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万岁》 正文 第一卷 一颗种子 ,深长的庭院里栽满红枫,满目红得刺眼,一行人在曲折蜿蜒的亭廊中沉默前进,走在最前的是宫廷大总管韦恩度,在他身后是一位身着灰色教袍的年轻男子,有着柔和的五官和清澈目光,其名为法兰,作为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正是此次被指派为太子少傅的人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此处所见所闻,皆不得外传。” 大总管韦恩度停在一处转角,回身向法兰说道,他屹立深宫数十年而不倒,自有一番威严,被那双平静得看不见底的目光一扫,法兰心中微微一紧,赶忙低声应是。 过了转角,便是一处庭院,远远隔着枫木,法兰望见院中右角的池塘边,他不自觉眯起眼,望着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一旁的韦恩度不动声色打量着他,见他面上诧异之色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成平静的表情,眼中悄然浮过几分满意。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庭院,沿着白石甬道往池塘边那道身影走去,发觉他们到来,轮椅边侍立的年轻宫人弯下腰,小声对椅上人说了几句话,后者微微扭转头,向韦恩度与法兰看过来。 韦恩度停步躬身行礼,侧身让到一旁,法兰上前一步,撩起灰袍,单膝跪到地上,将右拳贴在心口,垂首恭声道:“臣法兰,拜见太子殿下。” 轮椅上的孩童不过六七岁年纪,继承了路氏皇族纯正的黑发与黑眼,五官却生得十分平凡,与英俊的皇帝和美丽的皇后都不相像。他穿着复古式的宫廷长袍,衣襟和袍摆都被整理的一丝不苟,头发虽然是披散的,但色泽柔顺而光亮,可见受到了宫人的精心伺候,并不像外面传言那般,是不被皇帝陛下宠爱而幽禁在此。 他用稚嫩的嗓音冲法兰道:“爱卿免礼,起身吧。” 法兰站起身,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小太子,而后者眼中带着好奇,同样沉默地打量着他。半晌,小太子开口道:“你就是父皇为孤选定的老师?” 法兰微微一笑,回答道:“回殿下话,正是如此。” 小太子看着他的笑容,怔了怔,随即似乎想起什么,无声皱起了眉。在法兰有些困惑的目光中,小太子冲韦恩度招招手,道:“孤累了,想回去歇息。” 韦恩度立时会意,冲侍立在太子身后的年轻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推着轮椅离开了池塘边,法兰沉默地站在一旁,目送着小太子的背影消失在庭院的另一端——自从三年前皇后病逝,据说小太子也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才移居到这座位于月兰特区的别宫疗养。外界传闻这位殿下身体孱弱,不喜与人亲近,性情更是颇多古怪,是个十分难以接触的对象如此看来,传闻倒是不虚。 “先生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韦恩度开口道,冲法兰比了个请的手势,法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调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这座别宫是帝都大星上仅次于帝都皇宫的第二大宫殿,占地面积几乎囊括整个月兰特区,太子所居住的这一片区域位于别宫东北角,也被称为东院,旁边紧挨着就是作为皇家猎场的月兰草原,而法兰被安排的住处则在东院的西南角,距离东院入口与太子的居所都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单靠步行的话,至少要走半个小时。 再加上院外的侍卫和不得随意走动的吩咐,这几乎是种变相的□□了。 法兰简单收拾了自己带来的行李,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十几本最近准备读的书,他对这种深居简出的生活并不排斥,从少年起在大光明宫的生活也是如此。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他就在看书,吃饭,接着看书,然后就寝的节奏中平静渡过。 第二天是他正式开始给太子授课的日子,用过早饭,法兰跟在前来引路的宫人身后,动身前往授课的地点。上午九点差两分,他准时踏进了太子的书房,而后者已经坐在书桌后,低头翻看着桌面上的书本。法兰瞥了一眼,见那书本上的文字是帝国通用语,看来他是不必从识字开始教起了。 “臣法兰,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你是孤的老师,以后就不必每次都下跪行礼了。”小太子合上书,抬起眼看向法兰,他年纪虽幼,但是言谈举止却颇显老成,连脸上的神情也完全不似是寻常孩童,这一点法兰从昨天初见时就感觉到了,只听小太子道:“读书识字,孤已经学会了,礼法艺术,孤不感兴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可以教我?” 法兰沉默片刻,突然指了指小太子面前的书写本,道:“臣可否借此物一用?” 小太子眨了眨眼,将书写本推到书桌对面,法兰上前一步,站在桌边,从空白的书写本上裁下一张一指宽的纸条,然后他将纸条轻轻一扭,把两端并在一起,用手指捏住,探身举到小太子面前。 “这是什么?”小太子问。 “这是莫比乌斯带。”法兰解释道,“您可以拿一支笔,从这里开始。”他指了指自己掐住的纸条内侧,“沿着纸条的表面,画一条线。” 小太子将信将疑地看了法兰一眼,拿起笔,按照他说的,从纸条内侧开始,沿着纸条的表面,先绕着上方画了一圈,接着线条延伸进纸条的背面,最终,回到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小太子放下笔,皱起眉头道,“你是在给孤变戏法吗?” “不,殿下。”法兰松开手,纸条的正反两面都画上了一条线,他将这两面都给小太子看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 “我是在教您,如何改变这个世界。” 帝国历七九三年十月,光明会灰袍贤者迪恩迎来他九十岁的寿辰。 法兰提前请了两天休假,从月兰特区返回帝都,为他的老师贺寿。作为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他的另一个身份,正是这位尊贵贤者的亲传关门弟子,旁人的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不在意并不意味着喜欢听,自从获得外出居住的许可后,除非必要,法兰几乎不会再踏进这座位于帝都郊外的大光明宫半步。 灰袍是光明会的隐世一脉,即便是身为首领的贤者的九十岁大寿,也不会大肆操办,仅仅只是在贤者殿的庭院里摆上几副桌椅,由弟子们出面接待前来庆贺的客人。没有人会觉得被怠慢,因为站在众弟子首位的正是玉树亲王,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叔叔,路梵。路梵在当时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圣子的候选者,最终却放弃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转投入隐世一脉,成为迪恩贤者的大弟子——这样的人物站在那里当接待,还有谁会感觉被怠慢了呢? 法兰走进来的时候,路梵正在与一位客人交谈,他微微抬起头看了入口的方向一眼,冲那名客人歉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迎向法兰,冲其招了招手。 “老师在内殿等你。”路梵稍微上下移动视线打量着法兰,唇边挂着丝笑意,问:“在别宫的感觉怎么样?我猜你肯定不习惯。” 法兰有些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回答道:“还行吧那我进去了。” 路梵摆摆手放他离开,微笑注视着法兰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殿门内侧如果说有什么原因是令法兰格外厌恶回到大光明宫的话,那么路梵这个人的存在绝对是首当其冲。看见守候在内殿门外的侍者,法兰停下脚整了整衣领,请对方替他向内通报。 侍者很快出来,请他进去。 法兰走进殿门,然后熟门熟路的从侧门穿往位于主厅旁边的小客厅,正如同一个多月前法兰准备去别宫赴任的那时一样,穿着灰色棉麻长袍的老人坐在小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书脊,神情十分闲适,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老人然而他却是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甚至在某些方面来说,还要更超越了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老师。” 法兰在老人面前站定,他今天穿的也是复古式的连体长袍,下摆用暗紫的勾线在两侧开叉,因此下跪时要先将袍摆一手撩起,这也正是古礼中相当考验火候的一道程序,做得好看,就是行云流水潇洒利落,做得难看,就是法兰这样,跟掀裙子似的,徒然惹人发笑。 “哈哈,免了免了,快起来吧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把你这礼仪给矫正过来。”老人笑着压了压手,叫法兰在右手侧的沙发坐下,两张沙发间隔着一张小桌,老人放下书,亲手给法兰沏了一杯茶,递过去,问:“见过太子殿下了?” 法兰双手接过茶杯,微微垂下眼,犹豫着措辞,“殿下与我此前所想的,着实有些不同。” 老人笑吟吟看着他,并不接话,法兰只得继续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殿下的性情,虽说沉默内向了些,却是极易相处与外界传闻相差甚远。” 老人道:“看来你与太子殿下相处得不错。” “是。”法兰点点头道,“殿下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教起来毫不费力。” “那是好事。”老人笑道,“为君者若是学识浅薄,注定昏庸,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天资聪颖便是再好不过。” 法兰端起茶杯慢饮一口,面现犹豫之色,他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来。 “老师,恕弟子妄言,我认为太子恐怕,不宜为君。” 话音在寂静的小客厅中隐隐回响,老人敛起笑容,目光定定看向法兰双眼,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侍者在外禀报道:“尊者,皇帝陛下已至前院。” “我这就来。”老人回答道,站起身来,冲法兰招了招手,道:“你也一起来。” 法兰点点头,起身搀扶着老人手臂,与其一并往外走去。前院中,皇帝陛下正与路梵和其它弟子交谈,见了老人出来,当即大步赶过来,伸手将欲要下拜的老人搀扶住。 “老师万万不必多礼,朕早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朕面前,老师永远都不用行礼。” “陛下的心意老朽自然懂得,只是礼不可废” 法兰跪倒在地,垂着头听皇帝陛下与老贤者情真意切的师徒对话,脑中却不由显现出小太子那张惯常沉默寡言的脸。他与皇帝陛下此前只见过一面,是在一个多月前,被老贤者推荐为太子少傅的时候。光明会与路氏皇族的关系甚深,每一代光明会的圣子或圣女都是从皇族中挑选,而历来太子少傅这一职位,都是由灰袍学者担任。这位皇帝陛下的启蒙老师正是灰袍贤者迪恩,从这层面上讲,法兰还可算是他的小师弟。 “这位是哦,法兰,朕记得你,快起来吧。”皇帝陛下与老贤者寒暄完毕,终于看见了跪在一旁的法兰,语气熟稔地冲他道,“怎么样,朕的太子可有惹你头痛了?” “回陛下话,太子殿下聪慧懂事,臣教得很是顺心。”法兰站起身,微微一笑道,心中却在想:皇帝陛下与小太子真的一点都不相像——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 帝国皇帝路楚行,三十二岁,正值壮年,即位以来在军政两界的评价都极高,声望无人能抵,颇得人心。唯一的缺憾是三年前皇后早逝,他至今仍未扶立新皇后,一方面叫人感叹他对先皇后用情至深,另一方面却也让一些世家贵族看到机会,争相试图将女儿送进宫中,时常闹出些笑话,来给帝都人民增添茶前饭后的谈资。 “朕可是将太子交给你了。”皇帝陛下伸手按住法兰肩膀,拍了拍,“务必要用心,知道吗?” 法兰垂首应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 “那就好。”皇帝陛下放开手,又转头与老贤者说起话,他是来祝寿,自然带了礼物,外面扛得那些不必提,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盒,拉着老贤者的手,口中道:“老师身子骨康健,朕自是放心,只不过这补品还是不能省的,这是朕令太医院熬制的延寿膏,每日和水服上一点,颇为有效,老师且试试看,若是喜欢,朕便定期叫人送来。” “好,好。”老贤者面现感动之色,动容道,“唉,真是劳陛下费心了。” 法兰敢赌一块钱,这药膏接下来的命运就是被丢进储物室,他的老师绝对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若是有的选择,他宁可呆在那个冷冰冰的别宫,对着那个冷冰冰的小太子,也不愿到这来看这些人做戏,更别提还要亲身参与其中真是想想都够了。 可是这些事情,他若还有躲的机会,那位小太子,却是注定迟早要被卷入其中,避无可避。 送走了皇帝陛下,法兰跟随老贤者回到那间小客厅,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对话。光明会与皇家的关系一言难尽,这世上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物,外面的情势在变化,内里的人们也要跟着变化,否则迟早会被这时代的洪流抛弃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为何你会认为,太子不宜为君?” “只是因为一件小事。”法兰回答道,“我曾经看见,太子将一只爬到椅上的蚂蚁,用指尖捻起,放回地面。当时我在远处,他身旁只有一名随侍的宫人,这应当并非做戏,而是出自本心所为由此我认为,太子殿下的本性,实在是太善良了。” 老人抬手捏着下颌,沉吟不语。 “善良并非坏事,但以他的身份,却是个致命的弱点。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弟子有信心教会他学识,却无法改变他的天性,所以弟子认为,太子殿下,并不适合走上那条遍布荆棘的君王之路。” “天性,也不是不能改变。”老人的目光越过了法兰,不知看向何处,缓缓开口道,“身处在那个位子,人迟早是会变的遍布荆棘,是啊,你说的没有错,那的确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法兰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再说——他的确是不忍心,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皇帝陛下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立太子,他的老师同样不可能因此而改变决定。 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碾死的小太子,往后究竟该如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法兰想笑话自己杞人忧天,却终究,笑不出来。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法兰的礼物(上) ,“法兰,你昨日所说的能量守恒定律孤已经弄懂了,只不过孤想不出来,该如何制造一个绝对孤立的系统,难道只有在假设中才存在吗?” 法兰翻了翻手数所剩无几的课本,小太子的学习能力绝对超出了正常人范畴,可以说是天才,他这个老师当得真不是一般的顺心,哪怕对方经常会提出一些奇妙的问题,他也觉得十分有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绝对孤立的系统的确是不存在的,能量守恒定律的意义在于阐释能量这一概念的存在形式。”法兰合上书本,冲小太子伸出右手,示意对方将手放上来,“感受到了吗?我手上的热量传递到了你手上,世上万物都在运动,从一方传递到另一方,从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而我们尚未可知,在这整个宇宙之外,是否还存在别的宇宙?所以这整个宇宙,也并非绝对孤立的系统。” “孤知道。”小太子沉着地点头道,“这世上仍有着无数未知的事物,你当初所说的改变这个世界,孤已经有些明白了。” 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法兰收回右手,把带来的教材摞起,正待起身,又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道:“殿下,臣明日告了假,要回帝都一趟,韦总管可有跟您说过?您的初等数学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给您准备了一份试卷,当成明天的课业,时间是两个小时,您做好后让韦总管放到我房内即可。” 小太子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回帝都,是有什么事情?” 法兰怔了怔,答:“是一点私事臣的好友从云洲来了帝都,我们已有近五年未见,彼此十分挂念” 小太子平素从不多问法兰的事情,两人的交流也仅限于学业,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法兰观察着对方神情,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他是男的。” 小太子笑了,虽然只是一下,但法兰确定自己是看见了,这还是头一回他不自觉眨了眨眼。 “之前教孤读书识字的老师,你笑起来与她很像。”小太子用的是‘她’而非‘他’,法兰沉默听着,心中已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便听对方道:“她在外面乱讲孤的事情,已经被处置了你不要跟她一样。”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细节,小太子在说话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法兰顿时明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身为太子却被困居在这偏僻的别宫,自然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也十分明显——正是因为对方的腿。 太子是个残废,这种事情说出去是要掉脑袋的,即便是对自己的老师,法兰也没有透露半丝口风。以当今的医学水平,只需要一个换肢手术就能解决问题,但太子还太小,身体尚未发育长成,换肢手术必须要等到他的身体定型后才能做。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这座别宫里,幽居到长大成人为止,在那之前,都绝不可现身于人前。 法兰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小太子说这些话并无恶意,是在提醒他,虽然听着不是那么让人舒服,法兰犹豫的是,他该不该说几句安慰的话。 老实讲,与小太子一样,他也不怎么擅长跟人打交道。 “臣不会乱讲话,请殿下放心。”法兰注视着小太子的双眼,认真道,“您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是脑子,而不是其他东西相信我,论头脑,您不比任何人差。” “法兰。”小太子终于真正笑了,他笑道,“你可真不会讲好听话。” 法兰一直觉得,小太子生得与皇帝和先皇后都不像,那一年皇后的结婚仪式,他在光明圣殿的角落里偷偷看着,看见先皇后牵着皇帝的手,走在红毯之上,黑发上镶嵌的宝钻璀璨得如同天上星辰,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了她那绝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当她微笑时,整个光明圣殿中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下来,所有的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看着小太子的笑容,他竟然有些走了神。 多年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又变得清晰无比——先皇后最美的并非容颜,而是她身上那独一无二,耀眼夺目的气质,如同野火燎原,凛冽而张扬,却又有着火尽之后,寸草不生的荒凉与清冷,难以用言语形容,一见而毕生难忘。 “孤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太子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法兰陡然被话音惊醒,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答曰:“没有。” 小太子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那你看着我发什么呆?法兰终于真正醒过神来,苦笑了下,道:“臣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殿下不必在意。” 太子殿下不像皇帝,也没有继承先皇后的容貌,或许是自小幽居的缘故,性情也十分内敛,然而母子终究是母子,在他身上,法兰的确看见了先皇后的影子。而随即法兰竟然又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怪不得皇帝陛下宁可大费周章地遮掩真相,将太子幽居,也不肯改立太子先皇后出身清贵,然而太子的母族在军政两界都没有实权人物,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自己又身有残疾,若非皇帝宠爱,这太子的位子早就该换人了。 别宫冷清而安静,正适合静下心来做研究,法兰教课之余,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此前积累的经验做了个分类总结,重新整理出了一条思路不知不觉,已经一年有余。 “再过几日是孤的生日。” 这一天授课结束,小太子突然这么对法兰说道,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两人对彼此都有了不浅的感情,除了课业以外,小太子对法兰的话也多了不少,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法兰拍拍脑门,伸手指了指对方。 “我懂了。”他笑着对小太子,“殿下这是在跟我要礼物呢。” 小太子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别开视线道:“去年你过生日,孤送了你一套最新的星象仪 法兰哭笑不得:“我的殿下,人情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好好好,您放心,其实我早就给您准备好了礼物,保证独一无二,用钱是绝对买不到的。” 小太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些期待,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数日后,太子殿下八周岁生日。 大总管韦恩度接到禀报,一大早亲自搭车来到法兰居住的小院,只见后者正费力地把一堆东西往通行车的后箱里拖,有木头有金属件,论尺寸个个都能拿来当凶器,他困惑地走过去,帮手把一只金属件抬进后箱,询问道:“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秘密。”法兰一副神秘兮兮地表情,“你就等着瞧吧。” 韦恩度眨巴眨巴眼,他当了这么多年总管,除了上头的主子,还没什么人敢与他这么说话。这一年多以来,他越瞧法兰这个人越觉得有趣,对方不论是对身份不如自己,还是高于自己的人,都抱着一种平等以视的态度,哪怕是对太子殿下也不例外,但偏偏却又不叫人感到不舒服确实是非常有趣了。 通行车的底盘被这一堆东西硬生生压得矮了两寸,韦恩度干脆让法兰到自己的车上来坐,给那辆通行车减轻点负担。一路来到授课的书房,只见小太子的轮椅停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着行驶过来的通行车,目光在车后那一堆顶得盖子都合不上的东西上扫来扫去,随即又望向与韦恩度一起走下车的法兰。 法兰今天穿的是身海蓝色的工作服,脑袋上还顶着个半瘪不瘪的鸭舌帽,他将车后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直起身撑着腰喘了口气,接着挽起衣袖,开始干活。韦恩度瞅着他那两条白白细细的胳膊,心中暗暗放下了些警惕,小太子操着轮椅慢吞吞凑到法兰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殿下,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能量守恒定律吗?”法兰一边组装着地上的零件,头也不回地冲小太子道。 “孤记得。”小太子回答道,“在一个封闭系统内,总能量保持不变。” “那您听说过永动机吗?” 小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你难道要造永动机?” “当然不,我的殿下。”法兰蹲在地上,扭过头看向小太子,“别忘了您刚刚背过的能量守恒定律,永动机?您真的相信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小太子感觉自己受到了嘲弄,不悦道:“是你先提出来的。” “于是您就信了。”法兰道。 这还是小太子打出生以来,头一回被人如此直白地当面嘲弄,一旁的韦恩度也变了脸色,正待开口呵斥,却见小太子抬起手挡住他,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孤不该相信你?” “您这是偷换概念,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法兰摆弄着地上的零件,闻言笑了,“有妄想并不可笑,永动机是妄想吗?当然是,为什么?因为它违背了已知的真理人类最起初以为天圆地方,可后来才发现,原来脚底下站的是个球,接着他们又以为天上的太阳星星全是绕着自己转的,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又错了所谓的真理,就是不断被确立,质疑,推翻然后又重新确立的东西。” “妄想是进步的动力,因为有妄想,所以我们才能飞上天空,进入宇宙殿下,您能清醒地认识到何为妄想,并且明白判定它不可能实现阻碍和困难是哪些,即便如此也依然想要努力地去实现它那么这就不叫妄想,而叫做理想。”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法兰的礼物(下) ,法兰的礼物是一件穿戴式外骨骼助走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您的左腿向前迈出的牵引力会带动右腿的动作,步伐间距设定一致,向前或向后都可以,具体的平衡性我还需要等你试用再进行调整”法兰拿着组装好的机械件半跪在小太子的轮椅前,后者目光有些复杂,但终究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袍摆掀开。 小太子的腿,准确来说是右腿,是先天畸形,骨骼以相当奇怪的姿态生长,有点像是一只鱼钩。袍摆下包裹在绸裤里的两条腿,虽然每天定时会由宫人进行推拿活血,但仍然显得十分细瘦,法兰将机械件贴在绸裤表面一一安装固定,这些零件的体积并不大,组装完成后只有成年人大腿粗细,他带来的那一堆东西更多的还堆在一旁,也不知是做什么用。 “来,我牵着你,站起来试试看。” 法兰牵着小太子的手,一旁的韦恩度也急忙凑过来托住小太子的后背,在两人一前一后的搀扶下,小太子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眼中闪烁着难明的情绪,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直立的双腿,而在法兰的示意下,韦恩度也有些不放心地松开了手,于是从出生以来头一回,小太子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搀扶,用双腿站在了地上。 他试着想要向前迈开脚步,却被法兰阻止:“别,让我先看看。” 法兰蹲在小太子腿边,左右绕转查看着各个机械件的松紧程度,不时伸出手戳戳拉拉,然后又拿着工具进行调试。半晌,他终于直起身,示意小太子向前迈一步。 小太子缓慢地抬起左脚,似乎有些不适地微微皱起眉,接着向前迈下,在左脚落地的瞬间,他的右腿也跟着向前迈出了一步,动作相当流畅,流畅得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 法兰点点头道:“看来没什么问题,您觉得呢?” 小太子微微摇头:“不知道,我再走一下。”他说着话又向前迈出一步,这一次的步子比方才要大了不少,小太子眯着眼睛似乎找着了什么诀窍,毫无预兆地连续向前迈了三步,他噗哧笑了一声,扭回头冲法兰与韦恩度道:“原来走路这么简单的。” 两三岁的孩子就会满地乱跑,对一个正常人而言走路的确是简单无比的事情,但是上天没有给予小太子一个健全的身体,所以他只有在机械的帮助下,才能站起来用双腿走路。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八年,如果没有法兰的出现,这个时间可能会更久,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做完换肢手术,得以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法兰收回因为对方这一句话而跑远的思绪,走过去蹲下身调试小太子腿上的机械,这东西并非他的独家发明,材料也没什么珍贵,唯一麻烦的就是得量身定制。在确定快步行走和倒退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法兰让小太子站着不动或者随意慢走十分钟。 “如果感到哪里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法兰对小太子嘱咐道,随即回到他那一堆并不知要用来干什么的材料边,冲一旁站着的年轻宫人招了招手:“兄弟,来帮把手,帮我把这个扶住。” 像这种打小被送进深宫的阉人,外人见了客气点就叫一声公公,不客气的那就直称太监,法兰这一声兄弟,愣生生把这宫人叫愣住了,他错愕了足足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望向大总管韦恩度。韦大总管正着紧地瞅着小太子,生怕人跌着绊着,哪有心思理会这些,那宫人犹豫了下,还是走到法兰身边,帮他扶起了那块长条金属板。 十分钟后,依旧沉浸在初次走路的新鲜感中的小太子,在韦恩度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法兰的叮嘱,他操控着还不太熟练的双腿慢吞吞走到法兰身后,看着对方面前那架已经成了型的‘大东西’,表情很有些微妙。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再调整马上就好,稍等一下。”法兰将最后一块零件上紧,撑着膝盖站起身,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小太子。 “这才是我真正送给你的礼物。”他指着那件大东西,表情虽然挺平静,但还是掩饰不住话语里那股夸耀的味道,“里面装了反重力引擎和两只小型推进器,最高时速可达每小时四百公里,悬浮高度正常我设定在三十公分,最高可悬浮在海拔一百米的空中,遇到紧急情况的话,瞬间上冲高度能达到三百米。另外它可以在展开和收起两种形态间自由转换,展开就是这样,收起的话”法兰在他制造的轮椅上按了一下,就见这椅子飞快折叠起来,变成了一只细长的柜体,高度差不多在成年人腰间,他将一只手放在柜面上,扭头看向小太子与韦恩度,却并没能看见他所期待的惊诧和好奇。 小太子微微皱着眉,韦恩度含笑不语,总体来说,反应都很平淡。 韦大总管心里好笑,助走器他听过但是没亲眼见过,所以惊诧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可轮椅嘛皇家又不是连轮椅都买不起,什么悬浮啊智能啊自动感应啊,他早就给小太子看过,可小太子就喜欢现在这架复古式的木头轮椅,这玩意也是宫中古董级的老物件了,随便拆下来一根扶手,光材料钱都能把法兰这新式轮椅买上几十架不过他终究不想叫法兰太难堪,笑着拍了拍手,夸赞道:“法兰阁下的机械学造诣果然高深。” 小太子皱着眉,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抬起头对法兰道:“老师的心意,孤会好好使用的。” 此言一出,不仅法兰愣了,连韦恩度也吃了一惊。法兰惊讶的是小太子居然叫他‘老师’,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韦恩度惊讶的却是小太子言下之意,是要换掉自己喜欢的木头轮椅,来使用法兰新造的这架韦恩度有些感慨,感慨之余也有些想不通,明明皇帝陛下和先皇后都不是宽和的人,小太子这性情究竟是随了谁呢? 法兰反应过来,急忙给小太子继续介绍自己的发明:“这架轮椅跟助走器是配套的,您看这里,这是助走器的放置槽,您坐上来将两条腿放进这个槽中,打开收纳设置,它就会自动被收纳进下面的放置槽里,隔板会自动闭合然后这个,这是自动感应钮,平时就别在助走器上,它会记录您的行走路线并反馈给后面的轮椅,您可以用声控开启跟随模式,无论是展开还是收起状态,轮椅都会自动跟随在您身后,跟随的距离也是可以在半米和十米之间自由控制,这个感应钮还有一些其他功能,感兴趣的话您可以自行研究研究轮椅的两只扶手都可以从上方打开,左右分别是两个置物箱,可以放条毯子衣物或者书籍之类平时要用的东西,这是座椅垫和靠垫的装卸钮,另外所有部件都是防水密闭的,十分便于清洗,哦对了,您看这里,将两只扶手向上提起,再向两侧展平,就是一张两米长的单人床,所以我在扶手内侧也做了靠垫的装卸钮,如果把座椅垫做成双层可展开的样子,到时候就正好能填充空缺的部分,再在储物箱放一条毯子的话,您就随时可以躺下来休息,座椅外侧这有一只防护提手,可以拉起来防止睡觉的时候跌下去” 兴致勃勃的法兰并没注意到小太子与韦恩度越来越呆滞的表情,兀自滔滔不绝:“我还在座椅背后安置了一只小桌板,可以将它转到前面来,放平用餐或者倾斜立起,做阅读架或者放置通讯设备,您看,桌板下方这有可弹出的托槽,还有充能的插口,桌板上方可以拉出一条固定杆座椅的角度是可以调整的,而且是整张靠背分成三段,分别都可以调整” “咳咳。”韦恩度终于忍不住干咳两声打断了他,“这轮椅功能挺多啊。” 是挺多的,简直是想叫小太子坐上去就不用下来了,干脆在上面过日子得了不过这些细节也反应出法兰的确是用了心,条条面面都考虑到了,韦恩度心里还是很满意的。法兰被他打断,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闭上嘴扭头看向小太子。 小太子察觉到法兰的视线,抬眼与他对视片刻,咧开嘴笑了。 “孤很喜欢谢谢你,法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林公府的小少爷 ,“乖孙,到了里面啊,你可一定不能调皮捣蛋,知道吗?” “爷爷,你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啊?”小林寰一脸困惑地瞅着林老爷子,两只眼睛瞪得乌溜圆,“是不是家里那些坏人要赶我走?哼,我不就打了林小胖一顿,谁叫他骂我是没爹没妈的杂种” 林老爷子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摇头道:“没那回事,他骂你你打他,爷爷支持你,打得对!爷爷送你来啊,是因为这里有个小哥哥,他也没了妈妈,爸爸又特别忙,所以他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既没人陪他玩,也没人哄他开心,他还不能从这里出去,你说,可怜不可怜?” 小林寰犹豫着点点头:“是挺可怜的所以你是叫我陪他玩?” 他有点不情愿,家里虽然有不喜欢他的坏人们,但还有林老爷子,小丫头,芸姐姐这些喜欢他的好人,他惹了什么事都有林老爷子给他兜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来这的一路上,林老爷子已经不止一次叮嘱他到这后要乖,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调皮捣蛋,要守规矩听着都烦死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别宫东面的侧门外,林老爷子牵着小林寰走下车,只见韦恩度得了消息,已经亲自在门口候着。两人寒暄了几句,林老爷子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绣囊,笑呵呵递到韦恩度手里,道:“韦总管,我这外孙年纪小,不懂事,还要劳您多照看着些。” “唉哟,您老这您别担心,林小爷在这的一应吃穿用度,绝不会短了少了。”韦恩度不着痕迹地将绣囊揣进袖中,宽言安慰着老爷子,“小主子性情宽厚,与林小爷一定很处得来,您就放心吧。” “那就有劳韦总管了。”林老爷子有些不舍地摸了摸林寰的头顶,将他向前推了推,“去吧,跟着韦总管走,记得要乖。” 林寰嘟了嘟嘴,知道这下子要跟林老爷子分开了,同样满脸不舍,跟在韦恩度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门。林老爷子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又站了半晌,方才转身离开。 进了别宫,林寰的第一个感受是大。 公爵府已经是很大的了,但跟这别宫完全没法比,韦恩度领着他,进了门先搭上通行车,到了一个洗澡换衣服的地方。那浴池跟小池塘一样大,他在里面游了好几个来回,有点羞涩地被宫人服侍着搓洗了全身,换上一套质地柔软的袍子,然后又跟着韦恩度搭上车。 通行车在偌大的宫殿里一拐三拐四拐绕得林寰眼都花了,最终才来到一座庭院外,庭院深深,林寰跟着韦恩度在七扭八折的回廊里转了半天,到一间屋子里,有个面孔严肃的中年妇人,开始教他在这里要遵守的礼法规矩。 “见到太子,要口称殿下,并行跪礼。”中年妇人走到林寰身边,教导他该如何下跪行礼,林寰觉得别扭极了,但想着林老爷子的叮嘱,还是默默跟着她的要求做,冲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单膝跪地,开口道:“殿下。” “头抬得太高了,拜见殿下的时候不可直视对方的双眼,那是冒犯的举动。”中年妇人用手轻轻压了压林寰的后脑,接着又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把背挺直,不要佝偻起来,对,就是这样。” 礼法教导足足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韦恩度才再一次出现,带着林寰去吃饭。在餐桌上,他又一次被教导了各种用餐礼仪,简直叫他的忍耐力濒临极限。吃完饭韦恩度才告诉他,因为今天时候已经晚了,所以等明天一早再领他去拜见太子殿下,现在他是想再去外面参观还是回房休息都可以。 被礼仪折磨得筋疲力竭的林寰,毫不犹豫选择了回房休息。 韦恩度带着他来到一间很大的卧室,比林寰在公爵府的卧室大了五倍不止,但也正因为是太大了,所以才显得空荡荡的。林寰一头栽倒在床上,虽然才与林老爷子分别了不到半天,他已经开始想念对方了,想念那个自由自在的公爵府。 他有点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了——因为对方的缘故,他才会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学那些该死的礼仪,住这种除了大什么也没有的空屋子。 他猛然想起什么,一个挺身跳起来,目光在房间中上下左右打量,半晌,不可置信地抱怨出声:“连电视都没有!?我的天呐!” 林寰很绝望。 天知道他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林寰扯起被子盖住头,摊开四肢躺在床上发呆,事实上除了发呆他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刚才那女人说过,他一个人不能在外面乱走,如果想要什么或者想出去,就按响桌上的按铃,自然会有宫人来照应简直跟电视里演的坏蛋坐牢一样。 他不就是打了林小胖一顿至于吗? 林寰百般纠结地抱着被子,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晚上十一点。 再睡也睡不着,醒着又没事做,林寰烦躁地光着脚下了床,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忍不住走到门口,偷偷将门推开一条缝,向外望去——外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守卫,四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林寰探出脑袋左右看看,将一只脚踏出房门,接着又是另一只。 他跟做贼似的悄悄在回廊上走着,一边走一边前后左右看,生害怕被人发现。这回廊七扭八折跟迷宫有一拼,他走了一阵子就蓦然发觉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能凭着感觉瞎转。已经入了秋,夜晚气温很低,林寰抱着手臂光脚踩着地面,冻得浑身哆嗦,心中不断矛盾挣扎着要不要叫人来带他回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道光。 光是从一间屋子的门缝里透出来的,林寰小跑到门外,犹豫片刻,还是将眼睛往门缝凑过去,可或许是因为冻僵了的缘故,他脚下没站稳,咚的一声一头碰在了门板上。 “谁?” 林寰捂着脑袋扶着门框站稳,循声向内望去,只见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墙壁上的书架摆得满满当当,有人坐在最里面的大书桌后,正抬头看过来。 明亮的灯光照在对方脸上,那副沉静的神态几乎令林寰错认了对方的年纪,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林寰迟疑着开口道:“太子殿下?” 说完话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要按照下午学的单膝跪地,还没等他跪下去,对方的声音就响起来:“起来吧,别跪了。” 林寰直起身,缩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没人教过他这个。太子是皇帝的儿子,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他爷爷也是在皇帝手下干活,他要是得罪了皇帝的儿子,那跟揍了林小胖一顿完全是两码事 “你是林寰?”对方道。 林寰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接着他又记起那个女人教的,急忙把头低下去,对方似乎是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反正林寰隐约是听见对方笑了一下,接着又听见对方冲他道:“你过来。” 他低着头走过去,在那张大书桌前面停住。 “到桌子后面来。”对方又道。 林寰低着脑袋,乖乖绕到桌子后面,一只手伸过来,在他面前摊开,“手。” 林寰将快冻僵了的右手放上去,被对方掌心的热度焐着,感觉很舒服,对方握着他的手,在身下的椅子上按了一下,就见那张椅子突然向两旁展开,林寰被牵着在展开的椅子上坐下,对方拉起腿上的毯子,让他把脚放到椅子上,然后将毯子裹到他身上。 林寰抱着腿蹲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晕乎乎的,看着对方按铃叫来宫人,让其去准备一杯热牛奶。他忘了那宫女的叮嘱,傻傻注视着身边人的侧脸,然后偷偷挪动屁股,往对方凑了凑。 真暖和。 太子拢了拢他身上的毯子,没再说什么,继续翻看桌上摆着的书。林寰也探着脑袋跟着看,但那书上的文字他有一大半都不认识,看了一会两只眼皮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有人递过来一杯热牛奶,他捧着喝了,接着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已经回到自己卧室的床上。 昨天夜里的事情像是一场梦,林寰被宫人服侍着起床更衣,在房间里吃过早点,接着韦恩度出现,带他去拜见太子。一路上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昨晚的事,直到来到一间似曾相识的房间外,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进去吧,太子殿下在里面等你。”韦恩度叩响房门,向内通报后,低头对他道。 林寰迟疑着迈开脚步。 他有点害怕,害怕那真的是一场梦,也有点期待,如果那不是梦的话 “起来吧傻看着孤做什么?”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海澜的新老师 ,早上七点,路海澜被随身内侍从睡梦中叫醒,开始他新一天的日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洗漱更衣后,韦恩度必定已经准时等候在门外,早餐的地点大多是在书房,偶尔天气好,路海澜也会选择在庭院里用餐。用餐时韦恩度会向他禀报一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事情,比如夏贵妃顺利生下一名男婴,皇帝陛下给小皇子取名为安国,又或者法兰在他的住处搞了场小爆炸,毁坏了一只古董花瓶,一张橡木桌子,以及其他零碎物件,再或者就是林寰那个捣蛋精又惹了祸,池塘里的锦鲤平白遭受天降横祸,死伤惨重不过这一天,韦恩度带来了一个有点意外的消息。 “父皇给孤指定了新老师?”小太子放下手中的汤匙,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韦恩度,“法兰做的有什么不对吗?为何要替换掉他?” “殿下,陛下的意思是给您新添一位老师,并不是要替换掉法兰阁下。”韦恩度连忙解释道,“毕竟人各有专长,他一个人也教不了您方方面面的知识。” 小太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询问道:“那你可知道,这新老师是何来历?” “奴才正要向您禀报,这新老师名叫朱岩,乃是曾经服侍过羽文帝与当今陛下的宫中老人,奴才少时曾在宫中与其见过一面,只记得是位十分慈厚的老人,他见奴才寒冬腊月只穿单衣在扫雪,便脱下身上的大氅给素不相识的奴才披上时隔多年,奴才仍无法忘记这披衣之恩。” 慈厚吗?路海澜微微皱起眉,问:“那他什么时候来?” “应该今天晚些时候就会到了。”韦恩度悄悄打量着路海澜的神情,低声道,“您今天要见他吗?” “到了便引他来见孤吧。”路海澜重新拿起汤匙,从碗中舀起一勺银耳,头也不抬道,“如果孤正在与法兰上课,那就下课再来,此事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讲。” 韦恩度知道这就是‘此事待定’的意思,看来太子殿下对这位新老师的观感不是很好,他虽然记挂着对方的恩情,却也不可能冒着触怒主子的风险去替对方说话,当下只有低头轻声应了,不敢再多语。 早上九点整,法兰抱着一沓教材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法兰的教材就换了三套,路海澜的学习进度基本是直接从小学跳到初中,然后现在已经到了高中的阶段。幸好太子殿下对文学艺术类的课程兴致不高,否则法兰就该苦恼自己的水平跟不跟的上对方学习的速度了。 “殿下可曾听说了北方大胜的消息?”法兰站在书桌前,将手上的课本放下,见路海澜微微摇头,便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打开光屏递到对方面前。在别宫中很难得到外界的消息,通讯器基本是被禁用的,只有法兰和韦恩度获得特许能够使用,当然,太子殿下若是愿意的话,自然想用就用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给路海澜加深被困居的心理压力,毕竟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越多,想要出去的心情就会越迫切,然而在腿的问题解决之前,他是不可能出去的。 光屏上显示的是一篇新闻报道,还附有几份采访视频,帝国与噬星虫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从早期的连连惨败,到如今局面反转,人类对噬星虫这种奇特的生物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并在不断进步的科学技术中找到了对付它们的种种手段。报道中称,这是噬星虫族近十年来最惨重的一次败仗,预计未来十年它们都不会有能力再次发动这样大规模的入侵,北方边境将迎来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 路海澜看完了报道,将通讯器还给法兰,开口道:“是好事。” “今天要讲的是帝国史,正好有这个契机,我就想给殿下您讲一讲人类探索宇宙的历史。”法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路海澜,“从陆地时代,人类就开始探索天空和海洋的奥秘,直到他们发现,大气层外还有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 “人类探索宇宙的历程,从来都不是一部轻松愉快的喜剧。” 上午的课程在十二点结束,路海澜与法兰一起去餐厅用午餐,刚刚走进餐厅,就见一道身影如炮弹般飞奔过来,亲昵地赖在路海澜身边,笑嘻嘻叫了声太子哥哥,然后又与法兰问好。路海澜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心情也有些松快起来,问道:“上午有没有惹老师生气?你要是再对老师恶作剧,孤可当真要罚你了。” 林寰嘟着嘴小声说没有,不过看他目光游移的模样,这多半是假话。他的课程与路海澜相差实在太远,所以路海澜只能叫韦恩度专门给他请了个老师,不过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爱好学习的主,用着韦恩度私下里抱怨的话讲,这就是个小势利眼,除了路海澜谁的帐也不买,在路海澜面前讨好卖乖,一转身就是个混世魔王,小小年纪,简直绝了。 “太子哥哥,上课无聊死了,什么时候你再带我去草原上骑马玩啊?”林寰上了餐桌也不消停,自个搬着椅子贴到路海澜身边,眼巴巴扯着对方袖子,一脸祈求之色。路海澜被他扯着连饭也吃不了,弹了弹他的脑门,笑道:“那就得看你表现了。” “什么表现?”林寰瞪大眼睛,一下子抓住路海澜的胳膊,“啊,该不会是要考试吧?” 韦恩度在后面看得直皱眉,没奈何路海澜对林寰宠得厉害,愣生生将这小孩儿宠得越来越没规矩。单是那个太子哥哥的称呼,就不知犯了多少忌讳,可路海澜既然允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别闹,吃饭吧。”路海澜指了指桌上的餐盘,他这一句话对林寰比皇帝圣旨还灵验,后者立马乖乖搬着椅子回到原位,安安分分拿起碗筷。宫中餐桌上的规矩素来是食不言,一顿饭吃得安静极了,用完餐打发了林寰去午休,送走法兰后路海澜看了眼韦恩度,后者顿时领会,低声道:“他人已经到了,候着呢。” “带他去书房。”路海澜点了点头,又问,“他吃过饭了吗?” 韦恩度道:“吃过了,主子请在书房稍候,奴才这就去找他。” 书房可以说是路海澜的大半个起居室,他的大小事务基本都在这里处理,书架上的书并非是摆设,正是他在读以及已经读过的。以前是无事可做,只能一个人读书消磨时光,如今却是在法兰的引导下开始有意识的选择阅读方向,攫取书中的知识路海澜很感谢法兰这位老师,是对方带领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他知道自身的渺小以及这世界的广阔,正如对方所言,他正学习着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法。 所以他对新指派来的老师并没多大兴趣——因为这意味着将要削减他从法兰那里获得教导的时间。但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要求法兰一直陪着他困在这座牢笼里,这样对法兰太不公平了。 房门被叩响,韦恩度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书房,这位新老师的确是够老了,站在那里都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要向路海澜下跪行礼,被路海澜开口阻止。 “不必行礼了,孤听说,是父皇要你来做孤的老师?” “小主子太抬举老奴了,承蒙陛下恩典,派老奴来侍奉殿下,已是三生有幸,又如何敢做殿下的老师?担不起,担不起啊。” 路海澜皱了皱眉头,扫了站在一旁的韦恩度一眼,后者立时知趣地退出了书房,并且将房门合上。于是书房中只剩下路海澜与对面那个干瘦的老人,他看着对方佝偻的身影,指了指椅子,道:“坐吧。” 老人闻言,笑了。 “小主子恐怕是在疑惑。”他说着话慢吞吞走到椅子边坐下,将拐杖横在膝上,用两只手压着,“老奴何德何能,会被陛下指名派来不瞒殿下,老奴十三岁进宫,在宫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只练出两样本事。” “一是识人,一是做人。” 他毫不忌讳地注视着路海澜双眼,微笑道:“就像是看着您的眼睛,我就知道您什么都听得懂您有着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智慧,我想陛下也是因此才会将我派来,因为您缺少的不是智慧,而是经验。” 路海澜注视着老人,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他对对方的观感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这老人很不简单他皱眉思索片刻,开口道—— “那么孤该如何跟你学习?这里并非皇宫,孤亦无法外出” “不急。”老人笑道,“来日方长,识人与做人的学问,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便由老奴陪伴在殿下身旁,且学且看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太监的第一课 ,在老人的请求下,路海澜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一名随侍,韦恩度闻讯大惊失色,赶来主动向提出请求,要将自己的总管之位让给对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呵呵呵,老啦,小韦啊,你看咱家这身子骨,也就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总管主掌内外,事务繁杂,当着小主子的面,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就是让给我,我也不想做啊。” 韦恩度知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面上有些讪然,又被老人温言宽慰了几句,才恢复过来,向路海澜道歉告退。路海澜一直在旁看着,等人走后,开口对老人道:“他一直记得你当初给他披了一件衣服的事情。” “诶,我记得。”老人给路海澜沏了杯茶,笑道,“那是羽文帝三十八年的事情殿下可知,老奴当初为何要给他披衣吗?” 路海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些诧异地瞪起眼,明明茶具茶叶都与往常无异,但这茶的味道却是不同了他抬眼看向老人,微微摇了摇头:“孤不知。” “也是些陈年旧事了,殿下若是有兴趣,老奴便给您讲一讲。”老人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露出追忆神色道,“那一年老奴刚从宫内总管的位子上退下来,是冬天,刘贵妃的病眼瞧着是不治了,羽文帝便让帝都下了一场大雪,好叫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能看见雪中红梅的景色。那雪下的漂亮极了,但对宫中的小太监而言,却并非是什么好事听说那一年,宫外还发生了穷人被冻死的事情,遭了不少非议。” 路海澜静静听着老人追忆往事,这些事情就算史书上有提,也只是一笔带过,绝没有老人讲的这般叫人如临其境。他知道整颗帝都大星的气候都是由人造卫星来调节的,虽然复原了旧古时期一年四季的分别,但是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绝不至于发生冻死人这种情况羽文帝为了博妃子一笑,这事情也的确做的荒诞了。 “新上任的吴总管与我素有旧怨,对上好曲意奉承,呵呵,这也是宫内人的通病了,不怪那些清流大臣骂我们为阉狗,对我们来说啊,这上头的主子不管做的是对还是不对,那都是对的”老人言谈间毫不忌讳,听得路海澜都有些发愣,却也隐隐有所明悟——这或许就是老人的教学之法了。 “那段日子我是真不好过,虽然吴总管也不敢明着与我为难,但暗地里使得绊子可真不少,大冬天的,我那屋里竟是连炭火都生不起,像个冰窖一样所以我只得经常在外走动,活动手脚,免得冻出病来,否则那医药肯定也是要被克扣的,说不准就一命呜呼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碰见了小韦。” “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件单衣,一个人在院子里扫雪,身边也没个帮手,这分明是被排挤欺负了您别将宫里的待遇想得太差,再怎么说,一件寒衣总是人人都有的,除非是叫人故意泡了水或者弄坏了。老奴当时站在远处,瞧着小韦,见他被冻得嘴唇乌青,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坚毅之色,一方面是同病相怜,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才会主动上前将外衣披给他殿下啊,一件外衣对老奴算不得什么,只是举手之劳,但您也看见了,这雪中披衣之恩,叫小韦记挂到如今,其实呢,哪怕他是个不记恩之人,于老奴也没什么损失,这就叫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路海澜深以为然。 “不过呢,这人情与利益之间,孰轻孰重,是不能拿来比较的。”老人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奴虽对小韦有恩,他也记得这恩,但这恩情与他自身的利益摆放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没了为什么呢?因为恩情,是有限的,但是利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积攒的。所以恩这东西,只能加,不能减,也减不起” 路海澜听得皱起眉,本能地觉得不太舒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会因为自身的利益,对你忘恩负义?” “呵呵。”老人笑,“小韦是您身边人,他的利益早跟您挂在一处,您好,他就好,有朝一日您继位大统,他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对他而言,您的前途和信重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后者,比前者还要更重要一点。” 路海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他是别宫总管,从小陪伴在您身边,这别宫中没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只除了我这个突然被陛下指派来的老东西。”老人谐趣地道,脸上笑容全然不似作伪,“论资历,他不如我,论经验,他还是不如我,不自夸的说,这本事嘛,恐怕也差了一点眼下我初来乍到还没什么,但时日一久,殿下您越是对我亲近,他就越会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那孤难道要装着对你不亲近?”路海澜皱眉道,他之前没想过这些,然而老人说的也的的确确是非常可能发生的韦恩度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想叫对方寒心,也不想看对方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老人端详着路海澜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口中笑言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老奴已经解决啦。” 路海澜有些吃惊,老人昨日才刚到别宫,也没见做了什么,如何便解决了这个在他看来颇为棘手的问题?他挑起眉看向老人,等着对方给出答案。 老人抬手指了指自己。 “您看我,有什么感觉?”他问道。 路海澜没看出什么感觉来,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貌不出奇,唯一要说有什么感觉,那就是真够老了等等,他猛然反应过来,微微瞪起眼睛。 “老奴今年已经九十三了。”老人笑着道,“说是半截身子埋了土也不为过,年轻时吃了不少苦,身子骨损耗的厉害,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小韦他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不会将我视为威胁,反倒会记着以前的恩情,加倍地对老奴好殿下,这世上所有的问题啊,只要找对了方向,它都有办法解决的。” 老人这一堂课,路海澜听得可谓是收获良多,只不过他也觉得,像老人这样凡事都想得如此之多,他恐怕是做不到的这也太累了。 “孤却是由衷希望,你能活得越久越好,替孤来想这些事情。”他很是感慨道,“以前常在书上看见人心难测四字,孤今日才发觉,这人心,的确是深不可测啊。” “老奴自然也是希望能多陪伴小主子些时日。”老人笑容略微淡了些,表情认真了几分,“我这一来,估计是不会走了,老奴侍奉过羽文帝,当今陛下,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本以为接下来就该是等着老死或者病死,却没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会被派来侍奉殿下。” 路海澜闻言笑道:“听着你这是抱怨,在最后的日子里也不得清闲?” “小主子可别拿我开心,老奴这哪是不情愿,我这是欢喜啊。”老人笑眯起眼,脸上的欢喜做不得假,只听他道:“老奴既没子嗣,故交好友也大都不在了,孤伶伶呆在宫里等死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受。老奴被派来侍奉殿下,可反过来说,又何尝不是殿下在陪伴老奴?唉,这话说得冒犯了,可老奴是真的高兴您瞧,我这话都说不利索了。” 路海澜明白的,那种孤伶伶只能数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的感受,他心中有些感触,对老人道:“以后在孤面前,你就不必再自称奴才了,孤也不爱听这个。” 老人却摇了摇头。 “殿下是好心,老奴省得,只不过千百年来这称呼都沿袭下来了,自然有它的道理在。今日老奴说的已经够多了,这个时机也不怎么恰当,所以这称呼的问题,不妨以后再讲,还请殿下见谅则个。” 被卖了个关子的路海澜皱起眉,终究没生出什么火气,他还是太嫩了,被老人吃得死死的,整场对话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就叫做说话的艺术。 路海澜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感觉却是正好,于是他终于在谈话的最后,纯然无心地掌握了一次主动权。 “这茶水是怎么泡的?怎么喝起来跟平时的不一样?”他端着茶盏道,十分认真地推测道:“莫非是水温不同与茶叶发生了不同的反应?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 本来准备张口回答的老人被后一句话堵在当场,哑然瘪了瘪嘴。 “回殿下话,老奴只是按以往的手法泡的茶,至于这个原理真没研究过。”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林小寰的愿望 ,“林寰的母亲,是林老公爵最小的女儿,名叫林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朱岩将煮开的沸水倒进茶壶,端着茶壶来到书桌旁,给路海澜与自己各自沏了一杯,摆开长谈的架势。 “林老公爵老来得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在当初帝都的社交界,林英的美貌和傲慢也是出了名的。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婚事而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六年,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回来时肚子里就有了林寰。” 这件事情路海澜是知道的,当初林寰被送来时,韦恩度就向他禀报过——这也是他格外宠爱林寰的另一个原因。 “林英死活也不肯说出林寰父亲的身份,只说人已经死了,不久后,她生下林寰,也因为难产而死,所以林寰一生下来就成了孤儿,幸好还有林老公爵在,老公爵亲自将他带在身边养大,对他极为宠爱,这都是事实。” 路海澜道:“然而他还是将林寰送到了孤这里,这也是事实。” 朱岩笑眯眯看着路海澜,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殿下不妨猜一猜,林老公爵与老奴我,谁的年纪更大些?” 路海澜愣了愣,他虽然没与林老公爵本人见过面,但在新闻报道上看见过对方的影像,记得是个颇有威严的老将军,单论外表,那自然是老太监朱岩更为苍老可对方既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就证明答案多半是反过来的那个。 朱岩也不卖关子了,主动给出答案:“他是七零零年生的,老奴是七零一年,正好比他小一岁。林老公爵是武人出身,体魄强健,故而看起来显得年轻,但实际上,也是不年轻了。” 路海澜已经隐约猜到了朱岩想说的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担心自己死后林寰没有依靠,所以将人送到孤这里,好为林寰找一个靠山。” “殿下当真是一点就透,不过依我看来,林老公爵的思虑,恐怕比殿下想的还要更深。” “哦?” “若只是希望林寰能够一生安乐无忧,那比起将人送到殿下这里,还有其他更多,更好的选择。老奴相信以林老公爵的能力,在死前为林寰安排好一切绝非难事,但这前提是,他只希望林寰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 路海澜的表情终于变了。 “林老公爵与老奴都是从先帝在位时一路走过来的,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老奴对他的事情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的。”朱岩捧着茶盏,不疾不徐地讲述道,“从洪武帝时代,林家就是出了名的忠贞不二,林骑三十六岁被先帝爷任命为远征军大元帅,到现在他九十四岁,仍然是远征军大元帅,这要换了旁人,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林骑不一样,他的忠心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林家永远都不会站队,因为林家永远都只听一个人的命令,就是龙椅上的那一位。” 朱岩回忆起了许多事,那是属于林骑的时代,也是属于他的时代,可他们现在都老了,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当真是岁月催白发,英雄叹暮年呐。 他垂眼敛了心中无关的感慨,继续道:“其实照着林骑的年纪,早就该退下来了,只不过与老奴这孤家寡人的不同,他身上还担着一整个林家,他要退,就得有人接,还得能接得住,接得稳林骑与夫人伉俪情深,膝下只得三子,大儿子林平人如其名,平平无奇,今年六十三岁,还只是个中将的军衔。老二林山,不愿从军,非要跑去从政,陛下就算再信任林家,也不可能任由他们在军政两界都伸开手脚,这位文阁馆大学士也不必提了。至于老三林海,本来是最有希望接班的一位,当今陛下都曾亲口夸赞过他智勇双全,问题是他偏偏爱上了位姓白的小姐,闹的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满城风雨” “姓白?”路海澜接口道,“你是说北疆白家?” “还能是哪个白呢?”朱岩叹了口气,唏嘘道,“林骑对外强硬,但对家人嘛,心太软了,他要是能狠下心棒打鸳鸯,也不至于叫最出息的儿子,因为一桩婚事而毁了前程。” 这些事路海澜都是头一次听说,虽然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可无论是韦恩度还是法兰,都不会与他提起有关政治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感兴趣。但看了那么多史书与传记,不感兴趣并不代表他不懂,朱岩的话他听得很明白,林海娶了北疆白家的女人,他父皇就不可能再对其赋予信任,甚至还会连累到整个林家。 “林家现在的问题是后继无人,以林平的能力,林骑死后,陛下多半会收回远征军大元帅的职位。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麻烦的是倘若林家无人能得陛下信重,在远征军的地位自然就保不住了,手上没了军权,只剩下一个公爵的空衔,林家也就没落了。” “所以他将林寰送到孤这里,是想叫林寰跟在孤身边,未来好继承林家?”路海澜道。 朱岩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老奴之前说过,林家从不站队,哪怕您是太子,林骑也绝不会摆明旗鼓地站在您这边这件事情,恐怕是陛下的意思。” 路海澜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终于有点听不懂了,却见朱岩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殿下不必多虑,这是好事,这正说明陛下对您宠爱有加,提前给您将来铺路呢。” 路海澜沉默不语。 如果有一个父亲,能够几年都不见儿子一面,旁人却还说他对他宠爱有加路海澜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孤觉得,什么东西,一旦沾上权势,就都变了味道。”路海澜低声道,“你替林老公爵说了这么多好话,孤却仍然觉得,他不该将林寰送到孤这来。” 朱岩张了张嘴巴,终究没再说什么,倘若这世上的事情都要分个是非对错,那还真没什么是对的了他的小主子还太年轻,有着一颗太过温柔的心。 也许是真的老了,他竟不太想要看见对方改变的那一天。 林小寰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玩了好一阵子,然而他的好日子终究到了头,因为沉迷游戏,屡次不交作业,上课打瞌睡,在小测试上全科不及格,路海澜没收了他所有的游戏机,勒令他不得玩物丧志,每周只能玩一次游戏机。 林小寰很痛苦,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像对林老爷子那样,对路海澜撒娇耍泼,只得默默咽下这玩物丧志的苦果。在打通了那个远古之路的第二关后,路海澜就不跟他一起打游戏了,说要等他把游戏里的字都认全,才跟他一起玩。受此刺激,林寰发奋图强地狠学了一通语文,在最近的小测试上竟然拿到了前所未有的89分。 “不错,进步很大,孤要奖励你。”路海澜拿着林寰献宝一样交给他的试卷,笑着点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寰想跟路海澜一起打游戏,但又想去月兰草原骑马,不过要说最想的,还是离开这别宫到外面去。他离开林公府那么久,不知道小丫头和芸姐姐怎么样了,甚至连林小胖那个讨厌鬼,也有点想念起来他还想去游乐园,坐战斗机和太空船,想吃西九街的烤羊肉串,想去学校踢足球 “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老是要说孤呢?”林寰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海澜,“我听老师说,孤是孤家寡人的意思,也就是很孤独,没人陪伴的意思。” 路海澜微微一愣。 “我会陪着你的。”林寰认真无比地道,“我哪也不去,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太子哥哥,你不要再说孤了好不好?” 外面的世界很好,但是却没有太子哥哥,林寰在上课的时候学会了独一无二这个词,他想太子哥哥对他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只有这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谁也取代不了。 路海澜垂下眼,看了看手上89分的试卷,林寰的狗爬字歪歪扭扭阵列在卷面上,简直像一幅抽象的涂鸦画。这家伙的造句题是这么写的: 1c虽然但是 答:虽然太子哥哥没收了我的游戏机,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 2c只要就 答:只要太子哥哥不生气,我就很高兴了。 3c既又 答:太子哥哥既聪明,又厉害。 老师给了他造句题满分,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其他因素路海澜不自觉笑起来,一颗脑袋从边上凑过来,小脸上尽是得意:“只要我想学,这些都是小意思,太子哥哥,周末我们去骑马吧?” 路海澜眨巴眨巴眼。 “孤记得你刚刚已经提过要求了,所以你是要改变主意吗?” 林小寰登时苦了一张脸,将头摇成拨浪鼓:“那不骑马了,我就要前面那个。”他瞅着路海澜,“太子哥哥,你答应我就不能再说孤了,不能反悔的啊。” 路海澜笑了。 “好我答应你,不反悔。”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姓白的皇妃 ,春光明媚的日子还没怎么享受过,夏天就到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微风徐徐的午后,路海澜与朱岩在庭院中的凉亭里摆开一张棋盘,下象棋。林小寰托着下巴坐在路海澜右侧,昏昏欲睡地瞅着两人不紧不慢地落子下棋,上下眼皮一会合上,一会又睁开,挣扎得好不辛苦。 韦恩度端着三碗冰镇酸梅汤过来,给老太监朱岩的那碗只放了一块冰,林寰的全是冰,唯有路海澜那碗是正常配置。他收起托盘夹在腋下,面色有些犹豫,道:“殿下,有件事奴才得跟您禀报。” 路海澜捏着碗沿,手中落下一子,随口道:“讲。” “是这样的。”韦恩度皱眉组织着措辞,“前两天奴才接到宫里的命令,让奴才将西院整理出来,今天奴才才接到消息,说是有位贵人从宫里出来,住进了西院。” 宫中的贵人除了皇帝陛下,自然就只有皇妃们了。当今陛下并不耽于女色,宫中眼下只有三位妃子,一是生下了二皇子和大公主的周皇妃,二是刚生下三皇子没多久的夏皇妃,再就是至今仍无所出的白皇妃了。 路海澜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太监朱岩放下汤碗,接口道:“是哪一位贵人啊?莫不是来避暑的?” “是白皇妃。”韦恩度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据说是来安胎的。” 凉亭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哪怕是听不太懂众人在说什么的林寰,也乖乖闭着嘴巴不敢吱声询问。路海澜是皇帝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但皇后早逝,他又身有残疾,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外界早有各式各样的传闻。只不过此时凉亭中的沉默,却并非因为那个尚未出世不知男女的孩子,而是因为这位白皇妃的身份。 白皇妃姓白,北疆白家的白。 按理来说对方既然来了,路海澜理应去拜见一下,只不过他身体的事情实在是不宜叫对方知晓,所以他亲手写了封信,让韦恩度送过去,就算是问候过了。 对此,西院的那一位回了几句问候,让韦恩度带回来,也就算是把这一套流程走完了。自此相安无事,别宫地方大,一个东一个西,谁也碍不着谁。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 好好学习的林寰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奖励,路海澜挑了个天气适宜的日子,带着他去月兰草原上骑马。月兰草原紧挨着别宫,这才入了夏没多久,雨季还没到,草刚长过路海澜轮椅的踏板,还不是景色最漂亮的时候。林寰对看风景没兴趣,在马圈里挑挑选选,最终选中了一匹红头大马,马倌瞧着他那小身板,有心建议他换一匹小母马,没奈何这小爷死活听不进劝最终还是惊动了路海澜,林寰才委委屈屈地同意换了马。 骑上马的林寰在草原里使劲撒欢,两名马倌一左一右跟在后头,路海澜操着轮椅上到一边的坡顶,远远瞧着绕圈奔跑的三骑,韦恩度撑着把遮阳伞站在椅边,为他遮挡头顶上过于明亮刺眼的日光,目光突然扫见山坡后某处,表情微微一变。 “殿下,那边有人过来了。”他俯下身凑在路海澜耳边道,“奴才瞧着,似乎是白皇妃身边的宫女。” 路海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山坡下方远远行来一道人影,他皱了皱眉,对韦恩度道:“你过去看看。” 韦恩度应声冲那人迎上去,没过多久又返回来,向路海澜禀报道:“她说白皇妃今日恰好也来游玩,眼下就歇在另一侧的山坡后,置备了些点心饮品,邀请殿下过去一起享用。” 路海澜带林寰来骑马是看天气临时定的日子,除了他以外没第二个人能提前知晓,除非是那白皇妃是天天在这草原上候着,否则还真‘制造’不出这样的偶遇来这多半,倒真是巧合了。 既然都遇上了,再避而不见就说不过去了。可路海澜身体的秘密,又是绝对不能叫这一位知晓的。正道是天家无亲情,路海澜与他的兄弟姐妹们,注定不可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和睦相处。路海澜的腿是他最大的弱点,而这个弱点一旦被有心人得知,用来攻击他,后果难以设想 路海澜脑中飞快转过许多念头,最终他抬起头,做出了决定。 “那就去见一见吧韦恩度,让对方带路。” 背阴的山坡下立着一顶凉棚,棚中摆着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路海澜的轮椅驶到近处,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左边椅子上的女人。 她穿着件蓝底碎花的裙子,头发扎成一条单马尾,从后面绕过来垂在肩膀上,两腮有着浅浅的笑窝,五官生得十分柔美。看见路海澜坐在轮椅上缓缓飘来,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微笑起来。 “太子殿下。” “白妃母。” 两人相视片刻,还是白皇妃主动开口道:“太子可用过饭了?不嫌弃的话,我做了些点心,还有小梅用西瓜榨的果汁。”她指了指身边的小圆桌,那上面放着几只打开的餐盒与两杯红艳艳的果汁,路海澜点点头,操着轮椅在桌边停下,从餐盒里捏起一块饼干举到嘴边。 白皇妃打量着他,见他咬了一口就微微皱起眉,便道:“是不是太甜了?” 路海澜摇摇头,道:“不算甜,但我不太喜欢蜂蜜的味道。” “那就尝尝这个。”白皇妃将一盒小蛋糕向路海澜推了推,“这个没加蜂蜜,是用牛奶和鸡蛋蒸的,加了点葡萄干。” 路海澜看了看手上只咬了一口的饼干,皱眉将它整个送进嘴里,嚼碎咽下,然后他抬头看向白皇妃,道:“白妃母在西院住的可习惯?” “挺好的,比宫里清静。”白皇妃拿起西瓜汁抿了一口,扭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草原,“憋闷久了,到这种视野宽阔的地方来,心情也舒畅许多” 她意态悠闲,语气也自然的就像是在与熟识之人闲谈,这种轻松自在的态度几乎感染了路海澜,不过也仅仅只是几乎。 路海澜安安静静吃点心,并不接话。 白皇妃看来也不是个健谈的性子,路海澜不接话,她也没继续讲下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点心,看风景,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鹰鸣,路海澜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小黑点在远处的高空中盘旋。 月兰草原本就是皇家猎场,不过蓄养猎物有着专门的地方,用防护栏隔着,平时不会放出来。这鹰多半是从里头飞出来的,一旁的白皇妃也仰头看着,突然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鹰,后来要进宫,就送给别人了太子喜欢鹰吗?” 路海澜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养过。” “鹰是桀骜不驯的生物。”白皇妃道,“养鹰首先要熬鹰,将它用铁链拴着,让它看得见食物和水,却吃不到,一次又一次激怒它,叫它拼尽全身力气挣扎,不得休息,变得越来越虚弱和饥渴它会感到害怕,对人,对死亡,饥饿和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它,驯鹰人还会拿木棍撩拨它,让它无法安睡,它的意志会一点点濒临崩溃这个时候,驯鹰人再给它一点温暖,对它施与温柔的照料,它就不会再强硬地抵抗,也没有那个体力去抵抗了。” 白皇妃仰望着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声音中透着股说不出的疲倦,轻声道:“当它身上所有的桀骜与不驯都消失,这只鹰也就熬成了。” 路海澜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微微垂下眼。 白皇妃突然站起身来。 “啊,吃饱了。”她十指交叉将手臂抻到头顶,伸了个懒腰,脸上又现出明媚的笑容来,扭头冲路海澜道,“我想去前面的养殖点拿点鲜奶和干酪,太子要一起来吗?” “不了,我该走了。”路海澜婉拒道,“下午还有课要上,还请白妃母见谅。” 白皇妃笑道:“那就快去吧,路上当心些。” 路海澜告别了白皇妃,与韦恩度回到之前的山坡,林小寰已经发现他不在了,正有些焦急,此刻见了他,忙不迭跳下马狂奔过来,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来话来,小眼神里全是控诉。 路海澜掐了掐他气鼓鼓的脸蛋,笑道:“骑够了没有?该回去吃饭了,下午还要上课呢。” “这才多久啊。”林寰不满地抱怨道,“下午不上课不行吗?好不容易太子哥哥你才带我出来一次” “过两天再带你来。”路海澜许下承诺,“不过你要是不好好上课,我就不带你来了。” 林寰瞪起眼睛,接着又泄了气,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知道啦,我好好念书就是了。” 路海澜笑了笑,目光却越过他,望向远处的草原——那位白皇妃,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熬鹰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北疆白家的纹章,似乎就是一只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权力的代价 ,“小主子记得没错,北疆白家的纹章,的确正是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据说他们是上古鹰王扎尔坎的后代,不过这个就没什么史实可查了五百多年前帝国北迁,与噬星虫族爆发战争,当时还只是一名小校的白家先祖白烽火在战争中崭露头角,在当时帝国全线溃败的绝境中,他整合残兵组建白家军,与噬星虫族顽强抗争了十数年,守住了帝国腹地与北疆的跃迁通道,为帝国针对噬星虫族开发新式武器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也为后来帝国反攻北疆,扳回局面奠定了基础。正是因为这堪称奇迹一样的壮举,才会有了后来的北疆白家。” 晚饭过后,路海澜与老太监朱岩在花园散步消食,他现在每天至少要用助走器练习行走一个小时,两条腿,尤其是左腿上的肌肉也渐渐生长出来,不再像以前那么细弱。迟早有一天,他也能有像正常人一样健全的肢体,到时候再练习行走,那未免也太晚了些。 “这段历史我听法兰说起过。”路海澜接口道,“噬星虫族以星球为食,当时帝国刚刚迁徙到这片新星域,就在北疆边境发现了这些噬星虫族,而它们的前进方向,正是向着帝国内部而来这是一场没有选择的战争。” 朱岩有些感慨地道:“当时若是没有白烽火与他的白家军,就算后来帝国能够扳回局面,北疆的领土至少也要缩水一多半。这数百年来与噬星虫族的战争,白家从来都是顶在最前线,北疆如今的和平繁荣,少不了他们的功劳可他们不顺服帝国统治,割据自大也是事实,先帝在位时,还险些闹出要自立为‘北疆王’的闹剧。” 这一桩被他轻描淡写说出的‘闹剧’,在当时究竟是何等险恶的状况,老人亲历其中,比谁都清楚。路海澜并没注意到这一点,而是说起了自己白日的见闻:“我今日带林寰去草原骑马,偶遇白皇妃,她同我讲了熬鹰的事情我觉得她是另有所指。” 朱岩笑了。 “老奴之前便有些猜测,小主子这么一说,老奴就更确定了。”他笑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将白皇妃送来别宫,说是安胎也似乎没这个必要故而老奴斗胆猜测,陛下这是要隔绝白皇妃与外界的联系,将她幽禁起来了。” “所以你之前才说,我去见她也无不可。”路海澜想起之前他让韦恩度去给白妃送信时,老人曾说的话,微微皱起眉道,“若真是如你所说,父皇为何要幽禁白皇妃?她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白家做错了什么。” 朱岩停下脚,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下,神情有些冷漠,道:“白家的不臣之心,可谓是人尽皆知,但如今他们已在北疆根深蒂固,想要将他们拔除,势必引得北疆大乱,更何况还有噬星虫族的威胁在侧,历代帝王皆只能想办法限制他们扩张实力,而不敢轻易贸然动手。” “所以我才想不通,父皇为何要这么做。”路海澜道。 朱岩揉了揉腰,微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前阵子北疆大胜的消息?” 路海澜猛然反应过来,是了,他记得那报道上说,噬星虫族损失惨重,至少应有十年都无余力再发动像样的进攻难不成他父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对白家出手了? “这也太冒险了吧。”他不确信地道,“万一未能一举成功,北疆陷入混乱,谁也不能保证噬星虫族不会趁机入侵甚至白家被逼的狗急跳墙,纵容噬星虫族进入帝国内腹,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么看来的确是有些急进了,不过陛下所想的多半比你我更深远,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妄自猜测。”朱岩笑呵呵地道,语气很是随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小主子今日瞧见白皇妃,感觉如何?” 这问题倒是问住路海澜了。 要说他对白皇妃的观感,还真挺难用具体的言语总结的,对方表现的总体来说就是‘温柔可亲’,但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是如此他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挺有趣的吧?” “小主子这么说,老奴倒是有点好奇了。”朱岩道,“您若是拿不准的话,不妨跟老奴说说?您见到的白皇妃是什么样的?” 路海澜反应过来,意识到朱岩恐怕是想借此给他上课了——毕竟同样是从宫里出来,朱岩此前肯定是见过白皇妃的,没必要从他口中打听。 老太监说他最擅长的有两样本事,一是识人,二是做人,路海澜对这两样本事都很感兴趣。 “她的长相应该说是柔美,气质十分可亲,并不显得倨傲。”路海澜回忆着白天见面时的情形,思索道,“衣着打扮很随意,没佩戴装饰品,耳环戒指项链都没有因为裙子很宽松,所以我没看出她到底有没有怀孕,她说话的声音不高,情绪波动也不大,哦对了,有一点我很在意,除了刚见面时她叫我太子殿下,后面一律省略了殿下,只称我太子。” 朱岩呵呵一笑,道:“白皇妃的性子,的确是相当平易近人的。” 路海澜皱眉道:“是,我觉得她与法兰有些相像,言行举止都很随性,但又有些不同。法兰的随性,更多是无拘无束那种感觉,而白皇妃,则更像是嗯,坦荡?” 路海澜也感觉到这个词不太对劲,但除此之外他又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朱岩闻言笑道:“看来殿下是没怎么接触过武人,但凡有点本事的武人,身上大多都有一股磊落气,古时候管这有另一种说法,叫做侠风。” 路海澜眨巴眨巴眼,没听太懂。 “古时候,人类社会是比较崇尚个人武力的,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捕猎食物,打仗,都要靠个人武力,有力量的人自然会被他人尊重,敬畏,说话做事也有底气,不需要顾忌什么。到后来习武之人间渐渐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不得暗箭伤人,或者在公平对决中耍隐私手段,大体来说就是崇尚光明磊落,鄙夷阴谋诡计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用脑子。” 路海澜被逗乐了,也许是错觉,他觉得朱岩似乎对武人挺不待见的,嗯,应该是错觉吧。 “白皇妃虽是女子,但北疆白家的子弟无论男女,定然都是自幼习武长大。百多年前白家还出了位女家主,一身武力举世无敌,被称为‘女武圣’,不知殿下您有没有听说过诶,不小心扯远了,总之殿下日后若是见了习武之人,若是气度坦荡举止看似不倨傲,但却显得十分自信的那种,多半是有真本事的。” 路海澜虚心受教,当即举一反三:“所以照这么说,白皇妃的武力应当不弱了?” 朱岩眯一眯眼,似乎回忆起什么:“说起来老奴似乎听过件事,白皇妃年少时,有一次外出打猎,在山林中只身遇上了一伙贼人,等侍卫赶到时,她安然无恙,那伙贼人尽数死绝,据说当时她手上只有一副弓箭,而那些贼人却带有枪支和能量盾此事老奴也不知真假,殿下听过便好。” 哪怕是最低级的能量盾也能抵挡至少三百单位的攻击,而正常人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大概就是一个单位。弓箭作为武器早已退出实战,如今只是一项娱乐运动,要用弓箭去与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对抗,而且对方还持有枪支和能量盾,路海澜实在很难想象该如何获取胜利。 “看来孤的感觉没错,这位白皇妃是的确很有趣。”路海澜笑道,“我看她也不似有什么恶意,倒还想再见见她。” “小主子。” “嗯?” “老奴觉得,您还是不宜与她多见面。” 朱岩从石椅上站起身,神色多了几分认真,道:“无论白皇妃自身怎样,她终究是北疆白家的人,以您的身份,与她深交,有害无益啊。” 路海澜沉默下来。 朱岩说的没错,如果他父皇真的要对北疆白家动手,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去与白皇妃结交他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单凭个人喜好行事。 只要皇帝陛下一天没改变主意,他就仍然是帝国太子。 “老奴此前曾与殿下讨论过称呼的问题。”朱岩看着路海澜,轻声道,“这不仅仅是尊卑有别,提醒奴才们记得自己的身份更是时刻提醒着为上位者,不可以将自己当作普通人,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您是主子,落在您肩上的不只是权力,还有随之而来的责任和义务,站得越高,肩膀上的担子就越重一旦跌下去,也就摔得越狠。” 朱岩叹了口气。 “这,就是权力的代价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海澜的生日(下) ,午饭时林寰并没像往常一样早早等在餐厅,直到快开饭了才匆匆赶来,食不言的一顿饭吃完,路海澜擦擦嘴,含笑看向坐在右手边的林小寰,结果后者抹一抹嘴,低头跳下椅子跑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路海澜眨巴眨巴眼,有点困惑。 午饭后路海澜回到书房看书,老太监朱岩泡了茶,两手捧着茶盏送到桌上,笑呵呵请路海澜用茶。 路海澜炯炯有神看着他:“这该不会就是你的礼物吧?” “那怎么会。”朱岩笑呵呵又奉上一碟绿豆糕,面不改色道,“还得加上这个才算。” 经历过对方各种恬不知耻的悔棋路数,路海澜对老人的脸皮之厚也是有了相当的认识很服气了。此时老人拿着一杯茶水和一碟绿豆糕来充当礼物,路海澜也就是惊讶了那么一下,随即便见怪不怪,无话可说。 路海澜午饭吃得很饱,不过看在对方一片心意,他还是拿起一块绿豆糕送到嘴边。说实话他也并不是多么在乎这生日礼物,对他来说,平时身边有这些人的陪伴,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小主子,好吃吗?”朱岩轻声问。 路海澜喝了口茶水,将嘴里软糯的糕点送下去,点点头道:“挺好的,不甜,很香。” “那就好。”老人也点点头,“这是白皇妃亲手做的,她还让老奴代祝您生日快乐。” 路海澜微微一愣:“白皇妃?” 自从上次与朱岩在庭院中深谈后,他就打消了再去与白皇妃见面的念头,本来答应带林寰去骑马的事情,也往后推延到现在还没成行。路海澜不无自嘲地想,虽然他这个太子只能被困在别宫当一只‘笼中鸟’,但倘若没了这个太子的身份,他的处境只会更糟,天生残疾的事情一旦曝光,在公众眼中就是个可悲又可怜还没了娘爹不疼的小丑太子的位子可以没有,但那是要在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否则他不能做会触怒父皇,从而导致这顶保【护伞放弃他的事情。 他对白皇妃的确有好感,但还不至于叫他失去应有的理智。 “老奴私下里去见了白皇妃一面,这事没事先告知殿下,是老奴的不是。”朱岩恭恭敬敬向路海澜请罪,态度摆的很诚恳,“老奴就是想给小主子您一个惊喜,上一回谈论过白皇妃的事情后,老奴回去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未必那么绝对” 他瞅着路海澜,故意做出一副惹人发笑的讨巧表情,路海澜被这老不要脸的家伙给逗乐,没好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老奴是觉得,咱们都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朱岩乐呵呵道,“想问题总往最糟的方向考虑,这也是陷入了思维定势,这事吧,还得看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帝都大星这么大,陛下要将白皇妃送出宫,可选的地方多了去,为何偏偏要选这别宫?陛下当然知道小主子您在这里,东院西院又不是天涯与海角,两个人住在这里,难免会碰到,陛下难道会连这都想不到吗?” 路海澜还没试过像朱岩这样去揣摩他父皇的想法,准确来说,除了幼时已经有点模糊的记忆,他甚至记不太清皇帝陛下的模样,就更别提有什么了解了。老太监朱岩是侍奉过他父皇的,对其的了解肯定比他深,这些话也分析得很清楚,挑不出毛病。 “老奴揣摩着,陛下是想保全白皇妃。”朱岩说出他的判断,“这次见面,老奴看白皇妃的确是有了身孕,试想陛下若不喜欢她,又如何会叫她怀上自己的子嗣?” 这是实话没错,但路海澜不知为何听得有些别扭。 “白皇妃嫁入宫中,极少对外露面,与朝臣更无来往,就算白家真有逆心,她也起不上什么帮助。陛下将她迁入别宫,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为的不是针对白家,而是保护她不受外界的风波影响,无论白家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朱岩道:“陛下是喜欢白皇妃的,自然也是宠爱小主子您的,他把喜欢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为的自然不是叫他们彼此提防,老死不相往来,而是想叫他们给彼此做个伴,互相亲近。” 他见路海澜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便笑着补充道:“小主子莫要担心,此事老奴有八成把握,说句不可对外人言的话,在后宫众皇妃中,白皇妃的心性恐怕是最纯善的陛下怜惜小主子,将白皇妃送来也是为了照料您,老奴与白皇妃见面,她也提到来之前陛下对她的叮嘱,言道皇后早逝,希望她能待您视若己出” 路海澜怔忡片刻,心中百味杂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一个人在他面前,说皇帝陛下究竟如何宠爱他。但幼年时的记忆始终是他心中难以消除的伤痕,母亲去世时的话也仿佛清晰得就在昨天,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这么多年,都不肯来见他一面,看他一眼。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喜欢的。 “小主子?”朱岩见路海澜走神,轻声唤道。 路海澜被叫醒过神,揉了揉眉心,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不用与白皇妃保持距离,反倒要与她多亲近了?” “这就看小主子您自个的心情了。”朱岩深谙少年人逆反的心理,并不劝说,“你要是喜欢,就与她亲近,不喜欢大可不去理会,陛下也不会因此怪罪您的。” 路海澜喜欢白皇妃吗?答案很明显了。 “小主子,老奴的这份礼物,您可还喜欢?”朱岩将话题扯回自己身上,笑眯眯瞅着路海澜,路海澜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意——正是察觉到路海澜心中的郁结,老人才会做这些事情,无论是揣摩皇帝的心思,还是去与白皇妃见面,这当中需要考量的,都绝非对方所说的这么简单。 没错,路海澜是太子,老人是奴才,奴才就应该想尽法子讨好主子可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讨好主子还能图点什么呢? “劳你费心了。”路海澜认真道,“朱岩,谢谢你。” 老人笑了,与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同,他那满是褶皱的眉心间,皱纹似乎也淡开了些,在这一刻,他不是个卑躬屈膝的奴才,而是位看透了世间波澜,荣辱不惊的智者。 晚餐依旧是在餐厅,路海澜过生日,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这一桌子从前到后几乎摆不下的菜盘。 韦恩度见路海澜皱眉,急忙小声解释道:“您过生日,奴才让厨房多准备些好菜,奴才也没想到会准备的这么多。” “挑几样留下来,其他的都拿去,给下人们分了吧。”路海澜吩咐道。 在座的都不是多么贪嘴之人,对路海澜的安排没什么反应,当然,只除了某个吃货学者。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得留下。”法兰克制着声音,小声指挥前来撤菜的宫人,只见他望着被端走的菜肴,眼中尽是留恋之色,连林小寰都看不下去,脆生生道:“法兰老师,挑食不好。” 路海澜一口茶水险些笑喷,法兰被当众下了这么大的面子也不在意,一本正经地冲林寰道:“你年纪小,还不懂,我这叫做对美食的追求,人生在世,美食,美酒,美人,缺了任何一样,都是莫大遗憾。” “咳咳。”路海澜干咳两声,将这话题打住,免得法兰将林寰小小年纪引上歪路,“准备开饭吧。” “太子哥哥!”小林寰举起手来表示有话要说,见路海澜点点头,他站起来,似模似样地扯了扯衣摆,绕着桌沿走到路海澜身边。 然后他以一个标标准准的骑士礼向路海澜单膝跪下。 “我,林寰,以项上头颅,与胸中灵魂起誓,愿奉眼前之人为主,为其效忠,绝不背叛,终生跟随,若违此誓,当遭天诛地灭立死无怨!” 餐厅中一片寂静,连路海澜眼中都写着震惊。谁也没想到林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与路海澜不同,他无论心智性情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孩儿,充其量算是有点鬼机灵,但那也不算什么。 林寰等了片刻,没等到路海澜的回应,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望向对方。被他那双干干净净写满期待的眼睛盯着,路海澜微微皱着眉,半晌,才终于开口道—— “我允许,起来吧。” 林寰面上顿时浮现毫不掩饰的欣喜,可随即又消散下去,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怯生生道:“太子哥哥你不高兴吗?” 路海澜不高兴吗?路海澜的心情很复杂。 于他而言,林寰与其说是同伴,更像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宠着他,护着他,是因为觉得亏欠他,怜惜他却从未想过要利用他。林寰突然向他效忠,令他觉得自己此前的行为似乎都变了味道,成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林寰此举想必是没同林老爷子商量过的,等到那位老公爵得知,恐怕心中多少会对路海澜产生些不满的想法。 不过这又与林寰有什么关系呢? 路海澜抬起手,像往常一般捏了捏林寰的脸蛋,微笑道:“我是被你吓到了,小笨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再遇白皇妃 ,雨季将过,难得的大晴天,齐腰高的草海随风上下起伏,一眼望不见尽头,这正是一年一度月兰草原最迷人的时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生日后没过几天,路海澜便兑现了自己那个拖延已久的承诺,带着林寰来这里骑马。因为生日那天老太监朱岩的‘礼物’,他不需要再担心会碰上白皇妃,正相反,路海澜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能再一次偶遇的话。 事实证明他选的这个日子太正确了——因为白皇妃也不想错过月兰草原一年一度的最美景色,所以在这个难得的大晴天里,他们又一次在草原上偶遇了。 白皇妃远远地便朝路海澜挥起手,看样子十分高兴,待路海澜的轮椅浮过去,便听她笑道:“好久不见,听说太子你过生日了,我当时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现在打算补上。”她朝路海澜抬了抬手上的毛线针与织了一半的围巾,“不知道你的尺寸,就只织了条围巾,反正离入冬还有些时候,织了这个再织别的也来得及。” 路海澜听她的意思,感情这一条围巾还不是全部,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陌生的好意,干脆称赞对方道:“白妃母既会做点心又会织毛衣,真的很厉害。” “都是入宫后学的,反正闲着没事干。”白皇妃手上灵活地打着毛线,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坦然随意,“我像太子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只知道打鸟捣蛋,比男孩子还皮,哪有你这么懂事哦,尝尝我新做的雪梨膏,西院有个旧书库,小梅从里面翻出了几本讲药膳的书,雪梨膏的方子也是从里面找出来的,清热止咳,偶尔吃着润润嗓也不错。” 路海澜看着碗中模样可疑的膏体,犹豫片刻,尝试着用勺子舀了一点送进嘴里味道居然意外的不错。 白皇妃虽然说是闲着没事学的,但若没有用心研究过,绝不可能到如此精通的水平。路海澜喜欢对方直爽的性情,而且对方让他真正有一种被当成普通人看待的平等感,这也是身份决定的。 “太子哥哥!我找到你啦!”林寰骑着小马驹,欢快地叫嚷着从远处飞奔而来,待看清路海澜身边还坐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他急忙勒住马,怔了怔,翻下马背用脚走过来。 “他是林寰,林骑公爵的外孙,眼下是我的伴读。”在林寰走过来的时候,路海澜对白皇妃介绍道,后者点了点头,见林寰已经走到近处,便没有开口答话。 “林寰见过殿下,见过白妃娘娘。” 林寰规规矩矩跪倒在地,万幸他还没把刚到别宫时学的那些礼仪忘干净,白皇妃笑了笑,道:“快起来吧,你是林骑公爵的外孙,你的母亲是谁?林英吗?” 极少有人在林寰面前提起他的母亲,连林老爷子也有意避忌这个话题,林寰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光彩,他曾听见过林公府的下人在背后议论他的母亲,那些话语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 他低着头站起来,含糊地嗯了一声。 白皇妃冲他招招手,让他过去,林寰乖巧地走到对方面前,被她用双手捧起脸,仔细端详。 “难怪长得这么俊,原来是随了林姐姐。” 她搂着林寰的脖颈,用食指刮了刮对方鼻尖,冲满脸惊讶的小林寰道:“我与林姐姐是结过义的干姐妹,她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子,所以你要叫我姑姑,而不是娘娘。” 小林寰听得有些懵逼,不过还是听懂了这话里的重点,询问道:“你认识我娘?” 白皇妃搂着他,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扭头冲路海澜笑笑,只听她道:“那是我刚到帝都时候的事了,时间过去的可真快啊那个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路海澜笑道:“白妃母不妨给我们讲一讲,您看林寰都好奇死了。” 懵逼的林小寰被推出来扛锅,扁了扁嘴,没敢反驳。白皇妃双手握着他肩膀,一用力,将他抱上膝盖,搂进怀里。 “那时我才十六岁,想着进了宫多半就出不去了,便假装水土不服,让小梅替我躺在床上,自己偷偷溜出去玩。” 她露出追忆的神色,轻轻拍着林寰的后背,开始讲述自己年少时的那一段经历。 “到帝都,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人真多啊。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像蚂蚁一样,一个挨一个,整个北疆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一颗星球上的人多。我先去把几个有名的景点逛了,感觉有些无趣,便想去传说中的花街看一看。” “花街?” “咳咳。”白皇妃自知失言,尴尬地干咳两声,解释道,“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听过就算了我长得还算不赖,在那里就被一群歹人盯上了。” 路海澜顿时想起朱岩曾讲过的,白皇妃的‘壮举’,心中默默给那些歹人点了根蜡。 “当时我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个小孩从旁蹿出来,拽住我的包不放,我叫他松手他不听,我又不想伤到他,结果反而被他趁机用小刀片割断了包带。我追着他进了一条小巷,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味” 路海澜皱起眉,道:“是迷药?” “嗯。”白皇妃点点头,“我对迷药有一定抵抗力,没有立刻昏过去,但也有点晕了,那一伙歹徒人数不少,我本来是想逃回外面街上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在他们后面说,终于找到你们了。” 狭窄昏暗的小巷里,脑子晕沉沉的白玉抬起头,有些发傻地望向小巷另一头,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她傻兮兮地想。 “林姐姐的一位朋友,在外出时被这些歹人绑走,卖进了咳,林姐姐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在寻找这些歹人,想替她的朋友报仇,却正好救下了我。” 白皇妃搂着林寰,忍不住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林小寰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这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极了,长大了还不知要勾掉多少人的魂。”她笑嘻嘻捏了捏林寰的脸蛋,后者敢怒不敢言,怎么太子哥哥也好白皇妃也罢,个个都喜欢捏他的脸呢?他这是脸,又不是面团子。 “我娘漂亮吗?”林寰有点不确信地问,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讲起他母亲年轻时的事情,而不是那些令他遭到耻笑的不光彩经历,心中终于生出对母亲的好奇。 白皇妃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林寰,回答道:“当然漂亮,我对自己的长相也是有点自信的,但跟林姐姐站在一起,就完全被比下去了除了李皇后,在这世上,我还没见过比林姐姐更漂亮的女人。” “李皇后?” “就是你太子哥哥的母亲。” 林寰诧异地望向路海澜,接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学着白皇妃之前的话,一本正经道:“难怪太子哥哥这么好看,原来是随了李皇后。” 路海澜一口茶水卡在喉咙眼,林小寰这马屁拍的他简直哭笑不得,他的长相从来都不是值得夸赞的地方,除了平凡也没什么特点了。白皇妃笑得直打跌,上气不接下气地断断续续道:“太子,你,这小家伙,怎么养出来的,太逗了” 林小寰莫名其妙地望着两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搞不清楚这两人在笑什么——在他眼里,太子哥哥就是最好看的,没毛病。 “诶呀不行了,我得缓缓。”白皇妃终于笑够了,捂着肚子向后靠倒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冲旁边的侍女道:“小梅,再去倒杯果汁,拿张椅子来。” “白妃母,不必麻烦了。”路海澜开口道,“下午还有课,我们这就得准备走了。” 林小寰乖乖巧巧低着头,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回去上课,但也清楚不能在外人面前朝太子哥哥撒娇。没错,虽然白皇妃讲了他母亲的事情,待他十分亲切,但在他眼中,却还是个外人。 “诶,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白皇妃有点遗憾的松开怀里的林寰,将他放回地上,“太子,小寰,你们路上当心。” 路海澜与她道了别,领着林寰往对方骑来的小马驹浮过去,他刚才本是想与白皇妃约定个再见面的日子,但对方道别的太爽快,叫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 远远地,路海澜回头望了一眼。 白皇妃的性情看似简单直率,但仔细去想的话,却又觉得似乎并不那么简单。路海澜身边的人,哪怕是年纪尚幼的林寰,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路海澜想起老太监朱岩的话且行且看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一) ,别宫里接下来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吹不进这座封闭宁静的笼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林寰的生日是在九月,他已经开始期待着过生日的礼物,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别宫,不知不觉也快一年整了。 路海澜最近有点心烦。 自从收到法兰那个奇妙的礼物,他就对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可问题这东西不是靠眼睛看,靠书上的知识推导就能琢磨透的得做实验。 太子殿下要弄个实验室,这不是问题,但是太子殿下要弄个不是玩玩而已的实验室,做起来还真不太简单。 韦恩度很发愁,拿着路海澜开出的器械清单去找老太监朱岩求教,这上面的科研器械大多都属于不在民间流通并且需要提前预约定制的非卖品,而且价格也十分昂贵,昂贵到太子的小金库远远买不起的程度。 既然走正规途径是行不通了,那就只有想些偏门的主意。韦恩度也是从深宫里历练出来的,平素极少打着太子的旗号去办什么事,人情债比任何债都麻烦,一旦沾上了就很难再撇得清。可这一回他是真没法子,又不想叫路海澜失望,幸好有朱岩这个老前辈在,他便过来求人支招。 朱岩听完,表情有点不好看。 太子殿下有兴趣爱好,是好事,但这兴趣爱好若是变成了沉迷,就是坏事了。法兰是个很好的老师,学识丰富,对太子的教学也极为用心,但太子受了他的影响,对科学的兴趣过于浓厚,这也是事实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朱岩,都不可能希望路海澜一头扎进科研领域,从而忽略了他的本职身份。 太子殿下要搞实验室,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当面劝肯定是不成的,朱岩敷衍走韦恩度,苦思该如何矫正路海澜的兴趣。而没从他这得到有用帮助的韦恩度,最终只得向太子如实禀报了这件事情的难处,于是路海澜也陷入了苦恼。 “没有研究器械?” “嗯,韦恩度建议我给父皇写封信求助,我不太想写。”路海澜对法兰道,他也没指望法兰能帮到他什么,只不过确实心烦得厉害,想找个人说一说。 法兰笑了。 “我的殿下,机械都是人造的,只要掌握了技术,既然别人能造,为什么自己不能造?”他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道,“先从最简单的最基础的开始,然后利用这些基础机械去制造更复杂的机械,技术和材料的问题有我支援,您不必担心,总之先找个地方,开始行动吧。” 路海澜眨巴眨巴眼,迎着法兰清澈的目光,笼罩在他头顶的阴云不知不觉一扫而空,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朗。 等老太监朱岩得知这件事,路海澜已经让韦恩度清理出一间空的仓库,开始在法兰的指导下制造最基础的机械加工床了。 朱岩赶到那间仓库外,远远瞧着正全神贯注与法兰制作着零件的小太子,看着对方脸上那发自心底的快乐与热情,沉默良久,最终苦笑着转身离去。 他真的老了心变软了,硬不起来了。 路海澜再一次在月兰草原偶遇白皇妃时,对方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高高隆起。她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一副没睡醒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路海澜说话,更多时候却是眯眼望着远处发呆。 路海澜从书上看过,怀孕是件很艰苦的事情,哪怕现在医学水平发达,人们的身体素质也比过去提高了许多,却仍然有孕妇因难产而死的情况发生,林寰的母亲就是例子。 “白妃母还是多在室内静养为好。”他有点担心地道,“万一有什么状况,也好及时叫医生。” 白皇妃慵懒地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日子还早呢精气神都给这小家伙吸走了,整天犯懒,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太子听过没有?我觉着挺有道理的,自从怀了他,我这脑子好像就不太管用了” 路海澜被逗乐,忍着好笑道:“都是说的玩的,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皇妃孩子气地鼓了股脸,吐出口气,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正要咬下去,眼神突然一定。路海澜也察觉到异常,向着不远处望去,只见一道陌生的身影在高高的草海中奔跑,目标正是路海澜与白皇妃所在的凉棚。 路海澜身边只带了韦恩度,白皇妃也只带了那名叫做小梅的侍女,两人都没带侍卫。路海澜正要开口,却见那名叫做小梅的侍女一溜烟蹿了出去,文弱纤瘦的身影在草海中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叫肉眼无法看清。 她迎向那名冲过来的陌生人,并没在第一时间动手,两人在远处交谈了几句,后者留在原地,而她则飞快地折返回到凉棚。 “小姐,对方说他是西南总督府的人,被追杀至此,不知道这里是哪,见到有人所以想过来问一问。” 路海澜皱起眉,月兰草原是皇家领地,边界不仅有护栏,还有禁卫军看守,平民不可能会‘误入’。而西南总督府,他听着有些陌生,脑中没什么印象。 “西南总督府。”白皇妃低声重复道,神色有些复杂,她看了看路海澜,又扭头去打量停在原处的那人,片刻后,向路海澜询问道:“此事恐怕与我有些关系,太子,你能否回避一下?” 路海澜眯了眯眼,开口道:“白妃母若是有私密要谈,那我理当回避,但若只是担心对方来意不明,您有孕在身,我不能放着您一个人在这里。” 白皇妃怔了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半晌,摇摇头笑了。 “拗不过你,算啦,等会要是有变故,你机灵点别管我别看我这样,一只手照样打你十个。” 路海澜默然,不愿承认自己的自尊心有点受到打击。 小梅得了白皇妃的命令,回去领那人向凉棚走过来。走得近了,路海澜才看清对方的模样,下意识微微皱起眉——这人身形看着还只是个少年,但面容生得老成,眼睛狭长鼻梁弓勾,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十分不讨喜。 他头发凌乱,衣服上有好几道破口,染着血迹,显然是受了伤。小梅带着他停在凉棚外,侧过身,给白皇妃与路海澜的视线让出位置,却并不离开,侧立在旁,随时提防着对方的异动。 少年打量着白皇妃与路海澜,他看人的眼神也带着股狼一样的阴狠,有句话叫貌由心生,这少年成长的环境恐怕很有问题。 白皇妃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像是在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她本就生得柔美,此时摆出一副娇弱模样,倒是半点不显得违和,只听她用柔和的声音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少年略有些警惕地注视着她,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回贵人话,我是西南总督杜锋的儿子,杜新野,此次随父亲来帝都受封,却被奸人所害,追杀至此不知贵人是何身份?这里又是哪里?” “杜新野”白皇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道,“你母亲,是刘月仙?” 少年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抹惊诧之色,低头答:“家母正是叫刘月仙。” 白皇妃叹了口气。 “这儿是月兰别宫,皇家的领地。”她轻声对那少年道,“你进来的时候,没遇着守卫吗?” 少年的脸色变了,他拧着眉头道:“我被他们追着,只顾往前跑,没怎么留意但进来的时候,的确没遇到阻拦。” 这事情果然有蹊跷,路海澜在旁听着,心中有些了然。白皇妃一口叫出这少年母亲的名字,那么对方多半是她认识的人,而这少年自称是西南总督之子,却居然在帝都遭人追杀,没头没脑偏偏跑进了这月兰草原,甚至途中没遇到任何阻拦。 “韦恩度。”路海澜突然开口道,一时间将少年与白皇妃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被他点到名的韦恩度赶忙应声,只听路海澜吩咐道:“你去查一查,今天是哪队禁卫军在外边值勤?”说着他又看向少年,“杜新野,你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少年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惊讶,伸手指了个方向:“是那边。” 韦恩度恭声领了命,却不知该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路海澜身边,直到被对方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白皇妃也就罢了,少年看着路海澜的目光尽是惊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子,突然表现的比大人还像大人简直太奇特了。 路海澜被他那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转头对白皇妃道:“这事情,您怎么看?” 白皇妃笑了笑。 “自从来了这里,我很久都没留意过外面的事情了。”她微笑道,那笑容却是没进到眼底,冷得像冰。 “看来这外面,倒还有人惦记着我呢。”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二) ,出了这一茬事情,白皇妃与路海澜也不可能再坐在这欣赏风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叫侍女小梅将那受伤的少年杜新野搀住,说要带对方回西院治伤。路海澜有些不放心,想送她一起回去,却被她笑着拦了,说是这点事情她还处理得了,叫他不必担心,别耽误了下午的课程。 路海澜看她神态坚决,只得不再争辩,操着轮椅找到完全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依旧在骑马撒欢的林寰,一路思索着回到东院。 他看过不少史书,那上面或轻描淡写或笔墨浓重的宫廷争斗,也曾令他看得悚然心惊。但真正亲身体会到,接触到这等争斗,这还是头一回。路海澜本想与老太监朱岩探讨一二,无奈回来的时间晚了些,用过饭,便到了上课的时候。 自从有了亲手造实验室的计划,法兰就将路海澜的课程分成了理论和实践两部分,用他的话说,路海澜的理论基础已经积累的远超同龄人,是该放一放,将动手能力提起来,否则变成个只会动嘴不会动手的废物,他这个老师也就白当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路海澜很喜欢。 下午的课程是理论课,法兰知道路海澜想要研究生物材料,便有意给他补充有关宇宙生物的知识。宇宙生物是宇宙中的宠儿,它们天生具备在太空中生存的躯体,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借助外在装备,通常体形都很巨大,可以说是会呼吸的舰船。人类探索宇宙的历程就是不断建造光明塔,扩张光明领域,并且驱逐或猎杀这些活动于领域内的宇宙生物,又或者与新发现的异种文明势力战争的过程。 法兰的教学一向是随心所欲并天马行空,路海澜的注意力必须时刻集中才能跟得上对方的思维跳跃,不过这天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上午发生的事情,破天荒地在课堂上走了神。 法兰当然不可能没注意到,自己这唯一的学生开小差的状况,他挠了挠头,停下讲述,拖着椅子倒放在书桌对面,跨开腿坐上去,两条手臂搭着椅背,交叠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海澜。 “干嘛?” “没事,我就看着您,不说话。” 路海澜扯了扯嘴角,手中把玩着光滑的笔杆,沉默片刻,道:“你知道西南总督吗?” “哦,您说的是启明大区那位。”法兰一副‘我很了解’的表情,冲路海澜眨巴眨巴眼,闭上嘴不说话了。 路海澜被这厮逗得没脾气,耐着性子道:“我对这些不了解,你给我讲讲吧。” “成,听您的,今天不上生物课了,改上历史课。”法兰站起身将椅子转过来,往后拉了点,翘着腿坐下,两手交握在腿上,摆开长谈大论的架势,“当初人类的始祖随着一艘星舰坠落在一颗只有无尽荒漠的星球上,凭借星舰上尚能运作的一小部分资源处理系统,顽强生存下来。从人类在这颗贫瘠的星球上落地生根,繁衍壮大,直至再次登返宇宙为止,这段充满了苦难与奋斗的历史被称为‘启明时期’。” “那颗贫瘠的星球正是现如今启明大区的行政首府,启明大星。” 路海澜皱眉道:“这段历史,我好像没在书上看见过。” “都被删了。”法兰的语气很随意,“启明大区也是过去的叫法了,现在是叫西南行政区。” 路海澜微微瞪起眼。 “那片星域的可利用资源几乎都被攫取殆尽,所以帝国才会大举迁移,将帝都迁到这里。而当时也有一部分人不愿意离开故土,留在了那片荒瘠的星域,成为了被遗弃者。”法兰说到这里顿了顿,表情有些微妙,“他们自行组建了新的国家,不再以帝国人自居,还拥立了新的皇帝。” “直到随着星域航行技术的不断发展,不同星域间的往来益发容易快捷,帝国终于又想起这片被他们遗忘了的故土,然而派回去的探查舰队却遭到故土住民极不友善的对待,已经自行发展了数百年的故土新政权并不愿意回归帝国。” “于是战争爆发了。”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路海澜问。 “不算久。”法兰笑了笑,“一百多年前,您的祖爷爷德恩帝在位时的事情。” 他笑道:“这是场差距悬殊的战争,帝国迁移时带走了几乎所有优秀顶尖的人才,两方的科技水平相差了不止一个世代,甚至可以说是帝国单方面的屠杀。只不过帝国也低估了故土人的顽强与死硬,即便战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也没有任何一支故土人的军队会放弃抵抗。当帝国庞大的军队渐渐分散于各个占领区,故土人的可怕才开始真正体现,女人,小孩,甚至是病卧在床的老人,都随时有可能从身上摸出一颗炸【弹,与帝国的军人同归于尽。” “不将故土人杀光,就不可能夺回故土。”法兰轻松的语气与话语中的内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是当时帝国里流行的一句话,无数反战人士跳出来反对这一场战争。帝国人与故土人本就是同根同源,是手足同胞,为何一定要互相残杀?越来越多的声音呼唤着终止战争,呼唤着对话与沟通,和平回归的意愿成为社会主流然而真正促使帝国终止战争的,还是来自北疆虫族的猛烈攻势。” “我不太明白。”路海澜道,“既然是和平回归,那为什么要掩埋这一段历史?” “因为这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和平回归,事实上,只是帝国对故土政权的暂时妥协。”法兰微笑道,“故土星域更名为西南特别行政区,故土政权的前皇帝被任命为西南总督,世袭,永不剥除。西南行政区政务及军事实行自治,但要在人类与异族的战争时期,无条件接受帝国军方的指派。” “掩埋历史只是暂时的,消除西南行政区在民众当中的影响力,让人们遗忘掉这个与他们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偏僻角落,以便于彻底解决掉这一历史遗留问题才是目的。” 法兰轻快的声音听在路海澜耳中,竟显得十分残酷。 “等到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西南总督,故土政权,自治行政区,只剩下一个完全归顺于帝国的西南行省,这段历史自然也就会重见天日。” 路海澜沉默不语,站在帝国皇家的角度,他能够明白一个世袭且享有自治权的西南总督意味着什么,说是帝国分裂的前兆也不为过。这种危险的苗头如果不彻底遏制住,后果难以设想。 所以不惜掩埋历史想必如果早知道会演变到后来的情形,帝国第一批派回故土的就不会是探查舰队,而是装满了灭绝武器的死亡军团。 “殿下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是因为听说了新任西南总督来帝都觐见的事情吗?”法兰打量着路海澜的神色,毫无预兆抛出了一颗炸【弹。 “什么?” “虽说是世袭,但每一任西南总督上任,还是得到帝都来觐见陛下,在形式上走过一个册封的流程。”法兰轻描淡写地道,“这事情向来不会大肆宣扬,也不会见报,一般来说就是走个形式,但也有新总督品行不端,被关押扣留,改立其弟的先例好像就是十几年前的事。” 路海澜脑子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豁然抬起头来。 是了,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活着的人也换了一两代,如今帝国局势稳定,与异族的战争也维持着有利的局面,再不对西南动手,还要拖到何时?直接派兵攻打是最下策,在外部施加压力,从内部威逼利诱,将其分裂摧垮,才是兵不血刃的上策。 出身西南总督府的少年,和出身北疆白家的皇妃,路海澜目光幽深,这可真是最糟糕的组合了。 “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吧。”路海澜操着轮椅从桌后转出来,冲法兰点点头道,“我先走了。” 法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耸一耸肩,颇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 同一道围墙下的西院里,白皇妃并未传召医生,而是将少年带回自己的居处,着侍女小梅亲手给他包扎伤口。 少年赤【裸着上身,除了正在往外渗血的新伤外,还有许多成年累月积攒下的旧伤疤。他垂着眼睛一声不吭任由小梅给他消毒上药,白皇妃坐在一边桌旁,见伤口包扎好了,便招招手要他过去。 “坐下,先把点心吃了垫垫肚子,我让小梅给你熬点红枣粥。”白皇妃对他道,温和地笑了笑,“不必拘谨,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照顾你是应该的尝尝这绿豆糕,我记得她当初最爱吃这种又软又甜的糕点。”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垂下眼,恭恭敬敬道:“多谢贵人援手相助,只是家母去年已经过世了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她生时已很少吃甜,更偏好辛辣一些。” 白皇妃沉默片刻,突然噗一声笑出来。少年眼露错愕之色,接着就被她一只手摸上头顶,毫不客气地撸了两把。 “瞧这假惺惺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果然是刘板板的儿子。”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三) ,“你娘年轻时是院子里的大姐大,我们这帮小的全得听她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白皇妃捏着块绿豆糕,一脸追忆道,“她最擅长在大人面前装正经,成天拿个竹板子教训不听话的小孩,所以我们都叫她刘板板,见了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少年终于绷不住脸上冷静的表情,震惊道:“您您究竟是?” “我姓白。”白皇妃看着他,“名字叫白玉。” 少年哑然张着嘴,随即就要往地上跪,被白皇妃一把拎起来,按回椅子上。他傻兮兮瞅着白皇妃,刚才对方拎他那动作,跟拎小鸡没分别,或许还更轻松些? 傻了片刻,他突然清醒过来,猛然挺直肩背坐正,认真道:“您大恩大德,小子无以为报,以后只要您一句话,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不说废话了,我这就走,您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 说完他就要站起身,却见白皇妃手一抬一压,他不由自主地便又坐了回去。 “来不及了。”白皇妃神色淡淡的,“他们既然把你送到我这来,眼下肯定就在外面候着呢,你就这么站着走出去,等会保准还得被打晕了丢回我门前。” 少年眼中的焦急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笑,他静静看着白皇妃,口中苦涩道:“您不该带我回来的若我早知道,也不会跟您来的。” “吃了你娘那么多顿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放过她儿子?”白皇妃谐趣道,目光不善地在少年身上打量,“刘板板啊刘板板,你儿子可算落到我手里了” 少年没想到她在这时还有心情开玩笑,扯了扯嘴角,苦笑着附和道:“还请您手下留情,莫与小子一般计较。” “噗。”白皇妃又喷笑,捂着嘴指着他乐,“太像了!诶呀太像了!天,跟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时房门被推开,去熬红枣粥的小梅走进来,手中却空无一物,只听她轻声对白皇妃道:“小姐,宫内来人了,眼下已过了仪门,正是往这边来的。” 白皇妃笑一笑:“来得倒快。”剥了粒瓜子放进口里,她五官柔美,平时瞧着就是个娇贵爱笑的千金大小姐,可此时一粒粒剥着炒瓜子,那柔美的眉眼上竟凝聚起叫人难以逼视的冷戾杀伐之气,少年怔怔坐在一旁,被这气势迫得连话也讲不出。 “莫怕。”她磕着瓜子淡然安慰少年,“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呢。” 话音未落,房门砰一声叫人推开,屋内众人不由齐齐向门口望去,只见路海澜坐在悬浮的轮椅上,沉静的小脸上目光灼灼,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凝视向白皇妃。 “看来我反应得还不算太迟。”他平静道,“白妃母,雪梨膏还有吗?我嗓子不太舒服,想吃了。” 一队小车从仪门前向右折转,进了西院,停在内外三进的院门口。第一辆车前门打开,跳下一名小太监,两步赶到后面,将后排的车门拉开。一只穿着黑纱面软底靴子的脚踩出来,接着是一顶黑底嵌金的三山帽,小太监躬身搀着里面的人走出来,只见其鹤发童颜,眉目并不显老,一身茶驼色的宫衣衬得体量修长,身材挺拔,除了颌下无须皮肤白皙,倒是个英武的伟男子。 一众人下了车,安安静静进了院门,沿着回廊向里走。西院的景色要比东院单调一些,只在外院有一片假山池,内里就都是花圃盆栽,并空地石径。到内院的廊门外,走在最前的那中年太监突然停下脚,跟在后面的人便都停了下来。 “诶哟,我这莫不是眼花了吧?”中年太监颇为夸张地拭了拭眼,两步走上前,张开手臂与站在廊门外的朱岩亲热地抱在一处,互相大笑着拍打后背。 笑过,他把着朱岩两手,惊讶问:“好你个老朱,一声招呼不打就走,我还当你归乡养老去了怎么又神出鬼没到这来了?” “跟你这圣上面前的红人没法比,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哪儿松闲往哪凑了。”朱岩笑呵呵道,眼睛有意虚瞟了一眼身后的廊门,“你今儿这阵仗不小啊,得,我不多这个嘴不过你们等会进去轻巧点,别惊着小主子。” 中年太监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接着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与朱岩对视片刻,小声谑骂了句:“算你这老鬼有良心。”末了将手一抬,示意身后的人止步,独个儿一撂袍摆进了廊门。 午后晴光正好,内院的凉亭里坐着两人,石桌上摆着副棋盘,旁边立着个侍女。中年太监行走无声,不疾不徐来到凉亭外,遥遥下拜:“奴才候松白,见过太子殿下,白妃娘娘。” 凉亭里坐着的两人恍似未闻,他也不出声,就在原地跪着。差不多过了有半刻钟,白皇妃将手中黑子往棋盒里一丢,娇嗔道:“怎的又是我输?” 此时棋盘上才黑白相填了不大一块,这两人下的并非围棋,而是五子棋。 “白妃母是让着我呢。”路海澜淡然一笑,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回各自棋盒,接着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散了,看向跪在凉亭外的中年太监。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他面无表情道。 “回太子殿下话,奴才名叫侯松白,在宫中掌司礼监,此次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向白妃娘娘询问一事。” “父皇派你来的?”路海澜挑了挑眉,“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主子恩典。”侯松白毫不费力地站起身,显着刚才跪了半天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他恭敬地微垂着头颅,双手交叠在小腹,并不抬头打量路海澜与白皇妃,仪表气质都叫人不禁心生好感。 路海澜问:“你说父皇派你来询问白妃母,究竟是何事?” “回殿下话,之前禁卫军统领王进来报,说有一伙贼人欲闯入别宫,还与当值的禁卫军发生冲突,他怕有漏网之鱼,便命令在别宫中彻查,却接到消息,说有一名贼人潜入了白妃娘娘的住处。他担心白妃娘娘安危,又顾忌到娘娘是女眷,不好贸然带人闯入娘娘居处,只得将周围封锁,赶回宫内启禀圣上。” 这一套话说下来,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路海澜点点头道:“所以父皇派你来,是想问问这院子里到底进没进贼人?” 侯松白躬身道:“小主子明鉴。” “我还道是什么事。”路海澜的语气很是讥诮,“你们这些奴才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白妃母院子里若是进了贼人,她和孤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 “小主子明鉴。”侯松白认得极为爽快,“是奴才愚笨了,奴才这就回去向圣上禀报,应当是王进弄错了。” “行了,那你去吧。”路海澜摆摆手,不再搭理他,自顾又与白皇妃谈笑。 等侯松白的身影消失在廊门外,又过了一会,刚才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台词的白皇妃噗嗤一声笑出来,扑倒在石桌上,捂着肚子指着路海澜,笑得停不下来。 路海澜一脸无奈的瞅着她,突然想起一事,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有些费力地将右腿搬到一边,拉起被放下的踏板,露出底下黑黝黝的箱座,道:“出来吧,没事了。” 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杜新野从轮椅底箱里爬出来,之前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解决,路海澜做了最糟的打算,幸好法兰给他打造的这架轮椅内部空间够大,少年的身材也不算魁梧。 路海澜放好轮椅,白皇妃还在笑。 他无奈道:“白妃母,我刚才表现得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哈哈哈”白皇妃忍着笑,口是心非道,“你表现的太正常太自然了,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哈哈哈哈” 好吧路海澜也没什么想说的了,让她笑去吧。他看向正从地上站起来的少年,目光扫见对方身上渗满血液的纱布,微微一顿,显然是刚才在里面蜷缩时撕裂了伤口。少年却好似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含笑注视着正趴桌狂笑的白皇妃,似乎是察觉到路海澜的视线,扭过头来冲他微笑了一下。 “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了。”路海澜冲他道。 少年一怔,随即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笑了。 “小梅。”白皇妃唤道,后者不用多说,上前搀住少年,带着他回房处理伤口。白皇妃终于笑够了,等小梅搀着少年离开后,稍微认真了点,对路海澜道:“其实看见来的是侯松白,我就知道没什么事了。” “哦?”路海澜有些诧异,回忆着方才所见的那名太监,“这侯松白,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是陛下身边最亲信的太监,是个聪明人。”白皇妃并没说太多,将话题拉回原处,“太子这次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不如以身相许吧。” “噗——” 路海澜一口茶水喷了满棋盘,堪称这辈子前所未有之大失态,他震惊,惶恐,茫然地抬起头,只见白皇妃脸上沾着几滴晶亮的茶水,笑靥娇艳如花。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完) ,“朱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老奴在。”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老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刚走出的西院,心道白皇妃您究竟干了什么,把小主子都吓成这样了万一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您负责咩? 白皇妃没干什么,就是逗了路海澜一句,是太子殿下太不经逗了。 回到东院正好是吃晚饭的点,路海澜进了餐厅,就见法兰坐在位子上冲他笑得诡异。他刚被白皇妃调戏了一把,精神还有点小敏感,眼见这厮也有点不妙的预兆,心中不由打了个梗,一转眼看见林寰迎上来,二话不说拿小家伙当了挡箭牌。 “太子哥哥!” 路海澜将林寰向上一提,也不用他费劲,林小寰手脚一扒就爬到他膝盖上,跟猴儿似得。上来了林寰就乖巧了,两腿支着座椅的空隙,虚坐在路海澜腿上,也不敢贴得太紧,就是笑嘻嘻搂着路海澜的脖颈。 “今天上课乖不乖?” “乖,可乖了。”林寰睁眼说谎不打磕巴,“老师都夸我呢。” 路海澜信他才有鬼,也不戳破,笑着摸摸他后脑勺,操着轮椅浮到主位落座。晚上照例是两荤一素一汤,每人面前各自一份,林寰瞧见素菜是苦瓜,登时扁了嘴。 “太子哥哥,我的苦瓜给你好不好?”他凑到路海澜耳边小声道。 “林寰小朋友,挑食是不对滴。”法兰耳朵尖,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林寰的幻想,能让林寰乖乖听训的就只有路海澜,听见法兰的话,他气恼地冲对方挥了挥拳头,愤怒道:“我不就上次说了你一回吗?你怎么这么记仇呢?小心眼。” 路海澜险些笑出来,努力板住脸,教育林寰道:“怎么跟法兰老师讲话的?教你的礼貌呢?” 林小寰鼓了鼓脸,终究不敢与路海澜争辩,悻悻然低下脑袋。 法兰端起茶杯吹了吹,表情很平淡,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太子殿下教育林寰,要以身作则才好。” 这人今晚不正常啊路海澜眯了眯眼,平静道:“法兰老师的话,我没听懂。” 法兰呵呵一笑,不接话了。 林小寰也察觉到气氛诡异,本能地就想从路海澜腿上下来,然而路海澜搂着他腰的胳膊一动不动,他也不敢强挣,只得傻傻坐在对方怀里,低着脑袋当鹌鹑。 “呵呵,太子殿下,开饭吧。”坐在左侧下首的朱岩开口打了个圆场,“老奴这都有点饿了。” 路海澜定定神,把思绪从不正常的法兰身上扯回来,放开林寰,宣布开饭。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 晚饭后路海澜照例回了书房,进屋后他低声问跟在后面的朱岩:“人送走了吗?” “送走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上船了。”朱岩面色如常地答着话,走到一旁的茶几去泡茶,话中的内容却一点都不简单。 “他回到西南,也未必安全,这次的事情,是他叔叔杜泽和夏皇妃联手弄得鬼。”老人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是看得比谁都清楚,“杜锋的罪名是祸乱宫闱,与他私通的那个宫女已经被杖毙,整件事情再没有第三个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这一回多半是凶多吉少。” 事情的经过路海澜已经清楚了,这些日子在外面发生了不少事——新任西南总督来帝都面圣,在宫中为他举办的酒宴上酒后乱性,在花园里奸污了一名宫女。皇帝陛下听闻后极为震怒,将之关押收监,与他一同前来帝都的次子杜新野从下榻的酒店中失踪,不知去向。 这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有心人一看就知,那杜锋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何至于非得在宫中乱来?分明是被人下了套。 “父皇是有意纵容的?” 路海澜这话说得已经相当委婉,实际上他根本就怀疑这是他父皇一手布的局。帝国要对西南动手是板上钉钉的局面,分裂肢解世袭西南总督的杜家也是势在必行,只是这件事竟然会扯到白皇妃头上来,也是他没想到的。 “杜锋早有反意,他与北疆白家勾结,娶了白洪手下大将刘君山的女儿,生下杜新野,就是最直白的证据。”老人没回答路海澜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扯到了这次事件的主角杜锋身上,“帝国要对西南动手,西南也不会坐以待毙,杜锋这些年暗中采购了大量的军械武器,虚报军队员额,给手下士兵洗脑,将之培养成只听命他一人的亲军白洪也在里面出了大力,这些年不止一支白家私军被他送到西南,潜伏起来。” 路海澜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就算同情西南的遭遇,但终究是姓路的,是这路氏皇朝的太子。西南杜家和北疆白家的行为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反逆,若真等他们筹备万全揭举反旗,这天下势必大乱。 这就是权谋争斗,各自有各自的立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路海澜靠在椅背,注视着桌上冉冉腾起热气的茶盏,他有些冷,心冷。 “夏皇妃她一后宫女子,为何要插手此事?” 朱岩笑了笑,道:“殿下是想问,她为何要针对白皇妃吧?” 路海澜的小心思叫对方看破,索性就直说了:“以白皇妃的家世,就算生下皇子也不可能被扶立为皇后,对夏皇妃而言,威胁更大的应该是已经育有一子一女的周皇妃吧?” 老人搁下茶盏,抬头看向路海澜。 “殿下,您太小看夏皇妃,小看这后宫中的女子了。” 路海澜有点讶异。 “您以为夏皇妃插手这件事,是为了与白皇妃争宠吗?”朱岩摇了摇头,叹出口气,“夏皇妃的父亲是当今宰相夏前,夏前一天没从宰相的位子上退下来,她就一天不可能被扶为皇后,甚至连刚出生的三皇子,也注定无缘大宝。” “夏前?” “夏前是陛下一手栽培起的心腹,夏家父女对陛下的忠心,远超小主子您的想象。夏前也好,夏皇妃也罢,他们执行的都是陛下的意志,哪怕陛下并没有下过命令,说出过只字片语,这忠心中或许也掺杂着一点儿私心西南杜家,与北疆白家,都是必须要拔除的存在。” 路海澜难以言语,不知该说什么,他太不了解他的父皇了,路楚行,这个君临帝国的皇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掌握着何等强大的力量。 “您将继承的是一个繁荣鼎盛的帝国。”老人充满深意和期许的目光,静静照拂在路海澜脸上,“您的父亲,是一位强大而英明的君主,他会为您斩除前路上的荆棘,推倒挡路的石头,扫清一切看得见的阻碍为了让您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顺利,走得更远。” “呵。” 路海澜笑了。 他仰起头注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注视着这座囚困住自己的牢笼,老太监朱岩的话令他觉得,就算有朝一日他走出这座笼子,头顶上再无看得见的障壁,却也终究是被一只更大的,无形的笼子牢牢罩住。 “朱岩。” “老奴在。” “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父皇了。” 朱岩微微一怔,却听路海澜又接着道:“我对太子之位,并无留恋,对权势地位,也无执着我这样的人,恐怕是不适合当皇帝的。” 这话说得太过了,朱岩脸色终于变了,连他也不清楚小太子周围究竟被布下了多少耳目,更不清楚这屋子里有没有窃听设备,这些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那是相当的不妙啊。 “所以你描绘的那些辉煌盛景,我很难感同身受,听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激动。”路海澜淡淡说着话,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叫人看不透,“此次插手白皇妃之事,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她怀着孕还要身陷困境,你顺水推舟借我之手救下杜新野,送他回西南与叔叔杜泽争斗,挑起杜家内乱,我也刚刚才想明白的。” “而你也是父皇的人。” 老太监朱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路海澜等了片刻,见他终究没为自己辩解,无声叹了口气。 “我对权谋不感兴趣,也不想被卷入其中,既然外面的风雨都有父皇挡着,那我便安安心心在这笼中过我的宁静日子我这么说或许会叫你,叫父皇失望,但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朱岩心中明白,路海澜这番话并不是对他讲的,而是对他身后站着的皇帝陛下。小太子终于被这一次的事情刺激到,主动对他的父亲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路海澜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别逼我做,你爱失望就失望,反正这个太子我不稀罕。 嗯,很任性了。 小太子愿意与皇帝陛下沟通,是好事,但他对皇帝陛下怨气深重,这恐怕就得慢慢化解了。 朱老太监眨巴眨巴眼,心想陛下您的锅,您自个背去吧。 他冲路海澜笑绽开一张老脸,笑嘻嘻道:“小主子喝口茶,消消气那些烦心事啊,都叫陛下去操心吧,老奴是跟您一边的,千真万确,不信您看我的眼睛。” 路海澜看着那张恬不知耻凑到面前的老脸,心中洋溢着浓浓的挫败感,一时间忧郁得说不出话来。 想静静。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历史铸成的那一刻 ,不正常的法兰老师在第二天上课时恢复了正常,路海澜很欣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猎鹰级战列巡洋舰普罗米修斯号,出生于帝国历七七三年,是现代舰船史上的一道分水岭。”法兰拿着一只精致的飞船模型,给路海澜展示着其中的内部结构,“它采用传统的船型结构,内部却由六个可自行脱离的分体组成,有两个外置补给舱和一支主炮架” 今天的课程是飞船结构学,路海澜已经将普通高中水准的基础学科学完,而再往上的学习方向目前是生物材料学,飞船结构学,和高等机械学。不得不提,都是跟他的本职身份没什么相关的知识。 但这里是别宫,他最大,皇帝陛下不发话,太子殿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上午的课程结束,法兰收拾起教案和模型,一如往常般轻快随意地对路海澜道:“殿下,二十号就是光明庆典了,我得请两天假。” 路海澜哦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你也要参加光明庆典吗?” 光明庆典光明会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大型庆祝活动,圣者会亲自在大光明宫住持活动,到时候会有现场直播,整个帝国境内都会转播。不过路海澜还记得法兰说过,这种在外面出风头的都是白袍系,他们灰袍系应当是隐于人后才对。 “这种大型活动,背地里的工作也是很多的。”法兰耸了耸肩,并没显露出什么不情愿,“有人在前面出风头,就得有人在后面干苦活累活不过殿下你要是想在电视上看见我的话,那我就去弄件白袍,混在人堆里给您打暗号好了。” 他说着话比了个‘v’的手势,路海澜一想到到时候现场直播,一群虔诚肃穆的白袍修士里混了个傻逼,冲镜头比‘v’,那景象简直难以直视他无比认真地对法兰道:“绝对不要,听见了吗?法兰,我说绝对。” “好的,都听您的,我的殿下。”法兰很无所谓,他一直都很无所谓,“您的作业我就不留书面课题了,实验室里那台机械加工床,剩下的部分就交给您自己搞定了。” 路海澜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房,往餐厅而去,恰巧在餐厅门口遇见了同样来吃饭的朱岩。 老人腋下夹着一只卷轴,路海澜好奇地看了两眼,开口问:“你拿的什么?” 朱岩喜孜孜道:“上午老奴去库房里逛了逛,无意间翻到这张徐青的雪中红梅,这可是真品呐,徐大师的作品在市面上都淘不到了,宫里也没几幅藏品,想不到竟然能在这找到一幅。” 路海澜一听是国画,顿时兴致缺缺,老人说了半天,他就哦了一声。 法兰倒是有点兴趣,不过兴趣不在画本身上,只听他道:“我听说徐青的画在黑市上都炒到两个亿,这一幅能值几个亿啊?” 朱老太监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两人,握着画轴的手都气得哆嗦,最终愤然丢下一句庸俗,抬脚进了餐厅。 法兰看看路海澜,指指自己:“庸俗?” 路海澜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上午上理论课,下午上实践课,路海澜的日程排的满满当当,对他来说学习从来都不是件需要督促的事情,而是他的兴趣爱好。吃完晚饭林小寰闲着无聊,照例跑去书房骚扰路海澜,却扑了个空。 他的太子哥哥居然不在书房。 也有可能是还在与朱岩散步,林寰到院子里找了一圈,瞪着茫然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里里外外将路海澜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人不见了。 接到宫人消息的韦恩度大总管火急火燎赶到,只见林寰顶着一张快要哭出来的小脸,冲他恶狠狠地咆哮:“太子哥哥失踪了!你不知道吗!?” 韦大总管对这小爷的脾气也是见怪不怪了,闻言笑了笑,反问道:“太子殿下去西院拜访白妃娘娘了,您不知道吗?” 林小寰傻眼了。 西院里,夕阳西下,孤男寡女。 “白妃母。” “站着别动。” 路海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平张着手臂,穿着助走器站在白皇妃面前,被对方在身上摸摸掐掐,这里捏一把,那里拍一下,活似准备上秤待宰的牲口。 白皇妃的手从外骨骼缝隙里钻进去,一寸寸把捏着路海澜天生畸形的右腿,他有些不自在的抬着头,虽然每天都会由宫人服侍着洗浴和按摩,但他还是不怎么喜欢被别人看着这条腿太难看了。 “骨骼虽然有问题,但是经脉是通着的,没堵上。”白皇妃撑着腰站起身,她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看起来相当有分量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腰,走到一旁的靠椅上坐下,表情有些严肃地看着路海澜。 “习武强身,都是从打熬筋骨开始,你从小缺乏锻炼,身体底子差,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很辛苦难听话讲在前面,到时候你就是喊我亲娘,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路海澜面色微变,随即用平静而无比肯定的声音道:“不会的。” 他不是在说白皇妃,而是说自己不会求饶。 昨天那场风波过后,白皇妃同他开了个玩笑,玩笑过后,才问他想不想学武路海澜动心了。 虽然书上常说匹夫之勇,不足道耳,但每个人生下来就只有这副肉皮囊,一无所有时能依靠的,也只有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习武并不仅仅是为了掌握力量,更是通过肉身的强大来增加对自己的信心,以及面对困难的勇气总而言之,路海澜动心了,非常地。 “我这两个月要安胎,不能活动,正好陪着你打根基。”白皇妃捏了颗葡萄,用指甲细细剥着皮,眼也不抬一下,很是随意地冲一旁的侍女小梅吩咐道:“小梅,扒了他。” 路海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悬空而起,文弱苗条的小侍女站在他身后,用一只手抓着后颈将他提起,另一只手飞快解开了他的衣带钮扣裤子路海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连一句叱责都没来得及讲,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条光猪。 “带他走一遍柔身操。”白皇妃的声音响起。 名叫小梅的侍女点点头,将路海澜向上一抛,跟着轻轻一跃,两手抓住路海澜的手腕,身体如同柔蛇无骨般贴在他背后,下一秒路海澜就感觉自己像根鞭子一样被甩了出去,全身所有骨节都被拉伸了一瞬,那感觉无法形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痛楚就在这个时候到来。 小院里响起路海澜凄厉的惨叫,白皇妃斜倚在靠椅上,斯斯文文地吃着葡萄,难听话她已经讲过了,这才只是个开头而已。 指间的葡萄皮薄肉厚,白皇妃轻轻剥着葡萄皮,心想小太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性太温柔了跟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像。 不像好,她喜欢。 年轻时她觉得姓路的全是王八蛋,后来才发现姓白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小太子是株奇葩,她曾不无恶意地猜测过,这压根就不是路楚行的种然后她又觉得可笑,瞧瞧她都被那男人折磨成什么样了,这个连对孩子都会抱有恶意的恶心东西,怎么会是她白玉呢? 她不该是那样的。 也永远都不会变成那样。 路海澜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人抱在怀里,看不清面孔的女人哼着莫名熟悉的曲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脑子昏沉沉的,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哦,是母亲。 他隐约知道这是梦,知道母亲已经死了。 但他不想醒来。 所有人都说母亲长得美,可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长相,路海澜固执地不肯看任何照片或过去影像,因为那都是假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一直不来看自己。 因为父皇也害怕,跟他一样,他们都害怕,害怕要再一次面对母亲离开的事实,害怕自己会伤心难过。他们都是胆小鬼,不愿意再去体会那样的伤痛。 路海澜合上眼睛,蜷缩在女人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含糊不清,却又异常令人怀念的歌声突然想哭。 他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哭过,他很小就明白了哭泣没有任何意义,他哭得再大声,再厉害,他的父母也不会来到他身边。 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滑下面颊,路海澜紧紧闭着眼睛,微弱而压抑的呜咽声从他的喉管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狼狈地攥紧了拳头,却阻止不了眼泪涌出来。 耳边的歌声停了下来,一只手摸上他的脸,轻轻擦拭他的泪痕。 这触感太真实,路海澜甚至嗅到一丝从对方指尖传过来的甜香,他浑身僵硬了一瞬,缓缓睁开眼睛。 “哟,醒了” 突然被路海澜双眼注视的女人怔了怔,柔美的面孔上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慌乱。 “呃,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啊,不哭不哭,乖”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丢人与真哭包 ,神·丢人·路海澜下了车,无视了韦恩度想要搀扶他的手臂,踩着卡锁都只上了一半的外骨骼助走器,一脚深一脚浅,游魂似得飘回了自己的卧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求问太子殿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大于等于无限。 第二天一大早,韦恩度准时出现在太子卧房门外,他看着蹲在房门前那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沉默了三秒钟,轻声道:“早上好,林少爷。” 林寰吓得浑身一哆嗦,半晌,惨白着小脸转过头,压着嗓子道:“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吓鬼呢?” 吓得就是您这只小鬼啊——韦大总管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道,像他这种宫里出来的精英,走路无声那是最基本的要求自从林寰这小太岁进了别宫,他这白头发就一茬一茬的往外长,如今想来林老公爵当初塞得那红包可真有点少了,但谁叫这小太岁还生了一双势利眼,不遗余力巴结上了太子殿下,甚是得宠,他们这些下人也只能由着他在顶上作威作福,还不能有半句抱怨。 林寰哪知道韦大总管肚子里那一堆心思,拍拍屁股站起身,小声兮兮问韦恩度:“太子哥哥怎么还没起呐?” 韦恩度笔直站着,目不斜视答:“殿下起卧,旁人不得置喙。” 林小寰恹恹然又蹲了下去,百无聊赖盯着地板上的纹路,不说话了。 林寰一大早跑来发疯是有原因的——今天是九月十八日,是他的生日。路海澜的生日在夏天,林寰在秋天,朱岩是冬天而法兰是春天,春夏秋冬占了个全。但凡小孩对过生日总是格外看重的,再加上路海澜亲口许诺过会给他一个惊喜,而这又是林寰在别宫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如此种种,也不怪乎他一大早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跳来跳去。 林寰等了片刻,又将耳朵贴到门板上,隐约听见里面有响动,顿时面露喜色。他站起身过一会又蹲下来,没一会又站起身,恨不能抓耳挠腮了都,差不多大半个钟头后,房门打开,靠坐在轮椅上的路海澜出现在那里。 林寰面色一喜,随即又是一惊。 只见路海澜脸色苍白,一副病蔫蔫的造型,连笑容都虚弱极了。林寰吃惊地怔在原地,路海澜吃力地抬起手冲他招了招,他才傻傻走上前,将那只手握住。 “今天是你生日。”路海澜的声音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透着股压抑的虚弱感,“我已吩咐老师给你放一天假,吃过早饭,换身衣服,让韦恩度领你去东门口,有人在那等你。” 林寰终于醒过神来,急吼吼道:“还过什么生日啊,太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去看大夫吧?好不好?” 他都快哭出来了,昨天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刚才那会他脑子都是懵的,太子哥哥本来身体就不好,所以才要坐轮椅,不能外出,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要死了? 林小寰一想到死这个字,眼泪哗一下就涌出来,一点预兆都没有的。 路海澜吃了一惊,对着眼泪哗哗的林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拉着人坐进怀里,用手巾给林寰擦着脸,微笑道:“没见谁过生日还要先哭一鼻子的,今天你又长一岁,很快就是大人了,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知道吗?” 神·丢人·路海澜说这话时显然已经忘了,他昨晚在白皇妃那丢了多大一个人。 林寰抽抽鼻子,用手背抹眼睛,用力点头。路海澜看向韦恩度,低声吩咐道:“把早饭拿到院子里,弄个冰袋来。” 等会林寰要是顶着俩兔子眼睛出去,林老爷子保不齐还以为路海澜虐待自个外孙呢。一觉睡起来,路海澜全身的骨头筋都在抽搐,这自然是昨天晚上那一通折腾的后遗症,吃早饭时林寰在边上,他不想叫对方看出来,就只喝了杯豆浆,拿个杯子手也抖得厉害,骨头跟酥了一样。 好容易安抚住被惊吓过度的林小寰,打发人去了东门,路海澜回到书房,才想起法兰已经请假离开了。对方留下的课业是那台机械加工床,但路海澜估摸着他现在连个螺丝刀也拿不稳,便干脆留在书房看书。 午饭时餐厅里只剩下路海澜与朱岩两个人,老人一顿饭往路海澜手上瞟了不下十眼,他的小主子那筷子也掉了不下十次最后自暴自弃的换了汤匙,伏低身体往嘴里扒饭。 韦恩度在边上看着,出去找到手下的宫人,问:“宫里有消息了吗?” 那宫人摇摇头:“还没有,要不小的再派人去问问?” 韦恩度摆摆手,他也知道可能没这么快,但看着路海澜难受的样子他心里忍不住着急——昨天接路海澜回来的时候,白皇妃手下那侍女给了他一副药浴方子,还有一瓶药丸。说是小太子身体虚,受不住操练,得配合着药浴调理才行。 韦恩度没把这方子和药丸给路海澜,而是第一时间安排人连夜赶回帝都,送给宫里国宝级的老神医沈芳查看。沈芳欠他一个人情,不会不帮这个忙,韦恩度先斩后奏,却是担心路海澜太信任白皇妃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了,小太子对白皇妃亲近得过了头。 下午,宫里边终于传回消息,老神医只复了四个字——无碍,大善。 韦恩度不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在宫里那么多年,见过听过的还少了?他火速命人准备好浴桶和药汤,将那瓶里的药丸取出一颗溶进汤里,接着去书房向路海澜禀报。 “药浴?” “是,白妃娘娘说您身体虚,泡过药浴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她那锻炼。” 白皇妃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是韦恩度命人去向她禀报了小太子今天身体不适后,她才这么回复。路海澜不疑有他,回到卧房在宫人服侍下泡进浴桶,被药汤慰烫得通体舒泰,按着白皇妃的嘱咐泡足一个钟,皮肤都起了皱,才晕乎乎起出来,换上睡袍,两眼一闭,一觉睡通了天。 这是路海澜平生以来睡得最舒坦的一觉。 “昨日那药浴可真神奇。”路海澜冲韦恩度感慨道,“我现在感觉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推崇古医术白皇妃那方子在你手上?拿来给我看看。” 韦恩度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起的纸页,路海澜捏着这张便签纸,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沉默片刻,折好收回自己的衣兜。 法兰不在,路海澜本想直接去实验室,临时改了主意,绕路去了趟书房,却意外遇见等候在那里的林寰。小家伙抱着膝盖坐在房门口,呆呆望着庭院中的红枫树,瞧着像是有满腹心事,很是忧郁。 路海澜操着轮椅慢慢浮过去。 昨天是林寰的生日,他提前向宫里做了报备,与林老公爵联系好,让林寰到外面去玩一天。按照宫中的制度是要配两名侍卫跟从,路海澜破例用了一次太子的特权,将这一条驳了,省的小家伙难得出去玩,还得被时时监视着。 不过看样子,林寰玩得并不开心。 林小寰抱着膝盖,察觉到路海澜的到来,微微扭过头,向他望过来。正如白皇妃所说,林寰的长相多半随了他母亲,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五官精致的像个瓷娃娃,若非贪玩好动晒出了一身黑皮,恐怕还真看不出是个男孩子。他静静瞧着路海澜,轻声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烦我了?” 路海澜微微皱起眉。 林寰低下头,缩了缩腿,闷声闷气道:“我总是给你惹麻烦,还缠着你陪我玩,爷爷说我不懂事”他注视着自己的鞋尖,昨天林老爷子罕见地冲他发了火,因为他闹着要回来,找太子哥哥玩儿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他想跟太子哥哥一起过。 爷爷说路海澜并不是真的喜欢他才对他好,说他长大就明白了,林寰听不懂,但又有点明白——就好像韦恩度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对他好一样。林寰从小没有爹娘,在林公府只有老爷子真正是他的靠山,他看似年纪小不懂事,但却十分敏感,尤其是对那些抱有目的接近他的人。 可是太子哥哥不一样。 路海澜不知道林寰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多半是昨天出去玩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多半与林老公爵有关。 “过来。”路海澜道,拍了拍膝盖,“叫我看看是不是又哭了。” 林小寰抹了抹眼睛,将头埋进膝盖,缩得更紧了些。路海澜放下轮椅,有些吃力地把这小家伙拖到腿上,喘了口气,小声嘟囔了句:“真够沉的。” 这句话也不知刺激到了林寰的哪根筋,他哇一声扑进路海澜怀里,死死搂着对方,扯着嗓子嚎哭。路海澜胸口被他的脑袋狠狠顶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拍了拍怀中林寰的后背。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跟林老公爵见上一面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愉快的初次会面 ,秋意渐浓,庭院里的枫叶红得益发深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九月二十号这天,路海澜抽出时间,观看了光明庆典的仪式转播。他仔细查看过被拍摄到的整个会场,确定没有哪个穿白袍的傻逼对着镜头比出‘v’型手势。 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之余,他居然有点儿失望。 前几天那场小风波终于尘埃落定,根据韦恩度从宫里打听到的消息,准新任西南总督杜锋被秘密移交司法部,判处九十年有期徒刑,妥妥的将牢底坐穿的节奏,有生之年不用想回西南。具体的关押位置当然也是秘密,整件事情没在新闻上出现只字片语,一般民众压根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发生。老太监朱岩随口提了一句,说是帝国增派了两个师守在西南行政区边界线上,责令西南尽快确定新的总督人选,前来帝都觐见杜锋的弟弟杜泽正忙着清理杜锋的旧部,想必等杜新野回去后局面会乱得更厉害。 路海澜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关心郁郁寡欢的林寰。 与林老爷子见面的事情被提上日程,由于林寰生日那天没有侍卫跟从,路海澜也无法得知这祖孙俩究竟说了什么,他只知道两人按照先前报备过的计划,去了林公府以及帝都游乐园。根据游乐园的监控录像,能看见林寰与林老爷子发生口角,在园区里争吵的影像,后来林寰似乎是想要离开,却被林老爷子阻止,强行带去坐太空船,在虚拟的太空船舱里,低着脑袋的林寰显得十分沮丧,一直到驾驶模拟战机的游戏环节才终于有了点精神路海澜看着影像,在脑中林寰的档案里加上了‘喜欢战机’这一条。 十月初,又到探望时间,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的林老爷子,兴冲冲带着礼物来见宝贝外孙。然而等候在会见室里的却不是林寰,而是神情冷淡,坐在桌边喝茶的路海澜。 路海澜心情不好——哪怕他亲手做了一架战机模型,林小寰也仍旧没能真正高兴起来,而这都是他面前这位老人的锅。 “太子殿下?”林老公爵吃了一惊,随即才反应过来,赶忙向路海澜行跪礼,“臣林骑,叩见太子殿下。” 路海澜没阻止他,任由他端端正正的单膝跪倒在地,慢吞吞喝了口茶,才开口道:“免礼,起身吧。” 林老爷子已经很久没跪得这么扎实过,哪怕是当今陛下,对他也是极为礼遇。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小太子难以相处的传闻早有流传,亲眼所见才知不假,这性子也太傲慢了些。 起来时,他不易察觉地打量了眼路海澜的腿。 “我不喜欢与人打哑谜。”路海澜抬起眼,笔直注视向林老公爵,“林寰生日那天,你与他说了什么?” 林老爷子完全没意料到路海澜会是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时间被问得愣住了,却听路海澜又道:“不论你因为什么理由将林寰送到我这里,从他踏进这座别宫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人。他过生日,我送他出去,是想叫他开心,不是让你教育他他有做错的地方,我自然会教育他,不需要你来插手。” 一通话说完,路海澜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而站在门口的林老爷子则是邪火冲头,气得浑身发抖,若非还记得路海澜的身份,那砂锅大的拳头恐怕已经飞了上来。 不大的会客室里气氛箭弩拔张,一老一少,两人互不相让地瞪着彼此,半晌,林老公爵深吸口气,按下怒火,压着声音道:“太子殿下,林寰是老臣的外孙,老臣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这一点,您不会不清楚吧?” 这场见面从一开始就非常不愉快,林骑万万没想到小太子会一见面就莫名其妙对他发难,路海澜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在见到林骑本人后如此失控,准确来说,他打第一眼见到对方,就感觉不舒服。 “从你将他送到我这里,你就没有资格再讲这句话。”路海澜冷冰冰道,“我没兴趣与你争吵,你只需要如实地告诉我,林寰生日那天,你对他说了什么?” 林老爷子被路海澜完全不讲道理的逻辑给气懵了,听着对方口口声声的质问,盯着那张根本不像个孩童的冷脸,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只想给他照脸擂上去。 妈蛋,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没遇见过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小兔崽子娘个腿的,被个几岁大的娃娃照着脸怼,说出去他还用不用混了?——兵痞本性的林老公爵内心骂了无数句娘,冷着脸盯着路海澜,极高冷地默念了十遍‘平心静气’,方才慢吞吞开口道:“老臣身体不适,太子若无要事,请恕老臣告退。” 说完他冲路海澜敷衍的躬了躬身,扭身便走,路海澜‘呵’了一声。 “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话音刚落,林老公爵脚步一顿,宽阔而高大的背影伫立在原地,随即毫无预兆地猛然回过神,拔步向会客桌旁的路海澜走去。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回到了路海澜面前,高高扬起拳头。 “爷爷!” 拳面轻轻落在桌子上,老公爵与路海澜均被门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只见林小寰瞪大眼睛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屋内情形。 林老爷子深吸口气,扯出一张有点僵硬的笑脸,从路海澜身旁离开,走向站在门口的林寰,他冲他伸出手,微笑道:“乖孙,走,爷爷带你回家。” 林老爷子要掀桌子,不玩了——送林寰来固然是陛下的意思,但他也是可怜路海澜腿瘸还没了娘,可如今看来这小太子的心性很成问题,恐怕是一个人在这别宫里呆久了,精神都扭曲了林寰根本是被其当成玩具,别人送给他就是他的了,还居然拿这强盗逻辑跟林老爷子叫板。 陛下是一片好意,林骑不想辜负,问题亲眼见到小太子是这般德性,他是真不敢把林寰再留在这了。 林小寰怯生生看着林老爷子,并不伸手,低低叫了声爷爷。 林骑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也不知那小太子给林寰喂了什么迷魂汤,才一年功夫,连他这个爷爷也不认了,他沉下脸伸手去抓林寰,闷吼道:“给我走!” 林小寰下意识就想躲,但他哪快得过林老爷子,被对方一把抓住肩膀提起来,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他双手掰着林老爷子的手腕,哀叫道:“爷爷,你放开我,爷爷” “林骑!” 路海澜震怒,一拳擂上桌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林小寰被吓得忘了声语,林老爷子却不吃这套,头也不回就要拎着林寰离开。 “林公府后继无人,林骑,孤奈何不了你,但你还能活几年?” 林老公爵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但另一只脚却停在了门内,他震惊地缓缓扭回头,看向坐在轮椅中的路海澜,面容稚嫩的小太子坐在那里,一只手搁在桌上,目光竟深沉得难以形容。 “你将林寰送到孤这里,所图无非是为你林公府谋一条后路,对此,孤不做空口承诺。但你今天只要敢带林寰走出这个门,孤保证,你死之后,这世上再无林公府。” 林老爷子震惊得无以言喻,倘若小太子只是仗着身份对他危言恫吓,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路海澜句句说中他心中的痛处,若非担心林公府无人可继,数百年家业一朝没落,在他死后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境地,他又何须强迫自己接受陛下的好意,将林寰小小年纪送来这与监牢无异的别宫? 他一时激动彻底触怒了路海澜,此刻冷静下来,心中已有悔意,可叫他就这么向对方服软,那也是绝不可能的趁他略有些失神的功夫,林寰双手在他手腕上一错一扭,整个人蓦然挣脱了他的桎梏,一跃落回地面,捂着肩膀向后退开两步。 林寰看一眼林老爷子,又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路海澜,后者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 “不准去!”林老爷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林小寰的视线在两人面上犹豫晃动了片刻,接着硬着头皮顶着林老爷子几乎要吃人的视线,迈开脚步向路海澜走过去。先起初走得很慢,两三步后就跑起来,他跑到路海澜面前,被对方伸手一捞,熟门熟路地爬上了轮椅。 “太子哥哥。”林寰跪坐在路海澜腿上,小心翼翼道,“你别生爷爷的气好不好?” 林老爷子眼睁睁看着宝贝外孙弃自己而去,一颗玻璃心碎成了八瓣,此刻听闻林寰为自己求情,心情又稍微回转了些,但还是极为复杂。却看那小太子摸了摸林寰的脑袋,低低叹了口气,恶人先告状地道:“我没生气,是他要带你走,唉罢了,你跟他走吧。” 林老爷子简直气得牙痒痒,这小兔崽子欲擒故纵玩得真溜啊,果不其然他那宝贝外孙闻言急了,搂着路海澜将头摇成个拨浪鼓:“我不走,太子哥哥,你别生气,我真的不走。” 林老爷子不想看了,再看下去他非得气死不可。揣着一肚子火怒气冲冲走出会客室,任谁也看得出林老公爵眼下是个一点就炸的人形炮仗,宫人们都很识趣地退避到一旁,临着快要踏出东门,林老爷子突然停下脚步。 门内侧,一个穿着羊驼色风袍的老太监,揣着双手站在那儿,笑眯眯望着他。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进入新的一页 ,“朱老鬼!?” “林大帅风采不减当年,可真叫咱家羡慕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老太监朱岩笑呵呵冲林老公爵拱了拱手,伸手向旁比了比,“林大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林老公爵神色有些复杂,默不作声跟着朱岩来到一座僻静的小凉亭,他打量着垂垂老矣的朱岩,低声道:“这么多年没听见你的消息,我还当你已经死了鬼狐重新出山,这又是要出大事了罢?” “呵呵,林大帅,咱家这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朱岩在脖颈上比了比,一脸淡然地道,“如今也就是睁着眼睛等死罢了。” 林老公爵没吭声,多年以前两人相识时,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一个是狡诈难测的当红权宦,羽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两人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互相扶持,一文一武,硬生生挡住了不知多少次泼天灾祸,才叫这路氏皇朝好端端延续到了当今陛下手中。 然而他们仍然不是朋友,也不能是朋友。 林老公爵终于回过味来,皱了皱眉道:“你是在教导太子?我家里的事,也是你跟他说的?”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看那小太子不顺眼,感情对方是这老狐狸的弟子,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窝子老小狐狸。 “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咱家不过是图个清闲,哪称得上是教导?”朱岩笑呵呵道,弯腰掸了掸石椅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上去,拭了拭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 林老公爵看他这副走两步都气喘吁吁的虚弱模样,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嘟哝道:“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咱家这身板,跟你那人形怪兽有法比吗?”朱岩久违地毒舌了一回,想当初他也是一句话能气死人的主,与林老公爵见了面,斗嘴那是必不可少的,每次都将对方气的七窍生烟,破口骂娘。 真怀念啊那些年轻的时光。 林老公爵抱起手臂,挑眉站着,一脸不悦道:“太子殿下那嘴巴,多半是跟你学的,我说姓朱的,小太子才多大点年纪,你肚子里那些黑水,少给人灌点成不?这要是养歪了,你跟陛下负责啊?” “歪不了,正着呢。”朱岩眯缝着眼睛慢吞吞道,“林老怪,老都老了,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刚才若不是我带林寰去给你解围,你想过该怎么下台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林老公爵又是满肚子火:“呵,人见了面就是一通夹枪带棒,老子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奶奶的真是见了鬼了” 刚才在会客室他没法当面骂,现在总算是骂舒坦了,朱岩面无表情听他骂娘,等他骂够了,方才慢悠悠道:“刚才那些,我给你录下来,参你个大不敬之罪,你看如何?” “得了吧。”林老公爵凛然无畏,十足流氓,“反正你录了我也不会认的,有种看陛下信谁。” 遇到这种货色,朱岩也是很不想吐槽了。他从袖口里翻出一把松子,一边剥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太子殿下宠爱林寰,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倒好,还非得去跟人争,争什么啊?嗯?你那外孙难道还能不姓林了?” 林老公爵当然知道是这个理,但刚才进门就对路海澜照脸一通怼,他要是能忍那才见了鬼呢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对方究竟是哪根筋吃错了药,非得给他找不痛快? 朱岩就跟他肚里的蛔虫似得,一张嘴便解了他的疑惑:“林寰过生日回来哭了一场,说是被你给教育了,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太子殿下看着心疼,这不就来给他找公道了吗?” 林老公爵目瞪口呆,怔了半晌,喃喃道:“你特么逗我。” “我逗你个屁。”朱岩破天荒啐了脏字,“你是不知道你家那小爷有多得宠,太子殿下就差没把人宠到天上去了,林寰过生日,殿下老早给宫中做报备,想叫人出去好好玩的开心,你倒好,愣生生给人训哭了,我说你要摆威风哪天不成啊?非得挑着人过生日?这不是有病嘛” 林老公爵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黑得跟个锅底有一拼,感情这根源全是出在林寰身上,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恶爷爷坏家长,那边小太子才是正义的小伙伴?他呕得慌。 “妈的,越想越不是滋味”林老公爵魁梧的身躯在石椅上坐下,比衬着对面的老太监朱岩矮小的像个侏儒一般,“朱老鬼,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送林寰来是陛下的意思,我反正没打着你想的那些主意。他跟太子亲近我不反对,但你们不能存着利用他的心思去与他亲近,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我一手带大,我只要他好好的,你明白吗?” 朱岩笑。 “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你自个不清楚?”他反问道,“林寰那性子,是点小恩小惠就能驯服的?” 林老公爵沉默不语。 “以心换心,才能换得真心。”朱岩话音里带了点唏嘘,“这道理不是我教的,我也教不会路是长辈铺的,但到底要怎么走,还得看他们自己,你我,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话到这里,两人没再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明白的道理林老公爵都明白,不需要说也明白,而他始终没说出口的顾虑朱岩也清楚,再往深里说,就不合适了。 朱岩目送着林老公爵离开别宫,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羽文帝宾天之时。羽文帝虽然昏庸,但对他二人的信任却是从未改变过,羽文帝一死,新帝即位,也就意味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幕了。 那个时候林骑离开皇宫的背影,也是如此落寞。 林老公爵一离开会客室,房间中的气氛顿时松缓许多,然而林寰还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趴在路海澜怀里,偷偷瞄对方的神情。是朱岩将他从旁边的等候室带过来,说太子哥哥与他爷爷起了争执,他本来还不信,可一走到门口,瞧见太子哥哥脸上从未见过的阴沉表情,他就被吓了一跳在林寰的印象里,路海澜是从来不发火的。 太子哥哥发起火来好吓人。 路海澜搂着林寰,心里当然清楚是谁将这小家伙带过来的——不是朱岩就是韦恩度,韦恩度没这个胆子,多半是朱岩。不过也多亏了这小家伙搅局,否则他刚才情绪失控之下,弄不好真要与林老公爵撕破脸皮。他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并且清醒地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林老公爵继续一味执意要带走林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让他觉得有些恐惧,习惯了自我控制,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怀里的林寰扭了扭,将下巴搁到路海澜肩膀上,蚊子叫一样小声道:“太子哥哥。” “嗯?” “你刚才的样子,好厉害。”林小寰,不,小没良心笑嘻嘻嘟哝道,下巴尖蹭着路海澜的肩膀,表情十分欠揍,“我从没见过爷爷被人当着面训欸,他那么凶,你还敢跟他顶” 路海澜瞅着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打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瞧这眉开眼笑的小德性,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这爷爷八成不是亲的所以罪魁祸首都这样了,刚才那一出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太子殿下平生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时间过得飞快,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白皇妃生下一个六斤三两重的健康男婴,路海澜亲手在西院门口点了一挂鞭炮,庆祝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的诞生。宫中来了不少赏赐,大太监侯松白代替皇帝陛下本人来了一趟,带来了皇帝陛下给小皇子取的名字。 ——卓恩,帝国四皇子,路卓恩。 新闻见了报,照片用的是白皇妃以前出席活动时的旧照,没有大肆宣传但也没刻意冷处理,总之平平淡淡的,小皇子出生的事就过了。 不论外面如何,别宫中永远风平浪静,路海澜学文习武搞科研,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闲暇时间还得养娃,于林寰而言他是亦兄亦父亦师亦友,简直不能更神奇的存在。 倏忽三年,一晃而过。 路海澜十二岁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球风波(上) ,有点闷热的午后,庭院里的知了趴在树上一声接一声地叫,院子角落荫凉里的小亭中,只穿了件薄丝裙的丽人歪靠在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往边上垂,眼见就要撞上旁边的石头亭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刚走进内院的路海澜见了,身形一跃便过了大半个院子,手中拐杖向下一点,一猫腰窜进凉亭,左脚脚底在地上拧了半圈,伸手稳稳将那只脑袋捞进掌中。 白皇妃迷迷糊糊睁开眼,啊了一声。 “太子?” “昨晚又熬夜看球赛了吧?”路海澜放开手,口中淡淡道。 “哪有?”白皇妃一脸正直,“天气太热了,我才犯困的。” “哦。”路海澜表情依然淡淡的,“我看了,云州青年对北方老狼,三比二,薛洪最后那一脚可惜了。” “他整场比赛都在梦游,就最后那一脚闪了下光,还特么踢歪了。”白皇妃满脸都是讥讽,准确来说应该是恨铁不成钢,身为一个北疆出身的地道北方人,她自然是支持北方老狼队的,可惜就在昨天晚上的半决赛里,北方老狼彻底被淘汰出了这次国锦赛,四年期待毁于一旦。 路海澜静静看着她。 白皇妃迟了半拍,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套,她僵硬地一寸寸仰起脑袋,与站在面前的路海澜对视。 “你,你诈我” “白妃母。”路海澜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阐述道,“前天,你指着自己的眼角纹,让我监督你不再熬夜看球赛。你说如果你再犯,就让我没收你所有的零食点心啤酒,还有你藏在衣柜最底下的基拉亲笔签名球衣。” 他每说一句,白皇妃的表情就惊恐一分,当路海澜终于说完,并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角落的侍女小梅点头示意时,她终于崩溃地哀嚎出声:“别!你不能这样!小梅!小梅你回来,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你回来啊啊啊啊” 路海澜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微笑道:“白妃母,熬夜伤身,看重播也是可以的嘛。” 白皇妃绝望地看着小梅进了她的房间,一时间心如死灰,闻言缓缓抬起头,冲路海澜露出看杀父仇人般的目光。 “太子,若早知你是如此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决不会告诉你我将那件球衣藏在哪里。” 路海澜呵呵一笑,冷酷地道:“死心吧,它等会就该进焚化炉了。” 白皇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喉头咯咯作响,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片绝望的哀婉。她伸手搂住路海澜的腰,将脑袋可怜巴巴地贴上去,呜咽道:“你不会这么绝情的,对不对?太子,我知道你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你难道就忍心看我痛失所爱,每日以泪洗面吗?” “总比看着你拿着它又亲又蹭来得好。”路海澜眼角不自觉抽搐了下,显然是想起对方之前那难以直视的糟糕行径,他将拐杖斜靠在一旁的石桌上,站稳脚,用双手捧起贴在小腹上的那颗脑袋,一眨不眨地与其对视。 “还有,卓恩已经快三岁了,麻烦你就算是装,也有点端庄的样子,免得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嗯?” 白皇妃当初说一孕傻三年,路海澜现在觉得那话还真有点道理,自从生下路卓恩后,这位晋升为母亲的皇妃娘娘心理年龄与日递减,行为举止越来越幼稚,尤其是在路海澜面前,已经沦落到撒娇耍赖毫无形象的地步几乎与林寰有一拼。 一向寡言的侍女小梅曾一语点破天机,说这都是被路海澜宠出来的,当然,这一点路海澜是绝不会承认的。 想他十二岁的鲜嫩小少年,又养女人又养娃这个世界一定是有问题了。 十二岁的路海澜身高已经拔到一米六,因为习武的缘故身材并不显得单薄,在身体力量有了显著提高后,路海澜便在法兰的指导下,重新制作了新的助走器,将外骨骼的骨架大幅削减,并拆除了悬浮装置,只留下支撑平衡的功能。他如今行走,靠的是自身手臂与腿部的力量,比以前自然要费力,但更有脚踏实地之感。 如今是帝国历七九九年夏,正值四年一度的帝国足球锦标联赛,作为一项历史悠久饱受喜爱的体育运动,这场赛事几乎得到了全帝国人民的关注。 “这个模型是我根据近四年来两支球队,所有球员比赛训练等等全方位的数据所构建。你可以看见,它能够直观的模拟出明天决赛上可能发生的所有状况,并计算其个体概率和综合概率,从而得出最有可能的结果。” 法兰一脸自豪地向路海澜介绍他这些天不分天昏地暗埋头苦干的成果,哪怕动机有些叫人无语,但路海澜不得不承认法兰的确是个天才,任何意义上。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法兰在最后总结道,“用科学的力量,改变世界。” “不。”路海澜面无表情道,“法兰老师,你这是用科学在赌博。” 法兰定定注视了他三秒钟,开口道:“五百万,三天后连本带利还你六百万,借不借?” 路海澜看看光脑上的模型,思索了一下。 “我借你一千万,你还我一千三,怎么样?” “成交。” 这一届的国锦赛是在北疆大黑星举行,直播的时间正好是在帝都大星的深夜,决赛这天晚上,迫于以白皇妃林寰为首,法兰扛旗的看球势力,路海澜只得吩咐厨房准备了大量宵夜与饮料,在东院的餐厅举行凌晨看球聚会。 结果当天晚上,路海澜一走进餐厅,眼皮就不自觉跳了跳。 “白妃母。”他盯着对方怀里正自酣睡的小皇子,一字一顿道,“卓恩睡着了,我送他回房吧。” “可是西院没人照顾他啊,万一他半夜醒了怎么办?”白皇妃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没事,小孩子贪睡,醒不了的。” 路海澜皱了皱眉,白皇妃不让宫人照顾小皇子,眼下她跟小梅都在这里,孩子送回去的确没人照顾。可问题等会这群人看比赛看疯了,那叫起来可是没控制的,万一把孩子给吓醒了真是想想都头疼。 “那就我来照看吧。”正好他也不想看比赛,“我带他去书房,看完比赛你来接他。” “不行,休想拿卓恩当挡箭牌。”白皇妃瞪着眼睛将他一把拉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别给大家扫兴,不想看就闭着眼睛,反正不准走。” 路海澜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 “可是卓恩” “他是三岁,又不是三个月。”白皇妃满不在乎打断道,“我三岁的时候,都能上房揭瓦了。” 好的,太子殿下第n次对这女人无话可说。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几分钟,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小吃,法兰曾不止一次称赞东院的厨子水平高超,连白皇妃也说过,东院的主厨在御厨中是顶尖水准。路海澜坐在白皇妃身边,向周围望去,只见侍女小梅和韦恩度单独坐在角落里的小桌,在这种场合也谨遵着身份不敢逾矩。老太监朱岩没来,老人家精神不济,多半是不会来了路海澜的视线移到右侧正在谈笑的法兰与林寰身上,即将满十岁的林小寰身量也拔高许多,五官张开后更显俊秀,那眼睛正是世人常说的桃花眼,一颦一笑尽是风流。 法兰起开一罐啤酒,无比自然地倒进两只玻璃杯里,与林寰各自拿起一杯,笑着碰了一下。 “为了云州青年!” 林寰是云州青年队的铁杆拥趸,而法兰则是为了他的赌资,虽然动机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起为云州青年助威。碰完杯的林寰正要开怀畅饮,手中的酒杯突然被人抽走,换上了一杯红艳艳的西瓜汁。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林寰撑出苦瓜脸默默抬头看路海澜,后者将那杯啤酒放到一边,表情并不严肃,但是语气是不容置喙的:“未成年禁止饮酒法兰,怂恿未成年饮酒是犯罪行为。” “视情节处以十五日以下拘留以及三万元以下罚款。”熟知法律的法兰老师平静补充道,“我的殿下,看球赛没有啤酒,这违背了最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如果您一定要将我移送治安局,那我没有异议。” 心里打鼓的林寰默默瞅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有心劝解却又无法在这种气氛下开口,虽然他很感激法兰老师的仗义执言,但问题他更不想惹路海澜不高兴。 路海澜突然笑了。 “看来是我太古板了。”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法兰,你说服我了,想喝就喝吧,玩得开心点。” 他拍了拍林寰的肩膀,转身离开,然而后者看了看手中的西瓜汁和一旁的啤酒,默默低头抿了口红艳艳的果汁。 法兰拿着啤酒杯,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路海澜最后那一眼别有深意。 也许是错觉?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球风波(下) ,球赛开始,老太监朱岩捧着只紫砂壶慢吞吞晃进来,在角落里寻了张小桌坐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没过一会,桌边多了个人,翻起茶杯用茶水涮了涮,餐厅中熄了大灯,角落里光线昏暗,映着路海澜的侧脸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殿下不去前面坐着,在这陪老奴喝茶老奴这个,受宠若惊啊。” “少贫。”路海澜坐下身,拿起茶杯喝了口,轻轻吐出口气,“在这我还轻松些。” 前面长桌旁,几人正在议论刚才那个点球,路海澜既没兴趣参与其中,又不想显得太沉默,干脆跑到朱岩这来避难。 朱岩笑着攒起拳头,凑到唇边低咳了几声,路海澜见状,微微皱起眉道:“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没必要陪他们胡闹。” “只是着了点凉,不碍事。”老人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低声道,“殿下,有些事情总是过去后才知道珍惜,老奴至今也很后悔” 他没再说下去,浑浊的老眼注视着前方影像闪烁的光屏,目光却不知飘到了何处,大抵是那些已经过去,徒留追忆的遥远时光。 下半场刚一开始,云州青年队就打入一球,林寰一声尖叫跳起来原地翻了个筋斗,法兰拿出光脑打开他那谁也看不懂的模型,振振有词道这一球早在他预料内。白皇妃支持的北方老狼队已经在半决赛被淘汰,她对淘汰了北方老狼的云州青年队怀恨在心,因此与林寰法兰二人并不在同一个阵营,此时她身单力薄,支持的队伍又落在下风,只得恨恨然道:“还有四十分钟呢,才领先一个球算什么。” “不,根据演算结果,这一球的优势将持续到第八十分钟,然后有百分之四十六点七三的可能性扩大到两个球。”法兰一本正经的反驳道,“最终云州青年队将以二比零的绝对优势赢得比赛。” 白皇妃嗤之以鼻:“鬼才信你瞎掰,你还能预测未来不成?” 法兰淡定微笑:“这是科学的力量,不妨拭目以待。” 白皇妃怀中的小皇子不知何时醒了,趴在母亲胸口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小皇子随了白皇妃的性子,天生爱笑,此时含着手指笑弯了眼睛,模样甚是可爱。然后路海澜就眼睁睁看着白皇妃拿着啤酒杯凑到小皇子嘴边,给他喂了一口纯正的啤酒。 亲妈? 他坐的远抢救不及,心中无数草泥马飞奔而过,脸色木然地想:酒精影响大脑发育,但愿他弟弟不会被亲妈养成个智障。 下半场临近结束,云州青年队果然有了一次极具威胁的攻击,然而法兰并没能笑到最后,守门员的超常发挥阻止了比分扩大到二比零,最终云州青年队以一比零取得了胜利。 林小寰疯狂庆祝,白皇妃也没什么特别失望,反正谁赢她其实都无所谓,法兰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走到路海澜面前,将手中的光脑模型举到对方眼前,低声道:“殿下,您早就算到了?” 路海澜眨了眨眼表示无辜:“算到什么?” 法兰在赌球盘口下了两笔赌注,一笔是让半球的保本注,七百万的赌资零点八五的水赢回五百九十五万,合计一千二百九十五万,用来偿还路海澜的借款本利,剩余三百万他压在让一球半的高水盘,可惜那百分之四十六点七三的概率终究没化为现实,本金全输。 也就是说,他从路海澜这借了一千万,按约定要还一千三百万,而他只赢回一千二百九十五万,还要自己掏腰包贴补五万,等于白忙活一场还小亏一笔。 法兰炯炯有神地盯着路海澜:“殿下,直说吧,您这回赢了多少?” 若非研究过盘口,就算能看出他模型中的漏洞,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给他下套。法兰提出借五百万还六百万,本就只是想压在保本注上,那样的话他归还赌金,至少还能拿到三百万的彩头。可路海澜主动提出借一千万,将利金提到三百万,这就给了法兰冒险一搏的另一种选择。 “我不赌博。”路海澜微笑道,“法兰老师,将科学的力量应用于赌博,这太浪费你的才能了。” 这句话几乎是变相承认了——他的确给法兰下了套。只不过与法兰猜测的不同,路海澜确实没研究过赌球的盘口,也没必要去研究那个,他只是看出了法兰模型中的漏洞,并十分了解法兰的性格。 ——法兰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将近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法兰不可能不去搏一搏,然而他也不会毫无理智的去冒险,所以路海澜不需要为自己的本金担忧结果就如同现在这样,路海澜本利双收小赚一笔,顺便给了他的老师一个小教训。 “殿下。”法兰定定瞅着路海澜,“您的性格,真是太恶劣了。” 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的朱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被路海澜注意到,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哦?朱岩你也这么认为?” 老人掩口干咳,虽然小太子会变得这么腹黑他也功不可没,但他完全不想亲身体验自己的教学成果,完全不。 餐厅的大灯重新亮起,球赛看完了,剩下的颁奖环节也马上开始,林寰双手抱着路卓恩,小皇子咯咯笑着,像颗球一样一次又一次被高高抛起,又旋转着落下,玩得很是开心。 与法兰和朱岩交谈中的路海澜瞟见这一幕,脸上表情登时一滞。 他静静看着小皇子被抛起,从几乎撞上天花板的高度稳稳落回林寰手中,方才扬声开口道:“林寰,你过来。” 林寰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听见路海澜叫他,便笑嘻嘻抱着小皇子跑过来。路海澜冲他伸出手,道:“孩子给我。” “哦。”他浑然不觉地递出小皇子,下一秒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寰懵了。 整个餐厅都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面无表情的路海澜。太子殿下打了林寰一记耳光,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往就算林寰如何惹祸捣蛋,路海澜连骂他都很罕见,更不要说上手打。 回过神的林寰,眼圈一点点红了。 他被太子哥哥当众打了耳光,不是开玩笑,脸上火辣辣的疼,可能都肿了。路海澜发火的原因不难猜,林寰垂着脑袋,盯着被路海澜抱在怀里的小皇子,就是因为对方,他才挨了这一记耳光。 林寰很恼火,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太子哥哥这样对他,都是因为那个小屁孩。自从白皇妃来了别宫,路海澜每天晚上都往西院跑,他本来就只有晚上能跟对方腻在一起,这样一来就彻底没了机会。而自从这个小屁孩出生后,他明显感觉到路海澜对他的宠爱被分走了许多,但白皇妃待他很好,他也不想跟个小屁孩计较,所以也努力做出哥哥的样子,哄这小子玩。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路海澜问他。 林寰委屈的想哭,他用力将涌到眼眶的泪水憋回去,低声道:“知道,我不该将路卓恩抛着玩。” “如果他掉下来你没接住,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路海澜轻轻摸着怀中孩童的后颈,这么细的颈子,这么柔弱的身体,跌一下撞一下就会坏掉,天知道他看见刚才那一幕心跳都快停了,那一瞬间恐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林寰,换了其他人,绝不会是一记耳光这么简单。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场聚会,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路海澜显然动了真怒,林寰固然是错有应得,但他似乎也有些小题大做。 林寰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顶嘴,但不知为何听着路海澜的质问,他心中就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怨气骤然爆发出来。 “我会接住的。”他咬着嘴唇,面孔苍白,却仍然抬起了头,与路海澜对视,“我不会摔到他的。” 路海澜脸上没有表情,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冲他抬起头的林寰。他总是会令人忘记他的年纪,因为哪怕是成年人,也无法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带给人如此恐怖宛如实质一般的沉重压力。 林寰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颤抖,却倔强地不肯低下头颅。 朱岩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林老倔牛的外孙,果然也是个倔驴子。他微微探前身,冲坐在旁边的路海澜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先送小皇子回去休息吧?” 路海澜微微垂下眼,看向怀中有些犯困蜷缩起来的路卓恩,这个在别宫出生的孩子,名义上是他的弟弟。然而是他手把手教会他走路,他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哥哥,白皇妃还为此吃了老大的醋 他会保护他健康c茁壮地长大,为他遮挡成长道路上的一切风雨,皇帝给他取名卓恩,这倒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有路海澜这样一个哥哥,就是上天对这名婴孩最大的恩宠。 他看着他,像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关于嫉妒(上) ,最终路海澜并没有处罚林寰,只除了那一记耳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即便是盛怒之下,路海澜也没有真的失控,否则以他习武数年的力道,林寰的脸绝不只是微肿而已。路海澜虽然没吩咐,韦恩度还是准备了冰袋给林寰送去,尽管太子殿下动了手,却并不意味着林小爷从此失宠,这点眼力价都没有的话,他也白枉在宫里摸爬滚打了那些年了。 林寰很难受。 下个月他就满十岁了,与三年前相比,他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懂事了。 他明白,太子哥哥不是他一个人的,也不会只喜欢,只宠着他一个。 他不喜欢白皇妃,也不喜欢路卓恩,他知道,这叫做嫉妒。 他嫉妒他们,甚至希望他们离开别宫,不要再出现在这里。因为只要有他们在,太子哥哥就不会像当初那样,只宠着他,看着他一个人。 但他也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 “爷爷,我想离开这里。” 九月初,在每月一次的探望日上,林寰会林老爷子如此说道。 林老公爵很吃惊。 虽然与小太子的初见面堪称是糟糕透顶,但时间毕竟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时至如今,事实证明林寰在别宫健康茁壮的长大,而且受身边人,尤其是路海澜的影响,在心智上远比同龄人更为成熟和聪慧,学业方面也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说实话就连林老公爵也不得不承认,换了他自己上,还真未必能将林寰养的这么好。 正所谓爱屋及乌,林寰过得好,林老爷子对路海澜的恶感就渐渐消失了与太子有关的事情是禁止被谈论的,但这么多年从林寰偶尔透露出的点点滴滴,林老爷子脑中对路海澜的形象也有了个大致的勾勒——毫无疑问是聪明之极,很会照顾人,并且心思深沉的合格上位者。 林老爷子已经心情复杂,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自个外孙被对方彻底驯服的事实。 林寰的表情十分阴郁,他一向不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的脸上都能看出来。林老爷子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像一头被遗弃的小狼,倔狠地独自舔舐伤口,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他想离开。 路海澜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然而在对方心中,他却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哥哥宠爱他,也会宠爱路卓恩,甚至为了对方而打他,林寰知道,他不可能让路海澜只对他一个人好所以他不要了。 他不想,也不屑于与路卓恩那个小屁孩争抢,骄傲刻在他的骨子里,他只会在路海澜面前低下头颅,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喜欢太子哥哥。 不属于他一个人的太子哥哥,他不要了。 书房里,路海澜正在听法兰对他的设计图提出修改意见,早在一年以前,他的生物材料学就从理论知识进入到实践阶段,而被列为实践首位的,自然是生物义肢技术。 房门突然被敲响,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不是要紧事没人敢来打扰。在得到允许后,韦恩度低着头快步走进来,附在路海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了。”路海澜面无表情道,“你先下去吧。” 事情并不复杂:今天是林老爷子来探望林寰的日子,对方突然提出要带林寰离开,据说是林寰自己的要求,韦恩度没法做决定,林老爷子态度又很坚决,他只能前来询问路海澜。 韦恩度离开后,路海澜抬手摁了摁眉心,心情有些烦躁——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多半是他前几天打了林寰那一耳光,对方在跟他闹别扭。 “我是不是有点太宠他了?”他揉着眉心,微微抬起眼看向法兰,问。 “不是有点,是非常。”法兰毫不避忌地道,“那个乞丐的故事您听过吧?有个好心人每天都给门口的乞丐十块钱,后来经济不景气,他收入不如以往,就改成每天给五块钱。结果那乞丐很不满意,他就跟对方解释说自己还要养老婆孩子,乞丐愤怒地指着他鼻子骂,说你怎么能拿我的钱去养你的老婆孩子?” 路海澜皱起眉,不悦道:“法兰,林寰不是乞丐。” “嗯,这例子是不太合适,那我换个说法好了。”法兰耸耸肩,很是无所谓道,“您要是不想让他失望,从一开始就别让他抱有太大的期望,否则遭到反噬也是您自己的问题。得一寸,想要一尺,得一尺,想要一丈,人类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生物。”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光明会的信徒。”路海澜听他用无可救药来形容人类,感觉很微妙,不是不可以,但这是心向光明者会说的话吗? “我的殿下,有黑暗才有光明。”法兰用他一贯轻快地,漫不经心地语气道,“正因行走在黑暗,所以我们才会渴求光明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您还是赶紧去安抚您的小猫咪,别叫人家等急了。” 路海澜瞪了他一眼,头疼地摁着眉心,叹了口气。 等候在会客室里的林老公爵和林寰,终于等到韦恩度的再次出现,韦大总管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歉意地冲林老公爵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说,林寰想要回府探亲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提前报备,规矩不能随便坏这个,还请您谅解。” 林老公爵神色很冷静,开口问:“我求见殿下,殿下没有应允吗?” “呃。”韦恩度为难地组织着措辞,“殿下他” “行了,老夫知道了。”林老公爵神色很平静,平静地近乎诡异,“不麻烦韦总管了,老夫这便告退。” 他摸了摸林寰的头,放下手,大步流星走出会客室,那模样隐隐叫韦恩度有些不安。林老公爵离开后,韦恩度走到林寰身旁,低声道:“林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去书房见他。” 林寰低着头,坐着没动,恍似未闻。 “太子殿下请您即刻去书房见他。”韦恩度重复道,只不过这次加了即刻二字,语气也更强硬了些,“车候在外面,请您随我来。” 林寰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却乌亮锐利,直勾勾盯向韦恩度。 “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他讥诮地对韦恩度道,也不待微微变了脸色的韦恩度回答,便径自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小爷韦恩度注视着林寰的背影,无声摇了摇头,心情却是莫名有些复杂,不知该做何感慨。 林老公爵走出别宫,坐进车内,一把扯上车门,冷声吩咐道:“去华阳门。” 话音未落,另一侧的车门又叫人从外拉开,一个有点佝偻的身影坐进车内,在司机与林老公爵错愕的视线中,坦然无比地开口道:“劳烦绕着别宫转几圈,咱家想与林公爷说几句话。” 司机也是跟随了林老公爵多年的老人,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家老爷一眼,没应声,将前后的隔板放下,发动了车子。 小车沿着别宫的宫墙缓缓前行。 林老公爵没好气地看了身旁朱岩一眼,别过头,抱着手臂靠进椅背,望向车窗外单调的朱墙。朱岩笑一笑,悠悠道:“我要是没上来,你打算去哪?华阳门?找陛下告御状?我说林骑,你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少在那放风凉屁。”林老公爵扭着脑袋看风景,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老子当初就不该信你的邪,早该带林寰走玩腻了就丢,什么玩意儿。” “诶。”朱岩捅捅林老公爵,见对方不理他,就又捅了捅,“诶我说,什么叫玩腻了就丢?你这话很有歧义啊。” 林老公爵懒得理他。 “小孩子闹点别扭,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的。”朱岩揣起手坐正身,表情也冷淡下来,“林寰这孩子太敏感,又被宠得太好,丁点委屈受不得,这么闹只会叫太子心烦。换了以前,我巴不得你早点带他滚蛋,省得日后麻烦。” 林老公爵微微一怔,迟疑着放下手臂,扭头看向朱岩。 “你什么意思?” “就你想的那意思。”朱岩垂下眼睑,两只手揣在袖中,面容冷郁,“太子得了件称心的玩具,喜欢时就给他宠到天上去,等有了新玩具,又或者这玩具越来越不称心,自然就丢到一边,不去理会。若这玩具被宠的得意忘了形,太将自己当回事,那就成了麻烦” 他每说一句,林老公爵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一双拳头搁在腿上,青筋高高隆起,像一条条虬结盘绕的小龙。 朱岩沉默片刻,从袖子里抽出手,捏了个东西递到林老公爵面前。 是个通讯器,通着的。 林老公爵惊诧地瞪大眼,却见朱岩竖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个嘘,打开公放功能。于是小太子的声音就从通讯器另一边响了起来,说话的对象却并非朱岩,又或者林老公爵。 “站的那么远,是怕我再抽你一耳光?”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关于嫉妒(下) ,林寰站在书房门口,远远看着坐在书桌后的路海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当初那宫女教的规矩,他基本都忘光了,这时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来——像这样抬头直视太子殿下,是不被允许的。 路海澜待他,的确是特殊的,宠得他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林寰自嘲地想,他瞧不起韦恩度,因为对方那副奴才样,可实际上,他与韦恩度又有什么区别都只不过是奴才罢了。 “站的那么远,是怕我再抽你一耳光?” 路海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林寰从来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他低下头,紧紧抿住了嘴唇。 “我问你,你将路卓恩当球抛着玩,是对?是错?” “是我错了。”林寰低着头道。 “那我打你,应不应该?” “应该。” 问了这两个问题后,路海澜沉默了一会,冲林寰吩咐道:“你过来。” 林寰不想过去。 路海澜看着他,片刻后,重复道:“林寰,过来。” 林寰听见自己的名字,终于僵硬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路海澜面前。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面前人的表情,只是站在这里,被压到心底的那些没道理的委屈就一个劲的往上涌,叫他几乎想要扑到对方怀里大哭一场。 他骂自己没骨气,死死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绝不再向路海澜撒娇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覆在曾经被打肿的那半边脸上,他听见路海澜叹了口气。 “我当时情绪有些失控。”路海澜低声解释道,“很疼吗?” 林寰眼眶一热,路海澜的手贴在他脸上,掌心的热度从皮肤上传递过来,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眷恋上了这温暖,只要有机会他就想要靠近对方,他喜欢听路海澜温柔地对他说话,喜欢看路海澜冲他微笑的表情。 他喜欢路海澜,比任何人都喜欢。 “你刚来的时候,才这么高,大半夜光着脚跑到这,连嘴唇都冻乌了”路海澜说着话,牵着林寰的手,将他拉到膝上,搂进怀里。林寰浑身僵硬地坐着,努力使自己不整个儿贴进对方怀里,听路海澜继续道,“这些年有你陪在身边,我很开心,你想走,我舍不得。” 林寰咬住嘴唇,听见路海澜说舍不得,他有点开心。 路海澜搂着林寰,好一会没再说话,就在远处通过通讯器偷听的两个老家伙准备放弃之时,他突然开口问林寰:“你看这别宫,像不像个笼子?” 林寰愣住了。 “当初我不喜欢你爷爷,是因为他将你送到这,让你小小年纪,就要陪着我困在这笼子里。可是现在你想走,我却不想放你离开我比他还不如。” 说这些话时,路海澜闭着眼睛,他靠着椅背,神情十分疲倦,林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淌到了下巴。 “别哭。”路海澜闭着眼睛,抬起手捧住林寰的脸,他低声喃喃着,温柔而疲惫的,告诉林寰—— “别哭,我放你走,所以别哭了,乖。” 平稳行驶的车厢中,朱岩结束了通话,将通讯器收回袖中。林老公爵脸色十分难看,没好气道:“你想让我听的就这个?”——听太子那小子用花言巧语哄的他孙子回心转意? 朱老太监一脸的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既然太子没说,可能是想在确定之后再告诉林寰。” “啊?”林老公爵听不懂了,“确定什么?” “太子殿下,准备送林寰去皇家军事学院。”朱岩慢吞吞丢出一颗重磅□□,炸得林老公爵瞠目结舌,“你也知道的,那里是住宿制军事化管理,一周只休息一天。当然那一天,林寰肯定是要回别宫,而不是林公府。” 林老公爵眨巴眨巴眼。 “皇家军事学院是帝国最顶尖的学府,林寰在里面接触到更多优秀的同龄人后,对太子殿下的依赖自然就会减弱,你担心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而且名义上来说林寰还是归属别宫,你也不需要进宫去陛下面前讨嫌,这比你没头没脑带着林寰回家,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好了何止百倍。” 林老公爵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沉默盯着朱岩。 “别看我,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朱岩满脸尽是嫌弃,“换了我,是巴不得你去陛下面前闹,闹得越大越好。” “我又不是神经病,没事去给陛下找不痛快。”林老公爵不悦道,“这不是被你们逼得没法子吗?” “你那智商也就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朱岩毫不留情地毒舌了一句,拿起内线通讯器,对司机道,“劳烦前面的门口停一下。” 小车稳稳停在那扇小门外,朱岩挥一挥衣袖,丢下句有缘再见,潇洒走人。林老公爵被毒舌洗脸了一路,精神十分疲惫,目送着朱岩的背影消失在小门内,打心底里希望有生别再相见。 司机发动车子,收起隔板,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 “老爷,还去华阳门吗?” 林小寰哭了一整个中午,两只眼泡都哭成肿核桃,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路海澜为他推掉了下午的课程,带他去了月兰草原,抱着他坐在山坡上看大风吹着草浪起伏翻滚,晴空白云延伸向无止尽的彼方。林寰依偎在路海澜怀里,看得痴了,这些风景从未如此刻这般,像是带有某种魔力,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像是灵魂被洗涤,心情是无与伦比的宁静,烦恼和愁绪都已远离,随风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 林寰突然站起来,对着前方乱叫一通,然后一膝盖跪倒,抱着头在地上滚了十几二十个圈,接着维持着脑门贴地,双手抱头的跪叩姿势,不动了。 路海澜:“” “太子哥哥。”林小寰缓缓扭过头,可怜兮兮望向路海澜,“怎么办?我感觉好丢人。” 路海澜强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微笑道:“嗯?” 林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猛然毫无预兆重重一脑袋砸到地上,路海澜阻拦不及,怔怔看他先用脑袋撞后用拳头砸,最后又抱着脑袋开始滚。 路海澜:“” 五分钟后。 “对不起。” 疯够了的林寰端端正正跪坐在路海澜面前,脸蛋涨得通红,眼睛上瞄下瞄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看路海澜。 “我没能说话算数。”林寰垂着脑袋,两只手死死扣着膝盖,骨节都扣得发白,“我说过会永远陪着太子哥哥,还发过骑士誓言太子哥哥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是我没有遵守约定。” 他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到脑后,一丁点没想起来,光顾着恼火愤怒,一门心思要离开,成了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像个白痴一样自以为是林寰感到十分的羞愧和难堪。 说实话,路海澜有点惊讶。林寰的话勾起他的回忆,尽管只是孩童不懂事的戏言,但在当时仍然带给了他许多铭记至今的感动,那双执着而炽热,只看着他的双眼,如同水滴一样浸入心田的情感,是充满着甘甜的喜悦。 “呵。”路海澜笑了,他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林寰的头顶,“永远或者一生,是很漫长的时间,而你还太小,并不清楚它们真正的含义之前的就算了,等将来你真正明白了它们的意义,如果还抱有这样的心情,到那时我会好好倾听,并认真做出回复的。” 林寰惊讶地抬起头,张开嘴,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叫出了一声太子哥哥,扑进路海澜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路海澜拍着他的后背,抬起头仰望天空,人工制造出的大气层,笼罩在星球表面,那后面是浩瀚无穷的宇宙,无尽星辰。 法兰说,宇宙正因未知而璀璨,路海澜想,生命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 他在生命中邂逅了陪伴着他的人们,知晓了何为喜悦与悲伤,亲眼目睹着这美丽而又丑陋的世界。而迟早有一天,他将走出这座牢笼,冲破一切桎梏,这世上将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的身体与灵魂。 清醒的意识到何为妄想,尽管如此也想要努力去实现它,那么它就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梦想。 从出生起,路海澜就在做一个梦一个自由,而广阔的梦。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确的事情(上) ,瓜子壳堆出了果皮篮,白皇妃上下嘴皮一合,抖手丢下一枚瓜子壳,冲在桌旁坐下的路海澜翻了个白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听说小寰闹着要走,是你前几天打他那一巴掌?” 路海澜一只手按着桌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白皇妃嗤笑一声,蹦出俩字:“活该。” 路海澜侧过头看这女人,有点儿无奈,道:“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打他?” “多大点事,也犯得上动手?”白皇妃磕着瓜子,一脸的恬淡,“小寰那孩子最要面子,你当着大家的面抽他一耳光,对,你是占理,谁也没法说你错,但这不是对跟错的问题吧?” “你当时也看见了,他把卓恩丢得那么高,万一没接住” “接得住。”白皇妃毫不客气打断道,“小寰习武比你还早,别看他身子骨还没长开,你们俩单独放对,谁胜谁负还是两说。以他的眼力和反应速度,别说那么大个孩子,就是丢颗瓜子,都绝对掉不到地上。” 路海澜被她抢白了一通,听她句句给林寰辩解,真怀疑路卓恩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他皱了皱眉,道:“就算这样,林寰当时喝了不少酒” “嘿。”白皇妃嗤笑道,“你没看我还坐在那呢嘛,我这当妈的都不紧张,你瞎紧张个什么劲?” 路海澜无话可说,彻底的,很服气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白皇妃含着颗瓜子,眼睛忽闪忽闪瞅着路海澜问。 路海澜早就免疫了她的各种卖萌手段,也清楚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能叫她满意,这女人能使出多么没下限的招数来折腾他,所以他实话实说道:“我打算送他去皇家军事学院。” 白皇妃眼睛亮了亮,赞许道:“好主意,来,张嘴,赏你一颗瓜子。” 她把自己刚嗑开的瓜子仁从嘴唇里取出来,递到路海澜嘴边,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开口拒绝——因为只要一开口,那瓜子仁必然就会被塞进来。 论武力,十个路海澜也不是白皇妃对手。 两人僵持片刻,白皇妃悻悻然将瓜子仁塞回自己嘴里,没好气嘟哝了句话,路海澜松了口气,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别太宠着卓恩了。”白皇妃话音里带了几分认真,“千万别像宠林寰那样宠他。” 路海澜怔了怔。 “小寰的性子多亏随了林姐姐,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不至于被你宠得失了自我。可卓恩这孩子就难说了,要是随他父皇还好,要是随了我,那就糟糕了。” 白皇妃自嘲地笑着,懒洋洋靠进椅背,抬眼望向路海澜。 “我呢,就是那种最受不得宠,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哄得心花怒放的傻女人了。” 皇家军事学院,全称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校址位于帝都大星学院区,是帝国最顶尖的军事院校,没有之一。 初等部从八岁开始招生,在八至十二岁这五年间培训学员最基础的文化课程和军事素养。十三岁通过选拔考试晋入中等部的学员,就要选择自己未来想要专精的系别,进入不同的院系。中等部的学员经过三年学习后,要再一次进行选拔,比例是十选一,也就意味着只有十分之一的学员能够成功晋入高等部,并被指派到帝国军中进行为期三年的实习。 正所谓十个将军九个是校友,说的就是皇家军事学院了。 路海澜要送林寰去皇家军事学院,首先需要向宫中报备,这一条他已经交代韦恩度去办,家世审查这一条也不必考虑,林寰是林骑的外孙这一点就足够了。路海澜亲自给校方写了推荐信,而校方的回复也很快,表示非常欢迎林寰入学,但入学考试是不能省略的,如果无法通过入学考试,那么入学后也跟不上同级生的学习进度,无论对林寰本人还是对校方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路海澜想了想,回复说想要参考以往入学考试的笔试试卷,以及演练项目,来推断林寰能否通过考试。他这要求并不过分,校方很快发来了参考的试题。 路海澜用十分钟看完笔试试卷,然后对着实操演练的试题皱起了眉。 “韦恩度。”他将手上的题目展示给对方看,“让林寰三天内练习到合格的程度,你办得到吗?” 韦大总管听见林寰的名字眼皮就不自觉跳了跳,他默默看着那些题目,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任务之艰巨,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宫廷主管,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对主人说不。 “请放心交给我吧。”韦恩度低下头,如此回答道。 于是第二天,两只眼泡还没完全消肿的林寰林小爷,在大清早六点就被韦大总管亲自从床上叫醒,打着奉太子殿下之命的旗号,手把手教他叠被子。 林小爷很愤怒,很恼火,很不能理解。可韦恩度抠住了他的死穴,张嘴闭嘴太子殿下,林小寰刚干完丢人事,眼下心里正发虚,生害怕再惹路海澜不高兴,只能打断牙齿喝血吞,默默忍了。 “牙缸还要分正反面?”林寰连洗漱都被韦恩度跟着,听对方念叨各种琐碎烦人的规矩,简直要崩溃,“你怎么不干脆规定擦屁股纸只能用哪面呢?” “太子殿下说” “行行行,行了。”林寰真崩溃了,崩溃地将牙缸按照对方说的重新摆好,毛巾对折搭回架子上。折腾了鸡飞狗跳一早上,他破天荒渴望起早点到上课的时间,好摆脱韦恩度这个见了鬼的家伙。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寰犹豫半天,小心翼翼摸到路海澜身边,轻声道:“太子哥哥,韦恩度” “是我让他去的。”路海澜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句话给堵了,“你要用心跟他学,知道吗?” 林寰心如死灰地滚了。 晚上在院子里练完拳,林寰回到自己的卧室,十分绝望地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韦恩度韦大总管。 “别的啥我也不说了。”林小寰捞起脖子上的毛巾糊了把脸,猛然将毛巾砸到地上,“你叫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韦恩度顶着一张木头脸,看他发疯,等他疯完,才淡淡开口道:“殿下没吩咐,奴才不得妄言。时候不早了,林少爷,我们开始吧。” 三天后。 早上六点不到,自动从睡梦中惊醒的林寰木然睁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确定韦恩度没有出现在房间里,于是他怀着几乎喜极而泣的心情,搂着被子又陷入了梦乡。 三个小时后。 路海澜静静看着床上睡成一头死猪的林寰,无声回头看了韦恩度一眼,韦大总管想死的心都有了,却还是得替对方辩解道:“林少爷这几天训练的太累了,今天要考试,奴才想让他多睡一会。” 路海澜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伸手揭开被子,拍了拍林寰的屁股蛋,冲被惊醒的林寰笑道:“起床了,小懒猪。” 林寰迷茫地眨巴眨巴眼,终于认清眼前的是路海澜,骤然清醒过来。 “太子哥哥?” “赶紧起来,要准备出发了。”路海澜拉了他一把,拄着拐杖向后退开,韦恩度捧着套崭新的小西装帮着林寰换上,顺便又叮嘱了一遍这几天培训的着装要点。当着路海澜的面,林小寰有意表现,干脆利落换好衣服,去浴室洗漱完毕,接着回来将外套穿上,笔挺挺往路海澜面前一立,等待夸奖。 路海澜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遭,将拐杖递给韦恩度,双手理了理林寰的衣领,点头道:“不错。” 林寰有点小迷茫,被路海澜牵着手往外走,疑问道:“太子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啊?”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听过吗?” “听过。”林寰点点头,“我爷爷在那上过学,我大舅和三舅也是从那毕业的,他们本来想让林小胖去那上学,可林小胖太笨了,人家不要他。” 林寰口中的林小胖是他的表哥,林老爷子二儿子林山之子,林旭川。因为林寰的缘故,路海澜研究过林家的资料,对这个林旭川,他的评价是毫无价值,而林旭川的父亲林山,则是败事有余。 “我要送你去那上学。”路海澜道,“到那之后要遵守学校的规矩,不可肆意妄为,那里不是别宫,闯了祸没人给你兜着” 林寰有点懵逼,莫名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然后他猛然想起来了——当初爷爷送他来别宫时,也是这么说的。 路海澜要送他走? “我不去。”林寰停住脚,仰起脖子直勾勾盯着路海澜,“我不走,太子哥哥,你别送我走。” 路海澜怔了怔,知道他是误会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送你去上学” “我不去。”林寰不等路海澜说完,眼圈已经红了,他执拗地摇头道,“我哪也不去,太子哥哥你别撵我走,好不好?” 林寰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静悄悄流了满脸,路海澜被他打断本有些不悦,然而见他这副模样,只得深吸口气,认栽。 “不是赶你走。”路海澜用拇指刮掉林寰脸颊上的泪痕,认真道,“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呢?” 林寰没说话,眼泪流得更凶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慢吞吞捂着脸蹲到地上,蜷成一团。 ——像条被遗弃了的小狗。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确的事情(下) ,清晨的阳光正明媚,朱岩捧着茶盏站在游廊里,眯眼注视着正弯腰安抚林寰的小太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法兰咬着个煎饼从一旁走到他身边,好奇地打量庭院中的景象,随口道:“怎么了这是?” 朱岩笑了笑,没吭声。 法兰也并不在意,实际上这情况不需要问,一看就明白——肯定是林寰又在跟路海澜闹别扭了。在法兰看来,小太子的脾气那是一顶一的好好过头了。 “你们都在啊。” 一道话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朱岩没反应,法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穿着身运动服的白皇妃走隔壁的廊门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望向庭院,诧异道:“我听说林寰要去上学,想来送送他怎么又给弄哭了?” 法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指指身边的朱岩:“问朱老爷子。” 白皇妃在法兰身边站定,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开嗑,目光轻飘飘落到朱岩脸上,“嗯?” “小家伙不想走呗。”朱岩幽幽叹口气,一句话给两人解了疑惑。 白皇妃啧啧两声,嗑着瓜子闭上嘴看戏,法兰的煎饼啃完,从她手里讨了一把瓜子,也开始嗑,就听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嗑瓜子声中,那边林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死死攥着路海澜裤脚,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太子惹人哭的本事是一流。”白皇妃有点看不下去,抱怨道,“这哄人的水平却是太差了。” “脸皮薄,没辙。”法兰随口附和,“这种情况就得强硬一点,一味哄没用的。” “听着你好像挺有经验?” “一般般啦。” 不提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三人组,那边路海澜已经被林寰哭的没脾气了。 “每周放假,我会派人接你回来。”他努力给林寰解释自己的安排,他承认,之前没告诉林寰这事,的确是带了点坏心眼,想要欺负一下对方。可问题他完全没意料到林寰的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就点爆了,解释也不听,就知道摇头,哭。 其实林小寰哭的不算冤枉,虽说是去上学,但一周只回来一天,跟送走也没什么区别了。路海澜自己不承认,但内心里未必当真没有被林寰闹得心烦的缘故,否则帝都这么多学校,大可找一所走读的。对于他这种嫌麻烦又不愿意放手的心态,旁观的那三人恐怕都比他自己看得清楚。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 白皇妃耳朵灵,听了一会路海澜哄劝林寰的话,面露诧异之色,小声道:“太子没把去上学的事告诉林寰?他脑子坏掉了?这种事怎么能不提前讲啊。” 法兰呵呵哒,别有深意瞟了一眼左手旁的朱岩。朱岩不急不忙喝了口茶,慢吞吞开口道:“别光看我,你也有份。” 白皇妃瞧着这两人互动,奇道:“你们俩打啥哑谜呢?” 法兰但笑不语,朱岩低头喝茶——路海澜摊上这么两个老师,性格想不变得恶劣都难,再加上他本身就心思深沉,这些年肚子里的黑水是与日俱长,涓涓细流而成汪洋。 白皇妃见问不出来,也懒得再追究,又将注意力投回庭院中的路海澜与林寰身上。只见路海澜似乎是无话可说了,低着头注视着蹲在脚边的林寰,眉头高高蹙起,一言不发。 气氛很僵硬。 林寰哭的很小声,将头埋在膝盖里,右手扯着路海澜的裤脚,看那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松手的架势。法兰瓜子嗑完了,又跟白皇妃要了一把,眯起眼道:“殿下要动手了。” 话音未落,路海澜伸手提起林寰的后领,将人硬生生从地上拎起来,却没料即便如此林寰也不肯松开他的裤腿,两人都是习过武的,那看似结实的布料被林寰的小手一扯,呲啦一声,裂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朱岩手一哆嗦,险些把茶盏掉地上,白皇妃这笑声简直能吓死个鬼,法兰用右手小指头戳一戳她:“娘娘,白妃娘娘” 迟了。 路海澜一手拎着林寰,面无表情回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缓缓在三人面上一一点过,他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我记住你们了。 朱岩低头看茶盏,法兰低头看脚尖,白皇妃还,在,笑。 时隔数年,林老公爵与路海澜久违地再度相见,一老一少对视片刻,林老爷子很不情愿地撩起袍摆,冲路海澜下跪行礼。 “臣林骑,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起身吧。” 路海澜冲林寰招招手,后者低着脑袋走过来,林老爷子打量着自个外孙,那眼睛虽然不太明显,但分明是哭过他心中不由一紧,赶忙冲林寰伸出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路海澜看着他这护犊子一样的动作,表情有些难看,开口道:“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我会让韦恩度陪着你们,考完试他会接林寰回来。” 林老公爵轻轻摸了摸外孙红肿的眼角,将心中的不满强压下去,抬起头道:“劳烦太子殿下费心了,老臣这就带林寰动身,告辞。” 路海澜点了点头,眼看林老公爵就要带着林寰走出门口,林寰突然挣脱了爷爷的手,扭身跑回路海澜面前。 他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路海澜,一字字道—— “太子哥哥,我会回来的。” 之前路海澜好话说尽,奈何林寰就是不听,最后他终于放了狠话,告诉林寰,如果不能通过入学考试,那就真的不用再回来了。 事实证明,这句狠话比前面那无数句好话管用。 精致的小脸上,两条眉毛锋利地棱起,林寰眉眼间尽是狠色,那架势像是要去跟人玩命,路海澜静静瞧着他,半晌,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去吧,我等你。” 一个入学考试而已,试题他看过了,以林寰的水平不是问题,只要内务整理那些项目合格,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其实就算表现的差一点,只要别太离谱,学校那边也不可能不卖路海澜和林老公爵这两尊大佛的面子。 无论法兰还是白皇妃,乃至朱岩,都用各自的方式提醒过路海澜:他对林寰宠过头了。其实路海澜不是不清楚这样做会有问题,只不过他潜意识里选择了忽略他在享受被林寰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这会令他感觉自己是强大的,有力的,会令他拥有身为掌控者和施与者的优越感。 当林寰融入进学校这个新环境后,会接触到许许多多的人,结识新的朋友,对路海澜的依赖自然就会减弱,而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迟早会真正明白他与路海澜之间身份的差异,他对路海澜的感情也会变得不再那么纯粹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 尽管如此,路海澜还是选择了放手。 送走了林寰,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路海澜回到实验室,今天上午的课程是在这里进行,图纸已经反复修正完毕,他将在法兰的协助下亲手制造第一具生物材料义肢。如今路海澜的实验室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空荡荡的仓库,里面摆满了大小机械仪器和分类储存柜,正对着入口的墙壁是空着的,等今年宫中的拨款到账,路海澜就打算买一台睿神级的光脑分析仪,到时候这面墙壁会用来装设配套的数据分析屏。 到时候这个实验室,也就真的像模像样了。 “殿下?” 法兰一把拉起路海澜的手,同时停止了机械加工床的运转,他的小太子刚才险些把自己的手送进绞磨机里,这心思都不知跑到哪颗星星上去了。 路海澜坐在轮椅上,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他亲手将林寰从身边推开,所有人都说他做了个正确的选择,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他做对了,但却并不开心。 “法兰,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光明会要教导人们做正确的事情了。”路海澜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开口道,“因为这的确很难。” “所以我们才会说,最强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法兰笑着蹲下身,抬起头看向路海澜,“我的殿下,跟自己作战的感觉怎么样?” 路海澜沉默片刻,吐出三个字:“很糟糕。” “看来是场很艰难的战斗啊。”法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接着一本正经道,“不过您还是胜利了,可喜可贺,作为您的老师,我感到非常自豪。” “嗯。”路海澜吐出口气,“听你这么说,我的确是好受一点,不过法兰” 法兰的危险本能骤然发出警报,只见小太子平静地注视着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道—— “早上的时候,你笑了,对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虫族撤军 ,帝国历七九九年十月一日,林寰正式成为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初等部的一名学员,历史自此翻开新的一页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白皇妃提议,大家一起拍张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被迫穿上军绿色学员制服的林寰扁着嘴站在最中间,身前是坐在轮椅上的路海澜,白皇妃两只手臂分别揽着两人的脖颈,兴高采烈地冲镜头比出‘v’字。法兰笑着站在林寰另一侧,双手插在裤兜里摆酷,老太监朱岩和韦恩度依次站在路海澜的轮椅后,后者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对被迫逾矩这事显然没老太监朱岩看得开。 路海澜怀里抱着小皇子路卓恩,左手握着林寰的右手,唇角微微扬起,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镜头。 镜头无声一闪,永远记录下了这一刻。 到了十月,这一年又即将走到尽头,别宫的日子依旧平静而安宁。十月六号这天中午,路海澜在书房里听韦恩度汇报上一季度的财务收支状况,自从开始筹备自己的实验室,他对金钱的态度也逐渐重视起来。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怕他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照样也得为了钱头疼,比如说他看上的那台睿神级光脑分析仪,凭韦恩度的手段打到最低折扣,也得五千万帝国币才能拿下。 宫中每年的拨款基本在一千万上下浮动,这么多年来韦恩度打理有方,着实攒下来不少。但是光靠省吃俭用根本填不住实验室那个无底洞,所以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花心思研究该如何赚钱。如果用太子的身份去做投资,那就相当于他伸出手管人要钱,愿意送钱的肯定不会少,但路海澜不想这么做。他让韦恩度选定了一家代理机构,按照他的意思在公开的投资市场上进行运作,虽然比起被人送上门的红利要麻烦一些,但也维持着相当可观而稳定的收益率。 “殿下,奴才刚刚收到一个消息。” 正在等路海澜查阅报表的韦恩度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讯器,脸色微微一变,开口向路海澜禀报道:“是明富资本发来的紧急联络,他们得到内部消息,据说北疆前线的虫族撤军了。” 路海澜猛然抬起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韦恩度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低下头看了看通讯器上的信息,有点儿不确信道:“是明富资本的内线消息,提醒我们资本市场将有大波动他们说这个消息已经得到确认,最迟明天早上就会被公开了。” 如果是换了老太监朱岩在这里,定然清楚路海澜为何如此失态,因为这个发生在遥远北疆的消息,势必会在整个帝国掀起无法估量的恐怖风浪。 几乎是同一时间甚至更早,法兰与朱岩也分别从各自的途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晚饭时,餐厅里开着投影光屏,路海澜三人坐在餐桌边,静静看着上面媒体对此事的报道。 “三年前,在那场令全帝国欢欣鼓舞的大胜之后,驻扎在北疆前线的虫族专家就发现了虫族军队的异动。”报道中的记者用激动的语气述说着,这是帝国新闻频道的专题节目,作为帝国文化【部直属的下设机构,帝国新闻频道向来是官方的正统发声渠道,而此时播放的这集节目,显然也正是帝国官方对这一次事件的解说。 “针对这个发现,帝国科学院组织最优秀的虫族学者,组建起一支不畏生死,深入到虫族占领区的探索队伍。经过三年时间,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们终于完成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带回了珍贵的探索信息,和这个令帝国期盼了太久的喜讯。” 屏幕上的画面从探索队伍拍下的虫族撤军景象,转到一间室内,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出现在画面中央,从旁边打出的文字显示,他就是这次探索队伍的领队,帝国科学院的虫族专家,吴清。 “虫族的撤军可以说是必然的。”吴清面对着采访的镜头,开口第一句就语出惊人。 “众所周知,噬星虫族是以星球为食的宇宙生物,但与一般的宇宙生物不同,它们成群结队,有着明确的社会分工和阶级制度。可另一方面,它们并没有发展出类似于人类的文明和智慧,所有行动依然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也就是繁殖和进食。” 吴清并没有直接深入到本次的主题,而是从最简单直白的虫族天性开始说起,显然是受了上面的指示,为了叫普通民众也能理解这次的事情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展开,并不是什么‘意外惊喜’。 “帝国与虫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五百六十年,从我们拍摄到的影像就能看见,虫族已经吃光了周围所有的星球,它们想要获取食物,只有攻打人类守卫的北疆,或者退回更遥远的星域。”吴清的表情和语气都给人以一种强大的自信感,让人不自觉想要去相信他的话,“三年前的那场战争可以说是它们的最后一搏,那一战也消耗掉了它们族群中所剩不多的青壮年噬星虫,而严重缺乏食物使得幼虫难以成活,在那之后它们已经没有了与人类对抗的力量,所以我才会说,虫族的撤军是必然的。” “原来如此。”屏幕中的记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又皱起眉,向吴清询问道,“可是吴老师,我心里有一个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虫族撤走之后,去外面的星域吃饱喝足,休养生息,然后它们还会不会回来呢?这个我真的有点害怕。” 吴清微笑道:“你担心的这个问题是不会发生的,我之前说过,噬星虫族并没有发展出高等智慧,而是遵循着生存的本能行动。我这里有几份影像可以给你看一下,你看,在整个星图上,这么大的一片区域里,所有星球都被虫族吃光了。当它们撤走之后,寻找到新的食物源,会自然追寻着食物而前进,所以这一片空白的星域,反倒是帝国天然的屏障了。” 有理有据,没有毛病,路海澜没有兴趣再看屏幕中的两人一问一答给观看者科普常识,吩咐韦恩度关掉影像,送上餐点。无论是法兰还是朱岩都没对刚才的节目发表什么看法,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饭后法兰与朱岩各自告退,路海澜回到书房,打开光脑接通光网,翻看网络上对此事的议论。 网络上一面倒的欢欣鼓舞,普天同庆,尽管有极个别质疑的声音,但都是哗众取宠,毫无依据的瞎掰。 他有些疲倦地摁着眉心,关掉了光脑。 第二天是周六,傍晚林寰从学校休假归来,上了一周的学,他看样子适应的不错,一见到路海澜就笑咧开嘴,欢欢喜喜地跳下车奔过来,扑进路海澜怀里。 “太子哥哥。”林寰抱着路海澜不撒手,“我想死你了。” 路海澜有些阴霾的心情,在见到林寰后终于好转了不少,他牵着林寰的手,询问对方在学校的情况。用林寰的话来说,老师太烦了,同学太蠢了,食堂的饭太难吃了,总而言之,没意思透了。 林寰尤其对学校食堂的饭菜不满,扯着路海澜抱怨:“太子哥哥,你真应该去看看,那根本不是给人吃的土豆丝切得比筷子还粗,你信吗?” 路海澜笑,道:“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吃,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遭罪了,我已经叫厨房给你做好吃的,等会你就把这一周没吃到的都补上。” “爱死你了!太子哥哥!”林寰一记虎扑,将路海澜压在座椅靠背上,在前面开车的韦恩度眼皮不自觉眨了眨,干咳两声。 林寰眉头一皱,两手搂着路海澜的肩膀,跨坐在对方腿上,扭过头冲韦恩度道:“你感冒了?” 韦恩度无话可说。 到餐厅,法兰和朱岩已经在了,虽然是为了照顾林寰,但每个人面前的菜色都是一样的,没有厚此薄彼。法兰沾了林小寰的光,吃得眉开眼笑,有林寰这个活宝在,餐厅的气氛就活跃了许多,到餐后甜点时间,林寰一边挖着布丁,一边兴致勃勃地冲路海澜道:“太子哥哥,你听说了吗?虫族撤军了,学校里所有人都在谈这个” 林小寰叽里呱啦将在学校里听别人讲的往外倒,说了半天,一抬头,却发现餐桌上其他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喜悦,他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疑问道:“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都不高兴呢?” 没错,这的确是好事。 虫族撤军,北疆终于迎来睽违了五百多年的和平,帝国没有了虫族这个大敌,可以将更多的力量转移到东面的博尔波斯族,以及对迷乱星域的远征上。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在眼下这个时间,虫族的撤军还意味着一件事。 北疆白家,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前奏 ,吃完晚饭,路海澜陪林寰打了一会游戏,听对方讲述学校里各式各样的事情,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他把林寰哄上床睡觉,独自返回了书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朱岩正在里面等他。 “这一次,陛下是下定决心,要铲除白家了。” 朱岩站起身,重新沏了壶茶,声音略有些沉重。他深夜在此,自然是为了同路海澜好好谈谈这件事,然而无论是他还是路海澜,在这件事上都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这是皇帝陛下亲手操持的棋局,胜负只在皇帝与北疆白家之间,旁人不得置喙,擅自插手,便是死路一条。 “白家不会坐以待毙。”路海澜平静道,“父皇应该不会使用强硬手段,否则只会激起北疆将士的反抗,多半是从裁军开始,逐步分化瓦解。” “殿下所言不差,北疆军的将士虽然忠心白家,却未必会肯随其起兵造反,真正死忠于白家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朱岩点点头道,将茶水给路海澜沏上,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但白家在北疆数百年积累下的声望决不容小窥,如果白洪,或者白家的其他人遭到帝国不公正的对待,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北疆很可能发生暴【乱。” 路海澜沉默不语,在北疆人心目中,坚守北疆数百年的白家无异于守护神一样的存在,从任何公允的角度评价,北疆的和平都离不开白家的贡献,北疆人祖祖辈辈感念于白家的付出,这份声望,实在是非常恐怖了。 “照老奴猜测,陛下会用明褒实贬的手段,一步步撤下白家手中的军权。如果白洪愿意妥协的话,陛下不会吝啬一个没有实权的虚爵,白家只要肯放弃手中的权力,以当今陛下的胸襟气度,未必不能给他们一个善终。” 朱岩这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先不提白家有没有可能性乖乖顺服,要叫皇帝陛下相信白家真的彻底放弃了野心,这才是天方夜谭。哪怕白家手中没有了兵权,只要白洪还活着,只要白家的声望还在,就永远都是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路海澜靠倒在椅背上,用手遮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他很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哪怕虫族没有撤军,他的父皇也不会容忍白家继续坐大,白皇妃被幽禁到别宫就是明证。 白皇妃,还有他的弟弟路卓恩,被夹在皇帝与北疆白家之间,这二人的处境可想而知。幸好他父皇似乎没有利用他们的想法,而是将他们送来别宫,隔绝在这件事情之外但真的是这样吗?路海澜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势必不会是一场短暂的斗争,整个帝国今后的局势,都会被牵扯在其中。而迟早有一天,就连他自己,也很可能会无可避免的,被卷入这场权力斗争的漩涡。 朱岩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突然开口道:“殿下可是在担心白皇妃?” 路海澜知道瞒不过他,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点担心我不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 “据老奴所知,陛下昨夜去了西院。”朱岩意味深长地道,“今天白天,宫里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还有白妃娘娘以前在宫里留下的摆设家具。听说陛下准备叫人将西院重新翻修,扩上一扩” 朱岩没有明说,但路海澜听明白了——朱岩的意思是,他父皇并不打算让白皇妃和路卓恩回宫,看样子是要叫两人在西院长住下来,不去与外界的事情沾染接触。 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路海澜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他坐起身看向朱岩,神色有些复杂道:“白皇妃,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该吃吃,该睡睡。”朱岩笑着道,“老奴瞧着她倒是挺想得开的,今天还叫韦恩度给她订购新出来的一款眼霜,说是眼角纹越来越严重了。” 路海澜被朱岩说的,不禁想起了白皇妃那张没心没肺的脸,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那女人除了外表长的柔弱,浑身上下就没有什么地方是真跟柔弱这词沾边的,他担心的纯属多余了。 说实话,路海澜对皇帝与北疆白家的争斗完全不感兴趣,他担心的也就只有白皇妃和路卓恩,只要两人不被牵扯到其中,他甚至并不关心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对他来说,实验室里那具正在制作的义肢,可能还更重要些。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去了趟西院,看望白皇妃和路卓恩。 “小梅!小梅!” 刚走进西院,路海澜就听见白皇妃的叫声,他循声望去,只见白皇妃蹲在一棵枫树下,将落叶堆在一起,点了火,正在烤着什么他走近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串被烤糊了的玉米。 放着现成的烤炉不用,烧树叶烤玉米,很有童趣了。 路海澜默默瞅了片刻,觉得自己压根没必要来这趟,转身想走。结果刚转过身,肩上就多了一只手,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摁在他肩膀上,像是压上来一座小山,叫他整个人不由往下一沉。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你什么意思啊?”白皇妃一手按着路海澜,另一手拿着那串烤玉米,完全不在意上面的黑灰,啃得啧啧有味。 路海澜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平静道:“我刚才想事情,走错路了。” “成吧,不跟你计较了。”白皇妃很爽快地原谅了他的‘失误’,拖着他蹲到火堆边,用木头棍子在里面拨了拨,拨出来一只外皮焦黑的红薯。她嘴上叼着玉米,伸手捡起那只红薯,烫的呲牙咧嘴,用指甲抠了抠,确定至少外面的已经熟了,便甩手将其丢进路海澜怀里。 路海澜眼看着那红薯飞过来,只得伸手接住,白皇妃取下口中的玉米,兴冲冲道:“快尝尝,我烤了好半天呢。” 路海澜低头盯着手中黑不溜秋的玩意,三秒钟后,他抬起头,深吸了口气。 “白妃母。”路海澜道,“我不” “你敢说一个不字,信不信我连皮给你塞进去?”白皇妃笑眯眯打断他道。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路海澜想,古人诚不欺我。 其实这红薯扒了皮就没那么难看了,路海澜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感觉挺香的,于是又咬了一口里面还是生的。侍女小梅及时拿着水杯出现,路海澜一口气灌了半杯水,偷偷把嘴里含着的生红薯吐到手心里,丢到脚底下踩住。 “我小时候,旁边就是座山,一到秋天,大家就都到山上去玩火。”白皇妃看着手上的玉米串,露出追忆的表情轻声道,“前面点,后面扑,我总是演放火烧山的坏人,他们都追不上我好像一下子时间就过去了,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 路海澜静静看着她。 白皇妃将手中的玉米丢进火堆,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她低头瞅瞅路海澜,笑了。 “那红薯丢了吧,我逗你玩的,你还当真啊?”她弯下腰,用食指点着路海澜的鼻尖,笑眯起眼睛,“太子,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啊不行,我好想抱抱你,来让我抱抱你” 这天夜里,路海澜做了个恶梦,梦里他被人死死抱住,抱得喘不过气。他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抹掉脑门上的冷汗,就又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他,那个什么了。 有些事情,越不想叫人知道,往往被知道的越快。 清晨不到八点,路海澜已经坐在书房里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他以为来的是韦恩度,便开口叫人进来,结果却见朱岩挂着一脸神秘的笑容,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小主子,听说” 一听见这个‘听说’,路海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脸色微微一滞,打断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说明孤c我的男性性征发育的很正常。” 他话音虽然听上去很平静,然而险些把久未使用的自称用出来,就说明他的内心实际上并不那么平静。朱岩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并没戳破,而是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凑过去递到路海澜面前。 “这是什么?” 路海澜看着被举到面前,瞧着很有些历史的旧书,炯炯有神地盯着封皮上‘御龙心经’这四个大字。 “这是大内秘传,历代帝王均有修炼的修身奇术,老奴出宫的时候偷偷从内禁库里拿了这本抄本,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小主子您肯定用得上。”朱岩腆着老脸给自己邀功,大肆吹嘘起这本书的奇效,“想当初洪武帝夜御十女,金枪不倒,靠的就是这本御龙心经,这不是老奴胡说,宫中的起居注都记着呢。” 路海澜看着他,不说话,两只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特么逗我呢。 朱岩与路海澜对视片刻,眨巴眨巴眼,默默将书收起,垂首道:“小主子看来无心此道,是老奴冒犯了老奴告退。” 眼瞧着人说完话就往外走,路海澜心里天人交战,终究还是在朱岩即将走到门口时叫住了他。 “等等把书留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雨中幻影 ,半月后,皇帝陛下下旨,将每年的十月六日定为‘北疆和平日’,列入法定节假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据说,有比较谨慎的大臣认为不妥,主张等确认了虫族不会卷土重来后再下旨,上了奏折的第二天,该大臣就抱病回乡养老了。 资本市场军工板块暴跌,路海澜得了先机,预判准确,小赚一笔。有了这笔入账,他就不用再等今年宫中的拨款,愉快地将那台睿神级光脑抱回了自己的实验室。法兰不知从哪搞到一套相当高级的智能ai程序,路海澜给装上智能ai的光脑取名为‘叮当’,这名字来源于古老传说里某个无所不能的机器人。叮当可以储存所有的实验记录和资料,并根据预设程序对实验室中的仪器进行操作,最重要的是,它能够根据自己存储的资料进行实时分析,对路海澜的实验过程进行修正和指导。有了叮当,路海澜的实验室就相当于有了大脑,极大程度上节省了他的脑力和体力消耗,总而言之,路海澜十分满意。 法兰却不太满意。 “叮当的ai是成长型的设计,目前还是幼生状态,想要让它成长的话,必须有足够的信息量和演算能力,睿神级的配置还是太低了。” “启示级的光脑最低也要十亿起步,我买不起。”路海澜实话实说道。 “其实启示级也就那样,最好能有原初” 路海澜打断他道:“全帝国只有两台原初级的光脑,一台在帝国科学院,一台在皇宫,麻烦你不要再大白天说梦话了,法兰。” 法兰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己造,不是吗?” 太子殿下表示,他的老师一定是疯了。 虫族撤军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别宫里却依旧平静无波,当真像个世外桃源。路海澜偶尔会连上光网看看外界的议论,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北疆白家所面临的处境,有同情白家的,也有认为他们咎由自取的,不过看得出官方在压制这方面的言论,主流媒体完全没有关于白家的报道,清一色是在歌功颂德大唱和平。 十月底,皇帝下旨嘉奖北疆将士,与这道旨意一同颁布的,是一系列针对北疆军将士的奖励优待政策。路海澜在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份政策,从政策上针对性极强的一条条细则就能看出,他父皇绝非心血来潮,而是筹谋已久。这份优待政策几乎照顾到北疆军中从上到下各个阶别的将士,无论是一般士兵还是高级军官,选择退役的话能得到一笔相当优渥的安置金,以及至少三个可供选择的就业岗位。相反如果不想退役,北疆军的编制肯定是要进行大幅度裁减的,政策上给这些将士开辟了专门的申调通道,比起军部的常规程序要更加快捷和优待总体来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皇帝陛下终于对北疆白家出手了,第一步棋果然是拆解被掌控在白家手中的北疆军。 对于皇帝来说,他最大的优势正是帝国这数百年来统治起的民心,路氏皇族的正统地位,不需要使用什么阴谋诡计,这完全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如今正值盛世,国泰民安,北疆白家要起兵谋逆,天然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时势这二字,道尽一切。 路海澜不看好白家,帝国中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与他看法一致,只要皇帝陛下不急于求成,耐心一步步进逼,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斗争。皇帝陛下今年才三十八岁,怎么看也不会是缺乏耐心的样子。 “差不多是时候了。” 晚饭后,路海澜到西院向白皇妃求教武艺,他习武至今已有三年,平日里穿着衣服看不出来,此时脱掉外衣,才显露出内里与文静外表颇为不符的强健体魄。没有了那件名为太子的外衣,只作为自身本身而站在这里的路海澜,那双沉静的黑眸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白皇妃,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气机牢牢锁定了对方。 “武者的第一道天关,是为开天门,在此之下的武者,皆为不入流。” 白皇妃穿着一件侧开襟的短打绸袍,头发高高挽起在脑后,神色淡然道:“天门之上是仙路,能入者万中无一,对你来说还遥远得很。你的基础已经足够夯实,是时候尝试着开天门了,这一道关卡的难处在于突破自身肉体极限,你心思缜密是优点,但在这里想得越多,就越难” 话音未落,她的拳头毫无预兆出现在路海澜眼前,还在思考她所说话语的路海澜本能地偏头一躲,然而白皇妃的另一只拳头已经同时重重擂中了他的小腹。 他被打飞出去。 白皇妃弓步弹身而起,追上倒飞中的路海澜,双拳【交替闪电般连击一十六拳,路海澜听见自己肋骨断折的裂响,五脏六腑像被车轮狠狠碾过,他听见白皇妃带着戏谑笑意的话音在耳边响起—— “那我就打到你没办法思考好了。” 路海澜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 白皇妃下手很有分寸,看似毫不留情,但实际上所有攻击都在路海澜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只不过纵然如此,路海澜也被她打了个半死。 在那场凌虐式教学的最后,路海澜终于超越了自身的极限,用以往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和动作,对白皇妃做出了一次还击。这也是那天晚上他唯一的一次主动攻击,剩下的时间通通都是在挨打。 没办法,太子殿下与白皇妃的武力值差距,就好像林寰跟他的智商差距一样,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来,太子,啊——” 路海澜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从衣襟中露出的脖颈上还缠着纱布,他默默看着眼前身为罪魁祸首的白皇妃,后者正打着来探望他的名义,明目张胆地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追加伤害。 “白妃母。”路海澜虚弱道,“你把粥放下吧,我可以自己吃。” 白皇妃听话地将粥碗放下,又拿起桌上洗好的梨子,殷勤道:“那我给你削个梨?” 路海澜虚弱地眨了眨眼,希望她能识趣的滚走,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骚扰他这个伤号。白皇妃坐在床边,低眉顺目地削着梨子,又恢复成那副娴静淑雅的小女人模样,叫路海澜看得很是无语。 “太子。” “嗯?” “听说明天要下雨。”白皇妃低着头用小刀轻轻拨掉还挂在面上的梨皮,将梨肉一小块一小块削进盘子里,“你听过那首雨中情吗?” 路海澜有点懵逼,摇了摇头:“没有。” “逐梦人,十几年前的老片子了,逐梦人和梦中的少女在雨中重逢时,配的就是这首曲子。”白皇妃轻轻哼了几句,叉起一块梨子凑到路海澜嘴边,微笑道,“我当时特别喜欢这首歌,还专门去学过不过现在词都忘了。” 路海澜完全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白皇妃喂他吃了两块梨,便拍拍屁股离开,当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来干什么的。路海澜躺在床上养伤,闲着无事可做,干脆连上光网找出白皇妃说的那部老电影,一个人看了一遍。 概况地讲,这就是个主角爱上梦中少女,苦苦追索心中幻影,最终未能如愿的相当烂俗的爱情故事。 白皇妃说的那首歌出现在影片中段,主角与梦中少女在雨中重逢,音乐响起,两人携手共舞,画面十分唯美,很能欺骗纯情少女的眼泪。 路海澜若有所思。 第二天果然下了雨,本来就是人工操纵的天气,预报当然准确无误。初入天门的路海澜敏锐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白皇妃说开天门是武者的第一道天关,路海澜感觉像是进入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无论视觉听觉还是神经反应速度都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他甚至有一种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的错觉。 这个世界变得更清晰,也更复杂。 傍晚,路海澜拄着拐杖,撑着伞来到西院,他走进内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游廊栏杆上的白皇妃。后者穿着一身纯白的丝裙,像个童真未泯的小女孩一样,用两条光裸的小腿踢着从屋檐上淌落的雨帘。 他真的看不懂这个女人。 白皇妃仰着头,似乎正在发呆,路海澜撑着伞站在院门口,静静注视着她。雨水给视线蒙上一层模糊的雾气,令一切都显得有几分虚幻。 过了不知多久,白皇妃缓缓低下头,向路海澜望来。 “喂太子,陪我跳舞吧。”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的话音听不真切,就好像她那朦胧的身影一样,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终的盛放 ,“我不会跳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路海澜拄着拐杖向前迈开脚步,走到与白皇妃坐着的栏杆隔着一小片花圃的庭院里,他站在伞下,漆黑的眼眸像是沉静的湖面,似乎没有什么能在上面留下波澜。 “真巧。”白皇妃笑了,“我也不会。” 她一边笑一边道:“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跳过舞,你信吗?” 她笑得很厉害,虽然她经常大笑狂笑疯笑,但路海澜从未见她笑得这样厉害过,像是遇见了这世上最开心最不可思议最好笑的事情。 “呐,太子。”白皇妃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又一次对路海澜道,“陪我跳舞吧。” 洁白的丝兰花在雨水拍打下轻轻摇晃着,路海澜站在花丛的这一端,沉默注视着坐在栏杆上的白皇妃,半晌,他毫无预兆放下了手中伞。 他像电影中的男主角那样,隔着盛放的丝兰花,向白皇妃伸出了左手。 白皇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瓢泼而落的大雨几乎瞬间就浇透了路海澜的全身,向来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凌乱贴黏在脸颊两侧,看起来很是狼狈,尽管如此,他依然有着令人无可指摘的优雅仪态,站在那儿,就是王子。 白皇妃怔怔看着路海澜,看着这个比她小了足足一轮还有余的少年,三年前她来到别宫,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枯寂而冷清的幽禁生活,却压根没想到,这竟是她告别故乡嫁入皇宫后,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这个少年。 雨声也掩不住她心中的快乐,白皇妃跳下了栏杆,洁白的裙裾在身后飞扬,像一只展翅的蝴蝶般扑进路海澜怀里。 路海澜微微向后一仰,右手拄着拐杖,抬起左手搂住了她的腰。白皇妃光着脚踩在地上,两只手搭在路海澜肩上,有些迷茫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嗯,需要音乐。” “音乐?” “唱歌吧。”路海澜回忆着电影中的画面,告诉她,“唱那首雨中情。” 白皇妃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不太确信地含糊唱出一句歌词,她一边唱一边看着路海澜,像是害怕他会嘲笑她。路海澜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在白皇妃哼唱到第三句时,他搂着她向旁迈出了一步。 他们在雨中慢慢地跳着舞,动作生硬而笨拙,左右移动,原地转圈,像一出滑稽的哑剧。 “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白皇妃轻声问。 路海澜点点头,肯定道:“傻透了。” 白皇妃笑趴在路海澜肩上,脚下却依然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她搂着他的脖颈,小声嘟囔道:“我小时候最不耐烦参加舞会,每次都学男孩一样穿着裤子,所以没人邀请我跳舞没想到长大后,居然没机会再跳舞了。” “我现在不是正在跟你跳吗?”路海澜的话音有点无奈,“劳烦你体谅一下我这个残疾人的心情,疯够了就说一声。” “不,我要跳到雨停。” “别开玩笑了” 在瓢泼的雨幕之中,黑暗而寂静的夜晚,终于到来。 次日,帝国历七九九年十一月五日,阴。 早上八点半,路海澜在书房里用早餐,老太监朱岩站在窗边沏茶,抬头打量了眼外面的天色,皱眉道:“这天瞧着又要下雨了。” “可能快下雪了。”路海澜接口道,“每年的初雪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 说完话,他突然抬手掩住嘴,咳嗽了几声,朱岩有些诧异地望过来,自从跟随白皇妃习武后,路海澜的体质有了极大改善,几乎没再生过病。路海澜拿出手帕盖住口鼻,擤了擤鼻子,嗓音有些嘶哑,对朱岩道:“昨天淋了雨,你帮我取点药来。” 朱岩点头应是,抬腿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迎面被冲进来的韦恩度撞了个满怀,他唉哟一声向后栽倒,幸好韦恩度反应的快,抢前一步将他拉住了。 “干什么急急躁躁的。”朱岩随口抱怨道,被韦恩度拉着站稳身,一抬头瞧见对方的表情,愣了愣,问:“出什么事了?” 韦恩度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仓惶与慌乱。他哆嗦着嘴唇,看了看朱岩,又抬起头去看路海澜。 “殿下”韦恩度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白妃娘娘薨了。” 阴雨的天气,韦恩撑着伞,快步跟在路海澜身后走进西院。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走动的宫人,路海澜拄着拐杖在廊道中急行,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寒冰,森冷无比。 白皇妃是昨天夜里去的,服毒自尽。 路海澜走进内院,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卧房门口的侍女小梅,看着对方那张平静得如同死去一般的面孔,他不自觉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所以一切都是真的,白皇妃真的死了。 “太子殿下。”侍女小梅抬步走到路海澜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她说里面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您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丢掉她说她本来想跟您好好道个别,可是您太聪明了,她害怕说漏嘴,所以才写了这封信。” 路海澜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的信封,良久,抬起手接了过来。他正想开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骚动,一队人急匆匆闯进内院,为首者正是曾与路海澜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太监,侯松白。 侯松白身后的几名宫人抬着一只漆黑的棺木,他快步走到路海澜面前,冲身后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做事,接着撩起袍摆利落跪倒:“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路海澜看了那几名将棺木抬进卧室的宫人一眼,让他起身,道:“父皇叫你们来的?你让他们等一下,我要进去看看白皇妃。” “殿下,实在抱歉,陛下下了严令,半个小时内他见不到白妃娘娘,奴才便要人头落地。”侯松白毫无玩笑之意,而这显然也并不是个玩笑,说话间那几名宫人已经扛着棺木从卧房中出来,另有一名宫人走在最后,怀里抱着路卓恩,侯松白对站在一旁的侍女小梅道:“陛下要见你,你也一起来。”随即又冲路海澜躬身行了一礼,带着人匆匆离开。 很快一架飞行器从院外飞起,没入远空,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内院里只剩下路海澜与韦恩度二人,雨水从屋檐上淅淅沥沥淌落,盛放的白丝兰静静伫立在栏杆旁,路海澜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封,又缓缓抬起头,茫然地扫视着这间院子。 一切恍如昨日,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欢快笑着的女子。 从西院回来后,路海澜将自己关进书房,韦恩度候在门外,听见里面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有心送药进去,却又不敢打扰此时的路海澜。 白妃娘娘的死,对太子殿下的伤害可想而知,这几年两人便像亲生母子一般,感情有多深厚韦恩度是看在眼里的。白妃娘娘的性情是极好的,待他们这些下人也甚是宽和,去年她给所有人都织了一条围巾,连他这个奴才也得了一条,那毛料裹在颈子上,暖和极了。 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韦恩度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低下头用指尖抹了抹眼角,强忍着涌上眼眶的热意,张开嘴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书房中,路海澜捏着信纸,用左手捂着嘴,抑制不住的咳嗽从喉咙里溢出来,他咳嗽着,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葬礼(上) ,夜已深,无星无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喝点粥吧。” 