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的力量》 正文 1.无处可逃,狗娘养的现实 2007年9月15日上午11时许,北京朝阳区一处窄小的出租民房。 “我操,大清早起来就他妈闹。”赵臣使出吃奶的力气扒开眼皮抓起枕头边上响个没完的手机。电话接通,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还没起床啊?电话响这么半天都不接。”顶在舌头尖上正要喷出来的28个脏字眨眼就自动退回肚里,搞得他好像吃了一大口死苍蝇。 来电话的是他远在东北的亲娘,虽然赵臣脾气向来不太好,被从熟睡中吵醒时又有十倍以上的起床火,对父母却挺恭顺的,不遇到极端情况断然不会撕破脸皮来发火。 接下来的20分钟里他基本清醒地听着电话,说老张家的儿子今年刚毕业,在上海找到一份6000块月薪的工作;老李家的儿子上个月跳槽了,现在月入过万;老孙家的闺女没工作,但没工作不代表没出息,人家现在进了某重点大学念硕士,还有个远大志向要念博士。研究生,懂吧?研究生一毕业就是几千上万的工资,单位给分房子分电脑可能还公派出国。 赵臣想说你别他妈逗了,现在研究生也就是白菜价,站楼顶上撒泡尿淋着10个人里恨不得有5个硕士,毕业以后挤破脑袋跟本科生抢工作。我这样的死本科生就是自己认贱,我就是敢开价说不要工资给你白干,硕士博士们敢吗?他们工作也愁,还分房子?现在除了公务员和少数垄断企业员工谁还能享受到分房?这么一堆话在脑袋里打了个转,又变死苍蝇被吞回去了。不说也罢,说出来免不了再受半小时思想政治教育。 “我工作的事你就别愁了,我比你上火,现在我一嘴大泡的没处消火去呢。再等等,找到新工作我给你消息行了吧,”这样终于把说教时间(以及他更在意的,手机接听费)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挂了电话,赵臣也彻底清醒了。在北京的第二个礼拜,日子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从大学毕业开始他在工作方面就一直不大顺当。先是如愿以偿当了游戏策划(虽然是不招人待见的手机java游戏),紧接着发现其实中国没有真正的游戏产业,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混的圈子。制造垃圾、推广垃圾、销售垃圾、用卖的钱生产更多垃圾然后继续无限循环是适用于绝大多数相关企业(行话所谓sp、cp也)的不变定律: “名字完全可以取得再一点,吸引眼球。开发难度不要太高,手机游戏是‘快速消费品’,能让人玩个10分钟就行了,”当初那家公司的老板曾经在会上做过这般教导,这和赵臣几个月后愤然辞职不无关系。更主要的原因是待遇,工资实在太低,且没有上涨的迹象,反而扣钱的规定越加越多。拿着农民工的工资还得掏钱买“合格的”西装作为工作服,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几个月后赵臣赶了一回潮流,心惊胆战地换了一家公司继续做所谓的“策划”。 起初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到岗一周之后这家新公司莫名其妙地宣布关门,遣散所有人员。几天后听“新前同事”在网上说那帮人卷了钱到上海换了个名字又开了家新公司重操旧业。本土企业就是有本土特色,充分发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传统,管他妈什么企业道德呢,一句“我们小企业也要生存”堂而皇之地就带过去了。 二十好几岁、失业、背井离乡、单身、穷,以上就是大龄共青团员赵臣同志的现状。家里平均每0.8天就来一次电话亲切关怀该同志就业(或者寻找就业机会)的进度,同时附上若干亲朋好友家后辈的成功学案例,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烦,越到后来越觉得像卖安利的。 坐床上郁闷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上午11时50分左右赵臣决定该是有所动作的时候了。下床,开电脑,上各大招聘网站看广告,同时联系朋友看能不能帮忙推荐个工作先凑合着,慢慢再图追赶老家电话中曾经提到的各家的儿子或者女儿。 电脑前坐定,按机箱电源,没反应。 再按,还是没反应。 “操蛋的破机器,电源又坏了吧,”赵臣三两下拆开机箱,拆下电源清灰,检查线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插回去,开机,依旧没反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试试电灯开关,灯管没亮。与此同时透过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的墙壁依稀能听到隔壁有电视节目的声音。 操,电字用完了。 手机应该快要欠费了,先充个20块凑合两天。用电是个长久事业,买一次电字怎说也得100块。目前“就业基金”也就是说他身上仅有的一张里的余额还剩400,扣掉120还剩280。很讽刺的一个数字,让他想起来小学时候广为流传的一套骂人的段子:“妈,二百八,过年过节杀你妈。”那时候大家一直用这个段子互相骂,谁也没有仔细考虑过“为什么是二百八”这类严肃的问题。我们知道数字里表示贬义的一般只有“二”和“二百五”,为什么是二百八呢?二百八,如果吃麦当劳双吉套餐可以支撑十余顿,但这个非常时期显然不能这么奢侈。吃馒头咸菜的话持续一个月不是问题,但是得控制出行频率以避免不必要的消费。窝在家里用电量又要飙升。算不明白的糊涂帐,怎么解决生活问题? “能穿越就好了,”赵臣没来由地越想越离谱。这年头穿越流行啊,走到随便哪个书店里肯定有两大专柜,一个是盗墓一个是穿越。前者掘人家十八代祖坟,后者干脆做得更绝回到过去当人家的十八代祖宗。穿越了就什么都好了,回去以后凭现代科技知识和对现代政治经济的了解肯定能呼风唤雨。 都不用穿太早,带着asp的编程知识回90年代初跟他们搞“道卡姆”泡沫经济去。先把 x易、x浪、x狐的饭碗都给抢光了,抢x讯的生意有点困难,有必要先啃一啃c++然后自己做c/s结构应用程序。反正宁可穿越都不打算问家里要生活费。家里给垫了三个月的房租已经够仁义了,何况张口要钱就是说明自己混不开,还得受n个小时的教育,听安利式成功讲座。 越想越远,等到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已经12点半。饭要吃,日子要过,首先电费要交。庄供电所有点远,对于一个将要过馒头咸菜日子的人来说走远路显然是跟自己过不去。不如就去现代城农行,虽然总得排队但是取钱也方便。卡里那400就都取了吧,放里边存着也没什么利息。mp3、手机、钥匙、钱包、烟,几大件齐了。 倒是又发现一个新问题,手头只剩半包camel,预计明早就要告磬,而抽烟的钱刚才忘了算。一包camel卖10块,对于最终剩下的280块来说实在是个大负担。改抽都宝倒是便宜,但是不够劲儿,一旦忍不住可能每天要消耗两三包,不见得便宜。算了,闭着眼睛混,活到哪天算哪天,说不定狗屎运来了一周内就能找到工作呢? 走出老旧的居民楼,扑面而来的是cbd的繁华噪音。人穷则难免仇富,尤其是生活在一派歌舞升平的“国际都市”里的穷人。赵臣塞上耳机,索性做一回愤青,不听那些“醉生梦死”的现代噪音。guns n’roses,back off bitch,轰鸣的音乐声里赵臣似乎像鸵鸟一样找到了一些安全感和勇气,同时为鸵鸟一样的行为感到耻辱。 back off, back off bitch down in the gutter dyin' in the ditch you better back off, back off bitch face of an angel with the love of a witch back off, back off bitch 就这么行走,什么都不想,多一个念头只能增加焦虑和愤怒。即将从仅有的400块钱里抽出120的感觉恐怕只有旧社会岁末年关快要交租的佃户最理解。不想钱,不想明天,不想把耳机声音开这么大如果走路被车撞了怎么办,被撞死也算一了百了,虽然对家里人不太负责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前就是农行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一楼的提款机旁边没人,扶梯尽头也没有排队的人影。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交钱割肉的这个过程不用等很久。赵臣拉开大门,扑面而来一阵寒风把他吹得愣在当场。吹到他脸上的还有些雪花。 “九月下雪,有奇冤啊,”他的思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挡住,丝毫没有理会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大门另一侧,一望无际的苍白雪地向远方展开,而雪地上面覆盖的是布满黑云的天空。一瞬间的思维障碍把音乐声也盖住了,整个世界似乎一片寂静。 10秒钟的停顿,似乎过了半个小时。等他醒过神来,首先向玻璃幕墙望过去,在这里可以看见农行里那两台破旧的提款机和半死不活的电扶梯。而敞开的大门里依旧是被暴风雪笼罩的大地。午饭时间,附近的行人并不很多,有两个人从他身后经过,也许各自有自己的心事,并没有看见这不合情理的景象。 “这就是要穿越了吧,”赵臣莫明地长出了一口气,心头的担子似乎瞬间消失了,“也算是狗屎运到了吧。”还没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踏进大门,并随手把门带上。axl rose吼道: i think it's something each person's s'posed to take in their own special way fucking bitch 一曲终结之后的短暂空白里,他听了咆哮的风声。 以及身后传来的一声大吼,他并不懂得这一声吼是什么意思,因为那绝对不是中文。于是他条件反射般急转过身,在看清吼声的来源之前回应道: “what’s the fucking matter, dude?”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门,B类遗嘱第137号 多元宇宙通用时间(虽然尚未被广泛接受)19:19:28:47:92,一个至今也没有得到公认名字的世界,“代理”集团总部会议室。 影行者今天的脾气不是很好。 天气实在太阴沉了,厚实的黑云基本挡住整个天空,稀少的几处缝隙里也看不见太阳的影子(虽然在这里晴朗的日子非常少见),室内的照明设备没有打开,比外面更加阴暗,他在地上几乎投不下什么影子。大家都在暗地里认为这是导致他心情不佳的主要原因。 巨大的会议室里人员寥寥,基本只有第三执行队的几位核心成员。队长铁塔正在劝说影行者以执行任务为先,最好不要因为个人情绪问题而不参与行动,毕竟今天的任务非常需要他的参与。铁塔的情绪很激动,以至于整个会议室里被他搞得人声鼎沸。至于为什么一个人能制造出这样大的响动,恐怕得先向诸位介绍一下“铁塔”其人——如果他确实算得上“人”。 用我们熟悉的尺度来衡量,铁塔身高约315公分,体重近260公斤。对于他的长相,很多内部人员都认为“有点恶心”——或者很礼貌地说“看上去让我有一种不安全感”。在正常人形生物头部的位置他也长了一个脑袋,不过脑袋上的器官布局相比其他人来说比较不合逻辑。他的七张嘴分布在额头、两腮、后脑、下巴等各个地方,十三只眼睛、五个鼻子以及八只耳朵大致按同样的规律分布。想要详细描述恐怕要建立一个空间坐标系,而且篇幅过于冗长,你只要有这样的印象就好了:在任何一个角度,你都能看到铁塔的至少一只眼睛(同时也被他的眼睛看到)、大约一张嘴和一只耳朵,也有可能看到一个角度诡异的鼻子。 与之相反,影行者则被认为是第三执行队里相貌“最无可指摘”的一位。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拥有一具通体黑色的人形,就连面部也是如此,只有两只稍微明亮的眼睛标志出这是他的正面,而其他四个感官则模糊在一片黑色里。对于这样的相貌,你最多说他“眼睛不够大”,而其他地方实在没什么可评价的。 严格地说,铁塔并不是“一个”人。在集团对职员身体进行集中检查的时候莱恩医生发现他体内有七个大脑,以和五官一样的分布逻辑散落在身体各个部位。这些大脑各自掌握一部分“五官”,拥有独立的想法。这使得铁塔可以同时使用七张嘴来同时讲述七件事情,并不互相干扰(对倾听者来说则是严重的干扰)。 队友们把铁塔又细分为“铁塔1号”到“铁塔7号”,每次只允许一张嘴巴发言。“我没见过我妈,但相信她是个很懒的人,否则为什么不分七次把我(们)生出来呢?”他经常会这样开自己的玩笑。最大的笑话是铁塔7号的存在,他是公认“铁塔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控制着头盖骨正中的那张嘴以及位于后脑的一只眼睛,大脑的位置却在屁股附近。