御姐的打扮两眼,莫名有种装嫩的感觉。 岁暮看向周庄庄的同时,周庄庄也半眯着眸子打量面前的女孩。再一次感叹,还真是青春,即使穿黑色这样深沉的颜色,也未曾被压住,反倒是越发衬得皮肤莹润白皙。只是太过年轻,有些过往未必是她能承受的。 思及此,周庄庄嫣然一笑:“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就是同事了,你可要多多照顾我啊。” 舒景言收起嘴角的笑,指了指办公室里面:“郑慕青会好好照顾你的。” 然后转头和岁暮说:“走吧。” 话落,他已经率先离开,岁暮和周庄庄无意间对视一眼,岁暮点头微笑,然后指了指前面:“周医生,我先过去了。” 周庄庄没说话,而是转身看着两道背影越走越远,同样的白大褂,并肩而立,原是她最大的初心和梦想,别人却这么轻而易举就实现了。 周庄庄想起数年前,她和舒景言都在国外读书,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她知道医学院里有一个中国留学生,叫舒景言,大她两届,只说是天赋很高,连那些外国老教授都赞不绝口,她不服气,就跑到他的教室去堵他,她不知道谁是舒景言,只好站在窗户旁朝里望,一眼便看到最后排的帅哥,后来她自己都忘了是来找舒景言的了,只一直盯着最后排的男生看,男生侧脸的轮廓让她流连忘返。 后来,下课了,她不好意思再站在窗户边,而是在楼梯口站着,看着一个接一个黄头发的外国人从旁边经过,直到最后,才看到刚刚那个男生胳膊里夹着一本书,慢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旁边还有一个活泼的男生,一直叽里咕噜的讲话,是听不懂的方言,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会轻笑一下,或者嘲讽一般的微笑。 她站在楼梯口,手足无措,在他经过她,投过来一道漫不经心的目光时,周庄庄才宛如惊醒,将人拦至半道,内心小鹿乱撞,说着唯一能想到的借口:“请问你们认识舒景言吗?” 周庄庄大概永生难忘,那时候,那个男生笔直的站着,单手抄兜,灰色的毛线衣,他微微垂头看她,慢理斯条道:“我就是。”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 她用尽所有的方法,他最后却成了闺蜜的男朋友。 “嘿,别看了,再看他也不会看过来的。” 周庄庄慢慢回神,眼睛重新焕发光彩,她看着旁边的郑慕青,伸出右手:“郑师兄,好久不见。” 郑慕青瞧了眼那手,咋舌:“师兄现在有家室,就不乱和师妹握手了。” 周庄庄放下手,也不在意,只微微笑了笑。 郑慕青斜觑她,摸着下巴感慨:“你也别怪景言,自从郑雅给他那么大一个难堪后,他就越发冷峻沉静。不过也奇怪,怎么他对你的态度也莫名其妙的变了,说起来,郑雅做那种事情,和你又没关系。” 周庄庄嘴角的笑微微收了,窗外的阳光亮的刺眼,她半眯着眸子,摇摇头:“或许因为我和小雅有关系吧。” 郑慕青摇摇头:“也不对啊,他脸郑雅的孩子都能容忍,怎么到你就变了态度,实在是奇怪。” 周庄庄的笑容慢慢变虚,仿佛是一个泡沫,下一秒就会破裂。 岁暮跟着舒景言学习查房,中途舒景言接到急诊室的电话,急诊接收到一个病人,胃疼到晕过去,被同学送到医院,疑似胃癌。 舒景言带着岁暮连忙过去,刚到一楼急诊室时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隐约有护士的安抚声和男孩暴怒的声音。 舒景言拨开人群,拉着岁暮过去。 人群中央是三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威胁一个急诊室的实习医生。 “人怎么还没醒?你们急诊室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子不算高,脸圆圆的男生充怒骂道,拉拉扯扯,似乎就要上去揍人,还是中间的一个高个子男孩拦住了他。 急诊室的医生再三解释:“你同学的情况有些复杂,要等消化科的大夫过来会诊才能确定。” “确诊?你刚刚不是说可能是胃癌吗?现在说什么确诊,我不管,我同学送来时还有点意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人还不醒。”另一个寸板头的男孩子叫嚷嚷着。 急诊的实习医生急得满头大汗,见到舒景言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赶紧让道:“这是我们消化科的舒医生,消化科最好的专家。” 岁暮站在舒景言身后,她侧着身子,正好看到最中间的男孩子回头。 一张年轻的脸庞,白嫩嫩的包子脸,肩上杯子吉他。他此刻焦躁地跺脚,见到舒景言时,突然冲上来,捏着舒景言的胳膊就说:“医生,你快看看我同学,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我们月底还有一场表演,这是我们四个的梦想,他不能错过。” 说话间,他的脸颊两边是浅浅的酒窝,牙齿的右边有一个小小的小虎牙。 岁暮已经立在原地,僵着一张脸,脚底生根一般,掌心湿漉漉的,内心波涛汹涌,仿佛一把利剑穿胸而过,脑海中只剩下一道白光。 怎么会有人有一模一样的小虎牙和小酒窝。 她仿佛又看到那个信誓旦旦的说“岁暮,在答应我之前,不要喜欢任何人”的男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apter25 舒景言拨开人群进去后就被三人围住, 他大约自带镇定人心的作用,一身白衣站在三个年轻男孩面前, 微微皱眉看着三人。 一群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舒景言瞄了眼三人身后背着的乐器,隐约猜到是学音乐的。他走到病人旁边, 询问急诊室的医生:“什么情况?” 实习医生无奈瞥了眼周边围着的三个人, 无奈的将手里的诊断书递过去。 舒景言接过去,他早就熟悉这些诊断书和报告单, 大致看了一圈, 是中心医院下的诊断书,大约一个月前已经确诊的胃癌, 中期。 舒景言当机立断,打电话到消化科的住院部, 安排床位, 提前所有的检查,然后他看向眼巴巴盯着他的三个人:“请问你们知道如何联系他的父母?” 陆离跳出来说:“我知道,我来联系他爸爸, 医生, 小双真的是胃癌吗?” 他眼巴巴瞅着舒景言, 说话时, 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舒景言沉吟片刻, 终究还是选择告诉他们事实:“中心医院已经下过诊断书, 除非误诊, 但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那能治好吗?”陆离又问,其他两个人心也被吊起来,紧张地看着舒景言。舒景言一向不说绝对的话,医学并不是万能的。 当他刚想回答,后面就有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又带着宁城女孩说话特有的咬字不算清晰:“可以的,舒老师一定可以的。” 岁暮说完,舒景言和其他三人都望过去。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白惨惨的医院,像一束光打在众人身上,有一丝惊艳。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陆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岁暮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这个幻境中,陆离就是箫笙,她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俩其实是两个人,甚至连性格都千差万别,萧笙绝不会穿这花里花哨的衣服,耳朵上也绝不会有三四个耳钉。可岁暮似乎看到萧笙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头一脸忧容。 陆离看了眼岁暮,发现她也穿着一身白大褂:“你也是医生?” 岁暮站在原地,冲他笑了笑:“我是实习生。” 舒景言睨了她一眼,打断两人,声音严肃:“岁暮,去催郑慕青,让他赶紧准备好一切。”然后转头对急诊科其他几个人说:“将人送到十四楼。” 岁暮忙不迭地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了眼陆离,看得陆离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神荡漾,舒景言推着车经过时,阻断两人,冷声说:“还不快去。” “哦,好。”岁暮收回视线,舒景言的目光让她稍稍有些清醒,又一丝不可言说的愧疚感。 一行人井然有序地推着车进了电梯,然后直达十四楼。 郑慕青已经准备好一切,先去办手续,只是在家属签字缴费这一块上有些为难。 舒景言已经等不及在对病人做检查,早在经过急诊室的急诊准备,病人的状况已经缓解,中途清醒过一次,大约是估计同学已经知道他的情况,苦涩的说了声“抱歉”。 郑慕青瞧着面前三个面嫩的小破孩子,一时有些头疼:“你们谁能联系他的家长?” 其他两人看向陆离,陆离苦恼说:“我已经联系过了,不过没人接。”他看向郑慕青:“我可以代签吗?我们虽然是同学,但和兄弟一样,也算半个家属。” 另外两个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代签吧。” 郑慕青一脸无奈:“你们也说是半个家属了,而且这并不是简单的头痛感冒,必须需要家属在场,你们务必要找到他的父母。” 胖一点的男孩子说:“我知道他们家在那儿,我现在就去,路上我再接着打电话,你们在这里陪着,情况随时交流。” 陆离和另外两个人同时点头,岁暮刚好从观察室出来,舒景言还在里面。 郑慕青瞧了眼戴口罩的某人,想想这坏人还是他来做吧。他向剩下的两人解释:“医院有明确的规章制度,检查项目都是先交费的,所以这” “可以等联系到他父母吗?我们”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离打断:“我们交,我们现在就去,你可以告诉我们在哪里吗?” 郑慕青眼睛瞟到岁暮在旁边,见她愣愣的走神,点点了她:“你带他们去吧,这是刚刚开的单子。” 岁暮转头看了眼郑慕青,接过他手里的单据,点点头:“好。” 然后朝陆离说:“检查交费都在二楼。” 两人随着岁暮坐电梯,周一的医院甚是忙碌,每一层的大厅都挤满了人,电梯也是人满为患,拥挤不堪,岁暮被后来进电梯的人猛地向后退,脚步凌乱,身子有些不控制的后仰,幸亏后面有人握着她肩膀稳住她。 陆离扶好她,说了声“小心”。 他搭在岁暮肩膀的手一时没有收回,大约是怕电梯里的人再次挤到她,但岁暮瞬间就朝旁边移了移,低低说了声:“谢谢。” 陆离越发好奇了,刚刚明明是她明显对自己放出信号的,怎么突然又好像极为讨厌他的接触,他曾经也有过两任女朋友,自认对女孩子还是有些了解,但现在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会错意了? 电梯停在二楼,三人冲破人群下了电梯,就在岁暮想带着两人去交费时,陆离旁边的男孩子突然说想去洗手间,便拉着陆离一起去了。 陆离被拉走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请你等我们一下。” 岁暮点点头,盯着两人飞奔而去的背影微微发愣,眼底的悲伤慢慢浮现。 两人没有进卫生间,而是在挑了一个人无人的地方停下。 “你真的准备交费吗?我身上没多少钱,只有这么多了。”说话的是大军,他从钱包里只摸出一把零钱,数数也只有两百。 陆离摸摸后脑勺,为难地从口袋里取出几张钞票,零零散散也就一百多,还不如他了,大军嘘了他一声:“现在怎么办?让你充大头,都到月末了,哪儿还有钱啊!” 陆离耙耙头发,蹲在地上,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电话那端很快就有人接通了,是一道清雅的女音:“臭小子,又有什么事?” “姐,借我点钱。” “我就知道你这几天就会打电话给我,说吧,缺多少?一千够不够?” 陆离感觉自己嘴巴像沾上了一层胶水,实在有些难开口,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说道:“姐,给我6000,不要问原因。” “行,我不问,但这钱算我借你,改天还,当然如果还不起,就告诉我原因。” 陆离一下子站起来,高兴地说:“真的吗?姐你愿意借给我?好,我还,我去酒吧唱歌,两个月一定还。” “我待会儿打你卡上。” “不要待会儿,就现在。” 陆离挂了电话,看了眼巴巴盯着他的大军,点点头:“有着落了。” “真的,太好了。”大军也咧着嘴笑。 “待会儿小双的父母来了,就别告诉他们我垫了六千,他爸妈都下岗了,家里也没什么钱,这病也是需要钱。” 大军迟疑地看着他:“六千啊!也不是小数目,你姐不会问?” 陆离愁容满面地说:“大不了我答应酒吧老板去唱歌,在那儿干两个月,也可以赚六千了。” 大军一听他要答应那无良的酒吧老板,急的跳脚:“那我们的表演怎么办?都没时间练习了。” 陆离拍拍他肩膀:“没事,时间总归会有的,我从酒吧下班再去练习。” 这点时间,怎么会够,大军一时有些失望。 “嘟嘟” 手机提示,银行卡已经存进了六千,余额六千。 陆离收好手机,抬手:“走吧。” 大军连忙跟上,两人耽误了些时间,一路跑回去的。只是路过一个自动售货机时,陆离突然停下,摸出四个硬币,买了一瓶塑料瓶装的奶茶饮料。 大军见他就买了一瓶,嘟嘟囔囔的说:“怎么就一瓶,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 陆离猛拍了他后背一下:“说什么呢?我现在哪有心情喝这个,这是给刚刚带我们过来的女孩的,人家等我们也挺久的。” 大军不耻地看着他:“你还有心情追女孩?” 陆离翻了个白眼给他:“我只是感谢人家一下。”说完,他就率先跑回去了。 大军追上去,自言自语道:“还不是看人家女医生漂亮。” 岁暮站在原地等了半天,见他们还不来就找了个凳子坐下,刚好李冬冬找她聊天,她便随后问他:“你说,世界上有没有特别像的两个人?” “当然有,完全像的比较少,但稍微像的还是有的,你看要不然怎么那么多明星撞脸呢。” “哦。” “怎么了?你见到两个很相似的人了?” “嗯,今天在医院看到一个人很想以前一个朋友,差点认错了。” 岁暮敲完几个字,发过去,陆离正好跑过来,弯着腰和岁暮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有点迷路,有点耽误时间了。” 岁暮站起来,收起手机,摇摇头:“没关系,第一次来确实很容易迷路。” 陆离见她没有不耐烦,心里的亲近之意更浓烈,笑着说:“这个给你。” 岁暮看到他递过来的一瓶饮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说话时总是喜欢笑着,不自觉就露出一对虎牙和酒窝,像极了某个人,岁暮一时晃神,不由脱口而出:“陶岁暮,陶渊明的陶,岁暮归南山的岁暮。” “岁暮,岁暮。”陆离低声念叨了两声,低头看她,嘴角的笑容放大:“名字真好听,很有意境。” 记忆的大门一下子就打开,岁暮记起当年高一,箫笙第一次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写在纸上,他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也是说了这样的话。 “岁暮,岁暮归南山,还真是好名字,真有意境。” 大军赶上来时,陆离正在问岁暮关于胃癌的治疗费用,岁暮解释了一番,陆离有些发愁:“小双家境不好,估计难以承受。” 岁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医院既是温暖的,也是现实的。 “先去交费吧,交完费就可以去做检查了,早些确定治疗方案,可以”岁暮想说早些治愈,但癌症她转口说道:“病人可以减轻痛苦。” 岁暮带两人交完费,然后带她们去病房,小双的父母也终于找到,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赶来医院,正围着舒景言。 小双的妈妈早已泣不成声,眼眶通红,扯着舒景言的胳膊不肯撒手,舒景言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岁暮站在远处,被他的动作感动到。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赤裸裸,舒景言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就看到她站在那个背吉他的男孩子旁,一样的青葱面孔,养眼极了,但他却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岁暮手里握着的饮料瓶。 舒景言的衣袖又被扯了一下,他收回视线:“胃癌中期还是有希望的,只要配合治疗,你们也不要太绝望,孩子还小,你们做家长的要给孩子信心。” 孩子的父亲抹掉眼眶快掉落的眼泪,扶着孩子的妈妈,点点头:“医生,麻烦你,治好我们家这孩子。” 舒景言点头:“嗯,孩子的报告明早应该出来,到时候我再和你们商量治疗方案,具体是手术还是化疗,都要你们来决定。” “医生,麻烦你了,真是谢谢你。” 舒景言摆摆手,摘下口罩,准备离开,经过岁暮时,瞥了她一眼,教训的口吻说道:“不知道这些饮料不健康吗?” 哎?岁暮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手里的饮料,刚想解释,就见他从她手里拿过那瓶饮料,“嗖”的一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岁暮目瞪口呆,大军目瞪口呆,陆离也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就是愤怒和一种羞耻。 “还不走?”舒景言丢掉那瓶饮料瞬间神清气爽,脸色都没刚刚那么冷峻。 说完也不等岁暮,便率先远了,只耳朵一直竖着听后面的动静,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嘴角才缓缓勾起。 两人离开后,大军走近垃圾桶,从里面捡起那瓶未开的饮料,啧啧叹息:“哎,可怜一颗少男心了。”说完斜视了一眼陆离。 陆离气冲冲地抢过那瓶饮料,丢进垃圾桶,火冒三丈道:“医生说了,不能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apter26 周一正是医院忙碌的时候, 穿梭在各楼门诊的病人已经挤满了等候大厅。下午舒景言补上周的门诊,上周二因为一场手术, 他的门诊暂停,所以这周补上,他是消化科挂在前三的专家医生, 门诊排得很满。 岁暮跟在他后面, 一下午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岁暮好不容易可以趁着空隙跑一趟厕所, 回来时, 舒景言正和一对外地夫妻讨论病情。 两人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尤其是女人, 一着急便脱口而出方言,岁暮大多是听不懂的, 和天书一般。 岁暮以为舒景言和她一样, 但在女人一通叽里呱啦之后,他居然能慢理斯条地解释,告诉她病情还不严重, 至于能否确诊, 还需要后续的观察。 女人一听有些着急, 她想快点确定究竟是什么病。 岁暮依旧一头雾水, 目光不由得看向舒景言。只见他,正凝神看ct片, 微微低着头, 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鼻梁高挺,坚毅的下巴,明明很冷峻的长相,但他面对病人时却是十足的耐心,他指着报告上的文字,一一解释,遇到专业名字,会换一种通俗的说法,慢慢让人易于接受。 他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岁暮这段时间已经发觉,他的嗓音很敏感,只要连续说话半小时喉咙就会沙哑,隔一天才会慢慢变好。 “大概是这样一个情况,药先吃三个月,三个月后来复查肠镜。” “好,谢谢医生。”夫妻俩连连感谢,将桌上的ct片和以前做的各项检查收起来,转身离开时恰好看到岁暮站在门口,岁暮帮他们把门推开,夫妻感激地笑了笑。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岁暮目送病人,在他们拐弯后才收回视线,看向房间里的人,舒景言大约是有些累,已经仰躺在椅子上,半眯眸子,右手揉着眉心,左手搭在桌面上,手指间还夹着一只钢笔。 岁暮脚步放缓,目光不经意看到他马克杯里的水已经没有了,他今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不知是做医生的缘故,他喝水总比平常人多些,岁暮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替他倒水,一杯水搁在他手边,很快便见底了。 门诊总是太忙,大多时候,他都是不喝水的。 岁暮将杯子里的水装满,放在他手边,手指还没收回,就被突然握住,岁暮心下一跳,诧异地望向舒景言。 舒景言也是心口如同蚂蚁咬了一口,他本是为了拿那杯水,未曾想到她的手还没有收回,掌心是柔软的触感,女孩的肌肤和羊脂玉一般细腻,显然是极少干家务的娇养女孩。舒景言心头喟叹,一时有些情难自禁,不想收手。 他放开揉着眉心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扫疲惫。 岁暮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静谧的空气流淌着不一样的气氛, 岁暮的手指搭在杯壁上,好像黏在上面,舒景言的手又好似黏在岁暮的的手背,舒景言打算说了什么。 “以后” “舒医生,你还在吗?”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急匆匆的,伴随着声音是一个男孩子推门而入的身影。岁暮看清来人时,瞬间将手抽回了。 陆离从门外闯进来,见到岁暮也在里面,和她嗨了一声,然后半撑着桌子,和舒景言说话:“医生,你什么时候给我朋友手术啊?明天可以吗?” 舒景言不动声色地将心底的不舒服消化掉,手指尴尬地握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说道:“明天?要不你来做这个手术,或者你来安排治疗方案?” 陆离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岁暮也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里是医院,如何手术,怎样治疗,我们医生自然会和家属商量,手术并不是想做就立刻可以做的。”舒景言说话的口气并不算好。 陆离被说的哑口无言。 舒景言说完便收拾桌上好桌上的资料,握着水杯,侧身离开,他经过时,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然后只留给两人一个挺拔的后背。 陆离不明所以的看向岁暮:“姑娘,现在医生都这么凶吗?” 岁暮不想别人误会舒景言,望着那张酷似旧人的脸,岁暮认真地解释:“舒老师只是实话实说。” 陆离转了个身,斜靠在桌上,瞅着岁暮,说道:“你确定你们老师今天不是吃了枪药了?” 岁暮心里不太舒服,不想别人这样说舒景言,皱了皱眉,只是望着那脸,终究说不出太严重的话,只低低解释:“舒老师一直都是好医生。” 她模样认真,一副那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样子,陆离有些话不禁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喜欢你这实习老师吧?” 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箫笙,岁暮不知不觉又将他当做了箫笙,好似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问:“岁暮,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实习老师?” 