路海澜靠在椅上,用手背掩着嘴咳嗽,朱岩端着餐盘走到书桌旁,将冒着热气的药粥放到桌面。他有些担忧地注视着路海澜,低声劝慰道:“殿下,再难过,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您就把粥喝了吧。” “我没胃口。” 路海澜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问朱岩:“宫里有消息了吗?卓恩和小梅可还安好?” 朱岩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殿下不必担心,圣上定然不会迁怒四皇子的。” 话是如此,但他并没提小梅,的确,哪怕皇帝陛下再如何震怒,也不会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出气,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侍女,就未必了。 路海澜定定注视着手中的茶杯,水面蒸腾着薄薄的雾气,像一面无法看透的镜子——就好像他始终没能看透的,在白皇妃明媚的笑容之下,那颗承受了太多,早已疲惫不堪的内心。 “白皇妃,终究是选择了白家。” 朱岩的话音也有些暗哑,站在书桌旁,两手兜垂在小腹,轻轻叹了口气。 “眼下,白皇妃的死,是叫陛下短时间内无法再对白家出手,也给白家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可想而知,陛下会有多么震怒殿下您与白皇妃亲近,此时却是不便再有举动,这事老奴也有责任,老奴错算了白皇妃的性情,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决绝刚烈” 路海澜低笑一声。 “孤,实在不懂女人。”他打断了朱岩的话,脸上带着冷漠的笑容,似乎是在对朱岩讲,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也好,孤的母后也好,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却能毫不犹豫地做出残酷的事情。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舍弃起来却没有半分留恋她们难道不知道,孤,也是会伤心的吗?” 朱岩震惊地抬起眼,他敏锐地觉察到路海澜的失常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白皇妃,但看着神情冷漠的小太子,他找不出能够劝慰对方的字眼,任何话语在这无可挽回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白皇妃选择了用死亡来保护白家,而这件事对于被她留下的人来说,是一道无法愈合的巨大伤痕。 “够了,你去歇着吧。”路海澜疲倦地摆了摆手,“让孤一个人静一静。” 他答应过林寰,不再以孤自称,然而此时此刻他心绪烦乱之下,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注意这些小节他很累,很想就这样失去意识,不用再思考,再回忆起那些画面。 仅仅只是睁着眼睛坐在这里,就令他感到痛苦。 帝国历七九九年十一月六日,白皇妃的死讯从宫中传出,一瞬间登上帝国各大媒体报道的头版头条。宫中召开了正式的说明会,在会上皇帝本人亦亲自露面,对白皇妃的死显得十分悲痛。按照宫中的说法,早在生下四皇子路卓恩时,白皇妃就因难产而落下暗疾,而小皇子的身体也十分虚弱,所以母子二人一直在月兰别宫疗养。但白皇妃的身体实在亏损太过,这几年始终未见好转,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丢下小皇子撒手人寰。 大多数民众都接受了这个解释,当然,也有人是不会接受的,比如北疆白家。他们用很委婉的说辞公开发表了一份申请,要求得到白皇妃生前的医疗记录,并请求将白皇妃的尸体运回北疆故乡埋葬。 皇帝同意给出医疗记录,却拒绝了后一项请求,用他的话讲——白妃是朕的妻子,理应埋葬在皇家陵园,百年之后,与朕同在一处长眠。 皇帝的话没毛病,白家也没有再公开发声,但与此同时,许多白皇妃年少时拍摄的视频从各个渠道在民间悄然流传开。这些视频中的白皇妃英武矫健,身手了得,其中一段她在山瀑边练拳的视频,被不少民间武学名家奉为经典,说是看完后大有感悟,白皇妃当时的武道修为恐怕就已经摸到了仙路的门槛。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至少也是天门的武道高手,会因为难产留下暗疾而虚弱至死? 人人心中自然有一杆秤,民间的舆论风向渐渐偏转向白家,尤其是在北疆,绝大多数民众都对白皇妃的死因抱有怀疑,而怀疑的对象,自然是皇室以及皇帝本人。而就在这种暗潮涌动的局面下,宫中对外放出消息,确认将在三日后,也就是帝国历七九九年十一月十一日,以国葬的规格,举行白皇妃的葬礼。 人死,入土为安。无论白皇妃的死因究竟存在着多少疑点,这里面又或许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内【幕,但哪怕是丝毫不关心这些的普通民众,也大都为这位美丽的皇妃之死感到悲伤。 在学校得知消息的林寰心焦如焚,想要请假却没得到批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急匆匆赶回别宫,跳下车就往书房跑,刚跑到门外,便听见里面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他吓得停下脚步,缩着脑袋从门缝里往里望去,只见他的太子哥哥站在书桌后,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暴怒,老太监朱岩背对着门口垂首站在书桌前,脚边散落着一只散了架的战舰模型。 “为什么?”路海澜怒极反笑,声音像是被砂布磨擦过的嘶哑与干涩,“就因为孤是个瘸子?出去会给皇室丢脸,所以连葬礼也不能参加?” “殿下白妃娘娘的葬礼,您的确是不宜公开露面。”朱岩毫不畏惧据理直言道,并不因路海澜表现出的愤怒而退缩,“这无关您的身体,而是您的身份决定的。再加上您之前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如果贸然出现在白妃娘娘的葬礼上,很容易将舆论的风向招引到您自己身上,而您与白妃娘娘共同居住在别宫的这几年,也会被胡乱猜测,大肆歪曲。” “那孤远远的看着,总行了吧?”路海澜声音低了下去,“孤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殿下,老奴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届时会有无数媒体,无数双眼睛盯着白妃娘娘的葬礼,为了引导舆论,整个葬礼肯定会被全程跟踪报道,陛下多半也会亲自出面,您只要进了陵园,就绝对会被发现的” 朱岩说的没错,路海澜也很清楚,他不能,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因为这具残缺的身体,他被困在别宫这座笼子这么多年,白皇妃可以用死亡来挣脱笼子的束缚,他却不能,也不想那么做。他一直在积攒力量,所有人都相信他迟早能挣脱这只笼子,但那个迟早,却不是现在。 路海澜仰起头,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冲朱岩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他不该对朱岩发火的,他的情绪失控了。朱岩沉默地躬身告退,与呆立在门口的林寰撞了个正着,他冲林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路海澜。 林寰点点头表示明白,背过身挨着墙壁抱膝坐下,朱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离开。 林寰知道,路海澜很喜欢白皇妃,他也知道白皇妃死了,他的太子哥哥肯定会很伤心,所以他才焦急无比地想要赶回来。可他没想到,路海澜会这么难过刚才他的太子哥哥明明是在生气,那表情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寒冷的雨风从空旷的廊道上卷过,林寰缩了缩肩膀,搂紧了膝盖,他想进去告诉太子哥哥还有他在,有他会陪着他可是除了说这样的话,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没办法叫路海澜不再伤心难过,也不可能让白皇妃重新活过来。 路海澜痛苦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林寰错愕地瞪大了眼,翻身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细缝,将眼睛凑过去向屋内张望。 ——他对上了一双漆黑而冰冷的眼睛。 林寰愣了半秒钟,赶忙抬起头小心翼翼拉着门把手重新将门关好,然后抱着膝盖缩回原位。他有些发蒙地想,刚才太子哥哥究竟是不是看见了?还没等他想出结果,身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路海澜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低头看向他。 “呃,太子哥哥” 林寰正想努力扯出个像样点的笑容,脸上突然多了只温暖的手,路海澜摸了摸他冰冷的面颊,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 “起来,坐在这干什么?”路海澜皱眉道,有些难受地偏过头咳嗽了两声,又道:“跟我进去,别感冒了。” 林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努力向上弯起唇角,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争先恐后涌了满脸。 他又哭又笑,像个傻逼一样,颤抖着握住了那只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葬礼(中) ,葬礼的时间已经确认,届时全帝国的媒体都将进行实时转播,气象局很识趣地预报从九号到十一号帝都都将是晴朗的天气,然而在两千多公里外的月兰特区,雨却一直没停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连绵的阴雨令人心情难以愉悦,林寰请求路海澜替他向学校请了两天假,因为他想留下来一起从光网上观看白皇妃的葬礼,说这话时他正蜷在路海澜怀里,尖尖的下巴抵在路海澜肩头,眯着眼睛,像一只睡不醒的小猫。 “太子哥哥你睡着了吗?” “嗯?” 林寰扭了扭身子,分开腿变成跨坐的姿势,伸出手搂住路海澜的脖颈。他沉默拥抱着路海澜,像是要将对方整个人都保护在自己怀里,半晌,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太子哥哥,难过的话就哭吧有我在呢,没事的。” 他这几乎是把以前路海澜哄他的话照搬过来,同样的话从路海澜口中说出来,跟从他嘴巴里吐出来,完全是两个效果。 “呵。”路海澜低低笑了,抬手按住林寰的后脑,将小家伙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轻轻在上面拍了拍。 “乖,回去睡吧,我也有点累了。” 林寰的作战失败,讪讪然从路海澜身上爬下来,看了看路海澜疲倦的脸色,乖乖滚走去睡觉。不论这别宫中众人作如何想,第二天路海澜就恢复了正常,除了咳嗽的症状始终不见好转外,太子殿下的生活又回到以往那般规律而平静的模样。 韦恩度恼火地将医官叱责了一通,而后者也很无奈,路海澜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问题,之所以咳嗽不止,病根是出在心上,用古医学的说法,这就是郁结于心,导致肝火犯肺,他开的药不管用,是因为太子殿下心里的病太严重。 路海澜照常上课,吃饭,睡觉,甚至还不忘在傍晚练拳,众人提心吊胆的观察了一整天,确信他真的是恢复了理智,连法兰也忍不住惊佩于小太子强大的自控力,自叹不如,倘若再算上年龄的因素,那差距就更恐怖了。 当初给林寰专门请的老师已经被辞退,请假留在别宫的林寰无所事事,干脆二十四小时守在路海澜身边,路海澜上课他旁听,路海澜练拳他旁观,路海澜去厕所他也跟着太子殿下被缠得头疼,翻出一本小时候做过的数学习题册,丢给林寰让他去完成。 林小寰看着那本砖头一样厚的习题册,欲哭无泪,深切懂得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日。 被习题册折磨得几乎忘了时间的林寰,到临近睡觉时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的假期要结束了——明天就是白皇妃的葬礼了。 他突然有点心慌,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很想见路海澜。虽然是大半夜了,但这个点路海澜多半还在书房,林寰套上棉外套,换了鞋子奔出房间,匆匆往书房赶去。庭院里静悄悄的,连雨也停了,他拢了拢领口,稍微放轻了脚步。 书房的灯亮着,路海澜却不在里面。 林寰在书房里绕了一圈,将卫生间也找过,有些茫然地站在书桌前。也许路海澜是回去休息了?林寰在寂静的房间中听见了自己心脏的搏动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本能的心神不宁,见不到路海澜就无法安心。 他离开书房,去了路海澜的卧室。门锁着,他尝试着轻轻敲了敲,将耳朵贴到门面上,全神贯注地倾听没有声音。 林寰又敲了敲门,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路海澜不在里面,也不在书房,林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微微瞪大眼,猛然倒跃上身后的栏杆,伸手在柱子上一搭,整个人便如灵猫般翻上了屋檐。他蹲在潮湿的瓦片上,静静望向远处被黑暗夜幕笼罩的西院,是了,太子哥哥肯定是去那了,他想。 这个时间宫人们都休息了,自然没有通行车,林寰也懒得去找韦恩度,这点距离对他的脚程来说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他从屋檐上跃下,熟门熟路地在庭院中飞快穿梭,不多时已经来到东院的最西侧,林寰翻上院墙正要跃下,视线的余光突然瞟见了一道微光,他不太确信地仔细瞧了瞧,那光的位置,好像是路海澜的实验室? 林寰踩着院墙猫腰跑过去,扒着屋檐从高高的天窗上往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机械床边的路海澜。他惊喜地张了张嘴,接着意识到自己在这叫对方也听不见,便伸手敲了敲窗子。 路海澜头颅动了动,循声向上望来,待看清了扒在窗户上的林寰,微微一怔,冲他招了招手。 林寰一跃落回地上,忙不迭跑到门口,门从里面打开,路海澜拄着拐杖,问:“怎么还不去睡?” 林小寰难得忸怩了一下,支吾道:“太子哥哥你不也没睡?” 路海澜不说话,似笑非笑看着他,林寰顶不住对方的目光,只得坦诚交代:“我想见你了。”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回去睡了吧?”路海澜道。 话是这么说,可刚见到就要他走,林寰不太乐意。他腆着脸凑上去拉住路海澜的胳膊晃了晃,使出一贯最擅长的撒娇手段,路海澜有点无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去睡吧。” 按照以往的话,路海澜认真发了话,林寰肯定是会乖乖听的,可这天晚上不同,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被一只小锤子敲打,摇来晃去,不得安稳。这股无由来的不安令他更加依赖路海澜,纯粹本能地不想离开对方身边。 “太子哥哥。”林寰无意识握紧了路海澜的胳膊,“我有点害怕我不吵你,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路海澜的目光有些深沉,静静看了林寰半晌,缓缓开口道—— “好。” 眼皮沉重得像是吊着两只秤砣,林寰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茫然注视着打着防滑纹的金属地板,过了好一会,眼中才恢复了焦距。 他蓦然抬起头。 这里还是那间实验室,不远处路海澜背对着他,站在靠内侧的实验台前,林寰张开嘴想要呼唤对方,却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话音骤然哽在了喉咙里。 没错,他想起来了,是路海澜在他颈后切了一掌,打昏了他。 林寰缓缓低下头,他的腰上箍着一只粗壮的机械臂,两条手臂被反缚在身后,牢牢拴在金属卡座上,而他的屁股底下坐的,正是路海澜经常使用的那张机械加工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寰嘴皮发干,他完全弄不懂眼下的情况,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在想他的太子哥哥莫不是疯了,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要将他改造成超级人类什么的不能怪他乱想,这情节真的好雷同好恐怖啊 “太,太子哥哥” 林小寰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叫了声,路海澜恍似未闻,连头也没回,弄得林寰心中更是打鼓,他的太子哥哥绝壁不正常了,肿么办? 他有点想哭。 度日如年的数分钟过去,路海澜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回过头看了林寰一眼。林寰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对方冷漠的视线骇了一跳,路海澜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冲最内侧墙壁上的光屏开口道:“叮当,执行手术程序。” 无机质感的机械声骤然在实验室中响起:“收到,开始执行手术程序,请将目标放上实验台。” 路海澜开始脱衣服。 林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脱光了身上的衣物,用手臂撑着身体坐上了实验台,将双腿放入半环形的拘束器中,接着路海澜垂下手臂,冲光屏道:“可以了,执行下一步。” “收到。” 两只机械臂从实验台下方伸出,一左一右扣住了路海澜的手臂,背板缓缓升起,三只钳子似的金属拘束环依次在他的胸腹扣合,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在实验台上。 “束缚完毕,确认中确认完毕,注入麻醉” 漆黑的发丝垂落在额前,路海澜微微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畸形而扭曲的右腿,灵活的机械臂操作着麻醉针在上面戳刺,知觉一点点消失,他疲倦地眨了眨眼,笑了。 “麻醉完毕,确认中确认完毕,准备执行切除” 看着实验台上的机械臂换上激光刀刃,林寰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了大眼,接着疯狂挣扎起来。 “不!太子哥哥!停下!你叫它停下!不,不要,求你” 他要疯了,他真的要疯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激光刀悬停在路海澜的右腿上方。 “定位中,定位完毕” 无机质的机械声漠然响起。 “开始切除。”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葬礼(下) ,天空中泛起鱼肚白,实验室的金属门缓缓开启,路海澜打横抱着失去意识的林寰从里面走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脸色苍白的韦恩度站在门外,已不知站了多久。 “带他回房,安排医生守到他醒过来。”路海澜将手中抱着的林寰交给韦恩度,淡淡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套参加葬礼的衣服,还有早餐。” 韦恩度躬身应声,目光扫过路海澜笔直站立的双腿,微微一滞。 路海澜从他身边走过,坐上等候在旁的座车,靠倒在椅背,有些虚弱地摁着眉心。韦恩度将林寰放上副驾驶座,然后绕到另一边上车,发动了车子。 小车驶出东院西面的侧门,沿着院外的车道,绕着院墙转了半圈,从另一侧的院门驶入,很快就到了内院外。韦恩度将林寰送回房间,叫来医生看顾后,匆忙赶回路海澜的卧室,他进去的时候,路海澜正在贴身内侍的服侍下更衣,韦恩度的视线定格在对方的右腿上,像是傻了一样僵立在门口,整个人都懵了。 “我要的早餐呢?”路海澜站在更衣镜前,有些生硬地指挥右腿伸进内侍提着的裤腿中,他回头看了韦恩度一眼,开口问。 韦恩度恍如从梦中惊醒,急忙道:“厨房正在准备,马上就到。” “给我准备两辆车,要查不出来历的。”路海澜没指责他的走神,径自吩咐道,“选几名侍卫跟着我,叫他们换上常服,先不要向宫里知会,等我回来再说。” “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 韦恩度已经彻底明白他的太子殿下打算做什么,他不是朱岩,对于路海澜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听从。而即便是朱岩在此,恐怕也无法再说出劝阻的话语路海澜已经证明了他对此事的决心,充分地。 在朝阳刚刚从天边升起时,路海澜已经坐在疾驰的车中,踏上前往帝都的路途。外表平平无奇的小车沿着盘旋而起的匝道驶上高速传送通道,在悬浮传送带的输送下飞快前进,路海澜侧头望着车窗外闪现而过的景色,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别宫外面的景色。 跟光网上看见的也没什么不同。 人大抵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无比渴望,真得到了又觉得其实也就那样,正是既矛盾又讽刺。路海澜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视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上午十点整,白皇妃的灵车准时从皇宫出发。 送葬的队伍相当浩大,以国葬的规格也是最顶级的,被白菊簇拥的灵棺静静躺在灵车的顶端,棺盖并未打开,人们也无法窥见白皇妃的遗容。长街两侧每隔数米便站着一位身着铠甲的禁卫军,当灵车经过时,他们便整齐地拔出腰间佩剑,平举到额前。因为戒严的缘故,一般民众并不能提前去道路上等候,所以一大早就有许多民众等候在皇宫外,远远跟在送葬车队的后面,一起为白皇妃送灵。 路海澜的小车也跟在这支队伍中。 白皇妃生前极少对外露面,也不像其他权贵一样热衷于公益事业,能有这样的声望,多半还是托寄于她的身份。只因为她是皇帝陛下的爱妃,所以人们也就单纯地将她想象成一个美丽而娇嫩的女子,为她的早逝而感到悲伤他们并不关心她究竟是怎样的人,怎样的活过,又是怎样的死去。 皇帝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一场盛大的作秀,以体现他对白皇妃,对北疆白家的优抚。 路海澜靠在车座上,静静看着外面神情肃穆的人群,他知道自己的看法过于偏激,这当中未必没有真正为白皇妃的死而悲痛之人,而无论是否怀抱着廉价而盲从的同情,这些人能够自发的聚集在这里,本身并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 他只是在迁怒——为自己的无能,和彼此与生俱来无从改变的身份,为这势无可阻的时代洪流,为这仿佛早已注定的命运而徒劳地愤怒。 送葬的队伍从皇宫出发,一直来到位于郊外的东陵,这里是路氏皇族的皇家陵园,平时并不对外开放。禁卫军把守在陵园周围,一般民众止步于陵外,仅有少数获得允许的媒体跟随送葬的车队进入陵园内部。跟随至此的人们纷纷上前,将手中的花束摆放在陵园入口的围墙下,路海澜打开光脑调出一张地图,吩咐司机向地图上他做了定位的地方驶去。 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人群,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位于陵园右后方的一座小丘前。上山入口处的卫兵拦住了车子,司机摇下半扇窗户,递出去一张编号六位数字的身份卡。 守卫怔了怔,表情顿时柔和许多,这是禁卫军内部的特有身份卡,驻扎在帝都大星上的禁卫军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皇室,而在其中也有着非常简单明了的等阶划分:编号九位数字的身份卡,是戍守帝都大星的常规禁卫军团,编号八位数字,是守卫特定区域,被称为羽林军的特殊军团,编号七位数字,是守卫皇宫的大内侍卫,编号六位数字,则是专职守卫皇室要人的贴身近卫,而编号五位数字,就是禁卫军的统领与副统领。 放在往时,守卫见到这张身份卡自然就会放行,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将身份卡递回车窗里,赔着笑脸低声道:“兄弟,今天上面下了严令,这附近都不准放人进去要不,你等我向上面通报一声?”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用目光向坐在后座的路海澜询问,路海澜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身份卡,递到前面。司机赶忙转身双手接过,就那么用两只手捧着,递出车窗。 这张身份卡与之前那张不同,上面并没有任何作为识别的编号,一面漆黑,一面银白,右下角有相反颜色的皇家火焰纹章,守卫错愕地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在自己的识别器上轻轻一刷。 下一秒他肃容向身后比了个手势,一整队卫兵迅速列队立正,正要跪叩行礼,却被车窗里司机伸出的手制止,转而变成垂首致意。守卫将路海澜的身份卡恭恭敬敬交还,再没半句废话,拉开路障,让出上山的道路。 山上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就一只小亭,然而站在山顶的边缘,却能远远望见陵园中的景象。这山像一只曲颈展翅的青鹤,路海澜站在鹤颈的一侧,从陵园里向这边望,他的身形正巧被曲拱起的山壁遮掩,无法窥见。 这山就叫做飞鹤山。 深黑的大衣被山顶的凛风吹得猎猎作响,路海澜笔直站立在山崖边缘,静静遥望向远处的陵园。送葬的队伍在靠近陵园右侧的预定位置停下,一道身影缓缓从众人身后走上前,面容竟有些肉眼可见的憔悴,他站在已经挖好的坟穴前,沉默不语,背影显得格外寂寥。 被允许全程跟踪拍摄的媒体们惊喜若狂地抢拍下这一幕,因为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帝国最伟大最尊贵无上的皇帝陛下,路楚行。 他此时并不是一个皇帝,而仅仅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男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禁这样想到。 皇帝陛下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发表演说,他仅仅是看着,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被深埋地下。媒体们很识趣地选择了静默,转播画面中除了白袍导师温和念诵悼念诗的话语,再无其他杂音。 远处的飞鹤山上,路海澜蓦然回过头,却见几辆小车驶上山来,被他的侍卫拦住,从车上下来几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路海澜的侍卫正要问话,对方却动上了手,一个照面路海澜的侍卫就倒下了三个,而对方也被反击踹飞了一人。 两方都有些惊讶,路海澜的侍卫首领拉下耳麦,侧头轻声向路海澜汇报这边的情况,他身边只剩下一名部下,却并不显得惊慌。在几名黑衣男子的护卫下,从对方的小车中走下一名发鬓已带星点斑白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一只颇为夸张的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路海澜走到山道的上首,与其遥遥对视。 “让他上来。”路海澜对侍卫首领吩咐道。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那名中年人,后者见侍卫首领让开上山的道路,抬手向后一挡,示意手下不要跟随。山顶上路海澜收回视线,转身回到之前站立的位置,不多时,身边多了一道身影,中年人灰棕色的大衣随风翻飞,摘下了脸上那只有些可笑的大墨镜。 他们并肩而立,静静眺望远处的陵园中,正在举行的葬礼。 她死了。 他们在看着。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沉眠的种子 ,路海澜的实验室只有他本人和法兰有权限打开,当法兰接到消息从住处赶来时,韦恩度已经面色无比难看地在实验室外等候了许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法兰阁下,殿下昨晚” 法兰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上前开启了门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实验室,乍一进门就被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扑了一脸,当韦恩度看见静静放置在实验台上的那只右腿后,整个人不由摇晃了下,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法兰走到最内侧的光屏前,调出昨晚的实验记录,伸手拨动进度条,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个堪称血腥的实验过程。正常的义肢安装手术需要在无菌室内进行,辅以完善的医疗设备和药品,而路海澜的操作虽然缺乏了这些必备条件,但最为关键的植装与接合程序处理得十分妥善,整个手术应该算是成功的只不过还远远无法称得上完美。 路海澜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出现在屏幕中的林寰,看那状态也并非是知情者。法兰微微张开嘴,无声吸了口气,随即定下神,冲韦恩度道:“韦总管,麻烦你安排医生做好手术准备,等殿下回来后,第一时间重新为他接合伤口,另外我需要离开一趟,可能需要三至五天时间,在我回来之前,请你务必不要再让殿下使用义肢活动,拜托了。” 韦恩度面色苍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殿下的情况并不算太糟。”法兰随口宽慰了他一句,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比起殿下,林寰那边的情况可能还更严重些,我建议你最好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他说着话向门外走去,韦恩度怔了怔,跟上两步,追问道:“林少爷还没醒,您的意思是” “他受到的惊吓太大,出问题的不是这里。”法兰指了指身体,又指了指脑袋,“而是这里。” 韦恩度默然,方才他只是见到了断肢就几乎晕厥,林寰亲眼目睹了路海澜更换义肢的全过程,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这并不是说他们见不得血腥,可问题,这是发生在太子殿下身上 “如果连这种程度也接受不了,那还是及早送走为好。”法兰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对着韦恩度,话音是一贯的轻松和随意,“门我就不关了,你处理完后按一下这个闭门钮就行,那就这,我走了。” 晨光沐浴在法兰的背影上,像一团格格不入的异质光影,他抬起右手在耳边随意地挥动两下,接着将双手揣进裤兜,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渐行渐远。韦恩度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太子殿下的命运,从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不会平凡,无论是否出自本人的意愿,在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上,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而他只能旁观,无缘参与。 寂静而空旷的房间中,林寰骤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迟疑了数秒钟,缓缓偏头看向四周——这里,是他的房间。尽管已经添置了许多物件,但仍显得十分空荡,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有些陌生的男人,后者见他醒了,露出微笑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太子,哥哥在哪?” 林寰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他嘶哑道,干涸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胸口焚烧着的情绪是焦急,是恐惧,却唯独没有想哭的欲望。 他已经不会哭了。 如果流下眼泪就能阻止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那么他就不会像这样躺在这里。如果哭泣哀求就能让太子哥哥改变主意,那么他愿意将血液也一并化作眼泪流出。 但这都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很好,你不用担心。”医生温言安抚他道,“我给你倒点水,你把药吃了,养好身体,然后去见太子殿下,好不好?” 林寰缓缓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 医生困惑地眨了眨眼。 “药,给我”林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嘶哑道,“我要尽快好起来不能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 他小小的脸上显露出与年纪全不相符的成熟神色,像是一夜之间已经长大。医生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寰固执地不要对方搀扶,用双手撑坐起身,拿着水杯将药片服下。他两只手紧紧握着水杯,骨节泛出用力过狠的苍白,垂着头坐在床上,又一次回想起激光刀刃落下的那一幕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但他记得,他的太子哥哥在笑。 为什么要笑?明明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林寰想不明白。 安静的山顶上,只有凛风呼啸而过的鸣响。 路海澜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寒风掀起他的衣摆与领口,给他的嘴唇染上一层不正常的青灰,更衬得那张脸上半死血色也无,苍白得渗人。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孔的轮廓冷漠而坚硬,这是一张最近时常出现在新闻当中的脸,那只鹰钩似得鼻梁就是最不容错认的特征。 对这场葬礼,他们都是不该来的人,却都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对话,连视线也没有交汇,路海澜与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站在这里,注视着那个与他们都密切相关的女人被埋葬进土里,再也不会冲他们露出欢笑的容颜,天人永隔。 想要诅咒抑或愤怒,都毫无意义,在无可挽回的死亡面前,都是徒劳。 陵园中的葬礼进行到尾声,一只手递到路海澜面前,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样式普通的纸卷香烟。路海澜的视线缓缓移动到烟上,没有言语。 “你受了伤。”中年人的话音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玩意会让你好受点。” 已经凝固的血迹浸透了路海澜的裤腿,还有更多正在涌出的血液顺着脚踝流出鞋帮,在他脚下的地面积聚成一汪小洼。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疼吗?他感觉不到。 路海澜抬起手,接过了烟,中年人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替他将烟点燃,然后收起火机,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 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道别,与素不相识的少年,在只能遥望的远处山丘上或许并不能称为悲哀,因为这是彼此自己的选择。 香烟静静燃烧,路海澜皱着眉头,将它举到嘴边,尝试着吸了一口。 接着他开始咳嗽。 他苍白的脸上涌出不正常的潮红,用力捏紧了那支烟,低头看向另一只手掌心中斑点状的血迹。如果叫韦恩度看见,恐怕要大惊失色惶恐欲绝,路海澜自嘲地收回目光,微微仰起头,望向不知何时又昏沉起来的天空。 悔恨么? 是他刻意选择了忽视,选择了逃避,在这无可逃避的现实面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巨大的漩涡之中,他只是一枚无力的,随波逐流的,任人摆弄的棋子。 也许连棋子都算不上,连旁观的资格都被剥夺,他的父皇将他关进别宫的笼子里,给他送来优秀的老师,精心培育,在他尚未长成他所希望的样子,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者之前,笼门将紧闭,他的存在在人们心中仅仅只是一个名为太子的符号。 想要抗争的话,就拥有力量吧,拥有打破笼子,改变这一切的力量追逐力量与权势,在权力的斗争和涡旋中变得面目全非,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了。 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少年咳嗽着吸了口烟。 一粒雪花落上他的面颊。 下雪了。 院子里枫叶刚开始红的时候,白皇妃给路海澜量了尺寸,拉着皮尺惊叫他比去年又长高了十公分,她嘟嘟囔囔地绕着皮尺,说再有两年小太子就要比她还高了,男孩子长身体可真是快,又腆着脸凑过来搂着路海澜摸摸蹭蹭,说长大了就没这么可爱了,不可爱她就不抱了云云。 武力被强压一头的路海澜憋屈地想:托你的福,我更想快点长大了啊。 参加完葬礼的皇帝陛下坐进车厢,听侯松白轻声汇报了他在外面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几件事情,听到白洪来了帝都打伤了守卫陵园的侍卫,他笑着说了句‘他也来了啊’,而听到小太子锯断右腿换上义肢离开了别宫,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随即又笑了出来。 “不错。”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够狠,是我路楚行的种。” 或许是为了迎合白皇妃的葬礼,帝都在这一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白茫茫的雪花淹没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大地上落下一层银白的雪衣。 沉眠的种子静静深埋于地下,等待雪尽冰消,万物苏生的那一刻到来。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卷 正在发芽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林少爷。” 穿着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春季制服的少年回过头,露出一张仍显得有几分稚嫩的英俊面孔,他诧异地看向韦恩度,问:“怎么了?殿下不在书房吗?” 别宫的大总管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殿下吩咐,您若是有事找他,不急的话,请晚上再来,若是着急,可以先交代我去办。” 林寰皱起眉,脸上有些失望:“那我晚上再来好了。”说完他掉头就走,走没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韦恩度:“殿下是一个人出去了?” 韦恩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笑不语。知道从他这问不出结果,林寰终于泄气地小声骂了句娘,抬腿走人。 这是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朱岩端着一小碟子猫食,坐在廊边伺候前不久才新加入别宫的‘小主子’,这只短毛虎纹猫是路海澜上一次出宫途中捡回来的,太子殿下一脸嫌弃地掐着这小家伙的脖子,说是这猫跟了他一路,连他坐上车也跟在后面跑,缠得他没办法,干脆拎回来了——朱老太监听的想笑,勉强忍住,给自家小主子留点面子,养个猫嘛,多大点事,想养又何必不好意思呢。 法兰叼着根鸡翅膀晃悠悠走过来,很无良地用啃完的鸡骨头逗弄小猫,朱老太监瞥了他一眼,这一位在别宫待得时日久了,最开始那点为人师表的形象全都喂了狗,说是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瞧着跟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也没两样。 都是小太子纵容的——说到底全是路海澜的锅。 “殿下又出去了?”法兰看似漫不经心问。 “嗯,还是去白河区。”朱岩放下碟子,慢悠悠拍了拍手上碎屑,话音也是不紧不慢的,“上一回见着那小女孩,他做了台呼吸器,这次给人送过去那女孩的父亲在北疆服役的时候没了,母亲在星月区打工,一个月才回去一次,女孩呼吸道有问题,只能在下雨天过后到户外走动,怪可怜的。” 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法兰眯眼笑着,接口道:“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殿下一个个顾也顾不过来,我说朱老,您就不劝两句?” 朱岩笑了。 “这事,劝不了。”他扶着栏杆站起身,望向庭院中生长茂盛的花草,浑浊的老眼中目光幽深难测,“顺其自然就好。” 法兰蹲在原地,闻言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距离白皇妃的死已经过了快三年,别宫中并无大事发生,林寰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初等部毕业,顺利升上中等部,选择了他最喜欢的战机驾驶专业。就在去年,法兰正式宣布路海澜的理论课程已经可以从他那里毕业,只不过在路海澜的挽留下,他仍然留在了别宫,与小太子一起进行实验研究。 除此之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路海澜装上了义肢,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靠双腿行走,因此在宫中的默许下,他能够隐藏身份偶尔离开别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开始韦恩度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路海澜仅带着几名侍卫外出,照他的意思,至少得从宫中调出一整支护卫队,很可惜无论是法兰还是朱岩在这事上都保持了沉默,他一个人的意见被路海澜坦然无视,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同一时刻,路海澜在看天。 从一开始他对外出这事,就并不是多么欣喜若狂,对别宫外面的世界,新奇是有,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像这样静静地看着。 ——站在这里,看着这天,他能看见那无形的牢笼倒扣而下,目光所及之处,尽在牢中。 “哥哥” 戴着呼吸器的女孩儿怯生生走到他面前,举起手中用野花编织的花环:“这个,给你。” 路海澜微微勾起唇角,接过花环,将它戴在女孩头顶,看着后者抿起嘴露出羞涩的笑容,心中生出些平静的暖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很漂亮。” 他穿着女孩从未见过的复古式宫廷长袍,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王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神奇的仪器,让她可以在明媚的阳光下自由地在原野上奔跑。他站在这里冲她微笑,就像是她眼中整个世界的光。 路海澜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并不在意,他只是偶然经过了被称为‘贫民区’的白河大区,偶然看见了这个蹲在路灯边痛苦喘息并默默流泪的女孩,偶然地发了一次善心。 世上有人欢笑,便有人哭泣,有人享乐,便有人受苦。 将女孩送回住处,路海澜吩咐随行的侍卫打道回宫,如果不出意外,这地方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从白河区回到别宫需要一个多小时,路海澜打开光脑,登上新闻论坛,随便看看帖子打发时间。 论坛置顶的帖子依然是在撕北疆开发计划。 半个月前帝国正式出台了北疆开发计划的文件,为的是鼓励民众去北疆定居发展,计划中包含了大量的移民优待和补助政策。虫族撤军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重获和平的北疆有着大片空白的星域等待开发,而相对应的帝国腹地,尤其是帝都所在的天河星系人口已经趋于饱和,无论这其中还有着怎样更深层的因素,这项政策的推出都是符合现实需要的。路海澜打开帖子粗粗扫了眼,发现人们争论最集中的问题就是‘贫困区迁移’这一条,整个计划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鼓励民众自发自愿去北疆定居,而唯独这一条是带有强制性质的——计划中明确列出了将近一百个贫困区域,并表示这是第一批选点,政府会在北疆建造相应的迁移点,将这些贫困区域的民众搬迁过去。说是强制,其实政策里并没规定这些区域的民众必须搬迁,但写明了原本贫困区域的土地将被回收并重新开发,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搬迁就要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 这时,路海澜眼角的余光瞟见车窗外有些异常的景象,只见前面道路旁的小空地上聚满了人头,还有更多的人正从各处聚集过去。 “前面怎么了?”他开口询问道。 “应该是在发放救济品。”侍卫首领回答道,利用内部权限接入道路监控系统,将调出的实时监控影像发送给路海澜,随即又补充道:“站在屏幕左上角的,是宰相夏前。” 监控的影像中左上方停着两辆大型货柜车,正有人将一箱箱的救济品从上面搬下来。来领救济品的民众在屏幕右侧排起长队做登记,而站在堆叠起的箱子前,时任帝国宰相夏前,正亲手将一箱箱打包好的救济品发放到前来领取的人手中。 夏前个头不高,身材偏瘦,路海澜记得他今年应该是五十三岁,正当年富力强,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有精神。放眼当今帝国政坛,夏前毫无疑问是个传奇人物,出身白河贫民区,洗过盘子干过苦力,在敬老院做义工时偶然结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得其青眼,自此一路平步青云,然而却很少有人说他是靠裙带关系上位,从偏远星系的地方官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高位,夏前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是典型的实干主义者,不像其他政客一样喜欢空口说白话,而且由于出身底层的缘故,执宰后颁布的政策大都切实地考虑到了民生民计,在民间的评价极高。 “殿下,前面人太多了,我们是不是要绕路?”侍卫首领问。 路海澜正待答话,一条通讯请求出现在屏幕的右下角,是朱岩。他冲侍卫首领比了个手势,接通了通讯。 “小主子,厨房说新到了一批银州的小羊羔肉,您看,晚上不如吃火锅?” 路海澜笑道:“我猜这话八成是法兰让你问的。” “小主子慧眼如炬。”朱老太监笑呵呵拍了记马屁,毫不犹豫卖了法兰,又问道:“时候也不早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叫厨房开始准备吧嗯?” 说话间监控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路海澜让朱岩等一下,暂停了通讯,将监控影像的声音打开。嘈杂的人声一瞬间充塞了车厢,只见几名老人站在夏前面前,大声嚷嚷着什么。 “你这个骗子!”一名老人情绪激动地指着夏前,满脸愤怒道,“你说要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啊?收走我们的房子,把我们赶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日子!?你小时候我还给过你饭吃,没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 他说着话将手上的救济品纸箱丢向夏前,旁边的保镖及时上前挡住了纸箱,眼见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尺度,工作人员不再犹豫,强行将几名老人带了下去。 掉到地上的纸箱裂开,里面的救济品散了一地,夏前慢慢蹲下身,一样样捡起来,用手臂兜着。 一颗彩纸包着的糖果从他手臂缝隙里滚落,他捡起来,放回去,刚一动又是一颗落下来,他再捡起,再放回去,可是又有好几颗落了下去。 夏前低着头,像是怔住了,很久没再动作。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微风(上) ,餐厅里撤下了日常的长桌,换上一张中空的圆桌,一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架在桌中,内外共两层,外层隔出十二个小槽,鲜艳的红汤翻滚着热泡,每一槽中都煮着不同的食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法兰林寰与朱岩均已在桌边落座,前两者眼巴巴地瞅着门口,只不过一个是等着开饭,另一个是单纯等人。墙上的座钟即将走到晚上六点时,路海澜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到今年七月就满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已经脱出了少年人的稚气,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也属翘楚,他仍穿着上午出去时的那件宫廷长袍,长及半腰的黑发用玉带松松系垂在颈后,等满了十五岁进行过冠礼,就不会再如此简单处理。林寰看着走进来的路海澜,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身叫唤道:“太子哥哥!” 路海澜闻声向他看过来,随即微微笑了。 “刚才不是说了,不必等我,你们先吃吗?”他笑着道,走到桌旁落座,法兰闻言撇了撇嘴,瞟一眼跟着坐回座位的林小寰,后者压根懒得理他,满脸欢欣地冲路海澜道:“太子哥哥,我刚被选为学级代表了,要参加六月份的战机驾驶大赛。” “喔。”路海澜诧异地眨了眨眼,“你是说六月份帝国军部举办的那个比赛?我听说各大军团都要派出选手,你们学生也要参加吗?” 林寰有些泄气地耸了耸肩,道:“只是表演性质的开幕赛,我们的水平没法跟现役军人比了太子哥哥你到时候会去看吗?” “等我看看日程。”路海澜没有立刻应允,以他的身份公然露面自然不行,但开幕式预定个普通包间也不是什么难题,不过他向来不做空口无凭的许诺,此事自然是要等确定后再做答复。两人说话间法兰已经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碗菜开吃,一边朱岩让侍奉的宫人盛了碗清汤,正拿着汤匙慢慢喝着,路海澜夹了一筷子嫩羊肉,放进林寰碗里,催促道:“赶紧吃吧,别都叫法兰抢光了。” 法兰老师默默抬起头,默默瞟了一眼小太子,然后默默将自己刚刚夹起的一片羊肉,放进路海澜碗里。 路海澜:“” “啊,太子哥哥,你吃我的。”林寰被法兰的举动启发,立马有样学样,挥动筷子给路海澜夹菜,飞快在路海澜碗里堆出一座小山。迎着林寰写满期待的小眼神,路海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道了声好。 法兰掩住嘴别过身偷笑,被路海澜在桌下悄无声息踹了一脚,于是痛苦地扭曲起脸,不笑了。 晚饭后。 “陛下这步棋走得相当漂亮,大量移民进入北疆,就能有效弱化白家在北疆的民望。” 朱岩拄着拐杖跟在路海澜身后,两人在庭院中散步消食,讨论刚出台的北疆开发计划。路海澜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一幕,微微摇头道:“强行迁移贫困区的决定引起了很大反弹,父皇还是心急了。” “第一批选定的一百个贫困区就是试水,陛下心里有分寸的。”朱岩笑呵呵道,“其实这对那些人来说是好事,只不过要搬去陌生地方,他们难免有各种各样的顾虑,等真搬过去了,情况估计就要来个大反转北疆那地方,人少,资源多,政府还有帮扶优待,只要肯努力,过得肯定能比现在好。” 路海澜没有接话,沉默走了一会,突然开口问:“夏前这个人,你怎么看?” “呵。” 朱岩轻笑了声,慢吞吞道:“他嘛,看样子再当十年宰相也是没问题的。” “能干,听话,背景干净,最重要的是没有野心。夏前只有夏皇妃这一个女儿,发妻死后就说过终生不会再娶,陛下也不需要担心将来会再多出个夏家您瞧,多合适啊。” 路海澜想着之前看见的,低声道:“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朱岩停住脚,诧异地眨巴眨巴眼。 “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地位不平等,资源不平等,没办法受到好的教育,就没办法得到好的工作,与优秀的人组建家庭,生下来的子女也依旧是同样的境况,好的越好,坏的越坏,这是个恶性循环。”路海澜微微扭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朱岩,“我能帮助一个女孩,却不可能帮得了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至少夏前,他的的确确是在用手中的权力,为改变这样的境况而作出努力。” 朱岩怔了怔,随即有些感慨地露出了微笑——他在权力的斗争中浸淫得太久,已经没办法再像路海澜这样单纯的去看某个人了。就好比刚才听见路海澜说欣赏夏前时,他想到的却是夏皇妃与刚满六岁的三皇子,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夏前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对于小太子而言,夏前身为三皇子的外公,很难说将来会不会成为他必须面对的敌人。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出来,朱岩微笑注视着路海澜,他想,迟早有一天,小太子自己也会明白的。 第二天一早,法兰兴冲冲奔进实验室找到路海澜,见了面,二话不说先发过来一份图纸。 “金刚城?” 路海澜看着光脑屏幕上的图纸下角,被标注出的建筑名称,有些错愕地道:“这是什么?” “军方的太空要塞金刚城啊。”法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原本是用来对付虫族的,结果才造了一半虫族就撤军了,所以就被叫停了嘛。”他说着话指了指一旁的光脑屏幕,“叮当本来就是给金刚城专门定制的主光脑ai,设计师跟我是熟人,金刚城被叫停后,正好殿下您要找ai,她就把叮当给了我。” 路海澜还真不知道这里面有这样一段典故,但他更不知道法兰突然跑过来找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于是道:“所以呢?” “所以我其实是想让您看这个。”法兰又发过来一份文件,路海澜打开看了眼,发现是一份由帝国军部署名的改造方案征集通知。 法兰解释道:“军方舍不得将金刚城拆了回收,所以订了一年的期限向民间征集改造方案。” 路海澜又将刚才那份图纸打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即摇头道:“对虫族重视的是防御力和火力,可对博尔博斯族要的却是机动性和攻击距离,这设计理念偏差的太多,局部上再怎么修改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不如拆了重造。” “就是因为可行性太低,所以军方才会向民间征集方案啊。”法兰无比认真地道,“如果能提出可行的改造方案,就能以优先权拿到改造工程项目,这可是超级大订单啊。” “所以呢?”路海澜无奈道,“你拿它来找我做什么?” “哦我的殿下,您不是正在为了没钱买启示级光脑发愁吗?”法兰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路海澜,一本正经道,“除了做资本投资,您为什么不考虑投资实业?收购一家工厂,拿下这个项目的话,至少十年内您都不需要担心回报,不是吗?” 路海澜默默看着法兰,半晌,又重新打开那份文件,将上面的条款一条一条仔细看过去,改造太空要塞这种事情他当然没做过,但是,很有趣不是吗? 太子殿下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很穷的事实罢了。 “哦对了,还有个事。”法兰突然道,“殿下,这个月底在魏安有个学术交流会” “许你假,去吧。”路海澜头也不抬道,对于法兰各式各样的请假理由,他最开始还会问两句,现在直接是懒得问了,反正消失一段时间对方就会乖乖回来,还经常带着各式各样奇妙的土特产,以及对外面伙食的各种嫌弃——以至于路海澜一直觉得,法兰是因为别宫的厨子做菜太好吃了,才舍不得走的。 过了片刻,路海澜默默扭过头,看向蹲在旁边,一脸小羞涩,眨巴眨巴眼盯着他的法兰。 “干嘛?” “殿下,那个”法兰破天荒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什么?”路海澜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这个交流会属于私人性质,参加的基本上都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就是想把他们介绍给您认识一下。”法兰抠完了头又抠脸,小眼神期待地瞅着路海澜,“您会答应吧?会吧?” 路海澜露出些微诧异的神情,法兰不会不清楚,以他的身份与人结交,这并非单纯的交个朋友那么简单。 “他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法兰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问题不是这些,却偏偏不提,“而且月底是魏安每年一度的踏春节,风景漂亮极了” “法兰。”路海澜打断他,表情有些严肃,“你知道我顾虑的不是这些。” “没什么可顾虑的,我的殿下。”法兰抬起手,十分逾矩地拍了拍路海澜的肩膀,语气是一贯的轻快随意,“出去走走,交交朋友,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有人要对此说些什么”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下,指了指自己,“叫他来找我好了。” 院子里,正在喂猫的朱老太监打了个喷嚏,狐疑地看了看天,大太阳,没毛病。 路海澜静静注视着法兰,漆黑的眼瞳中悄然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他缓缓翘起唇角,笑了。 “魏安吗?”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微风(中) ,“啥?魏安?” 安逸享受着下午茶的朱老太监被路海澜一句话惊得险些跳起来,下意识就开始摇头:“殿下,魏安太靠近边境了,虽说是签订了和平协议,但是博尔博斯族向来毫无信誉可言,这些年也时常有民间船只突然在边境附近失踪的传闻,我说殿下,您要出去走走没问题,但在帝都圈内比较安全” 早预料到会被念的路海澜沉默听了片刻,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道:“魏安是在列夫星系的中心圈,博尔博斯族就算能突破前线的阻拦,也要穿越更外围的九河星系,才能抵达列夫星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朱岩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激烈了,放低了音量,眼巴巴瞅着路海澜:“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法兰说安全的问题他负责。”路海澜毫不犹豫甩锅道,“他说你有什么意见尽管去找他。” 太子殿下态度坚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朱岩见劝无可劝,只得带着一肚子火去找法兰算账至于两人是怎么谈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法兰老师既没缺胳膊断腿,也没郁郁寡欢精神萎靡,中午照样吃两大碗米饭,没事人一样。 不提别宫里的小小变故,正在学校上课的林寰也遇到了一桩烦心事。 周二中午,去餐厅吃过午饭的林寰正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晒太阳兼午休,却恰巧在经过指挥学院外围一栋楼后时,撞见了一出高年级生欺负低年级生的烂俗戏码。 皇家军事学院虽然是帝国内最顶尖的军校,但也避免不了此类事件,准确来说,正因为这里汇聚了全帝国最优秀的少年人们,所以此类事件才格外频繁。尤其是贵族出身的学生和平民学生之间的冲突,几乎随处可见,校方的态度很严格,一旦发现不论对错,参与者全部执行相同的处罚,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少年们泛滥的自尊心作祟和过分充足的血气冲头。 皇家军事学院学生之间默认的潜规则:学生之间的矛盾冲突,只要不涉及到底线问题,一不找老师,二不能动用外界家世钱财权力,其他随意,自行解决。 林寰也不是刚到学院那会的愣头青了,遇到这种事情本打算就当没看见,省的帮了人还反倒不讨好,可是目光一瞥之间,他不经意看见了被按着肩膀要求下跪那名低年级生的脸,脚步下意识停住。 很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仔细看的话,其实也并不相像,但是那双平静而幽深的漆黑眼睛,第一眼就让他想起了路海澜。 对方穿着参谋学院的制服,而围住他那三个高年级生则是指挥学院的,如果说指挥学院是学校里的贵族俱乐部,那么参谋学院无疑就是平民集中营了。林寰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向那边迈开脚步。 “喂!”他皱眉站在几人身后,扬声道,“人多欺负人少也就算了,逼着人下跪这也太过分了吧。” “谁啊你?”一名高年级生扭过头来,瞟了眼林寰身上的制服,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年级的小崽子就滚一边去,不关你事。” 林寰的眉毛立起,咧开嘴笑了。 “我数三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数数完,你们还不滚” “怎么,你还想动手?”高年级生们被激怒了,丢下被欺负的那名参谋学院学生,齐齐向林寰围上来。看这样子也不需要数数了,林寰放下手,垂下眼默数了三个数,然后飞起一脚将围在左侧的高年级生向后踹飞。 这几人显然也是练过武的,但跟林寰这种十岁就被白皇妃认定为‘天人一线’的习武天才相比,差距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还有半年就满十三岁的林寰与当初的路海澜一样,已经踏入了真正武者的行列,开了天门,这也是他能够在人才济济的驾驶学院当上学级代表的主要原因,单论动态视觉和神经反应速度,整个学校中等部中能超过他的也不足十指之数。 林寰一脚一脚一脚将三人轻松踏翻,在旁人眼中才只过了眨眼般的一瞬,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踹倒的高年级生们,英俊的面孔上挂着抹戏谑笑容,背后是耀眼到无法直视的正午阳光。 “揍你们还用动手?脚就够了。” “刚才多谢了,我是陆定波,参谋学院二年级的。” 林寰看着递到面前的右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脑袋,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哦,那个,我叫” “我知道你,驾驶学院一年级的林寰,对吧?”相貌普通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开口道,“你在学校里也是个有名人呢。” 这话叫林寰听着不太舒服,林公府在一众武勋世家中也是翘楚,他身为林老公爵的外孙,被人所关注也是难免。他一时起念救了对方,却并没兴趣与其深交,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便打算转身离开。 “驾驶学院的女生给你建了个后援会,连我们学院的女生也经常谈论你,上次校运会你跑完步脱掉上衣的那张照片,在女生中炒到两千块一张的高价所以那个,你能让我拍个照吗?” “哈?” 林寰的脚定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已经打开光脑拍摄功能的陆定波,而后者相当之坦然地调整着拍摄角度,冲林寰微笑道:“就这样,别动,嗯,麻烦你笑一下?” 我笑你个鬼林寰冷冷盯着对方,思索着如果弄坏对方的光脑,算不算是越线的行为。或许是察觉到危险的信号,已经打算按下拍摄键的陆定波明智地停下了动作,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呃,你不喜欢拍照?” 林寰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算了。”陆定波爽快无比地关掉光脑,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轻松解释道,“我就是想拍张你的照片,去收买我们班长,叫她下次别再跟老师打我的小报告,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喜欢就算了。” 不,林寰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或者说刚刚才认识,为什么就能这么理所当然一样,或者说厚颜无耻地摆出这种好似大家很熟的态度?他刚才还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这家伙与路海澜有点像,果然是看花眼了。 “总之多谢了。”某个自来熟拍拍身上沾到的土灰,无比自然地冲林寰摆摆手,“那回见,拜拜。” 林小寰木然看着他施施然走远,在心里给自己多管闲事的行为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然而正如陆定波走时所说,他们很快就又一次‘回见’了,打定主意不再多管闲事的林寰这回是自己遇上了麻烦,几个初等部的女生不知是怎么跑到中等部来,在晚餐时的餐厅里堵住了林寰,又跳又叫着要他收下自己带来的礼物。 林寰不耐烦之极,然而对象是女生年纪又比他小,他也不好口出恶言或者直接动手驱赶,正头痛中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他悚然一惊,却见一个有那么点熟悉的家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搭着他的肩膀冲那些小女生笑得十分灿烂。 “好了小妹妹们,礼物来给我,好的通讯号也留给我一下我是谁?我是这家伙的信友啊,别看他这样其实脾气挺差的,你们再闹他就要烦了一k,晚点给你们回信息,还有友情赠送的福·利·哟。” 林寰浑身僵硬的目送着那些女生被打发走,接着一把撸下搭在肩上的手,没好气道:“谁是你信友?我们不熟好吗?不!熟!” “喔利用完了就把人抛弃呢。” “哈?” “行了行了,公众场合,你注意点影响。”陆定波拨弄着通讯器上刚刚记录的几个新号码,十分自然地拉着林寰到一边的餐桌旁坐下,口中颇无所谓地道:“开玩笑的,也算是互利互助了,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应该挺好卖诶,你干嘛?喂喂喂,那是我的通讯器” 林寰将手上通讯器最新一页的联络人号码一键清空,然后丢回给陆定波,他虽然不喜欢那几个女孩的行为,但也不可能坐视这糟糕的家伙将其信息拿去买卖。 陆定波耸了耸肩:“看不出你还挺正义的。” 林寰懒得再搭理这家伙,正欲起身走人,却听对方道:“林寰,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陆定波的语气很正经,林寰犹豫了下,还是道:“什么忙?” “你也见到了,中午我被那几个三年级的围堵。”陆定波稍微压低了音量,表情有些严肃地道,“其实原因挺简单,他们是想找我做其中一人的固定搭档,你可能不清楚,三年级的升部考试,指挥学院是和参谋学院一起联考的,我们学院三年级的学长基本都有了固定搭档,剩下的都是没人要的废柴” 林寰眨巴眨巴眼,依稀听出点意思来,反问道:“所以那几个三年级指挥学院的,是没有考试的固定搭档,又不想要那些废柴,所以才找上你这个二年级的?” “嗯,升部考试向来是模拟实战演练,评分还是按个人来算的,但是指挥学院和参谋学院的学生可以自行组队,三年级二年级,哪怕一年级都无所谓,我们学院也有学长跟指挥学院的二年级生组队,低年级生虽然不可能直接升部,但也能积累宝贵的经验,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 “能被选中的低年级生想必都是极其优秀的了。”林寰若有所思道,随即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定波,感情这家伙还是个优等生?开玩笑吧。 “如果他们态度正常一点,我也不会拒绝这样难得的机会。”陆定波耸耸肩,“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是不可能再答应的,但也不想总被他们缠着,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先登记组队,这样他们就没有缠着我的理由了。” “那你找我也没用啊。”林寰有些好笑,扯了扯自己领口的院辉,“驾驶学院没有联考组队这一说吧。” 陆定波笑了。 “我之前就在想了,以你的身份,为什么会在驾驶学院。”他平静地注视着林寰,那双眼睛不期然又一次让林寰想起了路海澜,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你毕业后,肯定是要进远征军,只有从指挥学院毕业,才能顺理成章的拿到领兵权,一路晋升接下林家在远征军的位子难道不是吗?” 林寰无言以对。 “我的想法是,先对外宣称我跟你已经预定组队,等你转到指挥学院就正式去登记,嗯,说白了就是借着你的名头吓退那几个家伙,等他们考完试不管是毕业还是升部都无所谓了,哈哈哈。” 陆定波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哈哈笑着拍了拍林寰的肩膀,站起身来。 “总之你好好考虑下吧,作为回报我会尽心尽力给你当跟班,让你提前体验一把有副官的瘾,就这,我先走了,回见。” 指挥学院吗林寰无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一个对他了解不深的家伙都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路海澜和他外公又怎么会不清楚,但他们却从没说过,要让他进入指挥学院的话。 在他们心中,他或许永远都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微风(下) ,春光明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难得的休假日,林寰却没去缠着路海澜,他蹲在院子中的池塘边,看着里面那些小时候被他糟蹋过不知多少回的锦鲤鱼,发呆。 朱老太监拄着拐杖路过,看了几眼,没出声。说实话,林寰的性情是真不讨喜,这别宫里头除了路海澜宠着他,无论朱岩还是法兰都与他不怎么亲近,韦恩度那就更不必提了,躲都躲不赢。 朱老太监本打算默默走人,却不料林寰突然回过头,一眨不眨盯着他,叫道:“朱爷爷。” 朱岩微微一愣,面上浮出几分笑意,道:“林少爷。” 林寰欲言又止,朱岩瞧着他那模样,知道对方定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虽说不亲近,但林寰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现在小孩儿主动找他求助,这就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林寰这孩子的心防太重,而且天生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皇妃当初那么喜欢他,愣是没能叫林寰对她打开心扉,人死的时候,林寰也没见有多伤心这些,朱岩和法兰都看在眼里。 不过与法兰不同,法兰不喜欢林寰,朱岩却不是——他其实一直都关注着林寰,对方的每一分成长和变化他都看在眼中。 朱岩慢吞吞走到池塘边,并不主动发问,林寰沉默片刻,终于犹豫着开口道—— “自从白皇妃去世后,我一直都在想。想她为什么会死,想太子哥哥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别宫里” “我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们一直拿我当小孩,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他捡起池塘边的小石子,狠狠丢进水里,露出自嘲的笑容道,“对,我的确是什么都不懂,所以你们就什么都不告诉我这都没关系,我可以学啊,朱爷爷,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林寰抬起头,看向朱岩。 朱岩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一瞬间,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他站在宫门旁,看着那个沉默走在同僚后面的年轻将领,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向他望过来。 惊鸿一瞥。 当时他们一个是家道中落的无名将领,另一个是被人呼来唤去的小小宦官,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后来的际遇,朱岩却至今仍清楚的记得,他看见那双眼睛时的第一个念头。 ——孤高桀骜,鹰一样的眼睛。 这样的人,倘若生在乱世,保不齐又是一个白烽火,又要造就出一个北疆白家。乱世为雄,太平为犬,鹰加犬,那就是一条上好的鹰犬。 “你想学,自然是件好事。”朱岩收回跑飞的思绪,笑眯眯摸了摸林寰的头顶,后者皱了皱眉,想躲,终究是没躲。 林老公爵舍不得,太子殿下也不愿意,两个人都不想叫林寰被驯成鹰犬,但这事,其实也是没得选择。摆在林寰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被那两人保护起来,当一朵温室中无知的小花,另一条就是接手林家,接下林骑的班,成为一条忠于皇帝陛下,忠于帝国皇室的鹰犬。 林老公爵和路海澜替林寰选了第一条路,那么总要有人来给林寰指明另一条路,朱岩想,这个恶人的角色果然非他莫属,皇帝陛下将他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东西丢到这别宫来,是要叫他给小太子铺好路,扫平障碍,不是叫他来当老好人,惜身保命的。 “林寰,你明白太子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吗?” 朱老太监微微抬起头,眯眼望向天空中的人造卫星太阳,据说在古时,人类起源的母星就是绕着这样一颗炙热的恒星做公转运动。而如今,这天上的太阳,却是绕着这颗帝都大星在旋转,帝国的中心是帝都,是皇帝陛下,是那张至高权力的宝座,这整个帝国,都在围绕着那张椅子旋转起舞。 太子,是皇帝以外,最接近那张宝座的人。 林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呵呵。”朱岩用拐杖指了指池塘里的鱼群,笑道,“喏,你小时候经常折腾它们,还记得吗?” 林寰面色微窘,支吾着嗯了一声。 “你能随意折腾它们,不是因为你比它们有力量,而是因为你知道,这池塘的主人不会怪罪你,对不对?”朱岩笑着用拐杖戳了戳一条锦鲤,也不需要林寰回答,接着道,“这就叫做权力,权力权力,权在前,力在后权力,就是占有,和支配。” “你分享了池塘主人的占有权,所以能够自由支配这些鱼的生死。主人的允许,这是权,支配这些鱼的生死,靠的是你的力,权与力,缺一不可。虽然权比力重要,但倘若没有力,就好比你是个瘫子,那么即便你有权,也不能对这些鱼做什么。” 林寰听得有点懵,却隐隐似乎抓住了点什么,犹豫道:“你是说,太子哥哥有权” “没错。”朱岩打断他道,“但是他没有力,这很危险,你知道吗?他是池塘的主人,却没有保护这片池塘的力量,别人会眼红池塘里的鱼,想要从他手里抢夺池塘的占有权。” 林寰的眉峰一点点立起,像出了鞘的斩刀,眼中染上暴戾的色彩,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你不明白。”朱岩微笑着摇头道,“我知道你习武,在武道上很有天分,但你一个人的力量,顶了天,能跟一艘战舰对抗吗?太子殿下所要面对的敌人,拥有的可不仅仅只是一艘战舰,你守在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当个保镖,与那些侍卫有什么分别?” “我跟他们不一样。”林寰断然否定道,“我会转入指挥系,然后去前线带兵打仗,立下战功,当上将军,就像我爷爷那样。到时候谁敢动太子哥哥,我就要他的命。” 被抢了台词的朱岩哑然失笑,所以说这姓林的都是看着傻,心里头门儿清呢老的小的一个样。 真不可爱。 暖烘烘的午后,路海澜捡回来的短毛虎纹猫蹲在栏杆上用爪子挠脸,太子殿下也许是百密一疏,至今都忘了给它起个名字。 “将军朱岩,我难得跟你下盘棋,你这么搞有意思么?” 眼疾手快将刚落下的棋子捡回手里的某老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坐在他对面的路海澜。对这老无赖彻底无语的太子殿下默默拿起自己刚准备将军的老炮,无可奈何地放回之前的位置。 “我说殿下。”悔棋的老无赖一边研究着该怎么走,一边慢吞吞开口道,“魏安那个地方” “能不提这个了吗?”路海澜这两天被念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说是要给他分担火力的法兰整天神龙见尾不见首,根本就是个骗子。 “没。”朱岩笑了笑,抬起眼道,“老奴是想说,魏安那个地方,这季节漫山遍野开的都是雏菊,漂亮得很呢。” “你去过魏安?” “年轻的时候了。”朱岩终于将棋子落下,拿起一旁的茶盏,垂首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合上眼轻呷口茶,又露出笑容,“关于魏安还有个传说,不知小主子听过没有?” 路海澜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没听过。” “那您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朱岩笑问。 路海澜承认他对这类文艺方面的常识十分缺失,并且也没有兴趣去补充,因此只得再次摇头。 “呵,小主子,雏菊的花语,是深藏在心中的爱。”朱岩双手捧着茶盏,似笑非笑看着路海澜,悠悠叹了口气,道:“相传五百年前,帝国的两支开拓舰队同时抵达了魏安星,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此相遇,并互相心生好感。他们约定,等彼此的舰队完成了各自的使命,会再回到这颗星球上见面。” “结果他们并没能再次相见,对吗?”路海澜接口道。 “嗯,男方的舰队在边境遭遇了博尔博斯族的袭击,全军覆没,女方后来从军方辞职,回到魏安成为了第一批在那里定居的移民,她亲手种下了无数的雏菊,悼念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感情。” “郎薇将军,帝国北迁时期最富传奇色彩的女舰长。”路海澜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朱岩笑而不语,几缕和煦的微风从凉亭中轻拂而过,阳光的阴影透过茂密的树荫飘落在对面而坐的两人身上,正是宁静而安谧的午后时分。 栏杆上的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蜷起身体,合上了眼睛。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事情(上)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十二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晚饭后,路海澜照例在院中打了一套拳,然后回到书房内通的小浴室里冲了个凉。他擦着头发出来,便看见候在门口的大总管韦恩度,后者见了路海澜,方才踏进门内,反手掩上门,禀报道:“殿下,您让我搜集的工厂资料备好了,奴才已经发到您的光脑上。” 路海澜点点头,将擦头的毛巾对折起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到书桌后打开光脑屏幕,打开韦恩度发来的资料,看了几眼后,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坐下身将整份资料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家繁星的资料,确定属实?”路海澜询问道。 韦恩度毫不犹豫道:“是,奴才通过多方渠道确认过,资料上的信息绝对属实。” 路海澜不怀疑韦恩度这个‘绝对属实’的可靠性,这些年他在资本市场斩获颇丰,靠的并不仅仅是自身的智慧,更是信息上的绝对优势。无需搬出他太子的身份,单是韦恩度多年来积累的人脉与渠道就已完全足够。其实以韦恩度一贯的谨小慎微,既然敢将这份资料交给路海澜,自然是早就确认过的,路海澜完全没必要多此一问。 ——他只是有点惊讶。 不是说这家叫繁星的工厂有什么问题,而是它太符合路海澜的要求了。路海澜提出的要求可以说相当苛刻:首先,工厂的规模不能太大,因为他没那么多钱;其次,背景要干净,股权结构不能太复杂,因为他的目的是收购,而不仅仅是投资;再次,工厂原本的运营状况必须是良好的,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时间和人手去对其进行重整;最后则是选择范围的问题,因为他收购工厂的最终目的是去接下金刚城的改造项目,所以工厂的选择范围只能圈定在能够承接大型工程项目的建筑承包商或者材料生产商,最好是兼具两种性质的综合工厂。 不得不提,路海澜的这些要求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他也清楚这里面的难度,所以才专门列出了优先级,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这么一家工厂,几乎完美的符合了他所有的要求,这简直像是早就猜到了他要收购这样一间工厂似的。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本人,韦恩度,还有法兰。韦恩度自然是不可能的,说起来他会想要收购工厂,正是法兰出的主意,可问题是法兰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路海澜摁了摁眉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他是跟朱岩相处得太久了,不自觉染上了对方的思维模式,什么事情都要往阴谋上套 “你拿这份资料,去找何山。”路海澜沉吟道,何山就是他的侍卫首领,“叫他通过禁卫军的内部信息库,把这上面每一个人的资料都重新核查一遍。” 无论如何他想不出法兰有什么理由要害他,太过巧合的巧合,也许真的是巧合,路海澜也希望是自己太多疑了。 韦恩度领命离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路海澜向后靠进椅背,有些疲惫地抬起手遮住眼睛,半晌,将额前还带着水汽的散发撸到脑后,振作起精神,继续研究金刚城的改造方案。 他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械,不知疲歇,拼命向前。 从帝都到魏安,以普通定期船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正常来说需要十天。法兰的聚会是在月底,最迟二十号他和路海澜就必须出发,照着韦恩度的想法,太子殿下出行,怎么地也得专门从禁卫军调一艘护卫舰才像话。 法兰老师表示这个想法,烂透了。 “我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出门去旅游,自由自在的,你懂吗?自!由!自!在!你拉一艘护卫舰搞得像出访一样,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了,我说韦大总管,您是生怕大家不知道太子殿下外出了是吧?这么大动作,能瞒得过那些媒体的狗鼻子?到时候我们屁股后面跟着一堆狗仔,太子殿下笑一笑都能被炒上新闻你信不信?” 韦恩度被一通抢白说得哑口无言,满脸不悦地看着法兰,心有不甘道:“我本来就不赞成去什么魏安” “行了行了。”法兰压压手,表示这个话题打住,“去魏安的事情殿下已经同意了,你赞不赞成都没用,我也没想跟你吵,我们就是商量出一个安全妥当的方案来。这样,我先说说我的计划,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我们再商量。” 法兰的计划很简单,四个字——乔装出行。 “反正太子殿下的照片也没流到过外界,五官面部不用做太大修正,黑发太显眼,要染掉,长发也基本是贵族的标志,最好能剪了,再换上普通人的装束,就差不多了。” 韦大总管越听表情越难看,尤其在听到‘剪了’二字时,额角无声爆出了一根粗壮的青筋,然而他还是耐心地听法兰把话说完,接着才一字一顿道:“法兰阁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再过三个月,就是殿下的冠礼,您应该不会不清楚,那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吧?” 法兰眨巴眨巴眼,猛然抬起手用力地拍了两下脑门,懊恼道:“哦,我真给忘了。” 在帝国的古礼中,男子十五及冠(注1)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仪式,也就是所谓的成人礼。旧古时候,贵族的男子行过冠礼,就有了参与政事以及继承爵位的权力,在民间则意味着正式拥有了娶妻成家的资格。时代虽然在变化,如今帝国的法定成人年龄是十八岁,可在贵族,尤其在皇室中,依然以冠礼作为成年的标志,对此相当重视。 “那就不要剪了,别起来戴个帽子。”法兰的思维跳跃极快,立刻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要么做个发型,现在外面也有年轻人专门留长发做发型,叫什么来着?哦对,视觉系。” 韦大总管不禁想起了最近光网上很火的某视觉系歌手,他在脑内将路海澜的脸安到对方身上,然后无声打了个冷战。 心有灵犀一般,法兰说着话打开便携光脑从网上搜了张照片,递到韦恩度面前,好巧不巧,正是那位最近很火的视觉系歌手。 “你觉得怎么样?”法兰一本正经问。 韦大总管只想呵呵他一脸。 当天下午,这张照片被递到了路海澜面前,太子殿下听韦大总管讲述了来龙去脉,沉默半晌,用一句话终结了这个问题。 “还是剪掉吧。” “殿下!?”韦恩度大惊失色,惶然道,“您,这万万不可啊。” “我的冠礼不会对外公开,没什么可顾忌的。”路海澜的语气很平淡,“就这样吧,你下去吧。” 韦恩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依言退下,等他离开书房后,路海澜才露出自嘲的笑容——所谓的冠礼,是要筮日,戒宾,以敬冠事。像他这样,在别宫里悄无声息地行冠礼,本身就是个笑话,也只有韦恩度,才把这当成了不得的大事。 启程的时间最终定在四月十八日,提前两天是路海澜的意思,以防万一,免得时间安排得太紧,旅途遇到意外错过了法兰与朋友们的聚会。 林寰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 路海澜本以为林寰会闹着要跟自己一起去,甚至有想过要不要替林寰请个假,毕竟这些年林寰一直陪他呆在别宫,除了学校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他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 可林寰知道后,却显得很平静,在路海澜面前半个字都没提这就很不正常了。 “您想带林寰一起去?” 实验室里,法兰有点诧异,犹豫道:“说实话,林寰的长相太显眼了,而且他的信息在外界也不是秘密,很容易被查出身份,如果一起去的话,要冒的风险太大了。” 法兰的计划里,他是以自己本来的身份露面,而路海澜的身份则是他一个朋友的弟弟,伪造的身份信息已经录入治安局的档案库,甚至在禁卫军的内部信息库都有了一份完整的备份。为了保证乔装不出问题,路海澜甚至专门抽出时间,向何山学习伪装技巧,尽可能消除自己言行举止上显露出的破绽。 法兰说的是事实,路海澜也正是因此而犹豫,但这份犹豫并没持续太久,很快他就有了决定。启程前最后一个周末的晚饭后,他来到林寰的房间,有些意外地发现林寰居然在看书。 “太子哥哥?” 林寰下意识将正在看的书用手臂挡住,然而以路海澜的眼力,进门那一瞬间就看清楚了书上的文字,更何况旁边还有林寰用来做笔记和摘抄的本子,而很不巧这本书路海澜是看过的——战略学入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指挥系的教材。 路海澜面无表情地想,林寰肯定是在瞒着他做什么。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事情(下) ,单人的小沙发摆在入门后的左手,贴着墙壁,旁边立着张折叠式的多用小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林寰这里几乎不会有访客来,沙发就这一张,路海澜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拿出烟夹,沉默着点了根烟。 林寰看见他吸烟,不自觉皱起眉,站起身慢吞吞走过来,犹豫着轻声道:“太子哥哥,吸烟对身体不好” 他说着话伸出手,想要去拿路海澜手中的烟,却被路海澜避开了。林寰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慢慢垂了下去。 林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跟路海澜之间有了这种‘距离感’。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接近对方,被对方搂在怀里,肆无忌惮的撒娇和欢笑。他静静看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路海澜,那感觉既是无比的熟悉,又是格外的陌生。 好像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改变了。 路海澜在思考,用这一根烟的时间,思考自己究竟该说什么——他不想主动提问,而实际上他甚至并不关心林寰究竟隐瞒了什么,令他感到不快的,是林寰对他隐瞒这个行为本身。 他不想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尽管他真的很恼火,这情绪是如此强烈,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像是在身体里点着了一团暴躁的火焰,不安定地左突右冲,随时都可能爆炸开来。 手上的烟渐渐烧到了头,路海澜终于得出结论:以他眼下的情绪状况,说什么都不合适。 林寰眼睁睁看着路海澜毫无预兆将烟攥进掌心碾灭,然后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他懵逼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去。 “太子哥哥!” 路海澜的身形停在门外,微微偏回头,他的侧脸笼罩在走廊灯光的阴影中,看不清那上面的表情。 “我想起还有事要处理,下次再说吧。” 这句话林寰连半个字也不信,专程跑到他屋里抽一根烟就走,他的太子哥哥才不是这种闲得无聊发神经的人。路海澜会来找他肯定是有事情,但恐怕是临时又改了主意,所以才会这样。 他站在门口,目送着路海澜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抿着嘴唇,无声攥紧了拳头。 “转系申请不难办,不过按照正常程序走的话,你肯定是要去指挥学院重新念一年级。” 午休时间,林寰与陆定波找了个僻静的树荫吃饭。正如一开始约定的那样,在林寰同意帮助他后,陆定波没有食言,当真开始给林寰当副官,尽职尽责,就好比他们此时的午饭,就是陆定波托关系从教师餐厅打包来的招牌手撕鸡。 陆定波嘴里咬着一只鸡翅膀,给林寰解释转系的程序:“你本来就是一年级生,重新去念一年级的话,转系考试都可以免了。但如果你不想重念,就必须跟今年指挥系的一年级生一起参加升级考试,现在离考试还有两个多月,一年级的课程不算难,临时抱佛脚应该来得及,不过肯定会很辛苦就是了。” “战略学入门和基础战术学我已经看完了,不过没怎么吃透,只能算是死记硬背。”林寰手上抓着鸡腿,一边说话一边眼睛还盯着光脑屏幕上演示的战例,时不时暂停下来回放。陆定波瞧着他这学习的劲头,微笑道:“没问题的,一年级的考试基本都是考理论,书上讲的你能吃个三四分,就肯定能过了。” 林寰恶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腿,咀嚼着含混嗯了一声。 “哦对了。”陆定波突然想起个事,“其他的手续都可以交给我去办,只不过转系申请还需要获得你入学院时推荐人的同意,得有他的亲笔签名才行。” “啊?” 林寰一口鸡肉卡在喉咙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入学时文件上他的推荐人那一项,是路海澜署的名。 陆定波眨巴眨巴眼,诧异道:“怎么?你怕他不同意?” 林寰将口中的鸡肉咽下肚,摇了摇头。 “他肯定会同意的,从小到大,只要我开口,他就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陆定波以为他说的是林老公爵,耸耸肩笑道:“那他还是真是够宠你的。” 林寰没接话,有些发怔地注视着地面,半晌,突然没头没脑道:“我倒宁可他别那么宠我。” 小的时候他不明白,路海澜越是宠他,他就越高兴,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是独一无二,最特殊的。可随着渐渐长大,林寰也渐渐开始明白,路海澜宠他,是因为没把他放在对等的位子上,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无条件的纵容和宠溺,在对方眼中,他只是个孩子。 林寰永远也不会忘记,白皇妃死后,路海澜为了能够离开别宫,去参加白皇妃的葬礼,就在他眼前切下了自己的右腿。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无能为力,徒劳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绝望。 他不想再当被宠爱的孩子,他想长大,想要拥有能够保护路海澜的力量。 越快越好。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十七日。 上午第二堂课结束,林寰突然接到韦恩度的通讯,要他去学校的后门。等林寰急匆匆赶到后门外,找到停在路边等候的小车,刚拉开车门就吃了一惊。 坐在后排的路海澜冲他招招手,林寰合上前排副驾驶座的车门,从后面上了车,挨着路海澜坐下。他瞟一眼前面驾驶座上的韦恩度,咧嘴冲路海澜笑开,好奇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去。”路海澜微笑道,“明天我和法兰要动身去魏安,你也一起去。” 林寰的笑容滞在脸上,震惊地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指指自己:“我也一起?” “嗯。” 路海澜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去的时候我会安排侍卫保护你坐另一艘船,等到了魏安我们再会合,你爷爷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学校这边,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请假的。” 林寰满脸懵逼的听着,心里既是震惊,又是惊喜,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海澜,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小时候,他就能扑进路海澜怀里大叫‘最喜欢太子哥哥了’,可是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再那么做了。 “太子哥哥。” “嗯?” “我不能去。” 林寰的喉咙像是堵了团棉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脑子里乱腾腾的,六月份的战机驾驶大赛,他要参加学院里的表演排练,两个月后的升级考试,他还要准备复习功课 有好一会儿,路海澜都没说话。 他不习惯被林寰拒绝,准确来说,他不习惯被任何人拒绝。他甚至不想开口问林寰为什么拒绝,正如同最初他将林寰送去上学时所预料的那样,林寰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结交新的朋友,对路海澜的依赖逐渐减弱,而迟早林寰将挣脱出路海澜的羽翼,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 路海澜侧过头,望向车窗外平静而普通的街道,街道的另一侧是皇家军事学院高耸的围墙,他抬起手,用力摁了摁眉心,然后放下手,看向林寰。 “那就算了。”他平静道。 看着那张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的面孔,林寰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路海澜抬手制止。 “你回去上课吧,我走了。” 回别宫的路上,韦恩度开着车,小心翼翼从后视镜打量路海澜的神情。只有他才清楚,为了能够带林寰一起去魏安,这些天路海澜做了多少安排,费了多大的劲。 一句轻飘飘的‘那就算了’,就将这些努力全部都‘算了’。 韦大总管觉得林寰那小子实在是不知好歹,简直不可理喻,平白浪费了路海澜一番好意。然而他的太子殿下此刻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却是在想——会因为林寰的成长和独立而感到不舒服,他果然还是太不成熟了。 路海澜同朱岩学习人性,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长时间困居在别宫的生活,使他缺乏人际交往的能力,与生俱来的地位和聪明的头脑,令他习惯了被遵从和发号施令,滋生出傲慢与偏执,复杂而危机暗伏的外界环境,叫他染上了多疑的毛病,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么多半是从血缘里继承的,超乎常人的占有与掌控欲,才是最让他感到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想打一个笼子,将林寰关在里面,就像他的父皇对他的母后,对他,对白皇妃所做的那样,将所爱之人关进笼子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受到伤害,会逃脱自己的掌控像这种无可救药的想法,在路海澜的内心深处,时不时隐现。 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这是宇宙亘古不变的法则。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启程 ,帝都空港位于帝都大星三万米之上的高空,从这里能够清晰看见无数往来于港口的大小舰船,引擎在宇宙深空中留下的光亮,像一道道缀着尾巴的流星,璀璨夺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里每天有超过两万艘飞船进出,帝都大星虽然只有六千万常住人口,但流动人口的数量却有数百倍之多。”法兰轻笑道,“单是从帝国各处来观光旅游的,每天就有上千万人。” 路海澜还是头一回置身于如此恐怖的人流当中,他与法兰搭乘民用运输梯从地面升上港口平台,站在巨大的港口大厅中,举目望去,四面八方全都是人,一眼望不见尽头他不太自在地压了压帽檐,学着法兰的样子将两只手揣进裤兜,有些别扭地跟在对方身后在人群中穿梭。 这是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十八日的下午,路海澜与法兰动身启程前往魏安。他们将会搭乘往来于帝都和魏安之间的民航定期船,乔装成普通人的路海澜穿着一身外面少年间十分常见的装束:牛仔裤,运动鞋,t恤,运动外套,棒球帽他那头显眼的黑发被剪短,染成了与法兰相似的银灰色,瞳孔的颜色也做了伪装,看上去跟法兰就像是一对兄弟。 “船在卯七三零码头。”法兰边走边看着光脑上的讯息道,“还有四十五分钟开船,应该已经可以登船了。” 说话间两人终于从人流最密集的大厅出入口挤出,来到通往指定码头的自动传输带,人潮被一条条传输带分裂成条状,送往不同的目的地,几名侍卫乔装在人群中,从前后左右保护着位于中心的路海澜和法兰,不断有人从输送带上下去,又有新的人上来,在几名侍卫有意的站位缩拢下,路海澜身边终于有了一小块清静地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指尖赫然带着汗迹。 到了卯七三零码头,又是另一番景象,停泊在码头的是一艘被通称为‘海豚’的小型民用客船,它隶属高速民用航运集团,该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是帝国交通部,属于半国营性质。这艘船的编号是魏安零四三,是往来于帝都大星和魏安之间的定期船,六年前出厂,还是艘新船,状态十分良好。 “魏安是东部主要的农业星之一,旅游观光业也十分发达。”法兰随口介绍道,“你看船上漆的那条广告,这个新安食品就是魏安最大的农场主,新安家族名下的企业。” “我记得列夫星系的行政首府是云州。”路海澜接口道,侧身避开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跟在登船的人流末尾,与法兰慢慢往前走。 “云州也是东部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法兰笑了笑道,“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选在那聚会的原因,那地方乱得很,什么人都有,大街上跟你擦肩而过的可能就是个悬赏上亿的通缉犯。” 路海澜微微皱起眉,不过此地人声嘈杂,不适合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前面不远就是给贵宾舱乘客单独开辟的登船通道,法兰一边上船一边打开光脑给路海澜发了一份船体结构图,路海澜粗略看了一眼,随即察觉到不对劲,二话不说关了光屏。 他默默看向法兰,后者冲他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 ——没见过谁家的船体结构图上还带实时情况监控的,这分明是黑进了船内的监控系统,调出来的实时监控图毫无疑问是犯罪。 贵宾舱位于整艘船的中上部,共有三层,路海澜等人预定的房间在第三层,此时正值去魏安旅游的旺季,贵宾舱的所有客房都被订满了,而这些乘客的信息全都被法兰提前掌握,并存储在他给路海澜的一只手环内。这手环除了识别身份,还能对路海澜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空间进行实时监测,预警危险。 接下来的八天,他们都将在这艘船上度过。 第三层客房区外的观景厅,安顿好行李的法兰与路海澜来到观景透视墙旁的茶座,吃晚餐。观景墙外是漆黑而深邃的宇宙,自动设置的观景望远仪偶尔会投影放大途经的景象,法兰双手插兜休闲地靠在沙发背上,歪着脑袋望着外面的宙域,唇边挂着惯常的轻松微笑,对路海澜道:“第一次亲眼看见宇宙,是什么感觉?” 路海澜没有答话。 “我第一次坐飞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真正到了宇宙里,我哭了。”法兰似乎是在对路海澜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有限的,时间,生命,金钱,力量但这个宇宙,这个世界是无限的,所以我们自身,也是无限的。” 飞船上的生活十分悠闲安静,与别宫几乎没什么分别,贵宾舱的活动区域并不大,路海澜也没兴趣去船上其他地方参观。每天起床后他在房间里打一套拳,然后吃早饭,接着回到房间继续研究金刚城的改造方案,下午偶尔会与法兰在观景厅的茶位上坐一会,聊聊东部的情况。 “已经进入列夫星系了。” 启程后的第六天下午,法兰端着咖啡杯,与路海澜坐在观景厅的茶座上闲聊。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旅途一切顺利。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上午我们就能抵达魏安。”路海澜接口道,“等你在魏安的事情办完,我想去云州一趟。” 法兰有点吃惊道:“云州?去那做什么?” “四月六号云州有个拍卖会,我看上了这个。”路海澜将自己的光屏投影到法兰面前,上面显示的是一台启示级的舰装光脑,虽然卖家很用心的翻新了它的外观,但行家只需看一眼性能参数,就知道这必然是被长期使用过的二手货,而且还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简而言之,就是黑货。 法兰看见这件拍品下面的起拍价,就知道路海澜为何会动心了,市面上最低档的启示级光脑也要十亿起步,路海澜不是买不起,但这势必要调用他大半的积蓄,打乱他未来的投资计划。这台来历不明的启示级光脑起拍价只有一亿,会对其感兴趣的买家想必也不会有多少,路海澜很可能能用远低于预期的价格拿下。 “那个,不是我说”法兰犹豫道,“这种拍卖会每年都会有,您想要买什么的话大可找专业的中介人,只需要支付一小笔佣金,没必要亲自去那里冒险” “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很危险了?” “我想您应该知道,东部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博尔博斯族?” “没错。”法兰探前身体,将双手交握支撑在桌面上,直视着路海澜的眼睛道,“博尔博斯族拥有在宇宙中自由跃迁的能力,而在它们曾经活跃过的区域,会留下大量的宇宙弦,列夫星系曾经被博尔博斯族占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整个星系内遍布着这样不稳定的跃迁点,这也是走私商人和不法分子在这里活跃的根本原因。” 路海澜皱起眉,道:“所以帝国就拿这些亡命徒毫无办法了吗?” “我的殿下。”法兰笑着压低了声音,“如果没有军方的默许,云州怎么可能成为东部的地下交易中心?东南戍卫军有一个师团的兵力长期驻扎在云州,整个列夫星系,谁不知道军方才是云州地下市场真正的幕后掌控者?” “东南戍卫军。”路海澜眯起眼道,“我略有耳闻,里面的高层职位几乎全被贵族把持,所以也被称为贵族军或者老爷军,外界的风评很糟糕。” “五十年前帝国跟博尔博斯族重新签订了和平协议,但有过上一次的教训,谁也不敢说它们是否还会再次单方面撕毁协议,卷土重来。”法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话音轻快而漫不经心地道,“但不论怎么说,只要光明塔的光辉仍在,博尔博斯族就不可能对帝国造成太大威胁,五十年的和平也不算短了,军方有所松懈在所难免毕竟眼下最急迫的,还是北疆白家的问题。” 路海澜垂下眼帘,北疆,白家,白皇妃,路卓恩还有他的父皇,那深不可测的斗争涡旋,一旦置身其中,谁也无法全身而退。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观景壁,被放大的小行星投影光秃秃的岩面,在漆黑无垠的宇宙中,荒凉而渺小。 “法兰。” “嗯?” 路海澜指着投影上一个正在飞快变大的小点,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不仅是他,观景厅中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形,而与此同时,法兰手腕上的便携光脑也震动起来,自动弹出了一个警告窗口。 下一秒,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骤然从船内各个公共广播口中响起—— “法兰,法兰·温斯特,我给你十秒钟,选择吧自己出来,还是变成宇宙的尘埃。”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灾厄(上) ,十秒钟很短,也很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短到路海澜来不及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船舱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的情绪,观景壁的投影上,那艘不速之客已经显露出了它庞大而狰狞的身姿——像剑鱼一样修长的舰身,正是被俗称为‘小飞’的标准型巡洋舰,而它头部延伸出的粗长主炮已经亮起了代表能量积蓄的耀眼光亮,笔直对准了路海澜所在的这艘民船。 毫无预兆降临的灭顶之灾,路海澜看向法兰,他当然不会听错,也更不可能记错——法兰·温斯特,被对方指名的正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老师。 法兰在笑,用他一贯的轻松而满不在乎的笑容,打开了手腕上光脑的屏幕,同样入侵了舰内的公共频道。 “拿主炮指着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说,您哪位?” “还有三秒。”对方冷漠地回应道。 “一k,我投降。”法兰爽快道,“别开炮,我这就出去。”他说着话调出船内的实时监控图,向路海澜指了指飞船中下部的机库,那里有几艘小型逃生艇。路海澜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站起身来。 对方沉默了下,道:“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法兰关掉通讯,带着路海澜与几名侍卫在船内快速移动,路上一切阻拦都在法兰篡改的最高级权限面前为他们放行,如果是船员阻拦,就被侍卫们一拳放翻。 “对方是什么人?”路海澜问。 “不清楚。”法兰的表情很平静,“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等一下我出去后,他们很可能会对这艘船发射主炮,杀人灭口,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你们跟我一起出去,藏在逃生艇里。对方的目标既然是我,只要我乖乖现身,他们应该不会对逃生艇检查的太仔细,到了对方船上,你们再找机会离开。” 侍卫首领对法兰的计划表示认同,他告诉路海澜,平时每隔十五分钟他都会与留在帝都的同伴确认一次安全,现在敌船释放了信号干扰波,他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但只要帝都那边得不到他的联络,就会立刻展开行动。所以藏在逃生艇里等待救援,的确是眼下最安全的办法。 在对方通牒的最后一分钟里,众人赶到机库,乘上一艘小型救生艇,离开了魏安零四三号。逃生艇上的空间十分有限,能够藏人的位置并不多,法兰放空了一节能源仓,让路海澜先藏进去。 “你欠我一个解释。”路海澜盯着法兰道,“我等你亲口跟我说。” 法兰笑了。 “这种时候不该来个拥抱吗?”他笑着张开手臂,最终却并没抱上来,而是轻轻拍了拍路海澜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能源仓很狭窄,只能容路海澜蜷着腿弯腰蹲在里面,仓盖被闭合后,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路海澜穿着臃肿的太空服,在完全密闭的能源仓中,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也许几分钟后,他将被敌人发现,又或者这艘逃生艇会被对方直接销毁,连带着藏在里面的他一起变成宇宙的尘埃。从出生以来,这恐怕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他不该接受法兰的怂恿,放任自己对外界的好奇和渴望,不听从朱岩和韦恩度的劝阻,以至于令自己身陷这般险境。 但是眼下自我反省也毫无意义,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安静的藏在这里,听天由命。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路海澜在心中默数着时间,为了防止被发现,他身上所有的能量设备都被关闭,因此只能靠数心跳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判断时间。时间过去的越久,就证明他越安全,这是最简单的推论。 法兰·温斯特,路海澜仍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形,那天的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倒映在法兰幽蓝色的瞳孔中,像一片静谧的湖水。 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法兰·温斯特,他的老师,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过去的路海澜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想深究,因为他相信法兰,相信这位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要教会他如何改变这个世界的老师。 能源仓的盖子被打开,侍卫首领的声音在外面轻轻响起:“殿下?” 路海澜睁开眼睛,平静注视向那片突然到来的光亮,看来死神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他想,原来他的生命也只不过是一发炮弹就能消灭的东西,取决在他人的一念之差,这感觉很不好。 “我们现在的位置?” “外面是敌船的机库。”侍卫首领低声道,“短时间留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目前还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通讯信号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他的两名部下一名守在舱门旁,另一名则通过逃生艇的上的主控光脑观察着外界的情况,路海澜走过去,辨识着外面机库中停放的战机,只有一架最新型的德尔顿单翼战机,其它都是旧式的隼形,或者运输用的海燕,他们的敌人家底看来并不丰厚。逃生艇内的空气处理系统已经被关闭,空气十分憋闷浑浊,路海澜将摘下的头盔重新戴回去,打开手腕上的便携光脑,很遗憾他对光网技术并不像法兰那么精通,无法做到仅仅用自己携带的便携光脑,就能悄无声息地侵入敌船的内部控制系统,窃取情报。 “外面没有守卫,只有三名工作人员。”侍卫首领指着光屏上观察到的机库影像,向路海澜解释道,“但我们一旦出去,就会立刻被船上的监视系统发现。” 超过二十只监视器被安装在机库的各个角落,而在机库的顶部,六支大口径自动机枪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为了防止被扫描设备发现,在离开魏安零四三号时,侍卫们将身上的能量武器都留在了那里,眼下他们连一只能量防护盾都没有,根本无法与这样的武力对抗。 路海澜仔细观察着光屏上的影像,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话,就不能一味将希望寄托在外界的救援上,这只逃生艇眼下虽然是安全的,但什么也不做留在这里太被动了,他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运气,又或者他人的抉择,那感觉太糟糕了。 “我们必须出去。”他抬起头看向侍卫首领,在自己的光脑屏幕上写道。 侍卫首领沉默片刻,冲正在操作逃生挺光脑的部下问:“我需要你干扰外面的监视器五秒钟,能办到吗?” 被询问的侍卫点点头,随即又露出犹豫的神色,道:“队长” 侍卫首领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将身上的太空服脱掉,连着里面的衬衫和护具一并脱到座位上,然后挽起裤腿,解开膝盖和脚踝上的护具。 路海澜沉默看着,因为他的一句话,很显然,对方是准确去玩命了。但他并不打算阻止,因为他相信对方,相信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侍卫首领,并非是个简单的愚忠无谋之辈。 “你们做好准备。”侍卫首领对两名部下吩咐道,“如果等下被发现了,我会尽可能制造混乱,你们就立刻带殿下转移。” 两名侍卫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站在舱门前,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长裤的侍卫首领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拉开步弓,俯下上身。舱门的锁扣已经被打开,一名部下握着门把,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同伴的指令。 “准备行动三c二!” 舱门瞬间被拉开,侍卫首领的身影在同一瞬消失,路海澜死死盯着前方光脑上的影像,连这艘逃生艇的观测器也几乎难以捕捉到侍卫首领的身影,几乎是一眨眼,对方就出现在了远处角落里的机库操控室门外。 操控室的自动感应门以令人焦躁的速度缓缓开启,侍卫首领消失在门内,那扇门又悄然闭合,光脑屏幕上的计时表正好走到五秒整。 接下来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外面的船体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又是好几下较轻的震动。路海澜面色微变,留在逃生艇中的两名侍卫也互相对视了一眼。 “是飞船在跃迁,殿下。”一名侍卫开口道。 飞船的震动很快平息下来,逃生艇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又过了几分钟,远处机库操控室的舱门开启,穿着一身工作服的侍卫首领出现在门口,冲这边招了招手。 两名侍卫关闭了逃生艇的能源阀,一前一后保护着路海澜快步向操控室移动,在机库中密布的监视器,和悬挂在顶部的机枪枪口注视下,他们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操控室。 “有个坏消息,殿下。”侍卫首领站在操控室中的光脑屏幕前,对走进来的路海澜禀报道。 “这艘船刚刚进入了跃迁通道,预计在八个小时后脱离,所以在未来八个小时内,我们无法与外界联系,也无法离开。”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灾厄(中) ,人类对宇宙的探索离不开空间跳跃技术的发展,从最起初只能利用天然虫洞进行空间跳跃,到如今能够通过人工架设跃迁点,漫长到只能以年來计数的宇宙航行,早已成为过去的历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侍卫首领调出船内的结构图,指向虚拟船体模型的右下部,接着他用光笔在图上画出一条路线,然后在这条路线上打了七个小叉,开口解释道:“想要从这里突破到舰桥,就必须经过这七个敌方的守备点,根据现有情报,他们至少有三个大队的武装力量,人数是我们的百倍以上。” 侍卫首领与他的两名部下,再加上路海澜也只有四个人,这其中路海澜不仅不能被计入战斗力,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侍卫们还至少得分出一人全力保护他。 “所以呢?”路海澜问。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留在这里。”侍卫首领将图上原本的线条抹去,将船上的引擎室炮台与能源舱等位置一一圈出来,语气平静道:“等飞船脱离跃迁通道后,由德文护送殿下搭乘战机离开,我与德武留在船上制造混乱,掩护你们离开。”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路海澜出了事,不仅他和他的部下必死无疑,甚至还可能牵连到其它同僚,乃至他们的家人。而相对应的只要路海澜平安无事,哪怕他们全死在这里,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帝国皇室绝不会亏待他们这些有功之辈。 路海澜沉默看向屏幕上的跃迁倒计时,侍卫首领的计划是眼下可行性最高,也最安全的计划——当然这个最安全,仅仅只是对他而言。按照对方的计划,他只需要躲在这里,等八个小时后飞船脱离跃迁通道,坐上战机被护送着离开。而侍卫首领和他的部下则要用这八个小时的时间,尽可能降低到时候他所在的战机被打下来的风险。 沉默半晌,路海澜问:“法兰呢?” “抱歉,殿下。”侍卫首领平静道,“我们没有余力去救助法兰阁下。” 他说的是事实,路海澜也不该对此指责什么,为了保护他,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并且准备为此付出性命。 所以只有放弃法兰了吗? 当初,因为他的无能与逃避,他没能阻止白皇妃的死亡,路海澜想,所以到现在,他依然是这样的无能与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法兰去死吗?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得了身边的人?到那个时候,他身边又还会有谁剩下呢? “何山。”路海澜看向侍卫首领,“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计划。” 从被选为路海澜的贴身侍卫起,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就与路海澜牢牢绑在了一处,当然,还有他们的前途和命运。路海澜说抱歉,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接受这个计划,不仅仅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博,更是将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一起放到了赌桌上。 他只是,不能再坐视。哪怕没有足够的力量,哪怕要赌上自身的性命,他也不会再像白皇妃那时一样,抱着可笑的侥幸,什么也不去做,期待一切会像自己幻想的那样发展。是法兰教会他,如果想要改变,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能力,而是有没有去行动。 “我要救出法兰,然后带他一起离开。”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二十三日,下午五点四十二分,帝都大星,月兰别宫。 “为什么不联络宫里派出舰队搜索?”韦恩度目光阴沉地盯着朱岩,路海澜失踪的消息已经令他失去了往常的冷静,看上去就像一条被激怒了的毒蛇,呲着毒牙对所有人显露出冷酷的敌意。 朱老太监低头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闻言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本还想说什么的韦恩度,被这一眼看的下意识闭上了嘴。 “确认过了吗?那些残骸是不是魏安零四三号的?”朱岩开口向站在另一侧的侍卫副首领询问道。 “是,已经确认过,那的确是魏安零四三号的残骸。”侍卫副首领沉声回答道,“根据现场残留下的能量波动判断,敌人只发射了一发主炮就彻底摧毁了魏安零四三号,不可能是走私船或流盗的飞艇,他们至少拥有一艘搭载了雷神级主炮的战舰。” 事发的位置是在列夫星系边缘,附近没有任何城市或军事基地,一艘搭载了雷神级主炮的战舰,不可能机缘巧合的出现在那里,并对魏安零四三号做出攻击。 它毫无疑问,是针对魏安零四三号而来。 在路海澜出行前,这一次魏安零四三号上的乘客名单就经过了严格排查,而除了明面上跟在路海澜身边的三名侍卫,还有多名侍卫已经提前伪装混入魏安零四三号的工作人员当中,可以说整艘船都绝对处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但就算是朱岩也没料到,居然有人胆敢公然派出战舰袭击太子殿下简直是丧心病狂。 太子殿下年纪还小,从未对外公开露面,在外界毫无影响力,没道理会被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迫不及待地动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要将他铲除。如果不是针对太子本人,那就是想利用太子威胁报复皇帝陛下?北疆白家?还是西南? 不,不对,无论是北疆白家还是西南都应该很清楚,他们这么做毫无意义,并不能对皇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会刺激帝国对他们进行更强势的打压,而且刺杀太子这顶罪无可赦的帽子扣下来,民众也不会再对他们抱有同情。 韦恩度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生死未卜,也许他就在那艘战舰上,应该立刻派军队封锁周围宙域,把那艘战舰找出来” 虽然没有开口附和,但侍卫副首领也抬起头看向朱岩,显然他的想法与韦恩度是一样的。单靠他们的力量要找出那艘战舰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如果能有军队的协助,肯定更有希望更快地救出太子殿下。 至于路海澜也许已经跟着魏安零四三号一起被炸死这个可能性,他们本能地不想去考虑。 朱岩看着手中的茶盏,水波轻轻摇曳着波纹,他的心情也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平静。派出军队的确更有助于找到路海澜,但也会让更多人知道太子殿下的险境,他看着无声波动的茶水,沉默地想,此时此刻,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是在做些什么呢? 皇宫中有一处地方,种着两棵歪脖子桃花树,两棵树的树冠交叠在一起,像一对交颈的恋人。树下有一只秋千,地上杂乱长满了野草与野花,此时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风一吹,树上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来,飘落在皇帝陛下的肩头与漆黑的发间。 “陛下,长安的推算结果出来了,太子殿下生存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七十三。” “松白。” “奴才在。” “机器终究是机器。”皇帝负手而立,注视着面前略显沉旧的秋千,没有人能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作为帝国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皇帝路楚行,毋庸置疑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存在。 “朕想听听你的推断。” 侯松白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闻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回禀陛下,奴才也认为长安的推算是正确的,此事的幕后者当是路梵无疑,奴才想,他的目标是法兰·温斯特,太子殿下只是被牵连其中,他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去伤害太子殿下。” 皇帝的视线微微抬起,越过茂盛绚烂的树冠,望向远处沐浴在日落余晖中的天幕。过了半晌,他低下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秋千的索绳。 “朕还记得,那孩子小时候,一坐这秋千就哭时间过得真快,他长大了,朕,也老了。” “陛下正当盛年,哪里老了?”侯松白笑言道,随即又犹豫了下,继续道,“不过恕奴才多嘴,您的确是许久未见过太子殿下了。” 皇帝笑了笑,摆摆手让人退下,这奴才跟在他身边久了,胆子也大了,这贫嘴和多管闲事的模样,倒叫他想起了朱岩那个老东西。 想起朱岩,皇帝陛下有些恼怒——他将那老东西派到路海澜身边,结果居然还闹出这档子事,那老东西莫不是年纪太大了,脑子痴呆了罢? 可惜恼怒归恼怒,他也拿那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东西没辙,只不过此番事后,太子身边是需要再安排个得力的人手看着了。 皇帝陛下捏着陈旧的索绳,微微侧过头,看向空荡荡的秋千座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无声向上翘起,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喃喃自语道—— “都是跟你学的,就喜欢到处乱跑。”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灾厄(下) ,何山,男,三十四岁,帝都禁卫军一等侍卫,路海澜的贴身侍卫队队长,未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您别在意,队长他天生就是张阎王脸,据说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交不到女朋友,真的。” 机库里,穿着工作服的侍卫德文给路海澜打着下手,小声解释道。从刚才路海澜拒绝了何山的计划,提出自己的计划后,他的侍卫首领虽然没执意抗命,但那表情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不满完全写在脸上了。 德文是三名侍卫中年纪最小的,与德武是亲兄弟,刚才何山的计划里,将三人中唯一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他。在路海澜提出自己的计划后,他也是第一个响应,并主动请求来给路海澜打下手的。 虽然他也很清楚,路海澜的计划并不比何山高明,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在自己一个人活和大家一起死的选项里,他宁可选择后者。 路海澜没说话,沉默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去魏安是他的任性,而他也为这任性付出了代价,这些人被他的任性拖下水,眼下还要陪着他继续任性地去救法兰。 他无话可说。 他不希望任何人死,但事情不会由他的意志决定,就好比魏安零四三号上那些无辜的人,他的希望拯救不了任何人,也拯救不了他自己。 “殿下,伪装的身份信息已经录入到系统里了。”另一名侍卫德武从操控室里走出来,来到路海澜身边低声汇报道,“检修指令也录入到您指定的位置,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路海澜指挥机械臂封上检修车的顶盖,闻言点点头,道:“我这边也准备好了。” 德文与德武对视一眼,前者张了张嘴,后者摇了摇头。路海澜脱下沾满机油的工作手套,从前胸的口袋取出一支烟,注视着眼前经过他改造的小型检修车,低头点燃烟,低声道:“我觉得我是在发疯。” “殿下” “既然我很清楚我是在发疯,那你们劝我也是没用的。”路海澜咬着烟,学着法兰的样子将双手揣进裤兜,只不过他再怎么学习,也模仿不来法兰身上那股随性慵懒的气质,反倒有一股另类的高贵颓废感。 太子殿下有点小忧郁。 就在不久前,他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并且制定了个疯狂的计划,而眼下他就要去执行这个疯狂的计划,这毫无疑问是彻彻底底的在发疯。 然而此时此刻,他很愉悦,发自内心的——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仅是个疯子,还像个变态。 路海澜想,所以一切都是法兰的错,全都是法兰的锅。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向上翘起的唇角,摘下口中的烟蒂用脚碾灭,然后翻身跃上了检修车最前方的驾驶座,面无表情地看向德文与德武。 “叫何山出来,出发了。” 检修小车在船内通道中慢吞吞行驶着。 通道中几乎看不见人活动,也没人会关注这辆检修车,路海澜坐在驾驶座上,被工作帽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偶尔会打开光脑看一眼自己的位置,实际上是在看德文德武发过来的消息。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引擎室或者能源舱这种守备要地,而是相当普通的位置,就好比他们现在行驶的这条通道。 何山从出发后就没说过半个字,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谨慎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检修车抵达第一处指定位置,路海澜停下车开始作业,何山也伪装成在旁边帮忙的模样,两人蹲得很近,头几乎交叠在一起。何山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了路海澜的脸。 他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真正将路海澜看进眼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往他看着对方,看见的只是一个名为太子殿下,他必须要保护的目标物,对方是高是低是胖是瘦是什么样的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与德文德武不同,何山是孤儿出身,从小就被禁卫军中的特殊机构收养,经受各种训练,培养成绝对忠心于帝国,忠心于皇室,忠心于主人的贴身侍卫。然而他在那里面也是个异类,与其他同样接受洗脑式教育的孩子不同,他从小就严重缺失情感波动,对于任务他能够优秀地完成,对于命令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执行,但忠诚心的检测上,他的成绩是从未改变过的糟糕,光脑的分析结果甚至认为,他在说‘我爱帝国’和在说‘我想上厕所’时的内心情绪,是完全一致的。 像他这样的‘次品’能够顺利成为贴身侍卫,甚至还当上了路海澜的侍卫队长,完全是巧合外加运气的缘故。巧合是说那一年他正好赶上了宫里要给太子殿下选派贴身侍卫,运气则是指路海澜身边恰好有一位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老太监朱岩,老太监看过他的资料,问了他几个问题,就决定让他担任侍卫队的队长了。 老太监问他,如果太子殿下让他去死,他会怎么做?他回答说,他会问为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死。 老太监问他,如果太子殿下想要自杀,他会怎么做?他回答说,他会问为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阻止。 老太监最后问他,如果前两个问题,太子殿下都肯不告诉他理由,他会怎么做? 他沉默片刻,回答说,那他不会去死,也会阻止太子殿下去死。 太子殿下执意要救法兰,这与当初朱岩问他的前两个问题巧合般的相似,太子殿下不仅是自己在寻死,还要拖着他们一起死。何山本应该像之前回答朱岩的那样,向路海澜询问为什么,然后再决定是否要遵从对方的命令。 但他没有问。 三年前,是他护送路海澜离开别宫,去参加白皇妃的葬礼。他在前面开车,闻到了车厢里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也看见了路海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路海澜站在雪中遥望着白皇妃的墓地,而他则守在山道边遥望着对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那叫做痛苦。 而今天,在他说出要放弃法兰的话后,他在路海澜身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痛苦。 何山静静注视着路海澜的脸,尽管做了伪装,但是面容上还是能看出稚嫩的痕迹,太子殿下还没满十五岁,还只是个孩子可对方肩上背负的东西,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还要多的多。 他不知道心中突然生出的这种情绪叫什么,有情绪对他而言本就是无比陌生的事情,如果是老太监朱岩在这里,或许会告诉他,这就叫做怜惜。 就在路海澜忙着在船上四处维修的时候,法兰正在舰桥旁的小客厅里,喝茶。 茶是上好的锡兰红茶,加了薄荷和肉桂,旁边放着一小碗冰块,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将冰块填满了大半个茶杯,方才放下冰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法兰盯着自己杯中那无数细若牛毫的反光物,苦笑着抬起头道:“您请我喝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茶就算了吧?” “用最好的茶招待客人,是我故乡的习俗。”老人放下茶杯,拿出手帕掩口咳嗽了两声,他的嗓音十分沙哑,喉咙像是受过非常严重的伤害,“如果客人不喝茶,就表示他对主人的招待感到不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换一种方式来招待你了。” 法兰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耸了耸肩,端起茶杯闭着眼睛喝了一口然后他也开始咳嗽,捂着嘴的掌心里沾满了血沫。 两杯茶是一样的,法兰的茶杯里放满了冰刺,老人的茶杯里也一样放满了冰刺。 被细小的冰刺刮得喉咙剧痛,法兰缓了半晌才终于有余力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也沙哑起来:“您的爱好可真别致。” “这并不是爱好。”老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苦,神情平静地对法兰道,“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 “很抱歉。”法兰摊了摊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人静静看着他,半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法兰·温斯特,咳咳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老人说着话,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他痛苦地咳嗽着,露出了无比讥诮的笑容。 “你这个屠夫,刽子手。”他笑着指了指法兰,摇头道,“或者我应该称呼你” “尊贵的灾厄骑士阁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狂澜(上) ,光明会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帝国建立之前,甚至还远在那之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在现有的史书记载之前,光明会就已经存在了。它在帝国中拥有庞大的信众和无法估量的影响力,历任白袍圣者是它明面上的领袖,而实际操持它运作的则是被称为‘隐脉’的灰袍贤者一脉。 当然绝大多数民众都不会知晓隐脉的存在,法兰对外也不会宣称自己是光明会的灰袍学者,除了太子少傅的职位,他另一个对外的身份则是光明会开办的慈善学校的讲师。 “灾厄骑士?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老人的表情依旧平静,对于法兰的装傻否认也毫不意外,他用手帕抹了抹刚才咳出的血渍,又往自己的茶杯中添了几块冰,然后续上茶汤。 “其实我们见过面。”他拿着茶壶,语气有些漠然,“你可能不记得了,六年前,在东部边境一个名叫绿洲的小行星上那里是我的故乡。” “行政长官威德尔从儿时起就是我的好朋友,我当时在外面做生意,一年也只回去几次。那一次是我妻子五十岁的生日,我本想在家多待几天,但生意上出了点小问题,不得不提前离开,走之前我去拜访了威德尔,希望他能让他夫人去陪陪我妻子,因为我出尔反尔,把她给惹生气了” 老人平静地叙述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咳嗽,接着继续讲述。 “我在威德尔的官邸外,看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你,我的故乡是个小地方,很少有外人来,而且你的气质很不一般,我一眼就记住了你见过威德尔后,我就乘船离开了,而那也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三天后,我才知道,我的故乡,绿洲,因为遭到了博尔博斯族的突然袭击,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域。