“我用屁股想的点子都比你那破脑袋想出来的强一万倍”,其他六个铁塔时而会开这样玩笑,有时铁塔7号也在里面偷偷掺一腿。 “今天的任务非常重——”这是铁塔3号。 “——你是不是找揍否则就给我——”这是铁塔6号。 “——时间和策略上来看你都——”这是最聪明的铁塔7号。 “都他妈给我闭嘴,听我说!”轰的一拳在金属墙面上砸出一处凹陷,这是掌握四肢运动但不很聪明的铁塔1号。 “”这是坏脾气已经被混乱感彻底压过的影行者。 “今天的任务是b类遗嘱第137号,与之前136个同类任务相同,执行本集团最重要的资助者塔蒙巴斯坦先生的遗嘱,并把结果汇报给他的财产继承人撒拉巴斯坦,”他这番话更多是说给刚加入第三执行队不久的枪械及爆破设备使用者伊格尔听的。 “那又怎么样?”影行者还是试图拒绝参加行动。 “也就是说要扛东西,很多东西。要赶时间,要精确行动。” “我认为那笨玩意儿对你来说没有任何负担,”影行者指着斜靠在角落里的一扇巨大的门板反驳说,“而要说赶时间,他走得比我要快得多。”他指着天花板说,爬行人正舒展蜘蛛一样的细长四肢粘在上面。 “在雪地里就不一样——”铁塔7号试图插嘴。 “闭——对,雪地里就不一样了,”铁塔1号再次试图维持自己的话语权,但随即发现7号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要扛的东西不止那扇门,还有这些,”他指着另一个角落里堆成小山的设备:20个略嫌笨重的头盔式通用翻译器以及同样数量的防护装、伊格尔的5把大型枪械和2把、铁塔本人发火的时候喜欢用的大锤。 “要那些鬼东西做什么?任务是开门,不是谈判,也不是开战。”影行者迷惑了。 “这可不好说。你记不记得b类遗嘱第127号?爬行人打开门,结果冲进来几万只鬼晓得是什么东西的会飞的小混蛋,差点把他咬死,”他抬头看看爬行人,发现对方痛苦地点了点头。 “还有135号,我参加的第一个同类任务。门对面冲进来一群人形生物,说着听不懂的东西,好像是要向我们推销什么东西。”伊格尔冷笑着补充说。 “还有102,咱们看见了一个黑洞!妈的那绝对是个黑洞!有两个叫什么来着的新队员被吸进去了再也没回来!”爬行人在天花板上喊着。 “对,还得再拿几套能够固定自己的东西,免得再有人被吸进去。”铁塔1号带着嘲讽的味道按下墙壁上的呼叫键,让后勤供给人员再送5套抓钩进来。 “我还是认为你算了。”影行者看了看越堆越高的设备,重量对铁塔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但体积问题和散碎的小件恐怕就没法应付。他走到角落,一件件抓起装备扔到自己的影子里,最后在铁塔的帮助下把巨大的门板也塞了进去。 “这两件给你吧,对我来说太小,容易丢;给影行者恐怕和其他东西搞混了。”铁塔把多元宇宙通用计时器和相对坐标测量仪丢给伊格尔。 “大门开启时间是什么时候?”伊格尔看了一下计时器,上面显示着“19:19:27:82:03”。 “时间是19:19:19:19:19。”铁塔翻着遗嘱内容的影印件,“相对坐标是(304,-285,4)。不算近,而且要花时间把地表垫高或者削低。别浪费时间了,尽早出发。” 雪已经小了很多,积雪却相当厚,运输工具基本无法行驶。以至于铁塔和伊格尔不得不回头找来特制的雪鞋,而爬行人纤细的四肢则直接插到雪里寸步难行,只好趴在铁塔的背上。影行者一头扎进自己的影子里,只剩一块模糊的黑影在雪面上移动,不受任何影响。三个人与一团影子默默地穿过街巷。在第32大道的转角处两个“正义”集团的职员认出了铁塔扎眼的巨大体形,并尾随了很远,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扰乱秩序”的迹象,最终还是放弃了。 (304,-285)处是个小土丘,坐标测量仪显示此处高度是6。影行者从影子里伸出一只手,带出半截锤柄。铁塔拎出大锤,几下猛击就把土丘中央的高度削减到了3.8末了又不得不从四处收了一堆积雪拍实,把高度垫回到4。 除了爬行人之外的几位队员协力从影子里抬出门板立在土丘中间,此时已是19:19:19:19:21。 “做好准备,”铁塔7号抢先发出指令。 “什么准备?”影行者找茬似的追问。 “做好任何准备。”聪明的7号也不知道大门后面会出现什么。 影行者重新钻回影子里,爬行人伸展四肢尽量把自己放平,埋在大门前稍远处的积雪下面准备突袭。而没有此类特殊能力的伊格尔藏在门后。每个人都戴好了无线通讯器。时间流逝,在表面显示19:19:19:19:19的同时铁塔猛地拉开大门,同时躲到门后。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每个人都看到了不同的场面。 门后的铁塔看到雪地里立着一扇门框,里面嵌着一扇敞开的门,门对面依旧是雪地、乌云。与正常状况不同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对面吹来的风。 积雪中潜伏的爬行人看到门的对面是一条街道,街上似乎没什么人,但更远处的公路上有密密麻麻的交通工具停在上面,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着。更重要的是,门口站着一个人形生物,看起来与伊格尔属于同类。令他有些紧张的是,那个人形生物呆立片刻之后,举步向门的这一侧走来。 伊格尔看到铁塔握紧了大锤,但从混乱的面部器官上完全无法猜测他的想法。 影行者依旧藏在自己的影子里,我们姑且认为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了围在身边乱七八糟的“各种准备”。 突然一阵风吹过空旷的门框,吹在铁塔脸上,他眼前似乎凭空冒出了这样的一个人形生物,站在雪地上,与他只隔着一个门框。“你好!”反映最快、脾气也最豪爽的铁塔2号抢先发出一声问候。那个生物转过身,神色茫然地说了一句什么他听不懂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铁塔的脚踝,他低头看看,发现一片黑影里伸出两只黑手,各举着一个头盔式通用翻译器。 “那咱们就蒙着脸聊吧。”铁塔俯身接过翻译器,把大号的扣在自己头上,又弯下腰去,在那个人形生物还没有搞清状况之前,把小一点的那只扣在了他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无能,电池,乱数波动 赵臣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虽然自从进了“农行大门”手机就找不到网络,基本功能还是照常运行的,至少看起来如此。没有钟表可以核对时间,只能姑且认为手机的时钟依旧是准确的。 之前的三个小时里,他都坐在这间工厂车间般大小的“工作室”里,对一个被一群奇形怪状生物称为“撒拉巴斯坦”的中年男子讲述地球上的一切:讲世界政治,讲地球旋转轨道,讲中国历史与中文(这是谈话最主要的部分。为了说明中国版图的形状他还额外花了20分钟向巴斯坦先生阐述什么叫做“鸡”,也就是公认中国版图长得很像的那种禽类。他甚至用拙劣的笔法画了一幅中国疆域示意图,过了一会儿为了确保“政治上正确”又在右下角补上几个圆圈表示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巴斯坦聚精会神地听着,时而用完全陌生的“文字”做笔记,随后追问一些可能蠢到令人发指的问题,比如:“太阳是什么”、“为什么给世界取名叫‘地球’”、“‘人’的具体定义是什么”、“除了人类之外,地球上还有哪些具有同等智力的生物”等等。 能够进行这些沟通,全拜此刻正扣在他头上的东西所赐。前往巴斯坦大宅的路上那个自称“铁塔”的巨人告诉他说这东西叫“头盔式同用翻译器”,它的外型解释了前半个名字,而功能决定了后半个名字。赵臣试着把那东西摘下来,随即发现自己被淹没在一片没有任何意义的胡言乱语之中。这种语言发音有些类似英语,还带有一些发音好象咳痰的别扭音节,让他想起法语。几分钟之后他只好再次把头盔戴上,有点沉,最要命的是这东西几乎完全不透气,到此刻为止,赵臣的整个头部都浸泡在汗气里,好像在洗桑拿。好在巴斯坦先生的工作室里很暖和,汗气并没有在面罩上结成薄冰。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数不清的怪玩意儿,有庞大而复杂的机器,有看不懂含义的图表,有叫不出名字的古怪生物标本,巴斯坦先生的身后甚至还有一个类似手术台的东西,上面躺着一具被开了膛的怪物,灰绿色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从巴斯坦的问题轰炸中他萌生了几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叫巴斯坦的可能是个精神病,或者白痴。工作室里数不清的古怪事物很可能是科学研究的资料,所以他可能是个科学家,这就否定了白痴的猜测。既然是科学家,那么精神不太正常是基本可以理解的,这还不算坏事。 真正的坏事在于这个“穿越来的世界”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任何一个时期的中国,甚至不像地球。那个像影子一样的生物绝对不是黑人,而且他身边有一个怎么看都像戴着头盔的蜘蛛的生物绝对不是地球人。更不用提现在就站在他身后、头部被翻译器挡了个严实、目测身高在300公分以上的巨人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3分钟左右他依稀记得看到此人的脸上长了不止2张嘴,这个模糊的印象越想越让人不安,甚至恶心。恶心不重要,要命的在于他带来的21世纪先进的政治、经济、自然科学知识在这里也许完全派不上用场。考虑到地球人再过100年也无法制造出“通用翻译器”之类的设备,他的知识在这里也许是老古董。凭借古代知识永远也没法抢x易、x浪之类的饭碗,顶多当个古文化研究者。而大家都知道,古文化研究者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法赚大钱、更不可能成为安利式成功学讲座里的经典案例被万人传诵,恐怕在这个世界里亦然。 “巴斯坦先生,我也想问一个问题,”赵臣打断对方的进一步逼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根据家父的研究资料以及我对这些资料的理解,这是多元宇宙中无数个世界中的一个。我们不能给它取名字,因为首先这个世界的各种机构与个人很难对一个名字取得共同认可,正如家父提出的‘多元宇宙标准时间’的概念;其次我们还没有得出与其他世界任意沟通的具体方法,正如一个孤立的个体不需要名字,在没有其他个体可以沟通的时候他只要知道自己叫‘我’就可以了。所以你的问——” “巴斯坦先生,你回答得再细致也不能让他听得很明白。”赵臣身后的巨人突然开口。 “你要知道这是哪里,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把它叫做‘垃圾场’。原因有二,其一是我们相信这里的每一个生物的祖先都是来自各个世界的废物,”他指着赵臣,“另外,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要么变成垃圾(他指了指手术台上的怪物躯体),要么制造垃圾(又抄起巨型铁锤挥舞几下)。” “那么我如何才能谋我是说制造垃圾。”赵臣的心里一沉。 “要看巴斯坦先生的意见,根据b类遗嘱的规则,你是他的财产。” “不不不,他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从外观就可以得知他和伊格尔属于同样的种族,或者他们的祖先属于同一种族,没有必要进行解剖分析。除此以外生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途,我不需要助手,更不需要其他生物来扰乱生活。按照b类遗嘱第135号的方式来处理好了,我把他赠送给你们,作为‘代理’集团的财产。” “135号”巨人的语气阴沉起来,“他们已经被再次转赠给‘推广’集团作为新员工了,据说业绩非常惊人。赵什么来着,你擅长推销么?” “赵臣,c-h-é-n,臣。我痛恨推销,谢谢。” “那你擅长算术么?如果你能把帐目记得一笔不差,可以转赠给‘信用’集团。” “凡是跟数字沾边的东西我都不擅长。” “如果你满脑袋灌屎只认一条死理,可以送给‘正义’集团的那群王八羔子。” “你丫才——”赵臣想到300公分以上的身高以及那一身肌肉决定最好不要发火,“我是个思想很开放的人,至少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那你打我一拳,用全身力气打,别客气,我不还手,”巨人想了一下说。 赵臣感到莫名其妙,但对方的语气里似乎没有恶意,于是他决定试试。虽然他并不壮实,但火气爆发的时候打人还是很重的。他鼓足全身力气,一拳打在巨人的小腹上。 “不疼啊。”巨人愣了一下,很失望地摇着头。 “操!你不疼,我疼啊!”赵臣揉着被反震得生疼的拳头,那一拳好象打在铁板上。另外几个旁观者,包括巴斯坦先生,都开始摇头。 “铁塔,我想起来一个用途。