喜欢别人?他怎么能喜欢别人,岁暮心头好像被一根刺狠狠戳了一下,她怎么能喜欢其他人呢? 岁暮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她不能。 陆离见她回答的干脆利落,瞬间笑开了,脸颊的酒窝更加明显,小虎牙也露出来,像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孩子,他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这就好。” 岁暮见他这般笑,嘴角也慢慢绽开微笑,只眼底一闪而过的灰暗,好像什么东西被她丢了一般。 晚上下班时,外面居然渐渐下起雨,而且雨势渐大,岁暮好巧不巧地将伞丢在了家里。她和康康一起下班。 岁暮仰头望天:“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要不我们打车回去吧?” 康康头歪在岁暮肩膀上,半撒娇半抱歉的说:“刚刚和我家大叔通了电话,他开车过来接我,嘿嘿,岁暮,我就不和你一起走啦!” 岁暮斜觑了她一眼,嫌弃地将她的头推开,故意说道:“好像我稀罕和你一起坐车一样,你赶紧滚吧。” 刚巧医院对面停下一辆车,车窗打开,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朝康康招手,康康笑眯眯地和岁暮挥手再见,然后一蹦一跳的跑到车旁边。 岁暮站在医院大门处,她今天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她看了眼脚上的鞋,最终默默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打通了李夏草的电话。 “在哪儿?” “丽江。” 岁暮一阵无语,电话那端的李夏草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岁暮望着天空,幽幽地说:“现在没事了,你好好玩吧,希望你今年的期末可以安全度过。” “我去岁暮” 李夏草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岁暮挂断了。最后岁暮还是打开了叫车软件, 宁大医院在市中心,叫车很方便,一叫车就有人接单了,岁暮等车的空隙,眯着眼睛打量远处的风景。 “嘿。” 有人从后面拍了岁暮一下,力气有些大,岁暮肩膀一阵酸麻,折身望去,入眼的就是一对小虎牙,陆离笑容满满地看着岁暮,眼睛里仿佛装满星星,嘴角弯起的幅度充满着孩子气。 面前是这样一张脸,但她的脑海中却是浮现的另一个人的脸,一样的酒窝和虎牙,不一样的目光和神态,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总给人相同的感觉。 岁暮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但陆离却不知道,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飘忽迷离,透着一种欢喜,他心里有些小得意,笑容更大:“外面下雨,我这有把伞,我送你去坐车。” 岁暮看到他手里确实拎着一把雨伞,刚巧,岁暮的电话响了。是出租车司机打来的:“你好,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在哪儿上车?” 岁暮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和电话里的司机说:“你就停在出租车上车点,我自己走过去。” 说完,挂了电话,仰头看陆离,嫣然一笑:“那麻烦你送我到门诊旁边的出租车停靠站了,我叫的出租车已经到那儿了。” 她说话时,眼睛总是喜欢和对方对视,陆离看得有些飘飘然:“好。” 陆离先撑开伞,然后朝岁暮招手。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出医院的大门,一高一低的身影在同一把伞下。 两人身后,一辆黑色路虎缓慢驶过来,明显刚从车库过来。雨势很猛,打在路虎的车盖上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水花,车窗缓缓滑下,那是一张极英俊的脸,眉目冷峻,冷漠的盯着前面两道身影。 直到那把黑色和两道身影消失,舒景言才调转方向,回到医院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子后,又原路返回。 他重新回到会议室,房间内有三四个医生正在研究上午送来的胃癌患者的检查报告。他推门而入时,所有人惊讶了一秒。 周庄庄见他黑色外套上沾了水珠,不由得笑道:“师兄,你刚刚不是说要回宁大取东西,我看你这是刚走到医院门口,便又回来了。” 舒景言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手指敲着桌面,说道:“我记错了。” 他的口气不算好,但周庄庄也早已习惯,或者说,只要他和自己说话,什么口吻她都愿意。 麦主任笑呵呵地插话:“景言也有记错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啊。” 舒景言望着窗外的雨,不明不白地说道:“人总有犯傻的时候。” 周庄庄闻言,诧异地看向他,脑海中居然飘过一张青春朝气的脸,她心里像被针扎过一般手指用力捏着一叠白纸,指甲泛白,最后是一个微信消息打断她的思绪。 “姐,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张图片,周庄庄点开大图,入目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脸,弯腰准备进出租车,手机像素很好,清晰地拍出女孩子右脸的轮廓。 周庄庄看着那张照片,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庆幸,厌恶,还有一丝羡慕。 那边又接着发来一条消息:姐,怎么样啊?我觉得人家对我也有点意思。 周庄庄状似无意地看向舒景言,他正低声和郑慕青讨论,眉头微微皱着,认识多年,他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涩,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受人尊重的医生,多年来,一直都是周庄庄喜欢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郑雅第一次见到舒景言,高兴地和她说:“庄庄,我好喜欢他,我觉得他对我也有意思,我刚刚问他要号码,他居然给我了。” 周庄庄慢慢收回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加油去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apter27 第二十七章 周庄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四个字, 思绪恍惚,仿佛这一幕在很久之前就发生过, 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意识曾经有一瞬间的超越时间,看到了未来的这一刻。 不过, 周庄庄清醒地知道这一幕真的发生过, 五年前,她也给一个男人发过同样的短信。 “庄庄, 我看上你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我去追了。” “加油去追吧,小雅是个好女孩。” 后来, 那人真的老老实实去追了,也真给舒景言一定绿油油的帽子, 可结果呢?他宁愿单身五年, 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周庄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她挣扎了片刻,最后, 还是将消息发出去。 最后一次,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抬头看向最前方的男人, 他侧着身子,神色肃穆的看着幻灯片上放映的资料, 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 食指偶尔轻敲桌面, 周庄庄仿佛能感受到桌面的震动。 这样的舒景言,坦然磊落,像他身上的白袍,他扫视全场时,偶尔眼神会飘过她,不过一个稀松平常的眼神,周庄庄都仿佛能看到他眼底的厌恶,对哦,他一向不喜欢玩心眼的女人,偏偏她就是。 周庄庄罕见地自惭形秽,但却不后悔。 “好了,既然治疗方案定下了,主治的还是景言。”麦主任简单明了的结束了这场会议,众人鱼贯而出,舒景言习惯性地留在最后。国外上学时,周庄庄总喜欢去蹭他上的课,不近不远的距离,后来发现他总是喜欢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众人散去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抄起桌上的书,踱步在急吼吼往外跑的郑慕青后面。 那时的舒景言还是斯文俊秀的,远不及现在的严肃和冷然。 周庄庄陷入自己的思绪,蓦然清醒,周围已经空无一人,舒景言的身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在门外消失。 *** 陆离撑着伞将岁暮送到马路对面,出租车早已等候多时,雨比刚刚更大了,砸在玻璃上仿佛要把玻璃砸碎,岁暮打开车门连忙上车,刚想转头和陆离道别,就看他已经绕到车另一边,迅速收起伞,也坐了进去。 岁暮的身体下意识往车门靠,陆离笑嘻嘻地看着她:“岁暮,我和你顺路,我回学校,不介意载我一程吗?” 他自来熟的叫着岁暮,嬉皮笑脸的模样和记忆中青葱少年的箫笙大相径庭,箫笙虽然也爱笑,但从不会这样唐突,其实他不是萧笙,他们只是像而已,岁暮如此和自己的说,但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欺骗自己是人的本性。 “你学校在哪儿?” “就在宁大附近,艺术学院。” 司机从镜子里看着两人,“姑娘,是顺路啊,载一个也是载,两个也是。” 陆离在旁边附和的点头,整个人和长在座椅上了,眨眨眼故意一直盯着岁暮,岁暮只好点头同意。 车子汇入下班的车流中,雨水刷刷搭在车窗上,车窗没有全部合上,留下一条细缝,陆离为了躲那雨水,又朝岁暮的方向挪了挪。 岁暮不自在极了,她很少与男孩子靠这么近,他挪过来,她再往后退。陆离再次看她后退,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啊,有雨水。” 车子先到岁暮住的老小区,陆离贴着车窗看小区的周围,然后笑着看岁暮:“你住这儿啊,我经常过来,就是隔壁街的酒吧,我在里面唱歌,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吗?我唱歌还不赖。” 岁暮笑着说:“好,我有时间就去。” 雨已经停了,岁暮绕过车身,将钱递给了司机,她多付了二十,她想应该够陆离的了,看到她付钱,陆离完全没有羞耻心,然后在岁暮准备进小区了,陆离还趴在车窗说:“你要来看啊,我请你喝酒。” 岁暮转身,失笑道:“好,我会去的。” 岁暮一身黑衣黑裤,站在夜色里,眉目温和,白皙的脸在灯下越发熠熠生辉,陆离一直伸着头看她,直到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最后看不到。 岁暮一直目送车子离开,再转身时就看到李冬冬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岁暮被吓得后退一步,拍着胸口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啊?” 李冬冬一脸怪异地看着她:“暮暮,刚刚那人?”她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恐惧,像小时候一起缩在床上看鬼片。 岁暮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人啊?我没看见啊。” “怎么可能,他一直和你招手,你还和他在说话,那人不是”后面的话李冬冬已经说不出口了,指着前面的方向欲言又止。 岁暮忽然“噗嗤”笑了,别过头捂嘴笑。 李冬冬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被这丫头给骗了,以前她就经常骗她,然后嫁祸给李夏草。她一时气愤,一巴掌就拍在岁暮的屁股上:“骗我很有意思吗?我还以为大晚上见鬼了呢?” 岁暮慢慢收起嘴角的笑,认真地看着李冬冬:“你也觉得很像对不对?” 李冬冬皱眉,脑海中渐渐浮现五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她们都还很稚嫩和年轻,即使她比岁暮大了两岁,第一次见到箫笙时还是岁暮高二时,那年她要在学校新年晚会上拉小提琴,她那时刚大一,有大把的业余时间,所以她套上以前的校服,毫无违和感的躲过门卫大爷,冒充高三的学生。 岁暮从小练小提琴,台上的她很自信,陶阿姨又惯喜欢打扮女儿,那晚的岁暮真的很耀眼,仿佛一颗可爱的小星星。但同她搭档的少年也不曾逊色,干净的白色衬衫,手指飞快的在钢琴键上飞舞,少年特有的温润气质,让他整个人好似蒙上了一层月光。两人一起合奏了一曲欢乐颂,李冬冬给两人拍了一堆照片,后来岁暮从后台偷偷跑出来,少年也跟着出来,那是李冬冬第一次见萧笙——一个人如其名的男孩。 萧笙大方自然地叫着李冬冬姐姐,反倒是岁暮别别扭扭的。李冬冬起初还以为两人有猫腻,后来她和岁暮独处时才知道原来男孩子一直喜欢岁暮,并很大胆的告白,只是岁暮一直是个不开窍的,咬着奶茶的习惯,不开心地说:“我才不喜欢他呢!” 李冬冬逗弄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岁暮一脸小傲娇:“我爸那样的。” 时隔五年,少年的脸也已经模糊,像一张褪了色的相片,只是刚刚突然见到如此相像的一张脸,李冬冬才恍惚记起,是啊,真的很像,她点头。 “冬冬,你说是不是老天可怜我,所以就让我遇到这个和他相像的人,让我有机会赎罪啊!”岁暮走到李冬冬身边,倦惫地靠在她身上,像一只可怜的小仓鼠,李冬冬侧头看她,揣摩她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问:“你不会是想将他当成萧笙吧?” 岁暮声音闷闷的:“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因为萧笙我一直没办法毫无压力的爱上其他人,但如果那人和萧笙长的很像,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就和萧笙在一起一样吗?萧笙因为我遇到车祸,他最后一句话都是说:‘岁暮,我很喜欢你。’,你说,我和一个很像他的人在一起,他泉下有知会不会有些许的安慰。” 李冬冬已经听不下去了,握着岁暮的肩膀将她扶正,正色:“暮暮,你说这些都是真的?不是气话。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喜欢刚刚那个男人,哦,不,男孩?” 岁暮抬眸,眼底是一片晦涩,喜欢吗?她应该不喜欢吧。 李冬冬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了,接着问:“那萧笙呢?当年你喜欢吗?” 岁暮呼吸有些急促,眼眶已经慢慢变红,整个人很是颓靡,点头,再点头,腰背都挺直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不,你不喜欢,如果喜欢,当年你就会答应,岁暮,我喜欢过一个人,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完全不是你那个样子。岁暮,你这样对你,对刚刚那个那男孩子都不公平,在感情里没人愿意当替身。”李冬冬的话是一枚利针,岁暮就是那气球,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现在,最后一个问题,暮暮,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岁暮终于有了些反应,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李冬冬怜惜地抱着岁暮,本该色彩斑斓的人生却因为一场车祸而变成现在这般。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萧笙为何会遭遇车祸,为何又是因为岁暮,这些,岁暮一直保持缄默,即使是最煎熬,痛苦的时候,岁暮依旧不肯说出事情的始末。 那晚,李冬冬一直陪着岁暮,直到她睡下后才离开。 李冬冬刚走到楼道里,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嘟嘟”的一向,一下接着一下,她从包里取出手机,按亮屏幕,一串的信息提示,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岁暮住的是老小区,楼道里根本没有灯,她没办法一边走路一边回复信息,索性就趴在围栏上。 “在哪儿?” “怎么不回我?” “是不是见其他男人去了?” “还不回我?”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再不回我我就去找其他女人了。” “还不回。” “冬冬,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吗?” “李冬冬,别吓我啊。” 最后一条是刚刚跳进来的,李冬冬拖着下巴,嘴角是甜蜜的笑,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初次见到郑慕青时,那个总喜欢说着玩世不恭的话,做着一丝不苟的事的男人。 李冬冬收起笑,轻轻嗓子,然后拨通了郑慕青的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李冬冬的难得耐心已经在慢慢被消磨,终于在她快发火挂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 “冬冬?”郑慕青在那头的声音有些结巴,呼吸声很重,一声声敲着李冬冬的耳膜。 李冬冬摸摸耳朵,酷酷地说:“是我,你爸爸。” 这是当年两人情浓时常玩的烂梗了,李冬冬心情好时总喜自称郑慕青的爸爸,起初郑慕青是生气,再后来是无可奈何,现在,再次听到她这样自称,郑慕青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妈的,老子终于要结束单身狗的生活了。 如果现在不是在办公室,旁边还有一条万年单身狗,郑慕青真的要跪下给李冬冬唱征服了,妈的,老子终于把这朵霸王花重新征服了。 “媳妇儿,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吓死我了。”郑慕青边打电话边套上刚脱下的白大褂,其实,在接电话前,他已经准备冲出去找她。 他顺杆爬的本领和两年前一样,李冬冬骂了一句“不要脸”,他好似被夸了一样,笑成了一朵花。 不过,郑慕青痴汉的笑容落在舒景言眼中,就成了笑成一头猪了。 郑慕青恋爱时完全走的是甜言蜜语,不要脸的风格,尤其那人还是多年辗转反侧,失而复得。舒景言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狐疑地瞄了一眼郑慕青,这人该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 其实,舒景言性子有些傲,还隐藏着一丝古板,在他看来,私下如何腻歪都可以,但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有碍瞻观,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但郑慕青可不顾及他的感受,完全陷入爱情的甜蜜。 “明天晚上?好啊,我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你面前。” 楼道里的穿堂风,吹散了李冬冬的笑声:“我明天带个小电灯泡你不介意吧。” 郑慕青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虽然不情愿,却也顺着李冬冬的话说:“好吧。” 李冬冬听出他话里的失落,使出了杀手锏:“乖啊,摸摸头。” 郑慕青得寸进尺:“还要再亲一下。” 李冬冬失笑:“那你明天还要再带一名单身优质男青年过来,拓展一下岁暮的交友圈。那我就亲你一下。” 郑慕青想都没想的答应,心满意足得到了李冬冬的一枚吻后才挂电话。 他摸着下巴,思索自己身边的单身优质男青年,还真没几个,他已经年近三十,身边的朋友也大多结婚生子,单身的本就少,还要优质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郑慕青幽幽地盯着前方的侧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apter28 第二十八章 隔天, 岁暮休息,却起个大早, 难得有兴致,换上了一身长袖运动装,在宁大的操场晨跑。时间还早, 但跑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慢跑, 宁大一直有早读和晨跑的规定。不过,这晨跑也只是针对住宿的学生, 岁暮刚入学时便住在校外, 所以不需要晨跑。不过,她也不讨厌跑步, 每周都会挑几个心情不错的早晨过来跑几圈。 宁大的晨跑还需要打卡,打卡机那儿也早挤满了人, 岁暮随意瞄了一眼, 就看到有人一次刷四张卡,明显是帮舍友代刷。岁暮没有住过宿舍,但对于同学因为不想跑步, 请热爱跑步的舍友代刷的事情也早有耳闻, 一个人一次刷几张卡, 然后跑满一刻钟再过去刷一次。 岁暮喜欢慢跑, 整个人很放空,耳机里放着舒缓的小提琴曲, 一圈又一圈跑下来, 岁暮渐渐体力透支, 到第十圈的时候,她终于停下来,又慢慢走了半圈。 十一月份的天气,干干涩涩,太阳未出来时稍显寒意。岁暮紧了紧外套的领口,还是有风从衣袖往里窜。她从操场出来后就直接去了食堂,宁大食堂的早餐很丰富,中西合璧,在众多宁大学生中很有地位。 岁暮走进食堂二楼,刚开学就装修一新的食堂,岁暮隔了一个多月再进来时,依旧感觉很新鲜,不同于往常的人声鼎沸,早晨的食堂还未睡醒,只有三两站灯亮着,窗口也只开放两个。 “阿姨,两颗茶叶蛋,一碗白粥。” “茶叶蛋还等会儿。” “嗯,先给我一碗粥吧。” 打饭的阿姨常年冷着一张脸,但一碗白粥盛得很实在,满满一碗。 岁暮端着一碗粥给后面一位同学让道,她安静地等着阿姨的茶叶蛋,途中,收到李冬冬的一条短信。 “少女,醒了吗?” 岁暮无声笑了一下,然后回道:“小仙女已经跑完步,正准备在食堂吃早饭。” 发完短信刚好阿姨递来了两颗茶叶蛋,岁暮说了声谢谢就走到食堂角落的位子,安静地吃早饭。 李冬冬的短信又跳进来:“晚上带你见个人,穿好看点啊?” 岁暮正在剥茶叶蛋,用纸巾擦擦手指,回复:“姐夫?郑医生?见他也要穿好看吗?” “当然不用,他不需要这么高级别的待遇,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岁暮吞下一口蛋白,然后将蛋黄和蛋壳包在一起准备丢掉,一手用调羹喝粥,一只手敲手机:“男性?” “优质男青年,你敢不来,我就告诉李夏草,你丢了他暗恋女生给他的情书。” 岁暮差点一口粥喷出来,当年提议丢情书的事情是李冬冬,只因为她和李夏草一个班,方便下手,才由她来丢的,可幕后黑手真的是李冬冬,不是她啊,现在居然被她拿来威胁自己。 啊!真的好气愤啊,想绝交了。 但是,“地点我来选。” “ok,女王上班了,地址到时候发给我。” 岁暮吃完早餐,又慢悠悠在学校逛了一圈才回家。 她不太愿意去见什么优质男青年,感觉怪怪的,以前学校的新老生的交流会她就不喜欢去,一方面自己心里有个疙瘩,身体仿佛有抗体,不愿意接受任何男生的好意,另一方面是真的不喜欢两个不认识的人带着一个尴尬的目的去认识。 