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空像我》 正文 1.那片海，我曾认为那是我的将来 那是一片沉封在当年那几个男孩女孩记忆里的海域。 一个灰色的冬天。 活在我守护的笑容里面。 我常常想念。 属于城市的灯光逐渐黯淡。 海底很深的地方，却是一反常态的灯火辉煌。 因为今天，是海底魔王的生日。 我叫海浪，是魔王唯一的女儿。 魔王有很多的儿子，我是魔的王后所生的最小孩子。 我出生的那年，全海欢腾。因为魔王刚刚歼灭了海洋中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所有种族。 但最终，魔王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海底女巫说，我是上天赠予的，为了安抚那些受惊的海底居民。 我落地的那一刻，魔王把我高高举过头顶，告诉他的子民，他会带给他们安宁。 诞生宴会结束时，一直不哭不闹的我令所有人诧异不已，魔王才发现，我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海底女巫说，我是上天赠予的，为那些死在魔王手里的人，作了祭品。 从我记事起，魔王最疼爱我。 他总是抚摸我的长发，把我抱在膝上，给我唱海底的童谣，为我梳理下半身那些人类该长腿的地方，那些细长的、如章鱼般的触角 我常想，我的父王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因为我可以这样轻易地感受到父王给自己的爱。 但我永远没办法证实，因为我看不见光明。 我也爱我的母后，母后总是抚摸我的触角，低声地叹息，浪，你是海底最美的魔，可惜 女奴们也轻轻地附和，浪主，你是海底最美的魔金色独一无二的眼，如大海般蓝色的秀发，还有连魔王都没有的、银色成千上万闪闪发亮的触角 我的奴仆们很喜欢我，因为我不像哥哥们。很多事情我都自己做，不愿召唤他们。 奴仆们说，我是个慈悲的魔。 实际上，我只是努力让自己觉得，我是被需要着的。 其实魔王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 但从来都只有魔王过生日。因为魔王是整个海洋的王，而我，是他的臣民。 今年，魔王3900岁，我990岁。 海魔的寿命是4000年，1000年的少年，1000年的青年，1000年的成年，1000年的老年。 魔王在宴会上对大臣们说,他在最后的一个世纪里,要做的最大的事,就是等待消失. 我不知道那些大臣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或许是悲痛欲绝，或许是心存饶性。我只记得，那天父王喝得很醉。 而母后，那天夜晚把我叫到她的宫殿，却只是沉默着。 我看不见，但我听到泪水砸落在珍珠做的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声响。 人鱼是海洋王国边境的居民，是魔王的臣民。 人鱼族每年进贡美丽的人鱼，无论男女。 我认识安离的时候，就是魔王把上贡的人鱼赏赐给他的儿女。 安离来的那天，俯下身，亲吻我的触角。 奴仆们偷偷地说，浪主，他可真美 我微笑，他比我还美么？. 奴仆惶恐，浪主，男女的美怎么能比较呢？ 我微笑，也俯下身，摸索着亲吻安离鱼尾上光滑的鳞片 在魔海，亲吻下半身，意味着灵魂的放生。 安离有一个孪生弟弟，叫安琪。也是贡品。 是后来，我特意请求魔王赐予的。 魔王高兴之余，又让跟随安离、安琪一起进贡的贴身女奴，也来到海底森林中我唯一用贝壳筑造的宫殿。 安琪说，他和哥哥本是人鱼皇族的皇子，因为触怒了父亲，才成了贡品。 我喜欢带安离，安琪和他们的女奴一起去海底森林，让他们欣赏我想象中的花，告诉他们关于魔海的传说...... 女奴叫叶子，她说人鱼的海域也有森林，里面有黑色的海棠，灰色的花瓣. 就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想拥有阳光. 我觉得安琪和安离很神奇，因为他们对魔海是异常的熟悉. 没几天，他们就可以带着我来到从前没听过的地方. 我感到面前有东西在闪闪发亮，我天真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安离一本正经地说，浪，这是我送你的海底月亮. 安琪在一旁放肆地笑，浪，哥骗你呢，这些东西之所以发亮，因为他们是电鳗. 安离也笑，小琪，你怎么一点不懂情调...... 我眨了眨没有焦距的金色的眼，问，它们美吗？ 叶子说，美的，它们美的.但最美的确是海洋外面那个世界的交界...... 我问，那里有什么？ 太阳照着海洋.安离这样回答.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安离，安琪，叶子和父王，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我一直相信，上苍一直在聆听我的愿望，只要我足够善良. 知道有一天，一个一直跟随自己的奴仆，小心翼翼地把我叫醒，告诉我魔王已经死了. 奴仆说，安离殿下砍下了魔王的头颅，安琪殿下用剑贯穿了魔王的胸膛. 