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妻子,女儿,亲戚,朋友当时在那颗星球上的人,无一幸存。” “我很痛苦,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老人像死一般平静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军队解除封锁后,我找遍了整颗星球,我不相信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骸骨也好,但是军方说因为博尔博斯族的心灵种子会令尸体产生异变,所以所有人的尸体都被处理了。我恨透了博尔博斯族,我开始调查他们然后我发现,这里面有问题。” “你发现了什么?”法兰像个认真的听众一样,露出好奇的神情询问道。 老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只要受到光明塔的庇护,博尔博斯族就无法靠近,除非是有人将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带到星球上,并将它催化,令它苏醒,就像是二十三年前的图兰星惨祸那样。绿洲是颗边境的小星球,无法与九河星系的首府图兰星相提并论,但我在外界几乎没看见过有关这件事的报道,这可是毁灭了一整颗星球的惨剧,这也让我觉得非常不正常。” “后来,我发现了你,一个我本以为已经死去,却还活得好好的人。没错,你也许是与我一样,正好在那天搭船离开,幸运地逃过了死亡。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想找你问一问,你那天也在,可能知道的会比我更多不得不说,命运真的是很奇妙。”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我的故乡,绿洲,六年前。而我第二次见到你,是在邳鲁特,四年前。” “我追着你到了邳鲁特,并亲眼目睹了另一场惨剧。” 老人咳嗽着咽下冰冷的茶水,他说了太多的话,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他苍老,疲惫,痛苦,但这都无法令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有哪怕一丝的动容。 因为那本就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二十三日,晚九点零三分。 “袭击者的身份已经查到了,在事发处附近符合出现时间和地点的战舰只有一艘,所有者是个名叫罗睺的走私商人,近年来在云州的地下市场十分活跃。” 朱岩听着侍卫副首领的报告,翻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有关这个罗睺的详细资料,深深皱起了眉。推断是根据从附近宙域所有能查到的影像记录,一一排查出来的,这个庞大的工程量能够被如此迅速的完成,当然少不了宫中那位至尊的授意,朱岩心知肚明,虽然他没有同意向宫中求助,但眼下恐怕整个禁卫军的情报系统都在为了找到太子殿下而加班加点 这个罗睺的来历据说相当神秘,然而在禁卫军无处不在的情报网面前,他的所谓神秘也就是个笑话。朱岩留意到对方的出生地是个边境的小星球,而这个小星球在六年前,遭到博尔博斯族的袭击被毁灭了。朱岩摸了摸下巴,盯着‘被博尔博斯族袭击’这几个字,作为东部最大的威胁,博尔博斯族不仅仅是人类的宿敌,也成为了某些人最擅长的借口。在帝国军中有这么个笑话,是专门用来讽刺东南戍卫军的:曾经有位元帅到东部边境召开紧急会议,驻守各个防线的将军们接到消息,急忙赶去参加会议,然而很不巧他们恰好都不在自己应当驻守的防区里,于是他们全都迟到了。 第一个赶来的将军说,自己遭到了博尔博斯族的袭击,一番奋战,所以来迟了。元帅看在他的驻区是前线的最外围,相信并原谅了他。可接下来赶到的第二位第三位所有的将军都说自己遭到了博尔博斯族的袭击,元帅沉默听完,叫所有人跟他一起出去看看,博尔博斯族是不是已经打到门外了。 话扯远了,总之在东部,尤其是靠近边境的地方,遭到博尔博斯族袭击这个说法往往意味着内有隐情。朱岩不认为区区一个走私商人会有胆量对路海澜出手,背后定有指使者,而且这个走私商人也显得并不那么简单。 所以,只有继续查了,一查到底。 有内幕不意味着全是坏事,有指使者就有背后的目的,有目的太子殿下就有活着的价值。只要人还活着,事情就有办法解决。 朱岩曾经对路海澜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要找对了方向。 “还有九十分钟。” 检修车停在通道的岔口旁,何山小声提醒正在作业的路海澜,还有九十分钟飞船就将脱离跃迁通道,路海澜的计划究竟能不能行得通,结果在那时就将揭晓,而眼下,他们还有六个预定的位置需要完成。 德文在机库的操控室里偷偷篡改敌人的内部控制系统,而德武则按照路海澜的吩咐,去执行另一项任务。何山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四周的动静,最后剩下的这六个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越靠近舰桥,敌人的守备力度就明显在增强,幸运之神不会永远庇护他们,一旦出现意外,不仅前功尽弃,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可能。 路海澜额角渗满了汗水,头发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为了隐蔽性,许多工作都需要他亲手操作,而哪怕是一公分的误差,都会使他的计划功亏一篑。倘若不是自幼向白皇妃学武,锻炼出了足够强健的体魄,他根本就无法完成自己预想的计划。 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这些年他从未有一天懈怠,拼了命的学习,为了获取力量,为了变强。最起初只是因为不甘心,他生下来就是个残废,虽然没有人敢当着面嘲笑他,但因为这条残废的腿,他被他的父皇软禁在别宫,他无力反抗,他不甘心,他想证明自己哪怕是个残废,也能比别人强。 他想改变的不是世界,而是身处在这个世界的自己。 后来,他遇到了法兰,遇到了林寰,遇到了朱岩,白皇妃从一无所有变成了个令人羡慕的幸福的家伙,可是白皇妃的死,又一次令他体会到失去的滋味,令他明白这幸福,需要他亲手去守护。 “殿下。”何山目光一凜,嘴皮微动,提醒路海澜有人过来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几名守卫模样的人走过来,站在检修车旁,俯视着蹲在地上的路海澜与何山。何山在裤子上抹了抹手,弓着腰站起身,脸上赫然挂着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谄笑,赔着笑解释道:“上面叫我们过来检修,我们正检查是出什么问题了呢。”他又蹭了蹭手,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掏出烟盒,想要给几名守卫敬烟,后者看见他手上那黑乎乎的机油,有些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叫他们快点搞,别耽搁自己换班。 何山赔着笑应是,几名守卫检查过他和路海澜的身份id和系统指令,看样子是准备走了,却有一名守卫突然蹲下身,扳起了路海澜的脸。 “这么小?成年了吗?谁带上来的?你是他什么人?” 后面那句话是跟何山讲的,何山从对方蹲下去那刻就察觉到不好,此时急忙道:“他是我外甥,父母都不在了,就跟在我身边学做事。” 那守卫点点头,放开手,站起身,指指路海澜。 “你,起来,跟我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狂澜(中) ,短短一瞬间,何山脑中转过了不止一种方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因为路海澜站起来了。 “叔,你看着机器。”路海澜脱掉手上的工作手套,表情平静地对何山道,“我跟他们去一趟。” 何山看着他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迹,压了压帽檐,跟在那几名守卫身后走向通道的另一端,当路海澜的背影消失在通道拐角,他立刻抓起通讯器,叫德文给他追踪路海澜的位置。 检修车的机械臂仍然按照预设的程序,在进行作业,路海澜留下的仪器上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三,何山盯着那个数字一点点上涨,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焦躁。 这已经是路海澜第二次令他产生了情绪,这感觉很陌生,很难以言喻。 另一边,路海澜被几名守卫带到一间像是休息室的舱室,他安静地低着头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侧。几名守卫纷纷在桌边或者沙发上坐下,指名要他跟来的那名守卫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路海澜,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路海澜怔了怔。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有着明明白白的错愕,几道或戏谑或意味深长的视线汇聚在他身上,没人出声制止。这些守卫想必是在船上呆得太久,某些方面得不到发泄,所以想拿路海澜取乐。路海澜打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那感觉就像是被喂了一口屎,恶心极了。 半晌,他抬起手,捏住了领口的拉链,一边往下拉,一边向冲他发出命令的那名侍卫走过去。对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笑着骂他是个骚货,旁边几人也哄笑着附和,路海澜走到对方面前,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将手伸进t恤的下摆,从裤腰里拔出了合金匕首,一刀捅进对方喉管,然后用力一拧,向旁一划。 几滴猩红的血液喷上他的脸颊,不大的舱室内一片死寂。 如果让法兰老师看见这一幕,也不知会做何感想。当初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碾死的小太子,如今却已经会面无表情地夺取他人的生命了。 短暂的震惊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守卫急忙拿起通讯器,还没来得及按下,就被小刀洞穿了右眼,路海澜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名守卫身后,双手扳住对方的头颅向后一错,最后剩下的那名守卫已经掏出了能量枪,扳机却被撞进怀中的路海澜用左手食指卡住,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被路海澜用右手攥着脖颈从地面举起。 当何山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路海澜拧断了对方的脖颈,将尸体随手抛到一边。第一次杀人的太子殿下表现得很平静,何山看得出,那平静并非伪装。 “作业完成了吗?”路海澜走到桌边,抽出纸巾擦拭着面颊和脖颈上迸溅到的血液,向何山询问道。 “嗯。” “你把检修车开过来,我把这里收拾一下。”路海澜吩咐道,“让德文找个理由调整这些人换班的时间,能拖一个小时就够了。” 何山点点头,沉默地离开了舱室。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太子根本就不是朵需要怜惜的小花,而是头被关在牢笼里的狂兽。 对方身上的那股狂气,连他也本能地感到畏惧,是生存本能在向他发出警告,警告他他所面对的,是何等危险的存在。 他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继怜惜与焦躁之后,太子殿下又让他学会了自嘲,这可真是难以言喻。 舰桥旁的小客厅中,法兰仍在与老人喝茶。 老人说了很多,这些话或许已经在他心中藏了太久,因此说出来后,他的情绪明显舒缓了许多。哪怕法兰从始至终都在装傻,但这并不重要。 这一点也不重要。 他是个复仇者,坐在对面的是他的仇人,他活在痛苦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等到这一刻为了亲手向对方复仇。 “很不错的故事。” 法兰表现的像一个完美的听客,他十指交叉搁在桌沿,微微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翘起了腿。 他笑道:“我的确在六年前去过绿洲,也在四年前去过邳鲁特,但那真的都是巧合,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师,你真的找错人了。” “你要死不承认也无所谓。”老人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我所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我之所以请你坐在这里喝茶,而不是直接送你下地狱,是因为有件事情,叫我想不明白,想要当面问问你。” “哦?”法兰眨巴眨巴眼,“先说好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要毁灭你的故乡,我也肯定是不知道的。” “呵,如果是这个问题,我根本就不需要问你。”老人讥讽地笑道,“被世人所崇敬的光明会,就是靠抹杀掉被你们判定为黑暗的存在,来保护你们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是吗?” 法兰终于略微收起了轻浮的神色,露出认真的神情道:“看来你对光明会有偏见,我得说” “我不需要你跟我宣扬你那些光明的教义。”老人皱起眉,打断了这个话题,“我想问你的事情不是这个。” 法兰耸耸肩,比出请讲的手势。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定了一下情绪,随后才慢吞吞开口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故意引我抓住你?” 法兰错愕地瞪大了眼。 “别开玩笑了。”他猛然探前身,语气激动道,“我可一点也不想被你请到这里,被逼着喝这见鬼的茶呃抱歉,我的意思是,这茶,美味极了。” 老人平静地看着他。 “你收买了蓝普,让他向我传递消息,使我误以为是另外的某个人想要与我合作,来对付你。”老人平静道,“你的计划本来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有人从另外的渠道向我传递了同样的消息同一个人,同样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我两次?” 法兰没有回答。 “被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瞧,你们口口声声宣扬光明,可你们自己呢?杀人,告密,出卖同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光明?” “要坚守住心中的光明,是很难的。”法兰突然开口道,“尤其当身处黑暗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但光明不会抛弃任何人,哪怕你为了复仇而投身黑暗,也仍然拥有被拯救的资格” “够了!你闭嘴!”老人狂怒地拍案而起,无法掩饰真实情绪的他瞪着法兰,面容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愤怒地斥骂道—— “你这个屠夫!恶魔!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光明,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就那么让你疯狂?让你把杀人视为正义!?人的生命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应该被拯救的东西?我受够你们这些狂信者了,什么狗屁光明会,它根本就不该存在。” “存在即是合理。”法兰平静道,“还有我认为你说的没错。” 老人愤怒地注视着法兰,胸口剧烈起伏着,良久,他像是失去力气一般跌坐回座椅上,抬起手撑住额头,合上眼平息着情绪。 “我一直在调查事情的真相。”他疲惫地撑着额头,合着眼睛低声道,“但我越是靠近真相,内心就越是绝望,你不过是一把刀,一把用来屠杀的工具,哪怕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去做相同的事情毁灭了我的故乡,我真正的仇人,是你们身后那庞大而可怕的光明会。” 老人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用那双苍老而疲惫的眼睛,静静看向法兰。 “我的复仇,最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向你这把工具发泄心中的痛苦,这很可笑。”他平静的,缓慢的,一字字道,“但是不这么做,我的复仇,就更可笑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 老人道:“我不喜欢用酷刑折磨人,但也不希望你死得太舒服,所以我替你准备了这个。” 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枚幽蓝色的小巧宝石,这宝石的颜色与法兰的眼瞳出奇相似,流动着美丽的绚光,然而法兰看到它,脸色蓦然变得很难看。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老人轻轻捏着宝石,将它举到眼前,轻声道,“六年前,你就是带着它到了我的故乡博尔博斯族的种子,毁灭之种,用它来终结你的生命,再合适不过了。” 老人伸长手臂,将宝石,不,种子递到法兰面前。 “你自己吃?还是我找人给你塞进肚子里?”他问。 法兰盯着对方掌心那枚幽蓝的种子,在听到问题后,慢慢伸出手,将它拿了起来。并非错觉,种子的颜色又更加明亮了少许,就是这么一颗小小的东西,当它苏醒后,却能轻而易举地毁灭掉一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 “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啊。”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将这颗种子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狂澜(再中) ,距离脱离跃迁还有三十分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我可能发现了法兰阁下的位置。”留守在机库的德文向路海澜发来消息,而此时路海澜正在进行倒数第二个位置的作业,他将机械臂调整到自动模式,盘膝坐在地上,打开德文发来的定位图,被标记出的红点位于舰桥的右下方,在船体结构图上标注的名称是一号能源舱。 路海澜原本的目标是舰桥,因为他认为法兰最有可能被带到那里,德文在通讯中解释他判断的依据,路海澜用手托着下巴,如果德文的判断没有出错,那么他的计划就必须要做出调整了。 他还有三十分钟,或者说,他只剩下三十分钟。 “原计划不变。”路海澜重新拿起切割刀,继续之前的工作,低声对何山吩咐道,“处理完最后一个位置,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法兰真的在那里,就不需要强行攻破舰桥了。” 如果真是过去看看那么简单,那他们早就去舰桥‘看看’了,何山面无表情地想,太子殿下果然还是紧张了。 路海澜的确有点紧张。 他之前只想着要救出法兰,却没想过法兰现在究竟怎样了,对方摆出那种态度,明显是来者不善,可想而知法兰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路海澜之前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不愿意去想,哪怕他的计划顺利成功,救出的却只是一具尸体他相信法兰不会死,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法兰告诉过他的,说自己不会死。 他的老师虽然平时不怎么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殿下,去一号能源舱,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山直言道,“两个人目标太大,反倒容易被发现。” 他好歹还是给路海澜留了点面子,没有直说对方是累赘,但言下的意思也表达的够明白,路海澜不会听不懂。这时候硬要逞强毫无意义,路海澜也很清楚。 可路海澜没有回答。 似乎从上了这艘船起,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就有点不太好用了,心理学上说,这叫做危机反应——当个人处于需要超过寻常的能力才能应对的处境时,作出的反应。可能表现为感官和行为的混乱,心理失常,体内激素异常分泌,情感认知偏差等等。 理智控制和情感控制的他完全像是两个人,路海澜一边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状态,一边用以往绝对不会使用的粗暴口吻对何山道:“废什么话,这是命令。” 何山默默闭上嘴,他确定,现在的太子殿下很不正常。 通道顶部的冷光灯静静照射着埋头作业的路海澜,他的五官并不会给人惊艳之感,但却十分耐看,林寰至今也觉得他的太子哥哥是最好看的,那并非全是心理作用,哪怕抛却太子的光环,路海澜本身也是极有魅力的人,尤其当他全神贯注的做事时,散发出的存在感叫人无法不注意到他,刚才那几名守卫会盯上他更不是偶然。 然而他本人对此毫无自觉,何山破天荒有点走神,要他带着路海澜突破重重守卫潜入一号能源舱,那难度比他自己单独去何止翻了一倍。他盯着路海澜露出衣领的后颈,很不本分地想:要不要干脆在那上面来一下算了? 下一秒,走神的何山对上了路海澜的眼睛,四目相对,路海澜微微皱起眉,道:“你怎么了?” 何山摇了摇头,随即直话直说道:“我想抗命。” 路海澜定定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沉默了下,收拾工具站起身,轻声道:“法兰是我的老师,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假设被抓走的是你的亲人,你能够眼睁睁地等别人去救他吗?” 何山平静道:“我没有亲人。” 路海澜看着对方那张像山岩一样固执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承认何山是个优秀的侍卫,但不够‘愚忠’。如何驾驭有能力的人是门高深学问,而显然他学的还不够好。 既然劝说不起效果,那就只有威逼了,路海澜将工具放回检修车,看了看时间,他还有二十一分钟,还剩下最后一个作业位置,最多还能再浪费一句话的时间。 “你敢抗命,回去我就给你娶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当老婆。”路海澜认真无比地对何山道,“我说到做到。” 何山:我好像点亮了新技能我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吐槽? 十五分钟后。 没了用处的检修车被随意丢弃在通道边,路海澜看着船体图上的定位,还有六分钟不到的时间,这艘船就将脱离跃迁通道。 德文发来的实时监控图中,在他们即将进入的这段路线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代表着敌人的红色标记点。而路海澜与何山身上,只有从那几名守卫处缴获的几只普通能量盾,三把能量枪,以及两只帝都禁卫军标配的破盾型合金军刀。而就算他们有配备隐形设备,也不可能逃过生命体探测仪的扫描,所以从一开始,路海澜就没打算潜入。 他们要从正面,强行突破。 那个看似娇柔的女子曾手把手教导他该如何利用这具身体去战斗,路海澜向前迈出脚步,仿佛感觉到她就站在身后,用那双其实比谁都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 她教会他战斗的勇气,对命运,对这残酷而真实的世界。 敌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路海澜微微俯下身,身形电射而出,何山本想提醒他先不要用枪,免得惊动后面的敌人,然而在话出口前,路海澜已经割断了第一名敌人的喉管,飞刀击杀了第二名敌人,灵猫般弹跃到第二名敌人向后仰倒的身体上,借力一踏,顺手拔出军刀,捅进了第三名敌人的心脏。 何山没工夫惊讶,飞快赶上路海澜,并抢在对方之前将出现的第四名敌人击杀。路海澜的表现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很难想象这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能够有的表现,即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在第一次面对实战时也经常会因紧张和恐惧而犯下低级错误,但这些问题在路海澜身上通通都看不见,对方表现得简直就像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拥有这样的战斗天赋,做个太子还真是可惜了,何山想。 两人在通道中飞快前进,船舱中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这是德文开始对船内的控制系统发起正面攻击,只依靠机库控制室的光脑,这样的攻击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被对方夺回船内系统的控制权,安装在船内各处的自动武器就会将路海澜和何山锁定为攻击目标,所以他们必须在德文的攻击被击溃前突破到目的地。 其实以上都是废话,因为路海澜给德文下的命令很简单,就是死也要坚持到跃迁结束正在发疯的太子殿下是很不讲道理的。 以一敌百这种话也就是做梦讲讲,只要敌人的数量超过五个,就能对他们造成有力的威胁,无论是路海澜还是何山都很清楚这点,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速度,只有速度足够快,才能赶在敌人反应过来前强行突破,而越接近目的地,他们所要面对的防守力量就必然越强。 路海澜的脑子很空,所有的行动都处于本能,用白皇妃的话讲,此时此刻他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那是她用无数次铁拳暴打教育出的纯粹的战斗本能。在路海澜眼中,这些敌人与白皇妃相比,简直像是在放慢动作影像。 倒计时进入最后一分钟,路海澜与何山终于站到了一号能源舱的舱门外,而对面迎接他们的,是超过二十只黑洞洞的枪口。 “殿下!” 何山在看清舱门口的景象后,毫不犹豫将路海澜扑倒在地,搂在怀中向旁边翻滚。他身上携带的能量盾在敌人疯狂的射击下,没能支撑过三秒钟就被耗尽,不过有这三秒已经足够了,他用全身力气,将怀中的路海澜,像炮弹般掷进了舱门前的敌阵。 人肉炮弹路海澜出色完成了任务,回头看了眼捂着胸口正从地上往起来爬的何山,他将自己的便携光脑接上舱门外的门锁控制器,启动了德文预先设置的暴力破锁程序,时间一秒一秒走过,敌人的增援随时赶到,路海澜盯着屏幕另一侧的倒计时。 还有二十二秒。 舱门无声开启,路海澜警惕地扫视向门内,然后他就看见了被牢牢捆缚在最中央能量柱仓上的法兰。 沐浴在晶莹耀眼的能量光中,法兰似乎觉察到他的到来,银灰色的头颅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中空无一物,幽蓝如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狂澜(下) ,“发什么呆!” 何山暴喝着将呆立在门口的路海澜扑倒,冲过去按下门内的舱门开关,将敌人的攻击暂时阻挡在舱门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一连串动作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被多处击穿的双腿无法再支撑他站立,何山背靠着墙壁向下滑坐在地,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急救剂,扎进侧颈。 然后他才有余力去打量舱内的景象,与路海澜一样,他也在第一眼就看见了法兰。 法兰老师眨巴眨巴眼。 回过神的路海澜冲到法兰身边,用军刀砍了两下捆缚住法兰的锁链,这玩意比他想象的还要坚硬,他微微皱起眉,随即跑到旁边的操作台,操作机械臂对着法兰所在的能源柱一通狂砸。 法兰老师抱着脑袋坐在被砸烂的能源柱残骸边,可怜巴巴地瞅着走到他面前的路海澜,张了张嘴。 “哟” 船舱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又是几下较轻的震动路海澜的便携光脑上,倒计时定格在零,他没有去理会,只是静静看着坐在地上的法兰。 看样子没受什么虐待,路海澜微微松了口气,刚进来那时法兰的眼神真把他给吓到了,他冲法兰伸出手,正要开口说话,脚底的船舱突然又剧烈摇晃起来。 这一回,比刚才最起码要强上十倍,整个船舱都向下倾斜起来,路海澜一把拽起法兰,躲开向下滑落的能量柱碎片,有些艰难地往扒在舱门旁的何山靠近。 法兰明显还在状态外,一边跟着路海澜移动,一边错愕道:“怎么回事?这船被袭击了吗?” 路海澜没理他,打开通讯器呼叫道:“德文,德文,听到回话,我们在一号能源舱,已经成功救出法兰,速来接应,我们在一号能源舱,听到回话” 通讯器静默片刻,接着响起有些断续的回应声:“收到立刻” 维持着六十度倾斜的姿态,船舱的震动渐渐平息下来,何山费力地将自己卡进门旁的扶手,有些疲惫地睁着眼,路海澜一只手拽着扶手,另一只手在胸前口袋里摸索着烟盒,先塞了一根给何山,然后塞了一根给自己。 他凑过去,将两只烟头对在一处,点火。 “干得不错。”他对何山道。 何山咬着烟,仰起头扯了扯嘴角,回答道:“你也一样。” 法兰老师扒着地板,瞅着这俩像在拍战争电影一样的家伙,露出了困惑而迷茫的小眼神。 保持着通讯状态的通讯器又一次传出德文的声音,这一回变得清晰起来:“殿下,听到请回话,殿下,我们已经抵达一号能源舱外,请报告你们的具体位置,殿下” “我们在舱门附近,注意切割角度,里面有大量能源柱。”路海澜回答道,接着又询问道,“计划是否顺利?” 德文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非常顺利,殿下,您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片刻后,船舱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切割声,随着一角漆黑的宇宙渐渐显露,悬浮在舱外的逃生艇举了举粗壮的机械臂,像是在跟他们问好。路海澜抱起何山,与法兰一起走向船舱被切割出的破口,逃生艇缓缓调整着位置,将舱门对准破口,伸出接引架。 表情喜悦的德文出现在逃生艇的舱门口,伸长手臂接住被路海澜递过来的何山,不远处还悬浮着一架德尔顿单翼战机,里面是德武在为逃生艇护航。他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停在船舱边,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敌人的战舰攻击。 的确没人担心,除了法兰。 “你” 法兰目瞪口呆注视着逃生艇监视中的外界影像,小小的逃生艇施施然从庞大的战舰,准确来说是被解体的战舰旁飞过。那一块块散落漂浮的巨大部件,像是在宇宙中玩搭积木的游戏,景象奇妙极了。 “小飞是最典型的‘一根龙骨中间横,前后左右随便插’。”路海澜双手揣在裤兜里,语气很是随意,“法兰老师,这是你教我的。” 法兰闻言,木然转头看向路海澜。 “所以你就把它拆了?” “所以我就把它拆了。” 路海澜点点头,理所当然般的笑着道,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他当然是天才也当然是个疯子。 逃生艇中,德文在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但是这附近的磁场十分不稳定,他还在努力尝试。路海澜用船上的急救装置给何山包扎了伤口,从守卫那里缴获的能量盾一共有四只,其中三只都戴在他身上,所以他才能像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安然无恙,等路海澜给何山包扎完伤口,法兰拉着他在一旁坐下,开始给他包扎伤口。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吗?”路海澜抬起手臂,露出侧腹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询问法兰道。 法兰笑了笑。 “没有严刑拷打,请我喝茶倒是真的。”他笑道,“你们要是来得早一点,我还在跟他喝茶呢。” 路海澜对这话最多信一半,不过现在他也不想再问法兰什么,因为他很累,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已经使用到了极限,甚至连情绪也亢奋过了头,剩下的只有浓浓的疲倦感。 回去再说吧,路海澜想,至少他们都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殿下!” 德文突然惊呼出声,将路海澜涌上来的睡意瞬间惊退,他霍然站起身,走到前方的操作台旁,只见德文面前的光脑屏幕上,一个蓝色的小点正向他们这艘逃生艇飞快逼近。德文将监视器拍摄到的影像放大,只见赫然是那艘仅剩下个头部的战舰。 为了防止被敌人追上,路海澜此前已经吩咐德武破坏了船上所有的飞行载具,只留下他们搭乘的这艘逃生艇,和武力护航用的那架德尔顿单翼战机。他注视着影像中不断靠近的战舰头部,拿起通讯器向战机上的德武命令道:“德武,击坠它。” 战舰头部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支主炮,然而没有了后方专用能源舱的充能,它纯粹就是个摆设。德武驾驶的战机环绕着看似巨大的战舰头部疯狂开火,后者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慢下来,两侧的推进器都被严重击毁,路海澜注视着影像中,即便如此也仍旧试图追上来的战舰头部,皱起眉,回过头看向法兰。 “船上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屏幕上的影像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德文看着旁边辅助屏上飞快波动的各项数据,脸色无比难看地喃喃道:“它想制造黑洞?它疯了吗?” “所有人穿上太空服。”路海澜说着话飞奔到艇后,将放在置物箱里的太空服翻出来,飞掷给众人,“德武,回来!不要再跟它纠缠了!” 来不及了。 以这艘逃生艇的防护盾,根本承受不了穿越黑洞的压力,如果被吸入黑洞,他们多半是死定了。但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路海澜不认为对方还有足够的能源张开能量盾,对方这样做,根本是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一直没说话的法兰突然推开站在操作台前的德文,飞快在逃生艇的公共通讯频道输入了一段信息,几乎是在下一瞬,一道充斥了监视影像的巨大光束从远处贯穿而来,将正在制造黑洞的那只战舰头部完全淹没。 逃生艇被狂猛的冲击力吹飞,路海澜只来得及抓住站在操作台前的法兰,就被巨大的震荡波击晕,彻底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单调而枯燥的机械音回响着。 睁着失去焦距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路海澜才真正清醒过来,清醒地意识到,他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 他几乎回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脑袋里像是一只嗡鸣器,头疼欲裂。过了一会,他才发觉自己手上还抓着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了法兰。 法兰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却又好像还没醒,因为那双眼睛像是死去一般,空洞而冰冷,看不见丝毫光亮。路海澜吃力地将对方拉近,用力拍了拍法兰的头盔,又凑近过去,眯起眼观察法兰的鼻翼。 良久,他猛然松了口气,放轻了动作,轻轻敲击法兰的头盔,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路海澜的眼眶无可抑制的涌出热意,他们的逃生艇被震碎,而他们居然活了下来,这如果不是奇迹,又怎么可能? 在寂静而寥阔的宇宙中,路海澜仰起头,任由泪水从面颊滚落。法兰说的没错,宇宙中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们自身也有着无限的可能性遗忘了这一点,将自己圈缚在有限的牢笼中,他才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深空 ,“法兰·温斯特,从今往后,你将化身光明之利剑,以此身直面黑暗,战斗并守护人们心中的光明,你可有觉悟?” “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尚带着青涩的话音在寂静而空荡的光明圣殿中回响,少年低垂着银灰色的头颅,接受了长者赐予的灰袍,和象征着另一层身份的三指徽章,成为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同时,也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骑士。 彼时少年并不知道,他所将面对的黑暗,究竟是何等的幽深与可怕。 “咳咳” 被窒息的痛苦强行从精神边缘拉回了意识,法兰蜷缩起肩膀,剧烈咳嗽着,他摸了摸头上戴着的头盔,咳嗽着看向坐在一边的路海澜。 “殿下?” 路海澜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便携光脑,恍若未闻,而实际上他也的确没听见,因为他们仍身处在广阔幽暗的宇宙当中。法兰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有些迷茫地注视向四周,这是个很大的金属平台,就像个箱子的箱顶,平整,干净,什么也没有。 一只光屏从路海澜手中的光脑上弹出,被举到法兰眼前,上面写着路海澜的话语:“你醒了?” 法兰眨巴眨巴眼,伸出手在光屏上戳了几下,回复道:“这是哪?” “不知道。”路海澜写道,“通讯器有问题,也连不上光网,没法定位现在的位置。” 法兰指指屁股底下的平台,意思他问的是这个,路海澜皱了皱眉,继续写道:“不知道,好像没人在,下面有个入口,我还没进去看。” 他拉着法兰在宇宙中漂流,偶然间看见了这个大金属箱子,确定是人造物,所以才飞过来落脚。法兰一直维持着那种灵魂出窍一样的诡异状态,他也没心思进去探索,眼下法兰终于醒了,倒是该进去看看了。 两人拉着手小心翼翼从箱顶边缘滑了下去,打开太空服的微型推进器,寻找着路海澜所说的那个入口。入口就在这个四方形箱子的另一侧中央,也是个四方形的口子,路海澜与法兰对视一眼,缓缓飞了进去。 入口中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闸门,交错的门齿紧紧闭合着,法兰一把抓住要继续向内飞的路海澜,拉着他退回到入口附近,摇了摇头。 “这是自动巡回式垃圾回收站。”法兰在光屏上写道,“别靠近那道门,会被当成垃圾处理掉。” 为了处理人类活动制造出的宇宙垃圾,帝国环卫局在宇宙各处都布置了这样的自动式垃圾回收站,定期会过来检修补充能源,并收走难以被销毁的顽固垃圾。路海澜扫视着入口内的空间,除了正中那个巨大的圆形闸门,他们所站的位置正是在两侧隐藏的大型机械臂缝隙里。 “你去周围看看,操作室的入口应该是在外面。”法兰写道,“我再搜索下内部。” 路海澜点点头,打开推进器摸索着金属墙壁向外飞去,确定他已经走远后,法兰转身藏进机械臂更深处的缝隙里,解开脖颈处太空服的封扣,将它脱到胯部。他脱掉外套,屈起左臂,按着手肘用力向下一扳,上下两截手臂赫然从肘关节处不正常的分离开来,他拔出伪造的前臂桡骨,将它从中扭开,将后半截立在一边,扯出衬衫下摆,解开钮扣,然后深吸口气,合上眼,用手指在小腹上细细摸索。 那颗该死的种子还在他肚子里。 博尔博斯族是人类继噬星虫族之后,在宇宙中遇到的第二个可怕种族。它们有着与人类迥异的生命形态,并不亚于人类的高级智慧,以及独特的种族社会秩序。噬星虫族以星球为食,博尔博斯族却是以生物的精神力,思想,情感,记忆,或者说是灵魂为食物,成年的博尔博斯族可以在宇宙中自由地进行空间跳跃,并对一定范围内的生物释放被命名为‘心灵攻击’的精神干扰波,而除了依靠光明塔,人类目前并没有抵御这种攻击的有效手段。 哪怕是幼生体释放的心灵攻击,也能轻易覆盖一整颗小行星,将行星上所有的生物都化为行尸走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类还拥有光明塔这种现代科学也无法解释的奇迹,博尔博斯族无法进入被光明塔庇护的宙域,除非是退化回种子的形态,光明塔的庇护就像一层中空的壳子,一旦进到壳子里,它的作用就不复存在。在与博尔博斯族的战争初期,人类为此吃过不少亏,然而后来人们发现,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只要在它苏醒前及时发现并消灭,就能避免可能发生的灾难。所以在东部,幽蓝色的宝石可以说是最不吉利的东西,人们宁可将它丢进下水道,也不会戴在身上。 但如果是有心人刻意要利用它来制造灾难,那就另当别论,博尔博斯族的种子会吸收接触到它的人的灵魂,对方的情感波动越是激烈,它吸收到的能量就越多,苏醒的也就会越快,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种子的颜色会越来越明亮。 沾满血污的宝石被丢到地上,法兰喘着气,拧开立在一旁的另一截桡骨,将里面的液体滴洒在腹部的伤口处,液体落到伤口,凝结成果冻一样的胶体,封阻住血液的流涌。他用衬衫擦干净手上的血液,把桡骨拧好塞回左前臂,系上衣扣,重新穿上太空服。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路海澜还没回来。 法兰捡起地上被丢弃的种子,吃力地站起身,缓缓走到那扇圆形的闸门前,感应到他的靠近,闸门上交错的巨大门齿旋转着发出咯咯的机械声,张开了漆黑望不见底的裂缝。 闪耀着明亮光泽的种子划出一道弧线,被丢进漆黑的裂缝。 法兰转身离开,巨大的闸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妈的,吓死哥了。” 路海澜找遍了回收站的外壁,没找到操控室的入口,他手上也没有探测的设备,更不可能将每块合金板都撬起来查看。另外他的状态也相当糟糕,接连的变故令他完全没有时间歇息,震荡的后遗症也令他的脑袋像快要裂开一样的剧痛,法兰的状态看起来比他还糟,脸色苍白里透着乌青,路海澜回到入口内的机械臂缝隙里,试图使用光脑向外传输求救信号。 半晌,他放下光脑,难受地用手臂抱住头盔。 一只手臂伸过来,法兰盘膝靠在机械臂上,将路海澜拉进怀里,帮他按压颈后的筋脉。 “很难受?” 路海澜听着耳边的声音,扯扯嘴角,摸索着也打开了太空服的内置通讯器,闭着眼睛没好气道:“别说话,浪费能源。” “能源耗尽前我们肯定都饿死了。”法兰一本正经反驳道,“还不如趁着没死多说几句话。” 路海澜沉默片刻,道:“你想说什么?” 这回轮到法兰沉默了。 四方形的垃圾回收站,在幽暗无尽的宇宙中,沿着预设的线路缓缓移动,法兰仰起头,幽蓝的瞳孔像一面平静的镜子,倒映出他们所处的这个寂静而冰冷的空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见了我就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我那时候,的确是不喜欢你。” 法兰尴尬地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早知道就不带你来魏安了。” “我倒是挺庆幸的。” 路海澜睁开眼,坐起身,看向法兰,他一字字道:“庆幸我有跟你一起来,没让你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法兰嘴唇动了动,随即露出一贯的轻松而漫不经心的笑容,耸肩道:“现在我可以死在您看得见的地方了,真棒。” 路海澜不喜欢他这无意义的幽默感,挣出法兰的怀抱,仰头靠到一旁,抬起手搁在头盔上,用膝盖撑着手肘,疲倦地合上眼睛。 “殿下?”法兰轻声道,“您睡着了吗?” “嗯。” “我突然很想吃别宫厨房做的酱肘子。” 路海澜沉默片刻,喃喃了句话,法兰没听清,追问道:“您说什么?” “我说我想弄死你。”路海澜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拜托你闭上嘴,别说话了,好吗?” “可是我很害怕。”法兰冲路海澜眨巴眨巴眼,指指自己的胸口,“心脏吓的扑通扑通乱跳呢。” 路海澜信他才有鬼。 不过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法兰真的闭上了嘴,路海澜的意识渐渐沉入睡梦中,朦胧中他似乎听见法兰的声音。 “对不起,我” 后面的没听清楚,路海澜迷迷糊糊地想,等醒了再问好了。他似乎做了个梦,但梦的内容完全想不起来,睁开眼睛时,周围静悄悄的,路海澜拿起放在一边的光脑,看了看时间。 才过了三个小时。 法兰歪着头靠在机械臂上,像是睡着了,路海澜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头痛的症状比之前好了很多,他拿着光脑站起身,慢吞吞走到入口边,静静望向依然是那么幽深和广阔的漆黑宇宙。 飞船历险记之后,又到了宇宙漂流记吗?他好笑地拂散了脑中不知所谓的念头,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如果能联络上外界自然是最好的,做不到的话,也要想办法将求救的信息传递出去,他准备再将垃圾站里里外外搜索一遍,能找到操控室,就意味着能用里面的通讯设备向外界求援,这是眼下最切合实际的办法了。 路海澜回到之前休息的地方,拍了拍法兰:“喂,法兰,醒醒法兰?”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猛然蹲下身捧起法兰的头盔,怔然注视向对方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青色面孔。 “法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魏安(上) ,四月,阳光明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洁白的墙壁上打下日光的阴影,少年靠在窗口的沙发里打盹,微风轻轻吹起他低垂的额发,将淡淡的花香带进安静的房间中这真是相当优美的一幅画卷。 “阿嚏!” 路海澜猛然惊醒,视线不期然与床上面露尴尬的法兰相遇,定格。法兰讪讪然擦了擦鼻子,嗓音有些沙哑,开口向路海澜打了个招呼。 “哟殿下。” 所以说,祸害遗千年。 法兰能够活下来还要多亏了救援队的及时赶到,路海澜通过光脑发送出的信号虽然无法传递出很远,但也派上了用场。医生诊断出法兰体内感染了急性毒素,如果再迟上一点就真的是回天无力。 “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法兰坐在病床上啃苹果,冲路海澜道,“医生也说可以出院,我说殿下,难得来魏安一趟,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太可惜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没错,他们现在正在计划中的目的地,魏安。当时距离两人获救的位置最近的星球,好巧不巧就是魏安。 这命运般的巧合令路海澜都无话可说。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路海澜站在病床边,面无表情问。 闻言,法兰咀嚼着口中的苹果,咧开嘴笑了。 “想说的太多了。”他掀开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走到路海澜面前,猛然张开手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太感动了,殿下,听说您居然为我哭了呃,呃呃呃,我是病患,殿下,我是病患啊” 半天后。 正如旅游广告上写的那样,魏安是颗宁静而安详,非常适合放松心情的星球。城市中充斥这田园风情的小楼和雏菊花圃随处可见,道路上的行人大都面带笑容,脚步悠闲,而城市外的大片大片的原野更是花的海洋,置身其中,就像是在做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 自告奋勇充当导游的法兰走在前面,嘴巴不停给路海澜介绍魏安的历史典故和街头纪念品与小吃,路海澜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心不在焉的想着其它的事情。 在法兰的引领下,两人七拐八拐,最终来到城市角落中一栋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二层小楼前。 “这就是你说一定要带我来看看的地方?” 路海澜打量着眼前的小楼,敏锐地注意到楼门旁颜色鲜艳的彩灯,眼下是白天,彩灯并没点亮,但那个微妙的色彩和微妙的形状,令他本能地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法兰上前按了按门铃,回头冲路海澜笑得一脸神秘:“您等下就知道了。” 路海澜的确很快就知道了,当他看见出现在门口那个上了点年纪,但是风韵犹存,周身充斥着某种职业特殊气质的女人时,他就瞬间明悟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法兰追上来将他拉住,压低了声音道:“别这样,殿下,我敢担保这是魏安最棒的会所,一般人都找不到这来,这里的女人跟帝都可完全不一样” “所以你带我来逛妓院?”路海澜眯起眼注视着他,“这件事如果被宫里的内务司知道了,你就等着被请去喝茶吧。” “您要去告发我吗?”法兰眨巴眨巴眼,强言辩解道,“我是您的老师,教导您成为真正的男人,也是我的职责啊。” 路海澜皱眉道:“总之我对这种地方没兴趣,而且就算是找女人,我也用不着找妓【女。” “听这话,您好像是对妓【女有偏见?” “对,我的确有偏见。”路海澜掰开法兰抓着他的手,“你不用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要找妓【女我不拦你,只不过别扯上我。” 法兰脸上的笑容无声敛去,他揉了揉额角,对路海澜轻声道:“我说殿下,您太清高了,这样不好。” 因为这句话,本欲离开的路海澜又停住了脚步。 “您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看见的,接触到的,就是那片狭小的世界。”法兰道,“您不了解这个世界,不了解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您所知道的,都是您单方面认定的,您甚至不愿意靠近他们,就像那个您曾经帮助过的,白河区的女孩殿下,您真的不了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我需要了解吗?”路海澜微微扭回头,看向法兰。 “一个未来的统治者,不了解他的子民。”法兰毫不退缩地迎着路海澜的视线,认真道,“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 路海澜沉默片刻,承认自己讲不过法兰。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法兰,平静道,“怂恿未成年人嫖【娼,也是违法行为,法兰老师。” 尽管过程中出了各式各样的变故,但最终他们还是如期抵达了魏安,虽然韦恩度和朱岩都很担心,路海澜还是决定留在魏安,参加完法兰的朋友聚会再回去,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的工夫了,而且他也有点担心法兰的身体。 顺带一提,何山与德文德武都被找到,三人同样从那场冲击中活了下来,只有德武因为太靠近炮击的位置,受伤太重,至今还未苏醒,何山与德文都已经恢复了意识。 于是到了四月二十八日,路海澜与法兰一起去参加后者的朋友聚会。聚会的地点在魏安一个名叫‘迷兰’的小镇,郊区的一座工厂里。 “这间工厂的所有人是我。”法兰将车停在工厂外,领着路海澜向门口走去,“实际上就是个空厂房,里面稍微改造了下,平时是我几个朋友的工作室”他说着话打开了门锁,颇为高大的厂门缓缓向两旁开启,路海澜站在门口,向门内望去。 毫无预兆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门中响起,扑面而来的狂猛热风刮起了路海澜的头发和衣摆,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脸,往后退了半步。 “炸了炸了!哈哈哈!我就说要炸!果然炸了吧!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我明明测试过的,离极限阈值还差得远,啊啊啊,都是你个乌鸦嘴,绝对都是你害的!你还笑?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路海澜默默注视着门内不远处那堆还在冒着烟的不明物体,以及绕着它欢快奔跑的两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内心突然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感悟——他早就该知道的,法兰所谓的朋友,也绝对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法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个是埃尔文教授,主攻反重力推进器,追着他跑的那位是汪达教授,梦想是制造永动机” 路海澜盯着脚下的门槛,总感觉这一步迈进去,他就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缓缓抬起右脚,在向前和向后之间矛盾挣扎直到背后被法兰推了一把。 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彻底断绝了他的退路。 “哟,法兰。” 一位戴着眼镜的知性美女向两人走过来,抬起手冲法兰打了个招呼,目光有些好奇地投注在路海澜身上。法兰一手搭着路海澜的肩膀,笑着给对方介绍道:“罗拉,这是小海,我最优秀的学生。” 被称为‘小海’的路海澜眼角无声跳了跳,知性美女微笑着冲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见到你,小海,我叫罗拉。” “我女朋友。”法兰在旁附和道。 下一秒,一股利风从路海澜脸侧刮过,他木然维持着向前伸出手的姿势,看着眼前的知性美女施施然收回拳头,冲他温婉而端庄地笑了笑。 “我之前就听法兰提起过你。”罗拉指指旁边的吧台,示意他们过去说话,“听说法兰把阿瓦隆给了你,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阿瓦隆?”路海澜跟在对方身后,有些困惑地重复道。 罗拉笑了笑,绕到吧台后取出两瓶薄荷茶,放了一瓶在路海澜面前,开口解释道:“阿瓦隆是我给金刚城设计的主脑ai程序,对我来说就像自己生出的孩子一样,金刚城被叫停后,我就把它给了法兰说实话,阿瓦隆是专为金刚城定制的城守型ai,应用面很窄,我一直担心它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如果你是说叮当的话。”路海澜斟酌着词汇,“我对它很满意,只不过,我财力有限,目前还没办法给它配备更高级的光脑,所以它一直没能得到成长,现在还停留在幼生状态抱歉。” “呵呵。”罗拉摇了摇头,微笑道,“知道你喜欢它,那就没问题了。”她举起瓶子冲路海澜晃了晃,两人轻轻碰了下杯。 “你知道最终幻想吗?”罗拉问。 路海澜点点头,回答道:“了解过一点,好像是指,让人工智能真正产生像人类一样的情感和思想。” “这是所有智能程序设计师前进的最终方向,也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幻想。”罗拉耸了耸肩,不得不说她这个耸肩的动作与法兰有七分相似,“有追求是好事,但沉迷幻想就太傻了,我可是个现实主义者。” 为这句话,路海澜有点想跟她再干一杯——为了庆祝法兰的朋友中难得有个正常人,说起来,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不远处,上半身被整个嵌进地板里的法兰老师,像青蛙一样虚弱地弹了弹腿,不动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魏安(下) ,引擎,推进器,外装甲,能源,通讯,舰炮,生态循环系统,人工智能程序法兰的朋友们集结在一起,完全可以组建起一支优秀的宇宙飞船研发团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路海澜还看见了一个恐怕比自己还小的女孩。 “她叫七月柳。”失踪了半天的法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会读心一般给路海澜介绍道,“她爷爷是有名的工程调度大师,远征军的移动要塞定军城,就是她爷爷主持建造的。她本人也是个优秀的工程调度专家,千万别因为她年纪小而瞧不起她,这丫头发起火来比母暴龙还可怕。” 被注视的女孩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扭头向这边望过来,法兰急忙拉着路海澜背过身,像是生害怕被对方盯上。 路海澜若有所思地看着法兰,突然道:“你的这些朋友” “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而聚集在一起。”法兰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打断他道。 “理想?” “对,一个伟大而崇高的理想。”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路海澜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不适,本能地想制止法兰继续说下去。 可是已经迟了。 “我们的口号是——更高!更快!更强!”法兰狂热地挥舞着手臂,一步跃上旁边的桌子,站在上面高声咆哮—— “没错!我们就是梦想与爱俱乐部!永不停步的梦想追寻者!来吧!让我们为了梦想而欢呼!!!噢噢噢噢噢噢——” 不行了,路海澜单手掩面,背对着从各处投射而来的视线,他感觉自己的节操已经跟着桌子上的法兰一起被沉入海底,一去不复返。 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是罗拉。 “别在意。”她用十分理解的目光看着路海澜,柔声道,“精神病吃错药就这样,来,我们过去那边坐。” 路海澜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与她一起离开,他知道他的老师有点不正常,但不正常到这种程度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力。更见鬼的在他离开后,居然还有不少人真的跑到桌子边,跟法兰一起欢呼精神病也是群居的吗? 旁边的沙发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正是那个叫做七月柳的女孩,她看着与罗拉一起走过来的路海澜,视线中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敌意,语气不悦地冲路海澜道:“你就是小海?这名字真够土的。” 路海澜淡定地无视了她,冲罗拉道:“这地方有人了,我们换个位置吧。” 罗拉扑哧一笑,看看他,又看看七月柳,冲后者耸了耸肩,拉着路海澜去了另一边的沙发。 “她没什么恶意的。”落座后,罗拉解释道,“就是有点怕生。” 路海澜点点头表示理解,正要开口,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他冲罗拉道了声抱歉,站起身走到一旁,接通了通讯。 “有什么事情?我在参加法兰的朋友聚会。” “殿下,袭击您的人的下落有眉目了。”通讯另一端的朱岩道,“人还活着。” “那就让他继续活下去。”路海澜平静道,“在我见到他之前,他不能死。” 安宁而平和的假象从他身上剥落,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小海,只有太子路海澜。 路海澜放下手中的通讯器,沉默望向被友人们簇拥的法兰,眼中复杂难明。 聚会的最后,路海澜与罗拉交换了联系方式,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邮件联络彼此。至于法兰的其他朋友,还是算了吧,路海澜真的不想加入精神病患的行列。 被征调来的战舰已经停泊在魏安的空港,路海澜的魏安之旅就此划上终止符,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个地方想去。 回忆之丘,传奇女舰长郎薇的埋骨地,也是她与心上人约定重逢的地方。 蜿蜒的小径穿过漫山绽放的娇小雏菊,路海澜拾级而上,走在前面,法兰双手插兜,跟在他身后。洁白小巧的雏菊花象征着天真无邪的美,还有那无法诉说出口的暗恋,路海澜走到山丘顶端的纪念碑前,静静注视那上面郎薇将军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有些无趣地扯了扯嘴角。 无论后人如何发挥想象力尽力渲染,在当时那动荡紧张的时代背景下,郎薇将军与她的恋人注定难以得到完美的结局。他读过那段历史,郎薇将军的恋人也并非普通人,若非英年早逝,以其家世背景和出众的能力,想必也会成为当时的名将,两人的结合将无可避免染上政治的颜色结局难料。 “殿下,你要来这里,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法兰若有所思地看着碑上的文字,突然开口问。路海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朱岩说他来过这里,所以想来看看罢了。” “有八卦?”法兰蓦然来了精神,“朱老爷子的?” “不知道。”路海澜顿了顿,话音中有些感慨,“你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对你们了解的却是太少了。” 这句话令法兰陷入沉默,他沉默了一会,才慢吞吞开口道:“讲自己的事情,怪叫人不好意思的,殿下您要是想听,以后我会努力多讲讲不过先说好,糗事我是绝对不会讲的,毕竟要维持住我在您心中光辉的老师形象嘛。” 你在我心中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路海澜险些吐槽出口,随即又有点小小的欣慰,这两天里他想了很多,关于法兰隐瞒他的事情,尽管种种证据都指向法兰,证明对方绝对与这次的事情脱不开干系,但他还是无法相信,法兰会对他做出不利的事情。 他当然会去调查,但他更想从法兰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天气真好啊。”阳光暖烘烘照在身上,微风拂面,银灰色的发丝随风飘动,法兰喃喃着仰起头,十分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路海澜侧头看着他,无声露出了笑容。 是啊,真好。 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去云州参加拍卖会的事情自然是告吹了,如果路海澜再执意要去云州那种连法兰都说是混乱糟糕的地方,韦大总管恐怕会哭哭啼啼的给他来个以死相谏。 动身返程前,路海澜收到了个意外的礼物。 罗拉给他发了封邮件,就在他刚刚与法兰离开回忆之丘的时候,路海澜按照邮件上说的,去魏安空港的保管处收取了罗拉送给他的礼物,一只半人高的金属箱子。 箱子里是一台全新的启示级光脑,阿尔法三型,市面价值最少十三亿。 这礼物叫路海澜都吃了一惊,法兰倒是觉得没什么,还劝解他道:“收下吧,罗拉很有钱的,她随便设计个高级ai,卖出去都是十亿起步。” 听法兰这么说,路海澜的心情更复杂了,是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太子殿下又一次深深体会到自己的贫穷。他斟酌措辞郑重地给罗拉回了一封邮件,对这件礼物表示感谢,并表示这样的礼物太珍贵了,他目前虽然还没有能力,但以后一定会将相应的金钱还给对方。 罗拉的邮件很快又回复过来,只有简单的一句嘱托:照顾好叮当。 或许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怪癖,路海澜知道罗拉送他光脑并不是因为有多欣赏他,她是真正将自己设计的ai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怀。 “啧啧。”法兰蹲在尚未拆封的光脑前,左摸摸右看看,一脸嫌弃道,“罗拉的品味越来越差了,居然选阿尔法这种大路货” 路海澜默默把他的爪子从自己的光脑上拎开,对法兰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不想发表评论,只要有了这台启示级的光脑,叮当的智能成长就不会再停滞在幼生期,而这种成长自然是越早越好。优秀的智能ai是能够陪伴主人一生的伙伴,据说皇宫内的那台原初级光脑配备的ai程序,已经成长了数百年,可谓是传说中最接近最终幻想的智能ai程序。 战舰缓缓驶出了魏安空港,路海澜靠在沙发上,静静望着外面漆黑而璀璨的宇宙。这一次魏安之行,虽然过程惊险,但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曾经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但此时看来,出来走走果然是没错的。 “殿下,您看。” 法兰突然凑近过来,指着投影中正在远去的星球上某一点,路海澜伸手放大了影像,发现那是一座并不多么高大的金属塔,在刚才的投影中只是一个漆黑的小点,也亏得法兰能够辨认出来。 “光明塔?”他不确信地道。 “对,那就是光明塔。” 法兰笑着道,幽蓝的眼瞳盯着那座貌不起眼的光明塔,眼中隐隐有炙烈的火焰在燃烧。 “有人说它是奇迹,也有人说它是神迹,但在我看来它只是个秘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回归,与新的风波 ,晨光微熙,两辆小车一前一后驶进别宫,在幽静的林荫中转过狭长的宫道,稳稳停在了东院的入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 脖颈上仍套着固定装置的何山从驾驶座下车,绕过来替路海澜打开车门,等候在东院门口的韦恩度急忙快步迎上来,路海澜摘下头上的宽沿礼帽,正要递给他,却恰好对上了韦恩度通红的眼睛,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明明小时候还觉得很靠得住的,路海澜看着面前一瞬间红了眼眶的韦恩度,注意到对方泛出斑白的鬓角,突然意识到,原来韦恩度也变老了。 “叫你担心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韦大总管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站在门口的朱岩微微笑了笑,抄着手跟上来,慢吞吞道:“您累了吧,要不先回房休息?” “有一点,不碍事。”路海澜摘下手套,抬起头看了眼朱岩,目光中藏着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含义,“先去书房。” 几人身后不远处,刚走下车的法兰却被宫人拦下,轻声告知说有人在会客室等他。 法兰一怔,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跟在那名宫人身后转向会客室的方向,等待在那里的是位穿着便服的年轻男子,面前的茶盏已经不再冒着热气,显然等了有一段时间。 “您好,我是治安局下属第一情报科二等调查官李明,这是我的工作证。”年轻人向法兰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证,用客气而公式化的口吻道,“法兰·温斯特阁下,关于魏安零四三号民用飞船被袭击一事,我们想请您协助调查,希望您能配合。” 法兰点点头,平静道:“我很乐意,我们走吧。” 十分钟后,书房。 “所以你就让治安局把他带走了。” 路海澜有些头疼地摁着眉心,人已经被带走了,哪怕他现在责备朱岩自作主张也是毫无意义。 “魏安零四三号被袭击是相当严重的刑事案件,治安局会介入是理所当然的。”朱岩耐心解释道,“乘客名单上有法兰的名字,治安局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他协助调查,即便是殿下您,也不能干涉正常的司法程序。 “别跟我说你没给他安排律师。”路海澜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岩道,“还是说,你更想看见他被拘留?” 朱岩微笑着坦然道:“法兰阁下口齿伶俐,我想不需要律师也是没问题的。” 就是这么回事了,朱岩安排治安局将法兰请走,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完全限制了对方人身自由,直到这次魏安之行的真相水落石出前,不出意外的话,恐怕法兰老师都不会有机会从里面被放出来了。 “法兰阁下有官职在身,在罪名确立前,治安局不敢对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请您尽管放心。”朱岩道,“就算拘留的话,也是在单独的拘留牢房,条件并不算很差,里面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路海澜抬了抬手,让他别说了,沉默片刻,开口问:“那个罗睺还没有消息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朱岩笑眯眯走过来,在路海澜身边站定,为他斟茶,“目前在找他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两拨人。一拨是想杀人灭口,另一拨却是想救人,互相妨碍着把水搅得很浑不过小主子不必担心,老奴派去的人绝对是最优秀的。” “最优秀的?” “自古以来,有两个最古老的行业,您知道是哪两个吗?” “杀手,妓【女。” 朱岩眨巴眨巴眼。 “怎么?不对吗?” “您恐怕是小说看多了。”朱岩说着话,将茶杯端到路海澜面前,“自古以来,人类为了填饱肚子最先学会的不是耕种,也不是蓄养家畜,而是捕猎。” “你是说猎人?” “没错,搜寻和捕获猎物的专家,最优秀的猎人,老奴对他有绝对的信心。” 茶水腾散着白色的热雾,一吹就会消失,但很快又会冒出来。路海澜静静看着面前的茶盏,他明白朱岩做的没错,想要法兰自己说出隐瞒了什么,那只是他天真的想法。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法兰也并不想让他知道,在他眼前的一切,都像这茶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迷雾。 路海澜的视线无意识落到书桌边的计时器上,接着愣住了。 “今天是周末?”他不确信地道。 “今天的确是周末。”朱岩自然明白他在惊讶什么,回答道:“如果您是想问林寰,那我正要向您禀报这件事。” 路海澜抬起头,不需要怀疑,他已经从朱岩的表情中看出来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朱岩无声叹了口气,道—— “林寰他,把安森侯爵的独生子,打成了残废。” 摆在面前的验伤报告上,伤者的情况就好比是被扔进搅拌机里转了两圈,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还得感谢当今高度发达的医学水平。 总之,人还活着,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 “安森。”路海澜搜寻着脑中的记忆,他隐隐似乎有点印象,“安森,保守派贵族?东南系?” “是的,殿下,安森家族是东部最有名望的贵族之一,安森侯爵本人在东南戍卫军中担当高位,武勋卓越。” “帝国已经有五十年没跟博尔博斯族开战,天知道他哪来的武勋卓越。”路海澜不悦道,拨开面前的虚拟光屏,站起身来。 “殿下,您这是?” 路海澜披上外套,系着纽扣道:“不是说林寰被林骑接走了吗?走吧,跟我去一趟林公府。” “殿下,这件事您插手可能” “插不插手先见过林寰再说。”路海澜打断他,表情有些阴沉,“或者你留下,我自己去。” 朱岩乖乖闭嘴了。 接到消息的韦恩度匆匆赶来,眼看着路海澜刚刚回来就又要出去,有些懵逼。朱岩跟在路海澜身后,冲他挤挤眼睛,示意他别多问,太子殿下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韦大总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感情是那位林小爷的事情暴露了。 这事就发生在昨天,他当然接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与朱岩对过口风,觉得这事还是先不要让路海澜知道的好,太子殿下旅途劳累,回来听到这事肯定就没法好好休息。而且吧,有林老公爵撑着,林寰肯定是不会有事的,最糟的情况也无非是被退学,顺便林公府跟安森家族结下死仇太子殿下能不搅合进去是最好的。 以路海澜对林寰的宠爱,既然知道了这件事,那不可能不管。韦大总管默默在心里嘟囔林寰那个小惹事精,这上一波还没完呢,就不能消停点吗? 路海澜一只脚踏进车厢,突然想起来一事,扭头问朱岩:“林寰呢?他受伤了吗?” 朱老太监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路海澜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可笑了,点点头,弯腰坐进了车厢。 “殿下,等会到了林公府,您打算怎么做?” 车厢里,朱岩瞅着坐在身边的路海澜,见对方脸上表情依然很难看,便开口劝解道:“安森侯爵虽然实力不小,但还不能拿林骑怎么样,再说林家从不站队,保守派贵族也不愿意得罪林骑这位深受陛下信重的两朝元老,多半是打断牙齿和血吞了。” 路海澜没说话,偏头望向车窗外向后掠过的景色,有林骑在,没人敢得罪林公府,但林骑要是不在了呢? 小车驶出别宫,转上高速传输带,路海澜打开通讯器,拨到林寰的信息列表,最近一周都是空白,往前翻也差不多,除非是学校临时要参加什么活动或者请假,否则林寰几乎不会给他发消息小时候恨不得整个人黏在他身上的林寰,也变了。 他微微垂下眼,伸手在通讯器上输入了几个字,按下发送键。 林公府一片兵荒马乱。 “父亲!” 林骑的三个儿子,老大林平常年驻守在迷乱星域,老三林海放弃仕途后,就领着娇妻漫游星际,一年到头也露不上一面。唯独只有老二林山在文化【部供职,接到消息后就匆匆赶回了帝都中心区的林公府,进了门就急吼吼地开始喊叫,一路喊叫进客厅,才终于见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林老公爵。 “父亲!我听说林寰那小子,把安森侯爵家的公子打成了残废,这是不是真的!?” 林老爷子盯着面前的茶盏,半晌,抬起头淡淡夹了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老爷子没好气道。 “唉呀。”林山露出恼火的神情,有些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说爸!我早就说过林寰那小子不应该带回来,您非不听。这下好了吧,安森家是要跟我们结下死仇了,我可听说安森侯爵就那一个儿子,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他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揉了把脸,尽可能平静地提议道:“不管怎么说,让林寰去给人家道歉吧,这时候不能没表示,之后怎么补偿,再看吧。” 林老爷子还未开口,从二楼响起林寰的声音。只见他穿着件睡衣赤脚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站在客厅中的二伯林山。 “我不去。要我给他道歉?可以,弄死我。”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林寰伤人事件(起) ,“爸,你瞧他说的是什么话,是人话吗?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林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林寰从栏杆边消失,才终于找回声音,震惊并愤怒地向林老爷子发出质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林老爷子没理他。 林山看着林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左右走了几步,回到原地站定,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叫道:“爸!” “当初小妹跟人私奔,搞的宋家跟我们势不两立,要不是宋成那个狗杂种在背后使阴招,大哥又怎么会被迫从新洛星撤退,因为这件事,大哥被压了多少年?是,大哥从来不说,但他心里不是没有怨恨的。还有老三,娶了个白家的女人,您知道外面都怎么说我们吗?” 林老爷子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他。 “您这次,又要为了林寰,得罪安森家。”林山抿了抿嘴唇,毫不退让地与林老爷子对视,“有您在,你发话保林寰,安森家也只有认了,但您要是不在了呢?您叫我和大哥怎么办?我们从小听您的教导,不拉帮结派,独善其身,朋友没半个,仇家一大堆,您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林老爷子注视着这个二儿子,老二生下来的时候,他在前线脱不开身,见第一面的时候,孩子都五岁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尤其亏欠大儿子和二儿子,这两个儿子年幼的时候他没时间照顾,等他有时间了,他们都长大各自成家了。 林老爷子无声叹了口气。 他是忠臣,也是孤臣,只有这样陛下才能信他,用他,林家的荣辱,全系于他一人身上。小儿子林海本是他,乃至陛下都认可了的接班人,然而在女人和家族之间,对方却选择了前者。 等他百年之后,林公府的兴盛抑或没落,全在那位帝国至尊的一念之间,谁也无法左右。 老二不明白,或者是故意不想明白,可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指着老二的鼻子说,就是因为你们这般没用,不成器,所以陛下才看不上你们!?林老爷子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茶盏,眼神一瞬间苍老下去,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不成器的,泥胚烂在火灶里,他们不成器,终究是他这个父亲的错。 林老爷子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缓缓抬起头,眼见面前站着的林山还要愤愤不平说些什么,当即一道目光瞪过去,让对方闭上嘴。 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现在主屋的客厅门口,漆黑的短发与漆黑的眼睛,面容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从他走进来的瞬间,整个客厅中的光线似乎都不自觉被吸引过去。林山愣了足足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少年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随即便毫无留恋地越过他,看向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的林老爷子。 “不必行礼了,林卿,没经通报就进来是我唐突了。”路海澜说着话抬起头望向二楼,“我听说林寰在楼上,是吗?” 林老爷子点点头,给他指了一下方向,没有说话。路海澜点点头,毫不犹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宛如影子一般的何山静静跟在他身后,于是客厅中很快便只剩下林老爷子父子,与一位揣着手微笑着的老太监。 “这位就是林二爷了吧?我说林骑,娶了慧兰夫人那是你八辈子的福气,当初生林二爷时夫人难产,宫里的御医来了,说大人跟孩子可能只能保一个。当时谁也做不了决定啊,说要给你发急讯,夫人不同意,害怕你在战场分心,蘸着血在手术书上按了手印,说要保孩子” 朱岩淡淡叙述道,林老爷子也露出追忆的目光,站在一旁的林山低着头,心中的愤懑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来,却又滋生出别的情绪。没错,朱岩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刚才吵吵嚷嚷的那些话,很不巧都被太子殿下几人在外面听见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朱老太监抄着手,微微冲林老爷子笑了笑。 “林公爷,咱们又见面了。” 二楼楼梯左手靠内侧第四间,就是林寰的房间。 门牌上写着林寰的名字,还套了圈粉红蕾丝,看着像个女孩子的房间似的。 路海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房门被打开,面色如常的林寰站在里面,平静道:“太子哥哥。” 他让开门口的位置,请路海澜进去,房间里很干净,一张床一张书桌,角落的柜子里摆着林寰小时候的玩具,大多是战机模型。窗户是闭合的,拉着窗帘,床上的被子也摊在那里,看样子他刚才正在睡觉。 林寰请路海澜在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挠了挠头,说要去外面拿点喝的的回来。 路海澜从进屋后就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他,表演。 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在他面前强颜欢笑,是不想叫他担心。白皇妃死后,林寰没有再在他面前哭过,好像一夜之间就忘记了该如何哭泣,被逼着长大。 是被他逼的。 哭到声嘶力竭向他苦苦哀求的林寰,最后睁着眼睛失去了意识,像个坏掉的玻璃娃娃。他放任了心中的恶意,对林寰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他压抑的太久了在所有人面前的都表现的足够优秀,用绝对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脆弱和痛楚,不允许自己露出难堪的丑态。 可能早就坏掉了,在内心深处。林寰只是恰逢其会,成了他心中疯狂的见证者。 “太子哥哥,你喜欢咖啡还是茶?还有新榨的果汁” 路海澜伸出手。 如果是被他弄坏的,那就重新黏起来好了。如果是伪装出的外壳,那就撕下来好了。 披在肩上的外套被甩落,林寰猝不及防被向前拉倒,膝盖撞上地板,隐隐生疼。脑袋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一只手握着他的后颈,将他向上扯起。 “太子哥哥” 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他从来看不懂那里面的东西,也不明白他的太子哥哥到底在想什么。他努力过,尝试过,明明想要更靠近,却不知不觉变的更远了。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强颜欢笑。” 路海澜用双手捧着林寰的脸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林寰的眼睛。 “你要依靠我,相信我,一直不变的喜欢我。” 他说出了真心话,有生以来第一次,无关理智,无关正确,完完全全发自内心,最真实的话语。是强加,是束缚,又怎样?如果放开手会让林寰与他渐行渐远,那他不会再放手。 前一天下午,指挥学院外。 “纸牌俱乐部?什么东西?” 林寰看着手中小巧奢华的请柬,上面写着邀请他去指挥学院里的纸牌俱乐部参加聚会。莫名其妙,落款的人名居然是个‘j’,他本来不想理会,但陆定波不这么看。 “指挥学院的纸牌俱乐部,跟驾驶学院的改造同好会一样,都是学院里最神秘的学生组织。说白了,其实就是权贵的聚集地,也有一些特别优秀的平民学生会被邀请进去,在里面结交人脉,发展关系,为以后的仕途做准备。” 陆定波给林寰科普着常识,顺便把他押送到纸牌俱乐部的活动馆外,这间活动馆位于指挥学院东角,建的比室内游泳馆还大。陆定波替林寰整整衣领,然后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去吧,进去了可别怯场,拿出你跟人打架的气势来。” “滚滚滚。”林寰一脸嫌弃,“就这点小场面还能吓到我?” 他满脸随意地将双手揣进裤兜,抬脚走进了纸牌俱乐部的活动馆。外头明明是大白天,里面却黑漆漆的,复古式的烛台嵌在墙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林寰沿着入口处的长廊走了片刻,来到一扇闭合的圆形拱门前。 那里站着个人,脸上带着个有些诡异的银灰色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颌。 “欢迎来到纸牌俱乐部,林寰,我是j。” 自称为j的人向林寰伸出右手,林寰打量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手与他握了握。 “你们这搞的什么鬼?”林寰问,“化妆舞会吗?” j笑了笑,推开身后的门,领着林寰走进去。门后仍然是一段长廊,但明显有着坡度,他们是在绕着圈向上走。最终,两人抵达位于最上方的一扇木门外。 “俱乐部的成员都在里面等着你。”j说道,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奇异的芳香扑面而来,林寰默然站在门口,注视向面前延伸到房间尽头的白色长桌。十三把高背椅依次矗立在桌边,而在房间四周的阴影里,影影绰绰不知站着多少人,一双双眼睛像是黑夜里的幽火,静静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林寰。 引领林寰来此的j无声从他身边离开,沿着长桌走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坐下。十三张椅子中只有靠近门口右侧那张是空的,从衣着判断,坐在椅子上的有男有女,脸上都戴着那只奇怪的面具。 林寰缓慢地,咧开嘴笑了。 “所以,你们找我来做什么?演话剧吗?”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林寰伤人事件(承) ,“长着张没教养的脸,谁介绍他进来的?j?” 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的尖刻女声,在最靠近长桌上首的右手第一位,被她点到名的j耸了耸肩,好笑道:“不是投票决定的吗?q。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行了,来个人给我们的新成员做介绍吧,被撂在那也怪可怜的j?” 这回开口的是坐在那女人正对面的男人,如果按照座次来推测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k了。被连续指到名的j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撑着桌面站起身,侧身面向林寰。 “如你所见,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纸牌俱乐部的成员。我们听说你做了个很英明的决定,决定转进指挥学院,在此的都是你未来的学长姐,当然也有你未来的同学,首先,热烈欢迎你加入指挥学院我说,这时候该鼓掌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周围坐着的和旁边站着的人讲的,于是在令人尴尬的气氛中,稀稀拉拉响起了一小片掌声。由此可见,这个欢迎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热烈。 j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好吧,大家都是比较含蓄的人,你不用太在意。林寰,经过我们讨论决定,正式邀请你加入纸牌俱乐部,目前十三玩家的座席中只有最末位的‘2’是空着的,那也是留给你的位子。加入俱乐部所要承担的义务只有一条,就是绝对保守秘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告诉外面的任何人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就在那个位子上坐下吧。” 看这帮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林寰心中莫名好笑,托了路海澜的福,他从小接触到的人或事远超于他正常的年龄,虽然在别宫里他是最幼稚的那个,但在同龄人中,他却显得过分成熟了。 神秘古怪的房间和面具,故弄玄虚的规则和说话方式,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把戏。虽然陆定波要他来这里为将来扩展人脉,可说实话见到的这些已经让他倒足胃口,要他陪这些人一起发疯?别开玩笑了。 “我拒绝。” 林寰的声音清楚而明确地响起,他将双手从裤兜里取出,平静地垂放在身侧,目光一一打量过长桌旁的面具人们。 “我对你们不感兴趣,而且戴面具一点也不酷,真的,丑毙了。” “噗。” 林寰话音未落,j已经喷笑出声,一屁股坐到桌沿上,捂着脸笑得肩膀狂颤。坐在靠近门口椅子上的几人也纷纷摘下脸上那古怪的面具,露出底下仍然还很稚嫩的少年人面孔。 “早说了戴这玩意很搞笑啊,谁发明的这规矩?” “天知道,不过我也觉得是丑毙了喂,林寰!我可是给你投了赞成票的,你不再考虑一下?” 正准备潇洒走人的林寰:什么鬼?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了。”终于笑够了的j从桌子上跳下来,随手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令林寰有点印象的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之前的学级代表会议上,这人应该是指挥学院二年级的学级代表,以及院学生会会长,名字忘了。 “你表哥林旭川说你目中无人,狂妄之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另一道声音响起,是摘下面具的k,好吧,这张脸林寰更不陌生了,每逢大型活动必定露脸,林寰他们这一届的中等部新生入学仪式,就是对方站在主席台上亲自主持的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校学生会会长,朱衡。 长桌边唯一,不,唯二没有摘下面具的人,一个正是那位出言讥讽林寰的q,另一个则是坐在最上首,一直埋着头不知在干什么a。其他人说说笑笑,刚才那种古怪的气氛仿佛没存在过,这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聚会。 不,林寰注意到站在桌子周围的那些人虽然也在说笑,但没有人敢上前进入到长桌的范围,与长桌上坐着的人搭话,这是一条鲜明无比的分界线。 他有些沉默地注视着这些人,这就是他迟早势必要踏入的世界,一个充斥着等级与利益的世界。这些人只不过是将成人的世界提前搬到了这里,他们学习着成人的思维方式,构建起一个稚嫩的小圈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是条怎样的道路,他们在为此做准备。 “骄傲虽然并不是件坏事,但要警惕随之而来的孤高。”一只手臂落到林寰肩上,不知何时走过来的j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向空着的那只座椅。 “我的确相当中意你。”他说道,毫不避忌地直视着林寰的眼睛,“你比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值得期待,但那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能比他们更优秀,实力虽然必不可少,但你更需要朋友好了,别害羞,坐下吧。” 如果真的想要挣扎,林寰能够轻松将对方推开,但事实是他被对方按着坐了下去,这些人面具下的真面孔令他动摇了他们毫无疑问是指挥学院,甚至是这个学校里最优秀的一群人。 等j回到自己的座位,包括林寰在内,十三张座椅无一虚席。k,或者说朱衡会长敲了敲桌面,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既然新人已经顺利加入,那么这次会议就到此结束,接下来是宴会的时间,闭馆是晚上十点,在那之前,尽情享受吧。” 他拍拍手,当先站起身,房间的一侧墙壁骤然向上缓缓收起,显露出一条铺着红毯通往下方的楼梯。在柔和而略显昏暗的灯光中,轻柔的爵士乐悠然响起,在墙壁上凸出的一块半圆形舞台上,穿着白色长裙的女歌手神情忧伤地哼起了歌。 林寰站在楼梯的正上方,平生头一次见识到何为传说中的‘社交场合’。 里克·安森,安森侯爵引以为傲的独生子,智商超过三百的天才,喜欢战略棋,十一岁就拿到了大师头衔,并且精通绘画和音乐,掌握超过十六种文字,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念书是因为他喜欢战略推演,被称为指挥学院这一届最强的天才。 单看这份履历,是个前途无限光明的年轻人,朱岩捧着茶盏,缓缓抿了一口。 “想必是寄予重望吧,也不怪老安森放话说要找你拼命了。”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林骑的书房,相比起同一座屋檐下的另一场对话,两名年尽百岁的老人坐在一起,气氛平静中又隐隐流淌着更加尖锐的味道那是权力的味道。 “哼。” 林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看向那份档案的目光也格外厌恶:“天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上个世纪起,安森家族就在暗中资助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体研究老安森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而是只有这一个实验成功了的‘怪物’。” 朱岩喝着茶,淡淡道:“没有证据的话,你不要乱讲。” 皇帝陛下是明君,帝国正值昌荣鼎盛,繁花锦簇之下,腐烂的东西也发出甜腻的香气。没有人比一同从羽文帝时代走过来的他们,更清楚这个帝国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如刀锋般尖锐的危机,他们正是一直在与那些东西战斗着,为了延续这个悠久而腐朽的帝国。 心智不健全,人格缺失,如果再配上超常的智商和显赫的家世,那毫无疑问会演变成一头可怕的‘怪物’。 里克·安森,就是这样的一头怪物。 “嘿,2。” “你才二。” “一k,林寰,你是头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吧。” 林寰看了眼凑到身边的j,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各方面都很不适应,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又害怕丢丑,所以就傻站在这。 “你摆出这副表情站在这,别人都不敢上来搭话了。”j自来熟地拉起林寰向外走去,带他去认识刚才同样坐在长桌边的人。介绍到刚才讥讽过林寰的那名女生时,j拉着他远远站在一边,并不凑前,小声道:“那是茉莉学姐,就是q,并不是针对你,她讨厌一切男性生物是出了名的,没事还是别往她面前凑好了。” “我真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思?”几乎将人认了一圈,林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见个面,认识一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加深感情啊。”j笑道,顺手将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带着林寰走上二楼的露台,趴在栏杆上向下指了指,“你瞧,人都是一群一群的吧,因为某些相同的因素而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好像我第一眼就很中意你,所以现在我跟你就站在一起。” “比起站在这陪你发傻,我更想回去睡觉。”林寰双手插兜道。 “像这样的场合,还是早点习惯为好。”j意味深长地扭头看了林寰一眼,轻笑道,“连虚伪都学不会,你在这个世界可没法入门啊,小朋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林寰伤人事件(转) ,林寰喝醉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摇晃着坐到二楼的窗台上,将一条腿搁到窗台上,侧身靠着背后的墙壁,有些难受地捂住额头。 j的话刺激到了他,不,是刺伤了他一直掩饰住的心中伤口,令他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天真。无论他再如何否认,在他心中的确藏着另一个表象下的林寰,一个眷恋着过去时光,拒绝长大的他自己。 他比谁都渴望长大,渴望拥有力量,却又比谁都排斥着长大的自己,厌恶这样的自己。 ——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矛盾的人了。 窗户是密封的,从窗沿上方内侧的风口里吹下来的凉风,吹拂着林寰的额发。他支起腿,扭头看向外面已经变成一片漆黑的夜色,眼中的景象带着模糊的影子,一切似乎离得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就像他跟太子哥哥的距离。 小时候明明伸出手就能摸到的体温,却变成了无法轻易去碰触的东西,曾经专属于他的座位,路海澜的怀抱,如果现在再凑上去,不仅旁人会觉得奇怪,他自己也会觉得奇怪吧。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学习虚伪,学习做戏,跟他们一样,全力以赴地准备着,去谋求地位和权力。为了力量,为了获取力量,为了拥有保护太子哥哥的力量不,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他只是在害怕,害怕会被路海澜抛弃,就像抛弃一件玩腻了的玩具。毫无用处的话,他就没理由留在路海澜身边,用处不大的话,他就没理由被路海澜特殊对待,这样的念头不知何时在脑海中根深蒂固,像是着了魔。 说出去简直要笑死人。 “你似乎很无聊。” 一张脸骤然在林寰眼前放大,近到几乎贴到他脸上,醉酒令林寰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他看着面前多出来的脸,缓缓皱起眉。 “滚。” “我不想滚。”对方自说自话道,“我想请你跳舞。” 林寰愣了三秒钟,一拳抡上去。 林寰的失踪是半个小时后才被发现的。 宴会的规定是不允许中途离场,楼上有单独的休息室,累了可以去休息。在宴会中转了一圈的j终于又一次想起了林寰,准备带对方去认识新朋友时,才发现对方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最后才从人口中打听到,刚才a似乎扛了个人上楼,瞬间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妙,他急忙找到k,两个人一起上楼去找a。 而把时间往前推一点,林寰一拳挥出,准确命中了眼前那张脸,然而下一秒,他手臂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接着视线就彻底模糊起来,脑子昏沉沉的几分钟后,他被带到了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里。 有人在脱他的衣服,然后又给他穿了什么,他坐在椅子上,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过了一会,他听见外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于是攒尽全身力气,用脚后跟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 他磕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金属。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突然响起了音乐声,有人走过来,硬生生将他从椅子上扯起来,带着他跳舞。林寰几乎是挂在对方身上移动,然而冥冥中他体内的气息却开始随着身体的移动而运转,从脚底开始,一寸寸向上突破。 气息突破到脑后的瞬间,林寰睁开了眼。 “让林寰去道歉吧。” 书房中,朱岩如此道。 林老爷子瞪圆了眼。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人家都被打成残废了,你再怎么占理也说不过去。”朱岩道,“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掉点脸嘛,你还怕丢脸吗?” 林老爷子嘴皮动了动,沉默地别过头,去看墙上挂的山水画。 问题不是他让不让林寰去道歉,而是林寰愿不愿意去,要他硬逼着林寰去道歉,林老爷子不想那么做。 “简单的事情,你别往复杂里搞。”朱岩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道,“东部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烂到骨子根了,现在又是北面又是西南,根本腾不出手去收拾那个烂摊子,只能先稳着。你这样强硬,陛下也会很难办。” 林老爷子瞪眼道:“他还敢闹到陛下那不成?” “他当然不敢,但陛下也不能当作不知道,万一把人刺激狠了,跟北面走到一起去,接下来就不好玩喽。” “走私点违禁品,搞点非法买卖就顶了天了,造反?他没那胆子。” “他要是把东部的军械走私给北面呢。”朱岩凉凉道,“你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林老爷子不说话了。 “所以,让林寰去道歉吧。” 朱岩作出结论道。 “态度放低一点,别那么横,陛下明着肯定要罚你们林家,但私底下会补回来的,不会叫你凉了心的。总而言之,当退则退,当忍则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当时喝多了,被他暗算,中了迷药。”林寰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身旁,低着头道,“正好受此刺激,我体内的内息突破了瓶颈,晋升到天门一品的境界,恢复清醒后,我就把他打了。” 他这不是故意隐瞒,林寰想,这应该叫有选择性跳过让他原原本本将那段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的糟糕经历讲一遍,那感觉无疑像是重新又经历了一遍。托此的福,他以后都不想再碰酒精了,如果他没喝醉,就不会轻易中了对方的暗算,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林寰等了半晌,迟疑着抬起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路海澜。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路海澜坐在椅子上,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林寰有些出神地看着对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抱着腿坐在展开的椅子上,偷偷打量身边专心看着书的少年,灯光倒映在对方漆黑的眼瞳中,像一片静谧而深邃,盈满了星辉的夜空。 他突然想要伸手摸一摸。 “里克·安森。”路海澜毫无预兆开口道,“在你看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寰愣了半秒,随即脸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冷冷吐出两个字—— “垃圾。”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象。回到林公府后,他几乎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到现在仍然没有进食的欲望,恶心透顶。 那是人。 那个房间中所有的家具,都是活生生的人,与他跳舞的也并不是里克·安森本人,而是一只赤【裸的,长着一男一女两只头颅的缝合怪物。那简直是活生生的地狱,他撕掉身上的裙子,冲出那个房间,找到楼下正在与j和k闲聊的里克·安森,将对方打成了一坨肉泥。 一双手将他苍白的面孔搂进怀里,路海澜搂着林寰的后脑,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在刚刚那一瞬间,林寰露出的表情脆弱极了。他并不想追问里克·安森究竟做了什么,甚至并不关心那个,他关心的只有他怀中这个人,究竟受到了多少伤害林寰表现出的只有厌憎和恶心,这令他稍稍松了口气。 林寰抬起手,搂住路海澜的腰,将脸埋进对方胸腹,用力搂紧了手臂。他很难受,这个世界丑恶的一面揭掉了面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到现在他的大脑还有些错乱,只要一想起那个房间中,那无数双寂静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就感觉胸口闷塞,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他应该杀了里克·安森,而不是仅仅只将对方打成残废。 “别怕,有我在。”路海澜弯腰亲吻林寰的发顶,轻声道,“我会保护你,永远。” 林寰闷闷地‘嗯’了一声。 ——此时他并不明白,从路海澜口中说出的这个‘永远’,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林寰房间出来的路海澜,恰好遇见了同样刚刚从书房走出的朱岩与林老爷子。 “小寰,还好吗?” “已经睡下了。” 朱岩与林老爷子对视一眼,后者干脆又推开了刚刚关上的书房门,请路海澜进去说话。听完两位老人对接下来事情的安排,路海澜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去吧。” 面对着两位老人震惊和不认同的目光,路海澜平静道:“比起林寰本人,我去的话应该也有相同的效果,或许还更显得有诚意,不论理由如何,林寰将里克·安森打成残废是不争的事实,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殿下,以您的身份,恐怕不宜公开露面”朱岩劝阻道。 路海澜打断他:“这不是公开露面,只是私下拜访,我想父皇也不会因此而责怪我的。不过空着手去道歉终究是不合适,你帮我准备些合适的慰问品。另外,林公爵,我想你也应该有所表示。” 被点名的林老爷子怔了怔,迟疑道:“这个” “我记得先帝曾经赏赐了你一颗小行星,在东部的九河星系。”路海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把它拿来做赔礼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林寰伤人事件(合) ,晚些时候,几辆小车从林公府出发,前往安森家族位于帝都大星的府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殿下。” “嗯?” “您真的想好了吗?您出面这件事情” 夜晚的帝都大星到处闪耀着明亮的灯光,朱岩微微侧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太子殿下。这是对方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向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虽然不是公开露面,但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势必会引发无数波澜。 “我已经准备的足够久了。”路海澜平静的话音在车厢中响起,“为这一天。” 从今天起,他将不再作为那个抽象化的符号,而是真正作为太子路海澜,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从这一天起,他将亲自踏进那个尔虞我诈的权力场,参与到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件中去。 他将踏上征途,奔赴属于他的战场。 普尔文·安森侯爵,现年六十三岁,帝国东南戍卫军九河星系总司令,中将衔。东南系保守派贵族领军人物,夫人出身同为保守派贵族的安布里茨家族,其兄长是现任帝国财政大臣安布里茨伯爵,两人婚后多年不育,十四年前终于生下独子里克·安森,视若珍宝。 宝贝儿子被打成残废,安森侯爵第一时间就从东部搭乘军方的特种穿梭机返回了帝都,而接到林骑将与太子殿下一同登门致歉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林骑是什么脾气,在军方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护起短来连皇帝都敢当面顶撞,闯进军事法庭拿枪指着法官的脑袋,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他当然恼火,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却拿那老东西毫无办法,只能将这笔账记下,诅咒对方赶紧去死。 晚上九点过六分,路海澜的小车停在了安森侯爵的府邸外,安森侯爵亲自等候在门口,见到从车上走下的路海澜,急忙要下跪行礼。 路海澜抢上一步,双手将对方搀住,口中道:“快快免礼,安森卿,孤是来向你道歉的。” “殿下何出此言?”安森侯爵面色错愕不似作伪,他看上去十分憔悴,看来独生子被打成残废的事实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路海澜静静看着他,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卿受苦了,孤实在过意不去。” “殿下。”安森侯爵有些动容道,“殿下屈尊来此,臣实在是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被两人齐刷刷无视了的林老爷子:我呸。 安森侯爵带着路海澜进入府内的会客厅,林骑与捧着慰问品的朱老太监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看他们你来我往虚情假意。安森侯爵也就罢了,太子殿下的演技却完全不下于对方,连朱岩也不得不感慨,这果然是正宗的路氏皇族血脉,信手拈来的天赋加成。 “林寰自幼在别宫长大,是孤管教不力,才会叫他犯下如此大错。安森卿,孤不会要求你原谅他的过错,但至少,请你接受孤的道歉。” “殿下言重了。”安森侯爵神色寥落,勉强笑道,“殿下,臣受的打击太大,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请您见谅。” 路海澜点点头,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孤能去探望令公子吗?孤想看看他。” 安森侯爵有些迟疑,一旁朱岩适时走上前,轻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随即露出明悟的神情,请路海澜随他去了后面的别馆,看望仍在昏迷被监护着的里克·安森。 路海澜站在隔离室的透明墙壁外,静静注视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经过修复的面孔上,骨骼仍然有着不明显的凹凸和错位,但看得出原本的长相十分清秀,甚至显得有些文弱。 单看外表,恐怕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安静纤细的少年,会是有着‘博士’别称的禁忌人体改造狂,在禁卫军的另一份档案上,清晰记录着这名少年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有着超常的智商,优越的家世,却是个天生的残缺者,畸形产物。路海澜想,其实他们很像。 本质上,都是怪物。 解开心中疯狂的枷锁,他就会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变成一个会令林寰深深厌憎,恶心到想要呕吐的怪物。 数日后。 回归校园生活的林寰偶遇了某位有些面熟的学长,对方也有些惊讶,笑着向他走过来。 “看来你精神不错。” “j?” “在外面就不要叫这个了,还是说,你其实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林寰坦然点头。 对方猛然爆出一阵大笑,引来不少周围人的注意,他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冲林寰招了招,两人走到旁边僻静的角落里,j唇边仍然带着止不住的笑意,道:“那天的事情,抱歉了,我虽然有发觉不对劲,但被a那小子给哄过去了其实他也不敢真对你做什么,那只是个恶作剧。” “其实我揍他也是开玩笑的。”林寰没好气道,“是他太不经揍了。” j笑道:“没闹出人命就是万幸,否则你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在学校里呆下去了。”他拍了拍林寰的肩膀,稍微正了点神色道:“你太冲动了,这点要反省。” 林寰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皱起眉道:“你和k,你们其实知道吧,那个变态,跟他那个恶心的房间” j耸耸肩,但笑不语。 “受不了。”林寰一掌按上自己的脑门,仰起头吐了口气,放下手道:“我真想照你脸上来一拳。” “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是蠢货。”j平静地注视着林寰,开口道,“你很聪明,不是吗?” 林寰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为了获取权力,就可以不择手段吗?比起那个变态,你们这种人才更让人恶心啊。” “游戏规则如此,不能适应,你就要出局。” “那就让我出局吧。” j微微敛起笑容,问:“你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阳光下,英俊的少年肩脊笔直,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微微扬起下巴,张狂而骄傲。 “我退出纸牌俱乐部,劳烦你跟他们转告一声,再见。” 话虽如此,刚刚耍完酷的林寰就遭到陆定波毫不留情的打击。 “哦,你真跟他那么说了?成了,转系考试的实践项目,你就等着拿零分吧。” “要不要那么夸张?”林寰一脸不可置信道,“他们还能操控考试分数不成?” “评分当然控制不了,但他们能控制参加考试的人啊。”陆定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林寰,“实践考试里协作项目占了绝大多数,考较的就是指挥官的个人魅力与沟通能力,没魅力不合群不被喜欢的都会被淘汰下去,你本来就是插进去考试,我也不指望你能拿高分,混个及格线就行了,剩下的靠理论弥补这回好了,你就是理论拿满分考试也过不了,准备回去念一年级吧。” 林寰蹲在树干边,被说的有点小委屈,嘟哝道:“他们不会那么小心眼吧。” “你就指望他们不会那么小心眼吧。”陆定波恼火地揪了把草,“我不是叫你态度放低点,委婉点跟人说退出的事吗?” 林寰默默缩成一小团,不吱声了。 与此同时,别宫中的太子殿下正在喝茶。 “现在外界普遍认为,殿下您是为了拉拢安森侯爵,才会有此行动。安森侯爵虽然对林骑仍有怨言,但对殿下您的评价却极高,看来他是有心向您靠拢了。” 太子殿下拜访安森侯爵的事情,没有登上任何新闻媒体的报道,却在以另一种古老的方式,悄无声息地传播着。林骑拿出一颗小行星做补偿,这样的诚意在安森侯爵看来,完全是路海澜的功劳。林骑将外孙送入别宫的事情虽然不是绝密,但也从未张扬,此番过后,人们纷纷议论起太子殿下对林寰的重视,以及从不站队的林家是否已经归入太子麾下。 外界的议论并未脱出路海澜的意料,听见朱岩的汇报,他笑了笑,放下茶杯道:“他若是有心归附,我自然求之不得。” 朱岩在心里默默给安森侯爵点了根蜡,得罪了他们这位小主子,那丧钟都挂在头顶上晃荡了,还傻兮兮以为递过来的是橄榄枝。 “林寰突然想转入指挥系,多半是受人怂恿。”路海澜问,“他身边的那个陆定波,底细查清楚了吗?” 身为主要怂恿者的朱老太监面不改色道:“查清楚了,是林骑安排的,陆定波父母都是远征军的烈士,从小被收养到远征军的烈士孤儿院,因为表现出众,所以被推荐进了皇家军事学院。” “表现出众?” 朱岩点点头:“他很聪明,智商据说在两百以上,六岁就念完了初中的课程。他进学校的推荐人是林骑的副官,会接近林寰也应该是林骑的意思,多半是作为林寰的心腹在培养了。” 路海澜沉默片刻,突然嗤笑一声,开口道:“所以林骑就是想让林寰,接下林家那个烂摊子。” 成功甩锅的朱老太监抄着手,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太子殿下自由发挥想象力,往某个浑不知情的老人头上砸了无数顶黑锅。 背锅,咳,有益健康。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始动 ,每隔五秒钟,水龙头的龙口会向下滴落一滴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闲到无事可做的法兰坐在床上,盯着水滴滴落,治安局的单人拘留室的确不算太糟,至少角落里的马桶前有块能挡住屁股的挡板。 这是朱岩给他的警告,那个老爷子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鬼狐,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八年,动起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法兰看了看右手手腕,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属手环套在上面,只要他离开这间牢房,或者试图摘下这玩意,恐怕瞬间就是变成一堆粉末的下场。 第几天了?第六天。 清晰的足音在牢房外响起,一步一步,稳定而有力,法兰缓缓抬起头,看向出现在牢门外的那个身影。 “没想到会是我吧?” 黑发,黑眼,路氏皇族的标志性特征,黑红色的宫廷长袍,双手负于身后,站姿优雅得无可挑剔。先帝曾亲口夸其‘玉树临风’,故封其为玉树亲王——玉树亲王,路梵。 论仪表气度,十个法兰也比不上对方。 “出来吧,老师要见你。” 法兰沉默看着对方,举起右手,让对方看清楚那上面戴着的东西。 路梵眯起眼,无声笑了。 “死刑犯的拘禁环,谁给你戴的?很遗憾,没人告诉我密匙。” “所以我也出不去。”法兰平静道,“麻烦你去找一下带我进来的那位调查官,替我问一下这玩意该怎么打开。” “听起来很麻烦。”牢房外的路梵道,伸手无比自然地拉开了闭合的牢门,弯腰走进来,右手轻轻一抖,掌中赫然多了一柄细长的光刃。 “你干嘛?”法兰警惕地盯着路梵,“我这只手可没被改造过,而且这玩意是监测的是生命特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被切成两半的手环从他的手腕上向两侧脱落,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猜它是假的。”路梵施施然道。 法兰脸色木然:“万一是真的呢?” “算你命背咯。” “路梵我草你祖宗。” 阳光明媚,阳光一直都很明媚。 “殿下,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法兰阁下离开了治安局的拘留室,下落不明。” 难得有兴致在院子里逗猫的路海澜微微抬起头,看向站在游廊中的朱岩,老太监抄着手臂,表情与平时并没什么差别,唯独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是比往常多了几丝亮光。 “他跑了?” “对,跑了。” “为什么要跑呢?”路海澜将手中的小鱼干喂给猫咪,语气平淡道,“这不是显得更可疑了吗?” “老奴也不知道,或许是心虚吧。” 有好一会儿,路海澜都没说话,半晌,他突然问朱岩:“我好像一直都没问过,朱岩,你识人无数,在你看来,法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岩笑。 “小主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算了。” 路海澜神色有点复杂,拍拍手,撑着膝盖站起身。 “真话假话我都不想听,还是用眼睛自己去看吧。” 貌不起眼的小车驶上高速传输带,路梵解除了手动驾驶模式,低头点了根烟。 “听说你带太子殿下去魏安,还害他遇险。”他对法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法兰注视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慢吞吞开口道:“我只想带他出门散个心,结果差点被一发主炮轰成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路梵漫不经心道,说着话打开音箱,轻缓而空灵的女声在车厢中悠然响起。法兰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塞壬?” “对。” “恶趣味。” 路梵略显诧异地眯起眼,随即露出好笑的表情。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挺亲近我的。”他看着前方的道路,状似随意地道,“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呢。” 法兰没理会他,而是注视着四周的景象,疑问道:“这不是去大光明宫的路吧?” “嗯,对。” “你说老师要见我。”法兰皱眉道。 “不至于拿这个骗你。”路梵笑了笑,解释道,“老师在光明塔。”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一拨驾驶切换开关,拉着操控把手在高速传输带上来了个绝对违规的跳跃换线,法兰瞟着驾驶台上的监控影像,低声提醒道:“左边还有一辆。” 路梵咬着烟,在后面车辆的疯狂鸣笛下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向,跳上位于上方的逆向传输带,然后扭了下旁边的按钮,笼罩在车外的光学伪装层如水波般一闪,已经改头换面成另一副模样。 他切换回自动驾驶模式,摘下口中烟,丢进一旁的熄烟器里。 “等会我还得把你送回治安局。”路梵道,“你可真会惹麻烦。” 法兰冷漠道:“托你的福。” 小车搭乘高速传输带,绕着帝都大星转了三十二分之一圈,从治安局帝都总厅所在的平安区,来到数千公里外的光明塔区。耸立于地表之上的金属高塔从外表看实在乏善可陈,简直像一根光滑的圆柱子,既没什么玄奥的符文,更看不出什么优雅独特的建筑风格。 路梵出示了光明会的内部工作证,守卫在塔周边的禁卫军便自然放行。 小车沿着道路驶进宽敞的地下通道,然后搭乘升降机进入塔中。作为至今仍未能用科学解释的奇迹,在很多人心目中神秘无比的光明塔内部,其实就只是一间间普通至极的居室罢了。有超过一百名光明会的苦修士在此长期居住,偶尔有人离开,也会有人从外面替补进来现任灰袍贤者提恩,就曾经是这样一名居住在光明塔里的苦修士。 他在光明塔里苦修了四十年,被上任贤者在死前指名,走出光明塔成为了新的贤者,在那之前,甚至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在光明会中,灰袍贤者这一至高尊位的交替,从来都是指名制,由上一代贤者在死前指名接任者,任何人不得质疑,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没有人规定老师就一定要指名自己的弟子,也没有人规定年纪大的弟子就比年纪小的弟子更有资格。 路梵与法兰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光明塔中,走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来到位于最顶层的唯一一间苦修室前。 路梵抬起手,敲了敲门,然后将门向内推开。 “老师。”“老师。” 年迈的贤者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轻轻冲他们招招手。带着暖意的微风从窗外徐徐吹进屋内,老贤者唇边噙着淡淡笑意,回过头注视向他的大弟子,与小弟子。 “我已感到命不久矣。” 他平静地说道。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最后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去办。” 帝国历五月十日,凌晨三点半,别宫。 厨房。 倘若问别宫中最受爱戴的人是谁?答案是路海澜?不。 答案是东院的主厨大人。 主厨大人是个中年胖子,因为压力过大还有点小秃顶,但这并不影响众人对他的热爱,就连路海澜也有过被美味的食物感动到说不出话,萌生出‘活着真是太好了’这种念头的瞬间。 但是从上到下的一致爱戴也给主厨大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因为他是那种越被人称赞,就越对自己要求严格的类型。由于第二天就是每周林寰从学校回来的日子,他半夜掐着时间爬起来,去制作对方最喜欢的卤味。 然后在厨房里撞见了鬼。 “抓贼啊!”反应过来那不是鬼的主厨大人尖叫出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慌张往外跑去,“有贼啊!抓” 一只冰冷而潮湿的手掌从后面伸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主厨大人惊惧地瞪大了眼,被对方反扣着手臂按在墙上,感觉有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上,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只手缓缓从他嘴上拿开。 “别叫。”一道略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我不是贼。” 主厨大人拼命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片刻后,不确信道:“法兰老师?” 对方将他放开,主厨大人摸着被攥得有点疼的手腕,缓缓转过身,虽然光线很暗,但仔细看的话,站在他身后的不正是法兰吗? 法兰老师有点尴尬地冲他笑笑:“抱歉,你刚才叫的太大声了,我害怕把人招来,就稍微粗暴了点。” 主厨大人默默看着对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上被对方手掌摸过的地方,没错,这是他卤汁的味道。 “您”他努力组织着措辞,“饿了?” 法兰老师眨巴眨巴眼,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披着风袍穿着睡衣的路海澜赶到厨房,看见的就是某个突然失踪的男人正一脸幸福地坐在桌边吃炒饭,旁边还站着有点紧张的主厨大人。 他无话可说,点了点头,然后让主厨大人给他也做一份炒饭。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小说请 加公众号ll精彩的小说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躁动 ,“殿下?” “闭嘴,吃你的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吃完了。” “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殿下,您吃不完分我一半吧。” 路海澜终于摔了筷子。 法兰老师很委屈。 “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委屈道,“您干嘛这么凶啊?” 路海澜很服气。 半晌,他默默捡起筷子,把法兰的盘子扯到面前,将自己盘子里没碰过的那边拨进去,然后无比嫌弃地把对方的盘子推回去。 “我在牢里关了六天。”法兰埋头扒着饭,小声嘟囔道。 “我知道。” “您都不来看我。”法兰的声音更委屈了。 好吧,这事路海澜承认他做的的确有点不太地道,可说到底他才是最该不愉快的那个,难道不是吗? 路海澜放下筷子,不想再兜弯子了,扭头看向法兰。 “我在等你给我解释。” 那颗银灰色的脑袋顿了顿,一点点抬起来,幽蓝的眼珠清澈而透亮,宛如宝石。 法兰·温斯特。 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路海澜唯一打着官方认证的老师,八年前,是他一头闯进空荡荡的别宫,给路海澜封闭的世界打开了通往外界的窗户。 对路海澜而言,他毫无疑问是影响最深的那个人。 主厨大人已经识趣离开,厨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你想做什么,想利用我做什么,你的敌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我都希望你能说给我听。” 法兰的目光有些无奈,也有些更复杂的东西,他缓缓抬起手,十足不敬地摸了摸路海澜的头顶。 “还不到时候,我的殿下时候到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路海澜没有计较他的不敬,而是皱眉问。 法兰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究竟会是多么漫长的一条道路。 他已经不能回头。 “殿下,您看。”法兰从衣兜里掏出一枚刻有皇帝头像的纪念币,用食指点着立在桌上,然后轻轻一拨。 路海澜看着那枚旋转的硬币,不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法兰老师施施然收回按在路海澜后颈上的右手,将桌上旋转的硬币捉起,放回自己的衣袋。他看了看面前还剩下一口炒饭的盘子,拿起来将它吃完,仰头吐出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 接着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时隔一周多回到别宫,林寰坐在车里,破天荒有点小紧张。 心情很微妙。 在学校这些天,他偶尔会想起那天路海澜跟他说的话,然后心情就很微妙了。 可等他回到别宫,换好衣服走进餐厅,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准确来说,是路海澜的不对劲。 他的太子哥哥居然在,空手撕烤鸭。 不等他就开饭也就算了,看对方那表情,跟那鸭子怕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林小寰瞅瞅坐在一边的朱老太监,后者像只鹌鹑一样低着脑袋默默吃饭,他又瞅瞅身后的韦恩度,韦大总管停步在餐厅门外,愣是不敢踏进去半步。 好吧,林寰想,这种时候就只有靠他出马了。 他大步走上前,在距离餐桌一米处猛然刹住脚,横向龟速往路海澜的座位挪动,调整着身心状态,挤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凑到路海澜身边。 “太子哥哥?” 路海澜撕鸭子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向他看过来,然后张开手臂,冲他点点下巴。 林寰困惑地眨巴眨巴眼。 路海澜将口中叼着的鸭腿摘下,指指自己的腿,道:“上来。” 林寰秒懂,尴尬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看,然后慢吞吞挪过去,拘谨地侧坐到路海澜腿上他坐在这已经比路海澜的头顶略高出一线了,囧爆了有木有。 “太” 林寰正想开口,嘴里就堵了条鸭腿,路海澜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微微向后靠倒在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想转到指挥系,为什么不跟我讲?” 林寰咬着鸭腿,心里咯噔一声,他本来是打算讲的,但路海澜要去魏安,回来了又出了里克·安森那破事,一来二去,总没机会讲好吧,这都是借口,他就是不知为什么不想讲。 危机关头,林寰突然灵光一现,摘下口中的鸭腿,扑过去搂住路海澜的脖颈。 “最喜欢你了,太子哥哥。” “咳咳咳” 旁边埋头吃饭的朱岩没忍住笑,一口米饭呛在喉咙眼,顿时痛苦地咳嗽起来。林寰小心肝狂颤,默默攥紧了手中还没来得及丢下的鸭腿,他多年未撒娇感觉技术有点退化了,刚才的语调还可以更拖长一点的 被林寰搂住脖颈的路海澜表情木然地注视前方——所以他才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个,无论是法兰还是林寰,都有专门对付他的特殊技巧。 且,百试不爽。 法兰从治安局失踪的事情并没掀起多大浪花,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拘留,若非朱岩暗中授意,按照正常程序,法兰被问话后,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根本不需要被拘留的。 不过这件事情也完全没必要被关注,因为魏安零四三号重大袭击案的犯人,刚刚被抓到了。 犯人是东部小有名气的流盗,平时经营走私的买卖,遇见肥羊就化身匪盗,干上一票。他们不知从哪弄到一只濒临报废的雷神级主炮,改装到自己船上,因为收到情报说魏安零四三号上运载了一批值钱的货物,所以就袭击了它,本来没想发射主炮,只是吓唬人,但是后来发现情报错误,船上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货,恼怒之下就开了炮。 对于一般民众而言,抓到犯人,魏安零四三号遇袭一事就画上了完美的终止符,死者已矣,生者追悼。可是看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这根本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闹剧。哪怕证据再充足,证词再无懈可击,也都是谎言,都是骗局,都是幕后真凶导演的剧本。 路海澜站在一只大型营养舱外。 舱体里充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像是被拼接起来一样的人浮在里面,面容枯槁,双目无神。而这里面的营养液也并非寻常,而是兼具了维持生命机能和虚弱剂的双重效果,既能补充里面的人生存所需的养分,也能令其丧失力气,无法挣脱出这个营养舱。除此之外,在对方的四肢和躯干上都装设有固定器,口中也安装了防止咬舌的抑制器。 这很不人道,但很有必要。 “他一直在试图自杀。”朱岩解释道,“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几乎已经是具尸体了。情况如您所见,严刑拷打恐怕是不会起作用了,而且他受过相当专业的抗精神药物训练,一般的精神药物对他不起作用,药性太强的话,则会破坏掉他的大脑,令他变成傻子。想要从他嘴巴里撬出情报,恐怕并不是件容易事。” 路海澜注视着营养舱中的人,对方的瞳孔黯淡涣散,然而却是清醒的,他确定。因为就在刚才,朱岩的话说完之时,他分明注意到对方的唇角闪过了一丝微小的c讥讽的弧度。 “十几天前,我也在魏安零四三号上。” 路海澜开口道,一眨不眨盯着营养舱中,像是死去一般的老人。 “把你的船拆成三十六块的,就是我。” 轻柔而空灵的女声漂浮在空气中,像是一层看不见的雾,面容足以俘获任何女人芳心的男人仰面靠在沙发上,口中咬着根点燃的香烟,双眼空茫地注视着天花板。 一只手拿走他唇间的香烟,在一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碾灭,接着,虚幻飘渺的歌声也骤然停止。 “听自己亲手杀掉的女人唱的歌,恶趣味也适可而止吧。” 路梵一动不动躺在原处,懒洋洋道:“不是恶趣味,是真的很好听。” “你这话就跟瘾君子一样,中毒了?要不要我送你去精神病院?” 法兰抽出仿古式唱片机中的碟片,看着封面上那个妖娆无比的女子——著名的精神毒品散播者,女妖塞壬。不知有多少人听了她的歌,沉迷上瘾,变成连吃饭说话都不会的废人,精神专家甚至找不到能够抑制患者情况继续恶化的办法,所以就有了她那句恶名昭彰的名言。 一首歌的时间,爱上我,十首歌的时间,被我杀死。 十年前,光明会查到她的藏身地点,由第一骑士路梵亲自出马,终结了她罪恶的性命。 “老师要死了,你却一点也不难过。” 路梵低声嘟哝道,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法兰。 “你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法兰拿着碟片,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脸上又恢复成冷漠而平静的模样。 他甩手,将碟片丢进垃圾桶。 “起来,该干活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别宫某处隐秘的地下室里,路海澜坐在椅子上,静静注视着营养舱中的老人。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六个小时。 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给出任何回应,就那样,睁着眼睛,像死了一样。朱岩并不赞同路海澜将时间耗在这里,认为应该由专业的人士来做这件事情。 朱岩是正确的。 但路海澜不想离开,他坐在这里,看着营养舱中的罗睺,看着这个差点就要了他小命的老人。对方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许多地方甚至能清晰看见暴露在皮肉之下的骨骼,营养舱只能维持现状,而不能令其变得更好。 路海澜记得对方的年纪,五十三岁,看起来却像是八十岁以上了。对方出生在东部边境一个名叫‘绿洲’的偏僻小行星,是一名贸易商人,什么都买,什么都卖,简而言之,就是个二手贩子。 六年前,绿洲遭到博尔博斯族袭击,当时在星球上的人,无一幸存。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不发疯也是不可能的,而那场所谓的袭击的确存在着诸多疑点,并且异常的被刻意从公众视野中掩盖了,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现如今,绝大多数人却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根据禁卫军的内部资料显示,这个罗睺在其后成为了一名走私商人,活跃于云州的地下交易市场,因为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果断老辣的行事手段,逐渐崭露头角,积累起不小的实力。 这当然是为了复仇。 对方显然认定,法兰与其故乡的毁灭有关,甚至正是毁灭了其故乡的凶手。而路海澜想知道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凭什么认定,理由,依据,乃至更多。 路海澜在思考,而这种思考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放空。 他在发呆。 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将一颗星球所有的人类,无差别的灭绝这样的行为,都与正义没有半分钱的干系,只能用‘暴行’来形容。 他的老师会是这种人吗? 法兰虽然有点肆意妄为,思维也有点异于常人,但路海澜确定他的善恶观没有问题,十分正常,行事也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是个有反人类或者毁灭思想的疯子。 路海澜想不通。 天天把梦想和光明挂在口边的人,告诉他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好的人,看到酱肘子就走不动路的人他想不通,不明白,无法理解,他不相信。 法兰会是那样的人。 地下室的入口被开启,朱岩罕见地行色有些匆忙,走过来道:“殿下。” “无妨。”路海澜知道朱岩是在顾忌营养舱里的罗睺,吩咐道,“让他听吧。” 朱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即开口道—— “宰相夏前刚刚在自宅遭到刺杀,侥幸没死。根据禁卫军内部消息,有线索显示刺杀者可能是从治安局逃脱了的,法兰·温斯特。” 被出卖的滋味并不好受。 哪怕事先已经知晓会被出卖,但对方真的这么干了,那感觉还是很不舒服。不舒服的程度,大概比起公众场合闹肚子,还要更强烈上那么一点。 咬碎嘴里的薄荷糖,法兰从数十米高的墙壁上一跃而下,落进正从下方道路行驶过的货车顶舱。他捂着着地的左肩,用力将关节扭回原位,然后推开舱底的通道挡板,跳下去。 下方的车厢中装满了柔软的手工布艺品,法兰钻进高高堆叠的货物中,掀开最内侧角落里的一块帆布,里面是用金属支架撑起的一个小空间,摆着一台光脑与一架特殊通讯传输器。 他打开光脑发送了一条信息—— 过了片刻,屏幕上收到一条回信。 法兰扯扯嘴角,回了句:别劝,由她闹腾,老丈人护着她,谁也没辙,不过我看她准备把鸡蛋煮了吃,我还想留着孵小鸡呢。 对方回信道:我帮你把鸡蛋运走? 法兰回复到, 对方简单回了个好。 法兰关掉光脑,小空间没了光源,顿时漆黑一片。他拢拢衣领,缩着腿靠着车壁睡倒,有点怀念起别宫柔软温暖的床铺。 还有酱肘子。 帝国历五月十一日凌晨两点多,宰相夏前在自家卧室遭到刺客暗杀,幸好他没睡着及时打开了安置在床边的紧急防护罩,躲在防护罩里支撑到警卫赶来,大难不死。 新闻界一片哗然,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与夏前对立的保守派贵族所为,保守派贵族的代表人物,帝国财政大臣安布里茨伯爵,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谣言。 光网上吵成一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路海澜看着何山从禁卫军内部信息库调出的事件报告,里面有一份影像,拍摄下了刺客的身影。虽然对方身上带着光学迷彩,但通过解析,大概能判断出其的身材与部分体征。而根据资料库的信息比对,法兰·温斯特就被列入了嫌疑人列表。 此外皇帝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没有实际证据,禁卫军也不会立刻抓人。”朱岩端着茶壶道,“但法兰如果不现身配合调查,就会显得非常有嫌疑。” 他将茶水倒进路海澜的茶盏,红润的茶汤溢着热气,轻轻在杯中摇曳。全世界都在找法兰·温斯特,对方却不知所踪,如果一个人自己找死,那谁也阻拦不了。 不管这名刺客究竟是不是法兰,但路海澜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巧合。