但这是李冬冬第一次主动安排,她不想她担心,或许这样,她会少担心一点自己。 抱着一种随意的态度,岁暮一整天都没有晚上会去见一个陌生男人,她需要好好收拾自己的自觉性,穿着珊瑚绒的睡衣,看了一下午的综艺,直到四点时,李冬冬已经不耐烦了,一通电话直接过来。 “岁暮,地点定了吗?” “啊?”岁暮大脑短路,一下没想起来什么地点,“我再想想啊,待会儿就告诉你。” 李冬冬在电话里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别想着不去,我有的是办法拖你去。” 岁暮一再保证自己会去,李冬冬才半信半疑地挂掉电话。 挂电话前,李冬冬还给岁暮抛了个诱饵:“我刚刚逼问你姐夫了,他说对方可是一个大帅哥,事业有成,有才有貌。” 岁暮内心哼哼:帅哥,有舒老师好看吗?一定没有。 蓦然想起舒景言,岁暮大脑中仿佛有个匣子一下打开了,里面全部是关于他的,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表情,温和的表情,微笑的样子,岁暮摸摸脸颊,后知后觉地在想,会不会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她今晚要去相亲了。 郑医生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保密者。 “嘀嘀嘀嘀” 又是一串手机铃声,岁暮以为又是李冬冬,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 “陶医生吗?”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有种熟悉感。 岁暮嗯了一声,那边瞬间兴奋:“是我,我是陆离。” 是他,岁暮惊讶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陆离没等她她问,就自顾自地回答了:“你今天休息啊,我去找你没找到,刚好遇到你同学,他们给了我你的号码。对了,你晚上有事情吗?可以去酒吧听我唱歌吗?” 岁暮没有立即回答,陆离又急匆匆地解释:“你放心,那是一家清吧,没什么复杂的人,都是一些下了班想去放松一下的白领。而且,那是我的地盘,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不知为何,岁暮只要面对陆离,所有的固执都会瓦解,愧疚好像都会转移,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好,不过我大概要带几个朋友过去,你不会介意吧。” 陆离笑嘻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不介意不介意,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岁暮:“大概六点多吧。” 陆离开心地像个孩子:“那我等你们。” 所以,李冬冬在收到岁暮的地址后,不确定的问她:“宝贝,你没发错吧?去酒吧?” 岁暮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没错。 李冬冬又发了一个捂脸笑的表情+你定的地方,你一定要到。 这边,郑慕青一到下班的点,就躲着麦主任从医院溜出来了,开车来到李冬冬工作的医院。 这是他第一次过来,各种稀奇,到处乱窜。他长相英俊,和舒景言一块儿可能稍显逊色,但单拎出来,颜值也是足够的,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骚包的打扮和骚包的性格,引得小护士频频回头看他。 郑慕青其实还蛮享受这种目光,无关乎其他,只是单纯对自己外貌的一种沾沾自喜。但一想到这是李冬冬的地盘,立马收起笑容,学着舒景言的严肃表情,一本正经地问吧“李医生的办公室在哪边?” 可爱的小护士眨眨眼:“帅哥也找李医生整容吗?” 郑慕青点点头:“恩,我要隆鼻。” 隆鼻,小护士视线凝在郑慕青高挺的鼻梁,感慨,这么挺的鼻梁还整,那要挺拔得和山体一样吧! “我看你不用隆鼻,隆个胸比较好。”李冬冬背着包从远处走来,她突然出声吓了郑慕青一跳,郑慕青摸摸鼻子,不再胡言乱语,乖巧地立在一边。 李冬冬下班前会看一下明天手术安排,郑慕青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窥探她手术的客户,所以眼观鼻鼻观心地和小护士大眼瞪小眼。 然后,又被李冬冬用手肘捅了了下腹。 小护士不明所以,问李冬冬:“冬冬姐,这位先生也找你做手术啊?” 李冬冬斜睨郑慕青,云淡风轻道:“恩,我男朋友,找我给他隆胸。” 小护士一脸惊恐,看着郑慕青的表情变得怪怪的,反正没有之前的欣赏了。 郑慕青来不及解释任何,只能被李冬冬拎着衣袖出了医院大门。 刚上车,郑慕青就表达自己的不满,抱着李冬冬求安慰,李冬冬略显嫌弃的用手推开他:“我还没问你呢,刚刚在干嘛?又调戏小护士,哼,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郑慕青一下铃警大作,坐正身子:“我发誓,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刚想告诉她,我是你们家李医生的男朋友。媳妇,自从见到你,我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其他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你不在的这两年,我可一直守身如玉,就差是柳下惠了。” 李冬冬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再也装不下去了,但还是警告他:“我们医院的小护士单纯着呢,不像你们医院的,你可别招惹她们,小心我饶不了你。” 郑慕青委屈地点头,暗暗决定以后绕着小护士走。 李冬冬想起正事,问起郑慕青要给岁暮介绍的男孩子。 当李冬冬说男孩子时,郑慕青狠狠咳嗽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不是男孩子可以吗?” “女孩子?” 郑慕青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你知道我周围的朋友年纪和我差不多,和岁暮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还真没有。” 李冬冬点点头:“只要别太老就成,外貌呢?帅不帅?” 这个郑慕青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朋友圈最帅的了。” 这下,李冬冬好奇心起来了,追问这人是谁?自己是否认识,还问有没有照片,可以提前发给岁暮。 说起具体的人,郑慕青有些莫名心虚,胡言乱语搪塞过去,只怕岁暮见到那人的照片就不愿意过去了。 说实话,搁他,他也不愿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chapter29 晚上六点, 岁暮已经到酒吧了。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抄近路只要十几分钟, 但也只能步行,道路太窄,车子挤不进去。 傍晚有零星的小雨, 岁暮出门没有撑伞, 只好戴上卫衣的帽子,一路匆匆走到酒吧所处的那条街。 手机不时传来短信的声音, 全是陆离发过来的, 问她到哪儿了。 岁暮快到时才给他回复:我已经在门口了,直接进去吗? 短信很快回过来:你等一下, 我来接你。 岁暮刚看完短信,就听到年轻男孩子唤她的声音:“岁暮, 这边。” 她一抬头, 就看到陆离在朝她招手,并朝她的方向跑过来,笑起来小虎牙白得晃眼, 岁暮一时有些奇怪的感觉产生, 像是在做梦。 她摘下头上盖着的帽子, 顺便理了理披在肩头的长发, 微微笑着。 见她笑了,陆离在她面前站定,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又有些兴奋, 他个子很高,看她时低着,摸摸后颈:“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来,我开始还以为你是敷衍我的,他们都不信你会过来。” 岁暮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他那几个朋友:“我是很少来酒吧,不过,你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的吗?所以我就过来了。” 听到岁暮说要听他唱歌,陆离一下子更兴奋了,眼睛亮亮的,嘴角的酒窝更明显了,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萧笙,萧笙开心时也是眼睛里仿佛盛满了阳光,她一时怔愣。 最后是远处的鸣笛声才将她从回忆中拉出,她顺着声音就看到一辆黑色路虎刚刚刹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 岁暮“唰”地心就被提的老高,原因无他,只因为那辆车的主人就是舒景言。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落肩式的卫衣显得她整个人很单薄,也让她比平日在医院时更稚嫩一些,有些像刚进大学的小姑娘,舒景言眸色深沉,心里为自己的一些想法感到难堪,但也仅仅只有一秒。 舒景言没有立刻下车,他在车内平静一会儿,他难得有些不淡定。 下午,他不过无意间听郑慕青在给他表弟打电话,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要给她介绍对象,不过从郑慕青了了几句的描述中,他就猜到郑慕青说的女孩子是陶岁暮。 郑慕青挂了电话,可惜地说:“这小子,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有了女朋友了呢?” 舒景言当下听到这句,不知怎的居然松了口气。 后来,他就鬼使神差地提出今晚和郑慕青一起来。 岁暮就站在原处,微微侧着身子,盯着前面那辆车,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扇车窗玻璃撞在一起。陆离也转身看过去。 “那个黑脸医生,他怎么来了?” 陆离对舒景言十分讨厌,莫名讨厌,讨厌那张脸,脸上的表情,总是端着,还讨厌岁暮面对他时的满脸的崇拜。 岁暮听到陆离的话,皱了皱眉。 这条街的路边停车点需要交费,收费大妈老远就看到一辆车停在这儿,半天人没出来,直接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舒景言给了停车费,顺势也下车,他直接朝着岁暮的方向过去。 他越走越近,岁暮无法再装淡定,笑了笑,说了声舒老师,好巧。 舒景言摸摸鼻子:“不巧,郑慕青约我过来的。” 岁暮心里狐疑:冬冬说是介绍一个优质男青年,虽然没有明说,但岁暮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怎么会是舒老师来的呢?或者舒老师只是过来玩玩的?不是冬冬说的那人? 陆离不喜欢舒景言,之前在医院,他暂且还估计到舒景言的身份,现在在外面,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很直接出言讽刺:“怎么?舒医生也喜欢泡吧?” 舒景言轻飘飘地看了陆离一眼,没有回答。 他本是不想和小孩子计较,但落在岁暮眼中,却理解成舒景言这是理亏,是啊,他平时严谨的作风俨然和酒吧不符,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里,岁暮动了动身子,站在了两人中间,更靠近舒景言,更像是挡在了舒景言前面。 又是这样,一拳打在棉花上,陆离实在是讨厌他这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 不说话气氛实在是奇怪,岁暮尴尬症都开始犯了,主动说:“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好。”舒景言点头。 “不好。”陆离却有点杠上了。 这下子,气氛更尴尬了,不过,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尴尬,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一动不动。 就在岁暮的情绪临近结点时,李冬冬挽着郑慕青缓缓出现,岁暮如见救星般向他们招手。 李冬冬一见到岁暮就放下郑慕青,手搭在岁暮肩头,扫了一圈人,看向舒景言时目光停留下来,“舒医生,好久不见。” 舒景言颔首:“好久不见。” 郑慕青在一旁嚷嚷:“走吧,走吧,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才走进酒吧,走过一条走廊,才见到酒吧的真面目,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最前面的舞台也已经有人在唱歌了。 岁暮故意拖着冬冬慢了大家一步,侧头靠近李冬冬耳边,轻声问:“怎么回事啊?怎么舒老师也来啦?” 李冬冬也侧耳轻声说:“我不知道啊,我托郑慕青给你介绍对象,他就拉来了舒医生。” 其实,关于舒景言今晚的出现,李冬冬也是出乎意料的,她在来的路上听到郑慕青说,要给岁暮介绍的对象是舒景言时,她差点没拖住自己的下巴。 当时,郑慕青啧啧了两声,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说:“我估计景言这回是来真的了。” 他告诉李冬冬,当时舒景言提出今晚和他一起来,郑慕青直接告诉他今晚要给岁暮介绍对象,郑慕青估计他对这种事情不会感兴趣,谁知,他居然让他不要再联系其他人了,他去。 郑慕青把他这句话的意思琢磨了一下,也是下巴差点掉地上,不确定地问:“景言,你确定?” 舒景言当时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点点头。 看不见他的脸,郑慕青却是了解他的人,他是藏得住心思的人,不是万分笃定,他不会表露一分的。 郑慕青将一切告诉李冬冬,李冬冬更是惊讶:“他可是岁暮的实习老师啊,再说他可比岁暮大了快六岁。” 郑慕青没好气地说:“你也说了是实习老师,又不是真的老师。” 李冬冬想想也对,想想又觉得不对:“岁暮以后肯定会继续读研的,舒景言可是在宁大带着课呢,到时候可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师了。” “哎,这就是景言要考虑的事情了。” 后来,李冬冬又追问舒景言的过往情史,郑慕青只是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下,舒景言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大学时期的,分手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李冬冬当然没有将这些告诉岁暮,就连舒景言的心思她也没有泄露一分,只因这是舒景言告诫郑慕青。 李冬冬不说,除却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她想岁暮是自然而然地喜欢舒景言,她不想岁暮有压力,因为舒医生喜欢她,她就必须回馈同等的喜欢。 所以,岁暮以为是郑慕青要给她和舒医生凑对。 怎么莫名其妙舒医生成了相亲对象了呢? 李冬冬又凑到她耳边:“那你觉得舒医生怎么样?我可知道你一直当他是偶像啊。” 岁暮下意识地瞄了眼前面的舒景言,正巧他也回头看过来,岁暮就像一个偷看的孩子被捉住,无处躲藏,偏偏又故作淡定地眨了下眼睛,瞥开头。 舒景言收回目光,低头似乎笑了一下,才转头继续向前。 “喂喂,耳朵都红了。” 岁暮摸摸耳朵,还真有些烫,但她嘴硬不想承认,又扯其他理由:“我没什么想法,舒医生一定是被迫拉过来的,再说” “再说什么?再说因为萧笙,所以你这辈子就不打算谈恋爱了?” 岁暮荡漾的心慢慢冷静,脸上的笑也渐渐收起。 李冬冬晃晃她的肩膀:“岁暮,我们不想那么多了,今晚就是出来玩的,开心些。” 岁暮靠在她肩头,点点头。 当晚,最想引起注意的就是陆离。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方,又是在岁暮面前,况且刚刚岁暮和舒景言之间的眼神交流也被他看到。 一进场他就直接领着他们去了正中间的位子。 这是一间清吧,里面大多是上班族下班后过来放松的,没有喧闹的音乐,也没有热辣的舞池,只有轻缓的音乐和略显昏暗的灯光。 五人落座,岁暮和李冬冬坐在中间的椅子,郑慕青自然坐在李冬冬旁边的椅子,然后他又极自然得将陆离也拉到他旁边,和他聊起了音乐。 最后,只有岁暮旁边的椅子是空着的,舒景言直接坐在了岁暮旁边。 圆拱形的长沙发,中间没有空隙,两人靠的有些近,舒景言风衣的扣子不时擦过岁暮的手背,岁暮感觉自己有些僵硬,她怕自己动一动就会碰上舒景言。 甫一坐下,陆离就招呼着大家喝东西,他坐的离岁暮有些远,只是目光一直追着她看:“大家喝点什么,岁暮,你喝什么这边鸡尾酒很受女孩子欢迎,要不要来一杯。”说完,陆离已经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阿周,这边来五杯玛格丽特。” “好嘞,等会儿。”叫阿周的服务员走过来拍拍陆离的肩膀,目光越过去看向岁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等一下。” 舒景言突然出声,手指敲了敲桌面:“再来两杯橙汁。” 橙汁?没听错吧,来酒吧喝橙汁,虽然人家是间清吧,可至少也尊重一下人家酒吧。 陆离这下终于逮着机会了,幼稚地“切”了一声:“不是吧,舒医生难道是小学生吗?家长不许喝酒。” 舒景言没生气,只慢理斯条地和岁暮说:“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喝橙汁吧。” “啊。”原来橙汁是给我的啊,岁暮想说一杯鸡尾酒应该没关系,但想到舒老师向来严谨,点点头:“好。” 陆离觉得自己输给舒景言,有些执拗地说:“岁暮,鸡尾酒没事的,来酒吧喝橙汁多没意思啊。” 岁暮摇摇头:“我还是喝橙汁吧。” 饮料上桌后,舒景言将一杯橙汁递给了岁暮,刚准备去拿另一杯橙汁,想了想换成了酒,最后,那杯橙汁被李冬冬拿过去了。 三个男人喝酒,两个女孩子喝着橙汁。 陆离没坐一会儿就被同学叫走,接下来该是他们唱歌了。 临走前,陆离问岁暮:“岁暮,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岁暮正沉浸在和李冬冬的聊天中,乍然抬头,说了一首英文歌:“just the way you are” 陆离咧嘴一笑:“刚好,我也喜欢这首。” 说完,故意瞧了眼舒景言,舒景言正靠在沙发上,隔着岁暮和冬冬,和郑慕青讨论今早的一台手术。 陆离离开后,郑慕青做了个手势,提醒舒景言方才陆离的挑衅,舒景言摇摇头笑了。 切,就装吧,郑慕青转过头,不理他了。 舒景言确实没有表面如此淡定,他仗着身高优势,低头默默看了两眼岁暮,她正咬着吸管喝橙汁,吸管已经被咬扁了,上面还沾上了她今天涂的口红。 还真是孩子。 台上,陆离抱着吉他,坐在凳子上,调整话筒的位置。 “今天,我唱的这首歌是给一位女孩子唱的。” 陆离是专业出声,刚唱第一句,台下就开始鼓掌,高潮处,已经有人站起来晃动身体,和他一起唱。 岁暮也在下面小声跟着,但她不敢唱太大声。 舒景言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她也在唱,不过,唱的确实有点 他扶着额头,嘴角微微勾起来,原来是个会走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chapter30 陆离一曲唱毕, 台下气氛再次被点燃,呼喊着再来一首。 李冬冬托着下巴说道:“没想到这小子唱歌还真不错。” 岁暮捧着果汁杯点头:“他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李冬冬闻言, 咦了一声,忽然想起:“暮暮,你当年不也想上音乐学院的吗?你的小提琴拉得那么好。”想起岁暮放弃小提琴的原因, 李冬冬的话音戛然而止。 郑慕青倒是很惊讶:“岁暮学过小提琴?” 看他对此感兴趣的样子, 李冬冬多说了两句:“暮暮从小学小提琴,老师都夸她由天赋, 又认真。如果不是后来放弃学琴, 开始读医,估计现在已经是宁城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了。”李冬冬有些惋惜地看着岁暮。 岁暮没说话, 只是笑了笑。 郑慕青隔空喊了声“景言”,说道:“你妈妈不就是小提琴老师嘛, 是不是当年在市乐团工作过。” 她妈妈是小提琴老师?岁暮惊讶地看向舒景言:“舒老师, 你妈妈是小提琴老师?难怪那天你小提琴拉得那么好。” 岁暮随着他的话注意力也落在了舒景言身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舒景言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不过, 见她感兴趣的样子, 他也乐意多说一些, 总比她关注台上唱歌的人好些。 其实, 那晚他们在学校天台,他已经提起过, 但当时她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未曾将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他转头看向岁暮, 今晚,舒景言摘了眼镜,眼珠黝黑而深沉,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岁暮渐渐发现他只有上班时会戴着一副眼睛,下班后大多会摘了眼镜,已经见过他许多次不戴眼镜的样子,但今晚那双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盯着瞧了。 岁暮目光游离,偶尔和舒景言对视一秒,下一秒又迅速飘开。 舒景言摊开双手,修长的手指在酒吧的灯光下如玉一般,还真是一双好手,岁暮不由想起那晚他拉小提琴的样子。 舒景言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讲述着他和小提琴的故事:“我小时候也学过几年的小提琴,那时候贪玩,练琴总是三心二意,有时候为了不练琴,我就将琴弓藏起来。家母很严格,不过后来也被我磨没了性子,见我没有兴趣索性就也不逼我。” 大概是想起儿时的一些回忆,舒景言眉眼间不见一贯的沉稳冷然,倒是添了许久的温和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看向岁暮的目光更是沉沉如藏着海水一般。 舒景言难得如此说话,三个人哈哈笑了,尤其是真郑慕青,笑得不行,竖着食指隔空点了点他:“你居然也有这时候啊。” 岁暮也笑眯眯,气氛轻松,她也敢调侃舒景言:“我还以为舒老师从小就这么严肃呢!原来也有调皮的时候。不过,你上次拉小提琴也不像是只学了一两年啊?” 舒景言想起自己为何又开始练琴,大概是从父母离婚后,练琴成了那段灰色时段唯一的消遣,他从不是放纵自己的人,即使最痛苦的时候能想到排遣的方式也只是拉琴。 他笑了笑:“没人逼着练琴,反倒愿意偶尔练练了。”他侧目看着岁暮:“不过,我真的不喜欢练琴啊。” 说完他眉头皱了皱,莫名的孩子气,就好像一个抱怨不想去上学的孩子,但也只有岁暮看到他这样子,尔后很快舒展眉头,仿佛刚刚只是岁暮的一个错觉。 岁暮知道他一个小秘密似的,心里乐开花了。 这边的动静陆离早就看到了,奈何还在台上表演,他只能眼神不时扫到岁暮和舒景言身上。他之前有过两三个女朋友,而且他也不是木木的男孩子,所以他能感受到岁暮看他时目光里的不一样,即使这种不一样似乎也不能定义为喜欢,但他喜欢她,喜欢她的漂亮。 对,他就是这么肤浅。在追到岁暮之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减少那个男医生和岁暮的接触。 