然后我呆坐着，听到叶子进来气喘吁吁地喝下安琪、安离给我上供的医治眼睛的药. 然后是叶子地惨叫...... 那天夜里，一个自称自然的女人在我耳边低声说，我美丽的海魔公主，我可以给你眼睛，也可以给你复仇的机遇......你可以去那个最美的世界，感受另一场游戏......当另一个死亡来临时，你可以重新守护海洋......同样你会失去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叶子的哭喊，安离的悲伤和安琪的失望，同时，还有叹息着已经苍老的父王...... 然后我突然想起，安离和安琪说过，浪，我们是永远守护你的天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一种祝福，让别人觉得，你幸福 1. 我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我看得见这个世界。 就像那个叫自然的女孩说过，从来没有谁，可以轻易地得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得到了光明，却会有其他的东西失去。出生的时候，因为双腿连在一起，所以被截去。 或许是人鱼的烙印。 我就像从前没有光明一样，很自然而然的没有下半身。 腰盘以下的地方，是空空的裤管。 我叫海浪。 别人的眼中，我是上天赠予的。金色的眼，海蓝色的秀发，更重要的，因为我一生下来，就会说话。 转世为人的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以后被我称为妈妈的女人，看到我虚无的下半身，由一开始的欣喜，变成失望。 唯一的安慰，是她可以经常听到，哟，你瞧，那是神童她妈...... 而我被称为神童的唯一原因，是我留有从前的记忆，那片蔚蓝色的海域...... 2. 妈妈经营一大片茶园和果园，那里总有许多带着草帽的人。我喜欢他们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面对我微笑。 我有一个弟弟，叫海语。他鼻子很挺，皮肤很细，很干净。我很喜欢他每次的恶作剧后，大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 海语很善良，原本柔柔弱弱的一个男孩，却可以不让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家人。 我和海语上一个小学，那时侯，上垄沟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小镇。吃包喝足的大人，最喜欢饭后围在一起嚼舌根。然后把他们的猜测，添油加醋的灌输给自己的孩子。 放学以后，我和海语经常可以听到虽然小声，但足够清晰地议论，看哪！就那两个没爹的小孩，姐姐还没有脚...... 然后海语甩下书包，冲过去向着议论的人抡起自己清瘦的拳头...... 最后都以妈妈带着满身是伤的海语，到别人家里道歉。 一回到家，妈妈总一巴掌打在我左脸，瞪圆了眼，大声吼，你怎么带着弟弟胡闹？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家三口在这生活多不容易？你把人得罪了，以后还让我怎么混饭？...... 然后海语扑到我的轮椅上，哭着喊，妈，不是姐......不是姐...... 一看到海语哭，妈总是一把抱住他，说，妈知道你心好，可如果不教训教训海浪，她下次就还会让你受伤...... 然后，我总是悄悄回到房间，悄悄泪留满面。 很多次，我推着轮椅，躲在树后，偷偷看妈带着海语一脸欣慰的采茶花，而自己像个傻瓜。 路过的人感叹地看着海语，看，那个孩子，像个天使。 路过的人鄙夷地指着树后偷偷摸摸的身影，看，那个小孩，像个乞丐。 他们回家后，海语抚摸我的轮椅，问，姐，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拥有坐骑？ 我会开玩笑地对他说，姐上辈子是鬼，吞了太多的人腿...... 海语会天真地扬着脸，那我上辈子是什么？ 我来不及回答，妈就插了话，说，你呀，上辈子是专门杀鬼的任何一个谁...... 我愣在原地。 海语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十二月三十一日，天阴。 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没人记得，连我最喜欢的海语也一样。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没被人喝完的半瓶水。 竖着放，水在瓶底。 横着摆，水在瓶底。 打开瓶盖，一涌而出的，是无尽的悲哀...... ——海浪 开自然课的时候，老师刚好讲解飞蛾。 那是实验课，所有人在背风的地方堆起枯叶，小心翼翼地点燃，然后再把从山里捉来的飞蛾在离火很远的地方放生......看到的是毛骨悚然的飞行。 那天，海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同班的女生惊讶地从地上跳起来跺脚，诡异地勾起嘴角，大声地嘲笑。 