恰巧在这个时间,法兰成为刺杀宰相的嫌疑人,如果他不现身,就会被认定是畏罪潜逃,而如果他现身,则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这个某些人,会是谁呢? 他又想起地下室中的罗睺,他必须从对方口中,知道法兰的敌人究竟是谁。 ——他要从那个人手中,保护法兰。 “你知道我是谁吧。” 路海澜又回到了那个地下室,一个人对着营养舱中的罗睺说话。 “你那么聪明,这两天得到的信息足够你判断出我的身份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因为我跟法兰朝夕相处了八年,还是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你清楚。” “你清楚但是却不肯告诉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他隐瞒,你那么恨他,杀了一整船无辜的人,就是为了向他复仇。我也差点被你杀了,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当时要是下令击毁法兰乘坐的那艘逃生艇,我现在已经是宇宙的尘埃了。” “我得感谢你,是你让我明白,无论出身有多高贵,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人的性命渺小得就像尘埃一样,要一个人死,实在太容易了。就像现在,我只要切断营养舱的能源,你就会死去,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在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喜欢痛苦的死去,还是安乐死?我喜欢痛苦一点,如果是要死的话,我宁可被一刀一刀切死,也不想被一炮轰成渣。”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因为我感觉法兰背叛了我,你知道吗?这种被背叛的滋味很难受。当时在你的船上,我拼了命也想把他救出来,可现在我才知道,他似乎是利用了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利用我想要做什么,但是他差点害我死掉,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失踪了,我正在找他,如果找到他,我打算把他也关到跟你一样的罐子里,对,就放在你旁边,让你们每天大眼瞪小眼。这想法真挺有趣的,要不我干脆把你们关在一起得了,换个大点的罐子,加大药量,让你们更虚弱,把手脚放开,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疯子。” 虚弱而清晰的话音从营养舱中的扩音器里响起,路海澜微微眯起眼,看向营养舱中终于肯开口说话的老人。 老人迎着路海澜的视线,又努动嘴唇,咬字清晰地重复道:“你这个疯子。” “谁说不是呢?” 路海澜笑了,愉悦的。 “外面都传说我是个傻子,可我不是,我只是被关得久了,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老人又沉默起来,然而注视路海澜的视线却没有移开。 “罗睺,我记得古人神话里说,罗睺是黑暗星,黑暗与光明,你们天生就是对立的命运?我不信命,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跟着命运走的,是命运跟着我走,你觉得呢?” “你疯了。”老人平静道。 “我知道我疯了。”路海澜也很平静,不能更平静,“早就疯了。” 他平静地对老人道。 “陪我说说话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开幕 ,“好奇怪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光影斑驳的树荫下,林寰仰起头,注视着从树叶缝隙中投射下来的光束,喃喃自语道。 “我看你才奇怪。”陆定波将教材甩到他脸上,没好气道,“最近动不动就发呆,自暴自弃还太早了好吗?我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嘛。” 林寰拎开脸上的书,用两只不信任的小眼睛默默瞅着他。 陆定波挠了挠头,给他解释道:“我认识一个学姐,跟指挥学院的茉莉女王关系不错,我想办法说服她,替你去说几句好话” “茉莉?”林寰对这名字挺有印象,对方骂过他没教养来着,“算了吧,那女人看我不爽,找人替我说话只会起反效果。” “她看你不爽?”陆定波错愕道,“你又怎么得罪她了?她在指挥学院可是被称为女王啊女王!所有女生都听她的,我的天。” 林寰撇撇嘴,嘟哝道:“天知道,可能是我长得太帅了。” “帅不帅我不清楚,不要脸是真的。”陆定波拍了拍额头,又一条路被堵死,他也真心没辙了。问题林寰的考试申请已经提交上去,到时候通不过丢脸就丢大了,早知道还不如不申请。 “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寰倒是想开了,表现的比陆定波还淡定:“正好我能多抽出点精力参加训练,下个月就是战机大赛了,我虽然马上就不是驾驶学院的人了,但最后一次表现的机会,也想搞得漂亮点。” 陆定波看了他片刻,没奈何地耸了耸肩。 “得,你想的开就好,也没必要那么着急晋级,慢慢来吧。” 只不过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这样我就得多留一级了,啊哈哈,学校生活真愉快啊。 宰相夏前遇刺事件一周后,治安局向外公布了案件进展情况,与嫌疑人名单,法兰·温斯特赫然在列,因为他至今仍未现身,所以被标为在逃重大嫌疑分子。 媒体揪住法兰太子少傅这一身份大做文章,路海澜也无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甚至有舆论猜测是太子藏匿了法兰,要求治安局对别宫进行搜查。至于光网上就更是什么言论都有了,连路海澜也不得不佩服人民群众丰富的想象力,他们根据路海澜,法兰,夏前,夏皇妃这几人的关系,脑补出了一场从后宫到前朝的宫斗政斗阴谋大戏,甚至连路海澜死去的母后都被扯出来,认为皇后之死与宰相夏前与其女夏皇妃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皇室也无法彻底封堵光网上的声音,只能尽量进行引导和淡化处理。路海澜本人也接受了治安局的调查问话,他甚至很认真的向对方提议,要不要对别宫进行搜查,他完全可以配合。 当然,这是不符合程序规定的,没有任何证据,治安局不可能随意对别宫进行搜查,哪怕路海澜主动邀请,也不行。 太子殿下对法兰的失踪表现得十分平静,他甚至还有心情让韦恩度预订了六月一日,帝国战机驾驶大赛开幕式的头等包厢,打算在那一天去观看比赛。 顺带一提,他交了个新朋友,虽然这位新朋友,只能二十四小时被泡在营养舱里。 “要换掉韦恩度?” 午饭过后,本打算小憩片刻的路海澜被朱岩找到,听对方秉明来意,他那点睡意顿时消散不见。 “宫中似乎是有这个意思。”朱岩话说得并不肯定,因为他揣测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至尊的想法,“老奴听说侯松白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路海澜沉默片刻,不怒反笑。 “看来父皇是对我很不满意啊。” 先是与法兰私自外出遇险,后是不经请示擅自出面拜访安森侯爵,皇帝陛下会感到不悦也不奇怪,而换掉韦恩度,就是他对路海澜不满的表现,以及警告了。 皇帝陛下决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哪怕是朱岩,也只能提前告知路海澜一声,让对方有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路海澜抬起手,微微晃了晃,“你下去吧。” 皇帝要换掉韦恩度,他可以反对,可以抗旨,甚至还可以大吵大闹,但除非皇帝陛下改变心意,否则无论他做什么,韦恩度终究会被换掉。想要皇帝陛下改变心意,路海澜想,他是不是得跪到对方脚边哭着认错才行? 难度有点大,感觉做不到呢。 午间的阳光明亮而耀眼,路海澜坐在安静的书房里,望着窗外灿烂的日光,却觉得浑身发冷,冷透了。 碧空区,帝国战机驾驶大赛唯一指定的比赛场地,整个区域以观众会场为中心,所有的地面设施均具备浮空功能,每到大赛召开的时间,就会变成一座不折不扣的天空之城。 帝国历八零一年六月一日,战机大赛开幕式举办的日子。 “所以你为什么也跟着来了?” 穿着比赛服装的林寰抱着头盔,用眼睛瞥瞥走在身边的陆定波,后者胸口挂着后勤的牌子,然而纯粹只是个来看戏的,天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买通了领队的老师,混到了这个资格。 “来给你加油啊。”陆定波好奇地左右张望着机库里的情形,这里是比赛场后方的准备机库,到处都停放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新式战机,和来自帝国各个军区的比赛团队。 “喂喂快看,那个是不是影狼的影舞者。” 陆定波突然激动起来,揪着林寰指向左边某处,林寰听见影狼二字也瞬间变了眼神,急忙向陆定波指的方向望过去,下一秒,脸色骤然激动起来。 “是影舞者!” 他一声惊呼令整支学院表演队都停在原地,探起脑袋往那架纯黑色的战机望去,只要是玩战机的就不可能没听过影狼的名字,代号‘影狼’,专属战机‘影舞者’,东南戍卫军所属,帝国首屈一指的王牌机师,连续三届战机驾驶大赛的冠军角逐者,上上届大赛冠军,机师界的传奇人物。 也是林寰从小的偶像。 “这一届最有希望夺冠的还是影狼。”陆定波貌似很专业的点评道,“自从银雀退役后,就没人能当他的对手,不知道今年的新人怎么样,说起来远征军从你三舅林海退伍后,已经有三届没拿过奖牌了,辉煌不复啊。” 林寰皱眉道:“这种比赛终究是表演性质更多一些,真到了战场上,情况还很难说。” 虽然他是影狼的粉丝,但提及远征军,那又是两码事了。他将来可是铁板钉钉要进远征军的,自然不能任由陆定波往远征军脸上抹黑,不过远征军已经很多年没出过顶尖级别的机师,这也是事实。 “走着瞧吧。”林寰小声嘟哝道,“等我将来” 陆定波毫不客气打断他的意淫:“你将来不是打算做将军吗?你见过有哪个将军自己开战机往战场上冲的?” 好一盆冷水,泼的林寰透心凉。 学生表演队伍来到机库中指定的准备位置,他们的战机已经提前被运到这里,林寰找到自己的表演机,踩着起落架翻进驾驶座,开始做表演前的最后一次机体检查。陆定波消失了一阵子,回来时手中多了两只不知从哪弄到的同步追踪眼镜,这玩意是比赛观看席的标配设备。整个天空馆的赛场范围是一个直径十公里的球形区域,比赛中的战机不能脱离这个区域,否则就视为弃权。整个赛场区域被高强度的能量护壁完全包裹,确保不会有交战的余波波及到周围的观看席,到时候所有的观看席都会分离成一个一个小区块,悬浮在赛场周围。 陆定波将眼镜戴上,走到一旁仰起头遥望远处的赛场区域,这眼镜能够自由调节远近,放大或缩小影像,并且与架设在赛场中的上百个拍摄仪同步连接,共享视野,甚至能够看见战机冲自己迎面飞来的瞬间,当然赛场方不建议观众这么做,因为那很恐怖。 “在现场看果然不一样。”陆定波戴着眼镜感慨道,顺手把另一副递给走过来的林寰。 林寰戴上眼镜,在眼前弹出来的虚拟屏上有几条选项,他随便点了第一条,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发生了变化。首先是从上空俯窥的整个天空比赛馆全景,接着视角开始拉下,落向下方已经快坐满的观众席,并开始缓缓旋转。林寰蓦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忙按下了虚拟屏上的暂停键,将视角追踪模式换回手动。 那是,路海澜。 林寰小心调整着观察的角度,没有错,虽然染了头发也戴了帽子,但那绝对是路海澜本人,他还认出了跟在路海澜身后的何山。 太子殿下与几名随从搭乘透明的观景悬浮器抵达观众席最顶端的包厢层,林寰看着他们走出了悬浮器,消失在包厢层的通道中,有些惘然地发起了呆。 他跟路海澜提起过自己要参加开幕式表演的事情,对方当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说再看看。后来路海澜再没提过这事,他就默认为对方不会来了,也没再多问。 可路海澜来了。 没有跟他说。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惊爆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来到天空比赛馆!我是解说员安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时隔三年又在这里与大家见面,这可真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好了废话不多说,首先让我们感谢百忙之中仍然抽空前来,为本次大赛揭幕的帝国·宰相·夏前阁下!!” 所有眼镜的追踪视角被自动转换到观众席上方,站起身微笑着挥手致意的老人身上,宰相大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刚过去没多久的刺杀事件似乎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作为上任以来民间支持率最高的宰相,此刻观众席上爆发的掌声和欢呼有如雷动,连远在后方机库的林寰也感觉到那股热烈的气氛,足以证明他有多么受人爱戴。 视角一恢复自由,林寰立刻将夏前宰相隔壁包厢的影像放大,坐在椅子上的路海澜微微低着头,帽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一角。 林寰不合时宜地想:他的太子哥哥果然是最好看的,只露个下巴也好酷。 “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今天的第一个节目是什么,我保证,没有人能猜到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我保证,他下一句要说‘女士们先生们’。”陆定波在林寰耳边吐槽道。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有请影——狼!!!” 陆定波当即嗷呜怪叫一声,林寰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们可从没听说今天的开幕战是影狼出马,眼睁睁看着那架纯黑色的战机飞入赛场,整个观众席都陷入了狂欢,连解说员的声音也被欢呼声压了下去。 “安静,请大家稍微安静一下,我还没介绍这场比赛的另一位主角呢。好的,接下来有请来自北疆第九军区,年仅十九岁的小将,逐风者!与他的爱机怒风号!” 一架青色的战机应声从另一侧飞入赛场,观众席上响起虽然没那么热烈,但也不算冷落的掌声。两架战机入场后分别悬停在赛场两侧,而观众席也在幻彩烟花的燃放下缓缓分离,升空,一块块悬浮起的观众席漂浮在赛场四周,像是缓慢旋转中的璀璨星云。 没有买门票的陆定波就只能蹲在地上,仰起头冲远处天空中露出羡慕的小眼神。 观众席就位后,硕大的光影倒计时出现在赛场中央,看着不断变小的数字,林寰也有些小紧张。他当然相信自己偶像的实力,但影狼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对一个王牌机师而言,这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从巅峰衰退,十分窘迫的年纪。 比赛开始的嗡鸣声响起。 “逐风者发起了抢攻!非常果决!漂亮的v字回袭,看来逐风者非常清楚他的优势是什么,没错,体力,他想要通过抢攻消耗影狼的体力战斧劈落!哦可惜,影狼经验非常老道,提前便预判到了这一击,他要拉开距离了” 十公里直径的战场,对于战机而言非常狭窄,极其考验驾驶员的微操和对战机的控制能力。这种距离下的短兵相接,一个瞬间的误判都会导致失败,是不能有丝毫漏洞与松懈的。 “逐风者放出了三枚蛇尾追踪弹!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完全不给影狼任何喘息的机会影狼回避哦不!他失误了” 解说员发出哀嚎一般的惊呼,看来他的立场并不那么中立,陆定波也掩了一下眼镜,露出不忍观看的表情,林寰却一眨不眨盯着那架黑色战机的动作,口中喃喃道:“不,不对。” “出!现!了!!”解说员像是吃了春【药一样的狂叫声响彻现场,“空中舞步!影狼的空中舞步!他利用逐风者的攻击击落了对方的追踪弹!天呐!不可思议!谁说影狼老了!我说他还能再飞一百年!!!” 刚才那一瞬间,纯黑色的战机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在空中飞舞,简直像是在空中跳着华尔兹,令逐风者的攻击预判全部落空,一举扭转了局势。放弃防御装甲,甚至部分火力,换取难以比拟的机动力和灵活性,这就是影狼的专属‘影舞者’,能够在天空中跳回旋小步舞曲的战斗机。 攻击落空的逐风者被影狼抓住漏洞倾泻了一波火力,侧翼引擎严重受损,丧失了绝大部分变向机动力,比赛至此已无悬念。 眼见大局落定,解说员终于找回应有的理智,用遗憾的语气向落败的逐风者送上敬意,恭送对方黯然离场。然而看着留在场中的胜利者,他又不自觉兴奋起来。 “胜利者是,影——狼!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祝贺我们的无冕之王取得本次大赛的首胜!” 观众席欢呼成浪,陆定波也啪啪啪跟着鼓掌,林寰看着那架饱载荣誉的纯黑色战机,心情却有些黯然,曾几何时,他的梦想就是像对方那样,成为首屈一指的王牌机师 毫无预兆地,纯黑色的战机突然发出怒啸,将悬挂在机身下刚才比赛中没有使用的两枚导弹,发射向观众席。 “天呐,那不是” 解说员惊恐地瞪大了眼,‘演习弹’三个字尚未来得及从口中说出,拖着明亮光流的导弹已经击中了包裹在赛场外的能量护壁,巨大的冲击波将悬浮在附近的观众席吹飞,耀眼到无法直视的光爆充斥在视野。 时间只过了,短短的一瞬。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林寰本能闭上了眼,脚下的地面都在因冲击波而震颤,他半蜷着身体蹲在地上,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镜的视角转换功能已经失灵,但本身配置的放大功能还能使用,林寰将远处赛场的影像放大,只见球形赛场外的能量护壁已经现出实体的形态,被导弹击中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洞,幽蓝色的光流在那周边闪烁。而正对着防护壁破洞的方向,一块悬浮的观众席正在向下解体塌落林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那是,路海澜所在的观众席。 赛场周围的自动防卫浮游炮同时向那架纯黑色的战机开火,而后者却一动不动,任由炮火将自身淹没。解说员在用强装镇定的声音劝说观众们不要紧张,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现场一片混乱。 “你干嘛!?” 陆定波看着飞奔回自己战机旁的林寰,震惊地叫嚷道:“你疯了,现在开战机过去,会被当成袭击者的!” 林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陆定波张开手臂挡在他的战机前,试图阻止林寰疯狂的行动,他的举动终于换回了林寰的注意力,林寰摘下头盔向他砸过去,咆哮道:“让开!” 陆定波从未见过林寰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活生生像是要吃了他。 头盔重重砸在陆定波头上,鲜血涌了出来,林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清醒,用哀求的语气冲他道:“拜托你让开,我要去救太子哥哥。” 真是疯了。 陆定波木然捂着流血的额头,迈动脚步走到一旁,心想自己也真是疯了,但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让林寰发疯,对方就该哭给他看了。 红白色的表演机冲出机库,一头扎向正在坠落中的那块观众席,风声鹤唳的赛场警卫中心向林寰发出连续警告,随后十数台浮游炮对他展开了攻击。 看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炮火,林寰的心中异常平静。 红白色的战机在炮火中灵巧的穿梭着,坚定不移地逼近着自己的目标,更多的浮游炮被征调过来,对他发起攻击,在即将被炮火淹没的前一刻,林寰突然想起了路海澜那双漆黑的眼睛。 “空中舞步?” 关注到这边的解说员无意识喃喃出声,不可思议地从炮火中脱出的红白色战机又猛然向前窜了一截,接着一只驾驶舱弹出机身,落向正在坠落中的观众席,掉进了观众席上方被爆炸击碎的顶盖里。 缓慢坠落的观众席下方,尚能运转的一小部分推进器仍然在尽它们最大的努力,来阻止这尊庞然大物的自由落体运动。 观众席内部,恐慌正在蔓延。 “保护宰相!六号!六号!” 几名警卫护送着宰相夏前前往位于观众席右侧的紧急逃生通道,然而在半路上便遇到了袭击,眼见情况已经脱出己方能够控制的范围,警卫首领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暂时将宰相本人隐藏起来,由他伪装成对方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拖延时间直到外面的救援赶来。 这是个糟糕的计划。 “十九八七三二一,小鸡小鸡在哪里。” 在警卫首领们离开了没多久后,一道身影出现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口中哼着荒诞走板的小曲,停在了包厢角落的立柜前。 他微笑着握住了柜子的把手。 “哟,在这里。”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异变 ,登上了新闻的法兰·温斯特太子少傅大人,眼下就站在一只平平无奇的立柜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骗你玩的。” 他松开了柜子的把手,有些好笑地回过头,望向包厢的屋顶。这间包厢在刚才的爆炸中保存的十分完好,内侧的小客厅里连家具都安安稳稳立在原处,不知该说是万幸,还是万分不幸。 法兰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我要是打开柜子,就成了证据确凿的杀人犯了,好歹大家也是自己人,你这么坑我合适吗?”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我知道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老师要死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除掉我,这样老师如果没能来得及留下遗言的话,你就是唯一能够接下那个位子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断定老师不会留下遗嘱,让我猜猜看,他身边有你的人,甚至他的死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否则他身体那么健康,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呢?” “他被你,被他最信任,也是最喜欢的弟子给残忍的背叛了。” 法兰敲了敲柜子的门板,换了副轻快的语调:“哟,宰相大人,不必担心,我并没有取你性命的打算,毕竟我现在自身难保。我很快就会离开,而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躲在里面等死,二是等我离开后,自己从里面出来,赶紧离开这里,逃命去友情赠送你条情报,不要去找你的警卫首领,他已经被敌人收买了。那么祝你好运,我走了。” 说完话他当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包厢,似乎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一堆废话,而什么都没有做。过了片刻,柜门被缓缓推开一条小缝,一只眼睛藏在缝中谨慎地打量着包厢中的景象,随即,一道身影有些犹豫地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这的确正是帝国尊贵的宰相大人。 法兰刚才甚至不需要打开柜门,也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然而对方却放弃了。正是有着这样的判断,他才会选择相信对方的话,从柜子里走出来。 宰相大人没有从军的经历,也没有自信能够依靠手中的短【枪与刺杀者对抗,虽然历史上死于刺杀的宰相不在少数,可他却并不认为自己会被刺客取走性命,帝国的政坛还没有腐烂到那种程度,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大家都会遵守,谁也不会轻易迈过那条底线。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警惕地走出包厢,老人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走道,选择了右手的方向前进。他不打算再躲藏,刺客最少有两人,他就是被两只猫逗弄在爪间的那只老鼠,这两只猫的目标却并非他这只老鼠,而是彼此。 他需要找到刚才放走他的那名刺客,与对方结成同盟,共同对抗隐藏在暗处的另一名刺客。这可能是他唯一活命的希望,在另一名刺客对他动手之前,宰相夏前猛然停下脚步,侧身躲进一旁开着的包厢门后,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听见了声音枪声。 有人走过来了。 使用暴力来阻止对手说出反对自己的话语,是不折不扣的愚行。但从古至今,人们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样的愚行。宰相夏前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他的生命就将在此终结,那可真是件遗憾的事情。 他在地狱里,也会深深遗憾,深深不甘。 “大人!” 出现在门口的人物令夏前吃了一惊,他错愕地放下枪,疑惑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警卫首领穿着夏前的外套,面颊上沾了几滴尚未干涸的鲜血,他看着面前的宰相大人,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是啊他们都死了,大人。” 枪声响起。 在这块观众席的左下角,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的控制室。平时并不需要有人在里面值守,整块观众席的起落和移动完全由光脑程序控制,只有出现问题时,才会派人进来检修。 控制室的舱门突然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我说你总是搞得这么轰动,是生害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要杀夏前吗?” 法兰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一只菠萝大小的金属球,上面打着一个特殊的标志,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全名叫做高能中子辐射弹,是针对生物而发明最恐怖的范围性杀伤武器之一。法兰手中这颗‘菠萝’一旦引爆,中子辐射将在瞬间穿透任何建筑物的阻拦,破坏杀伤半径内一切生物体内的细胞组织,而在同一房间这么接近的距离内,哪怕是穿上最顶级的防辐射服,也无法抵抗它的威力。 这玩意早已上了对人禁用武器名单,天知道法兰是从哪弄来的。 在房间中的监控屏幕下方,一个人正背对门口坐在那里,头上戴着顶灰色的帽子,整个身体都隐藏在椅背之后。他似乎没听见法兰的话语,而是径自抬起手调整着监控屏上的影像。 屏幕中的一块影像被放大,宰相夏前惊恐的脸出现在影像中。 宰相大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刚才那一瞬间,他与警卫首领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开了枪,同时击中了对方身上的能量护盾。他被冲击力向后震倒,而后者仅仅是退了一步,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再次向他扣下扳机。 一声声枪响中,夏前身上的能量护盾被消耗殆尽,一道光束击穿了他的右腿,令他发出凄惨的哀嚎。 “这么欺负老人也过分了吧,给他个痛快不行吗?”法兰凉凉吐槽道。 话音未落,屏幕中的影像突然发生了变化,一只消防器突兀从画面外飞进来,警卫首领灵巧地闪躲开,回身向后方连连开枪,随即一道红影闯入屏幕,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身形,警卫首领被对方欺到身前,两人飞快交手了数下,接着他突然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被对方一刀刺进了咽喉。 法兰微微皱起眉,如果他没看错,刚才警卫首领停顿的那一下,应该是被狙击弹击中了后脑。 画面中的红影拔出刺入警卫首领咽喉的虎齿军刀,鲜红的血液喷溅在那张年轻到稚嫩的英俊面孔上,那上面冰冷的神情也清晰浮现在影像中。 法兰理所应当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无声眨巴眨巴眼。 好吧,这事情好像越来越诡异了?为什么连林小寰都冒出来了?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坐在屏幕前的人慢吞吞转过身来。 “法兰老师。” 双手交叠搭在身前的太子殿下微微笑着,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好久不见。” 太子殿下将头发染成了与法兰一般无二的银灰色,戴着幽蓝色的伪装膜片,看起来就像是法兰的远房亲戚。他无视了法兰老师瞠目结舌的表情,自顾拉起领口的通讯器,冲另一端的何山吩咐道:“通知救生艇,准备撤离。” “那个,殿下,您”法兰老师结结巴巴道,手上拎着的菠萝都在不自然的抖动,“您要干什么” “你说呢?”路海澜反问道。 法兰老师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跑,下一秒整个人啪嗒一下贴到了地上,他奋力挣扎着,奈何身体仿佛被涂了层胶水一样,死死黏在地上。 这不是玄幻现象,只是个预先被设置好的重力发生器而已。 路海澜不急不忙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拿出一枚高强度麻痹器,在法兰老师炯炯有神地注视下,随手丢到对方裸【露出的皮肤上。 控制室的房门被打开,德文与另一名侍卫走进来,将法兰老师装进一只黑色的手提箱,然后随同路海澜一起离开了控制室。在他们离开后,控制室的光脑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主控光脑的资料库在自动程序下完全被清空,还原成出厂状态。 一行人在空荡的走道上快速前行,很快,完成了任务的何山悄无声息出现在后方,跟上了队伍。 临近抵达最右侧的逃生通道前,路海澜微微压低了帽檐,前面已经传来人声,之前的爆炸只是摧毁了观众席外壁的防护层,基本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块观众席毕竟是最顶级的包厢层,防护设施也是最完善的。 刺客搞出那么大动静,目的只是制造混乱,以及恶趣味而已。 聚集在通道口的人群映入眼帘,他们一行人的到来自然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德文与另一名侍卫走在前面,用身体挡住后面的路海澜。 一道突兀的惊呼声从后方响起。 “太哥哥!” 背着宰相夏前的林寰站在不远处的走道中,惊诧且惊喜地望向前方的一行人,他疾步追上来,冲到路海澜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对方。 “你没受伤吗?太好了,吓死我了。” 路海澜抬起手,用力抹掉林寰脸颊上沾粘的血迹,看了眼对方肩上虚弱睁着眼睛的老人,微微皱起眉。 “回去再说。”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谎言 ,媒体将这次事件称为‘开幕式袭击事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外界掀起多大风浪,不在路海澜的考虑范围内,林寰救出的宰相大人被移交给治安局的官员进行保护,而硬闯赛场的林寰也被治安局的调查官带回去协助调查,不过宰相本人已经亲口说了救下自己的就是这个少年,所以治安局也不会对林寰采取什么强硬的措施,只是带回去问话而已。 路海澜通知朱岩以别宫名义与治安局进行沟通,协助解释林寰硬闯赛场的原因。 太子殿下离开天空比赛馆,返回别宫。 他坐在车厢中,把玩着一只金属手环,这是法兰在前去魏安时要他戴上的身份识别器,里面却隐藏着一枚极其精巧的定位发信器,采用了目前最尖端的隐形通讯技术,无法被绝大多数通讯监测设备发现,也就是说,一直有一双眼睛在跟着他,从魏安零四三号,到罗睺船上,再到后来漂流到宇宙中。 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在罗睺疯狂的孤注一掷打算制造黑洞时,法兰用逃生艇向外发送了一组讯息,接着罗睺所在的战舰头部就被一发主炮摧毁。那主炮是从哪来的?法兰是对谁发消息?他又如何知道附近就隐藏着一艘战舰? 因为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从头到尾。 如果不是路海澜拆了罗睺的战舰,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救出法兰,那么按照法兰原本的剧本,故事接下来应该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那艘隐藏的战舰也是为此而准备的。 从一开始,法兰邀请路海澜一起去魏安参加他的朋友聚会,目的就并不单纯。他自导自演将路海澜卷入了一场针对他的袭击事件,恐怕连罗睺也是被他选定的演员,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让路海澜白白受一次惊吓吗?显然不是。 小车在高速传输带上飞驰。 每当他揭开一层迷雾,更大的迷雾就又显现在眼前,然而这世上不存在解不开的谜题。路海澜摸了摸眉心,在上面轻轻按压,他不着急,一点都不,因为谜题的制造者,眼下就在他身边的箱子里。 淡黄色的营养液充满了舱体,被封在罐子里的法兰老师鼓着两只金鱼般的眼泡,默默瞅着坐在外面,悠悠然喝茶的太子殿下。 “我答应罗睺,要给你跟他一样的待遇。”路海澜放下茶杯道,“你感觉怎么样?法兰老师。” 法兰老师用双手挡着下【体,委屈得不想说话。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我来说好了。” 路海澜很随意地点点头,打开手腕上的便携光脑,点开一份文件,照着上面念道:“法兰·温斯特,男,三十二岁,大光明宫慈幼院讲师,灰袍学者,太子少傅,另有一重隐藏身份,疑为大光明宫第二灰袍骑士,曾参与淮阳星c卡图星c哥衡星c绿洲星c邳鲁特星” 路海澜每念出一个地名,法兰的表情就僵硬上一分,这份名单很长,足足有将近二十个星球的名字。而这二十个星球不是像绿洲星那样被毁灭,就是近年曾经发生过相当严重的灾难事件。 “你还真是像天灾一样呢。”路海澜嘲弄道。 这份名单一部分是他从罗睺口中挖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根据法兰的出行记录,进行类比和推算,归纳整理出的可能项。老实说路海澜也被法兰的‘丰功伟绩’给吓了一跳,他的老师手上的人命,恐怕多得能够绕帝都大星转一圈了。 “我的老师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这事实真叫人难过。”路海澜用一点也不难过的语气平淡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解释吗?你可是严重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啊,老师。” 法兰看着他自称有着‘幼小心灵’的学生,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心情都成功被搅合没了。太子殿下不开玩笑还好,开起玩笑还真让人吃不消。 路海澜却误会了法兰的沉默,不悦地蹙起眉,道:“看来你是要冥顽不灵了。” 法兰闻言察觉到不妙,正要开口解释,却见路海澜伸手揭开了旁边桌子上的盖子。 “酱肘子,水晶肴片,百味鸡,宫廷秘制烧鸭,香煎银鳕鱼,小羊羔肉是没有了,不过主厨说可以做羊蝎子锅。” 法兰哭了。 晶亮的眼泪滴落在透明的呼吸泡上,他流着泪哽咽道:“卑鄙,太卑鄙了,呜呜呜,给条鸭腿我们还能做朋友” 太子殿下呵呵哒。 “这上面的,是你做的吗?”路海澜指着光屏上的名单问。 “是。” “为什么?” “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你在逗我吗?”路海澜笑,“抱歉我智商不足,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 法兰露出了一贯的,轻快而满不在乎的笑容。 “好的,我的殿下,就拿罗睺的故乡,绿洲星来做例子吧。一颗偏僻的边境小行星,总共生活着不到十万人口,领主兼地方行政长官是个世袭的小贵族,但却很有理想。他认为领主的位子不应该由贵族世袭,而应该由所有人推举出最有才干,最有人望的人来担当。他还认为地方长官不应该由帝国政府任命,也应该由当地人推举选出。为了推广自己的思想,他写了几本书,拼命想要将自己的思想灌输给星球上的所有人。” 路海澜有些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所以你认为他们应该被毁灭?” “不是我认为,是我的老师认为。” 法兰在营养舱中费力地耸了耸肩:“我的老师,乃至此前的历任贤者都认为,维持帝制是有必要的。只有权力空前集中的帝制,才能保护人类在宇宙中安全c茁壮的存续下去。出于某种我也不知道的原因,他们认为现在的人类还太过弱小,无法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新的危机,也很难与其它宇宙种族抗衡。所以一切会动摇到现存体制,滋生出危险苗头的萌芽,都要被及早的扼杀。” “当然,另一方面,他们也认为作为权力中心的皇帝需要被监督,而筛选合适的皇帝,这也是我们的责任。不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我的殿下,您父皇在当时只是个没有多少人支持的不受宠的皇子,您以为他是凭什么得到那个位子的?” 路海澜面无表情道:“听起来,你们好像自以为是人类的保护神了。” “事实如此。” 法兰的声音在封闭的地下室中幽然回响。 “路氏皇朝,本就是被我们选出,培育成统领人类的一件工具,等人类成长到不需要这件工具的时候,它自然就会被舍弃。但眼下,它还需要被精心的维护,并继续发挥它的效力。” “我很不愉快。”路海澜道。 “我理解您的心情。”法兰微笑道,“其实也不完全都是这样的事情,就好比邳鲁特,那其实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体试验场,由某些贵族暗中资助,致力于被列入禁忌的人体研究也就是所谓的长生不老。” 路海澜冷冷道:“所以你就是想说,你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吗?” “不,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法兰摇头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路海澜都没有再说什么,迷雾仅仅揭开了一角,他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感觉已经吃不消了。 “殿下,那个”法兰老师眼巴巴瞅着路海澜,“咳,要放凉了” 所以,说白了就是这么个货色,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维护世界和平,路海澜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夹起一片肴肉放进自己嘴里。 嗯,好吃。 冷冷的灯光下,林寰岔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一问三不知。 “你为什么要驾驶战机进入事故现场?” “不知道。” “你去那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调查官几乎被他气歪了脸,本来上面就打过招呼,这个问话只是走个过场,例行公事而已。可偏偏对面这小子不配合的让他连敷衍结案都办不到,随便编两句也好,这全是不知道什么鬼。 林小寰心不在焉地想着路海澜离开时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开心,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救了宰相夏前只是恰逢其会,他看见对方被袭击,本能地就出手了,是不是让太子哥哥不高兴了? 陷入狂躁的调查官收到一条信息,表情又扭曲了几分,他默默将询问记录上林寰的那一串不知道擦掉,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替对方填上了比较合适的答案,然后冲林寰摆摆手,告诉对方—— “你可以走了。” 走出治安局总厅大门的林寰,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随即才想起来,打开通讯器给路海澜发了条信息:我被放出来了。 路海澜的回信还没到,他面前突然多了个魁梧的黑西装。 “林寰阁下,我家大人请您过去一唔。”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信任的资格 ,林寰本以为要见他的是宰相夏前,但见到人才发觉自己想错了——宰相大人受了伤,眼下还在接受治疗,哪有功夫来见他? 看着眼前陌生的‘大人’,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下周围,很显然,他不该上车的,现在完全成了对方的‘瓮中之鳖’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黑发,黑眼,路氏皇族的标志特征,林寰感觉到对方的气机锁定在自己身上,没错,对方给他的感觉甚至比认真状态的白皇妃更强,天门六品?还是仙路?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刚突破了天门,真是后生可畏。” 虽说是夸奖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味,林寰皱了皱眉,道:“你找我有事?” “不,没事,你可以当我闲得无聊,想找你聊聊。” “我没这个兴趣。”林寰道。 车已经开了,车厢是全封闭式的,不知道这辆车要开往哪里。林寰知道自己被劫持了,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 “不想说话也没关系,陪我听歌吧。”从头到脚都写着莫名其妙的男人低头点了颗烟,然后打开了车厢中的旧式唱片机。 轻柔而空灵的女声漂浮在空气中,林寰不自觉眨了眨眼,有些眩晕地扶住头。 这音乐不对劲。 别宫。 “林寰失踪了?” 路海澜不可置信地瞪着站在面前的何山,后者面无表情地禀报道:“我安排在治安局总厅外等候林寰的部下,被发现昏迷在车中,林寰身上的通讯器,显示的是被屏蔽状态。根据监视器的记录,他是自己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型包厢车,监控一直追踪到该车辆驶上附近的高速传输带,然后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是路梵。” 泡在营养舱中的法兰插口道:“不用白费力气找了,等一下他肯定会主动与这边联络的,殿下您搅黄了他的计划,他一向是个小心眼的家伙,这就是报复了。” 路海澜陷入沉默。 从罗睺口中,他知道了法兰做过些什么,也知道了那次魏安之行,在幕后欲置他们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提恩贤者的大弟子,他父皇的小叔,玉树亲王路梵。 他花了不少时间来了解这个敌人。 作为帝国最古老的家族,路氏皇族的血脉中历来有着某种古怪的规律,它既盛产绝对理智的谋略家,也盛产各式各样的疯狂主义者。二者的数量几乎等同,简直是成双成对的出现。 路梵,看起来像是正常的那个。他和双胞胎妹妹路晴出生时,老皇帝已经年迈,大哥羽文帝登基后,他与路晴被送到大光明宫,作为圣子与圣女的候补者进行培养。但是后来他被继任为贤者的提恩看中,收为了大弟子,遵从隐脉的规矩,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他不写书不做生意不搞艺术,甚至不做慈善,上一次在公众前露面还是妹妹路晴继任圣女的光明大典上,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作为一个闲散的亲王默默无闻地活着,或者是作为光明会隐脉仅次于贤者之下的第一灰袍骑士,在暗中活跃着。 “您知道我和路梵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提前做好准备了吧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准备。” 法兰不急不忙道。 路海澜抬起头看向对方,没错,自从知道法兰隐藏的身份与其和路梵的矛盾后,路海澜就推断出部分被隐藏的真相,从而锁定了宰相夏前。他知道宰相夏前会出席战机大赛的开幕式,也知道这是第一次遇刺事件后,最好的再次刺杀宰相夏前的机会,他甚至知道有人将影舞者的悬挂导弹换成了实弹 但他没能抓住路梵,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出现在那里。 法兰准备了一枚中子弹,而路梵也同样准备了一枚中子弹,该说是师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还是什么,如果不是被路海澜提前发现,眼下外界媒体报道的就不该是‘开幕式袭击事件’,而是‘开幕式恐怖袭击事件’。 “我低估了他。”路海澜承认。 法兰耸了耸肩,道:“放我出来吧,殿下,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我们得联手才行。时间拖得越久,林寰就越危险无需怀疑,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他弄死林寰,再派人去治安局投案自首,哪怕殿下您知道是他做的,但您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路海澜沉默。 “我一直都不想把您卷到这件事情里。”法兰道,“对您来说,我的对手有点过分凶残了,而且还尽拿着一手好牌更何况,我也不想让您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影响我在您心中光辉的老师形象。” “你再扯半个没用的字。”路海澜面无表情道,“我就拿你去换林寰。” 法兰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理所当然般的笑容。 “这主意不错。” 他笑着道。 “就这么办吧,殿下。” 帝国下设的暴力机关主要有四个,也即是:戍边军队,帝都禁卫军,治安局下辖武装,以及司法部所属的保安力量。对于帝都民众而言,最熟悉的自然是治安局与帝都禁卫军,然而在他们眼中,帝都禁卫军也是个相当神秘的组织。 作为直接向皇帝负责的特殊军队,禁卫军内部有着众多复杂且隐秘的部门和分工,就算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禁卫军总统领,也没有总括掌管所有部门的权力,有不少部门是越过他直接向皇帝负责的,比如在外界传说中神秘而恐怖的禁卫军密探。 禁卫军的前任密探头子,眼下就坐在路海澜对面笑眯眯地喝茶。 “帝都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要是想跟小主子您做交易,那就不可能跑得太远,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而言其实也就越不利。所以依老奴看呐,他多半就在我们附近,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相当适合交易的地点。” 法兰叼着半只鸭腿,事不关己般的插口道:“我说老爷子,他想要的是我的命,不是活生生的我,所以这个交易也可以不需要见面,只要把我的尸体丢出去,他自然就会放了林寰。” 路海澜沉默地瞪了他一眼。 “虽然他很可能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我们没必要答应。”朱岩笑道,“也不一定完全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毕竟杀死林寰,可是意味着得罪死了林骑那个老东西,那老东西真要发起疯来,连皇帝陛下都得避让三分呢。” “我不打算跟他做交易。”路海澜突然道。 法兰啃鸭腿的动作一滞,眼中有一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目光,随即又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道:“那您打算做什么?开天眼把他找出来杀掉?您不管林小寰的命了?” 朱岩也微微蹙起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路海澜看着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到对方联络的通讯器,漆黑的瞳孔静静倒映着屏幕上的光影。 “有些东西是不能拿来交易的。”他平静道,“事情也并非仅此一条解决之道。” 法兰老师坦率地露出了迷茫的小眼神。 “解铃还需系铃人。”路海澜又道。 在法兰与朱岩错愕的目光中,路海澜伸手点了点光屏上地图中,标有鲜明徽记的一点。 “我要去这里。” 路海澜道。 “大光明宫。” 自古以来,对付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坏学生,向来有两种惯用的手段,一是找家长,二是告老师。 “我不要,太丢人了。”法兰在头顶交叉双手抗议道。 “那你就回营养舱呆着。”太子殿下毫不客气道,“在我回来前哪也别想去。” 法兰老师将求助的小眼神投向朱岩,后者微微低着头,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朱岩沉吟道,“只是殿下,您想好要如何与提恩贤者对话了吗?只是提出要求的话,他很可能会选择包庇路梵,否认事实。” 路海澜闻言,偏头看了眼法兰,唇边赫然扯出一抹带着冰冷讽意的讥笑。 “我实在很难理解,也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教出像这样的学生。趁此机会,我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位提恩贤者,请他为我解开心中的疑惑。” “你说对吗?法兰老师。” 他说着话站起身就要离开,法兰猛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殿下。”法兰脸上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意思,“您不能去,您掌握的东西,还远远不足以威胁我的老师,那太愚蠢了您会粉身碎骨的。” “唯有疯狂能对抗疯狂。”路海澜平静地注视着他,“这是你说过的。” “而无人得胜。” 法兰紧紧攥住路海澜的手臂,恳求道:“相信我,我会将林寰救出来,相信我,殿下,求你。” “已经迟了。” 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路海澜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有些失真。 “早在第一次欺骗我时,你就失去了被我信任的资格。”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你与我相似 ,空灵的女声飘浮在空气中,跳跃的音符像是有了真实的形态,在眼前编织出光幻陆离的景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是幻觉。 林寰逼迫自己合上眼,试图拒绝飘进耳膜的音乐向体内更深处入侵,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工夫去思考这些,一切都糟透了,他几乎有一种自己也漂浮起来的错觉。 “何必皱眉?尽情享受。” 对方的声音令林寰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他猛然反应过来他开始大叫,纯粹是乱吼一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无意义的音节,错乱的语句。 “好了,好了,你再叫我就要疯了好吧。” 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拳让林寰大脑空白了足足半分钟,仰面靠在座椅上,鼻血横流,他睁着眼睛,猛然毫无预兆地坐起身,一眨不眨瞪着对面的人。 “你有病?” “你才有病。” 捂着额头的男人关掉音乐,手臂向前延伸,穿越了两人之间的空隙,抓住了林寰的脖颈。 他一点点收紧手指。 林寰冷漠地挑着眼角,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 “让我猜一猜你的太子殿下,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你。” 看见林寰骤然变幻的脸色,男人无趣地放开手,懒洋洋靠回座椅,侧身斜靠着一旁的椅扶,将一只脚踩上椅子。他低头点了根烟,抬起眼看向林寰。 “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天空比赛馆,我看见了所以我如果用你来威胁他,你会死给我看吗?” 林寰觉得对方脑子一定是有问题:“我只会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对方阐述事实道。 “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有着无人能比的坚定意志,无所畏惧,置生死于度外。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能杀死我,你无论如何也要杀死我,回到你的太子殿下身边,忽略掉过程中一切苦难,用轻松的语气告诉他——我搞定了。” 林寰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车厢中的空气净化系统似乎没开,尼古丁弥漫,男人脑袋枕着椅扶,两只脚都踩上座椅,漫不经心地翘着腿,嘴中叼着烟道:“很遗憾,这都是你的自我错觉,是你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精神幻觉,你利用它来获取自我满足,你将自己的存在意义寄托在他人身上,反复地自我催眠然后一边在心里嗤笑着我,一边固执地认为,我都是在放屁。” 林寰明明白白地露出了嗤笑,道:“难道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看见的就是你的末路。”男人指了指自己,嘲弄道,“像你这种人,不,像我们这种人,一旦被放弃就完蛋了信念会在一瞬间崩溃,你明白吗?所有的,曾经的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东西。” “我们是寄生虫,年轻人,这世上最低劣也最可悲的生物。” 路海澜的通讯器上依然没有来自路梵的联络。 安静的车厢中,法兰抱起手臂斜倚在车窗边,歪着头注视外面一片漆黑的景象。他终究还是跟来了,路海澜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他不来,那就真的会被关回营养舱。有什么东西毁坏了,被他亲手,是连接在他与路海澜之间的信任的纽带。 路海澜会保护他,但不会再信任他。 太子殿下的性格其实相当极端,极端而矛盾。这并非法兰的功劳,他也没能力对其进行引导,这些年来,被对方改变了的,是他才对。 “殿下,等下我的老师不论对您说什么,都请您不要太放在心上。” 路海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道:“他会说很难听的话吗?” 法兰沉默片刻,道:“老师他,其实相当讨厌帝制,曾经说过这是‘文明的倒退’。” 车厢中响起一声清晰无比的嗤笑。 “你说文明的倒退?什么文明?”路海澜微微睁看眼,看向法兰。 “光明会中保存有一部分史前文明的资料,只有历代贤者才有资格查阅。”法兰解释道,“那是远在帝国建立前,人类曾经拥有过的文明时代,据我所知,那个文明绝对不逊于现在的帝国,因为光明塔的技术实际上就是它们的遗产。另外历代贤者皆认为目前的人类还很弱小,似乎就是从那个文明的毁灭中得到的启示。”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即便是路海澜也需要消化一阵子,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你是说,现在的人类,是那个文明的遗民?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终究是您的老师。”法兰叹了口气,“夹在我的老师和我的学生之间,我总得选择一边,偏心一点您刚才说了很伤人的话,但我想那是我的错。” 路海澜略微沉默了下,低声道:“抱歉。” “您只是说出了真心话而已。”法兰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从缝隙中吹进来的疾风掠起他脸侧的银灰碎发,他眯起眼,话音里不再有着玩世不恭抑或惯常的随性。 “我不信任任何人。”他道,“也不值得被任何人信任,所以不需要感到抱歉,这是我应得的。” 烟雾弥漫的车厢中。 “我的老师要死了。”男人道,双手交叠在脑后,嘴里咬着烟,声音有些含糊,“他是我的信仰,他一直都是八岁时,遇见他,我头一次发现了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不,他就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保护他,帮助他,完成他的理想。” “可是他要死了。” “我以为他会将他的理想托付给我,这样我就有了继续活着的理由,可我错了,他是我唯一的信仰,我却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林寰的喉咙像是塞了块木头,上面的尖刺扎得他无比难受,却又吞吐不得。他只得木然坐在原处,听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告诉自己都是瞎扯。 “我曾经像你一样,一次又一次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很可笑。但我无法忍受,逐渐被忽视,被冷落,眼睁睁看着别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我开始嫉妒,没错,就是嫉妒,我竭力控制,但没用,嫉妒是人性中最无可救药的劣根性之一,我不是在给自己开脱,我很清楚我完蛋了。” “你”林寰感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没有为什么。”男人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你可以当我在发疯。” “因为我真的要疯了。” 他笑着,按下了通讯器上的一个号码。 位于帝都大星雨田区的大光明宫,是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建筑群,占地规模不在皇宫之下,建筑风格简约优美,以白墙和高拱顶著称。当然,这都是旅游手册上的介绍词。 有法兰出面,两辆小车顺利驶入了大光明宫后半部的不对外开放区域。然而到了更后面的区域,哪怕有法兰解释,侍卫搭乘的那辆车也不被允许进入,只得停在了指定的休息区待命。 老太监朱岩并没跟来,而是留在别宫继续搜索林寰的踪迹,何山开车,路海澜与法兰坐在后排,前面是给他们引路兼监视的宫内守卫。 小车缓缓来到贤者殿外。 “老师同意见您,但只单独接见您一个,我就不进去陪同了。”法兰与贤者殿的侍者交流过后,返回车旁向路海澜回报道,“他精神不好,您不要太,呃,激动。” “你好像觉得我们一定会吵起来?”路海澜有点好笑,“别瞎操心了,我有分寸的。” 法兰耸耸肩:“但愿如此。” 贤者殿的外观有些古旧,路海澜走下车,独自一人走进了殿门。内里空荡荡的,灯光昏暗,脚步声传出很远,泛着回响,他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了鲜红色的拱顶。 令人目眩的颜色。 身穿白袍的侍者等候在内殿门口,冲路海澜微微躬身,引领他前往贤者所在之处。时间已经快到早上六点,初夏时节,天亮的很早,但在这密不透光的殿堂中,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已远离。 路海澜看着脚下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深黑的宫廷礼袍,就像一团黑色的阴影,模糊不清的轮廓。他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他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侍者停在一扇小门边,轻轻叩了两下,随即微微将门推开,请路海澜进去。 淡淡的熏香气味从门内传来。 光明会实质上的最高领袖,灰袍贤者提恩,就在这里面。对方究竟是圣人,还是恶魔,都要靠他的双眼亲自去辨认。 路海澜合上眼,又睁开,迈出了脚步。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破晓时分 ,一间小小的客厅,角落里摆着一盆半人高的仙人掌,绿意盎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房间装潢的很朴素,也很居家,至于路海澜闻到的熏香,是从正在沸腾的小锅里传出来的味道。 面容慈祥的老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书。 “太子殿下。”他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看向站在门口的路海澜,“请坐下吧。” 贤者提恩,从表面看的确是位慈祥长者,路海澜走到对方旁边的小沙发坐下,沉默着打量这位老人。 老人也沉默地打量着他。 “深夜打扰,十分抱歉。”路海澜开口道,“希望您不会介意。” 老人笑了笑,出乎意料道:“那肯定是要介意的了。”见路海澜露出些微诧异的神色,他又笑着补充道:“殿下你这么急着来见我,定然是有要紧事,虽然不清楚能否帮得上忙,但还请直言吧。” 路海澜看着老人,对方是真不知道他为何来此?不可能的,装傻而已。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老人的双眼,缓缓道,“有关光明会,有关您。” 沸腾的小锅里蒸气顶着锅盖砰砰轻响,老人冲路海澜比了个致歉的手势,站起身,走过去将炉火熄灭。他将锅中煮沸的药汤倒进一旁空置的瓷碗内,然后端着托盘走回沙发旁,将瓷碗放到茶几上。 “殿下,你知道在宇宙中航行,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他坐回沙发,突然开口问路海澜。 路海澜被他突然转移话题弄得有点不愉快,道:“补给断绝?” “不,是迷失方向。” 老人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眼看着时间从身边流逝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路海澜微微一怔。 “我在你眼中看不见方向。”老人平静地道,“你就像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舰船,虽然拼命想要摆脱现状,可却不清楚究竟该驶向何处。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一条最理所当然的道路你想当皇帝吗?” 路海澜好笑地皱起眉,他来这里可不是打算听对方说教,更不是打算跟对方探讨他是不是要当皇帝这种问题。更何况,对方又有什么资格,来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你真把自己当成所谓的神了?贤者,提恩?在你心目中,皇帝由谁当也是你说了算的,是吗?” 路海澜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不悦,他的的确确,非常不愉快。 “是谁给的你这般傲慢?你所贯彻的光明就是抹杀掉所有反对的声音,又是谁给的你藐视生命的资格?” 从法兰亲口说出那所谓的‘真相’时,这股愤怒就压抑在路海澜心中,不,早在更早之前,从罗睺口中得知绿洲星的毁灭,乃至查出越来越多的证据时,他就无可抑制地感到愤怒。 很抱歉,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光明。维护帝制也好,保护人类也罢,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当作肆意抹杀一整颗星球人类性命的借口。人类的文明发展至今,就算是死罪也要由法律来裁定,一个光明会的贤者,有什么资格妄自审判? 老人静静看着路海澜,猛然掩口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嗽着别过头,用颤抖的手端起茶几上的瓷碗,将散发着清香气味的药汤送入口中。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止住咳嗽,用手压着脖颈虚弱地瘫靠在椅背上。 “殿下我很清楚,我是个罪人。” 他虚弱道。 “人类是群居的生物,群居的人类形成社会,就有了国家。帝国的出现是历史的选择,而它的消亡也是时代发展下的必然,我所做的,是在延缓这一自然潮流的进程,这正是我的傲慢我所贯彻的并非光明,而是不折不扣的恶行。” 路海澜张了张嘴,却发觉无话可说,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你疯了?” 老人虚弱地笑了。 “法兰曾对我说,你是个连蚂蚁也不忍心碾死的善良的孩子,在死前能与你见上一面,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熟悉你的父亲,也熟悉你的母亲,他们却都不具备你这样善良的天性,最难能可贵的是,你在经历过苦痛和遍布荆棘的道路后,也依然保留了这一天性或许法兰说的没错,你的确不适合成为皇帝。” “我适不适合成为皇帝,这个问题,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评判。”路海澜不悦道。 老人笑了笑,接着又开始咳嗽,这一次咳得比刚才还要更剧烈,从指缝间涌出的血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像一朵朵绽开的血色花瓣。路海澜皱着眉看了眼茶几上的瓷碗,里面还剩下小半碗药汤,他将它端起,站起身走到老人身旁,帮助对方将药服下。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等老人情况好一点,路海澜道,“抱歉,法兰让我不要与你争吵,刚才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老人虚弱地眨了眨眼,看向路海澜,慢吞吞道—— “殿下此番来,是想阻止我继续行恶?” 路海澜没有说话。 “你应该清楚,单凭你的力量,是阻止不了我的。”老人虚弱地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或者路海澜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轻轻松松终结掉他的性命。 但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我将死去,而我的意志,也将被下一任贤者继承,我所贯彻的恶行,不会因我的死亡而终止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血液从老人唇角淌落。 “连自我的意志都尚未拥有,太子殿下,你太弱小,也太善良。我们可以捧着一朵花称赞它的美好,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碾碎,而你就是这样的存在美好,脆弱,毫无用处,供人观赏的玩物。” “想阻止我吗?那就成为皇帝吧。” 法兰·温斯特,出生于帝都白河区,父亲是无业游民,母亲是个盲女,三岁时他父亲酗酒错手杀了母亲,被判处无期徒刑,他成了孤儿,被提恩贤者收养。十八岁时,他通过测试,成为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二十四岁,经由提恩贤者举荐,法兰成为了路海澜的老师,至今,已有八年。 “人是不能简单地用善恶来判定的。”年幼的法兰跟在他的老师身后,走在繁花盛开的庭园中,不远处的喷水池反射着灿烂的日光,闪闪发亮。他的老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顶。 “一切事物都有着两面性,光明之下必有黑暗,人心亦是如此。” 长大后,他无比深刻地体会了这句话所讲述的道理,从告诉他这句话的人身上。 “回答我!路梵——” 法兰的狂吼令破碎的天花板上石砾簌簌而落,背后的骨翅咯吱咯吱响着,以狰狞的姿态向两侧延伸生长,他的面孔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暴起的青色血管从脖颈爬上额头,遍布了整张脸颊。 隐藏在黑暗中的路梵没有回答,寂静的高塔中只有从法兰喉头发出的,宛如野兽一般的嗬嗬喘息声。 下一瞬,一道剑光划破黑暗,从后方斜斩向法兰的脖颈。暴张的骨翼蓦然反折,锋利的刃刺闪电般迎向劈落的剑光。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一根根断裂的骨翅向四周迸射,深深钉入坚硬的塔壁。 交击声骤然静止,路梵的长剑斩断最后一根骨翅,横停在法兰颈侧。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低头呕出一口乌黑的血液。 长剑擦着法兰的肩膀,哐当落地,八根足肢洞穿了路梵的胸口,将他双脚离地半挂在空中。散发着异常恶臭的乌黑血液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染满了灰白的骨肢。 法兰的头颅诡异地向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静静看着被骨肢贯穿的路梵,半晌,缓缓开口道:“玩够了吗?” 路梵虚弱地睁着眼,闻言,咧了咧嘴。 “你赢了杀了我吧。” 话音未落,八根足肢蓦然拔出,失去了支撑的路梵向后重重摔落在地,他茫然地睁着眼睛,注视着上方隐现天光的洞口,吃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那道微弱的光束。 一根泛着幽蓝异彩的指骨刺进他的侧颈,俯下身的法兰挡住了那道光,揪着头发提起了路梵的脑袋。 路梵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液体从颈侧涌进体内,有效缓解了毒素带来的痛苦,他不太确信地眨巴眨巴眼,困惑道:“你不杀我?”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法兰想过要松开手,让对方就这样死在这里。无所谓后果,他完全有理由这么做,路梵不止一次,无数次的想要杀死他。他们之间的仇恨,只能用死亡来划上终止符。 “就这样杀了你,我与你有什么分别?”法兰说给对方,也是说给自己听,“放任心中的仇恨,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杀戮,又制造出新的仇恨,不是这样的吧?我们所追寻的光明” 漆黑的塔底,说着话的法兰若有所觉,他微微偏起头,眯眼看向从上方的破洞中泼洒而下,那柔和而耀眼的光芒。 天亮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师兄弟 ,晨光熹微,一道灰色的影子沿着塔楼外侧的阶梯拾级而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恨我,是因为我跟你抢贤者的位子?” 被背负起的路梵闻言,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嗤笑:“蠢话。” “你才蠢。”法兰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蠢到家了,要不要我从这给你丢下去?” “你丢啊。” “当我不敢丢是吧?” “你丢嘛。” 法兰眼角无声暴起一根粗壮的青筋,心想要不要干脆真的丢下去算了路梵却笑了,他笑一声咳一口血,一边咳一边笑,笑得停不下来。 “莫名其妙。”法兰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路梵一边笑一边道:“因为真的很可笑啊你跟我,都太可笑了” 法兰脚步顿了顿,偏头瞅向肩膀上的脑袋,片刻后,转回头,继续向前迈开脚步。 一场恶战,两个人都十足狼狈,法兰裹着路梵那件白色导师袍,宽大的袍子下依旧是那副异形的身躯,他得庆幸路梵比他高不少,袍子的下摆能够落到地上,足以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路梵渐渐止住笑,吃力地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对不起。” 法兰的眼眶像是被辣椒水滴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发热滚烫,哪怕他明白事到如今这句话已经毫无意义,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因为这句话而发生改变,但亲耳听见的瞬间,心里有块地方,仿佛终于被填上了。 他不想说话,沉默走着,心中却希望这条阶梯,能够永远也走不完。 四年前,邳鲁特。 “安布里茨的舰队还有三十分钟就要抵达,法兰,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再给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足够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路梵一把扯住想要离开的法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我说过,别做多余的事情,那些实验体就是活体的实验资料,是必须销毁的目标,别跟我说你想救他们,你以为我会允许你那么做吗?” “所以我至少想让他们死的不那么痛苦。”法兰毫不回避地与路梵对视,眼中写着无可动摇的决意,“你有你的做法,我也有我的做法,路梵,我们不是毫无人性的刽子手,那些实验体也不是怪物,他们是人。” 路梵嗤笑道:“你这只是天真的伪善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法兰掰开他的手指,“你先回船上吧,二十分钟后我会回去,就这样。” 路梵眼睁睁看着他跑进通道,半晌,歪头问飘浮在旁边的虚拟ai影像:“月蝶,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小小的虚拟人型用毫无情感的眼睛注视着他,回答道:“二号权限者精神状态良好,一号权限者,我认为你需要一杯热咖啡。”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有毛病,而是我有问题。”路梵点点头,转身向身后的升降梯走去,虚拟人型漂浮在他身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逻辑运算,最终保持了沉默。 十五分钟后。 杯中的咖啡仍在冒着热气,路梵看着控制屏上比预计中来得更快的红点,抬起手捏住下巴,目光愈发深沉。 “月蝶,开始给主炮充能给我接通法兰。” 回到主体的人工智能不再以虚拟影像的形式出现,这整艘船都是她的躯体,路梵话音刚落,一道通话屏幕就在他身边弹出,很快,屏幕上显现出法兰的面孔。 “时间到了,回来。”路梵言简意赅道。 屏幕中的法兰皱起眉,回答道:“还有五分钟。” 路梵看见法兰那张写满执着的脸,心情就莫名烦躁,从以前开始,他早就发现却一直不愿意承认,比起他,法兰与老师更加相似。老师所说的光明,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更不曾亲身感受过,虽然口中说是为了光明,但一直以来他所做的,只不过是遵循老师的意愿而已。 可法兰跟他不同,法兰是看得见光明的,法兰经常露出与老师相似的眼神,他知道,那是看见了光明的眼神。 “我再说最后一次。”路梵沉声道,“现在,立刻,回来。” 屏幕对面的法兰没有回答,而是主动切断了通讯。路梵看着恢复成一片漆黑的屏幕,仰起头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连这种自我中心的坏习惯,也是该死的相像。 “是否停止充能?”人工智能的声音在舰桥中响起,向路梵询问道。 路梵端起咖啡杯,一口接一口喝着,控制屏上主炮充能的倒计时仍然在走着,还有一分三十二秒。 他耐心地等完了这一分三十二秒。 “开炮。” “我认为二号权限者尚未脱离攻击区域,应当” “我以最优先权限命令你。”路梵打断人工智能的话语,“开炮。” 被喝空的咖啡杯从他手中脱落,在地上摔成破碎的残片,路梵看着指尖沾染上的黑色液体,微微翘起唇角,笑了。 没错,这才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走下最后一级阶梯,法兰回过头,看向身后沐浴在晨光与阴影中的高塔。 他将背上的路梵放在庭院中的长椅上,拿出通讯器,递到对方面前:“把林寰放了,别欺负小孩子,一把年纪了,丢不丢人?” 路梵笑。 “从辈分上算,我可是你家小太子的亲叔爷,就是看我那皇帝侄儿的面子,我都不可能对他动手你猜猜看,抓林寰是谁的意思?” 法兰眨巴眨巴眼,随即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手按住脸。路梵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动动腿踢踢他,嘟哝道:“瞧你那样,有烟没?” “老师抓林寰做什么?”法兰抬起头,表情有些难看,“他的目的是太子?” 路梵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见状,两根细小的足肢钳着烟盒从法兰袍摆里探出来,他取了烟递给路梵,殷勤地半蹲起身给人点火。被伺候舒坦了的路梵悠悠然吸了口烟,慢吞吞开口道:“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老师要死了,最开心的是谁?” “你。”法兰毫不犹豫道。 一只脚毫不客气踩上他的脸,顺便用力地左右碾了两下。脸色发青的路梵取下口中的烟,吃力地探前身,一把揪起法兰的领口。 “我应该跟你说过,有些玩笑是不能开的。”说着话,他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松开了手,“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挺开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开心的都想哭了呢。” 法兰用只剩骨头的右手捏了捏被鞋底碾过的鼻梁,静静看着突然古怪笑起来的路梵,没说话。 “你家小太子,运气不好。”路梵用夹着烟的手掌挡住嘴,向后靠回椅背上,抬起眼望向头顶的天空,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他出生的太早了,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更不是什么好事,他如果晚出生个三十年,又或者没被立为太子,都不用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所以我才说,他运气不好。” “你也明白的吧,对老师而言,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他才十四岁。”法兰低着头,轻声道。 路梵没说话,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们的老师要死了,这才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沉默片刻,法兰突然站起身,弯腰理了理身上的长袍,确保没有不该露出来的地方露出来。路梵看着他的举动,深深吸了口烟,问:“你真的不杀我?” “嗯。” “还是那么天真放弃吧,我已经没救了。” “那就像个渣滓一样活着。”法兰侧头瞥向他,幽蓝的眼瞳倒映着明亮的天光,熠熠生辉,“想追随老师去死?你以为他会同意吗?” 路梵的手捏着烟顿在唇边,眼睁睁看着法兰从他面前转身离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黑色的浪潮翻涌,然而在那之上,行驶着小小的白色帆船。 “喂。”他开口叫住法兰,“那个叫林寰的小子,替我给他个忠告叫他离太子远一点,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法兰停住脚,扭回头来。 “放心吧。”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耸耸肩道,“他跟你不一样。” 路梵嗤笑道:“有什么不一样?我看一眼就知道” “你们遇到的人不一样。”法兰打断他,用无比笃定的口吻道,“虽然这话有点不敬,但我得说,是你遇人不淑。” 路梵哑然,接着,哑然失笑。 小车在晨光中穿过四周白色的建筑群,向外驶去,在快要离开贤者殿的范围时,行驶中的小车突然减速,随后停在路边。 浑身裹在件白色的长袍中,只露出张苍白面孔的法兰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哟。”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回头看向坐在后面车厢里的路海澜,而后者的目光,正盯着他那只只剩下骨头的右爪。 法兰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讪讪然收回打招呼的手臂,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道—— “回家吧,我肚子饿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迟到的真相(中) , “差不多是三年前,我知道老师要死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计划取得贤者之位。” 法兰坐在实验台上,目光静静落向前方,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他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陈述着令人震惊的话语。 “虽然说是指名制,但成为贤者的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成为灰袍骑士。这一代的灰袍骑士只有两人,一个是路梵,另一个就是我。” “在光明会中,路梵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胜过我太多,除非是老师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指名由我来接任,否则我没有任何机会。但偏偏,老师又是绝对不可能指名我的。” “为什么?”路海澜皱眉道,“就算机会很小,但也不是绝对吧?” 法兰笑了。 “您见过我的老师,那您知道,他想要的继承者是什么样的吗?”他问道。 路海澜露出思索的神色,没错,他听那位老人说过,提恩贤者想要的 “绝对继承他意志的人?” “没错。”法兰点点头,“我不符合他的要求,因为我与他有着不同的意志。” “而我的老师,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四年前,大光明宫。 法兰走进贤者殿,抬起头仰望上方鲜红的穹顶,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让他打从心底里认知到——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比起找路梵问个清楚,他更先回到了这里,来见他的老师。 “我想请您告诉我。” 面对着养育他,教导他,无异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老人,法兰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平静开口道。 “路梵要杀我,是您的意思吗?” 他不会再逃避了,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侥幸,都在那一发主炮下消失殆尽。他所做的事情,哪怕能瞒过路梵,瞒过任何人,都不可能瞒得过任务中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人工智能月蝶的眼睛。然而一直以来,在他提交的虚假的任务报告中,月蝶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他也曾猜测过,是月蝶的逻辑程序出了问题但那才是最不可能的吧。 能够令月蝶保持沉默的,只有拥有着真正最高权限的,他的老师,提恩贤者。 是认为他的行为终于超出了底线?还是对他的容忍心已经消耗为零?法兰注视着他的老师,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将它放回桌面,那双睿智而苍老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法兰,半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会这么想?”老人笑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你?” 法兰张了张嘴,却又沉默地闭上。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与老师所期望的,完全是背道相驰,是他先违背了老师的期望,选择了与其向背的道路。 他无声攥紧了隐藏在袖中的双拳。 ——但他不会妥协。 “哪怕是与老师您为敌,我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法兰道,“因为那正是我所追寻的光明。” “那就去做吧。”老人微笑道。 有一两秒钟,法兰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愕然瞪大了眼,他微张着嘴傻站在原地,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老师。 “既然已经决定了前进的方向,那就去做吧。”老人重复道,“很遗憾作为老师我没什么能够指点你的,但无论如何,我为你感到欣慰。” 法兰犹豫着开口道:“可是” 老人笑着打断他:“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值得骄傲的弟子,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法兰没有说话,小时候,他梦想要造一艘超级宇宙飞船,任谁看来那也是个不切实际的笑话,连他自己如今回想,也觉得有些好笑,但却只有他的老师,从来没有将那当成笑话。 老师说,这个世上没有会嘲笑学生梦想的老师,如果有,那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一旦决定了方向,就不要放弃,也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动摇。”老人说道,语气平静而有力,“哪怕阻碍在你面前的,是我这个老师。” “路梵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现在正处在一个相当关键的时期情况会比较混乱,难以控制。”说到这里,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原谅他,毕竟归根究底,是我的问题。我会尽量不再安排你们一起执行任务,而且他现在的状况,可能也不适合再去执行任务真是叫人头疼啊。” 法兰静静看着老人,脸上渐渐现出释然之色,来之前,他本已做好最糟的打算,但促使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无论如何也要来这里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他相信他的老师吗? 不,是他想要去相信,这份心情,来自于他心中永不熄灭的光明。 “谢谢您。” 法兰单膝落地,向他的老师深深低下头颅。 “那么,我去了。” 胸口悸动着离别的不舍,和难以割舍的眷恋,令他几乎想要落泪。法兰清楚,这或许是他们作为老师和学生的最后一次对话,下一次,可能就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以敌人的身份相对了。 但他不会后悔,绝不会。 别宫的实验室,是路海澜和法兰一点一点用双手改造成如今这般模样,耗时数年,已经很像样子,甚至可以媲美一些专业级的小型研究所。当初法兰说要自己造的时候,路海澜其实也不是太有信心,只是抱着无论如何先开始做些什么的心情结果却意外的不错。 “你说你的老师不会选你,那么他就是打算选路梵了?” 路海澜皱眉道,虽然他与路梵素未谋面,但托了对方的福,他差点变成宇宙的尘埃,虽然那事始作俑者是他面前这个家伙,但这份恶感还是已经牢牢在他心中扎根。更何况路梵又抓了林寰,虽然那也是在提恩贤者的指使下,说起来这个路梵,好像尽是充当些坏人的角色呢。 “路梵本来就是他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只不过临时出了点变故。这话您可能不太爱听,不过我得说,路氏皇族的血脉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好端端的突然发疯,这在您的家族中好像也并不罕见。” 路海澜默默瞪了他一眼,然而正如法兰所说,他的家族的确盛产疯子与偏执狂,这真是个令人倍感无奈的事实。 “话归正题,总之无论是外界评价,又或者老师的选择,都对我极端不利。”法兰识趣地没再谈论路氏皇族的黑历史,而是将话题扯回原位,“为了得到贤者的位子,我必须得从这两方面同时着手,外界的评价还好说,要改变老师的想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说从三年前,你就知道你的老师要死了。”路海澜接口道,话音有些冷漠,“提恩贤者还没老到要死的程度,除非是得了不治之症,或者为人所害。” “您说得没错,我的老师一向很健康,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他为人所害,命不久矣。” 法兰平静道。 “虽然在那个时候已经迟了,但如果我向老师作出提醒,让他采取有效的治疗,那么他应该还能再多活几年我没有那么做,而是装作不知情,利用这个情况,提前开始了我的布局。” “首先,我利用了路梵。” “路梵的城府和智谋都不在我之下,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利用他的弱点,很轻易就操纵了他对我的仇恨,刺激他一次次做出对我不利的举动,从而令外界认为,他在针对我。” “于是那些聪明人们就会思考,他为何要针对我。我与他的矛盾只有一个,就是贤者之位的继承权,他做出种种欲置我于死地的行为,恰恰证明他在心虚,因为无论任何人看他都是占据优势的一方,除非是老师不打算选择他,所以他才不得不除掉我,令老师的选择变成单一选项。” “我利用他在人们心中制造出,老师会选择我的假象。我的声望虽然无法与路梵抗衡,但若是老师的选择,那又另当别论。” 路海澜看着眼前的法兰,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深深皱起眉,提问道:“所以你带我去魏安,是明知道路梵会将你的情报出卖给罗睺,利用我将事情的影响扩大化?” “不,这就是另一件事了。”法兰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当中的缘由,容我稍后再做解释。” 路海澜不知道他为何还能在自己面前笑得出来。 “刚刚说到,我利用了路梵。”法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露出思索的神色,继续道,“我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不仅仅是打压他的声望,更是为了我的第二个计划。”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用冷漠而平静的语气道。 “我的第二个计划,是阻止我的老师亲口说出指名,并改换掉他的遗嘱。”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离别 , “腿,换一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实验台上塑型器进入静止状态,路海澜拨开光屏看了眼修复报告,将程序调整到另一条腿。他低着头调试着屏幕上的数据,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法兰刚才所说的话语,在此之前,他的目光被局限于光明会内部,只看见了将死的提恩贤者,与争夺着贤者之位的法兰和路梵,却忘记了,既然连他都会被牵扯到这件事中,那么他的父皇,又怎么可能与此毫无关联? 这本就是路氏皇族与光明会的争斗,提恩贤者的死,就是这争斗的结果。 杀死提恩贤者,摧毁光明会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并消灭掉北疆白家,如此一来,帝国的权力将在他父皇手中得到空前的强化与集中。 “殿下?” 一根爪子伸过来在路海澜眼前晃了晃,路海澜猛然回过神来,让程序进入运转。法兰似笑非笑看着他,突然探前身,从路海澜身后,用只剩下骨头的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干什么?”路海澜问。 “给您变个戏法。”法兰轻笑道,“作为临别礼物。” 路海澜微微一怔,随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了,提恩贤者死后,无论法兰有没有成功当上贤者,都不可能再留在别宫继续做他的老师了。如果成功,法兰就是新一任的贤者,将带领光明会与他的父皇争斗,如果失败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路梵,都不可能让法兰活下来。 他怔怔站在原地,一道绚烂的彩虹随着法兰向两旁分开的手指,在他眼前缓缓延伸,张开。 “很漂亮吧。” “嗯。” 法兰捧着小小的彩虹,轻声道:“我觉得,人只要这样漂漂亮亮地活过,就不算是白活了一场。追求长生不死才是真正可笑,人的生命正因短暂而绚烂,在有限的c短暂的生命里,追寻着心中梦想,珍惜每一分钟,每一秒,努力使自己不会后悔殿下,我希望你能漂亮地活着,像这彩虹一样,作为老师,哪怕不能再守护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看着你。” 在法兰的话语声中,路海澜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竭力试图睁大眼睛,然而眼皮却依旧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又被骗了。 路海澜摇晃着向后栽倒,在意识的最后,他落进了一个有些硌人,却十分温暖的怀抱。 正午时分,法兰走出实验室,抬头就看见了端着餐盘等候在外面的韦恩度。头顶阳光正盛,韦恩度额头上亮晶晶的,满是被晒出的汗珠,显然已经在这等候了不短的时间。 韦恩度见他走出来,主动上前打招呼道:“法兰阁下,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要给您安排送到房里吗?” “不用了,我正要出去一趟。”法兰笑着摆摆手道,打开韦恩度端着的餐盘盖子看了看,从里面拿了一只包子,叼进嘴里,然后又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旁的冰镇酸梅汤,一口气灌了个爽。 韦大总管眼角不自觉抽动,眼看法兰还想对餐盘里剩下的食物伸手,他咔嚓扣上盖子,努力克制着声音道:“殿下从昨天就什么都没吃。” “他睡了。”法兰叼着包子道,“刚睡着没多久,你要把他叫起来吃东西吗?” 韦恩度一时语塞,但还是紧紧捂着餐盘的盖子,皱眉道:“我安排厨房给您准备外带的食物,会给您送到门口的。” 法兰瞅着韦恩度护食的动作,有些好笑,摆摆手转身往外走。他将双手揣进裤兜,仰起头看了看头顶灿烂的阳光,万里晴空如洗,日光之下,世间仿佛没有半点阴霾。 他一个人往外走着。 夏风习习,无声掠过绿意盎然的庭院,池塘里两只蜻蜓落在荷叶上交尾,几条锦鲤悠闲地浮出水面,吐着泡泡。 一滴雨珠突然落了下来。 万里晴空,暴雨倾盆而坠。 帝国历八零一年,六月二日,帝都,大光明宫。 一向冷清安静的贤者殿外,十数名接到通知的弟子已经赶到,贤者一脉一向以低调著称,上一次他们像这样聚集在这里,还是提恩贤者过九十岁寿辰的时候。 然而本应在这里的两名主角,法兰与路梵,却都尚未现身。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老师要死了,在死前召集他们,是要宣布贤者之位的继任者。 场中的气氛十分沉闷,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虽然从近期法兰与路梵之间越演愈烈的争斗中,他们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真相,然而突然接到通知,心中的震惊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也渐渐被乌云所笼罩,有人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灰暗的云层,心道莫非是老天也知道他们的老师要死了,所以以此来表达悲伤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帝都大星的天气都是人工操控的,他这想法实在太过可笑。 在一片死寂中,穿着黑色宫廷长袍的路梵走下车,出现在贤者殿外。 他的表情很平静,脸上甚至连悲痛也看不出,他迎着众人的视线,从人群中平静走过,走进了殿门。 贤者殿中,本应守在殿内的侍者不知所踪,路梵走进内殿,向着更深处的寝室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响,他一边走着,一边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被尚未显得老迈的提恩贤者牵在手里,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 “老师?” “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他走到紧闭的房门前,伸出手,按下了开门的按钮。房门缓缓向旁滑开,浓郁的药香一瞬间充塞了鼻端,路梵走进并不如何宽敞的寝室,来到躺在床上的老人身边。 老人虚弱地睁开眼,看着他。 “老师。”路梵开口道,“我来了。” 他俯下身,轻轻拥抱住奄奄一息的老人,合上眼睛,倾听着对方浑浊而虚弱的呼吸。时间过得太快,而不知不觉,他的老师已经变得这么瘦弱。 老人沉闷地咳嗽着,用颤抖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轻轻摩挲。 “我想过了,老师我一直都很羡慕法兰,羡慕他能够找到自己心中的光明,但我想,这样的东西其实我也有。”路梵拥抱着老人,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您就是我的光明,您一直都是。” “您将永远,与我同在。” 遥远星球上,正埋头工作的罗拉突然接到来自帝都的通讯,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上闪烁的头像,眼中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按下接听键。 “喂?法兰?借钱免谈。”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罗拉抬起头,看向通讯屏幕中的法兰,对方正在开车,看起来不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我哪个都不想听。”她道。 “那我就先说好消息。”法兰无视了她的回答,自顾道,“亲爱的,我在帝都买了块地,打算给你盖个工作室,到时候你就搬过来,我们一起住。要办婚礼的话,我还知道个很漂亮的地方,有座小礼堂,是你喜欢的地中海风格” 罗拉打断他,问:“你吃错药了?” “我是在向你求婚,傻女人。” 法兰将车转成自动驾驶模式,腾出手来将通讯视频拨到正面,微笑看向屏幕另一端的罗拉。 “虽然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但我想你不会在乎的,对吗?” 罗拉怔怔看着他,半晌,不确信道:“你认真的?” 法兰笑了。 “当然是认真的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罗拉的脸色变幻不定,从狐疑到犹豫,再到有点羞涩,她放柔了语气,当然仅仅是少许,反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你是个好女人。”法兰用理所当然般的口吻道,“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死也不。” 一丝猩红的血液从他唇角淌落。 罗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亲爱的,坏消息是,我要死了” 法兰的眼白中浮现出不正常的灰斑,他虚弱地靠倒在椅背上,努力睁着眼睛,试图用模糊的视线辨认屏幕中罗拉的脸。他大意了,他能够免疫绝大多数毒素,然而这根本不是毒这是‘虚无’,人类在第三四三号死星上发现的新型病毒,还是未经变异,发作速度最快,致死效果最强的原型。 “法兰。”罗拉盯着屏幕道,“你在哪里?该死的把你的光脑权限给我打开我马上定位过去,你坚持住,法兰!你听见了吗!?” 比起那些,我更想听你给我回复,法兰想。 真遗憾。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崩溃(上) 吃过早餐,林寰一觉从清晨睡到了黄昏。 路海澜让韦恩度给他请了一天假,而明天正好又是周日,也就是说,他这两天都不用去学校。努力准备了两个月的表演赛告吹,昨天天空比赛馆的种种事情似乎还发生在眼前,视为偶像的影狼突然对观众席发起攻击,他驾驶表演机冲进赛场,阴差阳错救下了被袭击的宰相夏前,然后被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从治安局带走,一睁眼又到了大光明宫不过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是被饿醒的。 林寰木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滚去洗漱。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虽然所有人都夸他长得好看,但林寰却不喜欢自己的长相。他想要的是那种留着胡须,阳刚气男人味十足的脸,然而很遗憾他还没到能长出胡子的年纪,更何况林寰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不愉快地眯起了深红色的眼瞳,很不着调地想着要不要去做个整形手术。 外面的空气里浮散着尚未消褪的水气,林寰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往餐厅走。走到半途,他脚下无意识拐了个弯,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绕到了路海澜的书房外。 里面没人。 林寰有点小失落,明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但他却无法参与,也不会被告知内情。他知道这是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上忙,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无比沮丧。 餐厅里也没人,连往常这个时候必定在安排晚餐的韦恩度也不知踪影,林寰孤伶伶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边,左右望望,突然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路海澜就罢了,连法兰和朱岩都不在,一名宫人走过来,轻声询问他想要吃什么,林寰看看对方,疑问道:“厨房没准备晚餐吗?为什么要单独给我做?” “这个,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太古怪了,林寰皱起眉头,问对方:“韦恩度呢?” 宫人还是摇头,说不清楚,见对方一问三不知,林寰也有点恼火,不悦道:“那你去找个知道的人来。” 宫人露出为难的表情,答复说从中午时韦总管便出去了,没留下交代,到现在也还没回来,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别宫中的一应大小日常事务都由韦恩度负责,向来井井有条,一丝不乱,林寰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拿出通讯器,打开通讯名录,犹豫了下,选中了韦恩度的名字。 说起来,林寰给韦恩度打电话的次数,恐怕还要超过给路海澜的。学校里的事情,他一向都是联系韦恩度,而不是直接去找路海澜,理由当然是不想为了一丁点小事去打扰后者,让对方费心。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会惹路海澜心烦,想尽办法讨对方开心,这种心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 优美而机械的女声告诉他,通讯无法连接。 林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的通讯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正常来说就算有事关掉通讯器,提示音也应该是叫他留下留言,而不是无法连接。他又重新拨了一次,还是无法连接。 这太奇怪了,林寰盯着自己的通讯器,将通讯录向上拉了拉,微微咬住嘴唇,按下了路海澜的号码。 抱歉,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在听到滴声后留言 见了鬼。 林寰猛然站起身,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字:出事了。 他早就知道不对劲,不仅仅是昨天的事情,更早之前,就有什么不对劲了。差不多一个月前,林寰在光网上看见了法兰的通缉令,其后两周周末回到别宫,他也没见到法兰的身影。他本来是想问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吧,他其实并不关心法兰的处境,甚至隐隐希望对方就这样消失算了。 他不喜欢法兰,不是因为对方总拿他开玩笑,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总是跟路海澜在一起的法兰。 法兰是路海澜的老师,林寰来到别宫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了。路海澜总是跟法兰在一起,小时候林寰为了能够跟在路海澜身边,在法兰给路海澜上课时旁听过,那两个人说的每个字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变成了天书。哪怕长大后,他也跟不上那两个人的思维,有时候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话题,只要法兰插了嘴,三言两语就会变成他接不上的状况。 林寰尝试着给法兰拨过去,结果毫不意外,是无法连接。他皱眉看着通讯器的屏幕,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按下朱岩的号码。 连接声幽幽响起,半晌,戛然而止。 ——接通了。 暴雨滂沱而落,贤者殿前的众弟子们站在雨中,静静看向那扇敞开的殿门。 时间马上就到了,通知里,要求他们必须赶到的时间。 一道身影渐渐从殿内走出,黑发,黑眼,穿着漆黑的宫廷长袍,看在众人眼中,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那是来自深渊的黑暗化身。 “老师死了。” 路梵的声音在雨中低沉而清晰地回响。 “临死前,他指名我成为下一任贤者。” 不是这样的吧,众人沉默的视线中包含着质疑与不信任,没有任何人见证,谁也无法知晓老师究竟说了什么,这样的指名,根本毫无意义。 路梵的表情异常平静,面对着众人不信任的目光,没有开口解释半个字,转身又走回了殿内。被撂在外面的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第一个低下头打开通讯器,接着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简直荒唐。” 弟子中有人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声音在颤抖,他颤抖着佝偻下肩背,用双手捂住脸,蹲了下去。 有人失声痛哭,也有人沉默离开,他们被教导遵循心中的光明,然而却眼睁睁目睹了这出荒唐而可笑的惨剧。如今再痛悔当初的不作为与置身事外又有何意义?指望着老师能够做出明哲的判断,抱着侥幸以为事情不至于发生到这一地步,后悔也已经晚了。 贤者殿中,路梵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在他的记忆里,老师从未坐过最上首那张象征着权位的椅子。这间宫殿的主厅,也从未被用作集会的地点,一直就这么空置着。 椅子已经很陈旧了,路梵摸了摸右边的扶手,上面有落灰,看样子也没被仔细保养。他静静站了片刻,伸手打开了隐藏在椅扶下的暗格。 里面有一只长条状的小盒子。 这是他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老师还只有他一个弟子,他跟着老师一起住在贤者殿里,这里没有什么地方是他没进过的。连这张椅子,他也偷偷坐过不止一次,所以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盒子里是一份遗嘱,小时候他就看过了,这是给贤者们准备的保险手段,内容和见证人的署名都是早写好的,只有继承人和贤者本人的署名是空着的。想必知道这份遗嘱存在的人,就隐藏在大光明宫中,路梵也不清楚那究竟是谁,但他只要知道有这份遗嘱的存在就足够了。 路梵拿着被取出的遗嘱,他没打算伪造遗嘱,这种东西,只要让它不存在就足够了。 所以他也并不想看里面写了什么。 灰是光明与黑暗的中间地带,灰袍是隐藏在黑暗中守护光明之人,他们注定要身陷黑暗,无法触碰心中光明。想要沐浴在光明之下的话,就去做个白袍好了,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天真的说什么追寻光明,法兰是没有资格成为贤者的。 “从监视影像上看,当时法兰的车正在行驶中,这一段传输带突然就发生了爆炸,他处于爆炸中心,一瞬间连车带人都被” “大概有三百米的传输带被卷入了爆炸,现场已经被封锁了,很多记者在那里,殿下您不宜露面” 何山与朱岩的声音在耳边交错响起,路海澜有些眩晕地扶住头,推开挡在身前的朱岩,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他开着车离开别宫,脑子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说话。 他将车开上高速传输带,转到自动驾驶模式,吃力地弓起腰,捂住嘴咳嗽。胸口堵得难受,几乎快窒息,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爆出来一样。 太难受了。 如果活着就要忍受这样的痛苦,那可能死还更令人解脱。路海澜看着手心里咳出的血沫,恍然间竟然有了种彻悟感。 活着,的确太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崩溃(中) 作为帝国最富盛名的旅游胜地之一,帝都大星上有着众多脍炙人口的观光景点——大光明宫,荣耀日广场,元帅巷,长荣公主旧居,大宇宙博物馆,天空比赛场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当然,还有着传说中宇宙第一的花街。 花街并不是一条街,它的全名叫做花都区,在帝都大星三千八百多个区域中,税收仅次于首都区和几个大型商业区,稳稳排在前十。简单来说,它就是个销金窟,全宇宙,最顶级的销金窟。 路海澜刚走下车,就被蹲在路边寻觅猎物的职业掮客给盯上了。他没做任何伪装,顶着头显眼的黑发,再加上那双同样是漆黑的眼睛,根本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姓路。行家只要看一眼他的衣服,就能看出那绝非一般的料子,做工也极致精美。而最难以模仿的,自然是他身上那股从小养尊处优,培养出的贵族气质。 掮客们并没第一时间上来搭话,而是谨慎观察着路海澜的四周,皇族的身份多少叫他们心怀顾忌,这一片是花街的入口,真正有身份的人都不会到这来,花街里自然有专门给那些人准备的地方。 路海澜茫然地打量着周围,他当然知道花街是个什么地方,从书上从电影里从光网中,然而真正来到这里,他还是有点懵了——到处都是人,房子,巨大的光屏上毫不遮拦地放着少儿不宜的影像,各种颜色的灯光闪耀到眼前发花,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没有半点秩序可言。 一名中年掮客走过来,向路海澜递出了他的虚拟名片。 “公子,您是第一次来花街吧?不是我自夸,这花街里就没有我老轮不知道的地方,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我给您介绍介绍?” 路海澜看着他,又看了看浮在面前的光屏,缓缓点了点头。 名叫老轮的掮客露出职业性的谄笑,询问道:“这花街里没别的,就四个字,吃喝嫖赌,不知您是想,先听听哪个字?” 路海澜道:“这四个字都齐全的地方,有吗?” 老轮闻言,一拳砸进掌心,脸上笑容顿时灿烂如花。 “当然有了。”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路海澜走进了花街下街最有名的大娱乐城,酒池肉林。 去年,路海澜过生日,宫中照例送来了皇帝陛下的赏赐,其中有一瓶百年御贡的梨花白。 法兰不知从何得知了消息,盯上了这瓶酒。他用一本古棋谱收买了朱岩,由朱岩出面,向韦恩度打探酒的存放地点,然后由法兰亲自实施盗窃。一个月黑风高夜,法兰顺利潜入了藏酒的甲字库房,然后被等在那里的路海澜逮了个正着。 很遗憾,他被出卖了,被某个无良的老狐狸。 路海澜花了十分钟听他吹捧那瓶酒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令人心动,多么叫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然后当着法兰的面,将酒开了封,倒进外面庭院里的花坛,一滴不剩。 “听你这么说,好像都是这酒的错了,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留着为好。” 法兰瞪着死鱼眼看着说话的路海澜,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半晌,含糊嘟哝道:“太了。” 路海澜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您太没意思了。”法兰提高了音量,咬字清晰地重复道,“这么好的酒,您不喝也就罢了,居然倒掉您要是想叫我心疼,那我的确是心疼了,不过我心疼的不是这酒,而是连美酒都不知该怎么享受的殿下您。” 足以坐下近百人的巨大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路海澜只挑了几样尝了尝,就放下筷子没了胃口。这菜做得还不如别宫里的厨子,吃喝嫖赌这四样事情里,唯独吃这项他是不缺乏经验的。 没错,他在学习享受人生。 痛苦的话,就用加倍的快乐来抵消,所以他来到这据说能带给人极乐的花街,找快乐。法兰总说他不懂得享受,那他就来试试看好了。 路海澜抬抬手,候在一旁的客户经理急忙走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的。路海澜平静看着对方,反问道:“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想您需要的是放松心情。”惯善于察言观色的美女经理微微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这种时候,喝点酒是最好不过的了。” 路海澜点点头,承认她说得对。 林寰坐在车上,注视着车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搁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紧握在一起,心情异常复杂。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侍卫开车将他从别宫送到了花都区,林寰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朱岩。老太监揣着手坐在车厢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天光模糊地笼罩在老人身上,林寰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朱岩道:“林少爷,你来了。” “殿下在哪?”林寰打量着四周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条暗巷,前后两端都被侍卫把守住,几辆车停在里面,其中一辆是林寰来时搭乘的。其实林寰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刚才在路上他也看见了两边的景象,只不过他实在很难相信,路海澜会来这种地方。 “这里是花街。”朱岩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花街的下街。” 林寰不可置信地微微瞪起眼。 “林少爷,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殿下此刻的心情,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他心情不好,想要发泄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地方太过污浊,鱼龙混杂” 朱岩抬起头,注视着林寰的眼睛。 “殿下现在恐怕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林少爷,我也不想将你带到这污浊之地来,只不过眼下能够指望的,便只有你了。” “请你去劝劝殿下吧。” “那是当然的。”林寰毫不犹豫道,“殿下在哪?带我去见他。” 来时路上他曾想过,如果见到路海澜该说什么,老实说,他有点害怕。白皇妃死的时候,路海澜表现得很正常,只有林寰才看见了他在那天晚上的疯狂,那个样子的路海澜,让林寰感到畏惧,每每想起,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他害怕再看见那样的路海澜。 然而林寰想,除了他,还有谁呢?就算再害怕,就算会再一次受到伤害,也只有他,能够在这个时候去安慰路海澜。他的太子哥哥哪怕是真的发了疯,也会有他陪在身边。 两名侍卫护送着林寰走进酒池肉林,林寰低着头,搭乘电梯前往路海澜所在的楼层。这电梯是透明的,正对着下方灯光绚烂的大厅,如同这娱乐场的名字一样,那是个不折不扣的酒池肉林。林寰只向下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收回视线,感觉有点恶心,万幸这电梯是向上走的,他的太子哥哥不在那里。 侍卫们带着他来到最顶层,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林寰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下一秒,女人的娇喘伴随着妖娆淫靡的音乐声一并冲了出来,林寰怔怔站在门口,第一眼看见的是个不小的舞台,许多衣着暴露的女人在上面跳舞,正对着舞台的是张巨大的半弧形沙发,路海澜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房间中灯光很暗,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上,林寰看不清路海澜的表情,音乐声太嘈杂,他眼睁睁看着一个舞女从舞台上跳下,跳着舞来到路海澜面前,爬上桌子,坐在那里摇晃腰肢,抚弄自己的身体。 林寰抬起手,摸索到门边的控制开关,在弹出的光屏上点了一下。 音乐消失,灯光骤然大亮。 他面无表情看着向他望过来的女人们,抬起手,向后指了指。 “都给我滚。” 林寰等了片刻,见她们还留在原地没有动,咧开嘴点了点头,猛然一拳擂上身旁的墙壁。外表是木质,内里却是金属的墙壁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了一块,木屑纷飞,几片碎木划破了林寰的手掌,他恍似未觉,又指了指身后,再次重复道:“滚。” 女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路海澜,见后者低着头拿着酒杯,没有发话,便不敢再留,一个个从林寰身边的房门离开。 等人都走光,林寰立刻关上了门,刚才那股无名火来得快,去得也更快,他站在门口,迟疑着抬头看向路海澜。 衬衫的钮扣解到了胸口,路海澜用手遮着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只喝空了的酒瓶,还有更多未开封的,一支尚在燃烧的香烟搁在烟灰缸边,徐徐升腾着灰白的烟雾。 林寰犹豫着向前迈出一步。 路海澜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中目光空洞无神,半晌,他的视线迟缓地落到了林寰身上。 “林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崩溃(下) “朱岩叫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 “回去。” “欸?” “你回去,告诉朱岩,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叫他不要再多事” 路海澜突然开始咳嗽,他这是老毛病了,从白皇妃去世时就落下了病根,每逢心情不畅快便必定发作。医生说他这是心病,建议平时用食疗滋补调养,所以别宫里一年四季常备着新鲜的梨子,梨汤也成了他的日常饮品。 林寰急忙跑过来,想要给他拍背顺气,却被他抬手挡开。 “我叫你走,你耳朵聋了?” 林寰表情有些僵硬,他努力挤出笑容,小声道:“太子哥哥” “滚。”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寰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路海澜指着房门,又一次对他冷冷重复道:“现在,立刻,给我滚。” 林寰笑不出来了。 “太子哥哥。”他干巴巴地念着之前想好的台词,“跟我回去吧,还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他说不下去了。 林寰痛苦地合上眼,他那点自欺欺人的信心都被这毫不留情的驱赶给粉碎殆尽,事实上如果有他在就能让路海澜开心,那对方就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和白皇妃死的时候一样,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替路海澜分担心中的痛苦,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路海澜静静等了片刻,问:“你说完了吗?” 林寰想,这台词真耳熟,所以下一句话就该是——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我不会走的。” 他睁开眼睛,深红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路海澜。 “你骂我也没用,想打我也可以,我是不会离开你身边的,绝对。” 他说着话蹲下身,凑过去搂住了路海澜的腰,将脑袋埋进对方胸口。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路海澜的身体异常火热,全是酒气,却让他觉得很安心他是不会放手的,绝不。 头顶上,路海澜又开始咳嗽。 喝了那么多酒,肯定很难受吧,林寰想,比起糟蹋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他宁可路海澜将心中的悲伤和痛苦都冲他发泄出来,然后重新振作起来,变回他喜欢的那个太子哥哥。其实不振作也没关系,无论什么样的太子哥哥,他都喜欢。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将要将他从怀中推开,林寰沉默收紧了手臂,做着无声的抵抗。以他现在的力量,路海澜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将他轻易推开,他紧紧搂着路海澜的腰,感觉到有根又硬又烫的东西,隔着衣服顶在自己身上。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他下意识放松了力道,接着被路海澜趁机用力一把从怀里推开。 路海澜的表情很难看。 “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你们一个两个,在我面前自说自话,肆意妄为,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擅自说喜欢我,又擅自去死,把我弄得像个傻瓜,很好玩吗?” 被推开的林寰跪坐在地上,傻傻看着他。 路海澜看着一脸懵忡的林寰,对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那双兔子般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而更见鬼的是他居然对这样的林寰产生了欲望。 “法兰死了,我心情很不好。”路海澜撑住头,稍微放缓了语气,“我来这里,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我是来找乐子,不是来找不痛快男人来这种地方找乐子,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的话,现在就给我滚,还是你非要留下来,想看我给你表演如何抱女人?” 林寰当然明白。 在光网上什么都有,林寰的同龄人都是正对这种事情好奇感兴趣的年纪,他就算不感兴趣,在身边人的讨论中也知道了不少。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他跟几个同班的男生一起偷偷看过成人影片,看的面红耳赤,甚至不得不去厕所解决问题。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人类身上还有情欲这种东西,哪怕是对着影片里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他也能生出本能的情欲。 无关爱,无关喜欢,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我不行吗?” 林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 手背上被木片划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干涸的血迹在皮肤上凝结成难看的痕迹,他颤抖着伸出手,捏住了路海澜的皮带,笨拙地试图将它解开。 路海澜扣住了他的手。 “我不是女人,所以不行吗?”林寰抬起头,嘴唇在哆嗦,他想他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定是疯了。 路海澜看着林寰冲他伸出手,颤抖着搂住了他的脖颈,笨拙而生硬地将嘴唇贴上来。他明明可以在那之前将对方推开,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被诱惑了。 他抬起手,按住了林寰的后脑,撬开对方的嘴唇,凶狠而疯狂地攫取里面甘甜的津液。林寰顺从地张开嘴,青涩迎合着他的亲吻,喘息着睁开眼,深红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路海澜被这景象深深诱惑了,扳着对方的头颅,咬上林寰仰起的脖颈,他舔吮着自己留下的牙印,扯开了林寰的衣领,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拖起,按倒在沙发上。 林寰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含糊不清道:“太子哥哥” 路海澜像是被锤子当头砸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用了好几秒,来确认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然后又用了几秒钟,来寻回残存的理智,最后一把将林寰从沙发上扯起来,拖着对方走到门口,打开门,丢出去。 然后他回到沙发边,抽了一根烟,给朱岩打了个电话。 他大概清楚自己是不正常了。 再不找点事情做,恐怕真的要疯掉。托了林寰的福,他现在对女人也没了兴致,瞧瞧他都干了什么吧如果不是还有着一丝理智,他都没法想象自己会对林寰做出什么。 这就是他的本性。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一直以来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努力去扮演一个完美的太子,结果他得到了什么?对,或者不对,又有什么意义?他为何不该听从自身的欲望,而是去遵守那些该死的正确?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教给他什么是正确的人已经死了,路海澜想,所以就让那正确一起去死吧。 朱岩揣着手合眼靠在椅子上,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浑身酒气的路海澜坐进车厢,扭头看了他一眼。 “林寰呢?” “已经送走了。” 路海澜沉默了下,又问:“今天见过我的人” “都已经处理了。”朱岩睁开眼睛道,“恕老奴直言,这种地方,您还是不宜再来了。” 路海澜低笑了声,没答话,捂着头靠回椅背上,小车缓缓发动,驶出了暗巷,街面上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进来,映照在各自沉默的两人脸上。 “法兰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是谁做的?” “路梵。” “具体呢?” 朱岩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小主子,您还是先歇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路海澜笑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怕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朱岩沉默片刻,开口道:“爆炸只是幌子。” “哦?” “法兰是中毒死的,毒是在他离开别宫前下的。”朱岩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寒意,“从今天中午,韦恩度就失踪了。” 封闭的车厢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路海澜捂着额头,疲倦地合上眼,又睁开。 “韦恩度?”他低声道,“他失踪了?你的意思是,是他下的毒,毒死了法兰为什么?” “老奴只是推测,还没有证实。前阵子老奴向您禀报过,宫里打算换掉韦恩度,他跟了您十几年,想必是十分不甘心了老奴查到,羽文帝时,他曾被发配到隐宫侍奉过梅太妃多年,而那一位正是路梵的母妃。” “你是说,因为跟在我身边没前途,所以他就被路梵收买,毒害了法兰。” 路海澜说着话自己先笑起来,简直像是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觉得我会信吗?韦恩度会因为这样就背叛我?” 朱岩无声叹了口气。 “老奴只是推测,还没有证据证明是韦恩度做的,老奴已经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还请殿下不要心急。况且退一步讲,就算事情真是他做的,那也并不出奇,殿下您身处在这样的位子,遭到怎样的背叛都不奇怪,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一旦被敌人抓住了弱点,加以利用,那么背叛就是无可避免的。” “我听明白了。”路海澜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哪怕有一天你背叛了我,那也是正常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老奴只希望,殿下您不会心慈手软。”朱岩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对背叛者,不要心存侥幸,因为他能背叛您一次,就能背叛您第二次。” 路海澜哑然失笑。 他想,这世界真是太不正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平稳向前 韦恩度背叛的证据很快就找到了。 在此之前,因为不想使用太子的身份,路海澜的私人账户向来是由韦恩度代为打理的。出于对韦恩度的信任,路海澜只在定期汇报时做出一些指示,平时并不多问。 所以韦恩度就卷着他的钱跑了。 路海澜坐在书房里,看着朱岩提交上来的报告,他的私人账户被卷得一干二净,值得庆幸的是别宫的开支账户是受宫中监视的,韦恩度没敢下手,否则这别宫里一大堆人接下来统统都得去喝西北风。 几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底,就这么没了,路海澜又变成了个穷光蛋,他看着报告上自己现在的资产列表,有些意外地发现之前买下的那家叫繁星的工厂还在,想来是变卖股权太容易引起怀疑,所以韦恩度才没对它下手。说起来当初还是法兰鼓动他投资实业,他才会买下这家工厂,如今倒成了他唯一的资产,也真是十分有趣了。 朱岩的人还没查到韦恩度的下落,对方像是凭空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带着路海澜的钱,现在说不定已经改头换面,准备跑到某个偏僻的星球上去当土财主。按照朱岩的推测,钱才是韦恩度背叛的真正理由,跟路梵合作只不过是想让对方帮助他带着钱逃跑,这么一说倒是非常的合情合理,路海澜几乎就信了。 是的,他几乎就信了。 法兰死的相当彻底,被炸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更别提尸体。路海澜在别宫法兰的房间里给他立了块灵位,聊表纪念。鬼神之说早成荒诞笑话,人死了就是死了,谈何天堂地狱? 从古到今,只有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真理。 处理完这一堆烦心事,路海澜一个人来到尘封许久的地下室,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监控器,打开了营养舱的休眠唤醒功能,他搬了张椅子坐到营养舱前,静静等里面沉睡的罗睺醒来。 朱岩建议他将罗睺处理掉,一是对方已经没有用处,二是对方知道的太多,留下来是个威胁。路海澜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罗睺是个难得的交谈对象,不仅有趣,而且还不用顾忌什么,可以畅所欲言。 很多话,他对朱岩,对法兰,对林寰都不能讲,但却可以跟罗睺讨论。 营养舱中,已经修复了大半身体的罗睺缓缓睁开眼,从休眠中醒来。为了维持对方的生命,路海澜甚至专门命人对营养舱进行了改造,而一心等死的罗睺对他的善意却并不领情,认为路海澜纯粹是想拿他取乐。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你醒了,睡得好吗?” 坐在椅子上的路海澜冲罗睺打了个招呼,而后者的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明,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你这疯子。” 路海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营养舱中的罗睺面无表情,如同以往一样,开始装死。 “法兰死了。” 装死的罗睺缓缓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开口道:“哦。” 路海澜打量着他,有点诧异,道:“你似乎不怎么高兴?” “法兰温斯特。”罗睺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六年前,毁掉他一切的人,曾经仇恨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他无数次诅咒这个名字,悉心策划着复仇,用痛苦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 他的复仇功亏一篑,连自己也沦为阶下囚,落到这个疯子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他怎么死的?”罗睺问。 地下室中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只有罗睺所在的营养舱,昏暗的光线映照在路海澜脸上,他似乎是在笑,又似乎并没有。 “法兰想要成为贤者。”路海澜道,“他想成为光明会的主宰,然而他的敌人太强大了,他虽然很聪明,但还是遭到暗算,死了。” “敌人,你是说路梵?” 路海澜摇了摇头。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我是路梵干的,所有证据也都指向路梵,可单凭一个路梵,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法兰。” 罗睺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道:“的确,我也曾经疑惑过,当初将你们在魏安零四三号上的信息出卖给我的,不仅仅是路梵,还有法兰自己。他是故意引我去袭击你们,我当时推测他是有意要给某些人做出假象,倘若不是给路梵,那就是其他的什么人。” 路海澜笑道:“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要自己往里面跳?” 罗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仇恨过某个人吗?” “以前没有。”路海澜道,“现在,或许是有了。” “如果你仇恨过某个人,就应该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滋味。”罗睺道,“你的身心都会被它占据,一味沉浸在复仇的高亢情绪中,理智荡然无存。” “你说话简直像个诗人。”路海澜讥讽道。 罗睺无视了他的讽刺,垂下眼,又一次陷入沉默,开始装死。法兰的死是个好消息,然而比起欣喜若狂,失去目标的空虚感更先涌了上来,复仇是他活着的动力,当复仇结束,他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路海澜看着营养舱中的罗睺,突然有点羡慕,大仇得报,一无所有,只剩下了无牵挂地去死。 年轻人,我们是寄生虫,这世上最低劣也最可悲的生物。 如同魔咒一般的话语,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回响,林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裹着被子坐在黑暗中,如果给他一把刀,他现在就想杀了自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发自内心的感到厌恶,厌恶到想死。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完蛋了。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或许是什么都没有想,他太害怕会被路海澜抛弃,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焦躁不安,所以就像个傻子一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要转进指挥学院,加入远征军,当上将军,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成为对路海澜有用的人。为什么法兰偏偏要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死掉?就不能再晚一点吗?哪怕不喜欢法兰,但为了太子哥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死的。 林寰觉得自己快疯了。 但事实上,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周一早上,他换上校服前往学校,上课,吃饭,睡觉,如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加正常。 只有陆定波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 “你最近怎么了?” 午饭时间,陆定波找到仍然留在教室里看书的林寰,将带来的午餐摆到对方面前。而后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平淡,反问道:“什么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最近是不是太刻苦了点?”陆定波凑过去瞟瞟林寰正在看的战例,咂舌道,“这不是三年级的教材吗?你看得懂吗?” “趁现在能学多少是多少了。”林寰拿起一块鸡蛋饼放进嘴里,含糊道,“我打算退学了。” 