莱恩老小子上次私下对我说最近集团资源过剩,可以再吸纳几个‘电池’。”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那个黑影突然插嘴说。 “电池?”赵臣不解地问。如果这些人需要电池,那么很不幸,他身上一节干电池也没带。只有手机的一块电池以及mp3里集成的锂离子电池,不晓得这两样对他们来说是否合用。 当然他们说的“电池”也许根本不是电池,而是通用翻译器在搞鬼。这东西似乎根据语言里的逻辑来进行翻译,并不理会受众是否能够完全理解译文,之前的沟通里已经出过几次啼笑皆非的错误,比如纯粹的客套话“今天天气真差劲”就被翻译成一段长达15秒的空白。 “电池就是用来引发乱数波动的人或者动物,”巴斯坦解释说,“任何生物在一定条件的刺激下都可以引发乱数波动,产生超常的力量。当然,不同的电池,力量大小也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这种必要的刺激往往过于强烈,对生理和心理造成损伤,会缩短电池的寿命。所以你应该明白,只有被认为是最无能的生物才甘心充当电池。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你的唯一用途。” “不至于吧!”赵臣实在无法接受“无能”的标签,尤其是在穿越之后(按照深度穿越中毒者们的逻辑)、本该是由他呼风唤雨的世界里,何况被缩短寿命更难以接受。“我还是有特长的,比如我英语不错。” “什么是英语?”巨人、蜘蛛、黑影、巴斯坦先生以及那个被称为“伊格尔”的正常人同时发问。考虑到这是个有通用翻译器的世界,向他们解释英语为何物实在是多此一举。他还想反驳,想找出自己在这里能够发挥的一技之长,却无话可说。 “作为‘代理’集团的财产,你没有权利反对集团的任何决定。如果你置疑第三执行队的发言权,那么我告诉你,你将变成集团所属的电池,而且属于第三执行队——我们急需三到五个电池,这一点是集团总裁也不能否认的。”巨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背对着赵臣说。无视他的进一步反对,巨人把他夹在腋下与巴斯坦先生告别。 风雪基本停息了,积雪依旧深厚。刚告别9月的北京,赵臣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在寒冷的天气里瑟瑟发抖,这引来了第三执行队成员们的哄笑。连寒冷都不能适应的人,除了电池之外确实也无事可做。 街头基本没有行人,街道两边的建筑杂乱不堪,少数摩天大楼与破败的旧房屋比肩而立,丝毫没有协调感,看不出城市规划的痕迹。在第29大道上五个人正在与一个貌似大猩猩的动物搏斗,一人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动弹,其他四人掏出一种火力强大的小型枪械眨眼间把猩猩打成一堆碎肉。 “别多看,别出声,别管闲事。”巨人敲了敲赵臣的脑袋,“那五个是‘正义’集团的职员,正在执行他们所谓的法律。凡是对‘正义’集团及其执法行为有异议的行为一律视作违法,后果和那个‘毛人’一样。” “企、企业怎么能执、执、执法”赵臣打着哆嗦表示不解。 “一切都是企业,一切都是生意,总得有人执法,”趴在巨人后背上的蜘蛛嘲讽地说,“他们制定规矩,维护规矩,靠规矩赢利,他们就是正义。你可以躲避‘正义’,可以暂时胜过‘正义’,但没人能把整个集团搞垮,否则他就是新的‘正义’。虽然我觉得取代他——” “别多嘴,”巨人喝止了蜘蛛的发言。 在幸存的四个“正义”职员怀疑的目光下,一行人转过街角,来到位于第9纵街中部的“代理”集团总部。那是一座铁青色的摩天大厦,表面光滑,模糊地可以照出人影,看不出是金属还是玻璃。赵臣终于被放了下来,蜘蛛也从巨人的背上跳下来,大家簇拥着赵臣走进大楼,似乎用意在于防止他逃跑。 二层左手走廊的第三间房就是莱恩医生的办公室之一,强化测试室。莱恩医生早已接到巴斯坦先生的通知,在这里等候新电池的到来。房间里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盆植物,旁边是一杯水、一盒药片、一份笔记本。桌子两边各有一排沙发,靠门的一边立着一个小机器。 “新面孔,这就是第三队的电池材料?”莱恩医生抬起赵臣头盔上的面罩,端详了一会。他长得像是非洲人,乌木色皮肤,一头卷发好象中国式石狮子一样铺在脑袋上。“你们都出去吧,人太多会干扰测试结果。” 事已至此,作为电池的命运似乎无可逃避,赵臣也学会了认命。看来从普通人变成电池是需要服药的,因为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以称之为“刺激”的东西。而根据地球上的常识,再强烈的药物,只要不至于一吃就死,对身体的危害是很有限的,不妨先接受测试,以后再考虑是否合作之类的问题。 “坐下,吃两片药。”莱恩医生已经在沙发上落座,把腿翘在茶几上,若无其事地对赵臣说。他按照指示打开药盒,二话没说拿出两枚药片,吞了下去。没有喝水,因为即使揭开面罩,这个要命的翻译器还是很碍事。又不能把它摘掉,因为这种医学测试的过程中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关乎生死的。他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准备像黑客帝国的neo一样看到另一个世界突然在眼前爆发。然而什么都没出现,只有耳边似乎产生了轻微的蜂鸣声。随着时间流逝,蜂鸣声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是头疼、目眩。 “放大剂的功能是让”他依稀听到莱恩医生在喋喋不休地讲解什么劳什子理论,被一系列不适症状搅得头晕脑胀。 “脑子里的东西放大” “积蓄,爆发” “乱数波动试杯子浮起来” 生理上的不适带动了一系列心理反应。烦躁、愤怒、狂暴、绝望,一系列近期积累的情绪似乎在无限放大,在脑子里掀起风暴一样的震荡,好像小小的脑袋已经容纳不下,随时都要爆炸。赵臣努力让心情平静,反复的失败只能让绝望情绪一再滋长,而后被放大成千百倍。他看到茶几上的杯子,想到莱恩医生说杯子怎么怎么样。浮起来?妈的现代科学早就证明杯子不受到外力没法浮起来,要施加外力必须有物理上的接触。他颤抖着手抓空了四次,终于把杯子抓了起来,随后觉得这不叫“浮”,又把它放下。 “浮起来,浮起来,我操怎么能浮起来?”完全混沌的头脑风暴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是清晰的,赵臣像在海啸中抱紧救命的一块船板一样反复思考这个念头。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上也没有任何益处,风暴仍然在继续、在扩大。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似乎脑壳终于受不起压力出现了一道裂纹,他感觉到疯狂的情绪找到一个出口,正在缓慢向外泄露。他似乎注意到杯子已经脱离了茶几,悬浮在他胸口的高度。这不是重点,他的思维完全迷失在大脑里,横冲直撞。意识上的“裂缝”让他看到一些希望——发泄,必须把这一切暴躁的东西都发泄出去,否则自己的寿命恐怕马上就减完了。 “我妈的老天爷干你爸的土地爷去你家十八代祖宗中间那个狗操的社会死去吧月薪万元还是扣完税——”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像疯狗一样咒骂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切东西同时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吼什么。砰的一声杯子被无形的压力打碎,向内压成粉末,杯里的水向四周飞溅,泼了莱恩医生满脸,也泼在他自己的胸口。他根本没意识到胸前被沾湿的部分传来的凉意以及惊恐的莱恩医生跳起身来直扑门口的现实,只是沉浸在单纯的发泄里。眩晕和轰鸣阻止他看到或听到任何东西,在盖过整个世界的轰鸣声里渐渐地似乎传来有节奏的声音,像嘶吼,像绝望的歌声。念头一转,marilyn manson的咆哮立即在头脑里响起,并被卷进恐怖的旋涡中形成一场毁灭性的音乐旋风: are you motherfuckers ready for the new shit? stand up and admit it, tomorrow's never coming this is the new shit stand up and admit it do we need it? no! do we want it? yeah! this is the new shit stand up and admit it 头脑里的裂缝被冲击着,逐渐变大,狂躁开始以更惊人的速度冲向身体之外,在强化测试室里形成一场真正的微型飓风。整个茶几被掀翻,随着气流打转,把金属墙面撞得如同被密集炮火轰击过的战场,最终把自己撞得四分五裂。门口的小机器以及另一排沙发也是同样命运,只有赵臣所在的位置如同暴风眼一样波浪不惊。 裂缝继续扩大,已经成了一道大裂谷。搅动的情绪连带着汗液、、眼泪、粪尿以及一部分血液一起向体外喷涌。过了不知多久,被毁至体无完肤的强化测试室里终于风平浪静。莱恩医生试探着开门窥探,却发现铁门已经严重变形,卡在门框里一动不动,只能借助铁塔的铁锤把它砸倒。室内一片混乱,泡在一身污物里的赵臣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莱恩医生小心地凑上去掀开头盔面罩,只见被眼泪与血汗盖满的面孔上,只有两片嘴唇还在翕动着。 “我操,终于舒服了。”这是赵臣晕死之前最后一句话。 “真他妈是个大电池。”莱恩医生心有余悸地微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学习,生计,好样的 5天的昏迷(这是爬行人事后告诉他的)之后,赵臣睁开双眼,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铁塔那张乱七八糟的脸。一阵恶心里他确定自己没死,之前的种种遭遇也不是一场噩梦。 如同初次见面一样,铁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和赵臣各戴了一个通用翻译器。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使用的是更为先进的耳塞式产品,而非铁桶一样的大头盔。 赵臣问他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用,他回答说:“通过b类遗嘱进入这个世界的生物千奇百怪,用头盔式翻译器可以省掉不必要的暴力。你试过给疯狗戴耳塞么?”赵臣不确定他说的疯狗确实就是狗,但想来是差不多的一种东西——给疯狗戴耳塞的确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为它扣上一个头盔则简单很多。 “今天我只想告诉你,集团需要你在两个月内完成必要的学习,并与第三执行队一起行动。”铁塔站起身来俯视着赵臣说,“第三队的成员包括我在内都很忙,所以我们从第七队给你借了一位老师。”他指指脚下。 赵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床下有一只像猪一样的动物,那头猪还戴着一副耳塞。赵臣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为什么连猪都能给他当老师?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铁塔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完全无视他的感情。 赵臣抬起头打量房间,这不像是保健室或者医院,室内陈设一应俱全,包括一张大床(他正躺在上面),一张桌子和四把座椅,一个非常像电视机的设备,一个满满的书架,一扇高大的房门和一面规模更甚于房门的落地窗。墙面的材质看起来似乎是柔软的,淡淡地反射着窗子透进来的微弱阳光。他向窗外扫了一眼,铁青色的天空依旧阴沉,云层较薄处透过些许日光,却看不出是上午还是下午。房间所在的楼层似乎很高,他看不到窗子下面有什么,只见到远处几座直插向天空的高楼,以及直铺到视野边际的低矮建筑群。 高处俯瞰,城市的布局一目了然,虽然街区内的建筑参差不齐,横平竖直的街巷分布还是体现出一定程度上的规矩,说明这是一座城市而非难民营。 “第三队的电池,对吧?”床脚下传来的低沉声音打扰了他观赏景致的心情:“我是第七队的备用电池,欢迎来到‘代理’集团。” 后面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被各种“学习”占据着。学习语言、学习时间和空间观念、学习集团的业务范围、学习如何控制乱数波动。最后这条也是最重要的,它关系到赵臣的生计问题。 “现在你的工作就是学习,只要你还在学习必要的东西,集团就认为你是在完成工作,为你发放薪金。”他的猪老师这样解释。