自然课的事让我很长时间都在思考，海语是嘲讽那些女生的无知，还是好笑那个众所周知的常识。 很久以后我问海语这个问题，海语摇着头说，举个例子，两个一模一样的苹果，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决定先咬哪一个？ 我说我会凭感觉。 海语笑，姐，如果是我，我会放下另一个。 然后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海语的日记上，有一个很显眼的题目，我也想像飞蛾一样扑火...... 妈妈的果园茶园做的越来越好，太忙的时候，会忘了家里还有她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学校体检的结果上写着海语瘦了两斤，妈才突然决定给我们请个保姆。 而我，想告诉她，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校医在我的体检表上特别地注明，营养不良。 那时侯，妈用家里刚买的电脑从网上寻找保姆，让他们到家里来面试。 我不是觉得不好，只是他们不经意地冷笑，会让我想起那个名叫叶子的女奴，她最后地惨叫。 大概海语也不喜欢她们，每一次碰面，他都会伸出脚，莘灾乐祸地把她们绊倒，然后大笑着跑掉。 于是妈妈便不停地换人。 直到小栀应征来照看我们。 小栀是个平凡的女大学生，在城里有名的艺术学院上大三。 她有细细的眉，小小的眼，还有两片厚厚的唇。 我和海语出人意料地喜欢她。 小栀总爱抚摸我海蓝色的长发，说我和海语是她见过最美的孩子。 我喜欢这样的触感，很像父王。 妈让我们叫她姐姐，而我和海语依然固执地喊，小栀，小栀。她听了总是笑，说，你们十一，而我二十一，不能这样叫，乖哦...... 我们没有理会，时间长了，她也不再坚持。 那时侯，海语和我经常去桃园写生，小栀推着我的轮椅，海语拿着两个人的画具，去那片满是嫣红的桃林。 每当这时，总是海语拿着画笔，一圈一圈细致地描摹那种近似哭泣的艳丽。而我和小栀，看着海语，像是看一场没有结局的黑白电影，一直很神秘。 无聊的时候，我就仔细地抬头研究上垄沟的天空，幻想那场曾经发生在魔海的杀戮......仿佛看到父王刚毅的头颅，永不瞑目...... 我的法力并没有因为成为人类而消失，在小栀和海语不注意的时候，我弹了弹手指，让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回到原来生长的地方......我不知道，或许它们不像我想的那样，真的很想回到树上...... 当小栀和海语重新注意风景的时候，会毫不掩饰地大叫，天哪！看这些桃花...... 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海中的桃花一千年都不曾凋谢...... 海语收拾画具，姐，海中哪有桃花？你以为是童话啊？......然后，大笑着露出虎牙...... 小栀也笑，海中是不是还有海棠？浪，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突然感到很难过，因为曾经有人告诉我，海棠真的存在过，可是没人相信我。 海语向妈提议让我学乐器，我选了小提琴，因为它提着最轻。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音乐造诣，和很多人一样，一拉就像锯家具。况且我从不愿承认，我拉的有多难听...... 当每星期的最后一天，妈请来的老师兴奋地大叫，我是他遇见最完美的学生时，看到小栀和海语脸上吃惊的笑，我总是很心虚。因为我弹起手指，让琴弦自己发出和谐的乐音......我突然发现，人类太容易满足，于是我放弃动用法力，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虽然每在我架起提琴的那几个小时，小栀和海语都会找各种理由，跑离这所房子。 到我能够独自弹奏的时侯，我会在每个失眠的夜晚，独自来到桃林中央的山丘上，架起提琴，静静地演奏忧伤。 那是小栀写的曲子，很长时间我都会问海语，小栀回大学上课的时候，我们能留下什么？ 小栀写的乐曲从来没有名字，她说没有名字的曲子就像没有名字的孩子一样，更好成长。 小栀又教海语吹笛，海语学会后最喜欢吹小栀写的一首悲凉的曲，同样没有名。后来海语总是把这首曲叫做语，我问，阿语，你很喜欢吹笛吗？海语笑着说，我喜欢自己。 小栀偷偷告诉我，海语的笛，吹的像在战场上，英勇地杀敌。 我不同意，但我没对小栀说，海语的笛，吹的像被诱入陷井的将军，万箭穿心...... 十二岁，我和海语拿到第一中学的通知书。那个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中学。 小栀大学里的考试结束后，带我到最好的理发店，要把我海蓝色的头发染成黑色。她说，学校影响不好。 我任由店长捧着我海蓝色的长发，一脸的惋惜和惊讶，他一边摇头一边说，他从没见过那么好的颜料。 我突然哭了，海语急忙安慰我，说我还拥有美丽的金色的眼睛，说以后还可以染回去。 小栀和海语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安离和安琪，想到他们说，最美的是太阳照着海洋。 