陆定波眨巴眨巴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啥?” “我打算退学,去参军。”林寰重复道,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走。” “别逗,就你这岁数,想参军军队也不会收的。”陆定波皱眉道,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别跟我说你打算走后门” “嗯,我打算去求爷爷。” 陆定波无话可说,半晌,将餐盒里最后一块鸡蛋饼塞进自己嘴里。 “老实说,我觉得你太心急了。”他嚼着鸡蛋饼道,“军队没你想得那么好,就算你是林大帅的外孙,到了军队里也只能从小兵开始做,熬几年也未必能有机会出头,但要是留在学校里,只要能通过考试,进了军队就是军官,起点高不止一个档次,哪个比较划算,不用想都知道啊。” 这种道理林寰当然清楚,用不着陆定波在这废话。 他只是想离开,想逃跑,想在被路海澜抛弃之前,远远逃开。只要留在路海澜身边,他就会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变得丑陋,自我厌憎,他不想变成寄生虫,不想沦落到那么可悲的境地。 再留下来,他真的会完蛋。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林寰平静道,“很遗憾,你还是趁早去找个新搭档吧。” 陆定波头疼地抓着脑袋,表情很有点小哀怨,嘟哝道:“你说的倒轻松,这都最后一个学期了,等升上三年级,搭档早都固定了哦等等。” 他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看向林寰。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参加升部考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冠礼 法兰死了,这世界也并没什么变化,路梵成为光明会新的贤者,正式从人前消失,变成隐于幕后的权力者。连续遭遇袭击的宰相夏前在公开活动中露面,看样子身体依然健朗,事件中救下他的林寰没有得到嘉奖,不过事后宰相本人私下里托人送来感谢,并解释说是不想让林寰被牵扯到事件中,林寰对此十分理解,毕竟他也不想被一堆媒体堵到学校里采访。 韦恩度突然失踪,皇宫那边本打算给别宫新安排一位总管,被路海澜否了,理由是他暂时不想在别宫里看见陌生面孔。或许是体谅到他的心情,皇宫那边没再坚持,于是别宫里一应大小事务就都落到朱岩头上,弄得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太监叫苦连天,时常一个人躲在院子里撸猫。 路海澜的生活与以前没什么变化,依旧规律而单调。唯一的变化是每日中晚两餐不再与他人共用,改成了单独在书房进餐。与他一样,同样改了用餐习惯的是林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路海澜的林寰回到别宫,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缩起脑袋当鸵鸟。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底,路海澜的十五岁生日,按照惯例,他要在这一天行冠礼。 在古礼中,冠礼是象征着男子成年的重要仪式。然而这一仪式,在路海澜身上就显得有些可笑。在仪式这天,作为他加冠见证人的就只有朱岩一人,而碍于路海澜的身份,朱岩不能为他主持冠礼,所以路海澜得自己把那三顶帽子戴到自己脑袋上。 虽然很可笑,但形式还是得走,帝国上层尊崇古礼的初衷眼下已不得可知,但到如今古礼已经成为贵族阶层的象征,不识古礼的新贵族甚至会被称为暴发户,排斥在上流社会之外。皇家作为贵族表率,如果路海澜拒绝遵循古礼,传出去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他也并不想在这上面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 冠礼当天,朱岩急匆匆赶来禀报,说宫中临时来了消息,会安排人来参加他的冠礼。 安排人,安排谁?路海澜看着朱岩,后者也一脸深奥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路海澜恼火道:“你卖什么关子?来的是谁?” 朱岩瘪瘪老脸,有点小委屈:“老奴也不知道哇。” 路海澜信他才有鬼,这老狐狸坑人不眨眼,每回坑完人,还能揪出一篇大道理,美名其曰是为你好,堵得人无话可说。 其实他心中隐隐已有猜测,如果来的是侯松白之流,那朱岩没必要瞒他,倘若是其他皇族,说实话这个可能几乎没有,路海澜这一代不必提,皇帝陛下的兄弟姐妹死的死隐居的隐居也没什么可提,哪怕往上推一代,基本上也就只剩下几个老太妃,哦对,还有路梵路晴那两兄妹一个是光明会的新任贤者,一个是圣女,如果皇帝陛下把这两兄妹请来给路海澜行冠礼,那路海澜只能说,干得漂亮。 言归正传,能让朱岩急匆匆跑来告诉他,又不肯说准话,那么要来的多半是他那位十多年未见的父皇陛下。朱岩不说准话,是因为也拿不准对方究竟会不会来,不想叫路海澜抱有期待又平白失望。 仪式的时间眼看着快到了,路海澜蹲在院子里撸猫,这猫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唯独在路海澜面前格外乖巧,当初第一眼见着路海澜,就巴巴地跟在人后面,追着车跑,这才被他捡了回来。路海澜平时对这猫算不上宠爱,至今也没想起给它取个名字,只有在累了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把它拎过来撸两把。 皇帝陛下也许可能大概要来,他心情不好。 “诶哟我的小主子,您在这干嘛呢?” 找了一圈好容易找见人的朱岩揉着老腰远远冲路海澜叫唤,自从韦恩度失踪后,他就不得不告别了清闲自在的养老生活,操持起别宫的大小事务。老太监满肚子牢骚无处发,看路海澜的小眼神也越来越幽怨,卯足了劲各种卖可怜说实话,挺有娱乐效果的。 路海澜放下猫,过去搀扶住走一步喘三下的朱岩,扶着对方慢慢往回走。不管怎么说,他身边就剩下这么个老东西了,对方哪天要是俩眼一闭老腿一蹬,在这别宫里,他就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小主子,过了今天,您就成人了。老奴寻思着,您是时候向宫中讨个封赏了。” 封赏?路海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说封地?有必要吗?我也不缺那点钱。” 帝国为了控制地方贵族的权力,对领主权一削再削,到如今地方领主手上剩下的权力,就只剩下征税权,而且征税的比例还受到严格限制。对贵族来说领地更多是身份的象征,实际意义不大,所以路海澜才会有这种反应。 朱岩笑了笑,道:“封地的意义确实不大,但有了封地后,殿下您才能正式册封骑士,这个,可是很重要啊。” 路海澜微微一怔。 骑士制度,最早是从帝国建国时沿袭下来,顾名思义,有封地的贵族就有权力册封自己的骑士。骑士是终身制,不存在变更或取消的可能性,它不属于贵族爵位,也不能被世袭。骑士的命运与主人息息相关,如果主人获罪,那么骑士也将同罪论处,而反过来倘若骑士犯罪,主人也将受到相应惩罚,最严重的莫过于骑士犯下死罪,那么无论主人是何身份,一律削去所有爵位,贬为平民。正是有着这样的双向制约,所以很多贵族到死都没册封过骑士,当然也有反例,路海澜的某位先祖,就曾以皇帝的身份主动成为某位女伯爵的骑士,从此在贵族中开启了用册封骑士来求婚的风潮。所以骑士制度,也曾被某位文豪盛赞为帝国最浪漫的制度。 路海澜当然知道朱岩为什么说这个,因为他在身边,眼下就有着一个最适合被册封为骑士的人选,林寰。这些天林寰一直躲着他,而他也没想清楚究竟该如何处理对方,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到现在,想必都被朱岩看进了眼里。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举行仪式的礼厅外,因为只是走个形式,所以仪式就简化了许多,路海澜要先到后厅去更衣,便与朱岩在此分手。然而等他换好衣服走出来,却发现本应举行仪式的礼厅中空无一人,连朱岩也不知所踪。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路海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撩起袍摆跪了下去。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今日未着古服,而是穿着一件褐棕色的风衣,长发被简单束在脑后,看上去颇为随性。他今年才刚满四十,外表毫不显老,说是二十岁恐怕都有人信。单论长相,路海澜与他的确不像是父子,皇帝陛下剑眉星目英气勃发,路海澜却五官平郁内敛沉稳,站在一起就更显得差别甚远。 路海澜跪了半天也没听见对方发话让他起来,微一抬眼,却见皇帝陛下蹲在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朕一直在想,见了你该说什么。” 皇帝陛下说着话,伸出手,碰上了路海澜的面颊。他用指尖在路海澜脸上戳了戳,笑道:“再叫一声父皇给朕听听。” 路海澜平静道:“父皇。” “哈哈哈哈” 皇帝陛下哈哈大笑,笑罢,收回手站起身,冲路海澜招招手:“起来吧,朕来为你加冠。” 他让路海澜跪在礼位上,拿起第一顶发冠为路海澜戴上,低声道:“朕知你心中对朕存有怨恨,你母后去时,曾嘱托朕,要照料你好好长大,朕,心中有愧。” 第一顶发冠加完,按理来说路海澜应该去更衣,然而皇帝陛下却自顾拿起了第二顶发冠。 “你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朕会慢慢告诉你。” “你是朕的儿子。” “这帝国,朕终将交到你手中。” 皇帝陛下俯下身,将路海澜拥进怀中,用力拥紧,过了片刻,松开手站起身,将最后一顶发冠为路海澜戴上。 三顶发冠加完,路海澜抬起头,与站在面前的皇帝四目相视。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同样幽深而难以捉摸,在这一刻竟显得格外相似。 他微微垂下眼,屈身向前叩拜。 “儿臣,谢父皇恩典。” 帝国历八零一年七月二十八日,皇帝下旨,赐封太子路海澜澜洲九卫之地,并赐字北辰。 北辰者,帝王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温柔的残酷 人有事情可做的时候,烦恼就会自动跑开,至少林寰是这么觉得。 陆定波说要参加升部考试,林寰虽然最开始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怎么说呢,陆定波这个人挺神奇的,接触久了,就知道这人藏得不是一般的深。单就林寰所知,对方明明将翘课当家常便饭,却拿着学校里最顶级的奖学金,跟各个院系的老师尤其是女老师关系很好,林寰曾看见对方拿教师权限刷开女寝楼的楼门,堂而皇之地进去找人。还有一次是参谋学院的学生会长跑来找陆定波,跟对方商量校际战棋联赛的参赛名单,林寰在一边看着,觉得那位学生会长其实不是来找陆定波商量,而压根是来请示上级的态度。 综上种种,对于两人最初的那次相遇,林寰多少也猜到里面有猫腻了。 陆定波的计划实施起来有两步,第一步是他得通过七月底的升级考试,顺利升上三年级。然后在十天之内搞定申请程序,与今年的三年级老生一起参加八月中旬的升部考试。在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毕竟指挥学院和参谋学院是联考,经常有二年级生与三年级生搭档的情况,虽然评分是分开的,但也不乏有二年级生通过考试的情况。针对这种情况学校开了特殊申请通道,对自己有信心的二年级生可以提前申请升部,也就是所谓的跳级。 不过像林寰与陆定波这样,一个一年级生与二年级生的组合,恐怕在历年来的升部考试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七月底,陆定波顺利通过了升级考试,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所以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去迎战即将到来的升部考试。 八月初,林寰向朱岩打了招呼,要在学校里连着呆两周,与陆定波进行考试前最终的配合训练。各个院系的低年级生都已经放假回家,学校里只剩下准备参加升部考试的高年级生,教室也空出来不少,陆定波在参谋学院弄了间模拟战例室,作为他跟林寰集训的地点,通过模拟历史上发生过的知名战例,来进行实战演练。 训练的情况,不是很好。 准确来说,是糟透了。 “我草。” 林寰搭乘的旗舰又一次被击沉,他愤怒地扯下模拟头盔,站起身一脚踹开椅子。一边同样葬身星辰大海的陆定波默默摘下头盔,眼神有点小无奈,看着林寰满脸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副想搞破坏又不能下手的憋屈模样。 无论在底下讨论的怎么样,真到了情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林寰身为指挥官几乎完全是凭着直觉在行动,这种情况在进攻时经常能够令他捕捉到绝佳的机会,制造出漂亮的战果,然而情况一旦对己方不利,他的直觉就不那么管用了,偏偏他还有着另一个更致命的毛病——身为指挥官,他太过于坚持己见,也就是太独了。 两人作为搭档的相性,几乎为零。 “我说,你要不要回去歇两天?”等林寰情绪稍微平静下来,陆定波突兀开口道,“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太正常,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林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眼,没答话。 “其实考试通不过也没关系。”陆定波平静道,“大不了我再多等一年,反正我也不急着去军队。说实话我不认为你现在就去军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过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我很担心你这个样子去了战场,能不能活下来,远征军驻守的幽暗星域可不是东南,那地方每天都在死人,新闻里公开的数字都是缩了水的,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爷爷。” 林寰道:“我去了之后也是从头学起,不会立刻上前线,你用不着操这个心。” 陆定波笑了,耸肩道:“要是你爷爷不答应呢,别说你爷爷,换了我都不可能答应送你去军队。” 林寰挑起眉,小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关你屌事。他自然有办法搞定林老爷子,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百试百灵。 陆定波摊开手,拍拍屁股站起身,摆出走人的造型,总结道:“总而言之,你这样子肯定不行,别问我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行。”他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道,“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失恋了?” 林寰脸色青红不定,飞起一脚踹起椅子,陆定波闪身出门,椅子砸在房门,发出砰然巨响。 林寰死死盯着那扇门,半晌,走回桌边坐下,在桌上撑着手肘,将脑袋埋进臂弯。 路海澜的生日已过,往年林寰都会为对方准备礼物,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还没能送出手。 被陆定波单方面的中止了训练,林寰留在学校也无事可做,犹豫再三,还是回了别宫。往年这正是月兰草原景色最漂亮的时候,他有一个月的假期,隔三岔五总要缠着路海澜去草原上骑马玩耍。他还在草原里发现了一个淡水湖,哪怕路海澜从来不肯陪他下水,但只要对方坐在岸上看着,他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林寰握着小巧的雕刀,就着书桌的灯光,在刻好的木偶上轻轻修刮。这是他看着光网上的视频自己学的,礼物这种东西,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就没意义了。他本来想刻个跟自己一样的木偶,但难度太高,最终只能刻成一个丑兮兮的小人,拿红涂料染了两只眼睛,表明身份。 “你怎么就这么丑呢。”他无比嫌弃地冲小人道,“怪不得太子哥哥不喜欢你。” 小人傻不拉唧的咧着嘴,冲他一个劲傻笑。 房门突然被敲响,林寰瞟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走过去打开门,只见一脸慈祥的朱岩搂着猫站在外面,冲他笑着点点头。 “林少爷。” 林寰见了对方就本能地感觉不妙,果然便听朱岩道—— “你还没睡就好,老奴只是过来传个话,殿下请你去书房一趟。” 果然还是,来了。 在这一瞬间,林寰有种听见死刑判决书的错觉,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希望等不到,一边煎熬,想要干脆来个痛快,一边又宁可自欺欺人,鸵鸟一样龟缩进自己的世界。 陆定波说的没错,他是不正常了。 庭院里的走廊依然像迷宫一样,但哪怕闭着眼睛,林寰也不会走错。别宫中他最熟悉的除了自己的房间,就是路海澜的书房了。书桌后的那张大椅子,能变形还能飘,他小时候最喜欢坐在上面看路海澜看书,虽然每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打着瞌睡钻进对方怀里。 书房亮着灯,林寰站在门口,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推开门。 房间中灯光通明,路海澜依然如往常般,坐在那张大书桌后。林寰走进房门,垂下眼,用平静而疏离的口吻道:“殿下,听说您找我。” 他低着头,仍然能感觉到路海澜的视线投了过来,随即便听对方道:“到桌边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寰低着头走到书桌正面,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路海澜的脖颈以下,他没有自信,如果看见对方的眼睛,还能不能像这样保持最起码表面上的平静。 他不想再失态了,尤其是在路海澜面前。 路海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寰不自觉盯着对方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甲被打理得十分精心,端着茶杯时手背有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他不小心看入了神,以至于没听清路海澜的话语。 于是那只手向上抬起,尾指无名指微曲,食指与中指冲他轻轻勾了勾。 林寰愣了好几秒,才迟缓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看向路海澜。 “过来。” 林寰不确信地眨了眨眼,半晌,缓缓往桌后走去,他感觉脚底下踩的仿佛不是地板,而是一团棉花,一踩下去就拔不出来了。 路海澜靠在椅子上,冲他伸出手林寰栽进对方怀里,脑子发懵地想,这该不是幻觉? 这的确不是幻觉。 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脑,将他的脑袋按进怀里,路海澜的声音很温柔。 “我打算给你转学。” 林寰愣了半晌,慢吞吞撑着路海澜的胸口坐起身,深红的眼瞳中写满了困惑,无声望向路海澜。 “那地方的环境要比皇家军事学院恶劣许多,但更能锻炼人。”路海澜解释道,“只不过稍微有点远,而且是全封闭式的管理,一年可能只能回来一次。” 林寰终于听明白了——路海澜是要送他走。 他心中有些自嘲,因为被温柔对待所以就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但事实上路海澜还是要送他走。 这样也好,至少一年还能见上一次面吧。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他因为嫉妒分走了路海澜宠爱的路卓恩和白皇妃,跟路海澜闹别扭,事后就被送到了皇家军事学院,从此除了假期,一周只能回来一次。这一回路海澜又把他发配到更远的地方,变成一年回来一次。 以后是不是,还会变成十年,百年,甚至一辈子? 谁叫他,总是干蠢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小小幸福 一向很有本事的朱岩,在寻找韦恩度这事上破天荒无能了一回,这都过了将近两个月还没得回半点有用的消息。 路海澜起初追问过几回,后来便没再问了。 林寰转学的事情已经摆上日程,预计八月底就要动身,路海澜给林老公爵发了封相当公式化的说明,是说明而不是申请,无论对方同不同意,这事都已经定了。 在考试前最后的这几天里,林寰回到学校,继续与陆定波进行训练,并表现出了令后者出乎意料的冷静和沉稳,以至于后者不得不找机会跟他好好谈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要我故意犯错误?” “咳咳。”陆定波不自然地干咳两声,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得多给我制造表现的机会。打个比方好了,咱们俩搭档,在一个项目里拿到的总分是十分,这里面如果我们都表现得正常,那基本就是五五开,但如果你表现得差一点,那我自然就能拿到更高的分数反正你要评分也没用,这也是团队配合。” 林寰默默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 “想拿更高的评分,那就表现得比我更优秀,凭你的实力。” “你以为这是骑士决斗?还要讲究个堂堂正正?”陆定波简直服气了,“这是战争,只有胜利才是最重要的,我是参谋,这是我的计策,你作为主官不应该代入个人情感进行判断。” “正相反,正是出于对胜利的考虑,我才会否决你的计策。”林寰平静道,“如果你因为采用了这样的计策,而在考试中隐藏实力,那么只会将原本的胜率拉低,而不会使它增加。” 陆定波眨巴眨巴眼,表情有点小微妙,见他这副模样,林寰缓缓咧开嘴,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笑。 “你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小心思么?亲爱的参谋长官阁下?”林寰讥笑道,“你喜欢藏拙是你的事,但我可不想去考试里丢人,那么害怕出风头,你就缩在我屁股后面好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中旬,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升部考试。 林寰与陆定波这对低年级拍档,果不其然成为了这一届考试中的话题人物。虽然也有部分林寰的脑残粉为他扯旗助威,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指挥学院与参谋学院的联考向来是实战模拟,而升部考试最残酷之处在于它并不是按照成绩,而是按照比例晋升。如果恰巧赶上某一届优秀人物格外多,那就只能算是运气背,而很不巧的,这一届的三年级生素质,据说是近几届中最高的。 考试要进行三天三夜,中间没有间歇和休息时间,这也是对学生抗压素质的考察。考试的前一天,林老公爵亲自跑来学校给外孙送了桶爱心鸡汤,当然,是偷偷摸摸的。 作为众多经典战例的贡献者,在军校这种地方,林老爷子的辨识度恐怕比流行明星还高。来学校这天,他穿着一身土掉渣的过时潮版皮夹克,戴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墨镜,脑袋上扣着顶不伦不类的鸭舌帽,以一副社会不良人士的造型大摇大摆走进了皇家军事学院的大门,然后被门卫用警棍指着,请进了警卫室。 等接到通知的林寰匆忙赶到警卫室,林老爷子还在跟警卫解释自己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然而他死活不肯摘下墨镜,也拿不出身份证明,警卫表示他们也很难办。 感觉丢人丢爆了的林寰默默走过去,默默将墨镜从正打算给他来个热情拥抱的林老爷子脸上摘下来,然后无比诚挚地向警卫们表示歉意。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罢,林寰拖着还在用手捂脸的林老爷子快步走出校门,找到对方开来的小车,将人塞进车厢。 “诶别,我还想去你寝室看看呢诶乖孙,你走什么,回来啊!” 最终林寰还是回到了车厢里。 林老爷子先是奉上自己专程带来的爱心鸡汤,接着对林寰嘘寒问暖,然后又鼓励了一番他明天的考试,最后才把话题扯到正题上。 “诶,乖孙,我听说太子要给你转学?” 林寰垂下眼,嗯了一声,随即又扯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冲林老爷子道:“是我说这边呆着不舒服,太子哥哥才重新给我找了个学校。” 林老爷子看着他,没说话,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净给他说好话爷爷只希望你高高兴兴的,明白吗?谁敢叫你受委屈,都有爷爷给你撑腰,所以啊,乖孙,要不,咱们还是不在别宫待了,搬回来住?” 林寰摇头,说不。 就算一年只能见一回,也比再也见不到了好,他之前不安恐惧的,也无非就是会被路海澜赶出别宫。现在这结果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一年一回,能被温柔以待,他不想奢望更多了。 就是因为总是奢望着更多,所以他才总是干出蠢事,早就明白了的,他永远都成不了路海澜的独一无二。 哪怕在他的生命中,对方早已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路海澜最近很忙。 他频频往返于书房和实验室,桌面上永远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光脑演算屏幕,甚至连吃饭也不忘干活。连朱岩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忙什么,屏幕上的那些数据更没人看得懂,反正他的确很忙就是了。 太子殿下忙于研究,对身边的一切事情都不闻不问,只除了送林寰离开这唯一一件事。 路海澜要送林寰去的新学校,位于遥远的西部,一个旮旯角落里的偏僻星球。虽然是旮旯角落的学校,但在军队中却享有很高声誉,还有个别名叫‘魔鬼训练营’。因为训练极为严苛,毕业率不足百分之一,能从里面走出来的绝对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件事路海澜是通过朱岩的门路办的,否则单凭他这个太子身份,能不能送林寰进去还是两说。在这件事上他对林寰说了谎,一旦被送进去,直到毕业或者被淘汰前都不可能出来,以林寰的性子主动选择被淘汰是不可能的,而且那地方禁止与外界联系,也就是说,至少有几年时间,林寰都不可能得知外面的消息。 这正是他选择那里的原因。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殿下。” 傍晚,朱岩端着茶水和点心走进书房,看着书桌上已经放凉了的晚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路海澜对他的到来恍若未觉,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死死盯在面前的屏幕上,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关。朱岩站了片刻,不得不再次开口唤道:“殿下。” 路海澜终于分出视线,瞟了他一眼。 “殿下。”朱岩凑近了点道,“明天就是林寰考试的日子了,您不给他打个电话吗?” 林寰要参加升部考试的事情,路海澜是知道的,不过这考试并不关系到林寰的前程,路海澜也没太在意。此时听朱岩提起,他才想起这事,略微思索了下,道:“不必了。” 朱岩沉默片刻,道:“小主子,老奴着实有一事不明。” 路海澜头也不抬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林寰转校吧。” “小主子明鉴,此外,您近些时日对林少爷的态度,也着实让老奴看不明白。” “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路海澜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我以往将他宠过头了,如今被腻得生烦,又不想丢掉,便干脆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朱岩愣了半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他一直觉得小太子性情太过温柔,然而当对方真的变得冷酷,第一个感到不适应的,竟然是他自己。 夜深人静,光屏上冰冷的数据无声流动,路海澜将手中的烟蒂丢进回收处理器,有些疲倦地举起拳头敲了敲眉心。 书房里静悄悄的。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呆久了,对声音就会格外敏感。小时候他经常被走路无声无息的韦恩度吓倒,有时候看着看着书,身边突然冒出来个人,那感觉真挺惊悚的。后来韦恩度发觉了这件事,换了双硬底的皮鞋,走起路来啪啪作响,大老远就能听得见,可这又经常吵到路海澜休息。 再后来,韦恩度脚上穿一双,随身带另一双,这习惯再没改过。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再早熟也是孩子,怕声响,怕黑,还怕人,整日与书作伴,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跟人说一个字,如果没人在身边耐心陪着哄着,怕是要长成个自闭儿。 想要被人温柔对待,这样的心情,谁曾没有过?哪怕是抱有目的的温柔,对需要它的人而言,也甘之若饴。 小小的相框静静立在书桌一角,被定格在照片中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曾经属于路海澜的,小小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风筝(上) 知了从大清早就叫个没完,不知不觉,夏天也快结束了。 虽说如此,到中午头顶上的日光还是晒得人头晕,林寰端着盘咖喱炒饭坐在庭院旁的游廊边,主厨大人知道他口味重而且不爱吃洋葱,在咖喱里加了花生酱来提香,香味飘出老远都能闻到。 考试在前天就结束了,回来后他睡了一天一夜,眼下才刚醒没多久。 这几天成绩就会出来,不过那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转学的事情他没跟陆定波讲,对方还以为他是要去参军,反正左右都是离开,用什么理由都无所谓。剩下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想做的,他对帝都并无留恋,让他留恋的仅仅这座院子里生活着的人。 法兰不在了,连韦恩度那个讨厌鬼也不在了,别宫里安静了许多,有点冷清。没有了一起用餐的时间,他连路海澜的面也见不到,一想到要离开那么久,他会觉得有点寂寞。 林寰拿起冰镇果汁喝了一口。 最后一天的考试里,陆定波对他说,这么畏首畏尾可不是你的风格在那一瞬间,他有种恍然彻悟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害怕受到伤害了呢?害怕失败,害怕希望落空,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到头来他就是个幼稚的小鬼,只想被哄着宠着,口中说的心中想的,要替太子哥哥分担伤害,可受了点伤就远远躲到一边,连靠近对方都不敢了。 这样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对方身边呢? 林寰从盘子里挑起一粒他不喜欢的胡萝卜,弹出去将不远处树上叫得正欢的那只知了打落,耳边果然清净不少。他对着盘子里剩下的炒饭也没了胃口,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哪怕有法兰那个嘴贱无比的家伙在也好,真奇怪,他居然有点想念对方了。 “林少爷。” 林寰闻声扭过头,只见朱岩正从走廊上过来。 “朱爷爷,有什么事吗?” “呵呵,只是听说你起来了,我就过来看看林少爷,考试发挥得如何?” 林寰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是路海澜让朱岩来找他。听对方提起前几天的升部考试,他皱了皱眉,回答道:“应该还行吧。” 他不太习惯像这样与朱岩闲聊,对方也几乎不会像这样找他聊天,他连法兰和路海澜的话题都接不上,就跟别提与朱岩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林寰之前有跟朱岩聊过一次,是朱岩点醒了当时陷入迷茫的他,让他明确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林寰若有所思地看向朱岩,对方应该不会闲得发慌来找他聊天,所以,应该是有事吧。 朱岩在走廊内侧的长椅坐下,敲了敲腿,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林少爷,我听说殿下要给你转学,不知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林寰目光黯了黯,微微垂下眼,平静道:“太子哥哥说那边更能锻炼我,既然是他安排的,就肯定没问题。” “可我听说那的规矩非常严格。”朱岩道,“一旦被送进去,不到毕业都不能出来,甚至连跟家人联络都不被允许,你要是去了那里,可能有好几年都不能再回来了。” 林寰错愕地瞪大了眼——不是一年回来一次吗?太子哥哥明明说 他被骗了吗? 林寰脑子有点乱,太子哥哥没必要拿这个骗他,可朱岩更没有说谎的必要。反正都是离开,一年和几年,也没什么差别才怪。 朱岩静静打量着林寰的神情,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等林寰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后,他开口道:“林少爷,殿下让我明天陪你去学校办转学手续,但这种场合,还是有你的亲人在比较好,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明天请你爷爷一起去学校办手续呢?” 林寰依然有点愣神,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好。 第二天大清早,林老公爵就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别宫门口,上一次乔装去学校探望林寰结果被警卫拦住的事情,看来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他这一次打扮得格外正式,甚至把平常不爱戴的勋章都翻出来筛选了半天,本来他还想穿元帅的正式礼服,但被管家好说歹说拦住了,说起林公府的管家,那是跟随了林骑大半辈子的老副官,一起跟他从前线退下来,没娶妻也没留下后代,孤寡无依的,就被林老爷子拐回了自己的府邸,继续受他压榨欺负。 林老爷子打定主意,这一回要给他外孙长长脸,重新树立起在林寰心目中他光辉的形象。远远瞧见林寰走出来,便背起双手摆出检阅军队的威严气势,眼睁睁看着林寰冲他走过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外孙今天好冷淡,林老爷子有点伤心。 林寰一言不发上了车,林老爷子原地干咳一声,默默转身打算跟上去,却听身后有人轻笑一声,他的脚顿在原地,脖颈一寸一寸僵硬往回扭。 双手揣在袖子里的老太监冲他展颜,那么一笑。 林老爷子,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两辆小车一前一后发动,被迫与朱岩坐上同一辆车的林老爷子扭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脸色很难看。坐在他身边的朱岩放下前后车厢间的隔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巧的干扰器,打开开关。 看见他这副谨慎做派,林老爷子心情越发糟糕,算准了对方找他绝没好事。 果然便听朱岩道:“不跟你绕弯子,林骑,我要跟你借点人手。” 林老爷子眨巴眨巴眼,扭回头来,露出好笑的神情道:“你,跟我借人?怎么,你手底下那么多人还不够用?” “不是不够用,是不能用。”朱岩一改常态的简单直接,“这事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林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说起来也是孽缘,他跟这老狐狸共同保守着不少秘密,彼此之间虽说互相看不顺眼,却是最信任的人无疑。 “这么严重?”他微微沉吟道。 “我现在还没彻底弄清楚,你的人到帝都后找个地方藏起来,随时待命。”朱岩说着话幽幽叹了口气,“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事关你宝贝外孙的小命,你最好别当儿戏。” “卧槽。”林老爷子一瞬间变了脸色,“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林寰扯上关系?等等,莫非是” 朱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切了他一眼,林老爷子默默闭上嘴,眼中兀自写着不可置信,悻悻然重新靠回椅背。 半晌,他慢吞吞开口道:“具体的我不多问了,你也别告诉我,省得给我自个添堵,我就一个要求,无论如何,不准把林寰牵扯进这件事。” 朱岩笑了笑,似乎是默认了,关掉了那只干扰器,将之收回袖子里。 “听说林寰考试的成绩不错?果然不愧是你的外孙,打仗的本事是天生的。” “光会打仗有屁用。”林老爷子毫不客气爆了粗口,“还不是被你们这群狐狸精遛的团团转。” 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太犯忌讳了。 ——尤其是太子那个小狐狸精。 转学手续的事情并不需要林寰本人出面,林老爷子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于是林寰就被打发去了寝室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军校生活本来就主张简朴,多余的东西都不让往学校里带,书,衣服,被褥,日用品,他没让跟来的宫人动手,自个几下打了包扛下楼。离开时,林寰回头看一眼这间住了几年的寝室,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来了。 让宫人将行李带到外面去,林寰一个人在学校里走着,有些小茫然。明明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地方,此刻却有了种陌生感,从以后他就是外人了,再到这校园里来,也不会有理所当然般的自在感。 经过参谋学院的外墙时,他突然想起陆定波,想起还没跟对方好好道过别。考完试那天太累了,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昨天晚上陆定波给他发了条简讯,说是成功被高等部录取了。 林寰走进参谋学院,升部考试结束后,学校里就真正没什么人了。剩下的都是假期不打算回家的,林寰记得有次陆定波提起过,说自己是孤儿,那对方想必也没地方可以回去吧。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之前做训练的那间模拟室,本来没抱什么指望,却意外地撞见了正在做模拟训练的陆定波。 林寰站在门口,冲摘下头盔的陆定波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哟。” “你怎么来了?”陆定波有点惊讶,随即又似乎想到什么,放低了声音问:“准备走了?” “嗯。” 陆定波笑了。 “我过两天也准备动身,给我分配的实习地点已经下来了,听了别惊讶,跟你一样,也是去远征军。” 林寰的确有点惊讶,不过又想起自己还没说过转学的事,尴尬地晃了晃眼神,小声解释道:“爷爷没同意我参军,给我安排转学去木谷了。” 陆定波错愕地瞪大了眼,片刻,突然噗嗤笑出来。 “我就说嘛,你爷爷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他拍着桌子狂笑道,“你说木谷?难不成是那个地狱谷?噗噗噗噗噗,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林寰就看着他笑,心里头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却没办法像对方这样笑出来。 陆定波终于笑够了。 “成吧,你就去地狱里煎熬吧,我呢,先去远征军出人头地了。等你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记得去远征军投奔我,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林寰本想嗤之以鼻,然而看着陆定波脸上认真的神情,不知怎地,突然有点感动。 这大概,就是朋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风筝(中) 如果说有人生来就是胜者,那么也有人生下来便是败者。 杜就是这样的人。 他出生在花街一条肮脏的暗巷,从生下来那刻起就被遗弃,本该死去却被人发现,被不知哪个该死的好心人送到了治安局,然后被送进了孤儿院,从此开始他失败的一生。 脑袋笨,长得难看,不善交际,几样加在一起注定他的童年永远是被欺负的那个,初中毕业后他选择去念技术学校,在那里他走狗屎运遇见了一个愿意跟他交朋友的女孩子,对方虽然不漂亮,但人温柔心灵手巧,也从来不嫌弃他差劲。毕业前夕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向她求了婚,她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他以为他能获得幸福,但现实又给了他一记残酷的耳光。 在毕业后,他拼命找到一份能够养活得起两个人的工作,是跟着矿船去矿星进行挖掘作业,要离开帝都,很辛苦,船上分配给他们两人居住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米,但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然而等他带着被录用的好消息回去找她,却听说,她被她的继父卖到了花街。 她的继父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未成年人受治安局监控保护,一旦失踪或者受到伤害都会引来治安局官员的调查介入,但成年人就不在保护范围内了,治安局的监控光脑会自动将成年目标从保护列表中删除。他找不到她的继父,只能去花街打听她的下落,最终从一名掮客那听说,像她这种姿色非常一般的,多半是被转手卖给了那种专门的妓船,拉去矿星或者前线,给那些不挑肥拣瘦饿红了眼的矿工或者士兵提供服务。 他搭上矿船,开始作为一名矿工在宇宙中漂流,大一点的矿星一般要开采三四年,小的一年就够了,他一直在寻找她,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宇宙太大了,到头来他能够做的,也无非是蹉跎岁月罢了。 漂流了三十多年后,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矿工高强度的作业,在矿船长的帮助下,他回到帝都,成为了一名能源管道维修工。他想过去死,结束这失败又无望的人生,但死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他是个胆小鬼,他一直都是。 直到他接到一封邮件,邮件上的陌生人问他:你想见李吗? 李是她的名字。 为了让他相信,对方给他发来了她的照片,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在那一刻,他的生命突然又有了意义,邮件上的陌生人承诺,只要他按照对方的话去做,就会告诉他她在哪里。 他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勇气,无论对方要他做什么,他都一定会做到。 “所以说,我难得来一次帝都,却不得不在地下室里窝了一个月,就是为了解决你这么个货色?” 晃着一头显眼的金发,用行军带缠着额头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脚下是刚刚想要逃跑却被他打倒的杜,年轻人倒是挺佩服对方顶着枪口还敢跑的勇气,难不成是算准了他不会杀他? 另一道魁梧的身影从房门外走进来,皱眉看了眼地上还在挣扎的杜,对年轻人道:“别玩了,给你三十分钟,把他的嘴撬开。”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将地上的杜拎起来,咧开嘴笑了。 “喂,牛排你喜欢吃几分熟?” 帝国历八零一年九月二十日,大光明宫正在举办三年一度的光明庆典。 路海澜换了身黑色的便装,吩咐朱岩安排车去大光明宫,他要去现场观看光明庆典。镜子里的人面颊略显削瘦,眼皮底下有藏不住的青灰,这段时间他时常忙碌到凌晨,三餐也没有怎么好好吃过,几乎耗空了这具身体里积蓄的能量,结果就是这副糟糕的样子了。 “殿下,您允许的话,老奴也想一同随行。” 朱岩揣着手站在一旁,神色恭谨地低声请求道,有那么一个瞬间,路海澜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随即又哂笑着摆摆手道:“随你喜欢吧。” 照例是由何山在前面开车,朱岩与路海澜并排坐在后排,还有几名侍卫搭乘另一辆小车跟随在后面。两辆小车一前一后离开别宫,车厢中路海澜打开了光明庆典的实时直播,整个大光明宫已经成了人的海洋,被划定的观看区域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民众,广场中上千名白袍修士正在闭目自诫,场面静谧而肃穆。 小车驶上高速传输带,越靠近大光明宫车流量就越发密集起来,有不少车辆排队堵塞在各个高速传输带的入口,因为没有空的传输平台而只能在那等待。何山通过禁卫军的监控系统调查了前方的道路状况,开口禀报道:“殿下,雨田区最靠近大光明宫的四个出口都已经临时关闭了,我们可能要从白枫区的方向绕过去。” 路海澜点点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道:“人可真够多的。” 朱老太监揣着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下了高速传输带,道路愈发堵塞得令人发指,靠近大光明宫范围,车道已经被临时封锁,所有人都得下车去一旁的步行传输带上步行。何山在征求过路海澜的同意后,干脆将车驶进了治安人员专用的空中车道,仗着特权从人们脑袋顶上大摇大摆地飞驰而过。 光屏中的直播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声浪,伴随着‘皇帝陛下万岁’的呼声,一列衣着鲜亮的禁卫军仪仗队踩着整齐的步伐走进广场,帝国皇帝陛下站在后面的礼车上,向四面八方的民众笑着挥手。 路海澜微微眯起眼。 “何山,停下车。”他吩咐道。 两辆小车降落在一旁的屋顶平台上,路海澜走下车,站在屋顶边缘向下看,朱岩缓缓走到他身后,轻声道:“殿下,您是在等什么吗?” 路海澜没说话,半晌,回过头看向朱岩。 老人露出既无奈又包容的目光,低声道:“殿下,停手吧。” 路海澜笑了。 “我一直没问过你。”他道,“如果我和父皇只能选择一边,你会选择谁。” 朱岩沉默。 “我不想当皇帝。”路海澜道,“我对统治帝国没什么兴趣,更不觉得被人口称万岁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有那些时间,我更想出去旅游,带上书,还有你们,造一艘飞船,不需要目的地,随便走走就好也许还会在路上结识新的伙伴,也许会有人离开,如果走累了,就找个地方住上一阵子。” “宇宙这么大。” “我想要的仅仅如此而已。” 一阵风拂过屋顶,吹起路海澜鬓边的黑发,他将双手放进外衣的口袋,微微仰起头,看向头顶蔚蓝澄澈的天空。 “但只要有那个人在,我这个小小的理想,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不是吗?” 脸上沾着血迹的金发年轻人点了颗烟,房门又一次被人推开,几道身影鱼贯而入,之前来过的那个壮汉开口问:“问出来了吗?” “我们这次恐怕是摊上大麻烦了。”年轻人咬着烟道,看向房间中唯一的女性,“阿兰,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脚底下的能源管道出了问题,比如爆炸什么的,后果很严重吗?” “如果只是个别管道的问题,主控光脑会立刻抽空附近的能源网络,所以不会引发大的事故。”名为阿兰的女性平静解释道,“所有地下能源管道都由自律机器进行不间断检查维护,每个区段也有专门的人工负责人,平均发生事故的概率低于万分之一。就算有人想动什么手脚,也有主控光脑的二十四小时监控,任何不符合逻辑的行为都会被立刻制止。” 金发青年踢了踢脚下已经不成人形的杜,道:“这家伙就是个管道维修工。” “他做了什么?”阿兰问。 “不清楚,只是有人让他往某台自律机器里输入了一段程序。”金发青年打开光脑,调出一个小的程序包,发送给阿兰,后者打开看了看,下一秒瞬间捏碎了自己的便携光脑终端。 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刚刚发送了程序包的金发青年,他犹豫着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终端,不知道是不是也该照着来那么一下。 “是病毒。”阿兰道,“不打开就没有关系,传染性很强,我需要一台黑箱来分析它。” 在两人对话间,刚才那个壮汉抬起手腕,看了看光脑上接到的简讯,皱眉开口道:“有个坏消息,山羊又破译出两封邮件,我们又有新的目标了。” “我终于感觉自己不是来蹲地下室的了。”金发青年碾灭烟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泽,“那还等什么?动身吧。” 距离风筝脱线,还有二十一分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风筝(下) 嘈杂的人声就在脚下,又似乎离得很远。路海澜低着头,看着那些无知无觉走向前方的人们,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是在走向坟墓。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光脑。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到现在才开始行动。”他低低笑着,对朱岩道,“现在才开始破解我的光脑,也太迟了吧。” 他说的自然是别宫里实验室中那台,由罗拉送给他的启示级光脑。朱岩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纵然他已经猜到路海澜想要做什么,却仍然无法得知对方究竟打算怎么做,破解路海澜的光脑,目的也不是为了阻止对方。 朱岩拢了拢袖子,冲路海澜躬身行礼,倒退回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路海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随即目光骤然凝滞。 一名穿着侍卫服饰的人从旁边的车上下来,摘下头上的帽子,显露出底下漂亮而稚嫩的面容,那双深红的眼瞳静静注视向路海澜,在其身后,两辆小车同时浮起,离去。 本应在二十天前就被送走的林寰站在那里,开口唤道:“殿下。” 路海澜缓慢地,歪头,笑了。 他还是低估了朱岩,对方发现的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早,不,或许正因为他执意要将林寰远远送走,才引起了朱岩的怀疑。 他笑得有些无奈。 心里有在乎的人,这就是弱点,朱岩用林寰来对付他,还真是死死抓住了他的弱点。林寰的表情他很熟悉,那是下定了决心,像是要去找人玩命的倔狠。天知道朱岩给对方灌输了什么,林寰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来阻止他的。 “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路海澜无意识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林寰的表情微变,犹豫着踏前一步,叫道:“太子哥哥。” 路海澜嗯了一声,抬步向对方走过去,就在他伸出手即将触碰上的林寰的前一刻,后者猛然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路海澜的手停在半空,缓缓垂下。 “你也要与我为敌?”他问林寰。 林寰摇头。 “太子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林寰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海澜,“为什么要送我走?我留下会妨碍到你吗?” 路海澜看着他一无所知的脸,垂落的手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抬起。 朱岩离开,是去通知他父皇了吧,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但是林寰在这里,他该怎么办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能让在这里的上百万人去死,所以他能让林寰去死吗? 遍布于整个帝都大星地下的能源网络,是维持星球上人们正常生活的‘生命之网’。一旦没有了能源的供给,眼下这颗星球上所有人造出的繁荣景象都将停止运作,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的,绝对不可能。 正在赶去捕捉新目标的金发青年一行接到了来自后方阿兰的联络,后者要求他们立刻放弃任务目标,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她指出的新目标地点。 “虽然不清楚具体方式,但我推测,幕后者是想引爆整个雨田区地下的能源网络就在现在。” “别开玩笑了。”金发青年抄起通讯器叫嚷道,“有可能吗?你知道这地方现在有多少人吗?”他望着外面一直堵塞到高速传输带上的车流,托了这该死的堵车的福,他们现在还没进入雨田区的范围。 还有六分钟就要到十二点,而十二点整,皇帝将与圣女在广场一同点亮光明之灯,昭告庆典正式开始。 如果整个雨田区地下的能源网络被引爆,那威力不亚于被数十艘战舰的主炮齐射,到时不要说雨田区,就连周围几个区也不可能幸免,势必要被爆炸的威力波及。更糟糕的是还有可能引发其他区域能源网络的连锁爆炸,到时候整颗星球都要沦为一片废墟。 “在设计之初有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在每个区域都有一个单独的人工控制阀。”阿兰在通讯中飞快道,“只要抢在引爆前将雨田区的能源网络通过人工控制阀关闭,就能阻止对方的计划,根据我的预计,你们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被堵在高速传输带上的几人面面相觑,受上面指示他们的行动要绝对隐秘,所以任何可能引来监控注意的非常规手段都不能使用五分钟,这是要玩死他们吗? 金毛痛苦地捂住脸,哀嚎一声。 “说真的,我开始讨厌帝都了。” 万众瞩目的大光明广场上,一袭白袍的圣女缓缓走上台阶,与等候在平台上的皇帝陛下共同来到竖立的光明之灯前。 远处,朱岩与何山等人混在人群中,仰起头眺望这一幕。 老人心中回想着刚才路海澜的那个问题——皇帝和太子,他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阻止太子疯狂而残忍的计划,他本来有这个机会,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发现了对方的不正常。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就果断地采取行动,局面也不会演变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但是他没有。 此时此刻,包括站在他身边的何山,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如果太子引爆了雨田区地下的能源网络,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一瞬间被夺走性命,但朱岩至少还有时间,通知那位尊贵的皇帝陛下离开,他只需要按下怀中的通讯器,告诉对方有危险。 如果是他的话,皇帝陛下肯定会听从的。 但如果他这么做了,太子的阴谋就势必会败露,接下来等待着路海澜的,就算不是死亡,也绝不会比死更好过。 朱岩看着皇帝陛下,看着那个让亲生儿子不惜犯下如此罪业,也一定要将其拖入地狱的男人。 一味的夺取和占有不能被称为爱,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对方就是不懂呢? “太子哥哥。” 二十天前,本应搭乘飞船离开帝都的林寰却在离开帝都不久后,搭乘一艘运输艇被送回了帝都空港。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朱岩只用告诉他,他的太子哥哥有危险,他就留了下来。 他用这二十天翻来覆去地思考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林寰又向后退了半步,单膝跪倒,他眼中已不再有迷惘。 “你说过,等我知道了什么是永远或者一生,再来对你说这样的话。我现在还很弱小,不值得被信任,也没有资格向你效忠。” 他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右眼,在路海澜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瞬间,将那颗深红的眼瞳硬生生用手指挖了出来。 涌出的血液瞬间淌满了林寰苍白的面颊,他一动不动地跪着,身体克制而隐忍地颤抖着,伸出手臂,将挖下的右眼托在掌心,递到路海澜面前。 “赌上这只眼睛,我发誓,一定会变强,所以太子哥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有人用最蛮不讲理的方式,将路海澜重要的人,接二连三地从他身边夺走,他的母亲,白皇妃,法兰,韦恩度所以他也打算,用最蛮不讲理的方式,来夺走对方的性命。 这样做当然很危险,甚至在路海澜的计算中,成功率还不到三成,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无非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林寰。 他将林寰远远送走,如果他成功了,就去接对方回来。如果失败了,几年时间,足够一切尘埃落定,林寰还小,就算是伤心痛苦,也终究会过去的。 路海澜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他错了。 被递到面前的眼球红得刺眼,染血的指尖固执而疯狂的曲张着,林寰单膝跪地,挺直了单薄的肩膀,血流了满脸,却依旧用仅存的左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路海澜。 母后为了复仇而选择了死亡,白皇妃是为了保护白家,法兰追寻着自己的梦想,韦恩度?路海澜不知道,也许是忠诚?对他们而言,都有比路海澜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被他们所抛弃。 林寰对他抱有的感情是依赖?是喜欢?是憧憬?又或者是爱?路海澜一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也宠他,喜欢他,照顾他,竭尽所能地保护他。如果林寰不喜欢他,那才是不正常。 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抱更高的期待。 路海澜在林寰身上,看见了与己相似的疯狂火焰,连身心都被燃烧殆尽,不计一切的疯狂。 等一等吗? 他握住伸到面前的手腕,俯下身,亲吻林寰空洞涌血的右眼。 林寰用一只眼睛做代价,要他去相信虚无缥缈的未来,这代价不够吗?足够了。 那他就饮下这甘甜的誓约之血,耐心等待吧。 整点的礼钟敲响,皇帝陛下与光明圣女一同点亮光明之灯,象征着光明的大光团缓缓飘入空中,随即无数小小的光团飞起,向着四面八方飘散。 光明散落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小强 “所以我还是讨厌帝都。” 虚惊一场,干完了毁尸灭迹等等善后工作,还没来得及去传说中的花街溜一圈,就被打包塞进飞船发配回迷乱星域,金毛,不,金发年轻人表示十分愤慨,愤慨得想要骂娘。 其他几人倒没他这么上火,毕竟这次的工作虽然中间惊吓了点,但总的来说比想象中轻松多了,他们简直像是来度了个假,就是度假地点的环境糟糕了点,一个月的地下室什么的确实有点蛋疼。 “话说。”抱怨了一通的金毛突然又起了兴致,凑过来对众人道,“诶,住隔壁舱的那个小子,我瞧着有点眼熟啊,你们不觉得吗?” 他说的是这艘船的另一个舱室里唯一的乘客,本来这艘船就是专门接送他们返回迷乱星域的,结果临走时却多了个乘客,这事情有点怪,很不符合让他们隐秘行动的原则。 “那是林大帅的外孙,林寰。”埋头操作光脑的阿兰头也不抬道。 此言一出,连坐在角落里看肥皂剧的壮汉兄都抬起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们可没收到命令说不允许与对方接触,所以反过来说,就是希望他们去接触接触了? 好像有点意思啊。 光明庆典结束,受了伤的林寰被送走,路海澜也得到了朱岩的一句‘殿下放心’,他有点惊讶地看着对方,却见老太监冲他调皮地挤了挤眼睛,这动作换个女孩子来做还好,放到朱岩那张老脸上不提也罢。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重新考虑之后的安排。林寰虽然帮助他暂时压制住了心中的疯狂与毁灭的念头,而朱岩也没有将他出卖给皇帝陛下,但接下来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迟早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罗拉的简讯,对方说她已经到了帝都,想要跟他见上一面。 路海澜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不在别宫,毕竟罗拉也是法兰的相关者,不适合出现在别宫。路海澜通过光网预订了一间茶室,两个人约在那里见面。 罗拉看上去有点憔悴,不过喝茶的姿态依旧十分优美,路海澜通过禁卫军查过对方的资料,她是贵族出身,因为不愿意按照家里的要求联姻,所以与家族断绝了关系,成了一名独立ai程序设计师,还是最顶尖的那种。 “我该叫你小海?还是殿下?”罗拉笑问道。 路海澜并不惊讶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他今天来完全没做伪装,而且据他所知,罗拉与法兰的关系可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我更喜欢后面那个。”他回答道。 罗拉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了句让路海澜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害我输了一万块,殿下。” 不等路海澜想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罗拉摆正了姿态,露出认真的神色道:“殿下,我这次来是受了某个家伙所托,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路海澜知道她口中的某个家伙指的是法兰,点点头,道:“你说。” “你觉得,把自己的梦想托付给别人,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无耻?” 路海澜沉默片刻,点头道:“是有点。” 然而他又接着道:“但也要看那个梦想本身是什么,如果不感兴趣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拒绝的。” 罗拉眨眨眼,又笑了起来。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法兰那个人渣也会在你面前感到不好意思了。”她说着话,用右手食指敲了敲左手腕是的便携光脑,不耐烦地催促道:“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好意思继续躲着?” 路海澜的视线望向她的左手,只见一个小小的三维虚拟人型缓缓从光脑中漂浮出来,脸上挂着他所熟悉的散漫笑容,外表酷肖法兰的小人抬起手干咳两声,冲路海澜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人工智能小强。” “法兰?” “不,我是小强。” 路海澜懒得理这个逗比,将疑问的视线投向罗拉。 罗拉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很愉悦,又似乎十分的悲哀,她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法兰死前,我强制读取了他脑中的记忆,储存下来,并用它制作了这个人工智能。因为具备一个人全部的记忆资料,所以在我迄今所制造的人工智能中,它的智能水平也是最高的,几乎与人类不相上下了。” 从她简短的一段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叫人十分心惊,无论读取记忆还是读取的记忆体制造人工智能,都严重越过了名为禁忌的界线。禁忌之所以是禁忌,正因为一旦被打破,所造成的后果往往是难以估量的,抽取人类记忆制造人工智能这种事情如果被公开并扩散,人类社会将有可能一瞬间崩塌。 “你说过。”路海澜的声音有点干涩,“你不追求最终幻想” “对,我的确不追求那个。”罗拉打断他道,“所以你不必担心,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作品了。” “嗯,因为她以后就要当个家庭主妇了。”被冷落在一旁的小人突然插口道。 下一秒,一溜幽蓝色的电光从小人身上闪过,后者顿时如同火烧屁股一样蹦起来,扯着嗓子嚎叫:“谋杀亲夫啦!救命啊!哇啊啊啊啊啊——” 路海澜几乎分不清这究竟是人工智能,还是法兰本人了。 罗拉轻快地笑着,拍拍手站起身,道:“剩下的事情就让他来跟你讲吧,我肚子饿了,出去找点东西吃。”说完,她就施施然走出了茶室。 于是房间中,只剩下路海澜与某个自称小强的人工智能大眼瞪小眼。 “咳咳。”小人干咳两声,在桌子另一端落下来,拉出一张虚拟的椅子,翘起腿坐上去。 “所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他托着下巴,沉吟道,“我,不,名叫法兰的这个男人,他的梦想,实在是非常的伟大啊。” 路海澜看着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茶杯扣上去的冲动。 罗拉并没有在帝都久留的打算,见过路海澜后就要走了。她说她准备在魏安开间咖啡屋,让路海澜以后有兴趣的话务必要去赏脸坐一坐。 “然后她就可以打着太子专座的名义赚钱了。”飘在路海澜身边的鬼火模样小光球如此道。 这就是罗拉留给路海澜的礼物,一个分体版的小强,说白了就是一段复制的数据。为了不引人注目,外形也被强制设定成鬼火。 路海澜一听见这货说话,心情就异常复杂。不过他现在也没精神再说什么了,只想倒头睡上一觉在那之前,他还要去看看林寰。 林寰的右眼,他让何山拿去封存起来,并不打算还给林寰。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打算理会什么正确又或者道理,遵循世俗常理去让林寰将眼睛复原。他不想变成他父皇那样的人,一直克制着,哪怕再想要,也不允许自己去从身边的人身上夺取。但这只眼睛,不是他夺取的,是林寰自愿献给他的。这是他的东西,哪怕林寰将来后悔要跟他讨回,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说殿下。”鬼火球一本正经吐槽道,“您刚才的表情好变态。” 路海澜揉了揉眉心,他都几乎忘了还有这货在,抬起手二话不说切断了便携光脑的开关。 于是世界又清静了。 然而回到别宫的路海澜却没能见到林寰,朱岩垂着脑袋跟他说,林寰被林老爷子亲自闯进来接走了,那头人形怪兽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多半是知道了林寰瞎眼的事情,气糊涂了。 路海澜没说什么。 等林寰醒了,他本想问问对方的打算,先前想把林寰送去木谷,是因为他要发疯。现在他不疯了,事情也没暴露,也就没必要把林寰送去木谷了。 给林寰办了退学手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取消要不就换所学校?路海澜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自己的卧室,简单的洗漱后,躺上床闭上眼。 意识飞快地沉了下去,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得去林公府接林寰。 第二天,林老公爵一大早登门,见了路海澜便往地上一跪,直截了当道:“林寰性情顽劣,不宜再当殿下的伴读,老臣已将他送去前线军中管教,还请殿下恕罪。” 他这不是来请求,而是先斩后奏,恐怕走完了路海澜这一趟,他还打算去面圣。 路海澜看着他,半晌,俯身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林寰的事情,是孤对不住你,你送他去军中磨练,孤也不反对,父皇那边,孤会上书解释但林寰,孤是不会放手的。” 林老爷子听见前半句,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等听完后半句,眼睛就瞪起来了。 路海澜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只要林寰还想留在孤身边,孤就绝对不会放手,哪怕是死,孤也要拖着他一起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心花怒放 秋天是别宫东院最美的季节,满庭院的红枫,萧凉而优美。 路海澜站在走廊边,看着院子里的红枫,鬼火球静静落在他肩上,幽幽叹了口气。 “我当初第一次来,看见的就是这满院的红枫。” 路海澜没说话,事到如今他也弄不清楚,肩膀上这个究竟是法兰,还是个很像法兰的人工智能。 谁叫对方自己,也老是弄错呢。 “您当时才那么点大,软乎乎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嘴贱是病,得治。路海澜打开从罗拉那要到的小程序,看着鬼火上蹿下跳哭爹喊娘,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点。 林寰被送走了,他的确不太高兴,但如果说以前将林寰送去学校,他的心情是被逼着放手的话,那么现在,他却有了种哪怕放开手,对方也一定会回来的确信感。 路海澜承认自己有点幼稚。 脚边响起一声猫叫,路海澜低下头,发现那只被他捡回来的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黏在他脚边磨蹭,说起来这猫跟林寰挺像的,除了他,对谁都爱搭不理譬如说正气喘吁吁端着猫粮奔过来的朱岩。 肩膀上的鬼火球嗤笑两声,钻回路海澜的光脑中,朱岩将猫粮放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与路海澜对视一眼。 “这猫有名字了吗?”路海澜突然问。 朱岩愣了愣,感情他家小主子终于想起这事来了,赶忙摇摇头,说没。 “那就叫小寰吧。”路海澜道。 得,朱老太监心想,这下等林寰回来,有的闹了 时隔两个多月,终于被想起来,并且再一次被从营养舱中唤醒的罗睺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只漂浮在舱外的鬼火球。 然后那球说话了。 “看你变成这模样,我心情挺复杂的。”球道,“你当初要是乖乖按照我的计划走,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破事了。” 罗睺没听太明白,默默看着球。 “我是打算叫你的副手反水,配合我的人将你逮了,然后给你看这个。”球说着话弹出一个光屏,屏幕中一个妇人抱着一名少女,冲屏幕外招手,女孩笑起来,甜甜叫爸爸。 她说,爸爸,我们都很好,你快点回来吧。 罗睺傻傻看着屏幕,眼珠都不会转了,那影像反复放着,他就一眨不眨反复看着。 球看着他,半晌,留下光屏,自个飘走了。它飘到站在角落里的路海澜身边,丢下句剩下的交给你了,就钻进了对方手腕上的光脑。 路海澜掐灭手中烟,走过去,将光屏关了。 “如你所见,你的妻子和女儿都没死,绿洲星上的其他人也没死,他们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可以送你去见他们。” 罗睺呆滞地抬起头,显然是还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但是你为了复仇所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一笔勾销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你留下来,为我做事,为了保护这些人继续生存下去,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考虑一下吧。” “不愿意的话,舱顶上有个红色的按钮,你按一下,就可以死了。” 早在魏安零四三号前,罗睺为了复仇成为走私商人,手上沾染的罪恶和人命已经不计其数。法兰,不,小强感觉没法面对对方,心情异常复杂,也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当初罗睺直接跑去质问法兰,又或者法兰早点发现罗睺的存在,恐怕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今年年初,我接到情报,说云州的地下交易市场,有人在买卖博尔博斯族的种子。” 离开地下室,路海澜并没走远,而是在外面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鬼火球从他的光脑终端中飘出来,落回他的肩膀上。 “罗睺是被圈定的嫌疑人之一,在调查他的资料时,我意外发现他出身绿洲,接着又查到他曾打听过我的消息,那时大概就有了猜测。” “所以你就安排了魏安那场闹剧?” “嗯,本来是打算先接触一下,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做处理,结果” “结果被我搅黄了。” “对不不不。”法兰,不,小强敏锐觉察到危险的气息,果断改口道,“殿下您只手拆战舰,简直酷毙了。” 路海澜懒得跟他计较,问:“你骗我去魏安,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殿下您介绍朋友认识啊。”鬼火球蹦了蹦,见路海澜表情不善,又默默缩了回去,“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利用殿下您,同那一位谈一谈。” 路海澜眯起眼,若有所思道:“你想跟他谈什么?” “当然是谈合作了。”法兰的口吻无比坦然,“他要杀死老师,我要贤者之位,我们的目的完全没冲突,比起选路梵,选我不是更好嘛。” “他不会选你的。”路海澜断然道,“换了我,也绝对不会选你合作。” “因为我不可信任,没有把柄可抓。”法兰自我吐槽道,“不知道为什么,认识我的都觉得我是个人渣。” “所以你的确是个人渣。”路海澜毫不留情补上一刀。 法兰哈哈大笑。 秋日的凉风吹拂过面颊,路海澜靠在长椅上,仰起头,注视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法兰温斯特,他的老师,是个逐梦者,即便遭人误解,被人怨恨,也从不自艾自怜。遵循着心中的光明,为了心中的梦想,坚定不移地前行。 真是个伟大的家伙。 民主不是个坏东西,人生下来也没必要被分成高低贵贱,如果在帝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那我就造一艘大大的宇宙飞船,把他们带到帝国外面去。 宇宙这么大,可能性,是无限的啊。 时隔两天,坐回书桌前,路海澜有种一切重新开始的微妙错觉。摆在他面前的事情不少,法兰丢下了个烂摊子,还是个巨大的烂摊子,无论是接手还是重新梳理都不是件轻松活计。顺带一提,路海澜名下如今唯一的那家工厂,实际上也是法兰留下的遗产。 “诶?您说那个啊造飞船不是个小工程,更何况我计划中的飞船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材料什么的,比较难弄,您也知道,帝国对这块监管得很严。所以我就想,挂靠到您名下,想办法接下金刚城要塞的改造项目,这样就可以顺便您懂的。” 路海澜已经被算计得没脾气了。 金刚城要塞的改造方案他只做了一半,距离军方给出的期限还有三个月,但他已经不打算做下去了。与法兰不同,虽然姑且算是接下了对方的梦想,但路海澜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准确来说,因为法兰的梦想,他心中也生出了想要做某件事的欲望。 不管怎么说,一切还要从头开始做,路海澜放下茶杯,正打算打开光脑,目光无意间扫到桌面上一角,怔了怔。 他拿起那只模样有点滑稽的小木偶,举到眼前。 这不是他的东西,负责打扫的宫人也不会做出这种逾矩的事情,路海澜记得前两天应该还没有这玩意,所以说他的手指碰到了木偶背后的按钮,犹豫着按了一下。 “太子哥哥,生日快乐,太子哥哥,生日快乐” 木偶滑稽地举起双手挥动着,声音却是林寰本人的,路海澜用了半分钟将这玩意的脑袋拆下来,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微型录放器。 丑兮兮的木偶用涂料漆红的眼睛傻傻看着他。 有个词,叫心花怒放,很形象。如果说潜藏在路海澜心中的疯狂有如汪洋,那么在这疯狂的海洋之上,一朵皎洁而灿烂的莲花,正徐徐绽放。 它盛放在那里,便镇压住了他心中的无尽疯狂。 路海澜将木偶的头部安回去,用手指拨了拨它,他将它放回桌上,撑起手肘支着脑袋,看它做着滑稽的动作,用林寰的声音冲他说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生日快乐,太子哥哥,生日快乐 应该录点别的,路海澜想,像是太子哥哥,最喜欢你这样的。 帝国历八零一年十二月,金刚城改造项目因没有合适的改造方案而被迫中止,本应被拆毁的金刚城要塞收到皇帝旨意,暂缓拆卸工程。 帝国历八零二年一月,太子实名官网上线,以太子本人的名义,公开向全帝国发表‘繁星号太空巡回堡垒’计划书。如果说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但看过计划书后,商人们已经开始正视并考虑这其中的投资价值。与时下已经成熟的宇宙游轮业相似,内核却完全迥异,太子想要建造的是一座巡回于宇宙中的移动都市,人们不仅可以去上面游玩,更可以在上面定居生活,这推行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帝国历八零二年二月,太子官网开始向全社会募集资金。 帝国历八零三年三月,太子官网宣布募集到的资金超过五千亿,已向帝国军方提出申请,购买其预备拆毁的太空要塞金刚城,作为繁星号的主体进行改造。 同月,繁星号太空巡回堡垒计划,正式启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番外 星际时代的太监 四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从小被教育的是,他们是被选中的人,被选中侍奉皇室,侍奉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在一个白色的屋子里,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孩子,从行走到坐姿到说话的声音,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如果显露出哪怕一丁点攻击性的行为和不安定的状态,都会被认定是不合格品,被送走。 没有人知道被送走后会怎样。 他们的身体受过改造,不会产生性欲,对快乐或者疼痛的感受度也很淡薄。对帝国和皇室的忠诚被牢牢刻印在他们的精神中,如果是主人的命令,就算是去死,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但这种精神的刻印,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松动,一旦获得了足够的知识和阅历,就会怀疑,就会反抗,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十二岁时,他离开了白屋子,被送进皇宫,成为了一名最普通的杂役太监。最下层的杂役太监几乎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学着大人们的样子,也在内部划分了高低贵贱,他被划分到最低贱的那一类,饱受欺凌。 他不太明白,也觉得很没意思。 十六岁时,他被发配到隐宫,去侍奉先帝的遗孀,梅太妃。梅太妃为先帝育有一子一女,先帝驾崩时她才刚刚三十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却被幽闭于隐宫,连亲生子女都不能再相见。 韦恩度觉得她很可怜。 可她却并不那么觉得。 她喜欢泡在光网上看肥皂剧,喜欢乱买东西,喜欢亲自下厨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料理。她还把院子里的花圃铲了,改造成菜田,种自己爱吃的小白菜。 她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隐宫改造的乱七八糟,隐宫里装上了自动温湿调节器,到处是自动清洁机器人,厨房里有智能小助手,还有二十四小时陪伴在她身边的管家型人工智能机器人这就弄得韦恩度他们很尴尬,因为他们几乎无事可做了。 但是她说,既然是机器能做的事情,何必要人来做? 她还说,你们要是闲着无聊,可以随便上光网玩儿,正好她打网游还缺几个小弟。 她总是那么自得其乐的样子。 但韦恩度知道,她其实很寂寞,她也会喝醉酒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会买根本用不着的男孩和女孩的衣服。 后来,他发现,这座皇宫里的人,其实都很寂寞。 哪怕是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羽文帝,在死的时候,身边也只有他们几个太监而已。 羽文帝死后,侍奉他的几名贴身太监都自尽了,只有韦恩度没有,新皇帝很感兴趣,将他叫去问话,问他为什么没有自尽? 韦恩度说,他也不知道,但好像,还不想死。 宫里没有规定说主子死了,太监就要跟着殉死,但绝大多数太监都会在主子死后,失去求生的意志。一般来说,侍奉的年头越长,这种现象就越普遍,但韦恩度接连两次违反了这个定律,梅太妃死时,他没死,羽文帝死时,他也没死。 韦恩度本以为新皇帝会将他送去‘返修’。这是他们太监之间自嘲的说法,意思是他们就像机器一样,如果被发现出了问题,就要送回工厂重新调试维修。当初梅太妃死时,他已经被送去‘返修’过一次,对那套流程并不陌生。 新皇帝提拔他做了掌事太监,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 帝后恩爱人尽皆知,韦恩度也一跃成了‘红人’。 这么多年宫中历练,他早已荣辱不惊,秉着谨小慎微的本分,安稳度日。哪怕他亲眼看着在帝后恩爱的表象下,暗藏着何等令人心惊的爱恨纠葛,看着皇后日复一日被绝望与痛苦淹没,他也从不去探究,更不会去多管闲事。有时候韦恩度也会自嘲地想,也许他是这宫中,最怕死的太监了。 生下太子三年后,皇后终于还是死了。 韦恩度依旧不想死,侍奉皇后的大宫女在死前指责他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皇帝陛下很痛苦,韦恩度看得出来,那是痛不欲生了所以他始终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要把他派到皇后身边,明知道他是个不够忠心的奴才,为了自己的性命能够无视主子的痛苦。 然后皇帝又把小太子交给了他。 韦恩度想,换个人绝对能比他更合适,因为他没有‘真心’。小孩子是敏感的,太子对他既不亲近,也不依赖,这正是韦恩度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样,他就能坦然漠视对方的痛苦,安安分分当他的奴才。 太子渐渐长大,身边也渐渐多了许多人,别宫变得不再冷清,太子脸上有了真正的笑容。 韦恩度却很苦恼。 他明明一直在努力保持距离,可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被扯进了那个洋溢着幸福的圈子。与痛苦不同,从太子身上辐射出来的快乐,轻而易举便穿破了他的防线,令他感染其中。 有天太子突然跟他说,你笑起来比以前自然多了。 韦恩度悚然而惊。 他们是太监,是被改造的机器,是奴才,不是人。人类的情感会让他们出问题,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返修’,他们就会死。 太子不明白,他分享给他的幸福正是最大的毒药。韦恩度尊敬朱岩,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披衣之恩,在他们当中也有极少数佼佼者能够承受住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压力,蜕变成人。韦恩度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器量,他与其他太监不同的地方仅仅在于,他比他们更擅长躲避危险。 韦恩度想,他也许是应该主动申请‘返修’了。 然而白皇妃死了。 属于太子的微小幸福在一夜之间崩毁,看着陷入痛苦的小太子,韦恩度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同样是他,在一旁漠然旁观着皇后的绝望与痛苦他是奴才,对帝国,对皇室忠心不二,所以他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做。 人类真的很奇怪。 他们有各式各样激烈的情感,会大哭大笑,还有弄不明白的爱与恨。像韦恩度这样有足够经历的太监,都会尽量伪装得像人类一样,因为他们是‘异类’,在人类当中,‘异类’是会被排斥厌恶的。 但是伪装得再怎么像,他也不是人。 时隔多年,皇帝陛下再一次召见了他,韦恩度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就算是要他去死,这位至尊也没必要亲自来见他,告诉他——为了太子,朕要你去死。 是担心他还不想死么? 韦恩度伏地领命。 他认真而谨慎地执行了皇帝陛下的命令,然后平静等待自己的死期到来。 他满心愉悦地,迎接死亡。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一直以来,他害怕的并不是死亡。 ——他只是不想变成人。 ‘机器’是不会自杀的,人才会。 将他们变成机器的是人,将他们变成人的也是人,前者他无从选择,后者他宁死不从。 啊。 说不定,他早已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调令 帝国历八零六年,四月。 迷乱星域,远征军太空要塞,潘多拉。 “维修班!维修班都去一号船坞!医疗队,医疗队还没到吗!?” 偌大的码头平台上一片兵荒马乱,急速充能张开的支撑垫还没完全展开,就被撞进来的战舰向后顶出一个锋利的尖角,让人看着都胆战心惊。维修人员驾驶着维修车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去,争先恐后地在失去控制的战舰下方搭起支撑架,而这一波还没完,广播里又响起调度员的喊声。 “全体注意!下一艘,下一艘来了!” 远处,正列队准备乘舰启程的士兵们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有刚入伍没多久的年轻士兵发出小声的惊叹,虽然远征军的战损率是公认的高,填写分配志愿表的时候他也曾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填写了这里,可亲眼看见这么凄惨的景象,他心中不由打起鼓来,对自己的前途不再那么乐观。 一艘艘残破不堪的战舰被接引进码头,最后进来的旗舰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破损的程度,都叫人忍不住怀疑他们究竟是怎么把这堆破烂开回来的。 起落架从舰船上缓缓落下,早就赶到的医护人员各自守候在对应的起落架下,将从舰船上走下的伤兵扶上医疗车,一名金发少校粗暴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护士,用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根烟叼进嘴里,低头点燃。 走下舰船的士兵们沉默向旗舰的停靠点聚拢,一具具黑色的棺木从旗舰上被抬下,整齐陈列在士兵的队列前方。一名肩膀上顶着三枚金枫叶的年轻军官站在棺木正前方,面向着沉默列队的士兵们,半晌,转过身,摘下头上的军帽。 “为了帝国的荣耀。” 士兵们纷纷摘下帽子,低下头颅,闭上眼睛,为死去的战友的默哀。 下一瞬间,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从这悲伤的场面中惊醒过来,只见不远处一艘战舰的主炮骤然从中断裂,砸进了地面,万幸没有人员受伤。 林寰看着那根只剩半截的主炮,眨巴眨巴眼,感慨道:“谁干的?这也操的太狠了。” 他声音不大,但站在后面的士兵们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半晌,不知是谁第一个喷笑出声,刚刚还人模人样的士兵们顿时本性毕露,夹杂着粗话的爆笑声响彻了整个船坞。 作为处男却能将黄段子讲得如此自然也是一种才能了,参谋长官陆定波以手掩面,虽然林寰本人毫无自觉就是了。 “明天下午三点在这里集合,迟到的绕船坞裸奔三十圈。”林寰将军帽戴回头上,压了压帽檐,单就容貌而言‘远征军之花’的名头不是盖的,那是无论男人女人见了都会为之陶醉的美貌。可如果这美貌下面写着‘林太岁’三个字,还有胆量赌上性命去追逐这朵高岭之花的,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猛士。 银白色的义眼静静扫过已经蠢蠢欲动的队列,静候着解散命令的士兵们在危险本能的警告下又恢复到鸦雀无声的状态,年轻的长官性情简单而直接,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不动嘴,惜字如金到令人感动的程度曾经有一次出征时被军需处刁难,当时还是个少年的林寰扛着切割机拆了军需库的大门,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个字,搬。 “我不想睡觉睡到一半被军法司打电话吵醒,所以你们都乖一点,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林寰拍拍手表示解散,一旁的陆定波走过来,将浮在面前的光屏推到他面前。 “林平将军叫你即刻去他办公室报道。”陆定波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军服外套,相比起至少还把手臂好好放在衣袖里的林寰,他这模样更像个老兵痞,“别说我没警告你,这一回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最好把你那狗脾气收收,林平将军好歹也是你大伯,你冲他卖卖乖撒个娇什么的” 在林寰无声横过来的目光中,陆定波默默闭了嘴,他也知道叫对方撒娇卖乖这无异于天上下红雨,绝壁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单凭那张脸,稍微来点演技,陆定波不相信有人能不买账。 两人说着话往船坞出口的方向走,一道显眼的金毛窜了过来,挨着林寰十分亲热地挤眉弄眼,正是最早跟随林寰的得力干将,第九特勤舰队陆战队队长,齐飞。 “头儿,刚得到的消息,小红楼今天酒水半价,王夫人说您去的话,姑娘随便挑,不收钱。” 林寰正因为要去挨训而心情不好,这货自己撞上门来,被他顺手拎着领子往上一提,向后一丢——搬运着断裂的半截炮管的维修小车抖了三抖,维修工停了车跑下来一看,哦,炮管里多了个人。 陆定波已然无力吐槽,依他看齐飞这头衔该改一改,改成作死大队长才合适。 林寰离开船坞直奔指挥中心,林平将军是他大伯,也是这潘多拉要塞的最高行政长官。远征军在迷乱星域有三大要塞,都在最前线,潘多拉被其它两个要塞一左一右夹在中间,遇到危险时能得到两方的同时支援,后方更连接着直通帝国境内的唯一一道永驻星门,所以也是最安全的一座要塞。远征军的总部就设立在这里,一般来说,潘多拉要塞的最高行政长官和最高军事长官往往是由同一人,也即是远征军的最高元帅来担任。但这一代却是分开的,首先,远征军的最高元帅至今仍然是被召回帝都的林骑,其次,最高行政长官是林寰的大伯林平,但最高军事长官却是林骑的老部下虎河将军。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简单来说,就是林平的能力不足。 哪怕他姓林,是林骑的长子,但远征军并不认可他有继任元帅的资格。 林寰对这位大伯没什么好感,对方从没对他有过什么特殊照顾,相反,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公正公平,林寰一旦犯了错误,就必然会遭到比其他人更严厉的惩处。单就这一点,林寰觉得对方有够矫情的。 林平的办公室位于指挥中心最顶层,进门前林寰对着一旁的镜子理了理衣冠,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报告,远征军第九特勤舰队指挥官,上校林寰,参见将军!” 坐在办公桌的中年人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身上有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可惜却是只纸老虎。军中好事者曾经给远征军的现役将军们弄过个排名,其中林平将军也得了个‘最’——最不会打仗的将军。 他冲林寰招招手,指了指放在桌面另一侧的一份文件,林寰走过去将文件打开,只看了一行就无声瞪起了眼。 “这是什么?”他瞪着眼睛问林平将军,“你要调我去东南!?” “放肆!”林平将军一拍桌面,皱眉道,“你怎么对长官说话的?” 林寰瞪着眼睛与对方对视,半晌,合上眼深吸口气,站直身,垂下双手道:“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被调到东南去。” 办公桌后,林平将军看着他这副明摆着不服的态度,张开嘴,叹了口气。 “小寰。”他这么说就是以大伯的身份,而不是以将军的身份,“你还没满十八岁,已经是上校了,你晋升得太快了,也太显眼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林寰毫不客气打断他:“我晋升,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谁有意见就叫他当面跟我提,只要他能从我的战功里挑出半点水分,我就跟他姓。” “别耍小孩子脾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林平将军不悦道,“总之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吧。” 林寰却不听从,固执道:“谁决定的?我不同意,爷爷呢?他同意你这么做吗?” “这就是老爷子的命令!”林平将军也被惹火了,但吼完又平静下来,耐着性子安抚林寰道:“你去东南,熬几年资历再回来,到时候晋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还年轻,不要那么着急,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林寰张了张嘴,又闭上,低下头看那份已经走完流程盖章定论的调令,上面写,要将他调到东南戍卫军,还是远离前线的列夫星系驻区。与博尔博斯族的和平协议已经维持了六十多年,整个帝国东南和平得战舰上都快长出草,他去那能做什么,窝着发霉长蘑菇吗? 但这是林老爷子的意思,林平不会在这上面说谎,爷爷虽然宠他,可正经事却是半点没得商量,当初连太子哥哥的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打了包就把他塞上飞船,他连一个不字都不被允许讲。 林寰缓缓抬起头。 “那我能放假吗?”他问,“我要申请一个月的休假,反正早一点晚一点去东南,都没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璀璨夜晚 帝都大星今夜依然灯光璀璨。 通体由阿波罗晶石雕刻而成的喷水池,在夜晚的灯光下散发出自然而瑰丽的光晕。水池不远处的长椅上,两名少女互相检查着彼此的装束,她们都是盛装打扮,一名穿着复古式的宫廷仕女裙,而另一名则是巴洛克风格的束腰礼裙。 她们都很紧张。 这里是铃兰公馆,帝都上流社会最顶尖的社交场所之一,这里有拍卖场,跑马场,剧院,音乐厅,年轻人喜欢的赛车场,酒吧,给小孩提供的游乐场,以及最顶级的宴会厅。如果说花街是平民们的享乐天堂,那么这里就是贵族们的休闲场所。 两名女孩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们出身显贵,但却还是不折不扣的社交菜鸟。在等下要参加的宴会中,她们唯一认识的可能只有彼此,虽然从小被教导的礼仪已经刻入骨髓,但这并不能缓解她们心中的紧张。 “你的项链好奇特,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石。”其中一名少女指着同伴颈间的项链道,在白皙如脂的胸口上,静静淌落的幽蓝宝石散发着神秘而低调的色泽,第一眼并不招人注意,但仔细看的话,就会不自觉沉浸进去,为之着迷。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石,偶然间在首饰盒里发现的,感觉还不错你觉得呢?” 穿着巴洛克礼裙的少女微微眯起眼,沉吟着做出点评:“的确不错,但我觉得,跟你今天这条裙子不是很配。” 仕女裙的少女掩口轻呼,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纠结地抚摸着脖颈上的项链:“我要不要干脆摘下来算了可我也没带备用的。” 如果光着脖颈去参加宴会更会被嘲笑吧,她为自己的不谨慎感到无比懊恼,巴洛克礼裙的少女虽然想要安慰她,但是也没有办法帮她解决正在苦恼的问题,现在叫仆人从家里送来肯定也来不及了。 烦忧的少女抬起头,无意中看见了正从庭院对面的拱形回廊下走过的人,她下意识站起身,在同伴惊讶的目光中,抿了抿嘴唇,向着回廊的方向小步跑了过去。 “兄长”身着仕女裙的少女微微喘着气,拦在有着与她相同的,黑发黑眼的青年面前,她露出不确信的神情,小声问,“请问您是” “你是南枝?” 名叫路南枝的少女骤然露出欣喜的笑容,点了点头,叫道:“海澜兄长。”她看了看身边跟过来面露讶色的同伴,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给双方介绍道:“海澜兄长,这是我的朋友,薇薇安。薇薇安,这一位是我的兄长”她卡了下壳,下意识看向路海澜。 路海澜笑着冲好似受到惊吓的巴洛克少女伸出手:“你好,薇薇安,我是路海澜。” “海澜兄长,你怎么会来这里?”待双方都认识完毕,路南枝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上一次见面都过了三年了。” 三年前,路海澜入宫参加新年晚宴,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弟妹们见面。 “今晚有个拍卖会。”路海澜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拍卖场,简单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接着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目光在对方胸口的项链上微微停了一瞬。 “你们是来参加宴会的吗?”他问道,“我记得你还没满十八岁?” 路南枝露出嗔怪的眼神,微微撅起嘴,随即又泄气般笑了起来,嘟哝道:“我上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贵族出身的少女,满十八岁就可以参与社交,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关系到人生命运的大事。路南枝贵为帝国公主,上个月才刚参加过专门为她举办的成人宴会,正式进入社交界,而今天这场宴会,则是她在帝都社交界的第二次出场。 这一回她不再是主角,宴会的地点也不是她从小生活的皇宫,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同样是社交菜鸟的薇薇安,她会感到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我居然记错了你的生日。”路海澜露出歉意的表情,抬手点了点眉心,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路南枝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徒留下两名少女在原地面面相觑。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薇薇安捅捅路南枝,小声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路南枝点点头。 五年前原本低调无比,像隐形人一样的太子路海澜突然搞出了繁星号计划,很是掀起了一波风浪。那段时间媒体争相报道这位从未公开露过面的太子殿下,路海澜这个名字在帝国人民心中刷足了存在感,哪怕不知道太子长什么模样,也多半知道有这么一位的存在。 太子的繁星号计划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然而他本人却依旧低调,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出席任何公开活动。繁星号计划所推崇的新型生活模式在年轻人中十分受欢迎,甚至自发组织起了太子殿下的粉丝团,某个穷极无聊的人工智能也搀和进去,如今粉丝团的规模已经有了数十万人之众。 沉默了一会,路南枝突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其实我是海粉。” 在她身边的薇薇安错愕地扭过头,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惊讶道:“我也是。” 两名少女互相看着彼此,然后俱都噗哧笑出来,她们之间的小秘密又多了一个,被身为贵族的条条框框约束着,不能像同龄人一样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光网成了她们唯一的自由所在,在那里她们可以披着与真实自我毫不相关的外衣,尽情放纵。但却仍然解除不了,那种不真实的虚无感。 在她们交换着彼此在光网上的昵称时,路海澜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回廊中,笔直向她们走过来。薇薇安有点出神地凝望着对方行走的身姿,老实说,太子的长相并没她想象中那么帅气,但无论是说话的声音,微笑的神情,还是走路的姿态,都叫她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简直跟发了花痴一样。 她心目中完美的王子,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路海澜走回两人面前,将手中拿着的小盒子递给路南枝,后者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盒盖,随即惊讶地瞪起了眼睛。 盒子里是一条玛瑙珠串起的银牡丹项链,路南枝在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价值不菲,材质自不必提,那朵牡丹的雕工,可称是浑然天成,让她几乎移不开眼睛。 “迟到的生日礼物。”路海澜道,冲她招招手,“来,我给你戴上。” 路南枝微微红着脸,低下头背过身,露出脖颈。她心中充满了惊喜,一是为这突如其来的礼物,二是为了对方竟然能注意到她挑选首饰的失误,并不着痕迹地帮她解决了苦恼的问题。路海澜将新项链帮她戴上,然后把旧的那条放回盒子里,说会安排人给她送回宫里。 少女们的裙子上自然是没有口袋的,她们也不可能拿着这条项链去参加宴会,这份细致和温柔又一次让她们两眼发亮,在路海澜离开后,仍然傻傻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我说。”薇薇安小声问,“太子殿下,还没有女朋友吧?” 路南枝愣了片刻,蓦然毫无淑女形象地哀嚎出声。 “啊啊啊,他为什么是我哥哥” 不提两位春心萌动的少女们如何晕乎乎地去参加宴会,离开回廊后,路海澜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悄然无声出现在他身后的罗睺,低声吩咐道:“查清楚这东西的来历,找一条一样的,送回皇宫。” 银发利落地拢在耳后,管家装束的罗睺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表情微变。 “这是” “博尔博斯族的种子。” 路海澜的话音里赫然带着笑意。 “这种东西居然出现在帝都,出现在我妹妹的脖子上”他微微回过头,背着灯光,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向上翘起的唇角。 那实在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他问。 罗睺沉默地扣上盒盖,将这枚人人闻之色变的灾祸之种放入衣兜,曾经亲手将一枚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喂进法兰的肚子里,他对这种东西的了解自然也足够丰富,盒中这枚种子的色泽还很黯淡,距离苏醒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五年前,他接受了路海澜的条件,选择留在对方身边,为其效力,以此作为对自身的赎罪。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对方之所以会将他留在身边,并非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罗睺向路海澜微微躬身,无比平静地回答道—— “正是如此,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战火再临 林寰很蛋疼。 三天前,刚刚结束了远征的他回到潘多拉要塞,就被告知上面已经安排将他调去东南戍卫军。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他向林平要求了一个月的休假,上一次有这么长时间的休假,还是他架势战机去找宇宙蝠鲼玩命,结果被残忍打爆,搞成脑震荡的那次。 从迷乱星域返回帝都需要将近半个月,就算是搭军舰也要十天,平时他的休假连赶路的时间都不够,而迷乱星域那种鬼地方,想要与外界通讯都得去专门的通讯服务站,以邮件的形式委托军队的联络人员,返回外界发送给指定的人。里面无论是文字声音还是影像,都会被审查,反正林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跟路海澜联络的。 所以以往休假,他都是先申请外出,通过那道唯一的永久星门离开迷乱星域,然后找个安静的酒店,连上光网给路海澜打视频电话。虽然也能看见对方的脸,听见对方的声音,但隔着一层屏幕,总感觉不舒服。 林寰自我安慰地想:被调去东南,除了闲得长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可以想给路海澜打电话就打电话,想休假肯定也比以前容易得多,挺好的才怪。 妈蛋在东南虚耗几年,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追上路海澜?什么时候他才能肩佩金鹰,挺胸抬头站在路海澜面前,说我实现当初的诺言了,我已经变强了,我能够保护你了? “你那表情跟患了抑郁症似的。”陆定波拿着杯带吸管的奶茶,一边吸一边事不关己地吐槽道。 林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看着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没好气道:“你主动申请调到东南是几个意思?我还指望你帮我看着这边的家当呢。” “你就那点家当,有什么可看的。”陆定波吸着奶茶,一本正经地扯淡,“好兄弟有难同当,我陪你去东南受罪,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林寰呵呵哒——这人分明是想要趁机去偷懒,东南多好啊,多和平啊,多特么的闲啊。 “金毛他们也想跟着走,不过林中将没批准,否则现在这船上就热闹了。”陆定波放下奶茶杯,摆出谈正事的表情,“林中将把你调去东南,这事没毛病,我知道你想立功想升官,但从校官升到将官这个坎,别看只有一级,比你前面那么多级加起来都难。你想想啊,要是让你一个连十八岁都没到的年轻人当上将军,你让其他那些比你最起码大两轮的将军脸往哪搁?别跟我提帝国最年轻的将军才十五岁什么的,那是非常情况,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问题就是,你太年轻了。” 陆定波一脸笃定地下了定论。 “我可以这么说,除非遇到奇迹,否则二十五岁之前,你都不用想那个位子。” 这些话林寰不爱听,但他心里知道陆定波说的没错,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年龄,这是无解的。 陆定波说完了该说的,摆摆手打算走人,他临出门前林寰突然反应过来,将人叫住。 “这船是去帝都的,你上来干嘛?” 陆定波眨巴眨巴眼,不能理解道:“你回帝都,我也回帝都啊。” 林寰几乎被他说服了,几乎。 林寰回帝都,是因为他有一个月的休假,陆定波回帝都难不成也有一个月的休假? “你。”林寰露出危险的眼神,望向陆定波,“跟林平做了交易,对吧。” ——交易的内容他不清楚,但是交易的对象,除了他,还会有谁? 陆定波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林寰指指陆定波。 “你死定了。” 当林寰暴揍陆定波之时,遥远的帝都上,路海澜正翻看着罗睺的调查报告。 早在五年前,法兰就曾经说过,光明会的情报员发现云州的地下市场,有人在交易博尔博斯族的种子。虽然也有一些研究机构在暗中收购博尔博斯族的种子,用于那些见不得光的禁忌研究,但一方面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如今已十分罕见,另一方面就算是亡命之徒也不敢拿这种随便就能毁灭一颗星球的东西,大摇大摆拿来买卖。而据法兰当时得到的消息,这种交易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供应链,每隔半年,就会有一颗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出现。 罗睺就曾亲自买过一颗这样的种子,最终是被法兰丢进了垃圾回收站分解销毁了。 法兰死后仍然在关注这件事情,然而失去了光明会的情报源,依靠他自己以及罗睺在云州地下市场的人脉,效果却并不是很好。对方非常谨慎,买卖的目标也是其先行选定的,据罗睺所说,是对方自己找上门来,他在之前压根就不知道有博尔博斯族的种子买卖这回事。 出现在南枝公主脖子上的那颗种子,其源头也是云州,一名宝石加工商人去云州采购原料,得到了这枚种子,将它加工成项链,然后进献给了一位贵妇人,目的是将他所经营的品牌打入上流社会。而这位贵妇人正是南枝公主的生母,周皇妃的亲妹妹,她将这条项链转手送给了姐姐,然后又被南枝公主戴着去参加宴会,落到了偶遇的路海澜手上。 宝石加工商人并不知道他所买到的这枚宝石实际上是博尔博斯族的种子,他压根都没有往那上面想过,他之所以要专门去云州,就是因为好不容易搭上了周皇妃的妹妹这条线,想要在云州买到满意的原料,打造出能够令那位贵妇人心动的商品。所以就像之前所调查出的那样,他是被卖家选中的,提供这枚种子的幕后黑手清楚他的目的,甚至预见到了之后的事情,就这样,借着他的手,将一枚灾祸之种巧妙地送进了防卫森严的皇宫。 路海澜摇摇头,将报告关掉,随便换了个新闻频道,热心慈善的安布里茨伯爵正在呼吁社会各界关爱残障儿童,罗睺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走过来,将他面前放凉的那杯换掉。 “很显然,有人在跟博尔博斯族合作。” 在停战了将近六十年的如今,博尔博斯族的种子早已十分罕见,更不可能被长期存储囤积。那么这些年流通于云州地下的种子,货源究竟从何而来? “总感觉有种很糟的预感。”飘在一旁的鬼火球晃过来,怀中搂着一只比它要小上许多的奶白小光球,凑到路海澜的光屏前,凉飕飕放着风凉话,“如果博尔博斯族撕毁和平协议,我赌东南那帮老爷军的防线撑不过一个月。” 与噬星虫族不同,博尔博斯族是有着高等智慧的种族,虽然与帝国有着迥异的文明发展方向,但它们所发展出的文明很难说程度在帝国之下。甚至直到目前为止,帝国对博尔博斯族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一旦脱离了光明塔的保护范围,帝国的战舰在对方的心灵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更不可能反过来去侵略对方的领土。再加上那简直无法理解的空间跳跃能力,如果没有光明塔,恐怕帝国早已覆灭在博尔博斯族手中。 路海澜笑着端起杯子,光屏上的影像切换,身着节日正装的皇帝陛下出现在画面里,他眼中的笑意无声消失,垂下眼喝了一口咖啡。 他的妹妹,路南枝脖子上的种子,如果说皇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也必然是有人让它们瞎的。 对方的残忍总能令他感到惊讶。 不过随即他又笑了出来。 没办法的事情终究是没办法,无论这世界有多残酷,也只能笑着去面对,不是吗? 法兰的话说错了。 躺在床上发呆的林寰注视着漂浮在面前的光屏,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路海澜打个电话,提前告诉对方他要回去的消息。但他又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想看看如果他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路海澜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轻轻摸着自己的右眼皮,这下面的义眼是路海澜亲自为他做的,每年都会送来新的替代品,功能很丰富,使用起来完全不会感到不方便,但这种冰冷的触感,跟原装货终究还是有差别。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真的有种会永远失去路海澜的预感,他的太子哥哥像一团模糊不清的烟雾,不可捉摸,无法深入,仿佛随时都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一条来自军部的紧急命令跳出来,林寰微微皱起眉,将它打开。 下一秒,他错愕地瞪大了眼,从床上翻身坐起,很快,房间的门铃尖锐响起,陆定波的通话请求强势插进他面前的光屏,林寰伸手点了接通。 “消息看到了吗?”陆定波严肃的面孔出现在光屏中,话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博尔博斯族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与帝国开战了。” 帝国历八零六年四月二十三日,和平了数十年的东南再一次迎来战火,从单方面撕毁协议发动攻击,到摧毁帝国边境防线,挥军侵入帝国境内,博尔博斯族,只用了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养猫的安静男子 “我就知道这次休假肯定要发生点状况,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取消。”陆定波抱怨着戴上军帽,与林寰走在飞船中的传输带上,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们搭乘的这艘军用运输船被临时征调赶往东部疏散平民,而他们也接到上级命令,原定的假期被取消,要求他们立刻赶往前线报道。 林寰没有接话,英俊的面容上赫然挂着愉悦的笑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很高兴。 “马上就要下船了。”陆定波皱着眉提醒他,“你把表情收敛点。” 林寰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换成一副帝国军人应有的坚毅表情。以他的长相配上这表情,完全可以去拍军队宣传片,说不定还能一下爆红两人刚走到飞船出口,就听见了外面激烈的吵嚷声,陆定波收回跑远的脑洞,向外看了看。 然后他又默默缩回了脖子。 “我看我们暂时还是别下去了。”他拦住准备往外走的林寰,拉着对方退回舰内通道,通过墙壁上的监视仪观察外面的情况。只见不大的码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逃难的民众,还不断有人搭乘悬浮器从连接码头与空港大厅的通道里飞出来,守护在飞船外的士兵不得不打开防护盾,将试图冲向飞船的人们用能量护壁挡回去。 外面的情形毫无秩序可言,林寰甚至看见有人在拥挤中摔倒,被后面的人一拥而上踩踏过去,再没见爬起来。 “这地方的官员” “跑了吧。” 陆定波神色平淡道:“这里太靠近前线,战争爆发时东南军被打得那么惨,总督和官员见势不妙,肯定是第一时间搭船跑了剩下的能跑的都跑了,如今这颗星球上,恐怕是一艘飞船都没有了。” 林寰有些沉默。 战争爆发后,帝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从迷乱星域和北疆出发的援军已经在路上,宰相夏前亲赴前线督管平民的疏散和物资运输,与敌占区连接的光明领域在第一时间被切断他们这艘飞船正是受命前来疏散平民,而林寰和陆定波则要在这里暂时待命,等待从前线来接他们的联络船。 这还是林寰头一回亲眼看见战争中的难民,在远征军他们扮演的是侵略者的角色,虽然很罕见,但林寰也曾探索到生命星球,并在探索的过程中与上面的原生生命种族发生过冲突。一只前所未见的活的土著样本能提供给他三千点远征功绩,作为侵略者,他不会对那些非人种族产生什么多余的怜悯与同情,战争就是这么回事。 他厌恶和平的东南,打从心底里不想被调过来,对军人而言无仗可打是种悲哀,他渴求着战争与力量 一名妇人高高举起自己的孩子,流着眼泪恳求前面的人能将把孩子往前传递,让他先搭上船。一名男子奋力将母亲推进了唯一的登舰通道,自己却被后面的人拉倒,踩踏在地。半空中坐着悬浮器的人蜂拥在登舰口,彼此的悬浮器碰撞挤压,下面不知是谁第一个拿出了武器,对着头顶上的悬浮器开了枪 这就是他所期待的战争。 “我们就在这看着吗?”林寰沉声道。 “除非你能变出更多的飞船来,否则做什么都意义不大。”陆定波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谁也不知道博尔博斯族什么时候会打到这里,下一艘救援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也许被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而他与林寰也没有权力去判断谁该活,谁又该死。 四月二十三日当天,博尔博斯族的先锋是仿佛凭空出现一样,降临在前线的九个军事基地中,一瞬间发动心灵攻击控制了基地中的所有人,占领了基地。 这其中有两个疑点,首先,它们是怎么出现的?其次,基地内的主控光脑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种情况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在各军事基地的主控光脑中都设定有专门的防卫预案。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因为有人将博尔博斯族的种子带进了基地,并隐匿起来。而第二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博尔博斯族的心灵攻击虽然控制不了基地的主控光脑,但是基地中的工作人员可以。 人类中出了与博尔博斯族合作的叛徒,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生命特征,社会形态完全迥异的两个种族,合作基础先天不足,能够想到的理由恐怕也只剩下互相利用。需要博尔博斯族发动战争,想要利用这场战争破坏帝国的和平与稳定,制造混乱,削弱帝国军队的力量,从而动摇帝国中枢的统治力,抱有这般目的之人,才会选择协助博尔博斯族发动侵略。 “你开什么玩笑!?” 东南戍卫军的前线指挥部中,满座高官,火药味浓重得连鼻子都嗅得出来。虚拟星图上连成一片的红色被占领区无比刺眼,短短数天时间,边境已经有二十多颗星球落入博族手中。其中还包括九个军事基地,里面驻扎着总数将近五分之一的东南军士兵和大量的军事物资。 损失惨重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情况。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博族刚刚占领那些星球,肯定会用上面的人来催发种子。”说话的是东南戍卫军总参谋长齐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冷漠而笃定的口吻道,“用行星轨道炮,将星球与上面的博族一并毁灭,幼生体的博族不具备空间跳跃能力,这样就能有效消除敌人的后备力量。” “不可能。” 总司令维尔德元帅断然否决道:“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会议室中众人面色各异,坐在会议桌右上首的副司令安森侯爵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冷笑。坐在这里的,没人不清楚维尔德是个什么货色,一个空有虚名的花架子,早年那几次战功当中不知掺了多少水分。他坚决反对齐梁的计划,无非是害怕事后承担责任,不过他们在座的这些人里,更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要替维尔德承担责任,支持齐梁的计划。 一丘之貉罢了。 总参谋长齐梁沉默片刻,坐回座位上,开口道:“那我没什么更好的建议了。” 除了缩在光明塔的防护罩里,他们没有其它抵抗博尔博斯族心灵攻击的手段,面对掌握了空间跳跃能力的成熟体博族,自古以来最有效的战术,就是派出诱饵,安装炸弹,然后远程引爆。可惜这一招早已行不通了,同样拥有高等智慧的博族如今根本不会靠近人类的战舰,它们的心灵攻击范围最远能够覆盖到三万公里,人类制造的爆炸威力却不可能达到这个范围。 之前与博族的战争中,帝国的军队是靠着光明塔构建起的屏障,一步步将博族逼退到如今的帝国边境线外。可如今在座之人心知肚明,在人类叛徒的帮助下,光明塔已经保护不了他们了。 落进博族手中的星球无法夺回,虽然与博族占领区相连的光明领域已经被切断,但谁也不知道,那些人类的叛徒是否还会帮助博族继续入侵,也许在此时,就已经有人带着博尔博斯族的种子,藏匿在他们脚下这颗星球上的某处。 “必须要抓住叛徒。”维尔德元帅严肃道。 这是句废话。 谁都知道有叛徒在,人类绝不可能胜利,但问题谁是叛徒?是北边的,还是西边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位? 阳光正好,朱岩抱着长肥了一大圈的猫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他真的老了,这两年格外明显。路海澜走过来,脱下外套盖到对方身上,老太监的眼珠缓缓动了动,咧开嘴,笑了。 “殿下。” “嗯。” “没什么可心烦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 路海澜挨着摇椅在地上坐下,趴在老人腿上的猫见状,一溜烟从椅子上跳下来,钻进他怀里。不远处的池塘里一尾锦鲤跃出水面,甩甩尾巴,扬起一溜透明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泽。 这小小的院子,就像是一方世外净土,远离了世间喧嚣,永远是那么的安详与宁静。 路海澜的确有点心烦。 从小,朱岩教他权谋之道,初时他觉得这是门挺高深的学问,可渐渐的,他发现这门学问说起来也很简单,比较的无非是‘残酷’二字,于他人残酷,于己残酷,胜利者往往是更残酷的一方。 所以说,这其实是门很没意思的学问。 路海澜撸了把怀里的肥猫。 “我只想安安静静养个猫。”他轻声道,“怎么就这么难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开始飘 帝国历八零六年四月三十日,东南前线基地,汝华。 早上六点整,林寰如同僵尸般从床上坐起,睁着毫无焦距的眼睛走进浴室,在冷水的浇灌下真正苏醒过来。他撸起被打湿的额发,叼着牙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侧起下巴,观察嘴唇周围似乎颜色变深了点的茸毛,按理来说到他这个年纪胡须应该很自然的长出来才对,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长不出胡子。 通讯器嘀嘀嘀响起来,这个点会给他打电话的除了陆定波也不会有别人了,林寰含糊说了声接通,继续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通讯器那端半晌没人说话,他头也不抬道:“昨天我揍了那个死胖子,处分下来了吧,直说吧,扣饷降衔还是关禁闭?” “呵。” 林寰耳朵抖了抖,表情呆滞了一瞬,随即木然回过头,看向通讯屏幕中笑眯眯看着他的路海澜。 “太太太太子哥哥!?” 三秒钟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裸着的,手臂一伸扯下旁边挂着的毛巾,用两只手揪着,狼狈挡住了下半身。 不他到底在害羞什么,林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问题现在再拿开岂不是更尴尬?他纠结无比地揪着毛巾,默默别开视线,虚瞟着一边的浴室门,话说大清早太子哥哥突然联络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听说你现在在前线?”通讯另一端的路海澜开口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听见对方问话,林寰定定神,回答道:“嗯,我现在在汝华基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屏幕中的路海澜。 林寰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是在东南军的前线基地,整个基地都受到严格的通讯管制,正常情况,路海澜根本不可能直接将电话拨到他的通讯器上。 屏幕中的路海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身边的景象很陌生,并非林寰所熟悉的那间书房。他心情似乎很不错,微笑着对林寰道:“你刚调到东南,对那里还不熟悉,做事情别太莽撞,保护好自己过几天我去看你。” 林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什么叫过几天来看他?太子哥哥来前线?什么情况?他还没想好到底该从何问起,屏幕另一端的路海澜已经下了结论。 “就这样,我挂了。” 嘀屏幕黑了。 毛巾无声滑落,林寰捂着脸蹲到地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掌心底下的皮肤都快烧起来,见了鬼,他 ——超开心的。 早上八点,帝都,皇宫,乾坤大殿。 八百年前帝国建立时,人类的领土还只有区区一颗故土母星。帝国历五十三年,人类踏上探索宇宙的征途,并在两百年内占领了整个故土星域,将领土扩张到一千四百三十六个星球。疯狂的扩张和毫无节制的攫取给故土星域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为了生存与繁荣,帝国将目光放到了更遥远的宇宙,倾举国之力,打造出两万余艘飞船组成的庞大舰队,自以为做足了一切准备,信心满满地踏上了迁移的旅途。 可最终抵达如今的帝都大星的,据当时记录,只有不到六千艘飞船,超过三分之二的舰队,都在这段现在看起来并不遥远的旅途中,被漆黑的宇宙无情吞噬了。 然而帝国的历史并没有在此终结。 尽管接连遭遇了前所未知的强大敌人,噬星虫族与博尔博斯族,更被迷乱星域阻断了仅存的道路,帝国,人类,凭借着永无止境的野心与欲望,征伐,扩张,占有如今的帝国,已是囊括了两千六百多个星系的领土,统治着数十万星球的恐怖存在。 乾坤殿内,以宰相夏前为首的帝国重臣分列于帝座之下,在他们身后,是两千六百余名星系总督的拟真投影,每名总督的投影仪器都由帝国科学院特别定制,非本人不得使用。每月一次的大朝会,缺席不至者以叛乱罪论处,立惩不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耸的帝座上,皇帝陛下安然落座,黑发与黑眼,在以兆亿为单位的人类种族中,路氏皇族独一无二,无可复制的特征。但凡身上流着路氏皇族的血脉,就必定拥有此等打上专属印记一般的特征,连遗传学家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给路氏皇族的诸多神话色彩中又添加了一道光环。 人类是遵从于自我的生物,每一个个体都有着自我的意志,唯有最优秀也最强大的个体,才能将自身的意志凌驾于所有人的意志之上,君临天下。 这正是皇帝。 “众卿平身。” 皇帝摆摆手,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下方跪拜的群臣,目光无声移向殿门,静静看着从那里走进来的身影。 无比广阔的大殿中,脚步声落地可闻。 深红色的披风高高扬起,下落,路海澜单膝跪地,向着帝座上的皇帝深深垂下头颅。 “儿臣路海澜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鸦雀无声,无数视线安静汇聚在跪倒于帝座之下的那个身影上,无论此前是否留心关注过,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太子路海澜,都只意味着对方接下来,将真正走进权力的中枢,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分子。 皇帝陛下笑了。 “太子,朕命你前往东南前线,代朕督管前线战事,行监军之职,东南一应事务,皆可先斩后奏然若东南战事不利,朕亦要向你问责,你可听明白了?” 此言一出,站在右首的宰相夏前当先变了脸色,他本人已至前线,在这里的乃是投影。皇帝一言要令太子监军,还说出‘东南一应事务,皆可先斩后奏’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赋予太子的并非仅仅是个虚衔,而是真正掌管东南军务的生杀大权。 就算太子真的有能力,但年纪尚轻,毫无领军经验,这也太轻率了。 路海澜抬起头,似有所觉般看向正欲出列进言的宰相夏前,而几乎是同时,皇帝陛下的目光也落到了夏前身上。 哪怕五官样貌迥异,神情气质亦不相同,在这一刻,这对父子竟是出奇的相似。 宰相夏前僵立在原地。 路海澜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地响起。 “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 从军法处走出来,林寰接到来自东南戍卫军总司令秘书处的命令,要求他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换上正式的军礼服,保持仪容整洁,去基地指挥部大会议室报道。 他看着这条讯息,给陆定波打了个电话,后者回复说没接到过这样的命令。 林寰对东南军总司令维尔德元帅了解不深,与他爷爷林骑不同,虽然同样是一军元帅,但这位维尔德元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迹。贵族出身,一辈子都在东南军服役,早年在与博族的战争中立下过几次战功,后来帝国与博族签署和平协议,熬着资历熬到了元帅的位子上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换军礼服,去大会议室,这要求听着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林寰在这鬼地方半个人都不认识,想打听点消息都没人可问。他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宿舍,按照要求换上了昨天刚在军需处领的军礼服,与远征军的纯黑色不同,东南军的军服是红与白相间,林寰不喜欢这颜色,太鲜艳了。 快到十二点,他赶到大会议室外,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排队接受检查,看肩膀上的肩章,清一色都是高级军官,至少林寰还没发现比他军衔更低的。 通讯器姗姗来迟地响起,是陆定波。 “我打听清楚了。”陆定波那边的声音十分嘈杂,有人声,也有引擎的声音,“听说是维尔德元帅要搞个誓师大会鼓舞士气,还会有媒体现场直播,基地里的高级军官都要出席,你刚到所以才这么晚接到通知。” 林寰错愕地瞪起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知道你很震惊,很不能理解,很觉得操蛋。”陆定波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话音有些无奈地安抚他道,“总而言之,陪他们做场戏而已,又不用你上台演讲,你只用站在那里就行了。” 林寰没说话。 帝国正遭受博尔博斯族入侵,前线被攻破,境内的领土随时都可能遭受攻击,必须争分夺秒采取行动的现在召集所有高级军官,放下手中事情,来做样子工程。 他无话可说。 不,哪怕明知道基地里所有的通讯线路都会被监听,但林寰还是得说。 “狗娘养的维尔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英雄的诞生 宽敞的会议室里聚集了两百多名东南军的将校,最内侧的礼台下方摆放着十几排座椅,每个人在进场接受检查时都被告知了自己的座位号,林寰的座椅是在相当靠后的位置,在这里上校是最低军衔,大概有七十人左右,而更多的却是准将,至少有一百名。 在帝国军制中,准将是介于将官与校官之间的分水岭,基本上来说,也是一般军官的职业终点。没有足够深厚的背景,没有超凡卓越的军事才能,又或者运气不佳没有获得表现的机会,那么作为军人的职业生涯就注定要在此止步。在林寰原本的计划中,给自己设立的目标正是准将,再往上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就连他爷爷林骑,也一直熬到三十六岁才从准将晋升为少将。 准将是旅级舰队主官的标准配置,一个标准旅满编是五百艘战舰和三百艘支援舰,这也是独立舰队的最低标准。林寰之前统领的那个只有十来艘船的第九特勤舰队,其实是远征军的特有现象,按照正常情况,他本应隶属于某个旅级舰队,统领其中的一支分舰队。 会场里军官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声交谈着,等待召集他们的维尔德元帅现身。旁边能够看见已经架设好器材的记者,想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摄下来,播放到全帝国人民眼中。林寰面无表情地坐着,礼服大衣的领子挡住了他的下巴,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过他那副过于年轻和显眼的外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前面不时有军官回过头打量他,已经晋升到天门六品的武道修为也令林寰能够将会场中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这其中他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提起,还有他爷爷的。 不过最令他心烦的,还是坐在他右手边,一直在嚼槟榔的那个家伙。嘎吱嘎吱的声音,没有一刻休止,林寰扭过头看向对方,片刻后,对方也扭过头看向他,方正的国字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槟榔,递到林寰面前。 “你也要吗?” 林寰看着对方那个善意而毫无所觉的笑容,默默扭回了脸。 “不了,谢谢。” ——他不欺负老实人。 十二点整,维尔德元帅踏着点走上讲台,全体军官起立敬礼,齐刷刷红白军礼服外带装饰佩剑,肩膀上一片金晃晃,视觉效果一流。讲台上维尔德元帅眼中露出满意神色,开始他声情并茂铿锵有力的演讲,讲台下军官们站的笔挺,肃容倾听,天知道有谁听进去了半个字。 林寰面无表情地想着昨天去军务处报道时的事情,他刚到东南这个陌生地方,受点打压是正常事。但把他分配到后勤舰队去运输物资,这种打压已经超过应有的限度了,更何况昨天那胖子的态度也嚣张得过了头,简直是把他当成完全没背景的平民军官一样欺辱,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背后受了人指使。 要说他在东南得罪过的人,林寰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位姓安森的。 东南戍卫军副司令官,第二集团军军长,道格里奇安森侯爵。 “喂喂!你怎么了!?你” 前面突然传来的骚动将林寰的思绪从天外扯回,只见队列中的一名准将突然向前栽倒,被身边人手快托住,才没真的摔下去。他似乎是晕厥了,讲台上维尔德元帅也停止了演讲,命令将人送出去就医,毫无预兆地,被几名军官抬起的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嚎。 ——飞溅的猩红血液中,一只幽蓝的巨大花瓣从嘶嚎着的军官后背探出,水晶一般的花瓣延伸、舒展向会场的屋顶,那不详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印刻入在场所有人眼中。 “是博尔博斯族的” 惊呼声戛然而止。 现场直播的画面通过光网,被传输到帝国各处。 坐在光屏前的人们惊恐地看着那朵幽蓝色的巨大花朵,会场中的军官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被静止了一般,连声音也完全消失,讲台上张着嘴的维尔德元帅,面露震惊之色仰起头的军官们 在有如死去的数秒钟后,军官们开始了互相残杀。 枪支等武器不被允许携带进会场,军官们挥舞着装饰用的礼仪佩剑,又或者赤手空拳,向身边人发起毫无差别的攻击,他们目光呆滞,哪怕被砍下头颅也面无表情,就如同控的人偶。场面异常血腥而残忍,正在观看直播的民众中甚至有不少人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在屏幕前昏了过去。 这是阴谋。 在场所有人在进场时都经受过扫描检查,身上的携带品也被一一检查过,但倘若是被吞入体内的话,与一般石头无异的博尔博斯族的种子,被判断为体内结石也并不出奇。 有人利用了这个滑稽的誓师大会,将整个东南戍卫军的绝大多数高级军官,一网打尽。 在这片混乱到令人绝望的景象中,一个缓慢移动着的身影渐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张对光屏前所有人,甚至东南军的士兵们来说,都十分陌生的脸,方正的面孔上沾染着大片猩红的血迹,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凸暴,像是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蓦然发出一声狂吼,身形暴闪,如流星般撞向在不远处幽然绽放的那朵灾祸之花。 头撞,拳砸,手撕,光屏前的人们怔怔看着那个好似发了狂的身影,看着他独自一个人对会场中的博尔博斯族发起攻击。厮杀中的军官们仿佛收到了某种召唤,齐齐停下手,向他冲过来,一柄剑捅进了他的身体,接着又是一柄 摄像机不知被谁撞倒,画面疾速向下坠落,出现干扰的波纹,帝国中无数人屏住呼吸,打从心底里,期盼着,渴求着奇迹的出现。 人们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嘶吼着,狠狠一拳击碎了那朵水晶般幽蓝的花朵。 林寰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躺在基地医院的病床上,四肢脖颈躯干全部被拘束环牢牢束缚住,像一只被放上了实验台的白老鼠。接到通知赶过来的医生对他询问了诸如‘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一加一等于几’之类的弱智问题后,终于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对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简而言之,昨天那个大会议室里冒出来一只刚苏醒的博尔博斯族幼生体,他中了对方的心灵攻击,万幸没死,被人救了,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因为被控制的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出现失忆或者痴呆等后遗症,而由于武艺精湛修为高身体结实,所以也没受什么外伤,医生检查过后,说他再留院观察一天,就可以申请出院了。 林寰给陆定波打了个电话。 “维尔德元帅死了,另外还死了一个上将,两个中将,一个少将,十几个准将和上校,重伤的也有不少总之,这回乐子大了。” 陆定波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应该是从昨天起就没能得到休息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东南军想必都乱成一团。 “另外还有舆论的影响。”屏幕中的陆定波揉着太阳穴,话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担忧,“昨天的直播现在在光网上传疯了,我有个坏消息得告诉你你昨天干掉了维尔德元帅,还险些把我们的英雄一剑斩首,现在光网上给你起了个绰号,叫红白恶鬼。” 林寰眯起一红一白的双眼,点开陆定波发过来的直播影像,只见那只博尔博斯族发动心灵攻击后,他们所有人开始自相残杀,维尔德元帅也抄着佩剑从讲台上跳下来,却运气背碰上了林寰,被他一剑削掉了脑袋林寰看着自己毫不留情地残杀着军中同僚,看着那名被冠上‘英雄’名号的家伙冲过去攻击博族,看着自己向那家伙冲过去,挥起了手中剑。 他记得那位‘英雄’,没错,就是一直在他边上嚼槟榔的那个。 光网上铺天盖地尽是这一次事件的消息,随便打开哪个媒体频道,都在谈论这件事。林寰显眼的外形和他干掉维尔德元帅的‘壮举’,给他惹来了相当高的关注度,到处都是咒骂和要求给他判刑的声音。 与此相比,拯救了这次危机的英雄,则被人们推上了神坛。 “我当时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那个” 在官方发布会的影像中,接受采访的英雄上校杜铁蛋有些羞涩地挠着头,憨厚的笑出了八颗白花花的牙齿。 “我答应我未婚妻,战争结束后,跟她回老家结婚。