作为电池,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操纵乱数波动,只要每天练习至少一次就算完成了一个工作日的指标,为自己的帐户赢得2506个信用点数。有了这些点数他就可以负担起一天的伙食、一包香烟(他发现这里也有类似烟草的东西,而且劲头非常强大)、甚至还可以在集团总部附近的一家小店里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研究——而以上全部只用掉了点数的一半而已。 可惜的是他没法存钱,因为以1200个点数/天的速度,他得花200天左右才能偿还完自己破坏强化测试室给集团造成的损失。在原本的世界里他作为一个四有新人找不到工作,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作为最无能的“电池”却可以享受公派留学生一样的待遇,很有讽刺意味的事实。 按照猪老师的教导,控制乱数波动要从细节做起,也就是说尽量用乱数波动代替双手来完成日常琐事。莱恩医生为他送来两大罐放大剂,并严格嘱咐在日常练习中每次只要服用半片即可,以免造成事故进一步破坏集团财产。半片放大剂对他造成的冲击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产生的乱数波动依旧不小。 一次在集团食堂里他试图用乱数波动端起碗来喝汤,汤碗却在眨眼之间飞上了天花板,并像一场小雨一样淋湿了附近的8名职工,几乎引起一场争斗。实际上争斗已经引起了,只是在转眼之间又结束了: 赵臣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带动两张餐桌砸倒了看起来最具威胁的四个人,同时震慑了其他四人。这一事件的“和平”解决意味着他对集团的债务又多了8000个信用点数——被餐桌砸中的四名职员的医疗费用。鉴于这次事件,他放弃了用乱数波动吃饭的尝试,因为试图操纵刀叉或筷子(出乎他的意料,食堂里居然有筷子)可能进一步威胁他人的生命安全。于是在猪老师的指导下他换了一种练习方式:用乱数波动擦屁股。 按照猪老师的说法,这种练习的好处更胜前者。首先擦屁股是一件精细的工作,位置错了擦不中,力度轻了擦不干净;其次擦屁股的工作是在背后进行的,在视野范围以外的地方操纵乱数波动是一项更艰难、也更为重要的能力。对赵臣来说这种训练方式也比较实惠:手纸不算集团财产,而一片失控的手纸最多在厕所墙壁上留下几道污迹,断然不至于损坏墙面。 然而猪老师没有想到的问题是如果擦的力度过重怎么办。在前几次实验里尽管赵臣极尽小心,还是导致屁股红肿、只要坐在坚硬的表面上便痛不欲生。 另外,猪老师的存在也使得每天的训练成为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因为根据集团薪金管理办法,必须经过负责人的证实才能确认一名职工确实完成了一个工作日的任务,所以每当出恭时赵臣必定要和一头猪一起挤在厕所里,同时接受后者诸如“往左一点”、“力气再大一点”之类更加使人尴尬的指示。 除了这些,赵臣在其他方面的学习也有了一定成效,虽说不太令人满意。在语言学习方面还算好一点,在一个月(当地时间观念)的时间里他可以脱离翻译器与他人进行日常沟通,前提是语速不要太快。当铁塔七兄弟同时开口的时候他什么也听不懂,再三努力也不见成效,好在后来知道其他人也受不了铁塔兄弟的语言轰炸。至于时间和空间的丈量,他仅有个模糊的概念,把一些基本概念理解成“年”、“月”、“日”、“小时”、“分钟”、“秒”以及“米”。了解概念对他并没有很大帮助,因为这个世界的昼夜更替非常不规则。从“秒”到“小时”的时间单位是恒定的,而一天究竟有多少小时则没有定数。有时候一天仅有13小时,而另一些极端例子里可长达54小时。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观念使用起来要简单很多,与地球的区别在于有时候在日落之前要息上两三次。92天是一个月、21个月是一年,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历法。长度单位比时间单位强一些,只有一个单位,而且是恒定的。翻译成“米”只是为了赵臣自己方便理解,因为约等于铁塔跨一步的距离无论如何也不止一米。 除了日常训练以及与猪老师聊天,赵臣的生活里并没有什么消遣。他试过看“电视”,里面的内容一概莫名其妙。大多数节目据介绍说是喜剧片,里面的幽默感却远非他所能理解的。他也试过去集团的资料室里找些书看,可大多数书籍是用当地文字书写的,他看得比较勉强。有几个柜子里陈列的是“珍稀资料”,即通过种种渠道由其他世界流入的书。他在里面居然翻出了两本中文书,一本是资本论,另一本是c++编程思想。前者他向来看不进去,而后者让他想起在地球上一无所成的生活以及永远也抢不到的x讯的生意。 带来的mp3早就没电了,最后一点消遣也化为泡影。于是他的生活最终只剩下服药、练习、享受药效之后的头脑空白。乱数波动确实在“发泄”他的思想,每当放大剂的药效散去或者头脑里积蓄的压力发泄完毕,他都要经受一小段时间的空白: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受不到。 “听说你的功率挺大?”有一天猪老师若有所思地问。 “我也不清楚。”赵臣回答,“其他电池也破坏过那么多集团财产吗?” “那今天开始我们就玩真格的吧。”猪老师长叹一声。 训练地点从厕所改为集团顶楼。原因很简单,这里没什么可以被破坏的东西。赵臣不清楚什么样才叫“玩真格的”,他先是按第一次的用量倒出2片放大剂,又看了看猪老师矮胖的身子,最后决定只吞一片。 猪老师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打量着赵臣,用蹄子灵巧地撬开赵臣的药瓶,抖出2片放大剂含进嘴里。 “你知道吗?”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里,猪老师对赵臣说,“即使作为电池,我也是最无能的,是第七队的最后一个备用电池。在我前面的是前任电池布莱特和现任电池托恩,他们都是好样的。虽然被别人瞧不起,还是好样的。布莱特上个月出任务的时候死了,托恩前几天进入衰竭状态,作为一块电池的寿命也算走到尽头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公认无能的生物可以在电池生涯里得到其他人的承认,哪怕只有一丁点承认,就都是好样的。” “那恭喜你成为现任电池发挥作用。”赵臣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在被放大剂刺激得有些混乱的头脑里只搜出这样一句近乎刻薄的寒暄。 “谢谢。我想再过几天大概就有我表现的机会了。”猪老师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顾自说着,“对了,我对你说过吗?我叫佩克。” “我准备好了,现在怎么办?”放大剂的作用已经发挥到极限,赵臣克制着涌动的情绪问。一直以来连续服药使他的适应能力提升了不少,一片放大剂的效果并不能使他失控。 “推我,试试看。”猪老师的药效似乎也已经完全发挥,他流着大汗艰难地说。 赵臣将精神集中在前方,试探性地发出一股乱数波动。平地上起了一股凉风,吹动楼顶的积尘向猪老师卷了过去。在猪老师面前几步处,风陡然停了,尘土失去依托,慢慢降在楼板上,积了一层。 “我说玩真格的!”猪老师不满地说。在赵臣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打得他胸口和面部生疼。赵臣怒气陡发,没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股毫无保留的乱数波动已经反推回去,猪老师被向后轰飞,从楼顶掉了下去。赵臣想把他拉回来,而此时他已经飞出视野之外,乱数波动完全派不上用场。正在他懊悔的时候,猪老师驾着一阵旋风又飞了上来。 “不错,继续。”他若无其事地说。 “这么练下去没有好处。”赵臣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更不希望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没有掌握用乱数波动使自己悬浮在空中的本事。 “咱们练太极推手吧。”他向猪老师仔细讲解中国的太极拳,如何灵活运用力量、达到动态的平衡。两个人同时发动乱数波动,掌握力量的微妙变化,以求达到双方平衡的境界,这比单纯的火炮对轰要有效得多。 经过几次尝试,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摸到了门路。狂风咆哮的高空,“代理”集团总部的楼顶却波澜不兴,大风在吹到楼顶的同时突然在一片动态平衡的力场中,楼顶的每一粒灰土都静止在原地。起初这种平衡每过一小段时间就会被其中一方打破,随着日复一日的练习,两人已经可以在平衡中对峙几个小时,直到药效散去。 第24天的中午,赵臣懒散地从一场好睡里醒来。自然醒,没有猪老师没天清早的叫嚷,也过了每天的练习时间。他到楼顶寻找猪老师,并未找到任何他来过的痕迹。随后他按着门牌找到第七执行队的办公室,里面仅有的一个队员说他出任务去了。后面的寒暄中他得知这个队员是新的备用电池。 接下来的三天里依旧没有猪老师的影子。赵臣只好找到影行者作为自己的临时负责人,见证他用乱数波动把一片碎纸吹来吹去的“练习”,以得到每天维持生计的薪金。又过了一天,铁塔亲自找到赵臣,那张“横眉竖眼”的脸带来了坏心情,而几张嘴则带来了坏消息。 “你那个临时老师死了。”一张嘴说。 “前几天出任务的时候死的。”另一张嘴说。 “听说他想用乱数波动压制炸弹爆炸的冲击波,结果你也知道了。”第三张嘴说。 “真是笨得没话说。”另一张赵臣看不到的嘴说。 “其实你的学习期也该结束了,明天起就跟第三执行队一起出任务吧。”铁塔转身出门时,他后脑上的一张嘴说。 赵臣怅然地在总部大楼里走着,他并不感觉如何难过,毕竟他与那位猪老师相处的时间也不很长。 突然,他被扑面而来的一阵灰土从混乱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总部顶楼。他吞下一片放大剂,药片生效后用乱数波动平息了四周的风。 “死了,总该留下点东西吧。”他想着,摸出随身带的学习笔记,撕下一页纸,想写点什么,笔尖压在纸上又迟疑了。 “他好象说过自己叫什么来着。”赵臣苦笑着自言自语,并在纸上用拙劣的汉字书法写下“尊师猪先生千古”。 “好样的。”他抬起头,对着天空小声说。乱数波动像海啸一样涌出,带着那页纸逆着狂风飞出很远,随后又被吹了回来,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一次,销毁类第1824号,失控 “我杀了一个人,至于原因我不想多说。尸体被我暂时藏在第32纵街上第三个岔路的一条暗巷最深处,希望贵集团能够在‘正义’集团发现尸体之前将它销毁,也就是说越快越好。报酬不是问题,我可以接受贵集团开出的任何价码,因为我信任你们的企业道德。另外,我希望由贵集团业绩最为突出的第三执行队负责此事,因为我不想多惹麻烦。” 赵臣把这段录音反复听了三遍,确保在不经过翻译器的情况下他没有理解错任何一个字眼。这是第三执行队最新任务的全文,编号为销毁类第1824号。任务内容让他震惊不已,毁尸灭迹和杀人越货差不多,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里几乎都是死罪,在这里却像家常便饭一样堂而皇之地成为企业能够接受的委托。他想戴上翻译器再听一遍,却被不耐烦的队友喝止了。“三遍还听不懂,你的智商有那么低吗,电池?”爬行人不屑地问。 “我听得懂,但是某些地方不能理解。”赵臣说,“难道替人销毁尸体也在我们集团的业务范围之内吗?” “为什么不?”爬行人疑惑地反问,“我们是‘代理’,就是要为出得起钱的客户做他们不想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否则你期望我们怎么处理这项委托?” “比如举报给相关机构,犯罪伏法、杀人偿命是我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的基本规矩。” “举报给谁?‘正义’?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把业务交给‘正义’实际上是把本集团的利润出让,是背叛公司的行为,也是对客户的不尊重。” “那么放弃任务呢?这种事情我不想参与。” “你的意见没有任何价值。我们是集团成员,你是集团财产,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意见都比你的更有分量。销毁类任务里大约有四成与这个类似,另外还有两成要我们销毁活人,这种常规任务我们没有必要放弃。另外,放弃任务等于背叛客户,当然把客户举报给‘正义’集团也是同样性质。背叛客户在‘信用’集团对其他机构做的定期考核中会留下污点,而‘信用’集团是货币分发与监督机构,与他们交恶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可以考虑一个两全的——” “少废话,时间不多。”