但我又害怕他们能告诉我真相，怕他们从被进贡的一开始，就是阴谋。 然后仿佛又听到父王说，浪，原谅你自私的父王。 被分进年级上最好的班级。 唯一记得的感觉，是气氛很压抑。 似乎只有在我和海语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才匆匆抬眼一扫而过我们的眉眼，我的轮椅，然后又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尴尬地笑，大家好...... 没有掌声，没有口哨，什么都没有，所有人只是拿着笔，一圈一圈在空白的纸上绕。 除了海语，数不清的日子里，我和班里其他的学生，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借过一只笔，没有探讨一个问题...... 那时侯一星期两节的体育课，我都坐在教室里，透过窗户，向下望那片灰色的操场。面无表情地看着海语和同学们做完保健操，然后绕着操场跑。海语不小心滑倒，其他人还是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跨过，接着跑。海语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为了追上超过他的人，努力的跑。然后，抬起头，望向我，就向告诉我没关系一样，眯起眼微笑...... 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唯一能为海语做的，就是弹起手指，仔细地清扫海语单薄背影后的地面，不让花瓣飘洒或掉落在那条灰色的地平线...... 认识沈艾，是因为老视眼中我们遥不可及的尖子生，给海语写了一封情书。 我认为沈艾挺不错，白皙的皮肤，高挑的个子，脸上挂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笑起来很博学的味道。 小栀抢过情书，我和海语一起凑过去读，结果发现只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初次见面不曾忘 下联是：蓦然回首在心间 横批：我喜欢你 海语尴尬地摆手，说，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特色的情书。 小栀说，我知道你们班长为什么叫沈艾了...... 为什么？我问。 省了没人爱，沈艾。 海语让小栀帮他写回信，自己去桃园吹笛。 小栀写完后大声念，上联：初次见面没印象；下联：蓦然回首在路边；横批：我很抱歉。 海语的笛突然止住声，然后很没形象地笑，笑弯了腰，很长时间没有直起身...... 在学校里再次见到沈艾时，我很尴尬，海语谦和地笑。 沈艾平静地打招呼，然后像往常一样，去办公室抱一摞卷子发掉，再抱一摞卷子发掉...... 那天放学，海语去买cd，我一个人滚动轮椅，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见沈艾静静地站在音像店门口，我过去拍了拍她的手，回过头，橱窗里架着一台dv机。 沈艾说，她的梦想是有一天成为导演，导自己的演员，导自己的员演。 我忍不住问，如果让你选择，导演和海语？ 沈艾扑哧一笑，说，我不喜欢海语，他只是我想要的演员......真要选择，我会选我自己。 我愣在原地，看着沈艾的背影，消失在那片铺满红色梧桐叶的道路中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那里有瓶水，谁是谁的谁 中考结束的那天，我和海语拿到暮阳一中高中部的通知书。 我想，毕竟生活了三年。于是抱着书包，坐在门口，和海语一起等着和所有同学告别。 他们诧异的看了我们一眼，收好东西，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我拿着纸和笔的手，僵在空中。然后等到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像入学那天的同学一样，拿着笔，一圈一圈在空白的纸上绕。 即便生活了三年，我连同桌的名字都不知道。 七月十五日天阴 那天回家以后，海语什么也没说。 我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象很晚很晚的夜里，我又一次失眠。 然后爬起来，推着轮椅来到桃林里面...... 抬头看见海语安静地站在天台，安静地仰望天空，安静的侧脸。 ——海浪 小栀告诉我们她的故事，轻描淡写，很象一口井，淡淡的，却深不见底。 她说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没见过她，只是听自己那个改邪归正的父亲轻描淡写的提过，像她告诉我们的时候，一模一样轻描淡写的口气。 她说，她恨她爸，是她爸逼走了她妈。她也恨她妈，因为她妈丢下了她。 但是，她忘不了他们。一直到她爸死了以后，她才知道，她一直很爱他们，无论是她爸还是她妈。 那是她的生日，高三的最后一年。 她爸答应接她回家，过街的时候，笑着和自己招手。 