两首歌结束,陆离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被大双一把拉住,他是敲架子鼓的:“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不是错拍子就是抢拍子,过两天我们还有比赛的。” 陆离飘远的心被大双的话拉了回来,拍拍大双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晚上回学校我们再练练。” 大双回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点点头。 陆离没有从舞台一侧的阶梯下去,而是直接从舞台上跳下来,年轻的男孩不畏严寒穿着一条破洞裤,表情又酷又得意。 他走过来,除了舒景言其他三人都在鼓掌,李冬冬甚至夸赞:“小伙子,唱得不错啊,这杯姐姐请你喝了。” 陆离接受她的赞赏和酒,挑挑眉就将杯中酒喝掉,然后看向岁暮,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咳咳,是唱得不错,不过比哥哥我就差了那么一点,来来,哥哥也请你喝一杯。”郑慕青站起身,拉回陆离的视线,没办法,谁让他是那人的兄弟呢。 李冬冬故意嘲笑:“还哥哥呢,陆离,叫他叔叔。” 郑慕青不乐意:“啧,怎么你是姐姐,我就是叔叔了,我有那么老吗?” 李冬冬托着下巴,笑着挤兑他:“你那一脸抬头纹还不老啊,不信你问问人家小孩。”转头,看着陆离:“陆离,你说呢?” 陆离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有三分淘气:“谢了,陆叔。” 郑慕青皱眉:“你这孩子。” 如了李冬冬的意,她搂着岁暮的肩膀笑倒了,岁暮被她的力气也带着后仰,虽然极力控制住了,但还是随着这股力气朝着舒景言而去。 舒景言右手轻轻托起岁暮的后背,低声说了句“小心”。 岁暮赶紧坐正,摸摸一侧的头发,急促地说道:“谢谢,舒老师。” 哎呦,老婆好给力啊,郑慕青默默给李冬冬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这边,陆离喝完酒,放下杯子,心里堵地慌,没能坐到她身边就是不方便,想起刚刚那声郑叔,陆离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李冬冬和岁暮说道:“那我们三算一个辈分,郑叔和舒医生可都是长辈喽。”他把长辈两字咬得格外重,仿佛怕大家听不清楚。 这个长辈,岁暮不知该作何表情,倘若今天舒景言不在场,她也会起哄叫郑慕青“叔叔”,甚至叫李冬冬“婶婶”,但今天舒老师在这儿,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能他不开心别人说他老。 舒景言眉宇间声色未动,只是摸索着下巴,目光沉沉地看着陆离,笑了笑,意外不明道:“的确是个孩子。” 陆离挑衅地回视他,不就是仗着年纪大,身份特殊吗。 李冬冬见形势不妙,从后面推了推郑慕青,郑慕青收到指示,做出有些累的动作:“那个,大家明天还有工作,人命关天,我们就先撤了。” 李冬冬连连应和:“是啊是啊,今晚休息不好说不准我明天给女明星隆胸隆到后背去了。” 四人已经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陆离急忙忙从旁边窜到岁暮身边:“岁暮,我送你吧,我陪你走走。”他星星眼地看着岁暮。 岁暮理智上是拒绝的,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实在是心理作用,她已经一遍遍暗示自己,这并不是萧笙。 她不出声,陆离还以为她答应了,欢快得准备套上外套,谁知被李冬冬拦住:“不用麻烦了,我们顺路送她就好了。” 岁暮点点头:“陆离不用了,他们正好顺路。” 陆离只得失落地放下外套。将他们送出门,他才折回酒吧,兴许是心情不好,他又上台唱了首忧伤情歌才算发泄完。 酒店外面,李冬冬和岁暮已经上了郑慕青的车。本来岁暮打算走回去,但外面雨比刚刚大了些,她也没带伞,所以索性就蹭车了。 郑慕青正等着舒景言掉头然后一起走,只是见他上车后很快又下车了,走过来敲了敲车窗:“我们喝酒了。” 郑慕青有些不在意:“就那点酒,我没醉。” “回去的路上可能会遇到交警,你想明天在警局开门诊?”舒景言说道。 郑慕青咒骂了一声。 李冬冬解开安全带,拍拍郑慕青:“起身,我来开,我今天没喝酒。” 郑慕青乖乖起身,让给了李冬冬。他这边解决了,但舒景言怎么办呢? 他载他走,但这车怎么办呢?搁这儿估计得一天一夜,郑慕青发愁地皱眉,发现也只能这样,刚想说让他上车,舒景言已经看向后座的岁暮,问:“会开车吗?” 岁暮老实回答:“有驾照。” “上路开过吗?”舒景言接着问。 岁暮心里底气不足:“开过,七八回吧。” “那行这儿离宁大不远,你把车开到学校,正好我在学校有间职工宿舍,你也就住校门口,到时候我们走回去。” 岁暮觉得可以,但唯一的难处就是她驾驶能力估计坑人,她下车前提醒舒景言:“我手生万一” 舒景言替她关上车门,安抚她:“没关系,还有我呢。” 郑慕青越过李冬冬,朝岁暮喊:“没事儿,他可是老司机,从这儿到宁大不到十分钟,岁暮慢点就行。” 李冬冬也说:“岁暮你开慢点,之前你不是帮我开过几回,技术可以的。你们赶紧走,雨快下大了。” 舒景言和岁暮上车后,李冬冬先将车驶出去,手探出车窗,和他们挥了挥手,放心地走了。 岁暮还在车内熟悉环境,摸摸方向盘,又左右虚踩了踩油门和刹车,转头看向舒景言,点点头。 舒景言发现座椅对于她有些低,她总会伸长脖子看前面,便探过身去。 他突然靠过来,岁暮下意识地后缩,心里骤然有些快,两人靠的很近,岁暮闻到清冽的酒气,像肥料一般滋养着她心里的一颗小树苗,她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下垂的睫毛修长,鼻梁挺挺,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此刻这辆车内真的只有他们两人。 “舒老师” 她刚开口就突然察觉座椅升高,舒景言抬眼看向她:“怎么样这个高度?” 岁暮渐渐明白他的举动,心里更是犹如火烧一般,又尴尬又紧张,害怕他察觉自己刚刚的误会,她怎么会,怎么会觉得舒老师会趁着酒劲就 “还有些低吗?”她不说话,以为座位还有些低,便想再调节一下,岁暮忙忙摇头制止他:“刚刚好。” 确定好座椅的高度,舒景言一时没撤回,认真打量了她一下:“脸怎么这么红,橙汁也会上头啊。” 脸很红吗?不会吧,她摸摸脸颊,扯着嘴角说:“大概是紧张,对,我有些紧张。” 舒景言笑起来,眼底盛满笑意,温温柔柔地说:“不是说了,还有我呢,我不会让我们出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chapter31 岁暮毕竟是两年前就拿驾照的“老司机”了, 所以虽然很紧张,但她依旧开得很稳当, 稳稳地行驶在下雨的路上。 完全没有打滑,嗯,技术还是不错的嘛, 岁暮心里有些小得意, 但还是不敢大意,实在怕在舒景言面前丢人。 车子正好转一个弯直接就进入宁大东校门的那条街, 人烟稀少, 车辆更少,岁暮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只是人还是有些僵硬,梗着脖子慢慢转向舒景言的方向:“舒老师, 怎么样?”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急需表扬的孩子。 舒景言打开车窗, 一阵风迅速闯进来,扫走车内的沉闷。他眯着眸子一时没有讲话,只是指了指相隔几米的地方——一个骑着电瓶车的中年男人。 岁暮不明所以, 晚风吹乱她耳畔的碎发, 淘气地打在她的脸颊。 舒景言轻咳一声, 声音里藏着三分笑意和六分调侃, 剩下的一分是隐藏的温柔:“难道你没发现这辆车一直在我们旁边吗?” 什么意思嘛!岁暮稍微想想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这是嫌弃她开得慢了。 岁暮突然脚下猛地一踩油门, 速度瞬间提上来, 原本还龟速的车颇有种离弦之箭的架势, 吓得旁边的电瓶车在风雨中抖了抖。 但她也没嘚瑟几秒,学校的大门就跃入眼帘。岁暮也不是那么没轻没重的性格,刚刚没什么人她才敢那么豪放的踩油门,现在校门口往来的人群比较多,她渐渐又开始恢复龟速一般的风格。 刚刚逞能了一把,岁暮悄咪咪地看了舒景言一眼,被舒景言抓了正着:“好好开车。”他话说得严肃,但嘴角的弧度一直上扬,从上车就没有降下来过。 咻岁暮迅速转头,打着方向盘准备进校门,车头还没进去就被保安室的大叔拦住了,岁暮准备拿自己的学生证,想想好像没带在身上,只好侧头看向舒景言,舒景言摊摊手:“我也没带教师通行证,今天原也没打算过来。” “那怎么办?”岁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能怎么办,刷脸呗。”舒景言轻松自在地说道。 “啊?”岁暮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惊讶地看着他,只见舒景言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和保安室的大叔熟稔的打招呼:“江叔,是我。” 大叔一见舒景言,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舒医生啊!现在刚下班啊?” 舒景言温和有礼地和大叔寒暄两三句后,才回到车内,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他两侧肩膀上已经有小雨珠落在上面,头发丝上也是,他低头拍了拍肩膀的水珠。 刚好,校门口的拦车的杆子竖起,对他们放行,岁暮才慢慢收回视线。 车内好一阵安静,岁暮想起刚刚他随口说的刷脸,没想到还真是刷脸啊,但有一件事岁暮有些奇怪,并不涉及隐私,所以她闲聊一般的口吻问道:“刚刚保安大叔叫你舒医生,在学校不是应该都是舒老师吗?” 舒景言整理衣服的手指一顿,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疑惑,说实话,他从未在意过别人对他的称呼,舒医生也好,舒老师也好,不都是他吗? 他想了想,好像从他和江叔相熟以后,他一直叫他舒医生。 “可能她老婆曾经是我的病人吧。”舒景言说了一个相对靠谱一点的答案。 这样啊,岁暮点点头,她想起刚刚大叔看到舒景言那一瞬间的表情——喜悦中参杂着感激,大多数患者以及患者家属对待医生的态度,岁暮这些日子在医院见惯这样的表情。虽然这些年医患关系很紧绷,但其实大多数人对医生还是秉着一个公正的态度。 “那他老婆后来好了吗?” 岁暮正在缓缓地将车倒进其中两辆车中间的一个位子,她试了几次总是不成功。 “癌症晚期,从确诊到去世两个月时间。”舒景言口吻平和,平平静静。 岁暮终于将车倒进去了,抬头看向舒景言,她想起曾经在校刊的采访中,他曾说:医生并不是上帝,为人医者,尽其所能,全力以赴,剩下就看老天了。 那天估计老天爷心情不好吧。 舒景言先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把伞撑开,然后打开车门让岁暮出来,绅士又体贴。 两人走在校园里,岁暮起初说不用送她,她怎么敢劳驾老师送她呢,会被天打雷劈的吧,但舒景言坚持,只说太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去他不放心。 同撑一把伞,黑色大伞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舒景言身上那一丝丝酒气也慢慢窜进岁暮的鼻子,清清淡淡的味道。 偶尔舒景言会遇到一两个相熟的老师,简单地打个招呼,然后会用好奇又善意地目光打量岁暮,但由于天黑,岁暮又隐在舒景言的旁边,完全看不出是谁。也有一个男老师直接打趣,舒景言只是笑笑,将岁暮彻底挡在身后。 直到出了校门,岁暮才悠悠松口气。她抚着胸口,后怕地说:“刚刚那个胖胖的女老师是我上学期选修课的老师,我之前逃课还被她逮到,好怕她认出我。” 两人正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岁暮住的老公寓就在马路对面,听到她刚刚的话,舒景言扬眉,垂眸看她吐槽的样子,只觉得今夜晚风甚是舒爽。 岁暮自己说舒服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旁边这位也是位名副其实的老师,虽然他只担任一门硕士课程的老师,大多数时候是在医院。 岁暮尴尬又心虚,红灯变绿灯都没发现。舒景言跨出一步才发现她还在原地,又折回:“怎么不走?” 岁暮仰头看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闪来闪去,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然后手指比划了一下:“舒老师,你就忘了我刚刚的胡说八道吧,我从来不逃课的,陈老师的课特别有意思,特别生动有趣,深入浅出,我们受益匪浅。” 原来是这样啊,不觉得晚了些吗?舒景言脸色如常,嘴角抿着,没有一丝笑意,但也不严厉,只有一贯的严肃,他点点头:“是吗?那我明天要好好和陈老师传达一下,刚好她就住在我对门,我要告诉她,她的学生说她上课无聊空洞,如同嚼蜡。” 无聊空洞,如同嚼蜡。她有这么说吗?岁暮完全不想承认,仰头望天,又低头俯低。 舒景言逗够她了,有些憋不住,朗声大笑,岁暮抬头看他,见他笑得眼角都出褶子了,才后知后觉她这是被涮了。 他这一晚的打趣逗弄彻底让两人间的距离虽短,岁暮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对老师的那种小心翼翼了。 甚至指着舒景言眼角的褶子说道:“舒老师,你这儿的褶子已经出来了。” 说完,又瞪眼看他表情,舒景言倒是坦坦荡荡地说:“毕竟我也年过三十,有些褶子也正常。” 他们这一通下来,绿灯又变红灯了,只好在路边再等一次。 两人顺利过了马路,又步行十分钟到岁暮住的那栋楼下。这是一栋老小区,一共七层,没有电梯,岁暮住在七楼的701。 这是舒景言第二次站在这里,上次是他顺路送她回来,她得知自己感冒,急匆匆上楼拿了一盒感冒药给他,他是医生,家里怎么会少这些东西,但他还是收下了。 情之所初,大概就是这些细枝末节。 “好啦,我到了,舒老师。”岁暮指了指前面不高的小楼,浅笑着看向舒景言。 这么快就到了,舒景言不无遗憾地想,面上却一派正人君子:“上楼时小心点,雨天有些滑。” 正巧,一对老夫妇从楼上下来,老爷爷扶着老奶奶,慢腾腾地下楼,边走老爷爷边紧张叮嘱:“这里滑,小心着点。” 本来很正常的两句话,岁暮不知是心理作祟,总觉得怪怪的,她一紧张就喜欢做些小动作,她摸摸鼻尖,从伞下跨出去一步,向昏暗的楼道而去。 老式的楼道并没有安装任何照明设备,岁暮走了四年,闭着眼睛也能摸上楼。岁暮走进楼道,融入黑暗中,只剩下一个背影。 “等一下。” 什么?岁暮立刻转身,看向他。 舒景言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掌心竟微微湿润,他忍了又忍,才忍下心头的冲动,那股冲动是他年少轻狂时也未曾如此强烈。 “怎么了?”见他不言,只沉沉地望着自己,岁暮下意识摸摸脸颊。 舒景言喉结滑动,缓缓开口:“明天我顺路过来接你去医院。” 岁暮潜意识绷紧的肩膀,慢慢松塌,笑得很开心,点点头:“好,那我可以多睡二十分钟了。” 她欢快地答应,舒景言的笑容不由爬上脸颊:“可以多睡半小时,我明天给你带早餐。” 那晚,岁暮难得好眠,一着枕头就沉沉睡过去。 那晚,舒景言折回学校,刚进校门就收到郑慕青的微信,是一个淘宝链接,紧接着又是一段语音:我要屯面膜,要不要带上你啊。 面膜?大男人买什么面膜,刚准备好好嘲笑一下郑慕青,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舒老师,你这儿的褶子已经出来了。 褶子已经这么严重了吗?他一直觉得男人的实力比颜值重要。 但 “可以多买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chapte□□ 第三十一章 舒景言在站在宿舍门前, 从一串钥匙中找出一把银色钥匙,刚插进钥匙缝, 过道就传来阵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和蔼的女声。 “舒老师,今晚住宿舍啊?” 舒景言停下手里的动作, 回头。原来是刚刚某人吐槽的陈老师, 舒景言点头打招呼:“是啊,正好刚刚在附近有事, 我看太晚就直接过来了。陈老师, 这么巧啊,您刚散步回来?” 陈老师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女老师, 身材圆圆胖胖,虽然上课无趣又沉闷, 但为人还是极和蔼, 但中年女人总归有个通病——八卦。 对待未婚同事积极介绍对象,对待已婚未孕的积极催生。即便是舒景言还感受到她几次的热情,只是后来他多番拒绝, 对此兴趣寥寥的样子, 陈老师才渐渐收敛, 不再给他介绍女孩子。只是今晚在校园撞见他伞下有个女孩子, 陈老师犹豫半晌,最终八卦战胜了一切。 “舒老师, 刚刚一起的女孩子是女朋友吧。” 女朋友?舒景言握着的黑伞随意地敲了敲地面, 想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回答:“暂时还不是。” 陈老师秒懂, 笑呵呵:“哦哦,我懂我懂了,刚刚天太黑都没看到正脸,有机会再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见见。”陈老师真的很喜欢对门这个严肃少言的年轻人,年轻有为,为人谦和有礼,关键是长得帅,陈老师年轻时也是一枚小小的颜控。 舒景言想想岁暮刚才皱着眉头吐槽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含糊地点点头:“以后有机会的。” 随后他打开门,和陈老师互相道晚安后关上门,他才想起,好像没关照陈老师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外传。 哎,算了。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舒景言自动在六点半醒来,多年的生物钟已经形成。他拉开卧室窗帘,教职工宿舍对面就是宁大多个操场之一,已经有零零散散的人在晨跑。他站在窗前扭了几下脖子,活动活动未醒的筋骨,然后刷牙洗脸,换了一身运动装也下去跑步。 舒景言从大学期间就保持着一周两次健身房的频率,不算多,但足够他维持高强度工作时的体力。 一通慢跑下来,藏在云里的太阳已经露出半边,东边的云层已染上一层霞色。 舒景言回去洗澡换衣服,再到食堂买好早餐,驱车前往岁暮住的地方。 他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抬腕看下手表——七点二十,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摸早餐,好像有些凉了。 舒景言给岁暮打了通电话。 电话嘟嘟了两下就被接起,随之而来的是女孩子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舒老师,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对不起啊,你再等我十分钟。” 舒景言温和低沉的声音从电流那端传来:“没关系,是我早到了,我买了早餐,但现在好像已经凉了,家里有电磁炉之类的吗?” 岁暮瞄了眼厨房,里面有个电磁炉,是之前陶太太给女儿添置的,“有的有的。” 舒景言说:“那我现在方便上去吗?” 方便吗?岁暮环顾一圈,赶紧把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塞洗衣机,边走边说:“方便方便,麻烦舒老师了。”说话的间隙她已经迅速将床上丢的两本书排在书桌上。 怎么办啊!岁暮尽最大的努力想在两分钟内将屋子收拾成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子住的地方,奈何,底子太差了,敲门声响起时,她才刚刚将厨房的垃圾全丢进垃圾桶。 “咚咚咚”一阵有力的敲门声。 岁暮扯扯毛衣的下摆,又环顾房间一圈,嗯,虽然不能说精致,但应该还算整洁。她在门板后深吸两口气,平息一瞬,然后才打开门。 舒景言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月朗风清的站在门外,唇边有浅浅笑意,见她开门露出一张清晨的素脸,眼底有一圈轻微的黑眼圈。 “早上好。” 岁暮让开稍许,让他进来,“舒老师,早。” 舒景言站在玄关处,扬眉问道:“需要换鞋吗?” 岁暮连连摆手,她这儿哪有资格让人家换鞋,“不用不用,直接进来。” 舒景言进来后,目光坦然淡定的扫了一圈。岁暮这间屋子除了厨房有间门隔着,其他全部一览无余。 比他想象中好些,至少干净。 舒景言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岁暮迅速从他手里抢过早餐,将她挡住,指了指沙发:“舒老师,我来就好了,你先去那儿坐会儿吧。” 舒景言客随主便,点点头,安静地走到沙发旁。 岁暮进厨房解开早餐的袋子,有包子豆浆还有油条牛奶,好全面啊,岁暮打开鲜少使用的微波炉,将包子和油条放进去,然后将豆浆和牛奶倒进杯子里。 等的时间有些无聊,岁暮侧头想看看舒老师在做什么。 她一转身就看到舒景言站在她书桌旁,指间捏着一张报纸,神色安静,目光专注,侧脸轮廓鲜明,下颚线条完美,还真的很帅啊,岁暮有些犯花痴了。 然后,她视线上移,咦,报纸有些熟悉。 等等一下,岁暮脑海里电闪雷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岁暮想起那张报纸了。 哎呦,岁暮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舒老师,那个报纸” 舒景言搁下手里的报纸,看向她:“几年前的报纸,没想到在你这儿看到。” 岁暮解释道:“三年前的报纸,那时候我刚好在校报的成员,负责后期的校对,舒老师这篇采访就是我校对和排版的。” 舒景言打趣:“所以很有纪念意义就一直保存着。” 微波炉已经叮叮响,岁暮将包子油条取出来,牛奶和豆浆放进去,然后端着早餐出去。岁暮放下早餐,走过去拿起报纸:“我在校报一年,校对排版的文章不说多,但也不仅仅只有这一篇。” 她这番话着实取悦了舒景言,或者说,因为是她说出这段话,他更加心痒难耐。 “我其实最初的梦想是去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然后进艺术团,做首席小提琴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大学填志愿时,我报了医学专业。”岁暮这是第一次向一个人吐露心声,大概自己什么模样都被他见过,大概他总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大概不知什么时候,岁暮对舒景言渐渐放下了戒心,亦或者,他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她圈进熟人的范围。 “但学医真的好难啊!”岁暮仰头看他,发自肺腑地吐槽了一句。 舒景言被他这一句逗笑了,应和地点点头:“确实挺难。” “所以我每天都很痛苦,直到那天看到你的采访,你说,从医越久,越珍惜自己这双手,手里的刀握不好,多少家庭会支离破碎。”岁暮喃喃道:“你说其实很多时候,事情是会上瘾的,比如说救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灿烂的容颜,生存的渴望,死亡的绝望,当这些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时,才真正明白这身白袍的重量,不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信仰,铭记于心” 这段话,她大概看的次数多了,便烂熟于心。 “所以,你就因为爱上了医学?”舒景言问。 “怎么可能啊。”