铁塔一锤定音地打断赵臣的发言,“我们在这里每浪费一秒,‘正义’的人都可能发现尸体。这次行动由电池、影行者、爬行人、伊格尔来完成。人数过多会引起‘正义’集团的注意,尤其是我,目标太过明显。记得戴上通话器,和我保持联络。尤其是电池要注意自己的表现,在任务中出现严重失误可能导致你被集团除名,失去生计来源,好自为之。” “尸体怎么处理?”赵臣问。他从出生到现在亲眼目睹过的尸体(包括正常死亡以及非正常死亡者)一共不超过8具,想到被谋杀的尸体可能呈现的各种惨状(以及不同程度的腐烂)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问他们。”铁塔简洁地回答,“现在各自做必要的准备工作,20分钟后在第32纵街道的那条暗巷里碰头。电池跟影行者一起行动,避免因为‘迷路’之类蠢理由导致任务出现差池。” 赵臣不知道要做哪些准备工作。他回房带上一瓶放大剂(这是电池需要的唯一工具),又到后勤部门领了一套微型通话器(这是铁塔指定要带的东西),心惊胆战地跟着影行者(现在只是在地上游荡的一团影子)走上大街。天气依旧阴沉,这是个有利条件,因为影行者的影子与灰色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不甚明显。天气带来的弊端是影行者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完全不顾赵臣,“走”得很快,迫使赵臣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到达委托人提到的那条暗巷,只用了16分钟。巷子非常狭窄,两边被破旧的楼房夹着,只能容纳两个赵臣并肩通过。越向里走,两边的墙壁越显出强烈的压迫感。地上散乱丢着各种垃圾,似乎从来也没人清理,也看不出有人光顾过的痕迹。墙壁上布满涂鸦,多数是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写成的潦草脏话,令赵臣心里一动的是有一处涂鸦用英文字母写着“http404 error”,说明这座城市里有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相仿的时代的人,至少曾经有过。巷子尽头是个死胡同,被一座砖墙堵死,墙脚下站着身材魁梧、相貌酷似维京人的伊格尔。他做的“行动准备”是一个小背包,鼓鼓的不晓得装了什么。 “差一个。”影行者用询问的语气对伊格尔说。对方没有回答,指了指头上。影行者和赵臣抬头望去,费了些功夫看到爬行人平展四肢贴在一侧的墙壁上,被巷子里阴暗的光线隐蔽着,不甚明显。 “已经发现尸体,一切顺利进行。”伊格尔对着通话器平静地说。他用脚拨开墙角下堆积的垃圾,露出一具怎么看都很普通的人类尸体。 “怎么处理?伪装一下然后离开?”他问影行者。 “应该没问题。”影行者打量了一下尸体,随后钻进自己的影子,片刻之后提着一套“代理”集团普通员工的制服冒了出来,“你去帮忙把这套衣服给尸体穿上。”他把衣服递给赵臣。 “把这个给尸体穿上,被‘正义’集团发现之后就可以声称他是我们的员工。”目前为止对赵臣这个新人最为友好的伊格尔一边折腾尸体,一边为他讲解。“到时候我们对外宣称放弃复仇的权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正义’在当事人放弃复仇权的情况下也不会额外滋事。” 那人似乎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尸体僵硬得厉害,赵臣忍着恶心费了很大力气才为他套上一只袖子。更要套第二只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制服不合适,那具尸体的背后长了第三条胳膊。这是致命的破绽。“行不通。”伊格尔抓起尸体的第三条胳膊给影行者看,“一眼就能看出破绽,而且会把‘正义’的注意力引向我们。” “换一个方法。”赵臣试着体现自己的用途,在一旁出主意说,“我们把制服勉强给它套上,然后我用乱数波动把它压烂。他们总不可能从一团烂肉里分辨出三条胳膊。”压烂一具尸体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如果服用的放大剂足够多,他甚至有自信能把它压到连骨头渣都分不出来。 “可以试——”影行者思考片刻后表示赞同,却被巷口的一声大喊打断。 “不许扰乱现场!立即说明所属组织以及来此地的目的,任何抗议或抵抗都是违反正义的行为,相关者将被依条例当场处死!”正在试图给尸体穿上制服的伊格尔和赵臣,以及在一旁指挥的影行者同时转过头,看见四个身穿“正义集团”黑色制服的人手持枪械正在向他们逼近。伊格尔小心地站起身,把背包扔在脚下,并点头示意赵臣也依法行事。“吃药。”他小声对赵臣说。 赵臣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片放大剂,随后按照地球的惯例将手举过头顶,右手经过嘴巴的时候悄悄把放大剂含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舌头上蔓延开,他皱了皱眉头,把药片吞了下去。 影行者只是沉稳地看着几个“正义”职员向他们逼近,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者躲避的尝试,他漆黑的面孔上也看不出表情,只有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让赵臣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看到爬行人在墙壁上偷偷绕到“正义”职员们的背后,用脚粘在墙上,两手各持一件微微反光的东西,似乎是刀具。 影行者突然挥了一下手,在“正义”职员们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爬行人手上的东西已刺进末排两人的后颈,惨叫在巷子里响成一片。前排两人陡然转身,盲目开枪射击,子弹却全部都打在那两名垂死者的身上。轰鸣的枪响在墙壁之间回荡,震耳欲聋。影行者借这个机会藏进黑影,而伊格尔则像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抖出一把,转眼用两发子弹轰开了剩余两人的脑壳。 突然爆发的异状眨眼就结束了,赵臣脑子里只剩下枪声导致的耳鸣。面对眼下四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生怕张嘴的一瞬间会吐个满地。 “你不是说要压烂么?”影行者从他背后冒了出来,“连这四个一起。” 伊格尔和影行者麻利地脱下四具新尸体的制服,把五具尸体堆在一起摆在他面前。影行者不情愿地把几套血淋淋的制服丢进自己的影子,好像不愿让血衣弄脏了影子。赵臣楞在当场,不晓得自己应该做什么。 “抓紧时间,‘正义’的后援队马上就要来了。”影行者不耐烦地催促赵臣。 “快,不然我连你也宰了。”爬行人伸下一条胳膊,用染血的刀尖抵在赵臣的胸口。 这项工作比他预想的要容易得多,尽管尸体已经多达五具,在乱数波动的压力下以及令人作呕的声音中这些尸体转眼间已经变成一堆分不清彼此的肉泥。断裂的骨头从各个方向支出来,赵臣已经没有闲心去把它们进一步压碎,强烈的恶心让他不能集中精神,而恶心的感觉在放大剂的作用下不断被放大,胀得他冷汗直流。 “又有新情况。”爬行人在空中说。赵臣忍着恶心抬头看过去,看到右手的墙壁上一扇残破的窗子正随着穿堂风摇摆,吱呀作响。“本来是关着的。”爬行人警惕地看着窗子。 “第三队汇报。”影行者抬头审视着窗子,将通话器凑到嘴边。“尸体已经处理完毕,连带‘正义’的四条巡逻狗。可能出现新的活口,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上去,全部清理。”听到通话器里传来的指示后,影行者对其他人发出指令。说着,他跳进影子,操纵阴影像蜘蛛爬墙一样溜上墙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口里。爬行人紧随其后。 “把我也弄上去。”伊格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那堆巨大的烂肉补充说,“注意,别用太大力气。”赵臣努力控制着已经到达失控边缘的乱数波动一寸一寸地把伊格尔举上空中,看着他爬了进去,接着又尝试像猪老师一样制造一团旋风让自己飞起来。被无限放大的震撼和恶心导致乱数波动力量过大,一阵微型龙卷风把他卷到了接近房顶的高度。赵臣惊恐地停止波动,立即受引力作用呈自由落体快速下坠。经过那个窗口的时候,一只黑手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拉进窗里。“多一具尸体对我们没有好处。”影行者不满地抱怨着。 窗子里面是一个小房间,一片破败的景象,墙纸处处剥落,几件木质家具早以腐败不堪。然而这里没有任何活口的影子,房门洞开着,门口是一条同样破败的走廊。出了房间他们发现事情远非预料的那么简单,这是一栋废弃的公寓楼,上下共五层,每层约有八个房间,上下搜索起来耗时甚久,不可能在“正义”集团的后援队赶到之前清查每一个角落。正在迟疑的时候,远处传来一片刺耳的笛声和铃声,声音正在以很快的速度逼近。影行者、爬行人、伊格尔分别冲向一个方向,钻进房间从窗偷偷张望,留下赵臣在原地不知所措。“妈的,这边马上就要被‘正义’的行动队围住了。”三个人碰头后不约而同地咒骂着。 “怎么来得这么快,这里面有问题。”影行者对着通话器大吼,他也乱了阵脚。局面已经开始失控,目前的问题不是完成任务,也不是“正义”集团不合常理的出动速度,而是怎么从这一团糟的情况里逃出去。美国大片里常见的杀出一条血路的方案显然不适用,以对方的人力和火力来说,除了可以利用阴影逃遁的影行者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条。正在他们慌乱的时间里,“正义”集团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公寓楼下,隐约可以听到他们惊慌的叫声,应该是看到了赵臣留下的那一团杰作。既然到了案发现场,那么看见敞开的窗子、进入公寓搜捕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 “第三队成员注意。”关键时刻,所有人的通话器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是铁塔的声音。“刚刚接到客户的通知,他说你们已被‘正义’集团包围,目前藏匿在现场的公寓楼里。他让我转告你们,那栋公寓的地下室里有一条隧道可以通往下水道系统。立即设法进入这条隧道,在下水道里寻找出口,寻找机会迂回折返。” “那个天杀的客户难道在附近?”赵臣觉得所有人都被背叛了,一边奔向公寓底层一边骂着。“这样也能叫‘常规任务’吗?” “也算常规吧,什么样的客户都有。我们替他踩屎,他在旁边看热闹,算报酬的时候一定要他倾家荡产。”爬行人在墙壁上以同样的速度移动着同时回答说。“或者我们可以自己凑钱,搞一次销毁类第1825号任务,把他也销毁掉算了。”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伊格尔在背包里摸出几个手电筒,分给大家。赵臣首先找到电灯开关,试着按了一下,出乎预料的是灯居然亮了。 在一个角落里他们看到一扇不太起眼的门。门是锁的,但腐朽的门板在伊格尔的一脚猛踢之下四分五裂,露出一条漆黑的隧道。楼道里已经回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影行者却拒绝进入隧道。 “你们走吧,我躲在这里。绝对黑暗的地方我不能去。” “别傻了。”爬行人不耐烦地催促说,“你藏在影子里,他们进来搜查,迟早会有个倒霉蛋从你的影子里掉进去,然后你就暴露了,说不定还有人往影子里丢几个,你就挂了。” “那是‘可能’,不是‘一定’。我的身体是纯粹的阴影,在绝对黑暗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就像一个完全封闭的小盒子,外面套着一个同样封闭的大盒子。在里面把小盒子拆开,你能分清哪一块是小盒子里的黑暗,哪一块是大盒子里的黑暗?” “少他妈废话,你走前边,我拿手电给你照着!”赵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资历与辈分,一把拉过影行者,把他推进隧道,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伊格尔带炸药了吗?把洞口封死,不然逃跑是来不及了!”美国大片里学来的知识终于也派上一些用场。 “当然。”伊格尔拍了拍背包,露出了狼看见猎物一般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萨拉松,神力空间,无法归类的委托 转眼之间伊格尔已经在隧道入口处贴了五六块炸药,又费了些工夫为炸药安置无线引爆器。