她向往常一样，不屑地转过身，给她爸留下最后一个单薄冷漠的背影。 她听到汽车刹车刺耳的声音时本能地回头...... 然后看到里最俗套的情节...... 满地的血，像花一样鲜艳地绽放在地面...... 她爸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她考艺术学院，告诉她，她妈很爱音乐。 那天，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倒在路边，让自己发泄。 原来她发誓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她爸和她妈的关系，让她不相信爱情。 她总是在当一个人爱上自己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放弃已经握在手里的莘福......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她最爱的人有一天对她说他要走，他不会为一个不相信爱的人停留...... 她又一次憎恨所有人。 直到为她爸下葬的那天，她看见离她最近的墓碑上，贴着她熟悉的那个人的照片，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脸。 墓碑上写着一句话：小栀，你一直不相信爱情，但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你...... 八月十五日天晴 后来小栀告诉我，她那个从来没见过亲身父亲的妹妹，就在我们学校，只是是谁她不知道。 小栀的故事很长时间以后，我便忘了差不多。 我只是依稀地记得，在那个充满悲伤的黑夜，小栀说她爸告诉她，有一种来不及补偿的爱，叫作后来。 ——海浪 上课的第一天，班主任让我们自我介绍。多数人都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念提前很长时间就写好的简介。 我记得两个外校升上来的学生，他们的介绍很特别。 一个女生，说，我叫苏澜，喜欢名侦探柯南，将来会成为太阳。 一个男生，说，我叫木小泉，理想是死的那天，在海边。 人人都说苏澜是靠关系进来的，她有个很有钱的爷爷。 海语第一次见到她时，也这样说。 苏澜很瘦小，很薄，打耳洞，头发挑染成很时髦的蓝色，像孩子一样总在吃糖。 那时侯暮阳一中对学生的要求很严，然而对苏澜，连校长也不管。 有时候我也会问她，她总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大概是不想阻挡未来的太阳。 我很羡慕苏澜，因为从她身上我看到了从前的海洋...... 木小泉坐在我的后面，他和海语一样，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海语性情温柔，而木小泉却张扬到仓皇。 木小泉很难理解，他喜欢放纵地给所有人起外号，可又会很善良地只在班里叫。 下课时，总在踢我的轮椅，喂，瘸子，我好无聊。 海语一把揪住木小泉的衣领，平静地开口，对不起，你叫我姐什么？ 木小泉严肃地说，瘸子啊，你没听清？瘸子，瘸子...... 你！ 然后总是以苏澜开口说话的结尾收场，呵呵，他说的是事实啊......算了吧...... 沈艾是开学两天后才突然抱着摄影机冲进教室，告诉我，她去酒吧打工。 她被分在我旁边，我们是同桌。 每天一放学，沈艾就跑个没影，她说，她去贴近生活。 有一天中午放学时，沈艾一本正经地问我，木小泉是不适合当她的演员。她说，她调查过他，木小泉的初中的短篇获得青年作家一等奖，被当时的评伟称为最有潜力的作家，那年，木小泉十四岁。 没过多久，班主任就满足了沈艾的愿望，他让木小泉在全班面前读那篇。 我记得快要接尾的时候。 他念，做一个快乐的人真的很累，要在寂寞外面披上人皮，安上眼睛，挂上笑容，带上面具......然后再从容地应对有着同样程序的另一具躯体。 念完后，班主任让所有学生写评论。 点到沈艾的时候，出呼意料地，沈艾严肃得说，做一个快乐的人其实比想象中简单，只要用心感受温暖。 苏澜冷笑一声，做一个快乐的人很难，因为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闻到花香。 而海语难得举手，平静地说，世界上缺少快乐的人，是因为世界上存在太多快乐的神。 然后就是下课铃声。 班主任自言自语地走出教室，如果几个人的评论加在一起，会是很好的作文...... 我的手很长时间僵在空中，手里攥着写着评论的纸。 纸上有一句话，如果无法摆脱快乐的假装，那就努力把假装变成伪装。 九月十一日天阴 那天夜里，我坐在窗前匆忙写着日记。 直到很久以后我依然坚信，加上我的评论，木小泉的作文会有一个毛骨悚然的结局。 ——海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有一首歌，会唱的人像只天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海语每天夜里固定地去听沈艾在酒吧里唱歌，她应该唱的很好，因为起码，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她。 