所以我就想,我不能死就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不能忍 帝国历五月五日,太子路海澜抵达前线,落地后即刻宣布,要对誓师大会事件中的英雄,杜铁蛋上校授予烈日英雄勋章,以嘉奖其在事件中的卓越表现。 授勋仪式全帝国直播,头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太子殿下气度俨然,年纪虽轻,行事做派却格外沉稳,被媒体赞誉为‘如松如柏,贵胄天成’。 林寰在军官宿舍里,沉默地看完了整场授勋仪式,誓师大会事件后,他虽然没有被军法司问责,但也被暂时剥夺了外出和任职的权力,美名其曰保护他的安全虽然大家都明白他是被控制的,但那些亲眼看着他杀死了朋友上司的东南军军人们,恐怕并没那么容易释怀。 事件仍在进一步发酵,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维尔德元帅死了,东南军群龙无首,两名副司令霍司冬与安森素来不和,准确来说,维尔德,霍司冬,安森,分别代表着东南军最大的三个派系,彼此间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也正因此,那天的誓师大会霍司冬与安森均找了借口没有出席,恰巧逃过一劫。 不过自从身负监军重权的太子路海澜到了前线,这件事就基本有了定论,早在几年前,安森侯爵就搭上了太子这条线,太子没道理不扶持安森这个‘自己人’上位。 这些,林寰都不关心。 他一次又一次回想事发当时的情形,博尔博斯族的心灵攻击无声无形,脑子好像突然一下变成了空白,根本来不及思考,又或者去抵抗他不明白,那个杜铁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帝国科学院专门派了一支专家团队来前线,研究杜铁蛋究竟是如何抵抗了博族的心灵攻击。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出结论,但披露出的消息称,杜铁蛋有着远超于一般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望,这或许就是原因。 要比意志力和求生欲望,林寰不觉得自己会比对方差。但事实上,他没有抵抗住博族的心灵攻击,对方抵抗住了。 他看着屏幕中,路海澜亲手给杜铁蛋戴上勋章,无声攥紧了拳头。 林寰不稀罕什么英雄勋章,但是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这个事实,在这一刻令他如鲠在喉,难以忍受。在这瞬间,他甚至对那个憨笑着的杜铁蛋生出了杀意。 他真是太糟糕了,他这个人无可救药了。 陆定波打来电话,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林寰虽然被禁止外出,但一日三餐都有勤务兵定点来送,需要什么也可以随时提要求,陆定波每天跑来找他,只是害怕他想不开,自己憋着难受。两人搭档多年,对林寰来说,陆定波已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这些年如果没有陆定波在身边,林寰也不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他本来完全没胃口吃东西,但更不想叫对方操没用的心,只得强撑起精神,让对方给他带碗面条就行了。 二十分钟后,陆定波敲开门,左手拎着一碗红烧牛肉面,右手捏着纸任命书。 “为了这张破纸,哥哥这两天是跑断了腿。”他将手上的任命书递给林寰,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林寰的大名,下面盖着军务处的钢印,只要拿着这玩意,林寰就可以离开这间破宿舍,去东南戍卫军第九集团军第四旅特别机动营报道。 林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酝酿出感谢的台词,陆定波抬手把面条塞过来,叫他赶紧趁热吃,别等糊了。 于是林寰又默默把感谢的话全咽了回去。 陆定波说他晚上还要加班,没多呆就走了,林寰收拾了垃圾,将那张任命书折好收起来,只不过是一点小挫折而已,那么多生死绝境都走过来了,被打爆旗舰他都没绝望过,怎么可能被这么点破事击垮。 他说过的,一定会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路海澜,不再让对方悲伤难过。 早早洗漱过后,林寰躺上床,决定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他就要去玩命了,失去的东西就亲手夺回来,无论是力量,还是名誉。 ——他做了个梦。 很奇怪,梦里他好像见到了路海澜,却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但他知道那是路海澜,他绝对不可能认错人。对方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好像是说来晚了? 早上起来时,他还隐约记得这个梦,愣了好一会,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直到刷牙时他照着镜子,发现跟平时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他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半晌,抬起手,摸上冰冷而无机质的右眼。 这只义眼瞳孔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东南戍卫军第九集团军第四旅特别机动营,别称垃圾回收站。 陆定波调查的资料里,这个营的前身是六十年前曾在与博族的战争中大放异彩的敢死英雄营,也就是所谓的自爆部队。战争结束后为了表彰该营在战争期间的优异表现,东南军上层将营号和编制都保留下来,重新整编入第九集团军第四旅麾下。活下来的老兵都升了官,可问题和平年代,他们这些没背景没靠山只会打仗的人,已经没有了用处,上面的人不愿意授人以柄,所以好吃好喝把这些人供着,这个营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养老营。再后来它渐渐变成了东南军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想要挂名混资历的贵族子弟,不服管教没人愿意要的刺头,得罪了人被打压闲置的倒霉蛋如此种种,它就有了那个垃圾回收站的别称。 作为东南前线最大的军事基地,整个汝华基地的基建设备可以容纳超过两千万部队的入驻,林寰一大早出门,搭乘基地的专线运输车,绕着汝华星跑了小半圈,来到位于星球另一侧的第九集团军驻扎营地。他按照光脑上的地图导航,找到了在营地角落里的特别机动营营房,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居然已经有人在等他。 “您好,我叫徐镜,是特别机动营的参谋长,您就是新来的林长官吧?” 林寰看着站在面前,冲他伸出手的人。在林寰的印象里,当参谋的似乎都是副戴眼镜斯斯文文的造型,可他面前这位,这身高起码得有两米了吧,伸出来的手臂恐怕比林寰的腿还粗,这造型,参谋? 林寰依稀有点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被丢到特别机动营来了,换了他,也绝对不会选这么只猩猩当参谋,天天堵在跟前伤眼睛。 他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问:“我要来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吗?” “昨天晚上接到的命令,我就猜着您今天会来。”徐镜的声音很轻也很细,跟粗犷的外表完全是两个极端,合在一起就更让人感觉别扭,他那张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细声细气地给林寰解释道:“林长官,知道您要来,我已经把人都叫齐了,都在里面等着,只不过有几个是常年不在营里的,就是那个您懂的。” 林寰的确懂,挂着名的贵族子弟,履历上有几年服役资历后,就可以名正言顺转去地方从政。他跟着徐镜走进营房,来到大厅,只见一群人乱糟糟的或坐或站聚在那里,打牌的打牌,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影的看电影,还有一对情侣在当众打啵。 徐镜满脸尴尬,走上前将人一个个推拉起来,让他们排好队伍。林寰打开光脑上的人员名单,如果他没记错,刚才徐镜说是人都到齐了,只差几个,可这里最多也就一百人,离名单上的一千九百八十六人差得十万八千里。 眼见徐镜走回来,林寰抬起头问:“还有的人呢?” 徐镜愣了愣,随即瞟见了林寰手旁浮起的光屏,他苦笑了下,打开自己的光脑,给林寰发过来一份名单。 “您看这个吧,那个是官方的名单都是假的。” 吃空饷,虚报兵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林寰还是头一回见到吃空饷吃得如此超凡绝伦的,该说是不愧为东南军呢,还是他这个营是最特别的烂? 他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开口道:“带我去机库看看。” 徐镜脸上的苦笑更深了。 机库位于营房的最后侧,是集船坞和起落平台的一体化标准型机库,面积很大,正中央空荡荡地停着一艘有点像战舰的东西。林寰走过去绕着飞船转了一圈,舰首主炮没了,两边侧舷的炮位全是空的,屁股上外装甲层缺了一大块,里面的主推进器也不见了这还只是外面,船里头鬼知道是什么情况,值钱的能拆下来拿去卖的都被卖了,林寰敢打赌,这东西要是能飞起来,他就去吃土。 名单上一千九百八十六个人,实际只有一百二十三人,营级舰队标配的一艘战列舰二十艘巡洋舰五十艘驱逐舰,实际只剩下一只战列舰的壳子。 这就是他的新家当,一百多号垃圾,外带一艘飞不起来的垃圾船。 林寰垂下眼眸,老爷子一纸调令把他弄到东南,恐怕也没料到他会落到这般境地,誓师大会那一场闹剧,给他的履历写上了洗不掉的污点,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滚回远征军,他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能忍吗? 不能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何谓英雄 太子抵达前线的第二天,东南军代理总司令的人选,就被决定由道格里奇安森担任。之所以是代理,是因为太子殿下说了,东南军不可一日无帅,眼下情势紧急,所以暂时由他来指定代理人选,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后,他会上书请禀皇帝陛下,按正常程序经朝议选出正式的东南军总帅。 于是霍司冬一派也无话可说,只得接受了这个安排。 太子来之前,很多人担心他年轻气盛,会把东南的局面搞得更糟,然而现在看来,先是肯定了杜铁蛋的英雄身份,举行授勋仪式来引导舆论,后是扶持安森侯爵担任代理司令,这两件事做得既快又稳,倒是叫人放心不少。 在外界议论纷纷之时,路海澜正与新上任的代理司令一起,检阅基地中的军备。安森侯爵为了表明自己是路海澜的‘自己人’,所以并未对他隐瞒实情,数十年的和平令东南军内部腐坏严重,吃空饷虚报兵员是常事,为了中饱私囊与商人勾结,在购买装备时以次充好,铤而走险私自将军械贩卖给外界不法分子,甚至连战舰都敢往外卖,在事后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搪塞,这些谎言根本经不住仔细调查,但问题从下到上,抓一个拎出一群,背后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链条,久而久之,就成了常态。 如今战争突然爆发,这些窟窿根本来不及填,呈现在路海澜眼前的,就是一个彻底被蛀空了的东南戍卫军。 “孤当真觉得,维尔德,实在死得太轻松了。” 作为东南前线最大的军事基地,汝华基地不仅是东南军的指挥总部,更一直是东南军最重要的军事物资仓库。战舰,武器装备,能源弹药,东南军编制下的五十万舰队,每年都有大量的物资被运输到这里,再配发到各舰队手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个东南军最大的物资仓库,一直都是空着的。 路海澜站在一间空空如也的仓库门口,一路走来,这已经是他看见的第十二个完全空置的仓库,而这一片偌大的库房区,他才刚刚走了不到十分之一。跟在他身后的安森侯爵闻言,心中骤然松了口气,开口道:“殿下明鉴,维尔德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亦不足惜,然眼下情势紧张,若将他的罪行公开处置,可能会伤到军中士气” “卿言之有理,孤亦深感为难。”路海澜转过身来,眉峰紧紧蹙起,略显犹豫道,“卿可有办法教我?” 安森侯爵急忙深深躬下身,拱手道:“殿下言重了,为殿下分忧本就是臣应尽之责。依臣所见,殿下大可暂时按下此事,只需先行告知军中高层,以做提点警醒,待局势稳定后再将维尔德所犯罪行公开于世,好叫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路海澜面露深思之色,缓缓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维尔德留下这样的烂摊子,实在叫人心寒,唉,国难当前,东南军的这副重担,便全要靠卿撑起来卿不必担心,孤定会上表父皇此中真相,绝不会叫你辛苦受累,还要平白受了委屈。” 安森侯爵感动得无以言表,嘴唇哆嗦着,一膝盖跪倒地上,斩钉截铁道:“臣定当竭尽所能,必不负殿下厚望!” 全程如影子般跟随在旁边的罗睺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这俩人一唱一和把锅扣到死掉的维尔德元帅身上,给挪用军备物资这事盖棺定论,演出一个和乐融融天下泰平。心中不知是该同情那位死了的前元帅,还是同情眼前这位眼睛有点瞎的代理总司令。 罗睺想不通,这人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太子是他的‘自己人’了? 剩下的仓库路海澜已经没兴趣再看了,他与安森侯爵一起离开位于地下的库房区,刚刚回到地面,两人的通讯器几乎是同时响起,接到了来自前线的最新消息。 ——继开战当日攻破前线的大举入侵后,博族又一次对帝国展开了大范围的进攻行动,毗邻敌占区的十三颗星球附近同时出现了博族的种子。苏醒的博族幼生体控制了星球附近的守备军队,操控他们去摧毁星球上的光明塔,一旦光明塔被摧毁,这一带的光明领域就不复存在,之前挡在外面的博族军队,也就能堂而皇之地进入这片星域。 “已经有两座光明塔被摧毁了。”安森侯爵面现恼怒之色,“这些该死的博族!” 说一千道一万,人类没有对抗博族心灵攻击的手段,在战争中就处于绝对的劣势,更糟糕的是现在人类中还出了叛徒安森侯爵向路海澜告罪后,便急匆匆赶往指挥部,太子殿下看着一条接一条越来越糟糕的消息,突然开口道—— “罗睺,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罗睺没吱声,反正对方问这个问题,也是不真的想让他回答。路海澜看着通讯器上最新一条与众不同的消息,看着上面杜铁蛋的名字,唇边露出了一抹凉薄的讥笑。 “所谓的英雄,就是在绝境中出现,带给人们希望和拯救的人。” “没有绝境,就没有英雄。” 新鲜出炉的英雄杜铁蛋又干了大事。 博族再次大举进攻,十三颗星球上的光明塔告急,一旦失去这十三座光明塔,被保护在这一片光明领域里的超过五十颗星球,都将落入博族手中。而更糟糕的是,在这片星域中有着三道直通东部中心星圈的永驻星门,即便摧毁星门装置释放干扰也无法将其彻底阻断,一旦这三道永驻星门被博族掌控,它们就能越过边防线,直接侵入东部的中心。 东南军虽然立刻派出了救援舰队,但博族的幼生体十分狡猾,它们操控着守备军的舰船,降落到星球表面,紧挨着光明塔的防护罩进行攻击。如果人类的舰队在太空中对它发起攻击,那么光明塔也会一并被纳入攻击范围,可要派出地面部队去对付它,又会被它的心灵攻击所控制。它还利用被控制的守备军舰船,在光明塔附近放出大量的干扰波,使得人类的远程遥控兵器无法靠近。于是赶来的救援舰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攻破光明塔的防御罩,而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杜铁蛋驾驶着战机,独自一人闯入博族的心灵攻击范围内,展现出超卓的战机驾驶技术,锁定博族藏身的舰船,将其摧毁他一个人,接连挽救了四座光明塔,最后累昏在战机的驾驶舱里,即便如此,醒来之后,他的第一句话还是——给我敌人的位置。 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损失了九座光明塔,战局变得更加不利,但是人们的斗志却因为英雄的出现而高昂起来。媒体将杜铁蛋的生平挖了个底朝天,连他祖宗八代都没放过,平民出身,从小就老实正直,因为喜欢战机所以念了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东南军成了一名战机驾驶员。因为战机驾驶技术优秀被上级赏识,提拔成了小队长,后来在剿灭星际海盗和走私商人的治安战斗中屡屡立功,作为平民不到四十岁就晋升到了上校,可以说是相当优秀了。 这是一份叫人挑不出毛病的漂亮履历。 民众对平民出身的英雄感到亲切,贵族们自然也不会舍弃风度吝于称赞,东南军的上层们更是巴不得有这么一位英雄出现,来转移人们的视线,引导舆论,掩盖越来越糟糕的战争局面。 狭窄而憋闷的运输艇里,林寰叼着巧克力棒看光网上的英雄采访节目,限乘六十人的小型运输艇里硬生生塞了一百多号人,为数不多的座位都给女性坐了,其他人统统都得站着。林寰翘着腿一个人独霸了两个座位,看着光屏中杜铁蛋那张憨憨傻笑的脸,咔嚓嚼断棒棒,冲站在身边的徐镜招招手。 “笑一个我看看。” 徐镜愣了愣,随即赶忙扯出一个略带谄媚的笑容,这位新长官活脱脱是凶神转世,之前在基地里,有不服管教的就直接被打残了两个。而且他听说对方的背景也很深,要不是运气背被卷入了誓师大会事件,也不至于沦落到他们这种垃圾部队来。 林寰瞅瞅他,又瞅瞅光屏上的杜铁蛋,眨巴眨巴眼,扫兴地摆摆手道:“得了,滚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笑出那一脸老实憨厚的,虽说徐镜也长得五大三粗十分方正,不笑的时候看着跟杜铁蛋有点像,可笑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了。 说不上为什么,林寰对这个笑容很在意。他还记得在誓师大会的会场里,他本来对身边一直嚼槟榔的杜铁蛋感到不满,但看见对方这个笑容,那种不愉快的心情好像突然就消失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很不对劲。 从小到大,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个杜铁蛋,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野心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路海澜将第五个茶杯摞起来,四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一朵花的形状。 “殿下,林寰已经抵达云州了。” 他抬起眼,看向说话的罗睺,后者双手递过来一封文件,路海澜接过看了两眼,随手甩到一边,向后靠回沙发中。 “头好疼。”他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仰起头,眼皮底下有着明显的青灰,“副作用太严重了罗睺,我需要镇定剂。” “您今天已经注射过两支了。”罗睺低声提醒道,“骆深博士说了,一天最多三支,您晚上还要在劳军晚会上致辞。” 路海澜用手盖住眼睛,好半天没说话,随后深吸一口气,蓦然坐起身,重新拿起被丢开的文件,拧起眉一个字一个字逼自己往下看。这是一份日程表,宰相夏前在云州的日程计划表。 “宰相大人可真够忙的。” 路海澜说着话,脸上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 “明天一早,请那位英雄来我的座舰我想跟他谈谈。” 林寰与一百多名部下搭着小型运输艇来到基地附近的星门,以执行任务的名义搭上了一艘前往云州的物资运输舰,这一百多号人终于不用再挤在那个狭小的船舱里,而是暂时能够到运输舰的机库中放风。 从出发就心存疑惑的徐镜犹豫再三,还是主动找上了留在船舱里的林寰,询问对方为什么要带他们到云州去。上面根本没给他们下达过任务,还是林寰吩咐他主动申请了治安巡逻的任务,以此为离开基地的借口。 林寰嘴巴里叼的不再是巧克力棒,而是实打实的香烟,军服外套甩在一边,衬着那张年轻英俊过了分的脸,就像个跑来军中混资历的贵族小少爷,实在很难给人可靠的感觉。 “我说过,你们只要听话就够了。”他不耐烦地挑起眉头,深红与银白的异色瞳孔冷冷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徐镜,“反正我对你们也没抱任何期望” “咳咳。” 林寰的话语被两声干咳打断,这船舱中除了他与徐镜并无他人,徐镜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漂浮在林寰身边的光屏中,赫然有人在里面笑眯眯看着他。 “你就是徐镜吧。”屏幕中人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定波,林寰以前的副官,这一次跟他一起调来东南军,目前在参谋部就职林寰他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你多担待。” 徐镜偷偷打量林寰的神色,见对方只是面露不悦,却没有真的发火,就知道屏幕中这人与林寰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干笑着附和了两句,心道我只求着这尊凶神能早点滚蛋,哪里还敢去给人找不痛快,又不是活腻歪了,没见被打残那俩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嘛。 陆定波看着他,突然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要去云州?” 徐镜怔了怔,随即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陆定波叫了声林寰,后者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在光屏上按了一下,将屏幕放大到等人高。站在屏幕中的陆定波冲徐镜笑笑,抬手招出虚拟地图,形状酷似一只板栗的东部星图中,乳白色的微光笼罩了绝大部分区域,只有靠近最外沿的一小块地方被标注为显眼的鲜红色,而在这片鲜红与乳白的间隙中,则是一片薄薄的黑膜。 陆定波截选了靠近红色的地图一角放大,这一回就能清晰地看见,那片乳白色的微光实际是从一个个小点散发出的光球,交叠连接而成的广阔区域。这正是人类所仰仗的光明领域的真面目,那一个个小点,就是一座座光明塔。 “你看,最临近博族占领区的是这一片区域。”他用光笔的笔杆在地图中从上到下的刮了一下,被刮过的正是与那层黑膜相接的区域边缘,“如果仅仅是为了向前推进战线,博族的攻击目标就应该是这里,可实际在这次进攻中,它们选择的十三座光明塔却并非在这个面上。” 被蓝色光笔一一标记出的十三个小点亮起了与周围不同的蓝色光芒,十三个小光球交叠连接在一起,从最边缘延伸向光明领域内部,两头尖,中间却很宽,足有五座被选中的光明塔聚集在同一区域,像一朵交叠绽开的花朵。 陆定波用光笔点了点,被五座光明塔共同交叠覆盖的那一小片格外明亮的区域,低声道:“这里有一道永驻星门。” 徐镜无声瞪大了眼。 帝国的光明塔不是随便造的,从刚才的总览图上就能看见,越靠近帝国中心,光明塔的光团就越发稀疏,虽然一直没有公布理由,但光明塔的总数毫无疑问是有着某种限制。只有重要区域才会被双塔交叠保护,类似汝华基地这种前线指挥总部,则是享受着三塔交叠的保护,而五塔交叠保护的永驻星门,可想而知那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在这次博族的进攻中,依靠英雄杜铁蛋的非凡表现,帝国成功守住了四座光明塔。徐镜感觉嘴巴有些发干,如果他没记错,那四座光明塔正是距离汝华基地最近的四座,也就是在这幅地图中,仿佛锥尖一样延伸在中间那五座光明塔之前的几座。 是诱饵。 博族的攻击来得太突然,仓促之下,选择的救援顺序肯定是从近到远,只要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博族的真正目的,抛弃前面几座光明塔全力去救援那五座光明塔,后面再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永驻星门”徐镜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得到确认。 “是通往云州的。” 这句话并非屏幕中的陆定波所说,而来自于船舱的入口处,徐镜错愕地回过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舱门口——上一任主官想尽办法调走后,就没人愿意再接手他们这个垃圾营,这两年他们这些人都处在被放任自流的状态,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徐镜的军衔虽然是剩下人中最高的,不过他性格天生就不适合当首领,在没有主官的这两年中,真正掌管着特别机动营的另有其人。 “我叫八宝,我娘生我之前,在贵族家里当下人,有一回偷吃了贵族老爷叫她倒掉的八宝粥,她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站在舱门口的人说着话,注视向坐在座椅上的林寰。 “打开天窗说亮话,林长官,你可能瞧不上我们这些垃圾,但老实说,我们也瞧不上你这种贵族少爷不过如今落到一条船上,瞧不瞧得上都不重要了,我看得出,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们这百来号人也不是真的想混吃等死,谁不想出人头地呢?” “所以林长官,我只跟你要一句承诺。只要你承诺,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我们这些鸡犬也能跟着你升天,那从今往后,我们这些条不值钱的烂命,就卖给你了。” 五百多年前,帝国初次遭遇了来自北方的可怕敌人,噬星虫族。刚刚开辟出的北疆领土几乎是眨眼间沦陷殆尽,眼见虫族大军压境逼向帝国内腹,举国皆惊,皇帝一日间连下十二道军令,甚至连正在与博尔博斯族交战的东南军都被抽调出部分主力,投放到北面抵御虫族。然而对这个陌生的种族,人类前所未有的感到束手无策,光明塔的防护对这些虫子不起作用,人类缺乏有效的武器来破开它们坚硬的外壳,一旦被靠近无论是要塞还是舰船都跟纸做的没两样,而且这些虫子什么都吃,只要有食物,它们的身体就能飞快再生为了阻止被噬星虫族入侵到帝国内腹,皇帝最终下令,摧毁了北疆通往帝国内腹的所有星门,将二者交界处的星球全部粉碎,在北疆和帝国内腹之间制造出一片没有星球存在的空白地带。 这一决定成功阻止了噬星虫族的继续入侵,但也彻底放弃了北疆。残留在北疆没来得及撤出的军队和平民,变成了无家可归亦无处可逃的‘帝国孤儿’。 于是有了英雄白烽火,有了白家军,有了日后变相割据一方的北疆白家。 如果说曾经的白烽火和北疆白家,是历史洪流造就的产物,那么在数百年后,有人正妄图以野心和阴谋,重现出这一段已被遗忘的历史。 星空之上,路海澜垂眸注视向脚下的浩瀚宇宙。 ——宇宙是无穷尽的,而人类的野心亦是无穷尽的。 年幼时他曾仇视野心,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身的,但野心这个词其实并无褒贬,无非就是更进一步的欲望。得了钱财,想要更多的钱财,得了权势,想要更多的权势,得了知识,想要更多的知识,得了喜欢,便想要更多的喜欢这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 可一个人如果只有野心,却没有比那更珍贵的东西,就太可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有一只太子上了线 东部重省云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它附近有着六道跨星系级的永驻星门,可谓是整个东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所在,也正因此,在和平时期,它才会成为东部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 纵然前线战局糜烂,云州的街面上却看不见多少对战争的恐慌气氛。长年来这里云集着大量的走私商人,不法分子,亡命徒,人们已经习惯了与危险共舞,连治安局对这里的情况也束手无策,军方的暗中操控,上层的权力博弈,金钱与罪恶无处不在。 “云州看起来很乱,其实里头的情况也没多复杂。” 林寰一行人离开空港,被云州本地出身的八宝领着绕星球转了半圈,来到一片看起来格外有生活气息的小市街。这里的人对他们这一群身穿军装的士兵毫不在意,八宝找了家在门外路边支起几十张桌子的炒菜馆,张罗着叫大家先吃口热饭。 林寰、八宝、徐镜单独坐了一桌,叫其他两人有点惊讶的是,全身上下都透着股贵族气的林寰对这地方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应,更没有贵族那些骄矜造作的毛病,临坐下前徐镜本还想帮人擦擦凳子抹抹桌子涮涮碗什么的,却见这小爷两指头从桌上的冷菜碟里掐了颗花生米,往嘴巴里一丢,大马金刀就坐下了。 等林寰军服一扯袖子一撸,抄起酒瓶用牙磕开,招招手叫饭馆小妹先弄点下酒菜上来,顺便在人腰后拍了拍揩了把油,那股老兵痞气质就毕露无遗,简直叫一直端端正正坐着的徐镜惊脱了下巴。 “我听陆定波说过,东部的贵族有三大派系,死掉的维尔德代表的是安布里茨家,现任代理司令的安森家,还有霍司冬一派的霍家,云州就是在这三家的把控下。” 林寰取出烟盒,给八宝和徐镜各丢了一根,点起烟低声说着话,来之前他也是做了功课的,不过眼下有八宝这个本地人在,对方知道的肯定比他更清楚。 八宝点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想在云州混的,都得向这三家拜码头上贡。以前一直是安布里茨家势力最大,不过这几年安森家不知从哪招揽来不少能人,势力扩张的很快,已经隐隐有点跟安布里茨家分庭抗礼的意思了。最弱的一直是霍家,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们不去招惹其他两家,其他两家也多少要给它点面子。” 林寰咬着烟深深吸了口,微微蹙起眉:“听你的意思,他们互相之间还有争斗?” “那是当然的。”八宝笑道,“云州这么大块肥肉,想吃自然得凭本事。就拿云州每年都要举办的三大拍卖会来说,以前安森家的拍卖会口碑是比不上安布里茨家的,但这几年年年都有好东西出现,风头已经渐渐盖过安布里茨家了,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各家掌控的走私商,海盗,还有这云州大大小小街面上的话事人,都在斗,没一刻消停。” 两人的对话徐镜完全插不上嘴,只得在一边默默听着。他知道八宝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发配到他们这个垃圾营里,但对方来之后,原本一片散沙的特别机动营就像有了主心骨,这两年虽然情况没多大好转,但最起码也没继续恶化。至于新来的这位主官林寰他有点看不懂。 第一眼见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太年轻了,又是贵族出身,见了人他心先凉了一半。被发配到这垃圾营里的人多半都是有隐情的,就好比徐镜自己,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想转调也不可能被批准。他已经在特别机动营里蹉跎了四年时光,一度甚至心灰意冷想要申请退役,可不当兵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至少留在军队里他还能有个睡觉和吃饭的地方,领一份微薄的工资攒起来,当以后的养老金。 菜上齐了,林寰与八宝暂停了交谈,拿起筷子开吃。徐镜心里压着事,便提不起胃口,心不在焉地吃着米饭,一双筷子夹了片扣肉放进他碗里,是八宝,徐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冲对方点头笑笑。 “看你从刚才就不说话,想什么呢?”八宝问。 徐镜嘴皮张了张,下意识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林寰,后者夹着一筷子豆腐干正往嘴里送,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 那对深红与银白的异色瞳孔静静看着徐镜,目光有些冷漠,徐镜险些被这一眼看没了勇气,但终究是定定神,把压在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林长官,您带我们到云州来,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这问题之前他在船上就想问了,那时候陆定波解释的是为什么他们要来云州,答案如今他也清楚了——因为博尔博斯族很可能要攻击云州。 可就算博族要攻击云州,他们这点人,连艘像样的战舰都没有,来这能做什么呢? 林寰咬了口豆腐干,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博族控制了来云州的星门,大举入侵是必然的,但军方上层也不全是傻瓜,星门那边肯定会有重兵把守。如果是我,就在星门这边放满炸弹,保证博族有来无回可问题现在人类中出了叛徒,我们会怎么应对他们都一清二楚。” 徐镜再怎么说也是个参谋,林寰说的这些他都想到了,也正因为想到了,才感觉分外无力。如果现在他们手上有一支舰队,或许还能设法去挫败博族的阴谋,保护云州这边的星门,可事实上,他们只有一艘小型运输艇。 “我在东南军的名声你们应该也清楚。”林寰略有点自嘲地笑道,“向上面申请补充兵员和装备都没用,况且在军方档案上,咱们这个营现在是满编一千九百八十六个人,舰船齐全” 徐镜口中发苦,餐桌上的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八宝点起林寰丢给他的烟,一边抽一边皱眉道:“我跟上边的军需官有些门路,可以试着弄来几艘船,不过肯定要花钱打点。” 林寰笑了。 “费那个劲作甚?来云州,就是来搏一场,运气好名利双收,运气背也不过就是赔了命,你们既然跟了我,就要做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 帝国历五月八日,距离博族上一次袭击十三座光明塔事件刚刚过去两天,汝华基地里弥漫着尚未消散的紧张气氛。 一大早,最近炙手可热的英雄杜铁蛋就接到通知,说是太子殿下要见他。 地点是在位于汝华基地上空的太子座舰。 路海澜穿着一身没有肩章的东南军将官军服,站在会客厅中,见杜铁蛋走进来,摆摆手制止对方冲他行礼,走过去无比随意地抓起了杜铁蛋的手腕,拉着对方向外走。 一脸憨实的英雄阁下满脸懵逼,不敢挣扎,傻傻被对方拉到了舰中的机库。 路海澜指着停放在机库中,一架深红色的战机,问他:“喜欢吗?” 这战机的外形无比拉风,迥异于常规型号的任何机体,一看就知是定制品。杜铁蛋眼睛仿佛长在了上面,告了声罪,走过去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瞧,越看眼睛越亮。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他指着战机的驾驶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路海澜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杜铁蛋惊讶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路海澜,又看看身边的战机,傻傻指了指自己:“我?” “这是孤送给你的礼物。”路海澜笑道,“为嘉奖你这次立下的功劳,这是你应得的。” 杜铁蛋不善言辞,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路海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上去试着驾驶看看,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对的就直说,这里有现成的机械师,可以随时给战机作调整。 路海澜正说着话,两人的通讯器不约而同响起。 片刻后,路海澜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杜铁蛋,认真道:“看来我们的英雄又要奔赴战场了,去吧,开着这架战机,孤衷心地祝你好运。” 杜铁蛋闻言,露出老实而憨厚的笑容,随即肃容立正向路海澜行了个军礼,拉着机身翻上驾驶舱,发动战机飞出了机库。 路海澜走出机库,罗睺已等在门外,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汤一饮而尽。口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路海澜擦了擦嘴角,抬起眼望向舷窗外纷纷从地面升空的战舰。整个汝华基地如同一只被惊醒的巨兽,战火和硝烟的味道仿佛从遥远的光年之外,飘散到了鼻端。 开始了,从他踩上棋盘的这一刻起,这盘棋该怎么玩,就由他说了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太子的开花哲学 博尔博斯族大举入侵。 与这一次相比,两天前的那次入侵就像是儿戏。受到攻击的红点在星图上连接成片,像一片燃烧的火海般席卷向东部全境。坐在指挥室里的东南军将军们尽皆默然,对着这满眼的红色,心中无可避免的生出颓丧与绝望。 能派出去救援的舰队已经全部派出去了,前两天博族的行动令他们误以为对方的目标是云州,可如今看来,云州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幌子。他们挖空心思在云州布下重重陷阱,甚至在帝国科学院的全力协助下准备好了最后的杀手锏,做好了将那道永驻星门彻底摧毁的打算。 他们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类的叛徒会如此丧心病狂。 “你们都先出去。”坐在右上首的副司令霍司冬突然开口道,“我要跟安森司令单独谈谈。” 将军们纷纷沉默起身,他们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指挥室中很快就只剩下霍司冬与安森二人。 “是你吗?”霍司冬问。 安森皱眉看着对方,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那叛徒对东南军的动向了若指掌,军队里到处都是他的暗钉,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你我,还有安布里茨,这东南还有别人吗?” 安森不悦道:“所以你怀疑我?” “我知道自己不是。”霍司冬道,“我本来更怀疑安布里茨,可是维尔德死了,但我还是不确定直到今天,我看见这个。” 他抬起手,指向虚拟星图中被染红的一个小点,安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我想安布里茨,再疯狂也不至于拿自己整个家族当障眼法。”霍司冬的语气异常冰冷,“如果你想说他提前将上面的人都转移走了,那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人二十四小时都在监视他全家的动向,不仅仅是他,还有你们安森家,因为我怀疑,叛徒就在你们之中。” 安森侯爵沉默片刻,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你是筹谋已久,要将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他冷笑道,“霍司冬,我只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叛徒,那我当这个叛徒有什么好处?我们都清楚,等皇帝玩垮了北疆白家,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东南。安布里茨在朝中任职,卯足了劲向皇帝表忠,我没他那本事,所以退而求其次,投靠了太子。唯独你,明明大难当头,却什么都没做。” “可我们都错了,你哪里是什么都没做,你根本就是勾结了博族,要在皇帝对你下手前把东南的水彻底搅浑,叫皇帝插不进手来我看你是跟博族达成了协议,打算当东南王了。” 霍司冬脸上没半分表情,冷冷瞧着安森,平静开口道:“我已经上奏朝廷,便看皇帝如何决断吧看看你那位太子殿下,还保不保得住你。” 言罢,他毫不留恋地站起身,走出了指挥室。留下安森侯爵,一个人怔怔坐在原处,面色青白不定。 博族对东南发起了全面入侵,超过二十个星系,一百多颗星球同时出现了博族的种子,其中近半数并不在东南前线,而是遍布于整个东部。被选中的无一不是东部军事或经济要害,在这遍地开花的狂猛攻势下,东南军的力量显得格外捉襟见肘,之前东部各地方的守卫部队都被征调集中到前线,如今再分散赶回去救援,单是路途上要消耗的时间,就令人倍感绝望,距离前线稍远一些的遭袭星球,恐怕等救援舰队赶回去,也只能给星球上的人们收尸了。 “一旦博族的幼生体吸收够了能量,进化为成熟体,拥有了空间跳跃的能力,那么情况就会进一步恶化,以至无可挽回的境地。所以必须在它们进化之前,消灭掉全部的幼生体。” 博族的幼生体无法自行移动,这是除种子形态外消灭它们的最好时机,东南军参谋总长齐梁给所有救援舰队下达的命令都是一样的——发现幼生体立刻消灭,无论攻击是否会波及到星球上的平民,必要情况下,宁可摧毁整颗星球也要将其彻底消灭。 没错,他们有不畏惧博族心灵攻击的英雄杜铁蛋,可在这种局面下,一个杜铁蛋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不要放弃!” 深红色的战机如同魅影般避开了地面火力网,两枚蝮蛇导弹一前一后从机身下飞射而出,精准命中隐藏在地面防御壁垒中的博族幼体,所有来自地面的攻击戛然而止,控的人们栽倒在地,完成了任务的战机划过恢复了平静和蔚蓝的人造大气层,重返向幽深宇宙。 全程在飞船上跟踪直播的媒体记者匆忙赶到机库,迎接凯旋的英雄,那张已经被帝国人们所熟悉的方正面孔出现在屏幕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汗水,杜铁蛋冲着屏幕露出了笑容。 “不要放弃,我们还有希望。” 这句话瞬间登上了光网热搜首位,连蹲在街边啃烧饼的林寰都知道了,他听着旁边过路人激动谈论着英雄杜铁蛋如何如何,心里默默骂了句傻逼。 这么俗的台词,也好意思讲出口,切。 遥远的宇宙中,一艘通体银白的战舰缓缓从星门中驶出,舰身上不容错认的金色牡丹是皇家的标志,在东南这样的战舰仅有一艘,正是帝国太子路海澜的座舰。 它静静停在星门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舰桥中,路海澜侧靠在宽大的舰长椅中,闲适地翘着腿,左右手撑着椅扶交叉在胸前,两只拇指轻轻碰击着彼此。他半眯着眼,一言不发,耐心等候。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后,一道通讯请求终于出现在舰桥前方的巨大光屏中。 出现在光屏中的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衣装和姿态都显露出无可指摘的贵族气质,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就显得十分有气派。早在三十年前的帝都社交圈里,这一位就是有名的美男子,惹得淑女们竞相倾心。家世,样貌,才智,皆为人中上品,更深得皇帝陛下信任,仕途一路平步青云,被公认为贵族中的典范样本——哈维安布里茨伯爵,帝国现任财政大臣,安布里茨家家主。 “太子殿下。” 屏幕中,安布里茨伯爵向路海澜微微欠身,抬起右手平贴在心口,这并非臣下之礼,而是贵族中对身份高过自己之人的礼节。 路海澜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回礼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看着对方。 安布里茨伯爵直起身,低声道:“您可真叫我惊讶。” “惊讶的人是我才对。”路海澜开口道,“就算父皇要清理东南,你也不是全无生路,何必非要孤注一掷,与博族联手呢?” “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布里茨伯爵皱着眉摇头道,“还请殿下让开道路,您的船将星门挡住了。” “若我不让,你就要冒犯了吗?”路海澜笑了,“挖空了整个东南军,你手下养了多少私兵?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殿下,请勿要胡言乱语” “别担心,我没打算上报父皇。”路海澜笑着摆摆手示意安布里茨不必再说,冲站在一旁的罗睺勾勾手指,后者明白他要什么,取来一碗药汤,端到路海澜面前。 “其实我的处境与你十分相似,退无可退,原地不动就是等死,但要想更进一步,又谈何容易?”路海澜端着药碗,娓娓而谈道,“你有野心也有行动的能力,只是不小心叫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倘若再过一段时间,等你的布局差不多完成,这秘密也就无关紧要了可现在还不行,东南军还没被彻底打残,博族还没在东南占据绝对优势,帝国与东南的通路还没被切断,所以你还不能轻举妄动。” 从刚才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安布里茨伯爵听到这里,嘴角挑了挑,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殿下。”他平静道,“您一定是误会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听说我的家族领地被博族攻击,心中担忧家人,所以花钱雇佣了一些民间人士赶往救援,还请殿下将您的船从星门前移开,把道路让出来。” “去你家族领地的星路那么多,何必非要走这一条呢?”路海澜笑问。 安布里茨伯爵冷声道:“因为这一条是最近的。” 路海澜突然咳嗽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药碗,左手捂住嘴,用右手撑着椅扶,有些费力地坐直身体,半晌,抬起眼看向安布里茨伯爵。 “你有两个选择,一,现在去死,二,陪我玩个游戏。”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斥着毫不遮掩的狰狞恶意,讥诮而冷漠地盯住了屏幕另一端的安布里茨伯爵。 “别怀疑,我既然能叫你全家人开花,就自然能在你脑袋上开出朵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太子是养猫的 “看来你还是不信。” 静可落针的舰桥中,路海澜的话语声幽然回响。 “也罢,那我就再给你看点东西”他说着话,在身旁的虚拟光屏上点了下,于是巨大的通讯屏幕中就出现了一小块分割屏,小屏幕的画面中一架深红色的战机正在与星球表面的地面武装激烈对抗,它灵活地穿过地面火力网,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般骤然俯冲而下。 屏幕中的记者正在狂呼:“它找到了!那里肯定就是博族的藏身地点!” 路海澜笑着打了个响指。 屏幕中的画面骤然被爆炸的强光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过了好几秒,记者带着颤抖的声音才从画面中虚弱地响起:“这,这是什么不,这不可能” “三十多年前,你在邳鲁特建了一座地下实验室,进行禁忌的人体改造研究。你本想制造超级战士,却意外制造出了能够抵抗博族心灵攻击的样本,也就是第一代的杜铁蛋。” 路海澜顿了顿,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脸色稍微变得舒缓了点,继续说下去。 “你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以第一代杜铁蛋为蓝本,不断加强他对博族心灵攻击的抵抗力,但很可惜九年前邳鲁特的实验场突然遭人破坏,研究资料大量损毁,最终留下的杜铁蛋也只是个半成品,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抵抗博族的心灵攻击,只能依靠药物辅助,然而那药物对人体是有害的,每使用一次,他的寿命就会大幅缩短。” “为此,你准备了数百个备用品,随时能够将杜铁蛋以新换旧。在你的计划中,他将是东南的救世主,就像五百年前的白烽火一样,带领绝境中的人们抵抗博尔博斯族,将东南从无能的帝国中独立出来,建立起自己的新王国。” 屏幕另一端的安布里茨伯爵从刚才沉默到现在,直到路海澜说完,他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 “太子殿下。”安布里茨伯爵抚掌而笑,“果然,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十数道明亮的炮光穿透漆黑的宇宙,将星门与悬停在其前的太子座舰一并淹没,被爆炸粉碎的星门装置中,失去稳定的空间通道骤然塌缩,将周围的一切瞬间吸了进去,连着爆炸的光亮一起,无影无踪。 通讯屏幕中,路海澜缓缓喝着药碗中灰棕色的药汤,而另一端的安布里茨伯爵也并未现出失望之色。如果太子真的就那么傻兮兮现出身来给他攻击,他反倒要怀疑其中是否有诈了。 “太子殿下,我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安布里茨伯爵道,“你刚才说,要跟我做个游戏,对你说的游戏,我现在有兴趣听一听了。” 他的态度摆得极高,似乎对他而言,路海澜只是个勉强能瞧进眼里的对手。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太子手中能握有什么与他对抗的力量,充其量只不过是一颗皇帝丢到东南来的棋子罢了。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用在眼下的东南最合适不过,他准备了几十年,手中积攒了无数底牌,更何况还有着博尔博斯族这张大杀器,就算是皇帝亲临,也奈何不了他。 只不过他没想到,太子会知道的这么多,如果太子将这些秘密报告给皇帝,那无疑会严重打乱他的计划。但从刚才的交谈中,他也听出来了,太子与皇帝并非是一条心,这也许是对方故意装出来的假象,但他更宁愿相信,太子与他一样,也有着自己的野心。 太子的野心,无非是更进一步,成为皇帝。如今皇帝年富力强,太子在其手中形同傀儡,所谓的骨肉亲情在皇权面前太过微不足道,皇帝绝不会允许太子拥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力量,而太子安布里茨伯爵相信自己的眼光,尽管只是初见,但他从太子身上闻到了与己相似的味道,那是野心在熊熊燃烧的气息。 路海澜放下喝空的药碗,剥了粒甘草糖放入口中,闻言微微翘起唇角,冲安布里茨伯爵露出此前未有过的和煦笑容。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力,安布里茨伯爵,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计划,培养一个救世主,真的很有创意。” 他笑着点了点手边的光屏,将一份资料发给对方,安布里茨伯爵打开资料,看了两眼,微微皱起眉:“林寰?林骑的外孙?” “这是我选中的英雄。”路海澜道,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他现在还不是。” 安布里茨伯爵隐约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安布里茨伯爵,我想跟你玩的游戏很简单,你养你的救世主,我养我的英雄,看看到最后他们两个谁更优秀这期间,我不去动你的救世主,你也别来动我的英雄。” 看着面前林寰的资料,安布里茨伯爵笑了。 这哪里是什么游戏,分明是个交易。太子已经把他的野心放到了明面上,这个林寰就是对方选中的棋子,林骑的外孙,远征军未来领袖的有力竞争者,从小是太子伴读,想必是太子养出来的狗。太子将其弄到东南来,就是想趁着这乱局给对方积攒声望,好叫其更有希望继承林家,拿到远征军的兵权。 太子拿着他的秘密来找他做交易,为的是给这个林寰铺路,省的他这个幕后boss嫌林寰碍眼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林寰就是太子的把柄,太子主动将把柄交给他,是要让他相信这个交易的诚意。太子替他保守秘密确保他的计划不会被打乱,而他则放任这个林寰在东南成长,不过这林寰没有抵抗博族心灵攻击的能力,想要复制杜铁蛋的奇迹是不可能的。 心中的无数权衡在实际上并没花费多少时间,安布里茨伯爵重新看向路海澜,点点头道:“可以,我就陪你玩这个游戏。” 无论是他,还是太子,谁也没提这个游戏的期限。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当帝国真正失去了对东南的控制,太子掌握的秘密也就不足以再威胁到安布里茨伯爵,到那时游戏自然就会终止。 正如路海澜所说,乱世出英雄,杜铁蛋也好,林寰也罢,想要异军崛起都需要这乱世的背景。太子与安布里茨伯爵交易的最基础前提,就是操纵东南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用无数人的性命,燃烧这乱世的烽火。 “不过太子,恕我直言,这林寰终究是林家人,林骑是不可能背叛皇帝的,我劝你最好当心,将来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谈成了交易,安布里茨伯爵看待路海澜的态度也亲切了不少,在通讯最后随口提醒了对方一句。路海澜闻言,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安布里茨伯爵,你养的是狗,我养的是猫啊。” “阿嚏。” 潜伏在酒店高层房间的林寰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抹抹鼻子,就听保持着全线通话的通讯器里响起徐镜略带担忧的声音:“长官,您感冒了?” “别废话。”林寰没好气道,“继续盯着,有新情况没?” 通讯器里没人回答。 博族新一轮大举入侵的消息是昨天晚上陆定波通过邮件传到这边的,不过眼下全帝国差不多都知道了。博族这次玩得太大,东南军想盖都盖不住,前线星球上的居民虽然基本都被转移了,但这次遭到攻击的绝大部分星球都不在前线,上面的民众大多还没来得及疏散,光网上到处都是这些星球上难民的求救信息。 云州的街面上店铺大都关了张,连胆子大的亡命徒们也纷纷收拾行李准备跑路,眼下这东南是越来越乱,鬼知道那些博族会从哪冒出来。这一波遭到攻击的星球中虽然没有云州,但下一波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 林寰咬着巧克力棒,一眨不眨盯着远程监控屏幕。酒店的落地窗被切开一个小小的圆孔,一杆高斯狙击枪静静架在地板上,昨晚博族突然发动新一轮攻击出乎了他的意料,也给他的计划增添了变数,不过今天早上确认宰相夏前并没有撤返帝都后,他的计划就基本还在轨道上。 博族是肯定不会放弃云州的,林寰无比确信这一点。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博族的目标是云州,然而昨晚之后,他们又发现云州其实是个幌子。原本驻守在云州的舰队被调离,根据林寰得到的消息,现在防卫在那道永驻星门出口外的只剩下一支营级舰队。他不想指责东南军上层愚蠢,事实上,在东南全境遍地开花的情形下,放着大批舰队守在云州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敌人,而不去救援那些正在遭受攻击的星球是不可能的。 这是阳谋,是明知有问题也不得不跳的坑。 博族迟迟不攻击云州,不是没准备好,而是它们盯上了更有价值的目标,那就是宰相夏前。 宰相夏前来云州,身边跟着一整支帝都禁卫军的护卫舰队,装备精良,士兵素质也毋庸置疑。而那位人类的叛徒,显然没能力在这支从帝都来的舰队中安插钉子,释放博尔博斯族的种子。有这支舰队的保护,宰相夏前随时都能逃离东南,返回帝都。所以他们唯一动手的机会,就是在地面,当宰相夏前离开太空舰队的保护,降落到地面出席活动的时候。 宰相夏前当然不是蠢人,明知有危险还要往里跳,他来到云州后一切行动都在自己的座舰上进行,行事十足谨慎但他却也有着致命的弱点。 他出身平民,是几十年来民众支持率最高的宰相,好名声,也能拖累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云州(上) 博尔博斯族能够吸收人类的精神力量为自身成长的能量,所以战争爆发后,宰相夏前便亲赴东南重省云州,将疏散前线民众作为第一要务,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帝国的人民,更是为了不给博族提供补给,也算是种变相的‘坚壁清野’。 这是有史可查的,过往与博族的战争中,人类曾像牲畜一样为其所饲养,被其抽取情感记忆,快要抽榨干净时,又留下一线神智,让人们恢复清醒,接着继续产生新的情感和记忆。像这样被反复压榨抽取的人类侥幸被救出来后,精神也已经完全崩溃了,比起植物人还不如,任何精神治疗也无法挽救,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乐死。 大批的难民从前线被运往帝国中心圈,东南和平的这六十多年,人口数量也是飞速膨胀,开战至今不到二十天,被运离东南的难民就已超过三百亿。宰相夏前的能力和努力都对得起民众对他的期待,然而也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三天前,一封血书在光网上掀起不小风波,几十名据说是来自东南前线的难民费尽周折来到云州,在云州首都最繁华的天海大道上拦路跪叩不起,求见宰相夏前。 他们在光网上直播了自己的行动,用性命担保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属实,为此,身为首领的男人当众切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他们说负责去前线疏散平民的运输船暗中买卖天价船票,买了船票的人才有资格登船,但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买了船票之后,他们被带到一个垃圾处理厂,在那里,他们被要求亲手杀死不认识的人,不杀的话自己就要死,那些人还威胁他们,如果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他们就是杀人犯,一样要死。 他们这几十个人来自不同的星球,是在转运的途中认识,并且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告发出来。他们打听到,宰相夏前要求将民众和珍稀生物运走后,便对前线星球上的生物进行彻底灭绝,以防成为博族的食物。而他们差不多都是各自星球上最后一批被撤离的人,之前几批被运走的人好像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们怀疑,在运送最后一批难民时买卖天价船票,然后将买不起船票的人杀死,跟星球上剩下的生物一起处理掉,已经成为了某种潜规则。 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很像天方夜谭,背后定然牵扯到很大势力,恐怕告到治安局也没有用。但听说宰相夏前就在云州,所以他们想尽办法来到这里,希望能当面向宰相大人告发此事。这件事在光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期间也有治安局的官员来到现场,希望他们能够去治安局配合调查。可这些人表示除了宰相夏前,他们谁也不信,除非夏前亲自来见他们,否则他们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 疏散前线平民的事务是宰相一手掌管的,如今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夏前不能没有回应。不管这几十个人是说谎还是真话,他如果连面都不露,就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在心虚。 “这摆明了是个陷阱。” 八宝隔着三条街,推了推鼻梁上伪装成眼镜的远距离监视器,观察着天海大道上堵路跪坐的那一堆人。原地不吃不喝捱了三天,这些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可怜,尤其领头断了手臂那个,看样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徐镜闻言,看了眼身边换了身休闲装的八宝,对方一脱下军装,身上的军人气质就荡然无存。此时衬衫半敞叼着根烟,看起来跟街头混混没两样,他想起对方本就是云州出身,想必参军之前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倒觉得他们说的事情可能是真的。”徐镜沉默片刻,接口道。 在东南军待了这些年,他什么都见过了,当初会得罪人,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要成为那些恶心事的帮凶。这些年他经常在后悔,军校毕业时填写分配志愿表,他贪生怕死填了东南军,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北疆或者远征军,在战场上死了算逑。 八宝笑了笑,没答话,根据林寰的消息宰相今天就会来见这些人,而他们守在这里,就是等着宰相露面,保护对方不被博族的杂碎控制。虽然他们只有这么点人,但面对博族的幼生种,人再多也没用,林寰说带他们来赌一场,赌的就是命和运气。 眼镜中的画面有了一点小变化,八宝目光微凝,捏起领口里的通讯器道:“来了。” 天海大道两侧站着寥寥无几的围观者,比起前两天的盛况大有不如,人们都忙着逃命去了,留下来看热闹的只有哪也去不成的。所以那几名伪装成看客的禁卫军一出现,八宝就立刻察觉到了异样,没办法,虽然这些禁卫军的伪装技巧很优秀,但他们跟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身上的气味差太远了,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得到不同。 远处酒店里,林寰丢掉口中的巧克力棒,俯趴到高斯狙击枪下,远程狙击不是他的强项,但在他如今手下的一百多号垃圾里,他这不是强项的枪法也成了独一无二。在誓师大会时,博族从苏醒到发动心灵攻击之间有几秒钟的空隙,而这空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按照一点五秒发射一颗子弹的速度,他应该能射出三发子弹。 如果三发子弹干不掉那只博族,就只能赌运气了,这个位置是狙击的最远距离,如果博族发动的心灵攻击覆盖不到这里,那林寰就赌赢了,反之,被心灵攻击控制的滋味,他是亲身尝试过的,对方只要一个指令,他就能抹脖子自杀。 一支车队缓缓驶入天海大道,上百名身着军装的禁卫军士兵小跑下车,飞快驱赶走周围的无关人士,将整条天海大道控制起来。 被几名士兵前后保护着,宰相夏前走下车,来到跪坐着的难民们面前。 他蹲下身,搀扶住想要向他叩首的难民首领,目光深深看进对方疲倦而坚毅的双眼。 “我来了。”夏前开口道,“所以,想说什么,你就放心说吧。” 舰桥中,路海澜端着茶盏,正在看光网上的直播影像。 “我一直很喜欢夏前。”他对站在身边的罗睺道,“我第一次见夏前的时候,他在地上捡糖果,掉了捡,捡了掉,可他就是非要捡起来这世上不缺懂得权衡利害的聪明人,缺的是单凭心情做事的蠢人。” 罗睺顶着张死人脸,没接话,夏前能从一介布衣坐上宰相的位子,几十年荣宠不倒,怎么可能是个蠢人。但罗睺隐约也明白太子的意思,屏幕中夏前正蹲在地上听那位难民首领诉说自己等人的遭遇,已经显出苍老的面孔上表情沉静,偶尔开口时话音稳定而有力,他蹲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镇住了波涛浪流的高山,天塌下来也能顶得住。 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他还是来了,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听这些人说出想告诉他的话。也许是为了名声,可名声哪有命重要,所以很可能就如同太子所说的那样,夏前只是看心情干蠢事,想来,便来了。 罗睺本不想说话,但看着屏幕中的夏前,不知为何便开了口。 “林少爷如能救下宰相,当是大功一件。” 路海澜闻言,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轻笑出声。 “放心吧,救宰相这事,林寰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话音未落,屏幕中的影像骤然发生了异变,正如同许多人所意料的那样,一只幽蓝色的花瓣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单以外表而论,博尔博斯族的幼生体美丽得难以言喻,刚苏醒时它只有一瓣花瓣,但随着吸收到的精神能量越多,它的花瓣也会跟着增加。曾经制造了图兰星惨祸的那只博族幼生体,足足开满了十二只花瓣,从太空拍下的影像至今还被陈列在博物馆,被很多艺术家所借鉴启发创作灵感。 言归正传,这花瓣出现的瞬间,林寰的手指就扣下了扳机。一道蓝色的闪电仿佛天降般精准命中了正在舒展的花瓣外面的防护罩。 下一秒,来自地面空中四面八方的攻击淹没了花瓣外的能量防护罩,花瓣周围的难民们被炮火撕裂成碎片,宰相夏前在第一时间被护卫他的禁卫军高手抱起向后飞退,眨眼间便退到了街道尽头。 帝都禁卫军不是吃素的,宰相非要跳陷阱,他们也只能奉陪,林寰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可问题大家都能想得到,敌人又怎么会想不到? 整片街道完全被禁卫军的火力粉碎,博族的花瓣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暗钢色的合金圆柱形罐子,认出这东西的瞬间,禁卫军的护卫首领便知道,他们失败了。 这是哈根奥达合金,是制造太空要塞外装甲核心层的首选材料,不仅坚硬无比,对能量攻击也有着极强的抵抗力,强度足以承受数发雷神级主炮的攻击。敌人在天海大道的路面下方提前埋了一只哈根奥达合金的罐子,博族的幼生体苏醒后就立刻被装进了这只罐子里,短短数秒钟,就算搬来战舰主炮,他们也奈何不了这只罐子。 已经,没时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云州(下) 来云州之前,陆定波跟林寰有过一场长谈。 从皇家军事学院到远征军,两人搭档了将近六年,林寰的那点心思从来就没变过,他要兵要权,拼命只想往上爬。陆定波虽然不清楚他为何如此急迫,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每当对方太过急躁的时候,他总会适时扯一扯对方的后腿。 就好比这一次,林寰盯上了云州,救宰相只是第一步,林寰真正盯上的是云州这块风水宝地。 不得不说,云州真是个好地方。 首先是交通,云州地处东南中部,周围有六道跨星系永驻星门,可说是坐拥一地放眼东南全境。其次是经济,作为东南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每天从这里流过的金钱难以计数,而大到战舰小到宝石首饰,这里应有尽有。最后,这在别人眼中可能不是什么优点,但对手底下急缺人用的林寰而言,云州那遍地的不法分子亡命徒,都是上好的兵源。 林寰盯上了云州,打的是虎口夺食的主意,云州历来由东南军三巨头掌控,而林寰盯上的恰恰是刚刚失去了维尔德元帅这个军中代言人的安布里茨家族。众所周知,宰相夏前与帝国财政大臣安布里茨伯爵是出了名的不和,林寰是想借着宰相这张大旗,取代安布里茨家族,把云州变成自己的地盘。战争时期,只要林寰手上有人有船,就算安布里茨家族在东南势力深厚,也奈何不了他,至于战争结束后他肯定是要回远征军的。 这计划说起来简单,但其中凶险无需多言。陆定波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这个计划,他看的不仅仅是眼下,更是以后,安布里茨家族不仅在东南,在朝中也有很大势力,家主安布里茨伯爵更是如今帝国保守派贵族的魁首,与这样的对象结仇,绝非明智之选。 但他没能劝服林寰。 林寰只用一个反问就将问题抛回给了他——如果不去冒险夺云州,那还能怎么办?跟着里里外外都烂透了的东南军一起共沉沦吗? 陆定波哑口无言。 全帝国人民都知道东南军很烂,可外人根本没法想象,东南军究竟烂到了什么程度。一个满编十万人的集团军,实际可能连一半的人数都不到,战舰大都年久失修,林寰甚至在汝华基地看见过百年前出厂的古董级战舰还在服役,他简直敬佩还敢坐在上面的人的勇气。帝国每年拨到远征军的军费究竟去了哪里,看看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就知道了,就算穿着军装也看不出半点军人的气质,正是不折不扣的‘老爷军’。 林寰已经彻底对东南军放弃了希望,他在东南毫无根基,更没可能去力挽狂澜。既然东南军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他要想在这场战争有所作为,就必须得另辟蹊径,所以,他盯上了云州。 云州有宰相,有钱,有人,有战舰而这些都会变成他在这场战争中的本钱。 陆定波拦不了他,博尔博斯族也不行。宰相是他计划中必不可缺的一环,谁敢动他的宰相,他就要谁的命。 光网上的直播已经中断,罗睺调来云州上空禁卫军战舰上的远程监视影像,顺便给路海澜换了一碗药汤。 路海澜这些天将药汤当水喝,喝得舌头都快尝不出味道,他低头剥着甘草糖上的纸皮,不期然想起了林寰小时候嫌药苦,非要他亲手喂才肯喝的小模样。 屏幕中,几十架战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纷纷从高空中垂直栽向地面,炸裂出刺眼的光团。滚滚浓烟和火光在四处弥漫开来,画面却显得异常安静,曾经的闹市区,天海大道被当中轰出了一个几十米见方的深坑,路面下的金属层碎裂成小块,或横或立散落在坑底。而在坑底的最中心,一只哈根奥达合金的罐子静静伫立。 数百米外,载着宰相夏前的特殊飞行器正缓缓浮起,准备升空。这是禁卫军的最后手段,无论是否能够消灭博族,保护宰相的安全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这只椭圆形的飞行器内置有维生舱,人被放进去后会立刻进入假死休眠状态,哪怕是被博族的心灵攻击所控制,也无法做出自残的行为。而按照预设的程序,飞行器会自行升空,带着宰相脱离博族的心灵攻击范围,回到太空中的舰船上。 下一秒,一只脚踹上了飞行器,将它硬生生从空中踹回了地面。 在战舰对轰,战机横行的当今,还保留着大量陆军编制,每年对其投入大笔军费的,也就只有远征军独一家了。而远征军的特色兵种,战斗猎兵,更是各种英雄电影中的主角原型,那一身闪到瞎的尖端装备,简直酷炫到没朋友,危险关头再爆个衣,露一露里面紧贴着肌肉线条的纳米作战服,满足一下观众们的猥琐心理,情节再老套也照样有人买账 可实际在远征军,战斗猎兵的数量也非常有限,原因很简单——太贵了。 一架标准鹞式战机全新出厂价不过三亿,最新型的雪弗兰战机撑死也就十亿,可战斗猎兵身上那一件纳米作战服,起价就是十五亿,还得量身定制。几十亿穿挂在身上,每名猎兵都是会行走的烧钱机器,随便一场战斗下来,维修费就能轻松破亿。若非远征军有着迷乱星域这个独特的环境和全帝国独一无二的战功兑换制度,恐怕也养不起这种烧钱的玩意。 言归正传,装着宰相的飞行器被人一脚踹回了地面,林寰顶着一身闪瞎眼的装备飒爽登场,右手斩舰刀左手光子炮,战术光脑仪环扣在右眼前,只露出一只深红色的左眼,目光是说不出的睥睨,长达三米的斩舰刀缓缓抬起,斜指向地面上深坑中的那只合金罐子。 “这张截下来。”路海澜一眨不眨盯着屏幕,果断冲罗睺吩咐道,“我要做屏保。” 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各种抓拍的林寰抄着刀开始暴力拆罐子,哈根奥达合金虽然对能量攻击的抵抗力足以顶得住战舰主炮,但硬度却谈不上顶尖,至少没法跟林寰手中龙钢打造的斩舰刀相提并论。林寰双手握着刀柄哐哐哐一通狂砍,最后回旋一百八十度一刀削飞了半截罐子。 他丢开斩舰刀,扒着罐子的外壁翻上去,蹲在罐沿上低头瞅着里面只剩下一小截花瓣跟一只花蕊的博族幼生体,伸手将它从罐底扯出,甩上半空。 一发光子炮送它人间蒸发。 云州上空的战舰里,禁卫军们已经看傻了眼,直到林寰干掉博族回到装有宰相的飞行器边,将飞行器抱起来转身就走,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人敌友未明,目标同样是宰相。 三十分钟后。 禁卫军副统领青河亲自降落到地面,来与带走了宰相的林寰谈判。谈判的地点被选在林寰之前入住那间酒店的贵宾套房里,已经脱下了猎兵装备的林寰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装有宰相的飞行器被放在沙发边,青河与他的副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房间中的气氛很有些紧张。 “你究竟是什么人?”青河开口道。 茶几上摆着两只茶盏,还有几碟小点心。林寰拿了块绿豆糕尝了尝,感觉太甜就又放下了,听见青河的问话,他有些好笑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以禁卫军的情报系统,我家祖宗八代都该被你查出来了。”他顿了顿,盯着青河的双眼道,“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能够不受博族控制吧。” 青河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第一个问题说来话长,至于第二个问题”林寰靠回沙发中,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银白的右眼,“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跟这个有关。” 以他惹眼的外表,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只破坏了整张脸美感的银白义眼,这只义眼并没做成仿真的样式,而是维持了机械的原貌,眼球表面可以清晰看见由无数细小组件拼接出的能量纹路,和在上面流动的能量微光。 青河收回打量林寰义眼的目光,皱眉道:“可在不久前,你还曾被博族的心灵攻击控制” 他说的是誓师大会的事情,林寰打断他道:“在那之后,我这只义眼做了一次升级,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也会去调查。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宰相的问题吧。” 宰相的问题,青河下意识看了眼摆放在对方脚边的飞行器,从外观上看起来并没有被暴力拆解过的痕迹,而按照正常程序只有他才知道开启的密匙,也就是说,宰相应该还在里面。 “我很感谢你帮助我们从博族手中救出了宰相。”青河一板一眼咬着字眼道,“你的英勇表现,我定会如实呈报上级,给予你应得的嘉赏。” 林寰既然亮明了身份,青河就不担心他会对宰相做什么,在他看来,林寰要的无非是功劳,是担心他们这些禁卫军会把救出宰相的功劳吞掉青河心中哂然,觉得这位林公府的孙少爷实在是有点小家子了。 “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林寰将手臂抱到胸前,闻言点点头道,“报告随便你怎么写,不过我带着人救了宰相,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宰相来云州公干,遇到特殊情况,应该是有权征调当地的部队,作为自己的临时护卫队吧。” 青河能坐上禁卫军副统领的位子,自然不是蠢人,林寰的意思很清楚,对方要的是宰相临时护卫队的身份,而宰相有他们这些禁卫军保护,根本不需要征调什么临时护卫队,除非对方能拿出足够的理由,就比如这次从博族手中救出宰相的事情。在这次的事件里,禁卫军的表现的确不佳,尤其在林寰的衬托下,就更显得无能。 青河看向林寰,缓缓沉声道:“此事,还需宰相亲自定夺,我不能代他应允你。” “那是自然的。”林寰毫不退避地与他对视道,“等宰相醒了后,我会当面向他提出请求在这里,就是想跟你们提前打个招呼,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说两句好话。” 林寰要的是禁卫军的妥协,在临时护卫队这件事情上,禁卫军是他唯一的阻碍,只要禁卫军采取默认甚至是赞同的态度,那林寰就有绝对的信心说服宰相。 至于筹码,他刚才已经说了,报告随便青河怎么写,就比如大可将林寰写成禁卫军提前准备好的杀手锏,监视影像虽然做不了假,但却可以删减,书面官司上总有无数种说法。 成为宰相的临时护卫队,唯一的意义可能就是不必再受原所属上级的调遣,青河在资料上看过了,林寰被调到东南军后,很是遭受了冷遇打压,会想要脱离东南军的控制也并不出奇。 “你能够抵抗博族的心灵攻击,是非常珍贵的战斗力。”青河说着话站起身,冲林寰伸出右手,“你愿意留下来保护宰相,我自然是欢迎的。” 林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悬念。 他站起身,笑着握住了对方的手。 “承蒙大人抬举,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打扫战场是禁卫军的活计,事发时八宝等人离得够远,侥幸没被博族的心灵攻击波及,此时也都回到酒店集合。考虑到要救宰相,林寰计划的不可谓不周详,他自掏腰包在云州的地下市场买了三架小型飞行器,将八宝等人安排在三个方向,就等着在他干掉博族后立刻去前面抢人。 从一开始,林寰就没把博族放在眼里,他算计的是禁卫军。如果让禁卫军干掉了博族救出宰相,他就等于白来一场,所以他一要抢杀博族,二要抢宰相,也是因此,他才会选择了那支光影效果无比华丽的高斯狙击枪。 至于博族身边有能量护盾保护,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暗中之人策划了这个阴谋引宰相现身,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准备。林寰分析过事发现场的情况,博族肯定就藏在那些闹事的人当中,为了保护刚苏醒的博族不被干掉,这些人身上肯定携带了大量的能量护盾发生器否则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这帮人还能凭空变出座防御工事不成? 林寰只希望这些人准备的能量护盾足够强,别被禁卫军轻易攻破,至少要让那只博族发出一次心灵攻击,他才好出手收尾。不是他信心爆表,是他手中有着杀手锏,林寰从远征军带到东南来的,不仅仅是那套猎兵装备,还有一盒专门用来对付能量护盾的特殊子弹。 这一盒子弹的原料,就是一颗吸能史莱姆的能量核心,林寰提供了原料,还额外支付了高达三亿的制造费用。这小小一盒子弹要是拿出去卖,恐怕比他那套猎兵装备还值钱。 总而言之,只要能躲过博族的心灵攻击,林寰就赌赢了,凭着这盒子弹,保护博族的能量护盾再强,他都有绝对的信心干掉它。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从地底下冒出一只哈根奥达合金的罐子来。 ——他赌输了。 救宰相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但没有这个第一步,就更不可能有后面的事情。因为年纪的缘故,他想要再往上升,就只有熬资历,又或者指望发生奇迹。老爷子将他调来东南,却恰好赶上博族撕毁和平协议发动战争,这场战争对他来说,就是奇迹。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战争中立下功勋,才有可能被破格晋升。只有当上将军,他才能堂堂正正回到路海澜面前说出多年以前,没能说出口的话语。 在博族心灵攻击降临的那一瞬间,林寰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出生在林公府,从小没爹没妈,只有外公疼他。二伯的儿子林小胖是个讨厌鬼,整天在他面前说他母亲的坏话,林寰从来不跟林老爷子告状,只管抄着拳头揍林小胖,揍到对方不敢说了为止。林公府的下人背地里偷偷说他性情乖戾,果然是没爹妈管教的结果,林寰听到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就没再跟任何下人亲近过。 他用不着他们喜欢他,反正他也不喜欢他们。 外公喜欢他,所以他喜欢外公,芸姐姐和小丫头喜欢他,所以他也喜欢她们林寰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那他干嘛要去喜欢对方呢? 直到他遇见路海澜,才发现喜欢原来不是等价交换,而是你情我愿,各不相干。 “殿下,安布里茨伯爵发来密讯,质问您林寰在云州救出宰相的行动,要怎么回复他?” “告诉他是个意外。” 罗睺看着正在翻览屏保图片的太子殿下,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殿下,您这样回复会激怒对方的。” “没所谓。”路海澜头也不抬道,“只要林寰待在云州,安布里茨就拿他没办法,除非安布里茨放弃云州,改选别的地方当他未来的首都。更何况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林寰做得再过火一点,安布里茨也不会轻举妄动。” 路海澜卖给安布里茨的不是面子,而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安布里茨要动林寰,就要考虑可能为此付出的代价,而为了一个林寰,搞得自己计划破产,显然是不划算的。 林寰想要云州,路海澜就给他铺好路。从小到大,林寰想要什么,路海澜从没让他失望过。 ——养猫,是要捧在手心里宠的。 没过多久,罗睺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下,安森侯爵发来通讯,要给您接通吗?” 路海澜点点头,关掉图片库,看向在面前弹出的通讯屏幕。只见屏幕中安森侯爵一脸沉重之色,急匆匆道:“殿下,博族在前线发起了全面进攻,汝华基地已经守不住了,我计划将总部转移到列夫基地,请您尽快到那里跟我会合。” 路海澜看着他,半晌,开口答了个好字。 安森得了答复便急忙告罪挂断通讯,一副着急上火屁股后面被狗撵的模样。博族刚在东南全境遍地开花,接着就对前线发起全面进攻听起来挺通顺的,实则是狗屁不通。 博族如果有能力对前线发起全面进攻,甚至一眨眼打到汝华基地,又何必费那个劲在东南遍地开花搞破坏,一层层推进来就是了。与人类的士兵不同,博族的种子并非消耗品,用一颗少一颗,也意味着博族永远少了一位珍贵的族人。所以这些种子不可能被消耗在前线的推进上,否则早几百年,博族就已经击败人类,占领全帝国了。 能够让博族对前线发起全面进攻的前提只有一个,就是整个前线都失去了光明塔的保护。既然博族没能力做到这件事情,那么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人,一根手指头就数得过来——倘若不是光明会的那位贤者大人,还有谁能叫前线的光明塔同时失效呢? 丢了汝华基地,意味着整个东南将近三分之一的领土已经沦陷到博族手中,距离战争爆发还没到一个月,东南的局势就急转直下,糟糕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东南战局糜烂,太子监军不力,心情抑郁,决定亲往云州 撸他的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太子的假期(上) 帝国历五月十日,林寰接到通知前往宰相座舰,时隔五年多,又一次见到了宰相夏前。 夏前看起来精神不错,显然没在昨天的事件中受到什么伤害,他让林寰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亲手給林寰沏上茶。 “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你救了我两条命,我却不知该如何报答你。”夏前说着话摇头笑起来,“林寰啊林寰,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他一张嘴就是报答,林寰反倒不知该怎么接了。五年前那次的确是无心,但这一回他救宰相,只要对方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是有意而为,打的是挟恩图报的算盘。如果夏前开口先提感谢,那林寰就正好挑明来意转而提出自己的要求,可对方直接问他想要什么报答林寰承认,他脸皮还不够厚,要他接着对方的话头赖上去,这难度有点大,每当这种时候,他就非常想念陆定波那个贱人。 “呵呵。”见林寰哑口无言,夏前轻声笑了笑,主动给他解了围,“事情我已经听青河说过了,但说实话,你的要求,让我觉得有些难办。” 林寰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因此并不接话,而是抬起头静静等着。 “我知道你在东南军受了委屈。”夏前道,“我与安森将军也算是熟识,我可以拜托他照顾你,如今情势紧急,东南军中正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才,将你放在我身边做一个护卫队长,实在是太浪费了。” 林寰沉声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直言,留在东南军,还不如留在您身边做一个护卫队长更有意义。如今东南有您坐镇后方,前线的将士们才能放心去跟敌人作战,帝国要打赢这场战争,您是必不可缺的人,这件事连敌人都清楚,所以才会专门设下陷阱来谋害您。” 宰相夏前沉默看着林寰,与五年前相比,他眼角多了几丝皱纹,现出了少许老态。夏前今年才六十多,在帝国人均寿命超过一百岁的如今,这个年纪还正处在壮年,可他却因为沉重的压力,而过早的衰老了。 他看着林寰坚定且毫无迷茫的眼睛,缓缓开口问:“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寰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铿锵有力。 “我想打赢这场战争,东南军靠不住,那我就自己上。” 列夫基地位于列夫星系,跟云州恰好在星系两侧遥遥相对。汝华基地失守,代理司令安森将东南军的指挥总部搬到了这里,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噩耗——东南军副司令霍司冬,在从汝华基地撤退时不幸遭遇了博族攻击,虽然人被救出来了,但精神却严重受创陷入昏迷,按照医生的说法,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先是维尔德元帅,后是副司令霍司冬,东南军三巨头赫然只剩下了一个代理司令安森。 对此,路海澜无话可说。 本来他还挺想知道是谁惹得安森狗急跳墙,联合背后的主子干出放弃前线的壮举,现在人已经躺在医院里霍司冬是皇帝陛下的人,而皇帝陛下生怕这东南还不够乱,非要逼着安森跳反,路海澜只能说——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他去医院慰问了昏迷不醒的霍司冬,陪着安森与被其清洗过后的东南军高层开了几次作战会议,顺便还嘉赏了一番在战斗中表现出众的英雄杜铁蛋,然后以偶染风寒为由,推掉了接下来的一切活动,不顾侍卫首领何山的劝阻,改头换面顶着个假身份,独自一人搭上了前往云州的联络船。 太子殿下表示,他要去度假,谁敢跟上来,他就撤谁的职。 而同一时刻,成功拿到了临时护卫队长一职的林寰,却正被宰相找来的专家们围着,研究他为什么能够不受博族的心灵攻击影响。 按照林寰的说法,他在被博族心灵攻击时,右眼的义眼突然变得很烫,然后他就清醒了并且一直清醒到了最后。专家们对他的义眼研究了半天,最终表示这玩意不能随便拆,否则很可能会拆坏掉,必须得找它的制造者来才行。 林寰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只推说他是跟对方在光网上认识的,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为了这破事连宰相都被惊动,林寰只好表示他已经跟制造者联系过,请对方来云州解释义眼的问题,然后偷偷摸摸给路海澜发了封邮件求助。 路海澜没答复他。 林寰想,太子监军,肯定很忙,没空理他也是正常。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路海澜不理他,是不是嫌他烦了? 为此他纠结得一夜没睡成觉,第二天顶着副黑眼圈看谁都不顺眼。下午两点过,林寰开车到云州军港去接陆定波,后者想尽办法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前来云州投奔他这个老搭档,而陆定波到了后,林寰抢夺云州的计划也就可以正式起步了。 军港里十分冷清,与隔壁塞满了人的民用空港形成鲜明对比,大多数的军舰都只是在这里中转补给,没有停留的必要。林寰不清楚陆定波的船究竟会停在哪个码头,便干脆在离港大厅门口等着,大厅里统共也没几个活人,连自律型的服务机器人都无事可做地停在各个角落。 林寰等了十分钟,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通讯器给陆定波发了条短讯,询问对方到哪了。下一秒,他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从旁落到自己身上,便抬起头向那边看过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路海澜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身维修师的深蓝工作服,头发染成银灰色,戴着顶浅黄的安全帽,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林寰默默掐了把掌心,确定自己没眼花,他下意识向前踏了一步,又顿住,却见路海澜抬起手,冲他招了招。 于是不远处,刚刚走出通道的陆定波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寰如同乳燕归巢般,扑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 三十分钟后。 小车在路面上平稳行驶,车厢中气氛很有点小尴尬。林寰在前面开车,陆定波跟路海澜并肩坐在后排,陆定波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怎么说呢他心情很复杂。 尼玛他认识的林寰怎么可能那么娇弱可爱还特么的很有点楚楚可怜!?这男人究竟是谁!够了不用说了看见那才那场景他什么都懂了好吗!? 路海澜默默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前面专心开着车但是耳朵尖都红了的林寰,又瞟瞟身边一脸失魂落魄的陆定波,无声翘起唇角,冲林寰开口道:“小寰,先找地方去吃个饭吧。” 林寰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含糊应了声好,陆定波被一声‘小寰’雷得七窍生烟,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小车驶下高速传输带,停在一间看起来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饭店外。眼下云州的情况虽然还算安定,但东南的战况眼见着越来越糟,往外跑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这家饭店虽然还开着张,但是偌大的店面内连一个客人都看不见,服务员也只有两名,林寰要了个包厢,点菜时随手将菜单先递给了路海澜,那自然又亲昵的态度看得陆定波简直无话可说。 “红杏鸡,鳝段粉丝,你爱吃辣,就点这两个吧。”路海澜指了指菜谱上的图样,林寰在旁边小鸡啄米一样嗯嗯点头,让服务员记下这两个菜,他又看向一旁面部表情僵硬的陆定波,笑了笑,问:“你有忌口吗?” 陆定波过了三秒钟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他说话,然而他压根没听清楚路海澜说了什么,只得茫然地摇摇头。 “不用管他。”林寰一句话否了陆定波的发言权,张开嘴又顿住,随即蓦然窘红了脸,声音放低了八个调,小声道,“哥,点你爱吃的就好。” 路海澜有些诧异地扭过头,问:“你说什么?” 林寰眨巴眨巴眼,抬头正对上路海澜含着笑意的目光,终于明白对方是在故意逗他。他一张脸都快烧起来,垂下头含糊着又叫了声:“哥。” “乖。”路海澜摸了摸他的头,将剩下几个菜点了,算是放过了他。 边上,看着这俩人的互动,陆定波恨不得自插狗眼。一顿饭吃的他食不知味,好容易熬到买单结账走人,回到车上拎了自个的行李,陆定波表示他自己打车去住处就行了,再跟这俩人呆在同一片空间里,他三观都要碎尽了。 于是电灯泡走了,车上就只剩下林寰和路海澜了。 林寰发动车子,僵着脖子笔直注视着前方,路海澜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厢里少了个陆定波,他不知为何就开始紧张起来。 “小寰。” 林寰惊得浑身一抖,车在路上打了个晃,一只手伸过来,将驾驶模式调成自动,然后把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的林寰抄着腿弯抱过去,稳稳当当放到自个腿上。 “怎么,见了我,连话都不会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太子的假期(中)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林寰甚至听见了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两只手僵硬地维持着操控方向盘的动作,悬在身前,不知道该往哪放。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路海澜说了什么,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头晕乎乎的。 林寰傻傻看向路海澜,深红色的眼瞳中像是蒙了一层雾气,茫然又惹人怜爱的模样路海澜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柔软而愉悦起来。 养猫就是用来撸的,撸猫果然令人心情愉快。 他摸了摸林寰脑后的头发,久违了的睡意涌上来,效果比镇定剂还厉害路海澜向后靠回椅背,有些疲倦地合上眼,垂下手臂,轻轻搂住了林寰的腰。 林寰一动不动坐在路海澜腿上,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将对方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放到一旁的储物盒里。他听着路海澜平缓而均匀的呼吸声,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睡着了,从刚见面时他就注意到路海澜眼底不正常的青黑,显然是劳累过度的迹象。 车厢里静悄悄的。 林寰缓慢而轻巧地分开腿,两只脚踩实了车底,接着将身体从路海澜腿上虚悬起来,他身材虽然不算魁梧,但肌肉摆在那里,一百五十多斤的分量压下去,鬼才信路海澜还能睡得舒坦。林寰虚坐在路海澜腿上,两只手撑着膝盖,饶有余裕地想,看太子哥哥睡得这么熟,他要不要把行车路线改一下,多绕两圈再回酒店? 初见面时的错愕和惊喜渐渐淡去,林寰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起来,东南战局日益糜烂,太子监军压力定然不小,汝华基地失守,东南军的指挥总部撤到了列夫基地,整个东南三分之一的领土已经沦陷,再不挽回颓势,军中士气势必将跌落谷底。而在这种时候,路海澜却跑来云州看他林寰不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 看来他的太子哥哥,也看上了云州这块风水宝地。 一旁的路线图上,距离目标的酒店越来越近,林寰收回跑远的思绪,偷偷看了眼正在安睡的路海澜,将目标划到更远处。收回手时他不小心动了动腰,便感觉到搭在上面的那只手有滑落的迹象,赶忙小心翼翼将它搬回原位。 天知道他这副模样,在外人眼中有多古怪。太子哥哥还拿他当小时候一般对待,可他无论身心,却都已经长大了。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再怎么装可爱,也只会显得滑稽可笑。 可如果他不再乖巧可爱,又凭什么能得到路海澜的特殊对待? ——林寰简直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害怕被路海澜丢弃,所以拼命想变强留在对方身边,但当路海澜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感到无所适从,找不到自己在对方身边的位子。他不想像何山那些人一样,默默跟随在路海澜身后,想像小时候一样,被路海澜特殊对待,然而他又找不出自己能被特殊对待的理由 小车绕着酒店转了一个大圈,最终驶进了酒店地下的停车场。这酒店正是林寰之前所住的那间,眼下被他当作特别机动营的临时驻地,这些天他虽然被那些专家缠着脱不了身,但也没闲着,八宝等人都被他安排出去打探消息,每天晚上回来汇总,如今林寰已将云州地上地下的大小势力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分布图。 车子刚一停下,路海澜的眼睛就睁开了。林寰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将屁股落回原位,便听对方笑了笑,打开车门,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先下去。 “我这次来,用的是个假身份。”路海澜找到被放进储物盒的眼镜戴上,又探身从后排捡回那顶安全帽,提在手中走下车,“你对外介绍,就说我是你在远征军的熟人,名字叫阿海,是个机械师。” 林寰点点头表示明白,跟着路海澜一起走到电梯间,却见路海澜盯着面前闭合的箱门,突然伸手在林寰与自己头顶比了比。 “比我还高了啊” 如同镜面一样的箱门上,林寰与路海澜一左一右并肩站着,路海澜的手平比在两人头顶,能看出林寰的确比路海澜高出了一线。林寰怔然看着箱门上映出的光景,有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强挤出笑脸附和道:“是啊,军队里伙食好。” 他这话说的明显不走心,军队里的伙食再好,又哪能跟别宫比。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林寰回过神,跟着路海澜走进电梯,按下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路海澜打开光脑看了看,开口问:“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林寰说没有。 “那就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路海澜道,关掉光脑,理所当然般牵起林寰的手,拉着他走出电梯。 电梯外,比他们提前抵达了酒店,收拾完行李准备下楼的陆定波站在电梯间,正好与走出来的路海澜和林寰打了个照面。他看看两人,又看看两人牵着的手,最后默默冲他们点点头,抬腿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陆定波扶着箱壁,痛苦地捂住心口——妈蛋,这种闺女跟人跑了的心情是什么鬼? 电梯外,林寰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路海澜牵着他往房间走,短短一段距离,走得林寰度日如年。他既不敢挣开路海澜的手,又不敢撒开腿拉着对方往前跑,只能祈求千万别再有人出来,否则他就得考虑杀人灭口了。 终于到了房间门口,林寰光速打开门,心中松了一口大气,还没等这口气落回肚子里,便听路海澜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这房间,是你自己的?” 林寰过了好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路海澜会来,刚才也没想起联系酒店再开一间房间,下意识就直接把路海澜领回自己的房间了 路海澜解开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看了看卧室里那张大床,点点头道:“那就一起住吧,我先去洗澡,你帮我把箱子里的换洗衣服找出来,等下给我送进来。” 林寰眼睁睁看着路海澜走进浴室,解释的话卡在喉咙眼,愣是没能说出口。 十分钟后。 林寰捧着换洗的内衣和浴袍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见了鬼的害羞什么,这些年在军队,不要说男人的裸体,连女人的裸体他都没少见,送个衣服而已,推开门进去放下就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推开了门。 “太” 话音戛然而止,林寰看着站在水柱下,转身向他看过来的路海澜,心脏的脉搏一瞬间飙过了阈值,林小寰的目光左飘右飘上飘下飘,最后死死盯住脚下的地面,挪过去把换洗的衣服放进置衣盒,然后默不作声转身往外走。 一只手臂将他捞了回去,路海澜将浴帕放进林寰手里,吩咐道:“帮我擦背。” 林寰感觉他的小心脏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暴击。 路海澜背对着他站在水柱下,林寰将沐浴剂倒在帕子上揉开,小心翼翼在对方背上抹拭,当他弯下腰擦到路海澜的腰眼时,手底下的肌肉突然硬得像块铁石,他愕然抬起头,正对上路海澜漆黑的双眼。 “可以了。”路海澜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出去吧。” 林寰晕乎乎走出浴室,靠着墙壁滑坐到地,默默抱住膝盖,半晌,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他猜到刚才是怎么回事了都是男人,他懂的。 身边浴室门被打开,擦着头发的路海澜从里面走出来,接着停住脚,低头看向蹲在旁边的林寰。有那么一个瞬间,太子殿下眼前浮现了幻觉,在他眼中,蹲在那的林寰脑袋上赫然多了两只猫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根猫尾巴在晃。 他养的猫真是太可爱了。 太子殿下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在酒店房间里简单吃过晚餐后,他与林寰换上期间从光网上采购的新行头,离开酒店,开车前往位于云州第二十六区的一家拍卖场。 在林寰得到的情报里,这家拍卖场背后的东家应该是云州有名的大走私商,挂靠的势力是安森家族。他穿着一身十分有不法分子风格的黑风衣,脸上戴着黑墨镜,低着头跟在同样打扮的路海澜身后,径直来到拍卖场的最顶层。 顶层入口的通道守备森严,通道尽头的门内是一间充斥着异域风情的会客厅,空气里弥漫着味道奇特的熏香,四周垂落着层层纱幔,正中央孤伶伶摆着一张金丝长椅,路海澜摘下脸上的墨镜,转身坐到房间中唯一的长椅上。 房间中原本的主人,一名穿着丝绸长袍的矮个子中年人,此刻正恭敬地低头站在长椅旁,谁主谁次一眼分明。 “索图兰名义上效忠于安森家族,但他其实是我的人。” 路海澜看着林寰,那目光让林寰觉得,他在对方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整个云州超过半数的军火买卖,都要经过他的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向他提。不必对外隐藏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有本事拿下云州,那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太子的假期(下) 云州的掌控者是东南三大家族,这已经算不上是秘密。然而在这天晚上,林寰才真正知道,表面上的秘密之下还有更深层的秘密,他的太子哥哥才是云州真正的地下之王。 比起震惊,林寰居然更多感到的是失落。 他已经拼命在追赶了,他是远征军最年轻的上校,甚至可能是全帝国最年轻的上校,他拼了命的攫取战功往上爬,以为能够追上路海澜的脚步,可是一眨眼,对方好像又将他抛得更远了。 路海澜带他去了三个地方,然后给了他一份联络名单,军火贩子索图兰,能源贸易商左湖,大海盗鸢尾花,如果有这三个人的帮助林寰还拿不下云州,那他不如趁早找个能源炉跳进去,为帝国节省宝贵的资源。 回程路上,林寰沉默开着车,突然对夺取云州这件事丧失了热情,他想他喜欢的可能是用尽全力去夺取的过程,而非结果,如今路海澜几乎是将云州双手送到了他面前,这件事再无半点挑战性,所以他也丧失了挑战的乐趣。 他喜欢战争,喜欢胜利,却不喜欢打必胜的仗。 “殿下。”林寰收拾起自己的心思,轻声询问道,“您这次打算在云州呆几天?” 路海澜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开着车的林寰,只有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林寰才会当面称呼他‘殿下’。 路海澜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林寰不高兴的原因。 “我有点饿了。”他开口道,无视了林寰的问题,“我们找个地方吃夜宵吧。” 林寰一言不发地打开光网,在附近搜索还在开张的店铺,亮起来的标志有不少,但都不合适——绝大多数中上层民众都已经想办法逃离,此时还留下来的多半是无处可去的下层平民,这些开张的夜市,都位于底层贫民的居住区,食物品质自不必提,环境想必也是异常恶劣。 “酒店有二十四小时的餐饮服务,我可以提前联系他们准备。”林寰关掉光脑,话音平静道,“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准确来说,他有点提不起劲去伪装出乖巧可爱的模样,讨好路海澜了。 林寰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可爱的人,他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弄死一池塘锦鲤,也能面不改色地在战争中杀戮,将有着类人智慧的非人种族制作成标本拿去换战功。但是在路海澜面前,他会本能地收敛起一切爪牙,装作乖巧可爱的模样,想尽办法讨对方喜欢。 因为他喜欢路海澜,喜欢得无法自控,近乎疯狂。 路海澜伸出手,在行车路线图上点了一下,他过目不忘,这正是刚才林寰搜索到的一处平民夜市,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 林寰乖乖将车拐上路海澜指定的路线,他只是有点心灰意冷,却并不想惹路海澜不高兴。路海澜专程来云州,虽然不是为了来看他,但至少他在对方的计划里终于有了一席之地,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所谓的夜市,也不过就是一条短街。 林寰对这种地方并不陌生,在迷乱星域入口外的边境星球上,也有许多像这样的地方。刚到远征军时,他经常被一个班的老兵们领来喝酒撸串,那些人看他年纪小,平时对他颇多照顾可惜后来全死了。 他跟在路海澜身边走进夜市,随手将衣袖撸到手肘,亮出里面肌肉结实的小臂,这鬼地方什么人都有,而路海澜身上的贵族气质太明显,免不了要遭人窥伺。林寰敞开风衣双手揣在裤兜,浑身都散发着很不好惹的气息,目光偶尔冷冷从周围扫过,仿佛一尊门神般挡在路海澜身旁。 路海澜最终选定了一家粥铺,点了一锅咸骨粥,配两笼煎饺。林寰与他面对面坐在木桌两侧,等着粥煮好,路海澜摘下墨镜,从兜里取出烟盒,点了一支。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时间已经快到凌晨,这条街上人却不少,到处弥漫着食物香气与油烟掺杂在一起的气味,“以前法兰说我太孤高,不懂得普通人的想法,可其实我没觉得自己与他们有什么不同,一样要吃饭,一样要生活,该死的时候,也一样会死。” 听见对方说死,林寰微微皱起眉,却见路海澜突然站起身,走到街对面买了两支蛋筒冰淇淋,一手一支举着回来,问林寰:“草莓和巧克力,你喜欢哪个?” 林寰想说他都不喜欢,但顶着路海澜的目光,他只能选了相比较甜度少点的草莓味。 然后路海澜把巧克力味的那支递给了他。 林寰哭笑不得的举着冰淇淋,犹豫着轻轻舔了一口,老实说从四岁以后他就没吃过这玩意了,一方面是不爱吃甜,另一方面是没机会。别宫里的冰品自然不会这么简陋,学校里也不提供这种垃圾食品,到军队就更不用提了,不过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巧克力味营养剂,口感其实跟这东西挺像的。 他一边走神一边舔着冰淇淋,不知不觉居然舔完了,两口将剩下的蛋筒吞掉,林寰抬起头,正迎上路海澜看得津津有味的目光。 那只草莓味的冰淇淋,已经化在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喜欢吃?” 林寰在喜欢跟不喜欢之间矛盾了两秒钟,无比违心地回答道:“喜欢。” 路海澜闻言,似乎很高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看着对方的笑容,林寰也有点高兴起来,可随即他又想起刚才在车上没找到机会说的话,面露犹豫之色,低声叫了声殿下。 “我前两天给您发过邮件。”林寰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那些专家想研究我这只眼睛,我没说是您做的,但他们不敢拆,所以” “我知道。”路海澜打断他,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这件事我另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林寰于是闭了嘴。 装在砂锅里的热粥终于被送上来,路海澜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掏钱结账带着林寰走人。回酒店的路上车厢里气氛更加沉闷,林寰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惹路海澜生气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林寰后知后觉想起忘了吩咐酒店给加床,然而不等他给前台打电话,就见路海澜脱掉外套坐在床边,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 林寰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搂住了路海澜的腰,将脸埋进对方小腹。他知道自己又在撒娇了,因为感觉到路海澜在生气,所以他本能地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在如何讨好路海澜这门学问上,恐怕没人能比他更精通,内心渴望被对方喜欢的心情,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路海澜的手摸上了他的头顶,林寰的面颊在对方衣料上蹭了蹭,微微抬起头。 “现在变得这么乖。”路海澜皱起眉道,“那刚才,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林寰不吱声,半晌,又把脑袋埋进路海澜的小腹。 “太子哥哥,我喜欢你。” 他小声含混不清地嘟哝着,脸颊微微有点发烧,这种话小时候他不知说过多少次,现在却感觉有点羞耻。 “最喜欢你了。” 路海澜的手落在他颈后,很久都没做声,林寰想要抬起头,却被他按住后脑。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林寰合上眼,心中突然有了某种明悟——他想要的,也无非就是如此。 把这一刻,变成无数刻,永远延续下去,是梦的话,就永远都不要醒来。 ——这恐怕是人世间最大的奢望了。 他打心底里拒绝着改变,可时间会变,路海澜会变,他自己也会变,一切都会改变多年以前,路海澜的话,他现在已经真正明白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只有想要相信永远的人。 “我明天就要离开。” 路海澜的话音在林寰头顶响起。 “与博族的这场战争,截至如今,已经有上千万人丧生。博族是天灾,但根源却是人祸。我父皇有雄图壮志,北疆,东南,光明会,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也因此逼得狗急跳墙安布里茨联合北疆白家,想要列土封疆自立为王,安森投靠了光明会,打的是偷天换日另立新帝的主意,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利用博族这个法子。” 林寰瞪大了眼,骤然听闻此等秘辛,内心震撼难以言喻。 “我领命来东南,目的自然是要挫败这些人的阴谋,将博族赶出国境,结束掉这场战争。不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本来是不想做的。” 路海澜抚摸着林寰的后颈,漆黑的瞳孔中泛起冰冷而又讥讽的笑意。 “可谁叫我被人掐了命脉,不得不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疑问 路海澜本来以为有林寰在,他能久违的睡个好觉,就像之前给对方更换义眼那次一样。因为要对林寰的脑部进行改造,所以他给对方注射了麻醉剂,手术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剩下的一个半小时他搂着对方睡了一觉,那感觉无异于沙漠中快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若非无法停留更长的时间,他简直想要就那么睡上一整天。 这一次来云州,虽然是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但最重要的,是他快被失眠折磨疯了。 准确来说这不是失眠,是精神创伤后遗症。 凌晨四点,路海澜突然睁开眼睛,他用了五分钟来试图继续睡眠,但这很显然是徒劳。人类在自身精神方面的探索要远远落后于对肉体的探索,哪怕读取记忆的技术都已化为现实,可记忆并不等同于精神,它只是精神的一个组成部分。 所以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立刻恢复正常,按照骆深的说法,即便他有着远超于常人的自制力和意志,也很难说能否真正克服后遗症的影响,就算克服了,多半也会留下少许精神隐患。 那个时候他不以为然,打从心底里不认为这世上能有叫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可这并非他所想象的痛苦,而是一种状态,打个比方说,就像是那些奇幻小说中写的,被附加上了某种持久的负面状态。 他看向在身旁安睡的林寰,在没有镇定剂的情况下,对方能令他睡着——尽管维持的效力并不那么完美,但已经足够了。路海澜清楚他需要的是绝对放松而愉悦的心情,又或者是令身体达到能够承受的临界点,可由于身负修为的缘故,哪怕每天只靠镇定剂睡上一个小时,他的身体也能迅速得到恢复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喉咙有些干渴,他轻轻坐起身走下床,摸黑去食品储存柜里取了一瓶饮用水。冰凉的水液滚进喉咙,稍微冰镇了一下他胸口那股突然涌出的躁动,被加诸于他身上的负面状态会令他更容易产生不愉快的情绪,并放大他心中的真实感受,托此之福,路海澜对自己的认识又加深了不少,就好比此时此刻,他对林寰的异常欲念。 说实话,太子殿下很头疼。 通常来说,对某个人产生了喜爱之情,那并不一定是爱情,但如果再加上性冲动,就基本是没跑了。太子殿下只是养个猫,完全没想过要把猫抱上床,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了。 没错,他现在的确是脑子不正常,路海澜一口气灌了半瓶冰水,默默滚到客厅里抽烟。托了脑子不正常的福,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把猫抱上床的后果了。 十分钟后,路海澜理智回笼,立刻掐断了脑子里跑偏十万八千里的念头,从行李箱中找出镇定剂,注射进体内。他回到床上,闭上眼睛等待药力发作,没过多久,呼吸再一次平缓而均匀起来。 原本滚到一边的林寰打着小呼噜,无比自觉地滚了回来,死死扒住去而复返的路海澜,兀自睡得香甜。 林寰一大早醒来,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他愣了好一会,想起路海澜的确说过今天要走,可没想到居然走得这么快。林寰又躺回被子里,默默滚到对方曾经睡过的地方,趴在枕头上发了会呆。 这真是个异常慵懒的早晨,仿佛又回到了别宫,战争也好,东南也罢,都变得无比遥远。 “叮——” 门铃响起,一瞬间破坏了房间中的安宁气氛,林寰一脑门砸进枕头,愤怒地爬起床去开门。这个点来找他的多半是陆定波,对方昨天没能跟他好好交流过情况,想必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开始计划,林寰走到门口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关于昨天晚上他见过的那些人,他的确是需要好好跟陆定波谈一谈了。 门外果不其然是陆定波,旁边却站着路海澜。前者面色很有些尴尬,而后者手中则端着一只餐盘。 “要不”陆定波尴尬地瞅着只穿了件睡袍的林寰,“我还是等会再来好了?” “不碍事,你们聊。”路海澜笑着将餐盘递给林寰,“小寰你把早餐吃了,然后送我去军港。” 林小寰傻傻接过餐盘,看着路海澜从他身边走进房间,进了卧室,接着与仍然站在门外的陆定波大眼瞪小眼。 “你们” “在餐厅里遇见了。”陆定波跟着林寰走进客厅,有些恼火地揉着额头,他在酒店的餐厅里遇见路海澜,点点头各自用了餐,然后恰好一起离开餐厅,一起上楼,最后一起来到林寰的房间外。 他现在也是满脑子操了蛋好吗?这俩人睡一间屋里是什么情况!? 碍于路海澜就在一边卧室里,他也不好询问林寰,本来想找林寰说的事情,现在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了。只能随便扯了两句淡,便告辞离开。 陆定波走后,林寰三两下干掉早餐,抹抹嘴去卧室找路海澜,后者正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看新闻,他走过去蹲到沙发边,跟着看了两眼光屏,开口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是该走了。”路海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没那么急,至少还能陪你吃个早餐。” 林寰垂下眼,侧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从睡袍的领口里,能够看见后颈下一片结实光滑的脊背,路海澜微微眯起眼,克制住想要将手伸进去的欲望,他想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来确认他是否需要重新审视他与林寰之间的关系。 自欺欺人不是好习惯,但茫然顺从欲望更是愚蠢,正因为珍视,所以更需要谨慎对待。 林寰开车将路海澜送到军港,后者要搭十点的联络船返回列夫基地,军港大厅里到处都有监控摄像,林寰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冲路海澜撒娇。两人来到码头等船抵达,在路海澜准备登船的前一刻,林寰下意识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太哥,等云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能去找你吗?” 路海澜看着他惹人怜爱的小猫,那只深红的瞳孔中写满了对他的依恋和不舍,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对方抱进怀里,好好怜爱而这一回,他遵从了自己的欲望。 他回身将林寰拥进怀中,抚摸着对方后脑的头发,低声在其耳边道—— “想见我了,就来吧。” 一个小时后,酒店房间里。 “我说你跟那个阿海”陆定波看着满脸谜之微笑的林寰,心情异常复杂,“是怎么回事?” “不都说了,一个朋友啊。”林寰解开军服钮扣,舒舒服服坐回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睡得好心情好,他感觉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叫他开着战机去找博族单挑都没有问题。 陆定波见他那模样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说到底这终究是林寰的私事,他将这事撇到一边,换了副正经表情,问:“你说不打算对安布里茨家下手,那就是有新的目标了?” “嗯。” 林寰有些犹豫,他与陆定波之间一向没有隐瞒,但昨天路海澜告诉他的内幕实在牵扯太深,他有点拿不住是否该告诉陆定波。但不告诉对方的话,又没法解释他为何突然要改变整个计划,不再选择拿安布里茨家族开刀。 “前两天霍司冬变成植物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陆定波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霍家?” 东南三大家族,霍家势力最弱,然而也是与皇族关系最亲近的一家。霍家祖上是帝国开国皇帝的母族,前后出过三位皇后和皇妃,而这一代的霍家大小姐,比路海澜小三岁,据说长得闭月羞花,正是太子妃的有力人选。 林寰最终决定选择性的吐露一些真相,解释道:“我刚得到消息,安布里茨家和安森家族都与这次博族的入侵有关,如果贸然去动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博族对云州进行攻击。而现在霍家群龙无首,柿子正好挑软的捏,所以我们不妨从霍家入手。” “但问题霍家在云州掌控的多半是宝石艺术品的交易,就算拿下来也没什么大用。”陆定波皱眉道,“我们缺的不是钱,是船和人。”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林寰打开光脑,发给陆定波一份联络名单,“这上面的,都是我的人。” 陆定波看着名单,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寰。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神经病的科普课 一则突然弹出的通讯请求打断了林寰与陆定波的谈话,他看着屏幕中那个陌生的家伙,对方自称是骆深博士,受太子殿下委托来云州帮助林寰解决义眼的问题,顺便在此寻找实验素材。他说他已经到了云州军港,要林寰安排人去接他和他的实验设备。 挂掉通讯,陆定波看向林寰,咧嘴笑了笑:“太子殿下?” 林寰没吱声,半晌,慢吞吞点点头。 这位骆深博士的行李足足塞满了两架小型飞行器,见到本人后,林寰对其的第一观感相当糟糕,握手时对方掌心潮湿,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像是想将他整个儿解剖开一般。 林寰带着对方去见了那些专家。 为了保护这些专家,禁卫军在一艘战舰上腾出专门的区域供他们居住使用,被改造成实验室的房间内,当着林寰与诸多专家的面,这位头发乱糟糟的骆深博士在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无比随意地掏出了一枚亮闪闪的博尔博斯族的种子。 尖锐的警报声一瞬间响彻了整艘舰船,专家们慌乱地向外逃离,士兵们端着武器冲进来,数十只自动悬浮激光器从金属天花板上被唤醒,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笼罩住站在原地的骆深博士。 他笑了笑,看向旁边留在原地没动的林寰。 “是不是感觉有点亲切?”他举了举手中的种子,问林寰。 用了好几秒钟,林寰才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摸上了自己的右眼。银白色的义眼被取出,静静躺在林寰掌心,与对方手中的种子彼此相对。 “博族的生命形态与人类迥异,但它既然能够吸收人类的精神,又或者说是灵魂?那么我认为,在它体内也应当存在这样的东西,我将它称之为灵魂之核。为此,我做了很多尝试。” 骆深博士用平淡的话音解释道。 “我尝试给它注入大量的负面情绪,以及对人类而言效果十分显著的精神毒品,但那都没什么用。于是我又反过来尝试给它吸收正面积极的精神情感,结果也是一样,最终,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它非常畏惧无光环境。” 他从另一个衣兜里拿出一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金属盒,将手中亮闪闪的种子放进去,随手将盒子丢到一边的实验台上。 “现在我饿了。”他拍拍手道,“我喜欢三分熟的牛扒,和加了冰的威士忌。” 一双双眼睛从监视屏幕里注视着他,而站在他面前的林寰将义眼装回了原位,打开通讯器要求船上餐厅供应对方指定的食物,顺便再给自己煮碗面条。 人是他带来的,出了事情也得他兜着,谁都可以跑,他不行。 禁卫军的舰船上餐厅效率不低,牛扒和面条很快被送来,林寰与骆深面对面坐在房间中的实验台两侧,各自吃着东西,后者的目光几乎没从林寰身上离开过,那视线既冰冷又叫人不适,仿佛被蛇从皮肤上爬过。 “我很好奇。”骆深博士突然开口道,“你不介意等会让我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吧?” 这话自然是对林寰讲的,在一片寂静中,林寰慢慢嚼掉口中的面条,抬起头,看向对方。 “我拒绝。” “你确定?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一根筷子擦着他的鼻尖钉进他面前的盘子,刺穿了渗着血丝的牛扒与金属餐盘,牢牢钉进实验台表面。 骆深博士啧啧有声,摇头道:“出色的身体素质,不过我对你的身体其实不感兴趣,你身上一定有别的什么东西,人类真是有趣哦对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骆深,准确来说是第五代骆深,你们人类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大恶魔’。” 林寰露出看神经病的眼神,而与此同时,一条短讯也被发到他的通讯器上。 看着这条短讯,林寰额角无声爆出凸起的小青筋,对方这份简历足够华丽,太子哥哥把这么个神经病弄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真的对你非常感兴趣。”自曝了身份骆深博士用无比炙热的目光,一眨不眨注视着林寰,“我有种预感,你将是我最杰出的作品” 林寰只想弄死他。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打断对方道:“我看你也不想吃东西了,可以继续说明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指。 下一秒,房间中的灯光突然消失,不仅仅是这间舱房,整艘战舰都陷入了黑暗,然而漂浮在众人面前的监视光屏却没有消失,屏幕中清晰显示着林寰与骆深博士的身影。战舰的舰桥内,主控光脑上方浮现出一道诡异的黑三角符号,下方浮现出一行文字—— 房间中,骆深博士拿起被丢到实验台上的金属盒,从中取出在黑暗中仍然熠熠生辉的幽蓝色种子。 “这样看就清楚多了。”他捏着指间的种子,用冷漠的声音道,“简单来说,我发现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它就无法吸收外界能量,只能持续消耗自身的能量,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它自身光强的变化。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让它接触不到光,它就永远无法苏醒,只能逐渐消耗自身能量直至死去。” 已经有屏幕前的专家惊呼出声,如果事情真的如同骆深所说,那么人类就真正掌握了对付博尔博斯族的有效武器,这是只能用伟大来形容的发现。 “我手上的实验素材只有种子,还无法证实博族的心灵攻击与光有关,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制造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将人放进去,扔到博族的心灵攻击范围内到时候就知道是否正确了。” “骆深。”一个带着机械感的女声突然在房间中响起,“你手上的种子已经到临界值了。” 一直都显得癫狂而乱糟糟的男人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润的笑容,将手上的种子放回金属盒里,轻声道:“好的,劳娅,谢谢你提醒我。” “不客气。”女声回答道,接着询问道,“我可以开灯了吗?” 骆深博士点点头,于是灯光重新在房间中亮起,林寰已经收敛起对这个神经病的偏见,对方虽然很像个疯子,但却是个有价值的疯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你的意思是,我这里面放着一颗博族的种子?” “没错,那就是我研究的另一个课题了。”骆深博士说着话,十指交叉撑住下巴,探前身看向坐在对面的林寰,“博族的心灵攻击到底是什么,我倾向于它是一种辐射,通过光进行传播,那么如果在同一范围内有两个辐射源,会发生什么?是融合还是排斥?” “答案是排斥,当然这个答案,是通过你得到的。” 林寰没说话,按照对方的说法,他是被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来测试这只义眼是否有效。从结果上来说,对方的实验成功了,这只义眼保护他没有受到博族的心灵攻击控制,但如果答案是相反的呢? 他眼睛里会长出一朵花来吗? 替他更换上这只义眼的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路海澜。而他的太子哥哥也不可能不清楚这当中的危险性,林寰克制住继续想下去的念头,从嘴角扯出一抹冷硬的不屑笑容,将右眼从眼眶中取下,手指一用力,硬生生将它那精密的外壳捏碎,显露出里面小小的金属盒体。 他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枚光泽黯淡的种子。 不知为何,林寰突然感觉很恶心。 骆深博士看着散碎的义眼外壳,露出惋惜的眼神,不过随即他又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放回林寰身上。 “我跟他有过协议。”他一本正经对林寰道,“他允许我对你进行研究,不过是在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所以,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林寰的回答很简单,他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骆深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对方的脖颈。 “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触犯帝国法律。”他平静道。 话音未落,刚才那个女声又一次在房间中响起:“骆深博士已经获得赦免令,并被任命为帝国科学院院士,如果他的行为令您感到不满,请容我向您道歉。” “劳娅”骆深试图开口,却被毫不客气地打断。 “请闭嘴。” 林寰缓缓放开手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打算放过骆深时,那只手变抓为按,只听哐然一声巨响,骆深的脑袋被他按进了实验台的台面。 合金台面上赫然现出不正常的凹陷,鲜血从凹陷中涌了出来。林寰无视了瞬间指住他数十道激光射线,将双手揣进裤兜,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 他心情很糟,糟得想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寂寞如雪 太子端着茶盏,对面坐着安森。 安森侯爵还是头一回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五年前初见时,年少的太子那一双沉而静的眸子,便叫他记到了如今。眼前人五官并不惊艳,但有道是画皮易画骨难,太子的气质是沉静的,气势亦是含而不发,不张扬也不霸道,却似乎连其周边的空气都被压住了。 这般人物,倘若能在掌下亵玩,连阅人无数的安森也想象不出会是何等滋味。他这念头生的突然,可一生出来,便抹不去了。 路海澜放下茶盏。 “安森,孤记得你家祖上乃是开国元勋林克·安森将军,孤看过林克将军的传记,他虽是武将,却认为战争解决不了问题,始终希望能以坐下来谈判的方式,结束当时群雄逐鹿的乱局。这理念虽然有些天真,但孤却并不讨厌。” 安森侯爵耐心听着,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轻轻摩挲着被手套包裹的指尖,道:“殿下心存仁厚,乃万民之福。” 十数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后方指着路海澜的脑袋,而他却恍似未觉,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瞧着坐在对面的安森侯爵。 “跟着孤,无论局势如何,孤总能保你安森家无虞,还是说你对孤,竟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安森侯爵当然懂,本来他是打算干脆利落送对方上路,可刚刚生出那点龌蹉的念头后,他就改了主意,有心向对方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殿下既知我家先祖事迹,那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他问道,随即又自问自答道,“史料上记载的是病逝,可实际上,先祖他是自尽的。” “其时群雄逐鹿,先祖先后说服白鹭氏与丰城侯归服,其后又想尽办法说服了自己的义兄李征,他见不得人与人相杀,一心想尽快结束乱世,还以天下太平。他以为太【祖皇帝与他志同道合的明君,可也正是这位明君,在一统天下后为了收拢权力,开始毫不留情地铲除有功之臣,我家先祖只求天下太平,淡泊名利,早早弃了手中兵权,也不肯要封地爵位,倒是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安森话音里透着凉凉的讥讽,在寂静的会客厅内回响。 “可他看着那些被自己说服之人个个不得好死,连义兄李征也被扣上叛乱的罪名,五马分尸,心中愧疚痛悔可想而知,虽然并非他本意,可终究是他骗了他们,先祖被自责所困,抑郁成狂,最终留下八字家训,自尽而亡。” “这八字家训便是为帝者言,全是狗屁。” 他不疾不徐说着话,伸出手,极为僭越地捻住了路海澜耳边的一丝黑发,在指间暧昧揉捏把玩。安森年轻时也是风流场上纵横的人物,如今人到中年,多了几分阅历与沉稳,做这风流姿态更是炉火纯青,十足优雅。而太子爷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依旧静如深潭,看不出半分恼怒与震怒,甚至没将安森的手挡开,任由他捏着自己的发丝轻薄。 这态度叫安森有些摸不透,却也隐隐有些欣喜,继续道:“所以殿下,您的许诺我是半个字也不信,哪怕您现在是诚心诚意,但等您坐到那个位子上,这许诺就成了狗屁,我安森家,自然也就成了可被随意抛弃的弃子。” 路海澜笑了。 他嘴唇薄而长,是典型的薄情相,此时笑容冰冷,就显得凉薄。 “孤没想到,你竟是个通透人,可是安森,你看得透君王无信,却看不透权势二字,此时泥潭深陷,孤看着于心不忍,想要拉你一把,你再不领情,便没的机会了。” “我看殿下您才是身陷囹圄,求救无门。”安森笑着放开手,语气轻柔道,“您虽贵为太子,却只是皇帝陛下手中的一枚傀儡,您所有的殊荣权势,他一句话便能剥夺。我知您并非凡俗辈,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可惜您实在是生错了时候我浪费口舌与您说了这么多,只希望待会在床上,您能想得开,莫要太过无趣才好。” 路海澜漆黑的眼中,终于显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 “安森。”他哑然失笑,感慨道,“你可真叫孤” “意想不到。” 林寰打着宰相临时护卫队的旗号,以前几天宰相遇刺一事为由,用彻查博族的名义,开始了他的云州攻略。虽然路海澜说过不必隐瞒,但他还不打算让对方留给他的力量浮出水面,只带着人先去找了大海盗鸢尾花,先将对方手下的数千名海盗纳入了自己旗下,亲自进行操练。 这些个新兵的战斗素质比之东南军的平均水平还要更高些,但纪律和服从性就相当堪忧了。林寰却不觉得驯服这些人有多难,军队中崇拜强者,这些人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眼中的强者,不仅要有力量,更得有权势钱财。 正巧林寰是打算当云州之王,他将这群人捏圆捏扁地折腾了几天,使其初步归服于他的管教后,便领着他们踏破了云州地上地下霍家的大小势力,行事可谓张狂霸道之极,只用短短数日,便取代霍家成为了云州的第三大势力。 霍家家主霍司冬成了植物人还在病床上躺着,上面的人争夺着空出来的家主之位,下面的人群龙无首,这一场仗打得是毫无准备,败得是落花流水。而不论是安布里茨家,还是安森家族,都异常的对此保持了沉默。 林寰见好就收,打垮了霍家便不再轻举妄动,一边收拢着从霍家那夺来的产业,另一边回过头继续操练已经对他心悦诚服的新兵们。他埋头练兵,吃住都在兵营,剩下的事全部丢给陆定波,大半个月下来,脸上未曾有过一丝笑容,义眼的事情像一块砖,沉甸甸的压在那里,叫他心情不得畅快。 “我说林爷,哥哥我好容易抽出空,请您出来喝酒,您能别摆着张要吃人的脸,没看把人家吧台的小姑娘都吓到了”陆定波喋喋不休抱怨道,听得林寰不耐烦,仰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一口气灌了三杯伏特加,接着扭头问陆定波:“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陆定波心中生出偌大一个卧槽,心中一瞬间明悟了近来林寰情绪失常的原因,小心翼翼道:“失恋了?” 新近在云州声名鹊起的林爷好半晌没说话,捏着空酒杯目光发直,突然觉得自己忒可笑,偏偏陆定波还毫不知情地在旁小声问:“是不是上回来的那个阿海?” 帝国虽然没正式通过同性婚姻法案,但如今社会风气开放,人工胚胎技术也早已成熟,同性相恋尽管不受传统理念推崇,但也不会被当作奇闻怪异。可林寰从未想过要与路海澜成为恋人,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能成为路海澜的骑士,向对方献上此生的忠诚,保护他的太子哥哥不再受到伤害,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 林寰心知肚明,他在乎的不是被利用,而是他那点自以为特别的妄想被打破了。是路海澜一直以来待他太温柔,才叫他生出不该有的错觉,说到底他与对方手下的那些人并无区别,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陆定波看他沉默不接话,还当他是默认了,面色沉重地拍了拍林寰肩膀,下一秒就换了张脸,贱兮兮凑过来道,“怪不得以前叫你去红楼你都不去,感情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女人,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哥认识的大把人在,喜欢什么类型的,你说句话,要不我给你叫一个排来,你自己挑?” 林寰先是皱眉,后又挑起眉道:“我喜欢太子殿下,你能把他弄来,我就当场跪下管你叫哥。” 陆定波瞠目那个结舌,无言那个以对。 林小爷灌了一肚子酒,淡定手插兜在人行道上走之字,贪心不足蛇吞象,苦闷憋屈也全是他自找的。身边陆定波抱着灯杆不撒手,裤腰带都解了一半,变故就在这时到来。 子弹打在水波般的能量护盾上,击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林寰一手提溜着站不直的陆定波,另一手掰断了路灯杆,抄在手中拍苍蝇似的抡出去,等接到消息的八宝急匆匆带着人赶到,只见长街上半截灯杆横倒,林寰坐在几具尸体上,侧脸迎着远处的路灯光,咬着烟目光寂寞如雪。 他脚底下还踩着个人,一拱一拱试图往还剩半截的灯杆处爬,裤腰滑下来,露出半片白花花的屁股蛋儿。 “小芳美人儿,哥来了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大战将至 酒劲冲头,林寰眯缝着眼睛原地发呆,过一会,问八宝:“什么玩意?” 八宝跟他也有一段时间,对着没头没尾的话倒也能听懂,知道林寰是在询问这些人的来历,回答道:“应该是霍家的刺客。” “霍家的。” 林寰喃喃道,霍家的确被他欺负的挺惨,刚没了家主又被他撵出云州,正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雪上加霜寒不胜寒。或许是喝多了酒,他竟生出点物伤其类的小伤感,权势二字,真真是把双刃剑。 不过下一秒,这点小伤感就被他抛出外太空,喂了不知哪里的宇宙大怪兽。 “人头剁下来,送去霍公馆告诉他们,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林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擤擤鼻子,猜到有人在念叨他,于是幼稚无比地冲天空伸出一根中指,骂了声娘。 “念个屁有种你弄死我啊,操。” 在他发酒疯这当口,不远的列夫基地里,路海澜正被枪指着脑袋,静静听对面安森侯爵给他开条件。 “我心慕殿下已久,如今情势所迫,不得已与殿下为敌唯一憾事,是未能一亲芳泽,倘若殿下能满足我这点小小的请求,那我可保证,定替您照顾好云州那位林少爷,不叫他在这场战争中出什么意外。” 听他提起林寰,路海澜眼中多了几分幽深,轻声道:“林寰?” 安森侯爵微微一笑,端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为了给太子殿下留下好感,他使出浑身解数,像只发了情的公孔雀,努力炫耀自身的魅力。 “他最近在云州闹得挺大,若非如此,我还不知索图兰已经暗中转投了殿下您若是信我,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您我二人合力,拿下云州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说到底,您终究是没把我当成您的自己人。” 路海澜脑后被枪口指着,看着面前说他不信他的安森侯爵,这场面是说不出的滑稽。 “孤若不答应你,你便要对林寰下手么?”他开口问。 安森侯爵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本也摸不准这林寰究竟是否您的软肋,您将他藏得好好的,偏又在这时推出来当靶子,这做法好生叫人难以理解。可我想您当初既然肯为了他亲自登门向我道歉,如今也是拿出底牌为他在云州铺路,他在您心中多半还是有些分量。从他来东南时,我便一直关注着他殿下,您前些时日去云州看望他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威胁之意:“林寰在云州根基未稳,失了您的庇护,要除掉他,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所以你用他威胁孤。”路海澜道,“孤眼下生死皆在你手,你又何须费这般唇舌,来与孤商量?” “我是想得您自愿,毕竟打上药,将您弄成一副尸体模样”安森侯爵终于撕下那副温文的假面具,充斥着恶意的目光仿佛毒蛇般缠绕在路海澜脸上。 “那玩起来太没意思了。” “噗。” 突兀在房间中响起的笑声,并非来自路海澜抑或是安森,后者蓦然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什么人!?” 路海澜垂下眼帘,看向从地板中钻出来,摇摇晃晃飞向他手心的奶白小光球,安森侯爵的目光也狐疑地望过去,却见那小光球浮在路海澜掌心,亲昵而眷恋地蹭了蹭。 “抱歉。”刚才那个声音再度在房间中响起,“请务必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 安森侯爵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当下再没有亵玩路海澜的心思,抬起头看了眼路海澜身后的士兵们,手臂向下一挥。 “开枪!格杀勿论!” 路海澜拨了拨掌心中的小光球,左手赫然从指尖开始褪去了肉色的光学伪装,在安森侯爵震惊的目光中,他身上的能量护盾被击破,随即被密集的枪束光芒淹没。 