“跑。”他对其他人下了简短的指令,带头向隧道深处奔去。爬行人则以惊人的速度在天花板上移动,很快就超到伊格尔前面。影行者在一片黑暗中不敢再利用影子位移,只能像赵臣一样用最原始的办法两腿交替运动,逐渐被伊格尔甩在后面。而赵臣一方面身体素质实在欠佳,同时又要保证用手电筒照亮影行者以免他融化在黑暗里,只能殿后。 身后追兵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没等众人跑出多远,有人冲进地下室的声音已经传到他们耳边、在隧道里回荡,和回音混成一片,仿佛“正义”集团的增援部队已经追至身后。 “停。”伊格尔突然停住脚步,影行者狠狠撞到他的后背,闷哼一声。隧道深处闪现出一个光点,那是已经跑了很远的爬行人正在回身查看情况。 “再跑也没用,现在就要引爆。”伊格尔说。 “你疯了?”影行者揉着鼻子反对,“现在引爆,冲击波能把咱们都烧成灰。” “而且我是第一个。”赵臣喘着粗气附和说。 “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向隧道里打进几百发子弹,咱们一样要报废。”伊格尔反驳说。“电池,你把冲击波挡住。” 赵臣想反对,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挡住冲击波,毕竟教给他如何控制乱数波动的那位猪老师就是死在炸弹之下的。五六块炸药究竟有多大威力他不清楚,但是根据从电影里学来的东西,在封闭的甬道里即使只有一块炸药也能引出一条火龙。 他看见伊格尔已经举起引爆器,拇指随时可能按下去,只好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照亮影行者,自己转过身准备面对即将袭来的冲击波。更让他不安的是放大剂的药效正在减退,挡住冲击波的可能性越发渺茫。“不能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强烈的求生欲正借着最后一点药效膨胀起来,让他有了些许自信。药效再减退一些,也许第三队的大部分成员就要覆灭在下水道里,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绝望和希望互相冲击,脑子里的一团混乱被伊格尔的信号打断。 “开始!”他听到这样的指令,同时闭上双眼努力挤出最后一点力量,倾其所有地向隧道入口的方向喷出一股乱数波动。一声巨响,他感觉到面前冲来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 “我还没活够呢!”他闭着眼在黑暗里大喊,疯狂地试图把那股阻力顶回去。突然间赵臣失去了一切知觉,那是使用乱数波动过度的并发症——脑子里的一切意识都被榨干,短时间内变成植物人一样的存在 他醒过神时,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衣服被汗水浸透。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暗红色的隧道,墙壁像烧红的玻璃一样放着光,一直延伸到他眼前三步的地方。奇迹般地,他本人身上一点被烧伤的痕迹也没有,放在地上的手电筒也没有被爆炸风吹动。 “好样的。”影行者踢了他一脚,“还能站起来吗?”赵臣挣扎着转过身,看见影行者那双眼睛以及被手电筒照亮的身子。伊格尔在他身后,一手举着手电筒为影行者照明,另一只手翘起了大拇指。更远处,一个小亮点不断晃动着: “还活着吗?”爬行人的声音带着一片回音传了过来。 “干你娘!”影行者用声音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现在怎么办?”赵臣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扶着墙站起来问。 “走啊,还能怎么办?”影行者回答。 “往哪走?” “还能往哪走?”影行者从肩头指了指背后,手电筒的光圈以外一片黑暗,并没有看到任何岔路。隧道入口处的红色墙壁和地面还在一直暗下去,同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刮擦声。 “还不能放松,他们想把隧道重新挖开。”伊格尔提醒他们。他们继续前进,依旧是赵臣殿后。在脱力之余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快一点,以免影行者跑到光圈之外。按照他本人的解释,一旦进入黑暗,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走了很远他们才追上了爬行人,后者正叼着一支烟在天花板上悠闲地绕着弧线前进。影行者和爬行人的对骂声给漆黑的隧道里增添了一些活力,伊格尔和赵臣一言不发,前者或许是天性寡言少语,而后者根本无力插嘴。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一个岔路口。 “怎么走?”爬行人吐掉烟头,回头问。 “不是说要找下水道么?”影行者回答,“哪一边臭?” 爬行人迅速跑进一条岔路,不多时又跑回来折进另外一条,过了大约同样的时间又跑回路口。“两边差不多一样臭。” “走左边。”影行者想也不想地回答说。 “为什么?”爬行人本能似的贫嘴。 “你说为什么要走右边?” 爬行人想了一阵,确实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说服大家走右边,只好不情愿地走进左边那条岔路。 恶臭和流水声逐渐变强,最终他们如愿以偿地走进了下水道系统。下水道的宽度与高度大约与之前的隧道持平,地面中央是一条黑色的溪流,里面漂着叫不出名字的杂物,散发的臭气填满每一寸空间。赵臣似乎看见一具尸体顺水漂过,没等他看清,漂浮物就消失在眼前的黑暗里。被恶臭熏陶着,爬行人和影行者也没有心思张嘴吵架,只是默默地顺着水流前进。 一直走了很远,他们也没看到另外的岔口,头上一直是石头拱顶,没见到任何一个可以通往地面的出口。 “我说,我饿了。”爬行人第一个打破寂静。 “我早就饿了。”大脱力之后的赵臣眼下巴不得赶紧回到集团总部大吃一顿。 “这么臭的地方你们也能饿?”影行者厌恶地回答。 “我试过在公共厕所里吃零食。”赵臣说。他想起了高中的日子,课堂上严禁吃东西,课间休息又短得要命,只能从下课铃响就摸出一块巧克力,一边嚼一边去和百十号人排队抢着用那个仅有的小厕所,然后回教室,刚好上课。 “确实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影行者掏出标准计时器看了一下,“妈的,出毛病了。它说咱们离开总部之后只过了10分钟。” “我的也坏了。”伊格尔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计时器。 “我的也一样。”爬行人说。 “不会这么巧吧。”赵臣出门时只带了放大剂,但他觉得从钻进隧道的那一刻起到现在至少过了两个小时。就算人在危机时刻对时间的感觉会有所差池,再怎么说也该过了一个小时——当然,是这个世界里的“小时”。 手电筒正在逐渐暗淡的灯光为他的感觉提供了佐证,这个世界不存在中国市场上铺天盖地的假电池(不是指他自己),“代理”集团也不会选用伪劣商品给员工使用。“表坏了也就罢了,手电筒灭了才叫惨。”他这话说给影行者听。 “伊格尔,你试试在天花板上开个洞?”看来影行者认真考虑了赵臣的提醒。 “塌方了怎么办?”伊格尔不容置疑地反驳说。让赵臣担心的不是塌方,而是如果再次引爆,他绝对挡不住冲击波,除非真的把命豁进去。 “我原来的世界里有个故事。说原本世界一片漆黑,后来神说:‘要有光’——”赵臣试图把话题从如此危险的方向转移到别处。 “哪个神?”爬行人打断他的话头。计划很成功,只要爬行人拿定主意想贫嘴,话题可能向除了正常方向以外的任何方向扩展。 “叫耶和华的神,反正你也不认识。”他确信爬行人不知道耶和华是何许神也,最多认识马克思。因为他在集团资料室里并没家过圣经,只见过资本论。 “然后呢?”爬行人一边走着一边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就有了光。” “别扯了,认真给我讲。”爬行人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说。 “就是有了光。有什么好扯的?” “这故事讲得不对啊。神说有光为什么就有了光?除非他按了照明开关,或者变出一盏灯。” “你才扯。那是神,说有光就是有光。” “你扯。我见过神。不对,巴斯坦先生告诉我说他爷爷的朋友见过一个神。他说神什么都能变出来,除了没有实体的。光没有实体,除非变出一个能发光的东西。所以是你扯。” “连光都变不出来那还叫神——” “你扯。”影行者也搀和进来,“巴斯坦确实说过,而且还说想再找一个神拿来研究一下,如果找到不止一个就匀给我们集团一个。” 于是赵臣放弃了,他怀疑“神”的概念在两个世界里可能不太一样,或者太不一样。 “你扯。”爬行人又补上一句。不用听扯淡的故事他似乎也挺高兴。 “要有光。”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面对赵臣。“你有完没完?”爬行人不耐烦地问。然而话音刚落,整条下水道里突然明亮起来。 “不是我——你看,亮了吧。”赵臣抬头看过去,满以为能看到monty python and the holy grail里面那个纸剪的上帝,结果很失望地看到一排灯管。他发现这里面有古怪,原本他借助手电筒的光柱研究过天花板,试图找到一个出口,结果只看到灰突突的石头,绝对没有照明设备。 “啊——”爬行人发出半声喊叫。赵臣看过去,只见前方被照亮的地方有一块开阔地带,尽头赫然出现一大排岔路,至少有10条,每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现在怎么走?”爬行人回过头再次征求影行者的意见。“啊——”随后又是半声喊叫。赵臣转过身,眼前的情况让他不能理解:来时的道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连接着20条左右同样狭窄的岔路。 等他再次转过头,原本的10余条岔路又消失了,出现的是一个死胡同,墙上有一扇门。紧接着他像拨浪鼓一样前后看了几次,身后的岔路越来越多,而前方的死胡同和门从没变过。 “走啊,还能怎么办?”影行者强作镇定地走向前方,拉开了门。 走进那扇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宽阔的大厅。比铁塔还要高一些的书柜排满了三面墙,赵臣回头,发现进入这间大厅的门也消失了,身后的墙壁也被书柜占满。大厅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木制书桌,桌后面坐着一个黑发垂肩膀的男子,有着欧洲人一样的白皙皮肤。“欢迎‘代理’集团第三执行队的朋友们。鄙人就是销毁类第1824号的服务对象,敝姓萨拉松。” “别耍花样,声音不对。”爬行人抢先答话,“我们收到的录音带里可不是你的声音。” “你是说这样?”自称萨拉松的人反问,声音变得低沉很多,略带沙哑。 “是吗,外来人?”让赵臣惊异的是,萨拉松随后看着他用一口标准的中文问道。 “难道你也从——”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更不是什么‘中国人’。按你们刚才的说法,我是一个神。”萨拉松打断赵臣,顾自说着,“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们请来,因为我不能离开这个区域,就是——” “神力——”影行者试图插话,却被萨拉松陡然增大几倍的声音盖了过去。 “神力空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这是巴斯坦先生讲给你的。其实你不用讲话,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在想什么。” “你委托我们处理尸体究竟有什么目的?巴斯坦也说过神从出生开始就没法离开他的神力空间,也就是说一分钱都没法赚,你打算怎么支付报酬?既然你要请我们来,为什么不直接对集团说明原因?如果你真的不能离开神力空间,请问录音带是怎么送到本集团的?”影行者毫不理会萨拉松的话,大声提出一连串每个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萨拉松突然发出一阵杂乱无比的声音,就像一百个人同时在讲一百件事。噪音转眼就结束了,“我刚刚回答了你的所有问题。听懂了吗?所以别急,提问要有条理。”他说。 “首先我不能离开自己的神力空间,此事千真万确。我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关于贵集团的情况完全是由我的前几任仆人打听来的。尸体是我目前的仆人放的,‘正义’的人是他招来的,让你们逃进下水道的通知也是他发出的。 “至于为什么是你们。