暮阳一中离上垄沟很远，妈妈担心海语纤弱的身体，只得百般不情愿地同意我们住校。 和我同一个宿舍的就是沈艾和苏澜。 每个星期，妈妈总会带上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和小栀一起来学校，等在男生宿舍门口，随便见到一个人就拉住问，同学，你认识海语吗？你快帮我叫叫他，说他妈妈来找他。 海语和木小泉的房间在女生宿舍楼的对面，见到妈时，会开心地吻妈的脸颊，然后妈就咯咯地笑。 其他同学很羡慕海语，总在说海语有个很疼自己的妈妈。 听到这时，海语总会不经意地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轻轻拍打我的轮椅。 几个月后，一看到妈妈来学校，很远就可以听到同学在操场上大声叫，海语！你妈妈来啦！ 我坐在窗台，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欣喜的背影，忍不住猛地拉上窗帘，任由黑暗笼罩整个房间...... 那时侯，苏澜总是莫名其妙地仰起脸，随随便便一瞟，嚼着口香糖，发出咂咂的声响。 后来就养成了习惯，每星期为了不撞见妈妈来看海语，就在很深很深的夜晚，自己推着轮椅，去酒吧找沈艾。 沈艾最出名的歌，是自己原创的，我很喜欢。直到后来才知道名字是，大海的背影。 隔着海岸线的距离 我在海的那边望着你 突然下起雨 潮湿了衣领 慢慢腐蚀我冰冷的手心 我躲在海底 祈祷上帝 悄悄地和天使耳语 代价是几个世纪 发誓我在天堂等你 你说过大海的距离 是因为伪装才会平静 你要的我给不起 求求你 告诉我怎么忘记 曾经刻苦铭心的爱情 我卑微的记忆 模糊了清醒 一遍又一遍告戒自己 不能爱上你 因为你留给我的 永远 都只有背影 你答应来生重新开始我们这辈子断了的缘 答应和我一起看天 我站在悲凉的海边 没有办法不去想你熟悉的眉眼 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像极了你的眼睛 我努力回忆 你逐渐消失在海里 单薄冷漠的背影 后来的有一天，我听完沈艾的歌，推着轮椅准备离开，看见海语坐在我的后面。 见到我惊讶的脸，挑起眉，没心没肺地笑，笑意一直传到眼睛。 他说，姐，我们回去吧...... 然后我倒在他怀里哭，阿语，我想妈，我也想有家...... 再后来，每当妈妈来学校的时候，海语就和我一起听沈艾唱歌，一起在晚饭的时候对着沈艾撒娇似地喊饿...... 沈艾看到我们时会宠溺地笑，一脸地迁就。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可笑，大概沈艾也不知道她那时侯的表情，看着海语，她像个屠夫，着盯着砧板上的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海语，认识你，我会觉得很光明。 海语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去找饭店，准备好好庆祝。 海语说，姐，知道吗？你在我的生命中走过了十六个春天。 经过暮阳市最偏僻的街道，人们叫它稻子巷。 海语加快脚步，推着我的轮椅，一点点远离那条被黑暗笼罩的，阴森森的小巷。 然后，很突然，我听到有人尖叫。 一个女人蹲在墙角，抱着头不停地求饶。 女人一把拉住站在她前面的少女，求你了，苏姐，放了我吧...... 少女厌恶地甩开，奶奶的，你妈逼的给老子闭嘴！ 女人吓得倒在地上，苏姐，我真的没钱？...... 少女笑了，转过身，对着月光，映出蓝色挑染的头发，拿下叼在嘴里烟头，我靠，没钱？你想让我毁了你左边还是右边的脸？ 等等！ 我看清楚是苏澜，没等我出声，海语就冲了过去。 苏澜漫不经心地笑，挑眉看着海语，怎么？你要替她还？ 海语低下头，我没钱。 苏澜皱眉，靠，没钱你来凑什么热闹？ 海语平静地开口，放了她。 我靠！放了她你跟我走？ 我跟你走。说完，海语转过头，看着我，眯起眼睛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海语和苏澜的笑，我突然觉得很飘渺。 苏澜带着我和海语来到沈艾唱歌的那个酒吧，自顾自地找座位坐下，之后就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我和海语莫名其妙地看着苏澜喝酒，像李白一样摇头晃脑。 然后有个长的很猥琐的男人嫌恶地扫了眼我的轮椅，坐到苏澜身边，伸出大腿似的胳膊，一把抱住苏澜。 海语不自然地动了动。 苏澜好笑地又喝一口酒，对那个男人说，奶奶的，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自认为暧昧地一笑，露出一口黄灿灿的牙齿，极其娇媚地眨眨眼，人家想你了嘛！ 很不给面子，我含在嘴里的茶，噗地全还给了大地母亲。 苏澜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她转过头看着海语，我放了那个女人，你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海语不解地点头。 