岁暮摸摸下巴,回忆那段时间,她是怎么慢慢接受现实的,“学医还是好难,但我心甘情愿地课后多去图书馆,学医还是很枯燥,但我会试着用一种平和放松地心态去面对了。” 舒景言一阵心疼,他试探着问她:“那当初为什么不继续练小提琴?” 两人已经坐在桌前,岁暮咬了一口包子,闻言,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她不太愿意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只是胡乱说:“因为家里觉得小提琴是不务正业。” 舒景言抿了口刚刚从微波炉中取出的温热牛奶,并没有再继续深究。 两人结束早餐,岁暮在稍微化点淡妆,时间就有些紧迫,好在舒景言开车又快又稳,加之他们今天运气好,居然一个红灯都没有赶上,顺利在八点半前到达医院。 一到医院,刚才轻松的早餐氛围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医院的忙碌紧张。 周庄庄一见到舒景言进来就迎过去,在见到舒景言身后的岁暮时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看着两人,语气有些生硬:“景言,你们这是刚好撞上?” 周庄庄眼波流转,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心里的嫉妒已经开始火烧火燎,烧得她心甘脾肺都在疼。 舒景言向来不太照顾她的情绪,或者是铁血冷面发挥的淋漓尽致,倘若以前还顾忌着她身为女孩子的颜面,但自从发生五年前的事情,舒景言承蒙她的关系被戴上了绿帽子,对她再无任何好脸色。 此刻,舒景言从周庄庄身侧擦肩而过,丢下一句:“没有,我们是一起过来的。” 随即是两道咳嗽声。 “咳咳”岁暮只是被口水呛到,小声咳了几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个不停的是后脚进来的郑慕青,他手里正捧着巨无霸煎饼,嘴里刚塞满,就听到舒景言这一句,直接一口喷出来,喉咙里也呛了一口,咳得肺都快出来。 最后还是岁暮好心接了杯水递给他,他咕嘟咕嘟一口喝尽,再抬头就看到三张嫌弃脸。 他气愤地指着舒景言:“你牛逼啊。” 这速度快赶上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chapter33 郑慕青话音刚落, 岁暮就囧了个囧,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头顶就被人敲了一下,岁暮回头, 堪堪看到舒景言收回屈起的食指。 “走, 查房。” 岁暮话都来不及讲就被舒景言拎走了,留下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郑慕青耸耸肩, 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周庄庄欲言又止,漂亮精致的脸却像便秘一样的表情, 郑慕青实在看不下去,虽说这些破事他真不想沾, 关键是每次沾上都没好事, 上次直接导致冬冬和自己分手。但终究是好兄弟的事情,他心中叹息。 郑慕青丢掉手中的废纸,状似无意的说:“景言倒是好久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了。” 周庄庄如触电般转身, 语气带着三分急切:“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郑慕青语气低沉又无奈:“庄庄, 你又何必这么执着, 你们五年前就不可能,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景言没做出任何回应就真的不可能了。” 周庄庄眼眶酸胀, 像是一层华丽的外衣正在慢慢被剥掉, 但她还试图再穿上, “为什么我不可以,郑雅那样子的女孩子都可以是他前女友,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我连一个实习生都不如吗?” 郑慕青扶额,觉得前面都白说了:“庄庄,你话说得太过分了。景言他自尊心太强又太傲,你和郑雅是朋友,就这层关系,景言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周庄庄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稳住,抬头看向郑慕青,目光悲怆:“难道就因为小雅和那人认识是我介绍?” 说实话,郑慕青还真有些佩服面前的女人,追着舒景言这么些年居然也不嫌累,反倒旁人看着她觉得心累。他顿觉无趣,又觉得刚刚多费口舌了,只最后淡淡说了句:“景言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周庄庄终究没能抓住那一层皮,就这样难堪而又毫无伪装的被剥掉了,她扶着桌角的手背已经冒出青筋,指甲因为用力而惨白:“刚刚那个实习的女孩子。” 她的神色实在有些狼狈,郑慕青接了杯水递给她,劝解:“先喝杯水,待会儿还要去门诊,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让病人放心。” “谢谢。”周庄庄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火烧火燎的喉咙瞬间被滋润,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他们应该还没有确定关系吧。” 郑慕青无所谓地笑了笑,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白大褂,走到一边,查看自己今天的手术安排。 舒景言和岁暮两人正在查房。藏着某种祸心,舒景言在教岁暮方面更加耐心,眉宇间的温和藏都藏不住,老师这么认真,岁暮也专心致志。 一间一间病房经过,突然一声“岁暮”从前方传来,岁暮抬头,原来是陆离,舒景言在听到这声音时就皱起眉头。 陆离刚好来给小双送早餐,待会儿他还要回学校。他本来还准备待会儿绕一圈去找岁暮,没想到却在这儿遇到了,他开心地小跑过来,眼睛亮亮地瞧着岁暮,今天岁暮穿着一件橡皮粉的高领毛衣,衬着脸色晶莹透亮。 年轻男孩子心直口快,从不掩饰内心想法,他笑着看岁暮:“岁暮,你今天真漂亮。” 啊?岁暮毫无防备地被夸了一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侧头看向舒景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去看他,当她反应过来想迅速转个方向时,他已经看过来了。 岁暮那叫一个尴尬,眼神飘忽了一下。 舒景言笑了,笑得好看又温柔,从容又坦然,就像一层冷傲的面具被人揭开,“确实很漂亮。” 啊啊啊!岁暮脸都红了,这一大早的,她还是吃不消啊,舒老师夸人也这么直白啊,岁暮心跳砰砰砰,像是在嗓子眼跳。 又是这样,陆离敌意满满地睨了眼舒景言,发现他已经从旁边擦身而过。 凑巧,舒景言和岁暮进的下一间病房就是小双的,例行常规检查和询问,小双过两天就要手术,他的父母也已经到医院。 对于小双的家境,岁暮偶然间听陆离提起过,父母均是普通农民,靠天吃饭,家里本无多少积蓄,这场病对于一个家庭无疑是浩劫,所以陆离他们几个正准备义演筹款,能筹多少算多少,得知岁暮会拉小提琴,他们也积极邀请岁暮加入。 岁暮正在犹豫,她已经好多年不拉了,手已经生了,加之过去的事情,她不太愿意拉小提琴。 趁着舒景言和小双父母讲话,陆离蹭到岁暮旁边,扯扯她的衣袖,“岁暮,参加义演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 岁暮为难地张口:“陆离,我看就算了吧,我真的很久不拉小提琴了。” 陆离笑着露出小虎牙:“岁暮,你就当帮帮我们吧,你看我们就这几个人,多个人多份力量。” 岁暮最终还是在陆离期待的眼神下答应了。 陆离开心的告诉她,他们准备连续义演三天,从明天开始,都是晚上,不会耽误岁暮上班。既然已经答应了,岁暮打算晚上下班回去练练小提琴。 她已经五年不碰,有种近乡情怯。 临近下班,办公室里只剩几个实习生,其他医生有的做手术,有的还在门诊,岁暮瞄了眼周围,还没人走,她手里的活已经干完,犹豫了两秒就拎包走人了。 但在她下班之前,许久不露面的李夏草来了一条短信。 “岁暮,从你们医院给我带点那玩意儿。” 岁暮秒懂:“你又” 李夏草给他回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包。 岁暮拐去一楼的药店替李夏草买药,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一直拿在手里,看盒子表面的简易说明书,边走边看,直接撞上了人,手里的东西也直接掉在地上。 岁暮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岁暮下一声对不起戛然而止。 舒景言正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色大衣,挺拔如松。 他今天下午在学校有课。岁暮打招呼:“舒老师,你课结束啦。” 舒景言点点头,目光移到地面那盒药上,岁暮顺着目光也看过去,就看到药盒摔得正面朝上,“开塞露”三个醒目打字印在白底盒子上。 什么鬼啊!岁暮已经听到自己脸掉地上的声音了,她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想假装不认识那盒东西。 “不捡起来吗?”舒景言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音还染上笑意,岁暮觉得有些丢人,只好尴尬地弯腰捡起来。 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的,虽然用开塞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想拯救一下自己,她将药迅速塞进包里,然后状似无意般说道:“都是李夏草让我买的,他去了一趟四川,老毛病又犯了。” 她试图掩饰尴尬的样子还真可爱,舒景言嘴角早就弯起,一副了然的样子,“那让他多吃些粗粮和蔬菜,这个东西用太多也不好,会产生依赖。” 外面有些冷,岁暮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遮住脸颊两侧,顺便遮住自己的小尴尬。心里不住的呜呜呜呜,感觉舒老师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岁暮给李夏草送东西时气鼓鼓的,直接在宿舍楼下大喇喇地给他,然后声音不小的叮嘱,注意饮食,多吃蔬菜,便秘不能忽视。 李夏草一脸风中凌乱,落荒而逃。 第二天,舒景言破天荒和岁暮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做主替她打了一盘绿色蔬菜,岁暮欲哭无泪。 刚坐下,岁暮就着急解释:“舒老师,其实我真的很健康,昨天的东西是替李夏草买的。” 舒景言今天心情很好,吃饭时嘴角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幅度,人也亲和了几分,看着岁暮时,一贯冰凉的眼神也有了温度,他没有顺着岁暮的话说,只说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岁暮拨了拨碗里的饭,一片绿,她真的不喜欢吃蔬菜,她现在肯定一脸菜色,岁暮暗暗想。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过来一块红烧肉掉在她碗里。 咦,岁暮笑得眼睛弯弯:“谢谢舒老师。” 舒景言又夹了两块肉给她,云淡风轻道:“不客气。” 今天,岁暮下班后直奔家里,取了小提琴便去陆离刚刚分享给她的地方。 那是一处市中心的广场,岁暮到时,简易台子也已经搭建好,音响设备全部就位,岁暮一时惊讶,见到陆离时,感叹他们办事迅速。 陆离今天一身黑衣黑裤,外面一件铆钉皮衣,头发也特意打理过,带范儿的感觉,他得意地指着这些东西:“都是酒吧老板赞助我们,他也认识小双,所以就帮了帮我们,场地也是他帮我们联系的,免费。” 其实,这些都是陆离软磨硬泡,加之威胁酒吧老板不唱歌才得来的。 这两天宁城降温接近十度,直接从秋天跳到冬天,风已经带着凛冽的气息。实在是太冷,岁暮放下小提琴,又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有些后悔没有换上羽绒服。 陆离不知道何时买了一杯咖啡,塞进岁暮手中,“你先喝杯咖啡暖暖。” 岁暮接过咖啡时,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外面一件外套,不禁问:“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陆离的头发被吹的稍乱,他随手又耙了一把:“不冷不冷,我抗冻。”说完,又去捏了捏被风吹红的鼻子。 “大概几点开始?”岁暮抿了一口咖啡,太烫。 陆离扫了一圈,对人数还是不太满意,他们今天上午已经开始在学校网站和微博上宣传,下午在广场也已经小小预热了一下,但效果还没达到他的预期,所以,他难免有些失望:“人有点少,我想再等一等。” 岁暮也看了一圈,其实人已经算多了,本来大家就是来逛街,能真正停下来很难,岁暮建议:“要不先开始,后面大家见这边热闹应该还会过来,人会越来越多。” 陆离想想也对,开始后应该能吸引人过来。他手一挥,大军和其他几个男孩子围过来,他先一一给岁暮介绍。 然后给他们介绍岁暮:“这是陶岁暮。” 岁暮摆摆手,像只招财猫一样和大家依次打招呼。 大家都是年轻人,尤其年轻男孩子对于好看的女生态度基本都很友善,所以,几人很快就认识了,听说岁暮也是来帮他们的,态度更加热情了。 陆离先上台唱了一首英文歌,瞬间吸引很多人围观,气氛被点燃。随后他将这场义演的主题说明,不知道是谁带来了家里的投影仪,后面的白色幕布上出现一群男孩子的身影,有他们一起唱歌,一起表演,一点一滴全部的记忆。 陆离一段话停顿三次,岁暮在下面看到她泪光闪闪,不禁也有些动容和感动。 “小双是我们中最努力,最全才的一个,他会唱歌也会写歌,各种乐器都会,我们经常开玩笑,他一个人可以撑起我们一个乐队。” “他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农民,癌症治疗费太高,实在是没办法我们才决定义演筹款。” “希望大家可以帮我们留住这个男孩子,留住这个年轻的生命,如果大家觉得我们唱的还行,还可以,大家就随便塞点钱到那个箱子里,谢谢大家了。” 陆离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才直起腰,后面的大屏幕上是小双住院时他们偷偷拍的照片。 岁暮眼角也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又干了。 一群年轻人唱了一首又一首,好似不知疲倦一般,大概是主题太正能量,几个年轻男孩子的表演确实很有感染力。周围一圈又一圈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向捐款箱,每经过一个,他们都会弯腰。 岁暮是中间上去表演的,她觉得一个人拉小提琴尴尬,又怕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被自己搞冷掉,所以请他们一个人上去唱歌,她来伴奏。 几人均知道陆离的小心思,一举将他推出去。 岁暮站在舞台中央,下面围了几圈人,她不禁有些紧张,手心冒汗,心里自嘲:十八岁经历的阵仗比这大几倍,却也未曾见自己退缩过。 她摸着怀里的小提琴,这把琴陪她将近八年,其中五年闲置,想想还真对不起这把琴。 岁暮深吸一口气,将琴架在肩膀,下巴抵住,然后朝陆离点点头。 两人刚刚提前定好歌曲,一首美国民谣five hundred miles。 人的身体比记忆更诚实,岁暮的手指还有五年前的记忆,虽然没有五年前的纯熟和从容,但至少没有让她失望。 五年没有碰过小提琴,今天重新开始,岁暮在想,是不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可以从现在开始结束了呢? 随着一首曲子接近尾声,岁暮内心愈加坚定,但往往老天爷总喜欢和她开玩笑,仿佛在用一颗糖在逗她,把她逗笑了,然后再狠狠甩她一巴掌,告诉她,你没资格这么笑。 岁暮已经五年没见过那个女人了,但还是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了。 记忆的长绳瞬间将她带回到五年前的那天,那时她大着肚子,现在她肚子平坦,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努力往箱子里塞钱。 岁暮脑袋瞬间炸开了,不是烟花,是鞭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chapter34 第三十四章 岁暮是冲下台的, 众人还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之中时,她已经冲出人群, 四处搜寻。 其实她对记人脸并不擅长,很多时候需要多接触几次才能勉强记住,所以, 对于自己第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女人, 她也很惊讶。 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像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袭来。 女人牵着小男孩正在过马路, 岁暮冲过来时刚好绿灯变红灯, 她抬起的脚步被一辆呼啸而过的客运车吓住,渐渐收回。周围聚集着同样是等红灯的人群, 岁暮有片刻的恍惚,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 说实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些年, 宁城这座说大不大的城市里,她愣是从未撞见过这个女人,而她也从未向父亲摊牌, 即便她用尽所有的手段去伤那个男人的心, 却不敢亲耳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越珍视越害怕, 越珍视越伤害。 终于, 红灯重新变回绿灯,岁暮一个健步跑出去, 但她跑过去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在一个手臂的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因为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是妈妈, 岁暮讽刺的想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但她最终没有接这个电话。 再抬头时,那对母子已经渐渐走远,小男孩有些调皮,走路不专心,还不时地朝后面看,岁暮看清那张圆圆的脸,像个小包子。 她想,如果今天只是遇到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停下来逗逗。 她就这样看着她们逐渐在视野中逐渐变小,融入人群,直至消失。 全身力气仿佛在刚刚的奔跑中用尽,她有些虚脱无力的感觉,转身时刚好看到陆离往这边走,他一脸担忧。 “岁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陆离弯腰,一脸担忧又探究般地观察她的神色。 啊?哭了吗?岁暮抬手摸摸眼角,果真一片湿润,她用力地擦了擦,可是好像有点擦不干净,眼泪止不住。 再抬眸看陆离时,那若影若现的酒窝,说话时无意露出的小虎牙,岁暮心底的悲伤痛苦再也藏不住了。 “呜呜呜”她哭得极其狼狈,眼泪鼻涕一块流下来,边哭边和陆离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岁暮语无伦次,含糊不清,陆离只当她是为刚刚未完成的表演道歉,她哭得实在伤心,陆离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将她拉过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说道:“没关系,都是小事。” “不是的,不是小事,都怪我,呜呜,都怪我对不起”岁暮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伏在自己胸口哭得无法自抑,虽然不知何故,但却心底甜津津的,陆离胆子大些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岁暮,没关系的,还有明天的表演,明天好好表演就好啦。” 两人站在马路边,一个哭一个劝,男孩子阳光俊朗,女孩子只有一个侧脸,但看上去也是清秀漂亮,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误以为这是一对小情侣闹矛盾,投来善意的目光。 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内,因为这一幕气氛有些变了。 周庄庄趣味盎然地看着远处那对男女,用余光瞥了眼舒景言,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淡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多想了。 “陆离那臭小子,又在外面抱着小姑娘了。咦,那姑娘是不是你带的实习生啊,景言,你看是不是啊?”周庄庄演戏一般地引出自己想说的话。 舒景言扣着方向盘的双手敲了敲,眼皮掀起,冷淡地瞥了眼周庄庄,语气凉薄:“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主要原因吧?” 周庄庄有一秒被拆穿的尴尬,但随即坦然地摊手:“我只是听郑慕青说你对那小姑娘有意思,我在想你的品味应该不至于如此,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她说完,撩了撩耳后长发,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 舒景言也扯扯嘴角,看着她,口吻一如既往的淡漠:“哦?是吗,原来我的品味在你眼中这么差?” 周庄庄觉得他话怪怪,转了两圈终于明白,脸色不禁有些变了,她指着远处说:“就这样的人你都喜欢,舒景言,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舒景言的耐心告罄,脸色极差,眉眼间一片凛然之色:“你哪儿都不如。” 周庄庄一双美目瞪圆,漂亮的脸有些扭曲,又气又怒,偏偏还想保持仪态,导致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陆离说他正在追这姑娘,我这个弟弟在追妹子这方面从未输过。”周庄庄揪着车椅皮,恨恨地说出这一句。 舒景言扯着嘴角,一脸倨傲:“那你告诉他,这次他应该不能如愿了。” “下车。”舒景言冷声说。 周庄庄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碰壁了,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贱,偏偏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心底都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再坚持一下,说不定马上就成功了。 所以,今天她才费尽心思蹭上他的车,让他送自己过来,却终究还是一场打击。 周庄庄刚下车,车子就嗖地开走,仿佛一秒都不愿多停,车身带动的气流像一把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翌日,岁暮睡到日上三竿。