其实我的目的是撒拉巴斯坦,听说贵集团与他来往甚密,于是我想扣押贵集团最宝贵的一支队伍作为谈判筹码。巴斯坦家族近几代在许多边缘问题的研究上颇有成就,当然这是我听来的,我希望目前这一代巴斯坦能够帮我解决一个问题。神也有不能办的事,比如那位会爬的朋友刚才说过的,不能变出没有实体的东西,以及不能离开神力空间。不过你刚才说巴斯坦很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神,那么我觉得‘扣押’一事再无必要。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希望你们能把我的请求转达给巴斯坦先生。 “而如何投递录音带的问题,当然也是由我的仆人完成的。我认为你们应该见见他,顺便可以得知如果不与我合作会有什么后果。” 萨拉松转了个身,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对面的墙壁上就已裂出一扇门。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站在萨拉松的面前。 “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你想要什么奖励?”萨拉松问。 “我要不受人欺负,我要欺负人。”流浪汉很“本分”地回答。 萨拉松象征性地扬了扬手,那流浪汉的身体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声地起了变化。他的皮肤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变成金属质感的光滑表面,而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 “用你的乱数波动压他。”萨拉松对赵臣说。赵臣吞下一片放大剂,药效竟在瞬间发挥到极限。“我把时间加快了一点。”萨拉松回答了他的疑问。 赵臣用全力带动乱数波动向那个“铁皮人”压过去,原本可以轻松压烂五具尸体的力量在他身上居然看不到任何作用。铁皮人一声怒吼,双臂猛然撑开,像挣脱一只无形的手。乱数波动立即被打乱,一阵大风吹向房间各个角落,赵臣等人不得不眯起眼睛。大风停息,铁皮人安然无恙。 “你开一枪试试。”萨拉松又对伊格尔说。伊格尔没有回答,拔出插在腰间的对准萨拉松的头部扣动扳机。一声枪响,萨拉松分毫未动,铁皮人的身上却发出叮的一声。谁也没看到子弹打在哪里,因为他的皮肤上连凹痕都没留下。 “不用试探,我确实是神。”萨拉松大笑着说,又转向铁皮人,“你满意了?”铁皮人也没回答,只是狂笑着从原路冲出房间。 “如果你们对看到的东西表示满意,你们也可以离开了。我说过把时间加快了一点,‘正义’的人早已经返回总部筹划进一步调查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想要巴斯坦先生帮什么忙?”影行者迟疑地问。其他人也各怀疑虑,一方面为萨拉松“能做到”的事感到心惊胆战,同时为世界上多了一个力量恐怖的铁皮人而心寒。 “很简单,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方法,把我的神力空间扩大。” “扩大你的神力空间是对整个世界的威胁,‘代理’集团为什么要——” “或者你觉得采用扣押第三执行队的方式更能让贵集团接受?”萨拉松不容他说完,已经伸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赵臣等人只得怏怏地从墙壁上的缺口离开萨拉松的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街灯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清楚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曾经在下水道里摸索了一两个小时,此刻他们居然站在第32纵街那栋公寓楼的隔壁。回头再看萨拉松的房间,墙上的裂缝已经消失了,伫立在那里的是一座同样破旧的楼房,破碎的窗子里看不见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影行者想摸出计时器看一下时间,却发现计时器不见了。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伊格尔和爬行人的身上。赵臣踢到一件软绵绵的东西,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发觉踢到的是一套破烂的衣裳,正是那个铁皮人穿的那一套。 “不知道他本人踏出这栋楼会发生什么情况,”赵臣心有余悸地对自己说。他庆幸刚才萨拉松只是改变了时间的流速,而不是直接改造他的大脑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乱数波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B类遗嘱第138号,Boo’ya Moon 赵臣坐在“代理”公司勤务车的车厢里,脚踩着一扇门板,和第三队的战友(自从见识过“常规任务”的火爆程度之后,他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大家的关系)讲述地球上的种种故事。 爬行人是最让人头疼的听众,他一边不断追问后面的情节,一边找茬抬杠,并利用一切机会和影行者拌嘴。铁塔不动声色地“蹲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哼一声或者点点头,表示他对故事并非全无兴趣。 至于伊格尔,正叼着一支烟背对大家开车,不知是不是在听故事。 在“萨拉松事件”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第三队完全陷入混吃等死的境况:由于这一事件的特殊性,集团决定加强对委托人的审查工作,每一项委托都要经过仔细审核,确定里面没有什么阴谋才能被交给各个执行队。几天时间里审查部门的手头积压了大量委托,而几个执行队却无所事事,第三队当然也不例外。空闲时间里赵臣成了故事匣子,经常被催促着“讲两个好段子”,其中爬行人和影行者是最爱听故事的,而前者又是最爱挑毛病的。在搜肠刮肚找故事以及绞尽脑汁为自己的故事打圆场的过程中赵臣过得无比充实。 虽然铁塔说第三队各个“异形”的祖先大概都来自其他世界,毕竟传了几代,对“原籍所在地”的情况一无所知,没一个人能为赵臣当个替补。截止眼下,中国古代神话已经被赵臣讲了大半,也被爬行人批了个体无完肤。中国人自古以来就不太重视逻辑和科学,何况又是神话,里面可钻的空子、明显的纰漏应有尽有,让赵臣头疼无比。最后他开始讲历史,从三国演义开始说。没想到说了两回大家纷纷表示不爱听,因为中文名字对他们来说拗口又难记,听上几分钟就对不上谁是谁。最后他只好改说格林童话。 眼下小红帽的故事正说到一半,情节没进展多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爬行人抬杠上了,说得赵臣口干舌燥。眼见伊格尔叼着烟一脸自在的样子,赵臣也被勾动了烟瘾,摸出一支点上。“还有么?给我也来一支。”一直没开口的铁塔突然说。赵臣二话没说,递过一支烟,眼看着铁塔把烟塞进左腮的一张嘴里,接着帮他点上火。哪知刚刚坐回原位,铁塔又说“再来一支。”“我刚给你啊。”赵臣迷惑地说,手却没耽误,又摸出一支,点燃了递给铁塔。铁塔把烟插进后脑勺上的一张嘴里,接着又要一支。如此数番,直到铁塔脑袋上的每一张嘴里都插了一支烟(共计7支)他才满意。 又讲了一段之后,爬行人终于憋不住了,推了推铁塔说:“兄弟,差不多就行了,你都快把我呛死了。”赵臣也觉得越发喘不过气,还在纳闷这车厢的密封工作也做得忒好,怎么几个人坐里面没多久空气就不够用了。抬头一看只见铁塔满脑袋云缠雾绕,好象黄山云海似的,两只手还上下翻飞不断从某张嘴上取下烟来弹一弹灰,方才悟了原来是一气九支烟给闹的。他不好说铁塔什么,只能把自己的烟给掐了,减少了九分之一的烟雾来源,聊胜于无。铁塔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么干不太好,紧接着把七支烟都从嘴里拔了下来扔到门板上踩灭了,一时间除了铁塔一号之外的六张嘴大发牢骚,听得人头痛。 “你说今天的任务是b类遗嘱第138号,是不是跟我来这里的过程差不多?b类遗嘱是什么意思?”赵臣赶紧找了个话题,希望铁塔能够集中所有精力回答问题,把铺天盖地的声音给截住。未曾想,没等铁塔回答,爬行人先给了他一拳:“我给他讲,你闭嘴,给你闹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遗嘱是本集团受理的委托种类之一,b类遗嘱专指巴斯坦先生的遗嘱——” “他死啦?昨天不是还去了那个萨拉松家么?咱们陪着去的。”赵臣终于找到一个反抬杠的机会。 “少废话,死的是他爸。你这人怎么总抬杠?巴斯坦,咱们把他叫老巴斯坦行了吧,是个怪物,整天琢磨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倒是发明了不少有用的玩意儿,惹的麻烦也不少。总之,他靠那些有用的玩意儿赚了挺大一笔财产,从里面抽出一大部分赞助给我们集团。当时我还没进集团呢,要是有我,绝对不允许他们收这笔钱。钱来了,麻烦就来了。没过多长时间,老巴斯坦死了,留下数不清的遗嘱交给我们集团,由他儿子监督,一件一件都得办了。因为他是赞助人,出于企业道德必须尽心为他做事,集团就把原本的遗嘱类分成几个子类。老巴斯坦的遗嘱根据内容分成两类,分别是b类和c类,其他的普通委托一律归到a类。” “b类遗嘱都是关于什么的?”赵臣追问。他对这类任务有极大的兴趣,既然他能通过b类遗嘱进入这个世界,很可能有机会在同类任务里找到机会回到地球。 “b类么,开门。” “开啥门?咋开?” “老巴斯坦死前最后的一个研究课题是如何在不同的世界——你也知道世界这东西有无穷多个——之间制造沟通的渠道。这是他儿子告诉我们的,我觉得不是谎话。他死前有了一定进展,发明了一部什么机器,能够预测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能够打开到其他世界的通道。理论很简单,只要两个世界里的特定地点的两扇门在相同的时间里被打开,两扇门之间就能形成一条通道——” “对,我来这里的时候正是开了一扇门。继续说。” “废话,我这不是继续说呢么。到你为止,b类遗嘱一共被执行了137件,每一次都成功通往一个其他的世界。老巴斯坦还没把最根本的问题解决就死了:总结开门的规律。漫无目的地连通到另外一个什么世界是没意义的,所以现在继续执行b类遗嘱的目的是给他儿子提供研究资料,完成他老子留下的东西。最后的目的是找到一个方法确定每一次门后面会是哪个世界,然后就可以有选择地和其他世界沟通。” “时间问题怎么解决?我跟你说过了,我们那里的时间和这里的不太一样。” “多元宇宙标准时间。”爬行人扬了扬手,指着像手表一样的计时器说。“也是老巴斯坦提出来的概念。时间在各个世界里是恒定的,流速也是一样的。当然,萨拉松那帮家伙在小范围内改变时间流速的情况除外。你们的时间只是计量方式不同,至于流速和这里没什么区别。你闭嘴,不许抬杠。我知道你要说这是理论,不一定准。我告诉过你,前137次开门都是成功的,你说准不准?” “好吧,准,行了吧。眼下的第138号是什么时间,在哪里开?” “这里,下车吧。”一直沉默的伊格尔突然发话,车子停了下来。赵臣还有几个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却也没什么机会发问,紧忙着从影行者手里接过大堆的“必要准备”,在旁边毫无章法地堆起来。一堆头盔式翻译器的用途他已经领教过了,至于绳索、抓钩、铁锹、枪弹等东西让他一头雾水,不晓得这是要施工还是要打野战。他问影行者这些东西都是干啥用的,后者只是露了个头回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随即又钻回影子里,一件一件往出递东西。至于铁塔,已经扛了门板,夹着带着爬行人到别处忙活去了。伊格尔从设备里拣出枪械,在一旁摊开,闷着头一件一件组装。 等到最后一件“准备”(一包压缩食品,更让赵臣费解)也已经到位,赵臣已经忙出一身大汗。直到这时候他才有空仔细观察自己所在的位置。那是一个小广场,不晓得位于这座似乎无限大的城市中的哪个地方。四周是一片两三层的小楼,基本把广场围在中间,楼与楼之间有几条小巷曲折蔓延,有几座楼前还有早已枯萎的小花园。稍远处有几座小楼顶上飘着炊烟,应该是有人居住的。除了第三队的成员,广场上看不到任何活物。太阳正在天空正中挂着,空气里弥漫的不知是烟是雾,遮掩着太阳,显得虚弱无力。尽管如此,这也是赵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碰到的最好的天气。静谧的广场让他想到了电影中的欧洲小镇,如果中心加上一座喷泉,简直可以说是美丽的。然而此刻广场正中竖立的是刚才被他们踩在脚下的那扇门板,上面还有踩灭烟头留下的黑印。