苏澜大笑着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抬手甩进了人头攒动的舞池，歇斯底里地笑，去捡！ 我拉住海语，海语回头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海语就消失在人群中。 苏澜拿出口香糖，咂咂着放进嘴里，我操，没成就感。 然后我拿起茶杯，从苏澜头顶很认真地倒了下去...... 我滚动轮椅，费力地挤进舞池，不停地遭受人们的白眼。 看见海语举着项链，毫不在意身上数不清的脚印，面对我微笑。 他的笑，在灯火通明的酒吧里，有种刺眼的味道。 我说，海语，跟姐回家...... 海语一路上不停地问，姐，苏澜呢？我找到她的项链了，她为什么走了？ 我没有回答，第一次，海语没有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一直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又经过稻子巷的时候，酒吧里那个猥琐的男人带着很多黑衣壮汉挡住我和海语的去路。 男人吼，奶奶的，苏澜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小鬼！我操，给老子往死里打！ 然后所有人，围住了海语，像马戏团里的小丑，对着海语抡起拳头...... 什么也没想，我忘记了我没有下半身，从轮椅上扑了过去，压在海语身上，替他挡住每一拳，都像死亡一样的感觉。 海语歇斯底里地哭，姐，你让开！你怎么那么傻！......你们打我啊！打我！我是男孩子！求求你们...... 我拼命抓住地面突起的地方，不让海语把我推开。 我笑，阿语，无论多久，你要记得，你有姐...... 昏死过去之前，我看到海语眼中闪过忧伤的光...... 海语说，姐，无论多久，你要记得，你有弟，你有海语...... 一月一日多云 其实妈妈一直没有告诉海语，我也是偶然去医院时才看到病历。 我和海语，是异卵双胞胎，我出生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十一点五十九分，海语出生在一月一日的零点一分。然后我们就这样，从差两分，变成差整整一轮的春夏秋东。 每次都像那天，谁也记不起你生日的前两分钟，是我的生日。 我不怨你，真的，我只是恨我自己。 这是自然规律，就像再强大的法力，修复不了残疾。 有时候我会很难过，但我一直想对你说，海语，认识你，我会觉得很光明。 —— 海浪 我很庆幸住院的那几天，因为实在很无聊的时候，可以听小栀拉小提琴。 小栀抚摸我的长发，宠溺地笑，浪，你看我对你多好！ 我不服气地说，你什么都没做...... 什么？这不够好？连医院我都陪你进了！ 我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陪我进医院...... 然后，我听到小栀低声地叹息，在这里，我总是零距离地想要死掉。 小栀不上课的时候，就来和我聊天，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她的童年，说她的父亲母亲，说她从前家门口有一个很臭的水井...... 我问她，水井怎么是臭的？ 她鄙视地瞟了我一眼，那是比喻，比喻懂不懂？......实际上那是个厕所...... 然后我不停地翻白眼。 小栀说，她从前喜欢在她爸她妈吵架的时候，去那个厕所玩泥巴...... 我忍不住小声地嘀咕，去厕所玩泥巴，真够没品的...... 小栀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接着说，玩泥巴......折纸船...... 那时侯，我其实真的挺佩服小栀的，不然就是我一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不知道城里孩子的游戏是有区域划分的，比如我很长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栀要在厕所里折纸船。 小栀说，......然后把折好的小船放到坑里...... 我奇怪地等着下文。 小栀说，......然后把小船冲掉...... 那天的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大概昏死在病床上。 小栀的童年使我的失眠更加严重。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思考一个国际性问题，淡水匮乏的原因之一会不会是城里孩子喜欢在厕所里折纸船......恩，然后冲掉的后遗症...... 直到有一天，我和海语讲起小栀所说的童年，海语一直笑，笑到我感到莫名其妙。 海语说，姐，你没问她那个泥巴从哪拿的吗？ 确实没问，于是某一天我特地自己架着轮椅去厕所研究哪有泥巴，可那马桶做的一丝不苟，又不可能把手伸进去捞...... 我极度郁闷地问小栀，然后就看见小栀极没形象地笑，那个啥的工具又不一样......突然噤声，讷讷一笑。 等上课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才知道我和小栀、海语想的方向不一样......