原因还是因为昨晚,陆离送她回来居然在楼下遇到陶太太,陶太太过来也是因为岁暮挂了她电话,她一时担心所以才过来的。 陶太太还是第一次见到岁暮身边出现除了李夏草之外的男孩子,不免多关心几句,晚上拉着岁暮问了许久,直到岁暮对天发誓,这真的不是男朋友,她才罢休,最后,陶太太摸着女儿哭红的眼角,心疼的说:“暮暮,今天是不是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岁暮沉默,陶太太更加心疼,晚上直接流下来陪女儿。 但陶太太向来不是一个严谨的人,在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今天也是如此,岁暮一觉醒来时,她还睡得极沉。 瞄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平时这时候她已经出门了。 “妈,我要迟到啦!” 岁暮从床上弹起来,边穿衣服边抱怨:“老妈,你是不是把我闹钟关啦。” 陶太太穿着睡衣给女儿收拾包,一面解释:“我看时间还早就关掉闹钟让你再睡十分钟,哪知道我也睡过去了,没事没事啊,我们打的过去。” 岁暮随便抹了两把脸直接出门,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她在出租车上用一根皮筋挽了个丸子头,然后描眉化唇,在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她刚好全部收拾好。 司机收钱的时候瞄了她一眼,啧啧两声说:“你们现在小姑娘还真是厉害。” 岁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滚带爬地拎包下车。 即便如此,她最后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十分钟在其他地方还算小问题,但在宁大医院实在不算小问题。岁暮被舒景言单独喊道楼梯间时,已经愧疚地低下头,尤其对面的男人一脸严肃,脸色还有些臭。 岁暮觉得自己完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chapter35 岁暮低头站在舒景言面前, 两人之间有将近二十厘米的高度差,一高一低, 舒景言垂眸就看到岁暮一截雪白的脖子,像嫩藕一般。 他稍稍撇开眼,望着窗外, 片刻后目光又重回面前人的身上, 目光灼灼,以至于岁暮也能感受到。 但, 岁暮以为他是对于今天自己迟到而生气。 “舒老师” “你昨晚去哪儿了?”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 岁暮话未说完就被舒景言抢先。 岁暮终于抬起头,看向舒景言, 脑袋一时打结,琢磨了一下, 总感觉舒老师这话问的太玄妙了, 像是在问一个彻夜未归的妻子。 岁暮一时被自己这个想法雷到了,但随即心里还有点甜津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甜啥。 “嗯?”舒景言见她在发愣, 又发出一道轻轻的鼻音。 岁暮抿唇, 垂在两侧的手掌握成拳:“昨晚和一个朋友在外面吃饭的。” 撒谎了, 岁暮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撒谎, 只觉得不想让舒老师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她鲜少撒谎, 说完就用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舒景言。 舒景言眸色沉沉, 面色冷峻, 低头看着岁暮,上眼皮轻阖,修长的睫毛像一排小刷子,“是吗?” 跟着他实习两个月,岁暮也未曾多想,只点点头:“嗯。昨晚和朋友吃饭太晚,所以今天才迟到了,舒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舒景言沉默半晌,他心里有些烦躁,明明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可偏偏又不想去拆穿面前的女人,只能和自己生闷气,因此,他说话时口气不算好:“你先回去吧,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岁暮本该如释重负,但却被他话里的冷漠伤到,明明前两天还一起吃早餐,怎么今天就和陌生人一样了呢。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望着已经背过身的舒景言,有些莫名的难受。 岁暮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了,舒景言深呼出胸口的浊气,一巴掌狠狠拍在墙上,心中懊恼,难道表示自己不愿意她和陆离过多接触就那么难,随即他又想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呢,老师?朋友? 在舒景言三十年的人生中,头一次有无力的感觉,即便曾经他有过一段长达三年的感情,但那时他是被动的,郑雅追他一年,他一直视若无睹,直到后来母亲舒安娜生病,而他在国外上学,当他从国外匆匆赶回时就看到郑雅在给舒安娜端茶递水的贴身照顾,那一刻他才决定接受那个女孩的好意。 他对待感情一直是随缘的态度,甚至有些消极,主要还是父母感情不和所导致,所以对郑雅说不上多喜欢,只觉得既然答应姑娘就要负责到底,他向来鄙视父亲出轨的行为。其实说到底,他虽在国外多年,但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男人。 如果没有五年前的意外,他现在应该已经和郑雅结婚了。 舒景言偶尔回忆起自己被带绿帽子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内心除了气愤,更多的还是松口气。 舒景言在楼道平息片刻,才推门而出,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 今天一上午,岁暮都觉得舒景言怪怪的,虽然还是那张俊脸,表情依旧严肃,可这严肃中还带着寒意,就连康康都察觉,趁着吃饭的时候,康康八卦着一张脸凑过来:“舒医生今天是怎么了?除了和护士长说话时口气好些,其他人”康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拍拍胸口,安抚自己,谁让她今天也被舒医生教训了一顿。 闻言,岁暮只是拨了拨饭盒里的饭,她今天没什么胃口,拖着下巴说道:“不知道,我今天准备给舒老师打饭,他说不必了,然后就和郑医生出去吃了。” 康康:“诶,我刚刚看到周医生也出去吃饭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一起去的啊?说起来我还真羡慕周医生,人漂亮,能力也强,前两天我还看到有个帅哥给她送花,不过最后她也没收。”康康一说起八卦就停不下来,见岁暮没反应,轻轻推了推她。 岁暮在走神,被她推了一下后,敷衍的“哦”了一声。 康康才不管她有没有兴趣呢,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听小芳说,好像周医生喜欢舒医生很多年了,这次借调到我们医院就是为了舒医生,哎呦,我觉得这两人还是很般配的,男帅女美,工作也合适,都是医生,可以互相体谅。” 康康的话在岁暮脑海中盘旋两圈,原来周医生喜欢舒老师,还追了那么多年。岁暮的心一会儿被吊到半空,一会儿又像浸泡在水中,总之,滋味怪怪的。 两人吃完饭,康康拉着岁暮散步消食,岁暮借口还有事没去,而是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现在是休息时间,办公室应该没人,但岁暮推开门时就看到周庄庄站在舒景言桌前,神色温和,甚至虔诚一般地翻着舒景言的日志表。 原来真的是自己眼瞎,所以才没看出周医生喜欢舒老师。她摸摸额头,轻咳一声,提醒里面的人。 周庄庄也被吓了一条,下意识的收回手,只是在抬头看到来人是岁暮时,收回的手停住,然后将文件夹放回,顺手收拾了一下桌子。 岁暮心情更低落了,说不上来原因。 周庄庄装作才看到她的样子,笑容温和,摆着前辈的姿态:“小陶啊,刚刚吃完饭?” 岁暮张了张嘴:“嗯。”不再多言。 “我刚刚和你们舒老师一起在楼下新开的餐厅吃饭,口味不错,适合你们小姑娘,有空可以试试。”周庄庄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嗯,好。” 随后是一室安静。 周庄庄睨了眼不远处的女孩,又故意说道:“在景言手底下实习不太好过吧,他这人一向严苛,对自己这样,对别人也这样,在他这儿应该没有女生优待吧。” 岁暮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说话,她话里的熟稔像根刺一般戳着岁暮的小心脏。岁暮不想说话,但碍于情面不得不说话,“还好,舒老师虽然严格,但我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听到她的话,周庄庄嗤笑了一声,声音很轻,若有若无,苏暮假装自己没听到,强迫自己专心手里的工作。 而正在吃饭的某人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郑慕青递过去纸巾盒,调侃他:“怎么了?铁人这是要生病了啊?” 舒景言擦擦鼻子,搁下手中的筷子,一时没有食欲,随后郑慕青也结束用餐,两人坐着聊了会儿天。 “你和岁暮怎么样了?”郑慕青随口问道。 舒景言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回答,郑慕青瞧着这样子便知道不顺利,试探着问:“被拒绝了?” 舒景言摇头,望着窗外的车流,对面就是医院的门诊大楼,他心情有些郁结,沉沉道:“不是。” 郑慕青急了,凑过去说:“哥们,你不会还在玩愿者上钩的游戏吧,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再不急,姑娘就要跑了?” 舒景言收回目光,后背仰躺在椅背,姿态松弛,口吻淡淡:“我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多年光棍了,郑慕青心里默默吐槽。 还没等两人离开,医院已经打来一通电话,原来是新区高架发生车祸,货车和一辆轿车相撞,八人重伤,急需消化外科的医生会诊。 郑慕青丢下三张钞票,拎着外套就往外跑,舒景言已经抢先几步,他迈着步子朝对面的门诊而去,大衣的一角在空中划过,姿态飞扬。 医生一向工作起来连轴转,舒景言这样的人更是连命都不要,当他从手术室出来时,天空已经翻起鱼肚白。 他倚着墙,半眯着眸子,一夜间下巴已经有一层毛茸茸的短胡茬,绿色的手术服后背已经湿了一块,他就这样靠着墙,像是睡过去一样。 “嘿。”一道声音突然出现,然后是一瓶补充能量的饮料被丢过来。 舒景言慢慢睁开眼睛,轻松地接过饮料,拧开瓶盖,大口灌了好几口,然后侧头看向以同样姿势站在一旁的人:“刚结束?” 郑慕青擦擦嘴唇上的水渍,揉了揉眼眶:“比你早半个小时。” 舒景言无声的笑了笑。 郑慕青有扭扭脖子,捏捏后背,感叹:“你说我当时是着了什么魔,三百六十行偏偏选了这么辛苦的一行。” 舒景言只笑笑不说话,他已经缓过劲儿了,现在只觉得肚子太饿,站直腰问旁边的人:“吃早餐去?” 郑慕青:“吃食堂,老子今天要吃十个包子。” 一群工作到清晨的医生聚在医院食堂,边吃边吐槽医生的多种苦楚,但睡一觉又会精神抖擞得教训病患。 舒景言吃完早餐已经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刚准备离开,麦主任从前面过来,叫住他:“景言,等一下。” 舒景言打招呼:“主任早。” 麦主任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辛苦了。”然后继续说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医院今年下乡对口支援,我们科室人选你有什么推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chapter36 每年宁大医院都会安排各个科室的医生到医疗水平落后的基层进行医疗支援和帮扶, 每个科室轮休一般,一个月一轮。上个月是骨科的医生, 过两天骨科回来就轮到消化外科,每年这时候,麦主任都是最苦不堪言的时候, 本来科室就很忙, 偏偏还要抽出两个人。 麦主任扶额,一脸为难:“景言, 今年下乡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舒景言经此提醒, 才想起又到一年一次的下乡帮扶的时候,往年这时候都是院里定人, 名单下来,麦主任不同意也得同意, 只是今年大概院里也想偷个懒, 就把这差事推给各科室的主任。 他手肘支着桌面,手指交叉胸前,略加思索, 恍然发现似乎科室里的同事都下乡过, 就连郑慕青也在去年去过, 这人选还是在不好推荐, 他遂自荐:“我看今年要不就我去吧,剩下人选您看着办。” 麦主任皱皱眉头:“景言, 你这次去就是第三次了, 况且医院这阵子忙, 你可是我们科室手术量最多的一个,你一去这剩下可是一大摊子事啊。” 舒景言浅笑,扯了扯嘴角:“没有这么夸张,何况还有郑慕青和周医生在,他们的手术量不比我少。再说您有合适的人选吗?杨教授在国外,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夏医生的女儿生病,总不好让她这时候下乡。” 麦主任点点头,更加郁闷了,下乡两位医生,一位可以随便些,住院医就可以,可另一位一定要主治医生级别以上,科室符合的医生也就那么几位,麦主任也确实没辙,只好同意舒景言的意见,临走前又提醒一番:“周日上午出发,这次去下乡去的是施桥,大概三小时车程,你们到那儿有人接。” 舒景言了然,麦主任想想也笑了,拍拍他肩:“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下乡,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这样,周六你就休息一下,好好收拾收拾,顺别也陪家人好好过个周末一下。” 舒景言没拒绝,他也确实需要时间。 一早上班,岁暮就听到郑慕青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的战况,他清朗的嗓子带着笑:“昨晚送到医院八个人,四个需要进行消化外科手术,我和景言一人两台,一直到早上五点,现在都已经好好在住院部躺着了。” 陈医生在一旁啃着包子,还没咽下去就庆幸地拍拍胸口:“幸好我昨天休息,要不然也呆到个早上五六点,真吃不消。” 旁边的夏医生轻笑一声:“估计你在这儿也用不着你的份,我听说舒医生昨晚那两台手术可不容易。” 这话还真是毫不留情面呐,医生大概是和病人待久了,养成有话直说的习惯,岁暮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思维有些发散。 陈医生并未将夏医生的话放在心上,反倒转身问岁暮:“咦,看到你老师了吗?” 岁暮摇头:“没看到。” 郑慕青摸摸下巴说:“这家伙已经连着上班半个月,今天休息一上午,下午再来医院,这会儿估计在补眠。”说完,郑慕青又啧啧两声,这人的体力还真是追赶不上。 夏医生也感叹:“都说我们医生工作稳定,稳定什么呀,也就听上去好听些,连个双休都没有。” 这一句就像开关一般,引来办公室里医生的吐槽,岁暮拖着下巴默默听着,心思有些飘远了,在想不知道舒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嘿,发什么呆呢?” 郑慕青的手在岁暮面前挥了挥,岁暮见办公室里已经没人,就用力拍了一下,打得郑慕青嗷嗷叫了一声,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岁暮自从知道李冬冬和郑慕青两人又重新在一起后,对待郑慕青的态度大转变,以前只当是一位前辈,现在直接当姐夫对待,所以才敢在没人的时候动手打人。 郑慕青揉了揉手背,见红了一块,暗想回去一定要让冬冬补偿自己。他拍拍岁暮桌子说道:“跟我走吧,上午景言不在,你就跟着我混吧,刚巧我手里那两人今天有事都回学校了。” 说完,郑慕青已经率先出去,岁暮揉揉鼻尖,连忙跟上。 郑慕青到住院部检查昨晚手术的几人,见状况都良好,随后又叮嘱家属一番,然后又被急症呼去会诊,郑慕青带着岁暮风风火火跑到一楼。 急症收了一位有肛瘘的病人,病人之前在家乡医院做过一个肛瘘手术,只是手术结果并不好,郑慕青一番检查后建议立即进行手术,这手术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小儿科了,每个月总有好几例,只是没想到当他准备去换上手术服时,病人家属突然不干了。 “等一下,我们要找那个姓舒的医生做手术,我们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过来的。”病人的母亲大概在旁边听到护士喊郑医生,才发觉这并不是她要找的医生。 郑慕青做医生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怔愣了一下,随后又莫名觉得好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买些水军去败坏败坏舒景言。 岁暮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尴尬,瞅了郑慕青一眼,被后者瞪了一下,从他的眼神中岁暮知道他并不在意,于是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挺害怕郑慕青因为这件事和舒景言生疏,即便两人关系很好,但当下这种情况,一般人大概真的无法做到心中毫无波澜。 护士解释半天,郑慕青也一番安抚,但病人家属依旧不依不饶,大概是被上次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吓怕了,只一个劲儿地说:“我就要那个姓舒的医生做手术,我二舅妈的弟弟的表叔就是他做的手术,现在恢复得特别好,我只相信他。” 没办法,郑慕青朝岁暮使了个眼神,岁暮开始还不明白,郑慕青只好做出打电话的样子,岁暮瞬间了然地点点头,走到一侧给舒景言打电话。 岁暮拨出号码,等待通话的时候莫名产生一种紧张感,她后背贴着墙,手指藏在后背,一下一下地扣着墙。 没等太久,电话就通了。 “你好,我是舒景言。”干燥的男低音,声线不似平时的清冷,有些慵懒和随意,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 岁暮手指又扣了扣墙,望着远处还在争论不休的病人家属,说道:“舒老师,是我。” “嗯,我知道。”舒景言大概已经清醒,声音恢复一贯的清冷声线。 岁暮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问道:“舒老师,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 电话里传来一道轻轻关门声,静随其后的是舒景言简短的一声:“马上。” 他真的马上就到了,岁暮还在极力安抚家属,他已经换上一身墨绿色手术服快步过来,白皙清俊的脸上一如往常的严肃,给人一种信任感。 岁暮看到他时惊讶道:“舒老师,你来啦。” 舒景言只落了一个眼神给她,随后就接过郑慕青手中的检查报告,对于这两人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所以郑慕青并没有任何压力,还有心情开舒景言的玩笑:“你这又抢了我一个手术。” 舒景言快速扫了眼报告,心中大概有数,又具体查看了病人创伤处,闻言,抬头看了眼郑慕青,轻笑:“没事,接下来一个月够你忙的了。” 郑慕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想追着问,但舒景言已经让护士推着病人进手术间了,只临进去前,舒景言又回头看了眼岁暮。 只这一眼,岁暮竟开始心慌意乱。 舒景言手术刚结束,在护士台叮嘱护士长注意事项时就被郑慕青从后面拍了一下。 “是不是今年到基层医院的又是你啊?”郑慕青凑到他旁边,假装正在看手里的病例,实则在他旁边说悄悄话,就像上学时一样。 一场手术的时间也够他猜着了,同样一场手术结束后舒景言心情稍稍放晴。 他搁下手中的笔,套上笔盖,放进白大褂的口袋,才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嗯,所以接下来一个月你又要有的忙了。” 郑慕青就差哀嚎了,一个月的地狱生活,往年还有舒景言兜着,现如今他走了,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苦闷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舒景言,就连旁边的护士长都被逗笑了,拍拍郑慕青的肩膀:“郑医生接下来有的忙了。”随后,护士长一脸担忧地盯着这两人:“我们科室年轻的男医生可就你俩单着了,你们还这么忙,这可咋办呢?” 郑慕青闻言,连忙摇头,这误会可大了,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他瞄着旁边的人,一脸笑,幸福又得意:“姐,我已经有主了,” 护士长高兴:“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郑慕青向来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幸福爱情故事,但因为时间有限,他也仅简单说了几句,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 舒景言默默听了一耳朵,随后手肘捅捅郑慕青:“刚刚好像麦主任找你的。” 郑慕青停下来,环顾四周,连麦主任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狐疑地看着舒景言:“哪有麦主任,你骗我吧?” 舒景言一脸好笑:“我为什么要骗你?” 郑慕青心说,你当然是嫉妒我,对,你就是嫉妒我。但他觉得舒景言应该没这么无聊,于是,和护士长摆摆手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聒噪的人走后,舒景言也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护士长喊住:“舒医生,郑医生都有女朋友了,你呢?要不要姐再给你张罗张罗。” 护士长之前也给舒景言介绍过,他也见过一两个,但后来见他兴致缺缺,每次也是顾着面子才去,护士长便歇了心思,只是现在连郑医生都结束单身生活,只剩下舒景言一个单身汉,护士长又开始热心起来。 这个舒景言没有再像往常一般碍于情面答应,直接拒绝了。 护士长瞧着他,福至心灵,问道:“舒医生是不是也快有好消息了?” 舒景言望着某人从远处而来,低头笑了笑:“但愿吧。” 岁暮是过来交实习报告,学校规定没隔一个月交一次实习月总结,需要实习老师签字才算认可。 舒景言从岁暮手中接过,和护士长打了个招呼后带着岁暮离开了。 护士长盯着两人的背影发了会儿愣,还是康康跑过来喊了一声,她才回神。 这边,岁暮站在舒景言身侧,安静地走路,偶尔侧目看舒景言,他正垂眸认真看她的月总结,眉间舒坦,岁暮便也松口气。 舒景言对这篇月总结报告很满意,但他不太擅长夸人,只简单说了句不错,这落在岁暮耳中已经是最好的表扬了,她接过自己的总结报告,想起他这些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不由说到:“舒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舒景言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无言,片刻后答非所问道:“我最近确实有一件事比较苦恼。” 岁暮也不知道是否触及隐私,自己是否应该继续问下去。舒景言已经继续说下去:“如果喜欢一个人,是否应该明确告诉她?” 