铁塔站在门边,低头看了看手表,挥手示意其他人凑过去。 “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影行者对铁塔喊,一边将两捆绳索向他们抛过去。铁塔和爬行人把绳索缚在自己腰间,伊格尔和影行者也分别系了绳索,赵臣虽然不明就里也只得拣了一捆绳子依样画葫芦。影行者拣起五捆绳索的另外一头,一一用死结打在一座楼房门口的小石桩上。“我忘了跟你说,门后边说不准有什么。”爬行人凑过来说:“说不准是个黑洞,直接就把你吸进去了,以前有几个人被吸进去,现在还没回来。”赵臣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心想不管是不是黑洞,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话我早回老家去了,带着放大剂回去怎么说也能算个特异功能人士,说不定还被国家征用,吃穿不愁。 在铁塔的指示下,每个人都戴好了耳塞式翻译器,同时手里又提了个头盔式的,准备给门口的天晓得什么生物戴上。铁塔特别对他解释说如果对方是不穿衣服的,就不用冒险给他戴头盔了。根据前面137次同类任务的经验,一般可以讲道理的生物都知道穿衣服。准备工作结束,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铁塔一声指示,其他人分别在广场的各个角落隐藏起来,只留下铁塔在原地等着开门。 赵臣刚刚在一棵死树后面藏好,就看见铁塔一把拉开门板,同时小心地隐蔽在门后。时间分秒流逝,广场上只有风声,门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出现。赵臣看了看表,大约过了3分钟,终于他忍不住从藏身处溜了出来,猫着腰跑到正对的门的方向,看看动静。如他所料,门框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因为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楚,可以肯定的是门口没有任何生物。 “什么都没有啊!”他壮着胆子站到明处,对铁塔喊。铁塔用手势示意他赶紧藏起来,可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反而向门口凑过去。其他人看到他安然无恙,也纷纷跑了出来,聚在门口看个究竟。 赵臣所见的是一副只有梦里才出现过的景象。 另一边是一扇破旧的木门,此刻理所当然地敞开着,门扇似乎被风吹着,微微摆动,发出吱呀声。门口长满紫红色的草,一直蔓延到远方。这扇门似乎开在一座山丘上,远处只见一片没有边际的森林,树冠的颜色几乎是黑的,却也像是夜幕笼罩下的墨绿色。 “这就完了?关门吗?”赵臣问铁塔。 “不行。根据b类遗嘱的要求,我们要带一个生物样本回去给巴斯坦。”铁塔摇了摇头:“之前都有生物开门,这次好像是被风吹开的。要么你们守好门,别让它关了,我进去抓一个什么东西回来。” “你确定对面的空气能让你呼吸?”赵臣想到了一本,from a buick 8。一个悲惨的穿越故事,一个世界的空气里没有氧气,而对生活在那里的生物来说,另一个空气里的氧气是致命的。赵臣点了一支烟,扔到门里,看着它落在草地上又燃烧了很久。“还是我去吧。”赵臣说:“烟没灭,对面应该有氧气。我不知道你们是靠什么活着的,我是靠氧气。” “多加小心。”铁塔点头表示同意,谨慎地看着赵臣跨进大门。 进入另一个世界,温暖的微风夹带着植物的芬芳瞬间包围了赵臣。脚下的紫草踩上去软软的,像是地毯。他回头查看,发现身后是一间严重失修的木屋。草苫的房顶已经大半不在了,盖房子的木料则腐朽不堪,同样腐败的门板依旧在风中摆动,门里是铁塔高大的身影和广场上的一角景色,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扔的那支烟仍在面前不远处静静地燃烧着。头上是暗紫色的天空,天空中悬着一钩青绿色的月亮,远处天地相接之处还剩下一抹淡青色,似乎正是薄暮时分。梦境一样的世界让他想到另一个故事。“boo’ya moon。”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出了这个名字,一心沉浸在芬芳的夜风里。 “什么月亮?”铁塔在门的那一边警惕地问。 “没什么。”赵臣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知道这几乎一定不可能是boo’ya moon,然而梦境一样的世界让他不自觉地产生更多联想。根据boo’ya moon的故事,他现在要小心森林深处传来的清脆钟声,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夜里的boo’ya moon是非常危险的,当钟声响起,许多匪夷所思的恐怖生物会在森林里活动。他不自觉地侧耳倾听,寻找可能响起的钟声,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屋门在身后摆动发出的吱呀声。 “快找生物,别耽误时间。”身后传来铁塔的催促,打断了他的妄想。然而放眼望去,山丘上只有青草,没有任何动物的影子。他不敢贸然走进森林,天晓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即便这不是boo’ya moon。 一阵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说那是歌声也许不对,因为里面全无音乐的章法,也没有歌词。但那声音极高,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歌剧的女高音才能发出如此尖亮的声音。“歌声”来自前面稍远的地方,他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任何能够发声的东西。“什么东西?”铁塔问。 “不知道。”赵臣随口回答着,依旧在四下寻找。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歌声传来,源头比刚才又近了一些,然而赵臣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巴斯坦要生物,我拔几根草也行吧?情况不太对,不大可能找动物了。”他对铁塔说。 “拔草凑合吧,抓紧时间。”不明来源的歌声让铁塔也放心不大,而且这是b类遗嘱中开门时间最长的一次,天晓得世界间的沟通渠道开得太久会不会有什么灾难性后果。 赵臣俯身拔草,突然发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一层片水雾盖在草上,正在向他的方向飘来。雾看起来是紫色的,不晓得是因为本色如此,还是透过水雾看到的草地颜色。起初他不以为意,但水雾很快笼罩了他扔的那一支烟,引起了他的警惕。水雾中的烟立即熄灭了,这算是情理之中的事,然而熄灭之后,剩下的半支烟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变黑、皱缩成一团。水雾里突然又发出一阵歌声。 赵臣飞快地后退,回到那个小广场上,并用力试图把门关闭。大门是按照铁塔的身材做的,甚为沉重,兼切铁塔正扶着门板,他几次努力,大门纹丝不动。 “快关门,快!”他对铁塔吼道。 “你看见什么了?”铁塔疑惑不解地问。 “别废话了,快关门!”赵臣一边催促着一边继续用力拉扯门板。在他的坚持下铁塔终于犹豫地关上了大门。 赵臣刚要松一口气,又被爬行人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他向爬行人望过去,只看见爬行人举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和两只脚着地正在快速后退。举着的那只手上满是鲜血,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小心脚下!小心脚下!”爬行人一边后退一边喊着。赵臣连忙低头,看到爬行人原来“站立”的地方有一小团紫色的雾气,里面包着他原本拿着的一把刀。刀刃发出嘶嘶声,原本光可鉴人的表面已经不再光滑,有几处似乎还冒着气泡。一小团雾里又传出一阵嘹亮尖厉的歌声。“都不要碰它!”赵臣拉了铁塔一把,示意他后退,爬行人和伊格尔也连忙闪开,警惕地研究着那团紫雾。 紫雾似乎察觉到爬行人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它绝无可能追上,于是放弃了那把刀,向赵臣的方向飘了过来。铁塔挥起铁锤砸过去,几乎在所有人预料之内,紫雾丝毫没有损伤,反而被铁锤激起的气流吹了起来,几乎碰到铁塔的手。铁塔只好弃了锤子闪在一边,只见铁打的锤柄也像那把刀一样翻起了气泡。紫雾似乎欢乐地继续唱着它的歌,让每个人不寒而栗。 “闪开。”赵臣和铁塔听见伊格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立即向两边闪避。伊格尔手持一把机样的大型枪械向紫雾射出一串子弹,子弹的冲击使紫雾向四周散开了一些,而后重新聚拢,再次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他们逼近,这次的目标却变成了伊格尔。 “想想办法,这东西是活的!”影行者一边向紫雾投掷石头、碎玻璃、枯草、树枝等随手可以抓到的东西,一边催促着。然而谁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这样一个根本无法打中的对手,怕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应付。紫雾一边吞噬着投向它的每一件东西,一边不断唱着恐怖的歌。爬行人已经跑到一座小楼边,贴着墙爬到楼顶抱着受伤的手观战。其他人只能带着紫雾围绕广场兜圈子,同时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攻击它。伊格尔甚至动用了火焰喷射器,即使这样也没有对紫雾造成任何伤害。“行了,别扔了,你们发现没有?它吞的东西越多,体积就越大!”影行者发现了问题。 对付无形的东西,最有效的是无形的武器。赵臣意识到这一点,一边绕着广场小跑,一边吞下一片放大剂。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里他除了逃跑以外什么也不能做,这不算是无能的表示,因为除了爬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在逃跑。可他们又不能直接跑回总部,因为扔下这样一个不断吞噬东西的怪物不管,把整个城市都吞掉都只是时间问题。正跑着,大门边一件闪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片碎玻璃,是他们投进紫雾的诸多杂物之一。与其他东西不同的是,那片玻璃似乎完全没有被腐蚀,虽然满是灰土,摔断的部分还是光滑如故,正反射着阳光。 “我傻了。强酸都不能腐蚀玻璃啊,你们也不提醒我,高中化学都学哪去了?”他大喘着气一边继续绕圈一边喊。跑步似乎能够帮助药力发挥,几圈跑下来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乱数波动随时可以爆发。 “说什么傻话呢!快想办法!”影行者在他前面头也不回地喊着。 “玻璃罐子!有玻璃罐子吗?能关住它!” “没有!你带他继续跑,我回总部给你拿去!” “你一个来回我不累死也让它弄死了!” 赵臣扭过头看了一眼,紫雾已经成长了一倍有余,所飘过的地方连地面上都会留下一道被腐蚀的痕迹。他觉得再逃下去没什么必要,如果容它继续成长,恐怕乱数波动也没法控制它。他突然停步,转过身,用乱数波动压迫空气向紫雾聚拢,围成一个封闭的球形,同时向上浮起,防止它继续啃食地面。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紫雾几乎没有重量,轻易地就被举在半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把紫雾困在原位,一边大声喘息。没想到的是,稍一分神,原本均匀的压力就有了偏斜,紫雾像水银一样被从球体的缺口里压了出去,在地上摔成一大滩。赵臣干脆坐在地上,集中精神再次把紫雾困住。 “快去拿玻璃罐,要大的。”他小心地对其他人说,尽量不分散精神。 “妈的,又来了。”影行者在他背后抱怨着。他不能回头,不晓得影行者为什么抱怨。有什么好抱怨的?难道他认为玻璃没用么? 没等他开口问,背后的一声警告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说明了问题。“我们是‘正义’集团特别行动队,请立即对刚才密集的枪声和此地放置的大量枪械弹药作出解释,否则将依据条例处理。” “妈的,又来了。”赵臣不敢回头,只能盯着紫雾低声骂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