又奇怪，思维不一样，竟然衍生出这么......恩，这么恶心的答案。 生病的时候，看着窗外。 会无聊地想，叶子飘落，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然后，突然觉得其实和正常人一样。 就像， 道歉的时候会说，对不起。 告白的时候会说，我爱你。 饿了的时候会说，肚子饿了。 一样...... 我无聊的时候会想，安离，安琪，还有那片蔚蓝色的海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番外之，花卵 我是海洋至高无上的王。 我是王，所以理所当然地拥有海洋。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总是抱着我对着贝壳做的墙壁叹息。 对我说，海，你要对得起你母亲...... 那时侯，我只是想象母亲应该是个美丽的女人。 因为每一天，父亲都用最多的时间，对着母亲遗留的金色的头发呆，然后歇斯底里地笑，海，我是你母亲的生命...... 等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母亲是人类，因为爱上父亲，让父亲帮她把人腿变成细长的触角，不惜缩短一半的寿命。 父亲说，那时母亲在变化的时候，疼痛使她几乎晕厥。 母亲咬紧牙关，说，遇上父亲并且爱上他，是她用生命感到光明。 父亲是海洋普通的臣民，他和母亲违背常理的爱情遭到海里人民的唾弃，他们嘲笑父亲母亲，说，傻瓜才会为树放弃整片森林...... 父亲受不了冷言冷语，和母亲一起搬进了海底森林，一起隐居。母亲没有抱怨过一句，她总是对父亲说，只要你能让我爱你。 我看不起父亲，因为海魔也可以变化成为人类，但父亲离不开这片海域，因为他只是普通的臣民。 他只是一遍一遍对母亲说，我只能给你我的心...... 从那时侯我就发誓，我要成为至高无上。 只有成为王，才能在当我遇见像母亲一样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女人时，就能给她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要成为王。 后来，父亲死了。 我开始筹划统领整个海洋。父亲在世时，他总要我学会仁慈，他说，母亲很善良。 他死后，为了我的计划，我开始学会杀人。 我记不清我的一生杀了多少人，但我却记得我第一次杀人。 那是个老人，是那时王的丞相。 他是个忠心的臣子，一直到我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也不肯告诉我王的弱点。 他只是充满忧伤的看着我，一点一点，任由蓝色的鲜血布满他忧伤的眼睛...... 他死的时候，张着嘴，仿佛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我想，他大概想用他慈祥的声音，悲凉地说，放手吧，我可怜的孩子...... 不断地沾染鲜血，我开始感觉我的心已经麻木，只有当夜幕降临的时侯，它才会一点点抽着痛。 很疼，疼得我睡觉的时候，只有紧紧抓住那些细长的触角，才能减轻像剑刺穿了胸膛又硬生生抽出来的伤痕...... 直到我遇见王的女儿，人鱼族最高贵的公主。 见到她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死掉的心，就那么突然地突然开始跳动。 她叫云，我喜欢看她在见到我的时候，面对我微笑。 笑弯了眼睛，像天上最闪亮的星星。 云抚摸我的头发，说，海，爱上你，我用生命感到光明。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父亲母亲不朽的人魔爱情。 我终于见到了海洋的王，他像老丞相一样，看着我，眼里满是忧伤的光。 然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我厌恶每个见到我的人眼里对我不言而喻的怜悯。 我扼住王的喉咙，他没有一丝反抗，就那样静静地等待鲜血溢出他扬起弧度的嘴角...... 云说，她看见父王死的时候，就下定决心陪他一起去那片绽放在头顶的蓝天...... 她说，她不恨我，她从见到我的一开始，就发誓，爱上我，她用生命感到光明...... 云唯一留下的就是我们的女儿，云要我把她也取名云，我没那样做，因为那会让我想起她住在云朵上的亡灵。 我们的女儿叫海浪，看着她，我会想起云是海洋最美丽的浪花...... 看着她，我会想起我在天国唯一的爱人。 海浪看不见光明，但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很骄傲地看到她有一头海蓝色的秀发，一双金色的眼睛。像云生前最爱看的风景，太阳照着海洋。 我亲眼看着海浪、安离、安琪和叶子的成长。 最终，我看到从前自己上演的悲剧，看到安离和安琪打断我对生命最苟且的幻想...... 我不怪他们，我只是对海浪，我的女儿充满忧伤。 可我只能小声地说，浪，原谅你自私的父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