岁暮插在口袋的手指瞬间收紧,与此同时,心脏也一般收紧,她向来越紧张越容易掩饰,故作淡定地说道:“舒老师是在说自己吗?” 舒景言摸摸鼻尖,倒是坦率地点头,然后迎着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岁暮吞咽了一下,嘴角依旧挂着笑:“当然应该说,如果不说对方怎么会知道。” 闻言,舒景言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开,岁暮在原地站了片刻,其实她刚刚想问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幸运得到他的喜欢。 可最后她竟然有些不敢知道了。 第一次有这样但我感觉,她无所适从,不知道和谁述说。 傍晚,陆离又来提醒她别忘了晚上的表演,她看着手机短信,心不在焉地回了一个嗯。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渐渐以一种平常心对待陆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chapter37 晚上演出前, 岁暮才从大军口中得知舒景言接下来一个月要去乡镇医院一个月。她当时正拖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几个在闲聊, 陆离去给大家买晚饭了。 大军正在调吉他的弦,旁边几人问他小双的情况。 “今晚就手术了,我看他状态还不错。”大军一双小眼睛已经笑没了, 好哥们有治愈的可能性, 他弹吉他更有劲了。 “据说这次动手术的是宁大的专家医生,是不是啊?岁暮同学。”大军侧头看着岁暮。 被点到名的岁暮坐直, 点点头:“嗯, 舒老师是我们医院消化科的专家,很多病人慕名而来。” 大军想去早上听到一耳朵的小道消息, 和他们分享:“舒医生下周好像要去什么乡镇医院帮扶,小双是他走前的最后一个手术。” 他后来连说了好几声的幸运幸运, 但岁暮都没听到, 只剩下舒老师要去乡下,她后知后觉得想起好像宁大医院确实有这样的传统。 只是,他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说呢? 岁暮一时又有些生气, 虽然自己只是他的学生, 可这难道不应该提一下吗, 生气之余还有些难过。 陆离过来时就看到岁暮在角落里坐着, 明显情绪不高。他给她买了一杯热饮,递过去时问:“岁暮, 不舒服吗?” 岁暮接过他递来的饮料, 直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没事, 今天上班有些累。” 陆离难免愧疚,医生上班很累,自己还强行拖她过来,他不禁伸出手摸摸岁暮的脸颊,刚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两人都明显愣住。 陆离转瞬心花怒放,但下一秒,岁暮回神,微微侧开脸。 她捧着奶茶,状若无事般笑了笑:“奶茶很好喝,谢谢。” 真他妈尴尬啊,陆离收回手,摸摸后颈,然后又回头看看后面的哥们,有几个人已经看到这边的动静,悄悄和他比了个中指,他狠狠瞪了一眼,转头时又一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只是他心底还是有点紧张,毕竟今晚他有大事要做。 面前的人一口一口喝着奶茶,脚边是她的小提琴,女孩白皙纤细的五指轻扣在椅面,明显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陆离越发喜欢岁暮,漂亮却不骄矜,明明不管她的事,却愿意陪着他们在这儿耗费时间,遇见这样的女孩子,陆离觉得不好好把握就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运气了。 岁暮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准备起身丢掉瓶子,却被陆离抢过去,年轻男孩笑起来,嘴角浅浅小窝:“我去丢。” “谢谢。”已经被拿过去,岁暮抿唇微微一笑。 今晚是最后一场表演,众人都拿出了最后一搏的劲,前两场的结果还不错,虽然和高额的治疗费还有些距离,但陆离几人已经很满意了,总算减轻小双父母的一些压力,而且学校也在校内组织了一场义捐,同学们纷纷伸出援手,所以,陆离今天心情很轻松,压在心底的石头已经消失,他便迫不及待地想和岁暮袒露心声。 所以,今晚的陆离总让岁暮有些无所适从,他唱歌时目光总会似有似无的飘向她,但岁暮脑海中却总会浮现另一张面孔,那张脸不带笑意,冷漠严肃的看着她,岁暮一下子就被吓得回神,再抬眸,面前只剩舞台喧嚣。 晚上八点,陆离唱完最后一首歌,和台下流动的观众深深鞠躬,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放下手里的乐器,和他一样给台下的人鞠躬。 “谢谢大家的帮助,今晚是我们最后一场表演,谢谢你们包涵我们稚嫩的表演,也谢谢你们的善良,现在我朋友正在做手术,这都是因为你们,谢谢。” 陆离说完,仰头看夜空,顺便用手指压了压眼眶。 收拾好场地,陆离几个准备去吃夜宵,岁暮第二天还要上班,没和他们一起去。她不去,陆离也不去了,从钱包抽出两张毛爷爷,然后把钱包丢给了他们几个。 岁暮一个人也可以回去,几番劝说陆离和他们一起去吃夜宵,但陆离坚持送她回去,岁暮只好作罢。 两人坐在出租车内,一个心事重重看向窗外,一个频频转头看旁边人,气氛怪怪的,司机师傅一心开车,只以为是一对情侣闹矛盾了。 大约半小时,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司机转头看向后面的人,问要不要开进去,岁暮想了想就在小区门口下车了。 岁暮边开车门,边和陆离说:“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陆离早已抢先一步下车,站他面前,看了眼老小区,里面路灯昏暗,执意道:“我送你进去吧,送完我再走。”说完,陆离直接付钱。 晚风寒冷,岁暮裹紧身上的衣服,松散的围巾重新打了个结。小区旁边的几家小店还在营业,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夜空中。 “我们走吧。”陆离鼻尖微红,这么冷的天,依旧只是一件皮衣敞开穿,岁暮看着都觉得冷,但他已经伸着光秃秃的脖子在前面走。 岁暮领着陆离一路走到楼下,这栋单元的路灯前两天坏了,至今没人来修,所以两人站着只能看着模糊的身影。 “好了,我到了。”岁暮转身说道。 陆离并没有立即离去的打算,在她面前沉默了几秒,他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害羞,这是第一次正经和一个女孩子说喜欢,他双手在口袋里摩擦又摩擦,掌心微微湿润。 岁暮今晚心不在焉,加之天黑,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稍微侧头看向他,以为他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陆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然后说道:“岁暮,你觉得我怎么样?” 岁暮不明所以的“嗯?”一声。随后便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说,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说完,陆离眼睛亮亮的盯着岁暮,比天空的星星还要亮上三分,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黑暗中,岁暮的脸色惨白,血色全无,一双眸子瞪圆,在陆离说完那句话后,突然充满盈盈水光。 曾经有个少年也在某个她练完琴的下午,在楼道里半开玩笑的问:“暮暮,毕业后做我女朋友。”那时候,岁暮以为他是开玩笑,即便两人关系很好,但岁暮也只当那是朋友的友谊,就如同和李夏草一般。渐渐后来,她才发觉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即使当时年少,岁暮也知道自己对箫笙只是朋友的情谊。 后来,出了那件事,岁暮至今也忘不了他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比赛结束准备回家,他就一直在旁边问什么时候做我女朋友,岁暮那时候着急回家告诉家人比赛结果,他在耳边嗡嗡说话,岁暮还觉得有些烦。 但最后,她也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风吹干了眼角的湿润,岁暮捏捏鼻子,额头一阵疼。 陆离还在眼巴巴等着岁暮答应他,他觉得自己有九分胜算,少的那一分,陆离不禁想起那个冷漠严肃的医生,但他觉得年轻女孩子又怎么会喜欢那样不苟言笑,甚至古板严肃的人呢。 岁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干干的,她咳嗽一声,黑夜里对上陆离那双眼睛,声音轻飘飘地说:“对不起。” 说完,岁暮恍然有一种如释重负,好像背了五年的石头突然被放下了,身体和心理意外的轻松。 但对面的人眉心紧皱,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样对待,陆离气馁的同时还有些气愤,他想问清楚原因。 岁暮最不擅长这样的场面,尤其面前还是如此像箫笙的人。 见她沉默,陆离更加紧迫地追问:“岁暮,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对小双这么热心,为什么愿意帮我们义演。还有你看我的眼神,我不会看错的,你是喜欢我的,岁暮,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做我女朋友。” 至此,岁暮才知道原来自己无形中的态度给了别人错误的信息,她无法说出真实原因,只能解释前两个:“我对小双热心是因为大家年纪相仿,我觉得小双很可怜,义演也是为了帮小双,陆离给你带来这样的误会,我很抱歉。” 岁暮说这些话时,心里暗自庆幸是夜晚,倘若对着那样一张脸,她大概没办法说出这番话。 陆离心里气愤占了上风,人有了失了理智,三步并两步过来,直接禁锢住岁暮的两只手臂,岁暮直接动弹不了,心中涌现一丝害怕,但她未露分毫,只是冷静地说:“陆离,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陆离眼眶突突,手里的力气又加重几分,勒得岁暮胳膊的肉都变形,眉头早就皱起,陆离口气很冲:“我不放,你说为什么不喜欢我。” 岁暮没想到陆离竟会有这样的一面,想想又觉得好笑,世上怎么会有相同的人,面孔相似,但性格又怎会相同。箫笙是真的性格温和,即使被拒,也是温温和和地说,他不会放弃的。 “喜欢没有理由,不喜欢也没有理由,陆离你先放开我,放开我啊。”岁暮被勒得实在受不了,开始不停的挣扎。 她越挣扎,陆离越是不放,脑海中只剩下岁暮那句不喜欢也没有理由,他垂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他越来越靠近,岁暮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 岁暮一下子慌了,装了半天冷静,现在真的装不下去了,她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并不想给陆离难堪,所以只是左躲右闪,脚也狠狠去踩陆离的脚,偏偏这人仗着身高优势,总能利索地躲过去,岁暮低着头不让他靠近,嘴里不停地喊:“陆离,你给我清醒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陆离知道,又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去亲她,年轻男人的荷尔蒙已经让他丧失一半的理智。 年轻男孩的面颊擦过她的额头,岁暮又恶心又难受,不禁想到另一个人,那人是不是还在医院做手术,或者和某个相熟的女医生一起吃饭,还是安静地在家陪家人,万种可能,就偏偏不会在此刻出现。 就在岁暮准备不顾颜面大喊大叫时,一股风从岁暮脸颊刮过,随即就听到一声痛呼,禁锢她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她瞬间失去支撑,人往后仰,没有摔到地上,却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听到身后胸膛传来的心跳声。 岁暮惊魂未定,扶着那人的胳膊就要站起来,余光扫过去,目光一滞——居然是舒景言。岁暮不禁鼻子一酸,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舒老师。” 舒景言替她擦了擦眼泪,摸摸她头发说了声:“没事。” 那边陆离已经从突变中回神,刚准备站起来,舒景言已经又一拳挥过来,接着又是一圈,直接把陆离揍的没有还手的机会,最后还是岁暮扯着舒景言的胳膊将他拉开。 舒景言望着拉他的姑娘,周身的气势未曾收敛半分,眉头紧锁,岁暮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怕你出事。” 闻言,舒景言收回拳头,胳膊的肌肉也渐渐放松。 陆离擦着嘴角站起来,人已经有些清醒,刚刚自己的行为太混蛋,可又觉得岁暮玩弄了他的感情,又气愤又尴尬,最后冷笑地指了指舒景言,脚步踉跄地离开。 陆离走后,岁暮半晌没说话,舒景言知道她是被吓着,刚抬手想抱抱她,察觉她明显抖了一下,于是又收回手。 在他思索该如何安慰一番时,面前的人忽然蹲下,脸深深埋在胳膊里,断断续续传来抽泣声,隐忍又憋屈,委屈又后怕,五味杂陈,岁暮只想一直哭下去。 舒景言安静地站在岁暮旁边,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起初只以为她稍微哭两声纾解一番,后来见她哭得停不下来,舒景言只想来根烟,静静地陪她。 终于,岁暮哭够了,抬头看舒景言,鼻子囔囔的问:“舒老师,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舒景言穿着黑色长款大衣,里面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在黑暗中无比显眼,他收敛气势,又恢复一贯的沉静和冷漠,只那双望着岁暮的眼睛出卖了他,他转了个方向,没再看她:“我过来有事告诉你。” 岁暮每次哭完,脑袋懵懵,心也空空,坏情绪一扫而空,这次尤其,她擦擦哭红的眼角,问:“什么?” 舒景言今晚手术结束就直接开车过来,刚到就撞到刚才的场面,气血上涌,捏着拳头就过去了,至于今晚过来说什么,他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她刚刚经过那场闹剧一般的事情,大抵还是有阴影的,所以他把心思又藏了藏,只说了另一件:“我接下来一个月要去基层医院参加帮扶工作,我已经和主任说好,让郑慕青带着你。” 原来是这件事,岁暮想多问几句,又觉得没有立场,讪讪地低头不语。 舒景言以为她还在平复,遂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半天。 蹲半天岁暮脚酸,估计现在已经太晚了,两人这样还是有点奇怪的,她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但一下子太猛,脚也发麻,人晃荡了一下,岁暮手在空中挥舞,准备抓个支撑,这一随便就直接握住了舒景言的手,还是十指交扣。 岁暮愣住,有一秒的开心,下一秒便是不敢抬头看舒景言,她撑着他的手站稳,然后想松开。 只是,握着她的那双手渐渐收紧,直到她挣脱不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chapter38 岁暮第一次被人这样牵手, 还是如此亲密的十指交扣,此刻, 她被握住的不仅是右手,还有那颗扑腾扑腾的小心脏。 要不要说些什么呢?她稍稍抬头就看到舒景言绷紧的下颚,线条硬朗。只见他敛眉低目, 一用力就将岁暮拉起来。 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 岁暮下意识舔舔嘴唇, 总感觉要说些什么,心跳都骤然加快, 但说什么好呢? 黑夜中舒景言看不到岁暮的表情, 只看到她舔唇的小动作,眸色渐深, 抬头望着黑幕上的一轮圆月,已经是月中了。 两人默契般的沉默。 半晌后, 舒景言才出声:“可以站稳吗?” 嗯?啊?岁暮怔愣一下立刻说道:“可以。”是要松手了吗? 舒景言握着岁暮的手又用力几分, 说道:“我先送你上去。” 岁暮心口一松,点点头:“好。” 就这样,两人牵着手上楼, 七楼, 往常岁暮蹭蹭跑上去,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就想一个楼梯一个楼梯慢慢的踩。舒景言见她步子缓慢便也随着她的节奏来,两人走到七楼也用了好几分钟。 这几分钟内, 岁暮情绪缓和很多, 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的平静, 她想了很多。比如今晚她似乎已经渐渐放下以前的事情,比如陆离今天太恐怖,她以后还是不要和他接触,以及,舒老师今晚究竟是什么意思?岁暮瞅瞅两人交缠着的手默默的想,难道舒老师打算白牵小手了吗。 是的,舒景言今晚真的打算白牵小手了。 站在701门牌号门口,舒景言松开岁暮的手,然后随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楼道间瞬间一片明亮,岁暮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然后缓慢睁开,今晚第一次看清舒景言的脸,依旧是一张俊脸,表情淡淡,只是嘴角衔笑。 岁暮被他松开的右手已经背在身后,松松的握成拳,定定地看着舒景言。 舒景言笑意渐深,眼角眉梢一片暖意,指指门,问她:“不开门吗?” 哦,开门。岁暮小脸微红,转身从包里翻出钥匙,然后开门,转身,目光已经不再淡定地盯着舒景言,有些漂移。 舒景言握着门把:“今晚早些休息,晚安。”说完又看了她几秒,然后才关上门。 门板后岁暮揉着下巴站了会儿,然后才一下子把自己甩进沙发。 他就这样直接走了,难道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牵她的手。随后岁暮又暗嘲,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一下子握住人家的手,人家也不好甩开吧,但后来为什么要握紧呢,哦,可能是怕我走不稳。 岁暮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幽幽的想着,一会儿找借口,一会儿又否认,竟就这么睡过去,直到后半夜才醒过来,又是一番洗漱才爬上床。 第二天起床,她果然是一双熊猫眼,涂了好几层遮瑕才勉强遮住,然后她盯着镜子里的人发了会儿呆,想着等会儿上班自己该怎么面对舒景言,她对着镜子练习。 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说:“舒老师,早。”不行,显得她特别小气,不就是被牵一下手吗,还是自己主动的。 一会儿嘴角噙笑:“舒老师,早”笑完,她又垮下脸,有什么好笑的。 她练习半天,最后踩点出门。到医院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早上的练习都是白搭——舒景言今天休息。 郑慕青受人所托来领走岁暮,他带实习生时没有舒景言严谨,和岁暮关系也特殊,更加和颜悦色,倘若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他就差拍着岁暮的肩膀喊妹妹了。 岁暮一上午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到午饭,偏偏康康不停地和她聊男朋友的事情,康康和男朋友快结婚了,所以最近总是三句话不离秀恩爱,岁暮昨天听这些还觉得可以,偏偏今天就是听不得,莫名其妙的。 康康讲一堆,见岁暮没回应,总算看出她的不对劲,伸手推推她胳膊:“咋啦?舒医生不在,你魂也不在啦?” 岁暮犹如被抓命门一般炸毛,狠狠瞪了一眼康康:“不许胡说八道。” 自己胡说什么了,康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眨眼盯着岁暮,无辜的想,不就是开玩笑吗。 岁暮怕她接着胡说,急忙催她:“还吃吗?不吃我们走吧。” 康康正巧减肥,闻言搁下筷子,端着饭盒准备和岁暮离开,耳后传来一声:“小陶医生。”康康回头看过去,笑了,是那几个音乐学院的学生。 岁暮从见到大军那一刻,脑海中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情,下意识地盯着大军身后看,见只有他和另外一人,并没有陆离,她绷着的后背才放松。 大军跑过来是告诉岁暮,小双已经醒了,而且知道他们义演的事情,所以想见见岁暮,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双想当面谢谢你,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经过昨晚的事情,岁暮不太愿意见到陆离,想到可能会在病房见到他,她内心一阵排斥,委婉拒绝了大军,然后拉着康康快步离开。 大军探究地看着岁暮的背影一阵沉思,难道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刚刚小双提起要当面感谢岁暮,陆离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索性借着吃饭的由头跑出去了,往常他都是最积极的一个。大军摸着下巴,想到的最坏结果大概就是岁暮拒绝了陆离。 岁暮拉着康康一阵急走,康康边走边八卦:“岁暮同学,你今天不对劲啊,说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康康一阵挤眉弄眼,岁暮都不禁被逗笑了。 “欸,这就对了,笑起来多好看啊,看你一上午丧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你们家舒老师,舍不得他呢。”康康摸摸她下巴调侃。 听她这一说,岁暮连忙摸摸脸颊,心想有这么明显吗? 她瞄了眼康康,想到她恋爱经验丰富,便含糊不清地询问了压在心底一晚的问题:“康康,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牵了你的手,请问他是什么意思?” 康康来劲了,她最喜欢解决别人情感问题,所以也没问那种“这人是不是你”傻瓜问题,当然是本人了,不然谁闲的没事问这个啊。她斜觑着岁暮:“两人什么关系?暧昧期吗?” 暧昧,如果是暧昧她还用问,岁暮老老实实的摇头。 康康眼一瞪,抬手拍了下岁暮后背:“那就是被占便宜了,说这人是谁?我帮你揍他。” 岁暮扶额看天,然后抬手告辞:“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康康又扯着她胳膊语重心长地说:“听姐姐一句话,直接问比自己瞎猜好。” 岁暮扯回自己的胳膊匆匆走了。 舒景言第二天也没有回医院,直接出发去施桥镇。岁暮没去过施桥,只知道是宁城下属的一个小县城,和宁城相隔两小时的车程,岁暮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小花园,有三五个病人在晒太阳,办公室里的空调打的很足,可她也不觉得暖和。 晒了会儿窗边太阳,岁暮又重新回到座位开始写这个月的总结,想起一件事,抬头问斜对面的郑慕青:“我这个月的总结报告谁给我签字啊?” 郑慕青从电脑后抬头,想了想:“还是给景言吧。” 岁暮开玩笑:“那我找哪天给舒老师送过去。” 郑慕青一想,乐笑了,不正经的点点头:“也行。” 嗯,这下借口找到了,岁暮美滋滋地开始看舒景言留给她的资料和教学视频,越看嘴角的笑容越发收不住。 人真的不禁念叨,岁暮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就突然收到舒景言的微信。 “视频和资料都看完了吗?” 岁暮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回复:“还差一点,今天可以看完。” 很快,舒景言又回过来一条:“有不懂的吗?” 岁暮取出抽屉里的记事本,将这两天记下来的问题拍下来,然后发给了舒景言。 舒景言发微信时正站在镇医院的院子里,这边温度比宁城低上两三度,正巧今天又没有太阳,冷风在院子里嗖嗖刮着,舒景言的白大褂也被风卷起,扬在身后。 这样的天气,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格外的想念某个人。 舒景言点开图片,想到某个人大概正皱着眉头苦恼这些问题的模样,不由心下一软,目光也柔和了,旁边经过几个小护士多看了两眼,然后笑嘻嘻地推搡着跑了,她们也只是看看而已,舒医生天天看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一瞧就知道是有女朋友的。 舒景言发了几段语音过去,解答岁暮的问题,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最后问了一句:“还有问题吗?” 那边好半晌没回应,舒景言盯着手机屏幕摇头失笑,他居然也有等电话的一天,半天没回应大概是没有问题了,他刚准备将手机放进口袋,立刻又响了两声。 “我从来不随便给人牵。” 看清那一行字,刹那间,舒景言笑了,笑得从容坦荡,眼底的暖意勾的人心痒痒。 “我也从来不随便牵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chapter39 第三十九章 舒景言回完短信就真的收回手机, 他从来不是一个工作懈怠的人,抬脚就往里走, 在楼道里刚好遇到同科室的当地医生,姓童,和他打招呼, 诧异地问:“舒医生今天是有什么好事, 笑这么开心。” 有吗?舒景言摸摸嘴角,收敛了一下, 只是这满面春风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既然藏不住那边不藏了,他坦荡荡地说道:“还真有好事。” 童医生以一种我都懂的神情拍了下舒景言肩膀, 然后匆匆下楼了。 舒景言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到住处,这是医院安排的住处, 是医院早些年的分配给职工的房子, 后来里面的人渐渐搬离,住进条件更好的小区,留下来的大多是些年长一些的老一辈, 他们大多是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医院安排给他的是一楼带院子的一居室, 早在他们来之前, 医院已经安排人打扫一遍, 所以舒景言拉着行李箱进来的第一眼只是诧异屋内装修老派,其他倒是很满意。 他对这些一贯不挑剔, 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 今晚圆月变成月牙挂在天空中, 舒景言难得有闲心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安静地赏了一轮残月。 后来他又给母亲舒安娜通了电话,汇报一般的说了近况,这些年他们母子一直维持这样的相处,却也习惯了,只是临挂电话前,舒安娜憋不住的问了一句:“景言,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过完年你就三十一,你身边真的就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合适的女孩子,舒景言心里默默念了两遍这句话,低头兀自一笑:“妈,我知道了。” 舒安娜不满意他的回答,但也没办法。在此之前她很少催儿子,婚姻是人生大事,既然是大事那就得慢慢来,可没想到儿子太慢了,但她也很了解自己儿子,他向来是软硬不吃,逼再急也没有用,所以这次也是见着学校里其他老师已经开始办孙子的满月酒,她这才又提起。 挂断电话,舒景言将杯底最后一口酒喝掉,却也不急着回屋。屋外寒冷,但那点酒也起到驱寒的作用,他握着手机在指间翻转,但最后他也没有拨通最想拨的号码。 算了,就让她再缓上两天。 *** 岁暮睡前重复看了数遍那条微信,然后将舒景言的微信置顶,这样她随时都能看到那条消息了。 至于为何不回复,岁暮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是怂了,而且潜意识里总觉得不真实和不正式,而且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感情,她想当面说清楚,所以,她已经预定了下周五的晚上七点的车票,一下班就赶去车站,时间刚好。 关于周五去施桥,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冬冬。前一天李冬冬大概知道她调休两天,正好周六周日,便和她商量要不要出去玩一趟,岁暮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勉强将她糊弄过去,但周五这天郑慕青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点探究。 岁暮丢下手里的笔,气势汹汹的问:“冬冬是不是让你盯着我?” 这问得郑慕青直皱眉,想到昨晚女朋友扯着睡衣不松手,让他必须搞清楚岁暮周六日有什么安排,他就又是一阵头疼,抬头给岁暮作揖:“妹妹,你就告诉姐夫你周末两天要干嘛吧,要不然冬冬今天估计都不会让我进家门。” 岁暮抓到重点,上下打量着郑慕青:“你俩住一起了?” 郑慕青点点头,住一起很奇怪吗? 岁暮突然换成一副非常佩服他的口吻问他:“她的那个洁癖你受得了?” 郑慕青闻言,和打开话匣子一样,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苦楚通通倒出来:“你不知道,我每天下了班那么累就想先躺床上歇会儿,她偏偏要我先去洗手,我又不是刚摸完屎回来。上床后不能手机,会把细菌带到床上。她喝水的杯子一点都不能碰,我有一次拿东西不小心蹭了一下,她就和我发脾气,不许我吃饭。” 岁暮在一旁听着,边听边感同身受的点头,心里暗暗舒口气,总算给糊弄过去了。 一个下午,岁暮频频看时间,好不容易到下班的点,她直接绕过郑慕青溜掉了,只是没想到会在汽车站遇到萧箫,她飞扬的心情瞬间掉在地上。 萧箫见到岁暮时明显惊讶了一下,转瞬就笑着过来打招呼:“这么晚了还坐车?准备去哪儿?” 岁暮镇定自若地望着正从远处走来的箫妈妈,抿嘴一笑:“我去施桥见一个朋友。” 这么晚急匆匆去见一个人,十之八九有特殊的关系,萧箫心下明白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又闲聊两句。 箫妈妈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眼神凶恶如刀子一般射向岁暮,岁暮早已习惯,只是微微的愧疚又在心底翻滚,她双手垂在两侧,紧张地握成拳,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阿姨”,箫妈妈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只是顾忌公共场合才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潇潇,和她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给我走。”萧妈妈扯着女儿的胳膊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仿佛多看岁暮一眼都觉得恶心。 岁暮见过太多次萧妈妈这样的目光,当初萧笙刚出事,萧妈妈的目光比现在还要狠,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现在这样已经缓和很多了。 岁暮随着人流上车,一只脚险些踩空,幸好后面的阿姨扶了她一下,她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拿着车票,找到自己的座位。 她整整一天都是一头热的状态,现在才稍稍平息,望着车窗,冬天天黑的早,现在已经完全是黑夜,唯一的光源只有远处几盏路灯,昏黄的灯光洒在地面。 车子开出去,很快上了高架,高架上车子明显比白天少很多,岁暮望着过往的车辆,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并不知道舒景言究竟在哪儿。 她没有办法只好先给舒景言打通电话,握着电话等接通的时间,岁暮手指紧张地搓着车椅上的皮,但等了一分钟,电话也未接通。 岁暮不禁有些失望,还有个不好的预感,如果她一直联系不上舒景言,自己该怎么办,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 直到她站在冷风嗖嗖的车站,望着一起下车的人陆陆续续被人接走,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寒风中无归处,岁暮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想先蹲个墙角,旁边正好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和她从同一辆车里下来,一下车就扑到男孩的怀里。 男孩子摸摸女孩子脸问:“冷不冷?” 女孩子笑嘻嘻地将手塞在男孩的脖子里:“冷啊,那你帮我捂捂。” 男孩惊叫一声,但还是舍不得把女孩子的手从脖子里拉出来。 岁暮默默走开,然后继续给舒景言打电话,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打了大概七八通电话,通通都是无人接听,岁暮表面还算淡定,但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她环顾一圈,施桥是下属的县城,车站也很简陋,她走几步就到候车室,在候车室找了个椅子坐下,手缩在衣袖里,心里默默想大概还是无人接听,大概在她快放弃的时候,电话居然被接听了,岁暮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半空。 “您好。”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 提到半空的心瞬间被摔下来,岁暮胸口仿佛被一个大石头堵住,胸口闷闷的,她望着窗外的一片黑,吞咽一下,试图将那石头往下压,“我找舒医生。” 岁暮话音刚落,便听到电话另一端隐约传来舒景言的声音,他在问是谁,然后又是一道清脆女音传过来:“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 岁暮想立刻挂了电话,但理智压过冲动,她猜测这大概是医院的护士,她压着声音说:“陶岁暮,是舒医生的实习生。” 那边,护士朝后面喊了一声:“舒医生,她说是你的实习生,姓陶。” 岁暮呼吸放缓,握着手机的手掌微微沁出汗,不过几秒功夫,电话另一端就换了一个人,听筒里传来舒景言的声音,一贯处变不惊的人此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诧异:“岁暮?” 岁暮轻声回了一句“嗯。” 舒景言还穿着手术服,他瞄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九点半,“这个时间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岁暮望着周围,已经没人了,远处只有一个打扫的大爷,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着鼻音,带着一丝她毫无察觉的撒娇意味:“我在车站,施桥的车站。” 电话那端突然有一道不明显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但迅速被舒景言的声音覆盖,他急促地说:“你在那儿等我,我一刻钟就到。” 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舒景言说一刻钟到,但实际只用了十分钟。 岁暮站在车站门口,镇上的汽车站也在刚刚关门落锁。她彻底没地方呆了,只能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等着舒景言,岁暮望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脚轻轻踩上去,舒景言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年轻女孩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一身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裹在身上,像一只熊,可爱的熊,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将女孩尖尖的下巴围住。 舒景言下车就步履匆匆的过来,岁暮在他到面前时才发现,稍稍抬头看他,憋了一路的气,终于可以控诉了,大概两人之间因为那天的一句话只剩一层窗户纸,岁暮说话不再那样小心翼翼,直接控诉他:“我打了好多通电话,我还以为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舒景言温言温语的解释:“我刚刚手术结束,所以才一直没接电话。” 他说完,岁暮才注意到他大衣里面居然还穿着医院绿色的手术服,明显就是匆匆从医院赶过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岁暮一下子心就特别软,大概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情绪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却又时刻多变。 两人这样干干站着,谁也没说走。 “我手冷。”岁暮突然小声抱怨。 “嗯?”舒景言顿时哑言,在想该怎么给她取暖。 突然变得好傻啊,岁暮的脚蹭了蹭地面,然后指了指他的手。 舒景言瞬间面色舒展,继而缓缓笑开了,笑得极其生动好看,晃花岁暮的眼。 “牵了手就是我的人了。”舒景言难得不正经的逗人,居然和他清冷严肃的气质毫无违和感。 岁暮佯装思考,然后下一秒就握上去了。 你的人就你的人,谁怕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chapter40 冬天的早晨, 寒气逼人,窗户结了一层冰花, 雾蒙蒙的,看一眼就能感受外面的寒冷。 岁暮躺在床上,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她是被楼下的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 眉头紧皱, 混沌一片的大脑还在想着往常并没有这些声音,怎么今天会这么吵。 她摸着身下触感明显不同的被子, 人慢慢清醒, 瞪眼盯着头顶花白的天花板,发现这并不是她的房间, 她是在舒景言的房间。意识到这些,岁暮人彻底醒了, 捂着脸偷偷笑了, 脸埋的更深,记忆也不由得回到了昨天晚上。 舒景言握着岁暮的手一时舍不得送,就这样放在胸前捂着, 岁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大胆又可爱, 舒景言蓦地又笑了。 最后, 司机师傅不干了,大冬天的, 他还急着回家抱闺女呢, 扬声问路边的两人:“你俩还走不走。” 岁暮害羞地想抽出手, 舒景言没让,用力的攥着,然后牵着她上车了。 车里还有第三人,两人默契地都没说话,舒景言的拇指在岁暮的手背摩挲了一下,岁暮瞥开头看着窗外,只是嘴角忍不住又勾起来。 见车子一直在直走,岁暮凑到舒景言耳边,小声问:“我们去哪儿?” 舒景言心情很好,虽然不再像刚才那般笑的放肆,但弯起的嘴角未曾放下,忍受着耳畔的痒意,同样小声反问她:“你说去哪儿?” 岁暮想了想,故意说:“要不就路边随便哪家宾馆吧。” 舒景言状似思考一番,居然同意的点头。 岁暮瞬间憋着一口气,扭头不和他说话了。 最后,车子是一个路口停下的,里面巷子不好掉头,还有一座桥。舒景言付完钱就拉着岁暮出来。岁暮第一次到这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连沿路不起眼的小饭店都觉得很有趣,她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对着舒景言的侧脸就拍了一张。拍完,她欣赏一番,越看越觉得好看。 舒景言惦记着她下了班就过来,带她去了一家小饭馆吃饭。 太晚了,小饭馆里已经没什么客人。岁暮点了一碗小混沌,坐车太累,她没有胃口,只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舒景言坐她对面,不再逗她,告诉她今晚住他宿舍。 岁暮一口小混沌直接咽下,烫到心口,她缓了缓才问他:“方便吗?” 舒景言只是笑着看她,然后点点头:“还行。” 岁暮快速解决一碗馄饨,随着舒景言一起来到他的临时住处,巷子越走越黑,岁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攀上舒景言的胳膊。 然后,两人进了一栋五层高的小楼,岁暮站在门外,环顾四周的环境:“这里的构造很像我住的小区。” 舒景言一拧钥匙,门便开了,示意岁暮先进去,他一边关门,一边说:“都是多年前的老小区,如果不是在市中心,应该早就推掉重建了。” 岁暮赞同的点头,接着扫了一圈屋子里面,然后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这里是一个一居室,也就是说只有一张床啊,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舒景言换上拖鞋,然后从塑料袋中取出他们刚刚新买的拖鞋,一双粉色毛茸茸的拖鞋,拆了包装放在岁暮脚边,见她没反应,他抬头,就看她一脸为难。 他略加思索便懂她的心思,轻咳一声,岁暮不由看他,他垂眸笑道:“今晚你睡卧室,我睡沙发。这边的宾馆不太干净,住着不舒服,所以,就委屈你了。” 岁暮一向体贴,她哪好意思抢他的床睡,连连摆手:“我睡沙发,你睡床吧。” 她说的一脸认真,舒景言心口微动,俯身凑到她面前说道:“我可不敢让你睡沙发,万一你睡得不舒服明天跑了,我去哪儿找我女朋友。” 他第一次以女朋友来称她,岁暮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笑开了,此刻她才算有一种真实感,她刚刚恍恍惚惚随着他走,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她却怎么也抓不住,这种感觉让她好像脚踩在棉花上,现在因为他的一句话,岁暮总算回到地面了。 她笑靥如花,他心微微乱了。 舒景言累了一天,先去洗澡,岁暮在房子里四处转悠。很简单的一居室,一眼就能望到头,大概舒景言刚到,并没有太多他生活的痕迹,只有卧室的角落里的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暗示这里有人居住。 岁暮很快被外面的小院子吸引,她以前站在阳台上就看到一楼的小院子,当时羡慕死她了,她喜欢极了这个小院子,而且院子里居然还有两把藤椅,也是很老式的那种,她以前只在旧货市场看过。 她看得起劲时,舒景言站在客厅喊她去洗澡,她还想再拖会儿,舒景言不容拒绝的声音又从耳后想起,岁暮无奈的想:多个男朋友也没那么好嘛。 岁暮洗漱时,舒景言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院里,岁暮瞄了眼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避出去,只觉得心口熨帖。 浴室里水热,岁暮调了几次都是忽冷忽热,她皮嫩经不得烫,没洗多久就出来了。她只换了贴身衣物,然后又穿上黑色毛衣,屋里不知何时打上了空调,暖烘烘的,连接院子的门也被关上了,但岁暮还是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然后打开门,眼一眨就撞到一个坚实的后背。 舒景言一直倚门而站,岁暮开门时他正巧站直身子,准备转身时就被人撞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矮她一头的姑娘在揉着鼻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后目光一转,盯着他指间还剩半截的烟。 烟雾缭绕,岁暮有些馋。 舒景言见她盯着烟,以为是嫌弃烟味难闻,准备碾灭,只是忽然想起早先她在楼梯间老练地抽烟,低头问她:“想抽?” 岁暮眼睛瞬间亮了,点头:“可以吗?” 舒景言在温柔的月色下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指间一转就将烟头递到她唇边,岁暮怔愣了,她原本的意思是想抽一根新的,但没想到他将自己的半截烟递了过来。 岁暮也只迟疑一秒,下一刻就凑过去吸了一口,熟悉的烟味充斥着味觉,就像那些年过的日子——苦涩。她熟练地吞云吐雾了两下,然后接过舒景言手中的烟碾掉。 “我以后不抽烟了。” 舒景言看她一眼:“好。” 岁暮接着说:“那你也不要抽了。” 舒景言依旧在看她:“好。” 岁暮开心了:“那我们一起不抽烟,一起戒烟吧,其实我烟瘾不大,只是偶尔看到才会想抽的。” 舒景言心说:其实他几乎没有烟瘾,只是无聊才会抽烟,现在有了她,便有了不抽烟的借口,更何况不是还要监督她吗。 岁暮未发现他陷入沉思,依旧自顾自说:“我要监督你。” 舒景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绕过她,撑着后面的门框,目光沉沉,眼睛里只剩下她干净白皙的脸颊和一张一合的嘴唇。 “嗯,好,你要监督我。” 岁暮一脸笑意的抬头看她,只看到他一张俊脸越压越低,然后唇上一软,眼睛只看到他墨色瞳仁和修长睫毛。 岁暮第一次被吻,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随着本能,双手不知何时抱着男人窄瘦的腰,唇上的温软已经让她理智全无,在他将什么东西往她口中递时,她下意识的松开牙齿,然后,她就彻底沉醉在这个充满浓浓烟草味的吻中。 想到那个吻,岁暮捂着被子埋地更深了,直接缩成一个小团,舒景言推门而入时就看到床上平摊的被子中起了个大包。 舒景言敲了敲门,告诉被窝里的人这里还有一个人。 岁暮一下子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头顺滑的长发现在和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察觉他眼中狭促的笑,岁暮立刻用手拨了拨,勉强能看。 “快起床吃早餐。”舒景言丢下话然后又马上回到厨房。岁暮踩着拖鞋,透过半开的门就看到舒景言在灶台忙活。岁暮快速收拾一番,然后特别有心机的给自己涂了一层薄薄的粉,假装素颜。 两人坐在餐桌前,岁暮喝着小米粥,舒景言吃着面包和牛奶,完全混搭的早餐,岁暮却喝出了甜蜜感。 恋爱第一天,准备做什么呢? 岁暮还没说出今天的计划,舒景言就抱歉的告诉她,今天有一台手术,三天前就安排好了,岁暮只好瘪瘪嘴将话咽下去。 “舒老师,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岁暮打算自己出门打发时间,说完自顾自地喝着碗里的粥,只是一直得不到舒景言的回应,岁暮诧异抬头。 舒景言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声音凉凉的问:“你叫我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