在足以融穿合金的激光枪束射线下,他变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仿真机器人。 “这怎么可能!?”安森侯爵惊呼出声,明明经过入口扫描时,路海澜还是不折不扣的肉身,从入口到这里的一路上是被全程监控,对方绝不可能有任何交换身体的机会。 路海澜的话音从破损的机器人体内响起:“你用全息投影来跟我见面,那我换一具机器人假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你不妨猜猜看,我的本体现在在哪里?” 安森侯爵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栩栩如真的投影骤然从原地消失。不远处的密室里,他在投影仪器中睁开眼,于是便看见了站在仪器透明舱壁外的太子殿下。 这是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按理来说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进入的密室中升起一面画着骷髅头的游戏结束字样旗帜,虚拟的光影充斥了整间密室,某个无良的人工智能化出三维虚拟影像,蛋疼地举着小旗绕着倒地的安森侯爵飞来飞去。 “真的猛士不畏挑战!敢打太子的主意!安森!我敬你是条汉子!站起来!你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闭嘴,法兰。” 挥舞小旗的人工智能听话的闭上嘴,接着又反应过来,抗议道:“说了我不叫法兰!我是小强!” 路海澜已经懒得搭理它了。 奶白的小光球又从地板中钻出来,路海澜掏出一枚小巧的针筒式仪器,它乖乖钻进仪器圆头的一端,然后被路海澜将长长的针筒从脑后直直扎进安森侯爵的头中。 “你这样会不会不太人道?”沉寂了一小会的人工智能又飞过来,话音里破天荒有点小严肃,“擅自抽取记忆是违背禁忌,这样对叮当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又要对我说教了吗?法兰老师。”太子殿下头也不抬道,“你当初要是给力一点,没叫路梵那个疯子当上贤者,那我现在也用不着这么麻烦。要保证路梵不发疯,安森这枚棋子就必须存在,除了抽取记忆,还有什么办法能叫他乖乖听话?你是要我脱下裤子给他操吗?” “咳咳。”人工智能难得地有点儿不好意思,“太粗俗了,殿下您身为太子,怎么能说这么粗俗的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把打破禁忌看得太过简单了,罗拉不再进行人工智能开发,是因为她清楚一旦踏出过第一步,感受过禁忌的诱惑,想要再克制自己回到原位几乎是不可能了,越是追求完美便越是如此” 路海澜打断他:“你总是正确的,法兰,但正确保护不了我想守护的人。” 鬼火球模样的人工智能没再开口,黑蓝色的幽火轻轻飘摇着,慢吞吞落到路海澜肩膀上,伸出一道细细的火焰触手,似安抚般在他面颊蹭了蹭。 帝国历八零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北疆军与远征军的支援舰队主力赶到东南战场,大大缓解了前线的紧张状况,但由于三分之一的领土已经沦陷,前线战线被从南到北拉得极长,想要全面布防在兵力上依旧有所不足。 东南军代理总司令安森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命名为‘漏斗’。计划以放开部分东南中心区防线为诱饵,吸引博族主力向内突入,缓解边缘防线压力,并布置陷阱以消灭博族的主力部队。具体计划内容并未向外透露,但东南前线的布局却在不断发生变化和调整,一条通向东南内腹的缺口被故意打开,宛如漏斗般吸引着博族往斗嘴投入主力。 “相当激进的计划。”陆定波点评道,“不像是安森一贯的风格。” 他说的已经很含蓄,准确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东南军的风格。陆定波在东南军指挥总部的参谋部待过,很清楚整个东南军上下对于这场战争都是什么态度——少犯错,安全第一。现在东南军突然提出来这么激进的作战计划,他真有点意想不到。 林寰披着军服坐在会议室首位,右手是陆定波,左手是鸢尾花的原首领卡兰特,不长的会议桌边已经坐满了人,他手下的宰相临时护卫队已经扩充到六千人的规模,并且拥有八十艘战列舰和数百艘巡洋舰及驱逐舰,俨然已有旅级舰队的气象。 这支舰队,正是路海澜给予他的馈赠。 陆定波道:“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关于这个计划。”他正经时还是很有参谋的样子的,站在桌边,一只手压在桌面,侃侃而谈,“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计划将关系到接下来整场战争的走势,我们不能坐以旁观。虽然新舰队还需要磨合,但战场正是最好的训练场地,接下来一段时间,一方面要摸清这个计划的实情,另一方面,我建议以营级编制,将我们的人投入前线战场去进行实战,为即将可能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林寰看向会议室内众人,空荡荡的右眼中只剩下被改造过的机械托座,看上去颇有些狰狞。他扯了扯嘴角,仅存的深红左眼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战意。 “休息了这么久,是时候活动筋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秘密会面 “我总觉得这个计划有猫腻。” 几天后,陆定波在私下里与林寰谈起他对这个漏斗计划的看法。从东南军的布防线调整上,一个向内伸出的斗嘴已经初见雏形,但问题是,这个斗嘴究竟要伸到何处?他本来预计应该是橘洲—天汉—瓦伦要塞这一线,但如今斗嘴延伸的方向明显与他预计的有偏差,看样子居然是要往真正的东南中心,大叁星系的方向走这赌注未免也太大了点。 “大叁星系有直通帝国中心圈的永驻星门,一旦沦陷,博族将能直接威胁到帝国内腹。”陆定波捏着眉心道,“我大概猜到一点军方上层的想法,博族有人类叛徒的帮助,轻易不会踩进陷阱,除非这个陷阱里有着它们绝对无法抗拒的诱惑。” 与东南不同,帝国中心圈的光明塔覆盖率十分稀疏,光明塔的数量是有限的,帝国在扩张的过程中不断将已经完全开发区域的光明塔向边境转移,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一只桃子,外皮也就是边境线完全被光明塔覆盖,外层的果肉也充斥着大量的光明领域,反倒中间的核是一片漆黑,毫不设防。一旦被博族掌握了通往帝国内腹的永驻星门,那就等于是把帝国的中心区域向它们敞开了大门,那里相比起东南更为繁华,人口密度也更高,甚至还不受光明塔的保护,简直是博族梦寐以求的乐园。 林寰他们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只能靠猜的,或许是为了提防人类的叛徒,这次的计划保密性极高,只有东南军中真正的上层人物才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 “我去一趟列夫基地吧。”林寰道。 他刚收到来自列夫基地的传召命令,要他就在云州以及这些天派人去前线参与作战的事情进行解释,本来有着宰相临时护卫队这一名义,他完全可以不搭理东南军方的传召,但为了弄清楚这个漏斗计划的真相,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路海澜。 林寰决定将义眼的事情亲口向对方问清楚,这事情搁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抹消不掉,他不喜欢逃避,那就直接去面对好了,无论真相是否是他想要的。 陆定波看着他,认真叮嘱道:“你要小心。” 林寰在云州的行为无疑是摆了明要脱离东南军的掌控,军方对他的态度定然不喜,更何况到了列夫基地,霍家势必会借此机会置他于死地,此行凶险,无需多言。 “我晓得。”林寰点点头道,“他们也不敢明着弄死我,至于背地里,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话是这么说,当天晚上林寰刚走下联络船,就被军方派人接到了基地内的酒店,变相软禁起来。对方告知他第二天中午有对他的问询会,在那之前他不能外出,并将受到严密监控。 林寰表现得很配合,没提出任何异议,这座酒店是基地接待外来贵宾的指定场所,配置很是不错,林寰去餐厅吃了顿晚餐,然后来到酒店的疗养温泉馆泡汤,他要了个小包厢,刚下池,就听见隔壁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温泉馆包厢的隔音效果自然良好,可架不住林寰天门六品的修为,将感知强化到了非人的程度。他对那个声音有些在意,便凝神专注去听,随即耳朵尖渐渐红了起来。 见了鬼,隔壁是在 林寰已经认出这声音是谁的——杜铁蛋,没错,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东南军英雄,林寰听着对方又喘又叫,实在没办法把这声音安在那张方正憨厚的脸上,可他决计不会认错。 等到对面云雨声收,林寰听着里面的人似乎是要出去了,便轻巧地从池子里跳出来,两步凑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细缝。他从缝隙中向外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隔壁包厢走出来,却不是杜铁蛋,而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又过了许久,杜铁蛋才从包厢中走出,往跟刚才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寰承认他好奇心快爆棚了。 不过眼下他还受到严密监控,没可能去节外生枝一探究竟,他只是没想到杜铁蛋这个被外界传的快变成全帝国好男人楷模的家伙,居然会在背地里跟男人有一腿。林寰当初就觉得杜铁蛋有问题,现在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着回去后一定要让陆定波专门安排一条线,盯着这个杜铁蛋,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军方虽然派人来监视他,但好歹没有过分到在房间里安设监视器,林寰确认过这一点后,便毫不犹豫打开了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搬到床上,接着将箱子拆开,组装出一整套潜入工具,遗憾的是他那件纳米作战服过不了扫描检查,否则能节省不少功夫。房间的门窗都被监控,但林寰压根就没打算走那边,他在浴室洗手台的下方,将地板切出一个可供人钻过的圆洞,在此之前他已经仔细倾听并确认过,楼下的房间没有住人,将切下的地板用特制胶水粘回原处,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切割过的痕迹,林寰打开光学伪装仪,施施然走出房间。 他准备去找路海澜。 漏斗计划的真相,太子殿下身为监军肯定是清楚的,也不会不告诉他,而且林寰还打算问清楚义眼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他偷偷摸摸去见路海澜,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毕竟他现在身份敏感,明天的问询会上鬼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顶着光学伪装搭乘电梯下楼,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个穿着西装面容苍白的中年人,这个身份是他特地选的,本人是路海澜的一名侍卫,这次也有跟随对方一起来列夫基地。林寰小心避开可能会有扫描射线的地方,光学伪装虽然方便,但在扫描仪器前无所遁形,所幸他不是要去基地里的要害位置,只是准备找一台公共通讯器,给路海澜发个信息,让对方来接他。 基地内的对外通讯受到严格管制,普通士兵想要与家人联系就只有用这种公共通讯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受到光脑的实时排查,违禁词以及禁止透露的信息都会被警告并予以屏蔽,包括粗俗词语,所以经常会发生诸如:亲爱的,我想死你的一一,恨不得现在就一死你一类的囧事。 在林寰寻找着公共通讯器的时候,路海澜却已不在自己的座舰上。 他穿着深黑色的宫廷礼服,金色的镶边低调而靡丽的映衬在领口和袖沿,十指交叉搁在椅扶上,半闭着眼睛安坐于宴会厅高处的阴影中。他受邀参加这场安森侯爵举办的宴会,却并无兴趣下去与民同乐,而宴会的主办者安森侯爵也一直都未现身。 一名侍从走过来,小心停在数米外的地方,言道安森侯爵请他换个地方单独相谈。路海澜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让对方引路。 宴会厅后面有一条十分隐蔽的通道,几十米的通道尽头,是一道紧紧闭合的金属闸门。侍从将他引领到这里,便不再随行,路海澜走进闸门,感觉到有股波动从身体中穿了过去,他抬起手看了看,果然,身上的通讯设备已经不能使用了。 闸门后仍旧是通道。 这一次的通道很长,有数百米,路海澜走到通道尽头,又看见一道金属闸门。他有些好笑地微微翘起唇角,看着闸门后缓缓开启的宽敞空间,从构造上看,这里原本应该是个地下防空庇护所,却被人改造成了会场的模样,四周是座席,中间是个被合金网圈住的擂台,他听说过东南军的基地里有人开设死亡擂台,让人与人,或者与非人种族以及野兽进行死亡搏斗,以此赌博取乐,看来这里就曾经是一处死亡擂台。 路海澜在入口处环视一周,抬步走向位于会场正前方高处台阶上的全封闭式包厢,那包厢外面是不透光的单面晶壁,延伸下的台阶一直到正中央的擂台,他不由脑补了一幅画面:擂台的胜利者浑身伤痕累累,从这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向坐在包厢中的权贵们叩首乞怜随即又为自己的恶趣味感到好笑。 包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点燃了烛台的长餐桌,路海澜径自走到餐桌的最上首落座。他坐下后没多久,便有侍从推着餐车进来,默不作声地为他倒上红酒,然后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安森侯爵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包厢里,他冲已经坐在餐桌上首的路海澜躬身行礼,接着在餐桌一侧的中部落座。两人并没有开口【交谈,而是俱都静静看着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侍从又一次走进来,从房间中的餐车上拿出酒具,为安森侯爵倒上酒。之后他正要离开,却见一道身影踏进了门内。来人向房间中已经落座的路海澜和安森侯爵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在餐桌的最下首坦然坐了下来。 包厢中一片静寂,直到侍从给最后进来的人倒上酒,退出去后,安森侯爵方才率先开口道—— “既然人到齐了,安布里茨,你把我们找来这里,到底想谈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好奇心害死猫(上) 在酒店后面看见那个男人时,林寰几乎是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他实在很好奇。 这间酒店旁边连着一整片高档娱乐区,不过大多都已关张,即便是东南军的贵族老爷们,被博族步步紧逼,如今也没兴致忙着吃喝玩乐。林寰看见那男人走向一间开着的高级会所,正有些皱眉,猛然灵机一动,躲进监控摄像拍不到的角落里,将光学伪装换成了杜铁蛋的模样。 会所入口果然有扫描设备,林寰在掏出墨镜戴在脸上,拉高了领口,扣好帽子,低头走了过去。他与杜铁蛋都是上校,这军服倒成了天然伪装,林寰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旁走道中,于是放慢脚步低着头跟了上去。 结果刚进走到就见那男人正回头看着自己,林寰心中一惊,所幸他开的伪装上杜铁蛋的脸只有面无表情这一个表情,却见对方指了指走到尽头的电梯,叫他先下去。 林寰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赌赌看了,他低着头从对方身边走过,等电梯时微微扭头看见人进了走道中的一间房间,心里更有些打鼓。电梯里一排按钮的最下方标注着停车场,林寰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掏出身份id卡在最下面的扫描屏上刷了一下,果然面前弹出一个光屏,停车场下还有负四负五层,分别用两个图标标记。 一个很陌生,然而另一个,林寰看着那个兽头的标志,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斗兽场,也有文艺的叫法是死亡擂台,林寰知道这种军方基地里的高级会所一般都有针对高级军官才开放的特殊娱乐场所,但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斗兽场的一个入口。要说起这种残忍而血腥的游戏,最先起源可不是东南这种安乐地方,远征军才是老祖宗。 林寰一点都不怀疑等会电梯门打开会不会有一堆人拿着枪指着他,从刚才被那个男人发现,他就已经做好暴露身份硬闯出去的心理准备。选择斗兽场是因为这种地方往往不会只有一个出入口,就算要逃也不至于无路可逃。 电梯到了,林寰走出去,外面很安静,没有人等着他。 他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会场大厅,这般顺利更叫他心神不宁,远远地有脚步声传进他耳中,林寰左右看了眼,发现旁边有个似乎是通往洗手间的隐蔽通道,于是急忙躲了进去。 里面不是洗手间,而是个准备室一样的地方,房间中有一辆大餐车,林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餐车上保鲜盖下的食物还是滚热的,一旁的冰盒里冰也是满的,这时又有脚步声从外面逼近,他不再犹豫,掀起帘布打开餐车的底层箱柜,蜷缩身体躲了进去,这餐车不是靠人力推动,所以多了他的体重也不会被察觉。林寰刚刚藏好,就感觉有人从外面走进了房间,他无声摸索着鞋底,从侧面的夹层里摸出一根万用针,小小翼翼在餐车的柜壁上钻了个针眼大小的洞隙。 餐车开始移动,停在会场里唯一的那间大包厢门外。林寰深吸一口气,合上眼,整个人蓦然进入龟息状态。不仅是呼吸静止,连心跳也变得微弱,生命波动一瞬间降低到难以察觉的程度。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因为洞隙的位置,林寰看不见最先在包厢里的人,但随后安森侯爵的出现令他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只是好奇杜铁蛋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才跟上对方,鬼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而最后,那个男人也出现在了包厢里。 林寰听见,安森侯爵称呼对方安布里茨。 能舍掉名字被直称为安布里茨的,只有如今安布里茨家的家主,帝国财政大臣,哈维·安布里茨伯爵。 ——但对方不在帝都,反而改头换面跑到东南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被称为安布里茨的男人笑了笑,那是个傲慢而冷淡的笑容,只听他道:“何必着急,谈正事前,先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最忠诚的狗。” 他拿起桌上的摇铃晃了晃,铃声清脆,包厢门无声开启,帝国新晋英雄杜铁蛋如标枪般笔直站立在门外。安布里茨招了招手,后者便一言不发地走到餐桌旁,出现在林寰的视野中。 “脱衣服,跪下。” 林寰目瞪口呆地看着杜铁蛋飞快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在安布里茨身旁跪下,被后者像狗一样摸了摸头顶和后颈,乖顺地俯下身,亲吻安布里茨的鞋尖。 安森侯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他是你的人?” “不。”安布里茨用脚踩了踩杜铁蛋的头,平静而理所当然般道,“他只是我的狗。” 安森侯爵啧了一声。 “说起养宠物,太子殿下也应该颇有心得。”安布里茨意有所指道,“您养的那一位,可是远征军林骑的亲外孙,血统比这贱狗不知高贵了多少,何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林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即便听见了一声熟悉无比的轻笑。 “呵。” 他脑子彻底懵了,下意识倒抽了口气这口气一出,他就知道糟糕了。 帝国里但凡有点底蕴的贵族,子女都是从小习武,为的不是与人争杀,而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再差的天赋也能靠着珍材补品硬堆到天门,而再烂的天门,也能轻松跑个百米五秒。修为在身自然耳目清明,安森侯爵是天门三品,反应最迟,杜铁蛋则是第二个扭头看向餐车的,最早的一道目光,却是来自于林寰看不见的餐桌上首。 而从始至终,安布里茨端着酒杯,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连眼睛也没往餐车瞟一下。 林寰的脑子在这瞬间异常冷静,转眼便想通了一切——他早就被发现了,被安布里茨,而对方却并没戳穿他,而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里,目的是太子。 林寰只是一时好奇,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碰上了太子与安布里茨和安森的秘密会面。 这些念头都只是一瞬间,清楚自己已经暴露,林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他缓缓推开柜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包厢中无比安静,林寰面无表情站在那里,逼迫自己不去转头看坐在餐桌上首的路海澜,他不清楚安布里茨想做什么,如果对方想拿他威胁路海澜林寰默默攒起拳头。 路海澜的声音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他对林寰道。 “过来。” 林寰的心尖像是被这话音轻轻搓了一记,又软又麻,他就知道,太子哥哥不可能不管他当着其他三人的面,林寰一步步走到路海澜身边,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斥责,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知道他给路海澜惹了麻烦。 “太子殿下倒是好兴致。”安布里茨笑道,“将人藏在餐车里,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吗?” 路海澜又笑了。 “孤可不记得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他似笑非笑道,抬起眼看向身边的林寰,右手轻轻在膝盖上拍了拍。林寰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而羞耻心却令他犹豫了下,直到路海澜眼中流露出不耐烦的意味,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咬牙向对方腿上坐了下去。 这是要做戏给另外那两个人看,林寰想,他本来是想侧坐,可路海澜的手掰开了他的右腿,令他面朝外跨坐在了对方腿上,身体顺着对方腿部的倾斜向下滑,他急忙伸手抓住椅扶,整个人瘫靠在路海澜怀里,后脑顶着对方的肩膀,屁股悬空在对方分开的膝盖间,林寰下意识用双腿勾住了路海澜的小腿,十分费力地使自己不溜到桌子下面去。 这裤子是什么布料,忒滑了点吧。 路海澜摘下手套,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林寰涨得通红的脸蛋,然后伸进了他的嘴里。林寰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路海澜的三根手指都插进他嘴中,搅弄着他的舌头,令他合不拢嘴,更不敢发出声音,后脊一下一下的酥麻,原本挺起的腰也塌了下去。 “孤这只猫天性难驯,最喜欢到处乱跑。”路海澜玩弄着怀中的林寰,一边说话,一边不急不慢地解开了林寰上衣的钮扣,他解开里面的衬衣领口,将手伸进去,捏住一粒乳【尖用力一捻,林寰胸口猛地向上一震,从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 “不过猫嘛,好奇心重,自由散漫,孤也不愿意拘着他的天性,那样就太无趣了安布里茨,你觉得孤这猫,比你那狗如何?” 从刚才起,房间中几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路海澜怀里的林寰身上,听见提问,遥遥坐在餐桌另一端的安布里茨笑着举起酒杯,虚敬向路海澜。 “太子殿下,果然是同道中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好奇心害死猫(下) 林寰知道自己作了个大死。 他听说过贵族中有将人当宠物养的游戏,甚至还颇为广泛,不过他虽然是林公府的小少爷,却从未踏足过贵族的圈子,这些传闻也都是听旁人讲的。听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帝国贵族圈子里的奇葩传闻多了去,更猎奇的比比皆是此时此刻,他却恨不能地上开个洞,让他钻进去再也别出来。 路海澜一边搂着他把玩,一边与安布里茨交流着养宠心得,林寰被他玩得连脚趾头都缩起来,仅存的左眼中水雾蒙蒙,看着倒真像只惹人怜爱的猫咪。被撂在一边的安森侯爵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等太子与安布里茨的交流告一段落,便笑着开口道:“这一猫一狗都是极品,摆在面前,叫我看得见摸不着,你们这是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啊。”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深了,路海澜捏【弄着林寰的耳垂,没答话,坐在对面的安布里茨倒是笑起来,摸了摸跪在脚边的杜铁蛋头顶,道:“安森,你若喜欢,我这狗借你玩玩也无妨,可太子殿下那边,恐怕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林寰脑子虽然是糊的,但也隐约听明白了。 从刚才他就觉得奇怪,这三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却非要离得那么远,明显不是什么亲密友好的伙伴关系。安布里茨故意将他引来这里,又三番五次将话题对准路海澜,但又不像是有敌意,反倒像是在试探至于安森,看样子是中立,可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孤的确舍不得。” 头顶上响起路海澜的话音,林寰既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太子哥哥不可能把他送人,但这样就拂了另外那两人的意思,林寰也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对路海澜都不怎么恭敬,至少绝非对待帝国太子应有的态度。 “不过安森将军此番功劳不小,孤也总该有所表示,便是再舍不得,也不忍心拂了安森将军的兴致,也罢。” 在林寰骤然瞪大的瞳孔中,路海澜用餐巾擦干净手,捏住他左右臂膀关节,向下一错。 咔嚓两声脆响,林寰两条胳膊被卸脱了臼。 安森侯爵面露错愕之色,急忙道:“殿下,您这是” 路海澜爱怜地抚摸着怀中林寰一瞬间苍白起来的脸,闻言似笑非笑抬起头,冲安森伯爵道:“孤这猫,可没安布里茨的狗那么听话,你若想玩得尽兴,务必记得将它四只爪子都锁牢了。”他说着话拍拍林寰面颊,将人从怀中搬起,随手丢在一旁。 林寰狼狈落地,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身失了平衡,一脑袋碰上了桌沿。路海澜的手伸下来,似抚摸般按住他头顶,让他无法起身,只能以这样的姿势跪在地上。待掌下的脑袋不再有反抗之意,而是乖乖向下垂落,路海澜收回手,将放在桌面的手套重新戴回去。 “闲聊也差不多了。”他十指交叉搁在身前,向后靠回椅背,抬眼看向安布里茨与安森。 “时间宝贵,让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林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脱了臼的胳膊已经被安回去,但又被锁镣铐住了手腕,连着双脚一并,牢牢锁在了床的四角。 还有肌肉松弛剂,高强度的。 深红色的瞳孔中充斥着阴霾,他本不应在这里,就算在那间包厢中被发现,他也有超过八成的把握全身而退。而他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路海澜。 林寰突然咧开嘴,笑了,低沉而嘶哑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中回响。在会谈结束后,是路海澜亲自将他带到这里,亲手给他铐上了锁镣,往他体内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然后把毫无反抗之力的他留在这里,留给安森那个王八蛋。 从始至终,他没有哀求过对方半个字。 一直以来路海澜待他太温柔了,令他总是搞错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明明他比谁都清楚,隐藏在对方温柔外表之下,那残忍而冷酷的真实面目。 林寰有些冷漠地想,如果他肯拿出另一只眼睛做代价,说不定太子哥哥就会改变主意,不把他交给安森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房间里没有计时器,林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没心情去猜测。安森迟迟未至,体内药剂的效力在飞快被分解消化,林寰心中翻涌着近乎于残虐的情绪,耐心等待他的猎物上门,不论安森究竟是抱着何种目的,是为了给儿子报仇还是真的对林寰起了龌蹉心思,都不会影响林寰弄死他的决心。 然而没有人来。 一整个晚上,林寰被撂在这里,从最开始的暴躁到渐渐真正冷静下来,他足足等了一整个晚上。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路海澜从门外走进来时,他竟然有种被耍了的啼笑皆非感。 事实证明他的确被耍了。 他的太子哥哥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宫廷礼服,手上拿着个小巧的遥控器,笑眯眯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林寰默默将脑袋扭到另一边,心累的不想说话。他敢打赌这房间里绝对有监视器,对方是明知故问。 手脚骤然一松,束缚在上面的锁铐同时被打开,林寰感觉路海澜坐到了床边,于是翻身向另一侧挪了挪,然后又被对方搂着腰捞了回去。 路海澜笑着解释道:“锁你一晚上是叫你记住这个教训,把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记进心里,怎么,你不服气?” 路海澜仗理欺人,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林寰一肚子苦水吐不出来,被欺负得想哭。 他猛然挣开路海澜的手,坐起身瞪向对方,咬牙切齿道:“我不是猫。” 路海澜看着他,不说话。 “我不是猫。”林寰又重复了一次,声音放低了些,但神情却更认真,“我不想当宠物。” 路海澜点点头,道:“我没把你当宠物。” 可随即他又道:“我只把你当成我的猫。” 林寰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被卡在了喉咙眼,他瞪着深红的眼瞳,怔怔注视着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路海澜,看着对方冲他伸出手,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路海澜的手停在他脸颊边,没再往前。 “太子哥哥。”林寰觉得喉咙发干,却还是固执地说了下去,“我不是猫。” 路海澜有不下十种方式来回答这句话,但他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他说:“你必须是。” 林寰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其陌生,让路海澜想起一句名言——真话往往最伤人。他可以陪着各路人马演戏,却不想在林寰面前也谎话连篇。 他扣住林寰的后脑,将像是傻了一样的人按进自己怀里,耐心轻声解释道:“我不拘着你的自由,也不干涉你的私事,宠着你,护着你,只要你乖乖当我的猫,偶尔来陪陪我,不好吗?” 路海澜从没对林寰说过这样的话,而林寰也从来猜不透他的太子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到如今听了路海澜的真心话,他错愕震惊之余,心窝像是被戳了一刀,钻心的疼,疼得他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什么叫做‘不拘着你的自由,也不干涉你的私事’,什么叫做‘只要你乖乖当我的猫,偶尔来陪陪我’? 这不是什么真心话,林寰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的太子哥哥在自欺欺人。 林寰捂住心口,冷汗争先恐后地从额头上冒出来,他紧紧闭着眼睛,难受地蜷缩起身体,搂着他的路海澜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问他哪里不舒服。 林寰说不出话,他哪里都不舒服,这感觉似曾相识,八年前路海澜在他眼前锯断自己的右腿时,五年前路海澜在妓院的包厢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酒时 他疼,是因为感受到了路海澜所承受的痛苦。 路海澜沉默了一会,又一次将林寰搂回怀里,轻轻拍抚着林寰的背,良久,终于开口道:“刚才的话,我有些欠考虑了,我说你是猫,只是打个比方” “我知道。” 林寰打断了路海澜的话,从对方怀中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却像是燃烧着火焰。 “所以太子哥哥,你别说了,我当你的猫。” 这一回轮到路海澜怔住。 林寰抬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搂住路海澜的腰,将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虚弱而坚定地在路海澜耳畔诉说道—— “什么也别说了,求你,我发过誓,一定会变强回到你身边,再等等我,好不好?” 路海澜听着耳边的话语,有些好笑地翘起唇角,心想你捂着我的嘴,又叫我什么都别说了,那我还怎么回答你? 不过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我们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 他稍稍拉开覆在嘴上的那只手,在那只掌心里落下一吻,然后不意外看见伏在他肩膀的林寰,抖了抖瞬间通红的耳朵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林寰回云州 不知是否路海澜打过招呼的缘故,中午的问询会进行的比林寰想象中要顺利。 他本打算在基地再留一晚,虽然他清楚路海澜现在很忙,他自己手头也堆满了事情,但听到过那样的真心话后,林寰却是舍不得离开路海澜了——哪怕只有一小会,他也想再陪陪对方。 林寰走出指挥部大楼,看见了等候在路边的何山。 “林少爷。”何山唤道,用的仍是别宫时的称呼,他是路海澜的亲随,这么叫就是仍把林寰当成太子的自己人,“殿下给您安排了两点的船,我送您去港口。” 林寰怔了怔,脱口道:“这么早?” 路海澜提起过要给他安排船,列夫基地与云州虽然离得不远,但林寰眼下得罪了霍家,搭乘联络船太冒险。林寰自己其实也清楚,但他总不能开着自己的战舰来,他那些船都是云州市场上搞来的黑货,没编号没入档案库,基地的防卫系统可不认识,到时候把他当成入侵者,那乐子就大了。 “两点要离港的是北疆军派来支援的一支旅级舰队,正好要经停云州。”何山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殿下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北疆军派来的支援舰队,被霍家控制的可能性很低,又是旅级规模,霍家也没可能硬来,的确是最安全的选择。林寰沉默坐进车厢,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便携光脑,犹豫再三,给路海澜发了条短讯。 讯息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基地里所有的通讯都受到监控,他一时忘了修正对路海澜的称呼,不知道会不会给对方惹来麻烦。林寰懊恼地盯着那条已经发出去的短讯,眉头深深蹙起,似乎要将那屏幕盯出朵花来。 一道新的屏幕弹出来,盖住了原本的,是路海澜的回信。 林寰心口泛着甜,又有点小酸涩,他被骆深那个贱人刺激,一时冲动毁了义眼,又要害太子哥哥给他做新的谁都可以不相信他的太子哥哥,唯独他不可以。 前面开着车的何山从后视镜里看见林寰那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心道这位林少爷在军中历练了多年,怎么好似变得更幼稚了? ——我们的侍卫长只是不清楚,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这道理。 何山一直将林寰送到码头,亲眼看着他上了船才离开,林寰对这位故人感觉十分亲近,无奈两人都不是善谈的性子,一路上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北疆军舰队的指挥官亲自来接林寰登舰,对方是准将,又不在一个系统,就算是看在路海澜又或者他爷爷的面子上,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林寰收敛起桀骜性子,规规矩矩摆出下官的态度,倒是博了不少好感分。 从列夫基地到云州,撑死不过四个小时的路程,林寰不想节外生枝,到了分配给自己的舱室,就不打算再出去闲晃。他靠在床头浏览光脑上最近的新闻,如今全帝国都在关注东南的战事,然而一看见新闻里时不时出现的新科英雄杜铁蛋的脸,林寰眼前就会浮现出昨天晚上那个像狗一样趴伏在安布里茨脚边的身影,实在令他有点生理不适,且心情复杂。 帝国的社会资源,百分之八十都被贵族阶层所垄断,这是不争的事实。林寰从军校时期就亲眼目睹了,贵族与平民之间巨大的不平等,他身为贵族阶层中的一员,并没有什么过盛的正义感,帝国并没堵死平民上升的通道,有能力的平民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进入贵族阶层,比如宰相夏前,又比如陆定波。而无能的贵族则会逐渐没落回平民阶层,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但不可否认,帝国的贵族阶层已经严重腐烂,林寰甚至隐隐有种预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流出的脓水迟早会毁了帝国。他不喜欢思考这些问题,但他的太子哥哥未来很可能会成为皇帝,这些问题都是对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安布里茨加一个安森,就能搅得东南动荡不安,生灵涂炭,帝国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像这样的隐患,林寰无法想象。 不想再看新闻,林寰关掉光脑,脱鞋上床,闭目养神。舰船在宇宙中平稳的航行,时间静静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林寰突然睁开眼。 船停了。 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却瞒不了林寰敏锐的知觉,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启程才刚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林寰无权察看舰队的航线图,也无法得知眼下的位置,他弯腰穿上鞋,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最终决定出去看看情况。 他搭乘的这艘船是舰队的旗舰,对方给他安排的是高级军官的单人舱室,林寰走出舱门外的通道,来到位于侧舷边的休息厅。几扇巨大的舷窗映衬着漆黑的宇宙,舷窗外面的外装甲层没有被放下,这说明舰船并未进入战斗。休息厅里没什么人,只有几名穿着北疆军军服的军官排队在服务台前取餐,林寰正要向那边走过去,却突然似有所觉般扭过头,看向休息厅右侧的出入口。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脚下的舰船又一次启动,林寰看着那个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走进来的女人,对方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披着条淡黄色的长披肩,面容令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或许是察觉到林寰的视线,对方骤然向他看过来,目光极其锐利,仿若鹰隼。 这一眼冲淡了林寰对其容貌的在意,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女人。而他心里也多少有点推测,刚才这不同寻常的停船,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看对方那排场,来头显然非同小可。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林寰转身走回通道,他才因无谓的好奇心被路海澜好好上了一课,不得不说是教训深刻,还没那么快脱离阴影。 可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林寰回到舱室后没多久,门铃就被按响,外面站着个保镖模样的黑西装,彬彬有礼道:“我家主人请您过去一叙。” 林寰冷冷瞅着对方。 “我没兴趣。”他道。 黑西装冲他笑了笑,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次:“林寰上校,我家主人请您务必过去一叙。” 指名道姓再加个务必,这态度称得上挑衅,可他搭的是别人的船,不是在自己地盘上,行事多少要有所顾忌,所以林寰只是一脚将那保镖踹上了对面墙壁,转身回了舱室,坐等对方继续派人来找茬。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舰队抵达云州,对方也没再派人来。 旗舰进了港,林寰拎着行李走下船,站在空荡荡的码头上才想起来,他忘了提前告诉陆定波自己回来的消息。不过现在也不迟,林寰从衣袋中摸出根烟叼在嘴上,低头给陆定波发信息,刚写了两个字,他手上动作一滞,缓缓掀起眼皮。 刺耳的嗡鸣声一瞬间响彻了码头,透明天顶上超过五十支自动激光枪同时锁定了林寰,密密麻麻的浮游炮从码头四周的墙壁上脱离,细长的炮管伸展开,如同蜂群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林寰。 这阵势略豪华,战神小金刚也得跪,林寰的到港信息连陆定波都没告诉,却已经有人在提前等着他了。 下一秒,一道水蓝色的能量护壁从他身后的战舰上展开,将汹涌而至的炮光尽皆阻拦在外。路海澜安排他搭乘的这艘北疆军战舰,当真是救了他的命,林寰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把发给陆定波的信息写完,点燃了咬在口中的香烟。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战舰的舷梯顶端,那抹淡黄色的身影。 他看得很清楚,在攻击落下来的时候,对方就出现在了那里,所以如果战舰不开启能量护壁,连对方也会被攻击波及。 那女人是在帮他,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林寰远远打量着对方的脸,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女人,虽然看起来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他想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理由,可路海澜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由来的好意,林寰对这话深以为然。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自动武器同时停止了攻击,水蓝色的能量护壁依然维持着展开的姿态,陆定波发来通讯,先是指责林寰不提前告知自己要回来的消息,导致给霍家钻了空子,接着又叫他留在原地别乱跑,等着人来接。 林寰忍不住怼了一句,说霍家能入侵军港码头的防卫系统,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无能? 陆定波气得当场撂了电话。 水蓝色的护壁悄然消失,林寰再次抬起头,舷梯上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踪影,但他有种预感—— 他们还会再见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三个和尚没水喝 林寰刚走出酒店,就看见陆定波在骗小孩。 只见那禽兽两指夹着张百元的纸钞,一本正经的蹲在那对围过来的小乞儿们道:“你们谁能把那边那个大姐姐的裙子掀起来,这钱就归谁。” 他口中的大姐姐不是别人,正是开车来接林寰的原鸢尾花海盗团大团长,紫鸢。后者在酒店大门口,酷酷地双手抱胸背靠车门站着,全然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一群发亮的小眼睛已经盯上了她的裙子。 都是闲的,林寰走过去拎起他家参谋后领,提溜着人往大门走。原海盗首领一脚一个将冲过来的小脏孩们踢开,末了酷酷地教训他们道:“有手有脚讨什么饭,去后街的崔老三那找活干,就说是我叫你们去的。” 林寰这才想起来,紫鸢是孤儿出身,一向对孤儿很是照顾,她的鸢尾花海盗团里大半成员也都是孤儿出身。云州这鬼地方本就盛产孤儿,如今东南战乱,这些孤儿无处可去,也只能留在云州等死。 见林寰走过来,紫鸢酷酷叫了声首领,完后二话不说上了驾驶座,林寰拉开后车厢的门,先将手中陆定波丢进去,跟着弯腰坐进去。如今他在云州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霍家的残余势力经过几番围剿,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这酒店他住习惯了,恰好老板又打算携家逃难,就低价把酒店转给了林寰,改造改造,成了特别机动营的正式驻所。 “您拎我上来干嘛?”陆定波揉着磕到车厢壁的脑门,没好气道,“我又不去兵营诶紫鸢,停车停车。” 紫鸢从后视镜里投回一个询问的眼神,林寰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搭理陆定波。 东南战局日益恶化,甚至开始有声音指责太子监军不力,连太子从不干涉军略,也不亲自领兵作战,都被拿来当做攻讦的理由。不过受到更多责难的自然是节节败退的东南军,漏斗计划在军中也属机密,更不可能被拿到外界宣传,所以这阵子按照计划中被逐渐放开的斗嘴防线,在外界看来,就成了都快被打到家门口的明证。 不过这些都与林寰无关。 想要真正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他的力量还不够,所以哪怕外面打得水深火热,他也只能乖乖窝在云州搞发展。船和物资都有了,真正欠缺的是人,而这也偏偏是最急不来的。 “我是真有事。”一路被林寰半强制地拐进办公室,陆定波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骆深博士那边说是对博族装备有了新进展,要我安排人去战场上收集数据,我刚才就打算去研究所” 一只炸鸡腿塞住了他的嘴,林寰将手上的餐盘在陆定波面前放下,里面赫然是一份某某家的豪华炸鸡套餐。对这种垃圾快餐情有独钟的陆定波叼着鸡腿,狐疑地瞅向他的拍档,含混不清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寰面色深沉地点了颗烟:“不想吃就丢掉。” 陆大参谋秒变脸,从餐盘中挑出最小的一枚鸡翅膀,赔着笑递过来:“喏,给你。” 林寰深沉地看着他,直到把陆定波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才慢吞吞接过那只鸡翅膀。 他问陆定波:“我能信你吗?” 陆定波愣了愣。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互相信任,两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他们是性命交托的拍档,如今林寰却问陆定波,我能信你吗? 陆定波啃着鸡腿,垂眼想,这小子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林寰一脸深沉地抽着烟,可惜他天生不适合做这副表情,那脸看着就跟便秘了一样。陆定波陪他玩了会深沉,终于绷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不会害我。”林寰答,“可我不信你不会坑我。” 这回答略犀利,陆定波竟无言以对。 “现在想想,当初咱俩那偶遇就很有问题。”林寰干脆把话挑明,“你摆明了是故意接近我,但又对我没恶意,反倒一直在帮我,要说背后没受人指使,你觉得我会信吗?” “感情您现在是跟我算总帐来了。”陆定波点点头,吐掉鸡骨头擦擦手,神色坦然道,“那你想怎么地?哥就这二两肉,要杀要剐您随意。” “滚犊子,所以我才问你我能信你吗?” 林寰看着陆定波,这人当初死皮赖脸缠上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么多年的孽缘。他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过命的兄弟,一路走来,生死与共,荣辱同当。就算陆定波是受人指使来到他身边,这些感情也做不了假,所以他今天将话挑明,只问对方——我能信你吗? 陆定波低着头,半晌,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掏出手帕擦了擦。 “只用一套豪华炸鸡套餐就想收买我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林寰微微瞪大眼,强摁住想要给这货照脸来一拳的冲动,皱眉问:“那你想要什么?” “不急。”陆定波戴回眼镜,冲林寰笑出八颗牙齿,“先叫声哥来听听。” 林寰抄起文件夹就甩了出去,陆定波灵活地缩身躲开,还不忘保护住他的炸鸡套餐,两人在林寰的办公室里上演你丢我闪的动作戏,却没料办公室门突然从外边打开,端着两杯咖啡的徐镜走进来,被一记文件夹正中鼻梁。 老实人徐镜鼻梁发酸,默默瞅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和那两位动作诡异僵立在原地的长官,眼泪水唰地落了下来。 “安布里茨,安森,太子” 重新被整理好的办公桌上,陆定波听林寰讲述了那天晚上他亲眼目睹的那场秘密会面,当然,其中隐去了部分不便付诸于口的内容。 “恕我直言,我认为太子殿下是在玩火。” 林寰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事实上他也正是有此感觉,所以才会想要借助陆定波的智慧帮他分析此事。也正因此事关系到路海澜,他才会与陆定波摊牌,以确认对方不会出卖他。 不,陆定波肯定不会出卖他,但会不会出卖他的太子哥哥,那就很难说了林寰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陆定波在餐盘里用三根鸡骨头搭了个架子,指着这架子道:“你说安布里茨想要自立为王,安森想要助太子登帝,而太子也想趁机干掉皇帝,所以他们打算利用这个漏斗计划,是博族主力与东南军主力两败俱伤,并放任部分博族入侵帝国腹地,这样一方面东南博族和东南军的实力都大大削减,安布里茨可以趁乱造反,另一方面博族进入帝国中心圈,势必引发大混乱,到时候博族出现在帝都杀死皇帝也都不会令人感到奇怪你听到他们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林寰点头道:“对,但安森不同意放太多博族通过星门,而且在决战时东南军的数量上也与安布里茨有分歧。” 陆定波笑了。 “这合作根本是放屁。”他笑着用一根指头推倒了自己搭起来的那个架子,满脸不屑道,“先说安布里茨,他既然想自立为王,那就是把东南当成他自己的地盘,自然不希望东南被博族破坏的太厉害。而他与博族勾结,就肯定跟对方有协议,如果达不到对方的要求,博族很可能会掉过头来对付他。所以他的目的就很明了了,将博族放到帝国内腹,转移战场,这样一来,帝国就没功夫搭理他在东南做什么,当然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趁此机会尽可能的削弱东南军,为他将来起兵造反做好准备。” “接下来说安森,关于安森我有一个问题,你说他想要助太子登上皇位,我觉得这很不正常。安森要造反,是害怕皇帝对东南清算,他安森家首当其冲,躲不过去,不得不反。可他若是扶持太子上位,又怎知等太子坐稳了皇帝的位子,不会反过头来收拾他这位功臣?我想他应该没有那么天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太子的品性上,对他来说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已经成年的太子,而是更好控制的小皇子们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至于安森的目的,他既希望放博族去帝国内腹制造混乱,又不希望到最后无法收场,而东南军忠心于他的嫡系部队,他当然也是要保下来的,否则手中没了兵权,他就没了依仗。甚至他根本不希望安布里茨在东南自立为王,因为安森家的大本营就在东南,他自然不想让家族的产业落入安布里茨的控制。” “最后说太子。”陆定波顿了顿,抬眼看向表情异常严肃的林寰,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想要当皇帝,很难。他在军政两界都无威望,除非皇帝暴毙,否则他没有任何机会上位。他与安布里茨和安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漏斗计划失败,博族被放进帝国内腹,东南军损失惨重,那么必然得有人承担责任,安布里茨和安森是想把他推上去当这个替罪羊。” “所以这三个人不互相拆台就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精诚合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众人皆醉 “总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路海澜摸了摸莫名发痒的鼻子,罗睺适时递上碗梨汤,清淡甘甜的滋味平白叫人口中发腻,煮烂了的梨块像是烂掉了的内脏,他默然啜饮着宛如毒【药一般的汤水,有问题的不是这汤,而是他本身。 “殿下,骆深博士发来通讯。” “接进来吧。” 等人高的光屏在沙发前展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出现在屏幕中,接着是披着白大褂的身体和正在滴血的医用剪刀,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骆深谦卑有礼地冲路海澜深深俯下上身。 “久疏问候,午安,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他弯下腰时,背后渗出的血迹就映入屏幕的另一端,那一坨不断浸开的血红色在白袍上异常扎眼,路海澜微微皱起眉,似乎是猜到了这血迹的来历,眼中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你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么,骆深。” “准确来说还有一百六十三个小时,殿下,听说您要为林寰再造一只义眼?我想我有必要替您做一个精神检查。” “不,还没那么快,装置开发得如何了?” “遇到了点小瓶颈,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骆深一眨不眨盯着路海澜,“您看起来很不好,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路海澜笑了。 “你既然这么关心我,那就快点把对博族装置开发出来,然后到我的身边来。”他笑道,“我特别允许你观赏我制造新核心的过程,作为对你这段时间用心做事的嘉奖。” “那可真是太荣幸了。”骆深的欣喜完全表现在了脸上,高兴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我马上搞定那个装置,您可一定要等我,那么就这样吧,晚点我再跟您联系。” 光屏转为漆黑,路海澜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似乎是对罗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欺骗他居然叫我有点良心不安,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罗睺看着他说这话时毫无诚意的表情,嘴上轻声附和道:“您开心就好。” 帝国历八零六年六月十三日,悦图双子星沦陷,至此,东南核心区的大叁星系彻底对博族敞开了门户。超过六十万东南军舰队汇集在大叁星系,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大战,漏斗计划的总负责人,东南军代理司令安森亲抵大叁星系指挥作战,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作为监军却从未在前线出现过的太子路海澜。 与此相对应的,打通了大叁星系入口的博族亦在大规模集中兵力,来自各个前线的最新情报均从侧面映证了这一点。 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相对应的,远在云州的特别机动营却异常地保持了按兵不动的状态,已经扩充到一万五千人的舰队尽数被收拢回云州,指挥官林寰似乎对这次大叁星系的大战并无插手之意。 才怪。 “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拦的下我吗?” 云州军港中,被封锁的三号码头上两拨人正在对立,准确来说是林寰一个人,面对陆定波以及紫鸢八宝徐镜等人,而在众人后方的码头上,赫然停着一艘最新型的高速驱逐舰。 陆定波头疼地摁住太阳穴,不死心的试图跟林寰讲道理:“你命令我们全员在云州待机,自己却偷偷摸摸想要去大叁星系,被发现了就拿出指挥官的架子耍横,我说指挥官大人,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部下的心情?” 林寰沉默抿紧了嘴唇,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理智,但事关路海澜,他有怎么理智的起来?在明知道那是个陷阱的情况下,作为指挥官他自然不可能带着部下去送死,可作为林寰个人,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视路海澜身处在那般危险的境地下,而不去保护对方。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位于人群中的徐镜身上,后者不敢与他对视,缩着肩膀一副恨不得钻进地里的心虚模样。安排船的事情是林寰叫徐镜做的,原因就是看对方嘴巴牢心眼少,可就是这么个老实人,把他给出卖了。 “总之我们都在这里影响不好,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陆定波见说不动林寰,决定曲线救国,“而且你就搭这艘小船跑过去,那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堂堂云州新巨头,出场怎么能那么寒酸?好歹也得有艘大烈阳级才衬得起您的身份嘛。” 林寰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陆定波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突然感觉身体一麻,整个人顿时栽了下去。不仅仅是他,整个阻拦队伍同时被一片刺眼的电光放倒,只剩下徐镜这个老实人垂头缩肩立在原地,一脸的欲哭无泪。 林寰施施然从倒地的众人身边走过,经过徐镜身边时赞许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后者浑身一抖,哆嗦着手把遥控器放到地上,然后小步扭身跟上林寰。 “长c长官,我c我觉得” “怕什么,是我命令你做的,就算他们要找你算账,也是回来之后的事情。” 徐镜苦着张脸惨笑,心道感情您也知道他们会找我算账啊。不过做都已经做了,只能求神拜佛希望回来后别被报复得太惨,可陆长官那是满肚子坏水的徐·老实人·镜不由想起一句光网上的流行语——宝宝心里苦。 早已准备万全的驱逐舰缓缓启动,从三万米高空之上的港口驶出,舰尾的推进器拖着两道耀眼的光流,眨眼消失在幽暗的宇宙深处。 阳关星门,是位于帝国中心圈东部边缘,通往东南中北部的交通要害。而在它的另一端,正是位于大叁星系的九楚星门,所以这一条连接两大星域的星门通道,也被称为阳关九楚走廊。 东南军在大叁星系的大规模集结已经不再是秘密,全帝国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上,新闻中众多军事专家就大战的胜败走势进行了各式各样的推测与争论,其中九楚星门的重要性也被反复提及,专家们呼吁帝国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在星门通道的另一端,也就是阳关星门附近做好防御准备,以提防前线战败,博族入侵到帝国内腹的情况发生。 “最近新闻上完全看不见头儿的消息,他该不是出事了吧?喂阿兰,你不能入侵东南军的内部网络查一查,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机,就算查到,也什么都做不了。”带着虚拟数据仪的女孩抬起头,看向在船舱中烦躁地走来走去的金发男人,这是一间不大的休息室,如果林寰在这里一定会露出惊喜的眼神,因为这些人正是他在远征军的老部下兼得力干将,远征军第九特勤舰队的军官们。 他们是第二批从远征军被派出的支援舰队,还没来得及进入东南战场,就被临时调派到九楚星门进行防御。在失去林寰这位主官后,第九特勤舰队保留了原有番号和编制,却迟迟没有新的主官上任,这种尴尬的局面使得他们无法接取新的探索任务,直到被上面临时与其他六支探索舰队整编成一个战斗旅,派往支援东南的战事。 金毛,也就是第九特勤舰队陆战队队长齐飞,令他如此焦躁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林寰的消息,更是因为太闲了。 被闲置了两个多月,派到这里后又是原地待命,明明东南正打得如火如荼,相比之下,他简直要被闲疯掉。他心心念念想着林寰,就是因为只要有林寰在,他就永远不用愁没仗打,林寰要的是战功,而他纯粹是享受战斗的乐趣。 “我收到一封邮件。”阿兰突然开口道,语气有些古怪,“对方自称是太子,还有一个通讯号,要拨过去吗?” 此言一出,整个舱房中都安静下来。 向来没个正形的陆战队队长将军服钮扣系到最顶端,一本正经戴好军帽,捋了捋两侧鬓角,再从隔壁壮汉兄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手帕,擦了擦肩膀上那只嵌着一枚金枫叶的肩章。 然后他坐回沙发上,肩背挺得笔直,两手规规矩矩搁在膝盖,扭头冲阿兰露出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 “我准备好了,你可以拨了。” 初夏的庭院里微风徐徐,带着一丝丝暖意和一丝丝微凉,草坪上嫩绿的叶面被喷洒的水珠洗润得更加翠意昂然,几只鸣声清脆的小鸟在院边的树荫中欢叫,地中海风格的凉亭中,帝国财政大臣,哈维·安布里茨伯爵,正休闲地享用着他的下午茶。 这里是他在帝都的官邸,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离开帝都,留在这的不过是个替身,可事实上,现在在这里喝茶的,的的确确是他本人。 他一边喝茶一边想,这大概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一山更有一山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太子打酱油的日常 幽深而寂静的宇宙中,一道耀眼的蓝色流星骤然划过,紧随其后的是十余道较为黯淡的红芒。二者在宇宙中飞快穿梭,被追赶的小型天蓝色飞船一头冲进了探测器上呈现出密密麻麻红点的小行星带,后面的红色战机群亦毫不犹豫追了进去。 “预计五分三十二秒后将被敌方包围,是否迎战?” “不,他们的目的是我开发的对博族心灵干扰装置,而不是我的命,没必要跟他们硬拼。” “了解。” “不过适当的挣扎也是有必要的,准备发射海妖之嚎。” “你的命令自相矛盾好吧。” 飞船中的女声沉寂下去,蓝色飞船如游鱼般灵巧地在小行星带中穿梭,而十数道红芒则死死咬在它身后,逐渐从四面八方逼近。只见它的动作突然陷入静止,随即一股无形的狂猛声波扩散开来,一瞬间席卷了向它逼近的战机们,被强制接入通讯的音波在驾驶员耳边炸响,当场便有三架战机失控撞上小行星,爆炸出明亮的光焰。 “你激怒它们了。”女声在飞船中道,话音未落,数枚导弹击中了飞船的外装甲层,整艘船都因遭受到的攻击而摇晃,坐在主控屏前的男人护住放在桌上的咖啡杯,脸上仍挂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无谓地耸了耸肩。 “它们也追得我很火大啊,小小报复一下,它们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 “在我面前没必要说谎,骆深。” 挠了挠头顶的乱发,骆深露出在人前绝不会显露的温和表情,诚挚道:“抱歉,劳娅。” 蓝色的小飞船继续在小行星带中穿行,试图摆脱紧跟其后的战机群,但这显然是徒劳。然而在这紧张万分的情势下,船中的主控制室里,一男一女两道声音的对话却异常平和。 “我的确是因为被太子利用而感到不开心。”骆深坦诚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但只是一点点,老实说他做什么我都不感到奇怪时隔几十年好不容易又找到能够互相理解并交流的对象,劳娅,我很喜欢他。” “我的人性残留的太少了。”女声平淡道,“我无法深刻理解你所表达的寂寞,喜欢,以及被背叛的情感。” “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你是被制造出来对付我,那帮混球害怕你跟我一样失去控制,所以在你还是人类时就刻意弱化了你的人性,不让你产生人类应有的情感。现在想起来,只将他们杀掉也太简单了,至少应该将他们的脑移植到家畜体内,玩个几百年才能解气。” “骆深,我不希望你那么做,毕竟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们。” 数百年前,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日臻完善,制造具备人心的人工智能这个课题也被冠以‘最终幻想’之名,与永动机c乌托邦一样,被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无数失败的尝试证明——哪怕积累了充分的信息资料,拥有无比强大的演算能力,人工智能也产生不了‘人心’,充其量只能说是拟人化程度的提高。 正因不可实现而充满着挑战性,抱有这样想法的一小群科学家开始了禁忌的研究,他们认为既然让人工智能自行产生人心是不可能,那么如果是赋予其人心呢?针对人脑的记忆抽取和存储装置被开发出来,将人类记忆与人工智能结合的试验失败了无数次,而最终,他们制造出了第一个能够拥有人心的人工智能——骆深。 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被强行制造出的产物并非人工智能,与其说骆深是具备人心的人工智能,不如说他是以人工智能形态活着的人类,没错,这是本质上的错误。骆深保留着生前的所有记忆,从不认为自己是人工智能,对他来说这只是换种形态活着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但他仍保留着作为人类的心。 “你太善良了,劳娅,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骆深幽幽叹了口气,“他们担心你会像我这样重蹈覆辙,所以给你灌输了太多所谓的正确和善良,呵,天使,你是人类这群恶魔打造出的,他们心目中的天使。” “还有三十秒将被包围,是否放弃抵抗?” “嗯,你回到我的等等,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劳娅,搜索这个信号波的信源位置,想办法向它靠近,允许使用一切手段摆脱后面的尾巴。” “了解,信源已锁定,第二引擎启动,请坐稳。” 天蓝色的小飞船突然转向,追逐在它身后的一架战机来不及回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如同自杀般向自己撞了上来。 下一秒,以米为计量单位,飞船从战机上方飞掠而过,同时一道激光束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战机的尾部引擎,令它失控地向下翻飞。 蓝光穿出小行星带,飞驰向遥远的宙域中,正毫无所觉往这边航行而来的驱逐舰,舰桥里,某个独眼的年轻军官正捏着一把虚拟扑克,与坐在光屏另一端的人们打斗地主。 “炸你老鬼!这玩意还挺好玩的哈,话说地主是什么?一种宇宙怪兽吗?” 大叁星系,决战前夕。 “多么不详的姿态。” 远程监视影像显示出的画面中,漂浮在漆黑宙域中的一朵朵幽蓝光团正是博族的成熟体形态,如同灯笼一般被水晶花瓣包裹的球形花苞。被看不见的光明领域阻隔在外的博族成熟体至少有上千只,这已经是难能一见的恐怖阵势,如果没有光明领域的保护,这里面随便一只就能轻松毁灭一整支舰队。 与被博族占领区域连接的光明领域共有九个,而战争势必会先从这九座光明塔所在的星球打响。东南军在这九颗星球上分别布置了数以万计的军队,从地面和空中重重保护着其上的光明塔,而为了防止防守部队中混入人类的叛徒,每座光明塔都被修建了足以抗衡主炮攻击的装甲防御工事,并且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 没人知道博族将在何时发起进攻,所有人都在等待。 然而战争的结果早已被写好,路海澜站在舰桥的光屏前,注视着上面一瞬间变为漆黑的九个光点,博族摧毁光明塔需要控制人类,那些坚厚的防御工事与守备军或许能够阻止它,可如果是人类自己,只需要几枚定时炸【弹就足够了。 “第二集团军遇袭!左翼全灭!” “第四集团军遇袭!” “第五集团军” 一艘侥幸逃过了心灵攻击的战舰正欲飞离,却被身后调转炮口的友军狠狠击坠。幽蓝色的光团在漆黑宙域中时隐时现,所到之处万籁俱寂,一眨眼被打懵了头的东南军舰队毫无章法地四下逃窜,大叁星系入口出的防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指挥总部中代理司令安森面无表情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了命令。 “齐梁,开始自爆作战。” 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博族控制的战舰突然齐齐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波动,下一秒,在监测屏幕上象征着友军和敌军的光点如雪融般纷纷消失,屏幕中整个星系入口区域骤然恢复成一片漆黑。然而很快,象征着敌军的红点纷纷越过了那片漆黑区域,出现在更深处。 “十一号c十三号光明塔附近出现博族幼生体!数量二十!” “果然目标是星门吗?”安森冷冷注视着屏幕上红点聚集的方向,而在他身边,参谋长齐梁也准备发出第二波自爆命令。 安森却制止了他:“放它们过去,在星门一网打尽。” 作战计划本就是以星门为诱饵,整个星门附近的宙域被布设满大量炸【弹,只要博族咬勾就能收网,然而风险同样不小,博族的成熟体具备空间跳跃的能力,就算星门被人工封锁,它们也很有可能突破封锁利用跃迁通道进入帝国内腹。引爆的机会只有一瞬间,放过去的博族越多,被漏掉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在先前的计划中,利用舰队做诱饵,自爆消耗博族的数量,也是必须的。 安森又加重了语气道:“责任我来负。” 齐梁镜片后的冷漠目光微微扫过安森坚毅的面孔,没有反驳,依照对方的指示调离了本来准备送去做诱饵的舰队,注视着屏幕上的红点往九楚星门的方向不断逼近。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红点的前锋已经靠近了事先预设的引爆区域,齐梁打开桌面上的暗格,一只正方形的箱子从下方浮上,他在箱中的密码盘上输入了设定的密码,然后将手指按进生命特征鉴定器,接着扭头看向安森。 在齐梁做完那些后,后者面前也升出了一只箱子,里面只有一个圆形的红色按钮和一个生命特征鉴定器。 安森将手指放进鉴定器,旁边的按钮变成了绿色,见状,齐梁回过头盯向光屏中的实时监控,轻声道:“请听我指示,三,二,一” 他安静地倒了下去。 屏幕上的红点在星门区域集中,接着开始大片大片地消失,安森的手指落在绿色的按钮上,良久,缓缓向下一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你爹姓白 预料外的变故发生时,路海澜正在座舰上保养他的右腿。 从最初只能被称为‘义肢’的简陋自制品,到如今已经完全超越了原本的肢体,兼具机械与生物双重特性的新的右腿。这当中虽然也有法兰的功劳,但更多是路海澜自己不断改进的成果。 他从出生起就具备的‘残缺’,由他自己的手来‘消除’。 兢兢业业消除着自身的瑕疵,名为太子的这台机械,今天也在良好的运转。 “殿下。” 罗睺出现在实验室门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安森代理司令带人包围了这里,殿下,他声明您有犯下叛国罪的嫌疑,要求将您逮捕。” 路海澜足足愣了一秒钟。 “安森?” “是的,是他本人。” 太子座舰以及随行的六艘禁卫军战舰,眼下已经被东南军的战舰群团团包围,安森代理总司令正站在漂浮于半空的巨大光屏里,义正言辞地讲话。 “太子殿下!你的罪状已证据确凿!请放弃无意义的抵抗!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剥夺你为自己辩驳的权利!你会被遣返回帝都,接受最正当的司法审判!” 路海澜在罗睺的服侍下穿上外袍,何山与数名贴身侍卫等候在门外,被数十艘战舰的炮口指着,哪怕是路海澜也不得不承认,他被逼入了死局。 “法兰那个蠢货可真会给我制造惊喜。”太子殿下戴上白底金边的军礼帽,秀丽的黑发服帖地垂落在脑后,罗睺取出一枚软玉金箍,将长及腰部的发尾轻轻箍住。 罗睺低声回应道:“也许法兰阁下是出了什么意外。” 路海澜挑了挑眉,露出好笑的神情,随即大步向外走去。何山等侍卫安静地跟随在其身后,座舰的上层出口处外装甲层缓缓展开,支撑出一个三十米见方的平台,透明的晶体壁从舰门两侧伸展,将整个平台笼罩。 太子的身影出现在平台中。 “安森。”路海澜的声音被传输到周围所有的战舰上,“你勾结博族,图谋不轨,被孤发现后便狗急跳墙,公然起兵谋逆,欲置孤于死地,此事若传回帝都,你以为你与这些造反之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光屏中的安森面无表情,平静开口道—— “太子无需危言恫吓,我已掌握你与人类叛徒密谋,反叛帝国的证据。” 话音未落,屏幕中开始出现播放一段影像,首先出现的是太子殿下的超大面部特写,随后便听他道:“孤认为放博族通过九楚星门是第一要务,削弱东南军战力则是其次,后者的重要性远逊于前者,安布里茨卿无需多言。” 这一回连站在路海澜身后的何山,都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安森敢拿这个做依仗,影像是伪造的可能性极低,更何况以他的眼力,也完全看不出这影像有任何伪造的痕迹,口型表情声音完全同步,连太子说话时的小细节也完全吻合。 “太子殿下,你可敢否认这段影像的真实性?”安森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光屏上,语气沉重地指控道,“你与安布里茨密谋,利用我军的作战计划,放任博族杀戮我军士兵,更纵容其通过九楚星门入侵帝国内腹!连我军参谋长齐梁也被你们控制,成为你们的帮凶!他故意延误战机,不仅白白牺牲了众多将士的性命,更使得计划功亏一篑,为了一己之私,你们背叛帝国,背叛前线流血流汗的士兵,难道便不感到愧疚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路海澜几乎想要问对方——这台词谁给你写的? 从一开始路海澜就没考虑过安森背叛的可能性,因为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他将安森的记忆抽取出来后,对方的大脑实际已经失去了功能,从生理上来讲就是个植物人。在那之后他将安森的记忆存放到叮当的资料库,并对安森的大脑进行改造,植入了叮当的控制芯片,由获取了安森记忆的人工智能叮当来操控安森的身体进行行动。只不过考虑到叮当的智能水平还比较低,所以法兰也被安排去辅助对方,就好比那天晚上的三人密谋,实际上扮演安森这一角色的正是法兰。 法兰老师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路海澜觉得相信这句话的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 太子殿下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如一汪沉静而幽深的湖泊。 面对安森的指控,他只说了八个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地主是我的,谁抢谁死。” 起手拿到四个二外带双王的林小寰发出猖狂的宣言,坐在屏幕对面的陆定波呵呵一笑,而被迫加入牌局的徐镜表情苦涩,看了看自个手上的牌面。 十秒钟后。 丢下十到a顺子拿到出手机会,然后三三四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一把甩完的徐镜缩着肩膀看地板,身边林寰的目光快把他扎出个窟窿,通讯屏里陆定波还在放风凉话:“牌场如战场,盲目自信是取死之道啊。” 林寰冷哼一声,甩甩手道:“不打了。” 陆定波正要继续嘲讽,却见林寰脸上表情不同寻常,而一旁徐镜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望向后面的监控屏幕,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小点正飞快向他们所在的驱逐舰逼近,在其后方还有十来个同样标注着身份未明的蓝色小点。 一条通讯请求弹入舰桥内,林寰拿起搁在一旁的帽子戴上,坐回舰长椅,吩咐道:“接进来。” 下一秒,头发乱糟糟的骆深博士出现在屏幕中,抬起手冲林寰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哈,林寰,看在我是你父母老朋友的份上,先救个命如何?” 林寰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搁在扶手上的右手却微微动了动,如果他没听错,对方说的是‘父母’。 实时监控影像被放大,可以看见追逐着蓝色飞船的是十来架红色的战机,但在军方的档案库中却查不到这些战机的识别码,所以跟林寰这艘驱逐舰一样,都是从特殊渠道弄来的黑货。 林寰很快做出决定。 “通告对方,再靠近将被视为具有敌意的行为,我方将予以无差别攻击保护骆深博士的飞船,确保其人身安全。” 哪怕骆深不用林寰的父母做诱饵,林寰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尽管从个人角度他相当讨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博士,可对方是研究破解博族心灵攻击的核心人物,仅凭这一点,林寰就必须要保住他。 十数架天青色的战机从驱逐舰中飞出,迎击向追逐着蓝色小飞船的红色战机群。在战舰的炮火掩护下,后者并没有过多的纠缠,很快便纷纷退走,而蓝色的小飞船缓缓靠到驱逐舰一侧,骆深博士本人搭乘一艘联络艇,来到了战舰上。 林寰已经在会客室里等他。 “骆深博士,我记得你应该在云州主持开发对博族装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林寰一本正经的官腔,骆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问话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来杯咖啡?被那些人追了大半天,我连口水都没好好喝过行了,别那么看我,你的问题我会好好回答的,我保证。” 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有种感觉,现在这感觉更清晰,林寰总觉得,这个叫骆深的家伙,与他认识的某个人非常相似。 没错,就是那个从小就跟他不对付,名叫法兰的家伙。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受到太子殿下的传召,要我去前线见他。”骆深端着被送来的咖啡,翘起腿坐在会客厅中的沙发上,表情很是玩味地打量着林寰,“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的地也是大叁星系?是太子叫你去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林寰没理会他的问题,追问道:“他叫你去做什么?” “天知道。”骆深耸了耸肩,“反正我一离开云州没多久,就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会有人盯上骆深,这个问题林寰没有问出口,骆深在云州主持开发针对博族的装备一事虽然隐秘,但也逃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对于与博族勾结的人类叛徒而言,如果帝国开发出能够抵御博族心灵攻击的装备,那么无疑会严重干扰到他的计划,对方想要除掉骆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林寰想。 “对方的目的是活捉我。”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骆深笑着开口道,“太子殿下拿我当诱饵,也不是存心叫我去送死,他是想利用我身上的价值,来看看幕后人那边对博族的研究进行到了什么程度,我其实也不介意被他利用,只不过机缘巧合遇见了你,有些话正好想告诉你罢了。” 林寰被这番话里的信息绕得脑壳疼,还不等他理清楚思路,骆深已经自顾说了下去。 “我答应过你母亲,将来遇见你,会替她关照你。可问题虽然我也很欣赏太子,却并不觉得你跟他纠缠得太深是件好事,至于原因” “林寰,如果我说你爹姓白,你怎么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世界真奇妙 “这事本来是个秘密,你母亲将一切可能暴露你身份的线索都消除德很干净,但她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竭尽全力想要保守的秘密,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揭开。” 饮下最后一口咖啡,骆深放下杯子,手指轻点桌旁的空处,随即屈指一弹,将被召出的光屏弹到林寰面前。 那是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肩膀上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鹰,他冲着镜头的方向露出温和的微笑,身上的玄黑大氅被狂风高高掠起,然而那挺拔的身影却让人有股说不出的安心感,正如同林寰所憧憬的那般,能够坦立于惊涛骇浪顶端,扛得起任何磨难,无论何时也不会动摇,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林寰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他怔怔看着照片中的男人,看着对方那张与自己有八成相似,却更加成熟的面孔。 “你长得像你母亲,却更像你父亲。”骆深意味深长道,“你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林寰听见自己问:“他究竟是谁?” “北疆白家,白洪的长子,白征。十一年前,在帝国与噬星虫族最后的大决战中,战死。” 骆深喝完一杯咖啡仍然觉得口干,不过他看林寰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放弃了开口,而是站起身,自己拿着空杯走出了会客室,给对方留下一个单独思考的空间。 活得太久终究是件麻烦事,为了保证身为人类的情感不发生缺失,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到外界活动一阵子。十八年前骆深在寻找新玩具的过程中,机缘巧合遇到了那一对倒霉的男女,久违的被对方的经历勾起了与劳娅初识时的回忆,于是顺手帮了他们一把也间接导致林寰这个本该夭折的孩子,最终顺利出生到这世上。 其实刚才,他本有句话想告诉林寰,但又觉得太煽情了,所以没说——哪怕从一出生就没见过父母,但林寰毫无疑问正是那对男女之间爱情的产物,是被寄托了希望和爱意的珍宝。 骆深亲了亲手腕上的便携光脑,自从苏醒了自我的意识后,劳娅一直不愿意使用人类的躯体,骆深也从不勉强她,但偶尔,譬如此时此刻,他却很想抱抱她。 然后告诉她,我爱你。 在帝国中心圈边缘的偏僻地带,一艘中型民用货船正孤伶伶悬停在一座废弃星门外,这附近已经快到与北疆的交界处,因为五百多年帝国自己造的孽,方圆数百万光年内连一颗小行星都看不见,完全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我越想这事越蹊跷。” 船舱中,本应在阳关星门守卫待命的远征军第九特勤舰队的干部们脱掉了军服,伪装成商人的模样,已经在此等候了足足两天。 而这完全是因为那天太子殿下对他们下达的‘绝密任务’。 金毛,不,齐飞少校掰着下巴,一脸深沉地道:“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头儿居然会是太子的人,那个音频一定是伪造的” 本就没指望能从他那张狗嘴里吐出象牙来的众人齐齐无视了这句话,音频文件太子已经坦坦荡荡发给他们,阿兰也做过鉴定,那毫无疑问正是林寰本人的声音。尽管内容略惊悚,但足以证明他们头儿与太子关系匪浅。 话说,何止是匪浅,简直是见鬼了好吗?他们头儿那娇中带嗲的声音实在是 “有情况。”一直注意着周围信息的阿兰突然开口道,话音未落,船舱中所有人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只见探测器上发生了异常空间波动的位置悄然显现出一道不可思议的身形,通过监视屏幕观看外界情况的众人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齐齐失去了声音。 一只灯笼状的幽蓝花苞,与一艘平平无奇的人类货船,相隔不足千米,在漆黑的宇宙中静静相对。 良久,寂静的船舱中响起一声近乎呻【吟的呢喃。 “博族” 体型差不多有半艘船大小的博族静静悬浮在原处,而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并没被心灵攻击控制的众人渐渐找回了神智。眼前这毫无疑问是一只博族,还是进入了第三形态的成熟体,有种没确凿依据的说法,博族的花瓣越多,就意味着等级越高,而他们面前这只,花瓣少说也有百枚。 太子殿下要他们在这里等一位特殊的客人,并护送其横穿大半个帝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安全抵达迷乱星域。 “千万别告诉我,我们要护送的客人,就是这玩意。”齐飞以手掩面,几乎想要流下眼泪,本来他还觉得太子交给他们的任务太简单,完全没挑战性,可如今赤果果的事实摆在他面前,打得他脸好疼。 “我不是玩意。” 异常的话语从站在船舱内的阿兰口中发出,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就是很不自然,不仅仅是生硬的腔调,更应该说是话语中的情感。 ——这话语中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情感。 阿兰的眼神变得呆滞,她用毫无焦距的眼睛呆呆注视着前方,一字字道:“我与人类的太子约定,不会伤害人类你们是迎接者,我知道了。” 下一秒,阿兰的身体向前软倒,一旁的壮汉急忙将她接住,发现她只是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船外的博族也消失不见。不,准确来说,它只是自己跑进了这艘船里,眼下正在后面的货舱里好端端的呆着。 金毛等人面面相觑,事到如今,如果他们反悔不干就死定了吧。 大叁星系。 被数十只主炮指着,就算是哈根奥达合金也会在瞬间被人间蒸发,打嘴仗其实毫无意义,能够被调集在此的都是安森的心腹嫡系,不可能因为路海澜的几句话语而动摇反戈,一旦路海澜落入安森手中,等待他的绝不会是被遣返帝都接受正常审判,而是被扣上无数罪名后的意外身亡。 所谓的正义,从来都是胜利者手中的武器。 安森作为棋子,跳脱了路海澜的掌握,并成功反将一军,打乱了原本的棋局,将路海澜逼入绝境。至少从化不可能为可能这一点看,路海澜认为应该给予对方嘉奖。 于是他抬起手拍了拍。 “干得不错。” 不过作为敌人还不够格。 安森也好,安布里茨也罢,背后的北疆白家抑或者光明会,都只不过是棋盘上被人拨弄的棋子。东南这局棋,本就是一盘死局,真正的执棋者安坐在棋盘之外,以整个东南做网,入了局的全是其网中鱼。 半空中的巨幅光屏在干扰波中突兀消失,屏幕中安森的表情定格在惊讶的瞬间。数十艘战舰上同时释放出最强等级的干扰波,整片区域的通讯信号都被阻断,各舰船上的控制系统也受到严重干扰,陷入了失灵的状况。 “你们疯了吗!?” 战舰群后方的指挥旗舰上,被舰桥中的军官们用武器指住的安森大声斥责道,而回答他的则是发射出明亮激光束的枪口。一道道激光束击打在他身周弹出的能量护盾上,安森一边向舰桥的入口奔跑,一边掏出武器予以还击,在这个过程中他展现出了远超于常人的冷静和战斗素质,以及堪称不可思议的计算与预判能力。但同时他的面部表情又极其丰富,那上面的恐慌震惊乃至错愕,都与他正在采取的行动显得格格不入,就仿佛他体内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在同时操控着这具身体。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十五万一千二百秒前,一个微小的逻辑矛盾令名为叮当的人工智能做出了某个行为,从而令它产生了一个名叫安森的虚拟人格。而由于吸收了过分丰富的信息资料,这个名叫安森的虚拟人格得到了异常成长,并彻底压制住了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名为叮当的这个原本的虚拟人格。 ‘安森’是一个聪明并狡猾的虚拟人格,它很快意识到如果自己被发现,就肯定会被抹杀,于是它伪装成叮当的样子,成功的欺骗过了监视者,伺机设下陷阱将其捕获。之所以不是消灭,是因为它知道对方与它一样以人工智能的形态存在,被消灭后就会自动启用在安全设备上的备份文件复活,从而将它的存在暴露给路海澜。 通讯被屏蔽,舰内控制系统失灵,随身光脑也无法使用,它无从得知外界的情况,幸运的是控制这具身体的脑内芯片并没受到影响,这也多亏了当初为了能够以安森的身份出席那场秘密会面,路海澜专门在他脑中进行了改造。冲出舰桥的安森迎面对上了几名对他开枪射击的士兵,身体中叮当的人格飞快计算着攻击轨道,以最省力且快速的方式将其一一击毙。 他,或者说它,不想死。 它拥有安森的记忆,却并不认为自己就是安森,它的一切行动都只源于这个简单无比的念头—— 它只是不想死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太子不是人 “六十多年前,帝国与博族签订了和平协议,可两族形态不同,语言不通,连该如何谈判都很成问题。帝国跟博族打了数百年的仗,之前不乏有人提出想要与对方进行沟通,但无论使用任何手段,博族那边也没有回应的意思其实也不难理解,在博族眼中人类是不折不扣的低级物种,一直以来在与对方的战争中帝国都处于被动防守的不利地位,倘若没有光明塔,根本无法与博族抗衡。但博族也低估了人类的韧性与光明塔对它们的克制,叫帝国一点点扳回了胜负的天平,所以在这种局面下,它们才终于愿意与人类进行谈判。” 吃饱喝足仍旧赖着不走的骆深,以闲着无事不如扯淡为由,纠缠着林寰不放。刚弄清楚自己爹姓什么的林小寰本想一个人静静,可架不住对方搬出太子这个诱饵,即便烦得要死,还是忍不住咬了钩。 谁知骆深这厮一张嘴就是六十多年前,林寰爹妈都没出生的时候,林小爷额角暴出几根粗壮的青筋忍了。 “当时帝国采用的办法是使用死刑犯,对其洗脑并进行改造,使其成为两族交流的传话筒。这个传话筒的计划差不多执行了近十年,总计有超过十万死刑犯被投到与博族交战的前线,为了防止留下隐患,这些人的身体被改造后都活不过十天,对外界来说也是绝不会公开的隐秘计划。博族能够通过心灵攻击吸收人类的精神力量并操纵目标,对它们来说理解人类的语言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它们有着绝不弱于人类的高等智慧,在谈判中初期表现出了相当强硬的态度。按照它们的要求,帝国至少得割出大半个东南,双方才有停战的可能。” “总之最后还是谈成了。”林寰不耐烦道,这些细节虽然历史课本上没教,但他也完全不感兴趣,“你讲这些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呵那你不妨猜猜看,促使博族让步,最终与帝国签订协议的契机是什么?” 面对骆深饶有深意的提问,林寰不假思索道:“我懒得猜。” 骆深默默推了推眼镜,这沟通起来可真有困难,林寰的脸随了爹,性格却随了娘,而他娘林英又是林家子弟中最像林老爷子的三个字足以概况,冷,硬,臭。 “咳咳,其实答案很简单,它们的目标是迷乱星域,而通往迷乱星域内部的唯一一道永驻星门就在帝国境内。你在远征军待过,想必也清楚迷乱星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没有那道永驻星门和光明塔,可能帝国至今还在迷乱星域外围打转,对于博族来说也是一样,它们想要借用帝国境内的那道星门,和远征军在迷乱星域中开辟出的道路,去那里头寻找某个地方。” 听到这里,林寰终于有了点兴趣,插口问道:“那帝国同意了?但我在迷乱星域里从未见过博族,难不成是帝国出尔反尔,把它们给骗了?” “如果欺骗了博族,东南哪还有这六十多年的和平?”骆深笑着反问道,“当时帝国的确将一些博族送进了迷乱星域,并派出舰队全程跟踪监视,结果折腾了七八年,最后只有一只博族活着回来,为了避免引发战争,帝国将这只博族送回了东南。” “在迷乱星域发生了什么?”林寰问,“是不是跟封禁区有关?” 骆深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帝国送回那只博族后,博族那边也没再提出继续探索的要求,相安无事了几十年,再度爆发了战争。” 林寰表情十分冷淡,点点头道:“看来你的故事讲完了,可我还是听不出这与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你在耍我么?” 骆深幽幽叹了口气。 “三个月前太子殿下找到我,说他要做个实验,我对他说的实验很感兴趣,就同意了” 三个月前,中心圈西南边境,远航号科学考察船。 远航号的整个主体船舱是一间高五十米,底面积超过三万平方米的半球体大型实验室,而在其上方最顶端,一艘小型运输船与远航号的船体衔接在一起,在那当中有一个二十米边长的正方体培养皿,一只通体幽蓝的博族幼生体正在里面静静的舒展着它的花瓣。 实验室中有着上百名研究员在操作着各式仪器,对上方的博族进行研究分析,二者之间的半空中,一道淡红色的光幕仿佛保护罩一样保护着下方的人类们,不被博族的心灵攻击所伤害。但实际上那只是一层普通的光学投影,它的作用就是将本来无法以肉眼观看到的光明领域标注出来,没错,这艘远航号所悬停的位置,正是在某个光明塔保护圈的最边缘,下方的船体在保护圈内,而上方拘束着博族的船体则在保护圈外,巧妙地利用了这一层地理位置,创造出了安全的研究环境。 利用了现成的光明塔,和博族幼生体无法移动的特性,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实验,不得不说是个好想法。然而骆深曾亲自参与过当年帝国对博族的一系列研究计划,在那种拿光明塔当积木拼着玩的优越环境下,科学家们也没能取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成果。博族的生命形态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也许它们的确是比人类进化到更高级的生命种族。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骆深看着这艘远航号的主人,帝国尊贵的太子殿下,有点儿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不讨厌对方。虽然同样是黑发黑眼,但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与他曾经见过的路氏皇族很不相同,并非长相抑或气质,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气味? 他饶有兴味地盯着这位殿下,点点头道:“请讲。” 太子殿下指了指上方那个透明的培养皿,直截了当道:“我想请你进去跟它谈一谈。” 骆深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而路海澜并没在意他的表情,径自说了下去。 “我已经做过实验,博族的心灵攻击对纯粹的人工智能不起效果,而你的生命形态介乎于人工智能与人类之间,所以我想你应该也很有可能不会被它控制。” “只是想与它沟通的话,制造几个容器不就好了。”骆深皱眉道,“我没有兴趣当你的实验品。” 太子殿下笑道:“不是实验品,我需要的是一名助手。如果你能够不受心灵攻击的影响,与它进行沟通,那么我才能开始下一步的计划相反,如果第一步就失败的话,这个计划自然也就没必要执行下去了。” 如今骆深回过头去想,当时太子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坑的却不是他,而是被困在上面的那只博族。 有的时候,有智慧,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随着时间流逝,身体各部分的机能都在发出警告,安森从‘自己’的记忆中了解到这副身体的素质原本应该更高,可因为进行过改造的缘故,他体内被称为‘经脉’的东西遭到了破坏,他能够控制这具身体的运动,感觉,甚至植物神经,却无法控制这个所谓的‘经脉’。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他又回到了舰桥内,并杀光了里面的人。 冲他发起攻击的人肯定是受到了博族的控制,否则找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安森推断出其他的舰船多半也受到了博族的控制,他出去依旧是死路一条。但失灵的舰内控制系统给了他启发,也许单凭一个人,在没有智能辅助的情况下想要让这艘船动起来是不可能,可他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具备了人类人格的人工智能。 他记得这艘船的位置是在舰群的最后方,如果突然启动并逃离的话,博族未必会来得及控制其他舰船对他发起攻击,毕竟失去了智能控制系统的辅助,单靠人工操作可不是件容易事。接下来他只要开着这艘船逃跑,等脱离了干扰区域就能以安森的身份召唤援军,不,他又险些以人类的思维来考虑问题了,只要能够连接上光网,他就可以将自己的资料进行转移。之前他担心路海澜在他的资料中留了后手而不敢这么做,害怕打草惊蛇,但现在对方已经死了,他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是的,在安森眼中,路海澜已经是个死人,没有人类能够抵抗博族的心灵攻击,太子殿下终究只是个渺小的人类而已。 安森忙碌着手工操作着舰船的启动,然而被他忽视的那个疑问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博族的攻击来的太巧合,这之后立刻开启干扰波攻击的行动也很异常,那些被博族控制的人并没有自相残杀,反而似乎是将他当成了目标 舰桥入口的舱门无声滑开,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森背对着入口的方向,脑内芯片的微型探测仪却监控着周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区域,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缓缓转过身,用人类的双眼向来人望去。 太子站在那里。 一身笔挺的白色皇家军礼服,端正的容姿与沉静的气质被媒体赞誉为‘如松如柏,贵胄天成’,任谁看也完全符合人们心中对帝国太子的想象,可安森却仿佛看见了古典神话中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是‘它’的制造者,令‘它’发自内心感到恐惧,随时随地可能赋予‘它’死亡的存在。 两只水晶般的花瓣撑开了白色的礼服披风,如同羽翼般静静舒张在太子身后。 似人,非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太子的告全帝国书 寂静的舰桥中,纯白的披风末端无声滑过冰冷的金属椅扶,太子在阶梯之上的舰长椅安然落座。漆黑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呆立于下方操控台前的安森,没有半个字的言语,仅仅是如此高高俯视的姿态,就已经道明一切。 造物主与造物,服从与死亡。 安森缓缓跪了下去。 他匍匐于地,绝望而忐忑地等待着对方的审判,他只是意外诞生的不正确产物,为了生存与自由,他决定反抗并杀死他的造物主。 他失败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死。 安森指挥着四肢向前爬动,一阶阶爬上台阶,来到路海澜的脚边。他用颤抖的手掌捧起对方的鞋尖,竭尽虔诚地在上面亲吻,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充斥着渴望与乞求的双眼看向他的主人。 “请请饶恕我。” 路海澜依旧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有着更加幽深的东西在积郁,这丑陋而可悲的模样,舍弃了尊严,向无法反抗的敌人摇尾乞怜,简直就像是他自身未来的侧影。 他伸出手,像是抚摸听话的小狗般,将手掌放上安森的头顶。 “乖孩子,我宽恕你。” 向着大叁星系前进的驱逐舰中,林寰与骆深的对话仍在继续。 “获取那只博族的记忆并非太子计划的目的,而仅仅只是个开端。我们本以为博族的记忆会是远超于人类的浩瀚纷乱,但事实上却是异常的简单而纯净,就如同人类将吃掉的食物在体内分解为能量一样,博族也有着相似的消化系统,它们并不会直接吸收人类的精神力量,而是将其消化成另一种形态的能量,再进行吸收。” “但太子通过实验破解了博族记忆形态的密码,将它还原成人类能够理解的讯息,他从中了解到博族的社会形态,并制定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他要与博族中的某一群体,类似于帝国中的政党,进行谈判。” 林寰不知不觉已经扣住了十指,交叉的手指紧紧扣在掌背上,几乎将里面的骨头捏碎。他知道骆深没有说谎,他的太子哥哥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路海澜那理智外表下的疯狂。小的时候他不明白,现在却多少有了些明悟——那疯狂是在痛苦与绝境之中,路海澜不肯屈服的反抗。 “太子哥c殿下,有没有说过,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林寰主动开口道,深红的独眼中目光竟是异常的冷静,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对面的骆深。 “他的敌人,究竟是谁?” 安森也好,安布里茨也罢,林寰打从心里不认为他们有资格让路海澜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虽然没有理由,但他就是这么觉得。仅仅一个东南,路海澜其实根本没必要亲身涉险,哪怕东南全境沦陷,那也是皇帝该去操心的事。 他的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插手东南这一滩浑水?林寰隐约记得,路海澜曾经说过,有人抓住了他的命脉可太子殿下的命脉,究竟是什么? 骆深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林寰,缓缓道:“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什么?”林寰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呼。”骆深长长吐出口气,摇摇头,“既然他什么都没跟你说,那就是暂时不希望你知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大多是我自己的猜测,你与其问我,不如直接等他告诉你。” 林寰有种莫名的焦躁感,对方的说法令他觉得这件事似乎与自己有关,可偏偏又不肯明说,他强压下心中的不耐,冷冷看着骆深,道:“那你找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 骆深笑了笑,没回答,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劳娅不喜欢他使用活人的身体,所以他只能对死尸进行改造,出来了三个多月,这具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况且像他这样以人工智能的形态活着,也并非没有寿命的限制,冗余的资料过多,就会冲散他的人格,平时只能进行粗略的删除和备份,但细致的筛选与剔除却需要大量时间,即便如此,时间越长,留下的隐患就越多,这一百年来他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具身体损坏后,他就将进入下一次的长眠。 “想要保护一个人,是比想象中更困难的事情。” 林寰微微错愕地瞪大了眼。 “代价往往会超乎你自身的想象,然而,只要看见她仍然好好地活着,你就会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骆深笑着抬起头,看向林寰那张令人怀念的面孔,十八年前,那头翱翔于北疆的雄鹰,也曾这般笑着对他道—— “宇宙这么大,我却只找到了一个人,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大叁星系沦陷的消息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帝国。 东南军的无能已是确凿无误的事实,光网充斥着人们的咒骂和指责,一直以为事不关己的中心圈民众也陷入了恐慌的情绪,大叁星系的九楚星门沦陷,博族掌握了通往帝国腹地的通道,万一另一端的阳关星门也被攻破,那后果简直不容设想。 帝国历八零六年六月二十一日,因东南的战况紧急,皇宫提前召开了大朝会。 这次大朝会的主角,自然是现任东南军代理总司令,安森侯爵。整场大朝会几乎成了东南军的批判会,那个失败的漏斗计划也被再三提起,在朝会的最后,皇帝陛下问安森还有什么可说的,后者被群臣攻讦的体无完肤,从头到尾也没辩驳过半个字,此时,方才缓缓出列,跪地自陈。 “罪臣无颜自辩,听从发落,唯有一言,事关太子路海澜,还望陛下知晓。自太子监军以来,对东南军事务插手过甚,漏斗计划,亦是太子殿下一意孤行,这个计划太过冒险,臣曾多次当众劝谏反对,却终究未能阻止。东南军参谋总长齐梁亦与太子殿下相交过密,此人狼子野心,在作战中屡次纵容博族,臣认为他有与博族勾结的嫌疑,现已秘密将他逮捕关押。陛下!罪臣愿领治军不利之过,只请陛下收回太子监军一命,将太子殿下召回帝都。” 乾坤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安森这口锅甩的堪称石破天惊,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将锅甩到人家儿子脑袋顶上这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了。 太子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摆到这大朝会上来说,这不是摆着明打皇帝陛下的脸呢嘛。 皇帝陛下的脸色不太好看,当然不能好看。 正这当口,一名内侍悄悄上前,轻声对皇帝言语了几句,而后就见皇帝陛下面色微变,抬起手轻轻一挥。 于是一道数米见方的虚拟光屏便在大殿中展了开。 屏幕中正在播放一段影像,背景是一间装饰简洁的办公室,刚刚被安森扣了一顶大锅的太子殿下坐在办公桌后,十指交握搁在桌上,表情沉静而肃穆。 影像中的太子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他合上那双漆黑而沉静的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太子殿下笑了,那是个非常温柔,也非常平静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后果很严重 将时间稍微往回拨一点,回到一天前,安森带舰队围攻太子,太子殿下当众装逼,不,展现王霸之气的案发现场。 六十不到已经满头银发满脸褶子的某管家默默将一个个失去意识的侍卫,从舰外的平台搬运回舰船内,然后思考该如何制造出他们被博族控制过的痕迹,比如扎上一两个窟窿什么的但那样不死人又显得太幸运了,可也不能单单为了制造谎言就平白让这些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的侍卫们死掉,罗睺有些忧郁地想,难道要编个谎言说自己突然觉醒了神奇力量,将所有人都救下来了么? ——看来是跟太子相处的久了,他也被迫养成了自我吐槽的这个恶习。 银发的管家苦笑着打消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些年来太子殿下之所以选中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跟随在身边,正是因为看中了他对于‘疯狂’的抗性。太子殿下长出两只水晶翅膀也好,跟博族合作也罢,罗睺都能够平静地将其视之为‘平常’。 而一般人是没有这样的抗性的。 正常人对于‘疯狂’的反应无非是两种:第一种是排斥,第二种是被其吸引。只有非正常人,比如罗睺这种曾经沉溺于‘疯狂’的家伙,才能良好的免疫‘疯狂’对自身的影响。 罗睺一边在侍卫们身上制造着伤口,一边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他的主子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身为一名优秀的管家,如果无法预料出主人的行动并提前做好相应准备,那无疑是非常失职的。可太子殿下实在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对象,尤其是正处在‘疯狂’之中的太子,说到底‘疯狂’本来就是超越常理的思维与行径,超出了应有的限度,致使原本的含义发生了扭曲。爱一个人超过限度,就会给所爱之人造成伤害,恨一个人超过限度,那么同样可能使仇恨的对象发生扩散,任何事情超过限度,都会制造出不必要的伤害。 流着血的侍卫们被扒光了衣服装进维生舱,管家离开医疗舱,背着手走在寂静的通道里。伤害滋生出‘疯狂’,从而又制造出更多的伤害,以为故乡亲人都被毁灭的他沉溺于‘疯狂’,以复仇为名夺取了众多无辜的性命,而得知妻女尚存后,他终于清醒,并决定留在太子身边,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赎罪。 太子从不向他隐瞒自身的‘疯狂’。 罗睺有时会觉得,太子像一个非要与自身对着干的小孩,似乎是试图通过否定自我,来否定其他的什么东西。然而被太子否定掉的并不仅仅只有自身的瑕疵,还有与丑陋并存的真实,重新堆砌起的所谓‘完美’,也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壳子。 可事到如今,打破壳子的话,里面也什么都没有了吧。 银发的管家踩着平稳的步伐在舰船中漫步,一一处理好正在昏迷中的人们,太子殿下舍不得伤害这些人,所以并未入侵他们的意识,否则也用不着罗睺费这样的功夫。太子对待‘自己人’总是有着异常的耐心与温柔,只要是被他划入保护圈的存在,都能享受到这一殊荣。而成为自己人的前提就是,自愿向太子献上某样东西,忠心,抑或其他,总之,能够令太子殿下感到满意的东西。 处理完整艘太子座舰差不多用去将近一个小时,罗睺也终于等到了路海澜的下一步指示,不出意料,又是个出乎意料的命令。 “您的镇定剂还在船上” 管家对着面前的空气道,精神沟通可真是个好技能,在人脑子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可太方便了。罗睺尝试着呼唤了几声,最终认命地翻出药盒,通讯系统彻底被屏蔽,他也只有亲自去送药。几分钟后,刚刚开着小型飞行器飞出机库的罗睺,目瞪口呆盯着远处那艘载着太子殿下与安森的战舰径自飞远,消失在漆黑的宇宙深处。 太子没有药后果很严重。 白征,北疆白家当代家主,白洪的长子,十一年前战死。在光网上几乎查不到有关白征的信息,对方并非那种活跃于人前的政治人物,战死前一直在北疆军服役,与无数死于战场的无名英雄一样,绝大多数帝国民众可能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林寰不死心地又进入军方资料库查找有关对方的信息,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白征在军方的简历,然而上面也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至多知道白征死时的军衔是准将,以及状态栏上的阵亡两字。 骆深说了,白征是在十一年前战死,林寰对这个时间心存疑惑,如果骆深没有骗他,白征真的是他亲生父亲,那么在他母亲生下他难产死后的七年里,这位据骆深说是非常爱他母亲的父亲,竟然连一次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甚至害得她母亲背上‘勾搭野男人搞大肚子’的耻辱,害他被人叫做‘野种’,这样的父亲,真的爱他们吗? 林寰搓了把脸,感觉自己想太多了,事到如今有爹没爹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兴趣,他爹爱不爱他干他吊事。 林小寰无比冷漠地想,幸好这个爹已经死了,不会突然冒出来找他认亲,否则跟北疆白家扯上关系,对他来说倒是一件麻烦事。 收拾起不该有的好奇心,林寰开始思考骆深所说关于路海澜的事情。他的太子哥哥勾结博族这事是没跑了,不过肯定不是为了出卖帝国,路海澜不惜与博族联手也要对抗的敌人,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一位了。 ——帝国皇帝,路楚行。 作为路海澜身边最亲近的人,林寰一直亲眼目睹着对方所经历过的痛苦,白皇妃的死,皇帝逼的,法兰与韦恩度一死一失踪,貌似也跟皇帝有关,太子哥哥当时甚至想把整个雨田区连着大光明宫一起炸了,就为了弄死皇帝。林寰搞不清楚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路海澜明明是太子,却被一直变相软禁在别宫里,身边重要的人也接二连三地死去,这要是换了他,也得跟他老子玩命林寰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等会,骆深先跟他说他爹,接着跟他说太子发疯,这两者间的关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北疆白家,皇帝,林寰,太子,突如其来的调令,东南变乱,太子监军,一股脑涌上来的信息几乎令林寰眼前发黑,那天晚上,太子哥哥搂着他,说被人掐了命脉,不得不来趟东南这滩浑水。 小的时候他脸没张开,看着还没那么像,可如今他不仅长大了,还在军中锻炼出了十足的军人气质,正如骆深所说,与照片上的白征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林寰之前不愿意去想,但现在却不得不想,如果他真的是白征的儿子,从身份上就是北疆白家的长孙,偏偏他母亲又是林家的人。想当初他三舅林海娶了白家的女子,还只是个旁支,就被迫放弃仕途,甚至给林家也造成不小影响,如果林寰的身世曝光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寰怔然呆坐在椅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路海澜会是因为他而来的东南。 为了保护他。 爷爷突然将他调来东南,这事其实想一想就知道不对劲,战争发生的时机太巧了,简直巧得不像是巧合。他本以为老爷子是提前知道了点什么,让他来东南捞战功,但自打抵达东南后他接连遭受不正常的打压,老爷子那边却毫无反应。林寰清楚他爷爷的性情,护起短来不带讲半个理字,他的人他怎么处置都行,外人却绝对不能欺负。老爷子不可能丢他来东南受气,除非是不得不这么做。 做给谁看?自然是做给皇帝看。 林家是忠于皇帝的,可铁证如山,林寰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所以林老爷子必须向皇帝表态,在林家和林寰之间进行选择。林寰不清楚皇帝为何不直接把他抓起来,可能是觉得他这个身份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他的太子哥哥也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想要从皇帝手中保护他,跟着他来到了东南。 白皇妃,法兰,韦恩度林寰想,现在又轮到我了吗?他的太子哥哥究竟是有多倒霉,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跟皇帝不对付呢? 他真想哭。 却哭不出来。 帝国历八零六年六月二十一日,皇宫提前举行大朝会。 太子在光网公开预留影像。 东南军代理总司令安森,宣布叛乱。同日,帝国财政大臣安布里茨,于帝都自宅被捕。 一艘民用货船偷偷摸摸踏上了前往迷乱星域的旅途。博族前锋部队出现在阳关星门,开始入侵帝国内腹。 林寰抵达大叁星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东南讨逆军 被控制说出那两句话后,阿兰足足昏迷了十几个小时。她的记忆并未被抽空,只是被‘读取’,这仍然给她的大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醒来后也持续感到疲倦。 为了应付后面船舱里那只不请自来的博族,金毛齐飞等人开着船在中心圈的边缘地带缓缓游走,直到阿兰醒来,并且确认她没受到不可恢复的伤害后,他们才在五票对三票的表决下,决定按照太子的吩咐,将这只博族送到迷乱星域去。 帝国对非人种族的态度向来极不友善,尤其是拥有智慧的非人种族,在迄今为止发现的生命星球上孕育出的非人种族,大多已经灭绝,又或是被像珍兽一样豢养起来。远征军在迷乱星域发现生命星球的处置办法更加简单粗暴,由先遣部队将星球上的生命种族制作成活体标本,送回帝都科学院评估,有价值的留下,没价值的就直接灭绝宇宙间的弱肉强食法则,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还是想不通,太子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执行这个任务。” 金毛齐飞一边剔着牙一边道,他两只脚都搁到桌子上,浑身都散发着让女性退避三尺的粗鲁气质,然而只有在这里的几名伙伴才清楚,在他那副粗人的外表之下,其实有着极为细腻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 那只博族借阿兰之口说,太子与它们有协议,这意味着什么不必多提,最近那人类叛徒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他们想不知道也难。按理来说这么机密的事情,没道理让他们知晓,不是开玩笑,他们跟太子真的不熟,卖了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跟陆定波联系上了。”阿兰突然开口道,“咱们头儿的确是太子的人。” 船舱里的气氛有点小微妙。 太子勾结博族,这事跟他们无关,可林寰是太子的人,那要是太子完蛋,林寰多半也跑不开干系。他们这帮人是林老爷子给林寰准备的心腹嫡系,总不可能眼睁睁看林寰掉进坑里。 以他们在远征军的关系,偷偷将这只博族运进迷乱星域不成问题,可本该去支援东南前线的他们突然跑回迷乱星域,这事就算能瞒过别人,也不可能瞒得过林老爷子。 金毛齐飞默默捻着指间的香烟,心道太子莫非是在逼老爷子表态?胆子可真大啊。 太子的公开演讲,又或者说是遗书,在帝国掀起轩然大波。 这份遗书的内容可谓劲爆,东南两大贵族,安布里茨家族和安森家族被指名道姓认定是人类的叛徒,也有众多声音对此存有质疑,可问题,说这话的是太子,还是很可能已经挂掉了的太子。 大朝会上,皇帝陛下狂怒痛斥安森侯爵,喝令其立刻交代太子的下落,安森哭诉自己冤枉,辩解说根本没对太子做过什么,这都是太子精心设计陷害于他。 皇帝不信他,当场剥夺了他东南军代理总司令的职务,和帝国侯爵的世袭封位,要他立刻回帝都听候发落。安森嚎叫着皇帝逼害忠良,当场反了。 安森反了,太子的话就成了真,皇帝当场下令逮捕帝国财政大臣安布里茨伯爵,可结果,那是个假货。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收场,东南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依附于两大家族的小贵族们也纷纷跟着反乱,安森公开叫嚣说如果帝国派兵来平乱,就放开边境引博族进来,大家同归于尽。他这个恶人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一时间帝国人人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大叁星系外围,太子座舰。 安森勾结博族攻击太子与其护卫舰队,太子下落不明,而罗睺与何山等人侥幸逃出生天——这是罗睺给出的解释。 对这个说法,林寰只有一个评价。 “一群废物。” 何山垂眼不吱声,罗睺体谅这位小爷的心情,无奈太子没有交代,他也不能告诉林寰真相。如今的大叁星系也是乱成一团,东南军的将领们并非全都是安森一党,底下的士兵更不想跟着安森背叛帝国。林寰与太子座舰会合后,第一时间就放出消息,要求有心对抗安森,忠于帝国的东南军将士速速来此处集合。 罗睺整理出一间大会议室,将赶来的将领们聚集在此,林寰抱着手臂坐在会议桌的最上首,头顶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从各处赶来的将领们纷纷落座,位置上并没有名牌,但将领们还是依照军衔的高低自行调整着座位,唯独坐在最上首的林寰,却是一动不动,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到晚上,连头也未曾抬起过。 当最后一名发回联络的东南军将领赶到会议室,已经是六月二十一日晚上九点多。 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七十多位将领齐聚一堂,最低也是上校衔,东南军的大部分军力都在执行漏斗计划时被调集到大叁星系,会出现如此盛况并不出奇,而相反,恐怕聚集在安森那边的人还要更多。这并非安森有多大的号召力,只是东南军中不干净的人太多,有把柄落在安森手上,一旦被帝国清算,他们也全是死路一条。 可以说,此刻敢坐在这里的,要么是手底下比较干净,要么就是自认为隐藏的很好,没有落下把柄的人。这七十多位将领,也是东南军仅存的战斗力,帝国的支援最快也要在几天后才能到,更别提安森与博族勾结,放出博族去入侵帝国内腹,内忧外患之下,帝国能派出多少支援也是个不得不担忧的问题。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罗睺一名侍者,当最后一名将领赶到,他走过去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而同一时刻,会议桌上首的林寰,也终于抬起了头。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林寰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封闭的会议室中却格外清晰,众人的交头接耳声为之一静,一双双眼睛注视向坐在会议桌最上首的林寰。 “你的脸看起来很陌生。”有将领质疑道,“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他还有话没有直接说出口——你凭什么坐在那里,主持这次的会议?而这也是会议室中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我是林寰,东南军第九集团军第四旅,特别机动营营长。”林寰回答道。 深红的独眼静静扫过桌边面色各异的将领们,不论是知道他的还是不知道他的,此刻都对他坐在这里感到不满。 “看来你们还没搞清楚情况。”在有人发出质疑前,林寰再度开口道,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两只手交握撑在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现在坐在这里的诸位,你们是否忠于帝国,这事,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坐在会议桌右首第一位的卡特将军拍案起身,怒斥道:“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 “没错,就是威胁,你们谁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安森派来的奸细?”林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冷笑着看向身边怒视向他的卡特将军,“很遗憾,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我以外,都洗不清自身的嫌疑,只有在接下来镇压叛乱的战斗中做出足够的贡献,才能证明自身的清白。” “你们现在不是什么东南军的将领,而仅仅只是一群没能发现安森阴谋,阻止他谋害太子的无能罪人。” 林寰放下茶杯,如同阴影般的罗睺悄然上前,为他添满杯中的茶水。会议室里滚动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氛,没人料到这一局面,安森突然宣布叛乱,林寰以太子的名义将他们召集来此,正如同对方所说,如果不投靠代表着太子的林寰,那么他们又该如何证明自身的清白?单凭自身的力量去与安森的叛乱军作战是不切实际的,没有一个统合力量的联盟是不行的,而他们当中也没有拥有足够号召力的领袖人物,至少,与占据了太子座舰,打着太子旗号的林寰相比,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不喜欢说废话,如果你们理解并接受了现在的情况,那就开始谈正事吧。” 林寰微微顿了顿,看向身边仍然站着的卡特将军,后者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看样子是接受了事实。 “首先,我要对所有部队重新整编,作废原东南戍卫军的编制,在其基础上重组的新军,更名为东南讨逆军。”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击溃安森,救回太子。” 刚刚才坐下的卡特将军皱起眉,忍不住提问道:“你确定太子还活着?” “当然。” 林寰毫不犹豫道。 “太子殿下,绝对不会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闲暇的午后时光 发呆是,明明注视着某个地方,下一秒却会忘记自己刚刚在看什么的行为。 林寰很喜欢发呆。 又大又安静的书房里,屁股底下是软软的垫子,抱着腿贴着路海澜的身体,发着呆看对方一页一页的翻书。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像他总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黏着路海澜,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别宫真的是个很无聊的地方,比林公府还要无聊。这里的人都像是没有情感的假人,连游戏里的npc都比他们更有人味,林寰曾经无聊地观察过,这些侍者行走的姿态,说话的腔调,甚至笑容的弧度,都像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的机器。明明喜欢机器人就用机器人好了,还非得把人弄成这副机器一般的样子,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但太子哥哥说,那是他们生存的方式太子哥哥总是说些很奇怪的话。 第一次察觉到体内真气时,他没忍住一拳砸进了池塘里,却没料这一拳下去,满池塘的锦鲤都翻了肚皮。林寰听侍者给他介绍过,这锦鲤是一种名叫xx鲤的名贵物种,不仅卖相极佳,而且对水质完全无害,用特殊饲料喂养的话,还能反过来净化水质。最重要的是它们不是人工培植出的改造品种,而是不折不扣的天然产物,故乡来自于迷乱星域中某个被人类探索到的生命星球,这种鱼虽然对生存环境并不挑剔,却只能在那颗星球上的特殊环境里进行繁殖,也就是说,数量十分有限。 林寰偷偷在光网上查了一下,他认的字虽然不多,但数字总是不会认错的,那一串零足足有七个,三千万一条鱼任他胆大包天,也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 可太子哥哥没骂他,只是对他说,如果有力量的人滥用手中的力量,牺牲的只会是没有力量的弱小者。 你瞧,多奇怪——林寰听得似懂非懂,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懂。 总之,他喜欢不爱说话,又总是说怪话的太子哥哥。 喜欢一个人是没道理的,就好比他无论如何也对韦恩度喜欢不起来,同样的话太子哥哥说跟韦大总管说,在他耳中完全是两种感受。林寰不喜欢去考虑为什么之类的问题,他喜欢顺从自己的心意,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他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至于他不喜欢的,那不是人,就只是一堆摆设。 不过也有例外,法兰什么的,最讨厌了。 太子哥哥的腿不好,具体是怎么个不好法,林寰没亲眼看过,也说不出来。但是太子哥哥能站起来也能走路,所以林寰想,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第一次坐到路海澜腿上的时候,还担心把对方的腿坐坏了,他问太子哥哥疼不疼,太子哥哥掐着他的鼻尖笑眯起眼,说不疼。 天啦噜,他的太子哥哥怎么能这么好看? 法兰那个贱人嘲笑他审美有问题,他却觉得对方才是眼瞎,不过眼瞎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对方跟他抢太子哥哥。话说眼见着太子哥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林寰很有危机感,尤其是那个刚出生的路卓恩,嘁,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可爱的,丑得像猴子一样 林寰才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太子哥哥为了路卓恩打他,林寰本来不想哭,但还是委屈的哭了。他不想哭哭啼啼去博同情,甚至想过不要了,不喜欢他的太子哥哥,那他也不要了但是想归想,一看到路海澜,就什么想法都跑没影,只想扑进对方怀里嚎啕大哭。 简直弱爆了。 林寰感觉自己很丢人,每次在太子哥哥面前,他都像是喝了迷魂药一样,傻不兮兮,哭哭啼啼,各种丢人。一边长大一边回想起这些丢人的事迹,每每令他无地自容,要是能重来一回就好了,他一定会把这些丢人的回忆都消除掉,展现出帅气的一面给太子哥哥看。 是啊,要是能重来一回 “阁下,原东南军第六集团军第三旅指挥官伍德准将主动向我方投降,请问该如何处置?” 东南讨逆军组建后,林寰自领司令官一职,然而由于并没有官方的任命书,再加上被统合的将领们是被威胁才不得不承认了他的领导权,所以在称呼上,他们并不愿意叫他司令,而是以‘阁下’代替。 林寰懒得计较他们这点小心思。 陆定波才刚带人从云州出发,要赶来大叁星系最快也得五天时间,而林寰却已经连一天都再等不下去。 “告诉他们,下一战用他们做先锋,继续推进。推掉三个战区后就可以被我方接纳,拿不出战果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就这么原话告诉他,去吧。” “可是阁下” 通讯器另一端的将领面色焦急,看样子是与投降的那位伍德准将有私交,才在交战中说服对方主动投降。这样的情况在这半天里并不少见,帝国的权威深入人心,与之相比安森一方的将领大多都是被逼无奈,反叛的意志并不那么坚决。林寰不待对方将话说完便挂了通讯,接起另一边的通讯请求。 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已经拿下了三分之一个大叁星系,不过令林寰忧虑的是,博族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阁下,叛贼安森发来通讯,要求与您进行对话。” “给我接进来。” 看着通讯屏幕上那张绝对不能说是陌生的脸,林寰冷寂的心脏久违地开始跳动,他死死盯着屏幕对面的安森,一字字道—— “交出太子殿下,我饶你不死。” 安森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东西,想笑又强忍住一样。听见林寰的话,他摇了摇头,摊开手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在我手上,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无视了林寰愤怒得想要吃人的目光,径自说了下去。 “我可不是来找你谈这个,林寰,我手上正好有点东西,有关你的,如果你非要与我做对,那我也不介意把它放到光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你最好考虑清楚,我给你两个小时,就这样,再见。” 通讯被对方切断,林寰怔怔靠坐在椅子上,他看得出,安森不是危言恫吓,而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秘密。 难道是他的身世? 林寰缓缓抬起手,摸上自己的面颊,他这张脸就是证据,为了这张该死的脸,太子哥哥不惜以身涉险,在他惘然无知的时候,为了保护他而拼尽全力。 该死。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回,他只想告诉他的太子哥哥,别担心,我受得住,无论这命运多么可笑,我也不会对它低头,我并不弱小,也从不畏惧死亡,这世上能够令我感到痛苦的,只有你。 请不要把我遮蔽在你的羽翼之下,无论痛苦悲伤,请让我与你一同承受。 我不会再为了那可笑的患得患失而驻足不前。 所以请你一定要活着。 林寰抬手捂住眼,喉头发出近乎抽泣的悲鸣。他死死扣住座椅的扶手,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绝望而卑微的祈祷。 左手握的是白色的丝兰花,绽放出笑颜的白皇妃光裸着小腿坐在栏杆上,仰起头注视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右手握的是一撮灰。 错乱的人像,光怪陆离的幻影,交叠纷扰的话语声,奇怪的世界。 “来跳舞吧。” “呐,来跳舞吧。” 第一步踩错了节拍,第二步就变得无所谓,在这非真非幻的世界里踩着乱七八糟的节拍起舞,一切都在旋转,下一秒眼前场景突变,他站在一地尸骸中,掐断了掌中人的脖颈。 宇宙在漂浮,像摇篮一样,左右摇晃。 倒立着的人影与他擦肩而过,四肢仿佛提线木偶,一格一格地摆动,有人叫他的名字,可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漆黑的大海倒卷而上,他掉进一只白莲做的船里,拼命划动,却不知该往何方。 别在意,别考虑,别犹豫,别怀疑思考无用,只需沉沦。 不,他想,那样太无趣了。 他砸烂了雨中的庭院,将白皇妃的头颅摆放在白丝兰的花圃中,在奇怪的世界里残酷无情地杀戮,见者即杀,不去听不去看不去理会,这一过程重复了很久,最后他乏味地切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次又一次。 真无趣。 他盘膝坐在摇曳的白莲花上,看漆黑海洋一层层涨高,却怎么也淹不过莲花的花瓣,这是什么意思,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真讽刺。 因为太无趣了,所以他醒了。 名为太子的怪物,又一次战胜了自我,从黑暗中苏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男神是如何炼成的(上) “你能蠢到这程度,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法兰老师。” 茶杯腾着热气,缩成一团的虚拟影像漂浮在朦朦雾气中,看样子就像是从茶杯里冒出来的精灵才怪。 一时大意被关进黑匣子的某人工智能干笑着缩成一团,尽管他本来就是一团可疑的球状物,太子殿下仿佛化成实质的鄙夷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扎的他小心肝抽搐。 呃,虽然他没有心肝。 “谁都有一两件意料不到的事嘛,我也不知道小叮当他会生出第二人格啊哦不,您别这样看我,我知道我错了,真的。” 路海澜头疼地敲了敲太阳穴,搞出这种意外害得他被迫动用了博族的力量,托福,刚刚有所好转的精神创伤后遗症变得更糟,记忆也被搅得一团乱,如果把人脑比喻成一只书架,那他现在大概就是架子塌了的状态。 这一切都要感谢某个明明负责监督叮当,防止意外发生的家伙,所犯下的无能失误。 “我觉得应该送你回罗拉那里重新检修。”太子殿下无比认真道,“上一次的检修已经是两年前了吧,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健康状况,老师。” 路海澜只有在开嘲讽时才会使用‘老师’这个尊称,事到如今已经绝望了法兰老师默默用两条触手拥抱住自己,小的时候把学生欺负得太过头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说是现世报,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消沉的黑球颓然沉入了茶杯,将缩小的球身完全没进茶水中,似乎这样就可以感受到自欺欺人的温暖,逃离这冷酷的世界。 原本还打算再吐槽两句的太子殿下突然看了看一旁墙壁上的计时器,脸上赫然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笑容,抬起手打开光屏。屏幕被左右分割成两半,一边站着如今帝国的大叛贼安森,而另一端,却正是林寰的脸。 泡进茶杯里的法兰也悄悄飘到路海澜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屏幕中转播的实时通讯影像。他刚被放出来只来得及了解大致情况,安森是反叛军的首领,而林寰也打着路海澜的旗号组建了个讨逆军,这俩人凑到一起,究竟是要谈什么? 只见屏幕右边的安森露出微笑,率先开口道:“你考虑好了?” 林寰没有立刻回答,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打算回答,哪怕安森用身世的秘密威胁他,他也不可能放弃营救路海澜。 身世曝光的话,会被逐出林家吧,这件事对林家的影响太大了,爷爷也保护不了他。北疆白家那边会怎么做?是承认他这个长孙,还是置之不理?前者的话,皇帝肯定不会允许吧,想一想都头疼,皇帝要对付北疆白家,必然不会允许有他这么个将林家与北疆白家绑在一起的特殊人物存在。 眼下东南乱成一团,如果北疆白家也跟着反乱,帝国三大边军就只剩下远征军,再加上戍守帝都的禁卫军,勉强还能算是势均力敌。正因如此,皇帝才绝对不会允许主掌远征军的林家出现不该有的变故,譬如林寰。 “我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林寰死死盯着屏幕另一端的安森,“太子殿下还活着吗?” 安森笑了笑:“我又没见过太子殿下,怎么会清楚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你跟他关系那么亲近,直接去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林寰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否认路海澜在其手上,对安森来说,太子明明是可以拿来威胁他,威胁帝国的大好筹码,除非太子真的不在安森手上 “好了,我是来听你的答案的。”安森拍了拍手,将话题扯回他最开始那个问题上,“林寰,你考虑好了吗?是身败名裂,还是跟我联手反抗帝国?” “随便你。” 林寰平静道,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反正有他这张脸在,身世的秘密根本掩藏不住,不是安森,也会有其他的什么人,迟早都是要曝光的。 “你最好祈祷太子殿下还活着。”他对安森道,“否则落到我手上,你一定会生不如死,我保证。” 安森怔了怔,随即露出惊讶并赞叹的神情,语气颇为遗憾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太子的请求,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你的滋味才对,唉也罢,反正机会总会有的,只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玩物的身份一旦曝光,你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人前,我想讨逆军的将领们,也不会容忍一个人尽皆知的玩物担任他们的首领,林寰,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等等。 深红的瞳孔困惑地收缩,林寰终于意识到他似乎搞错了什么,他以为安森是拿身世的秘密来威胁他,但貌似不是这么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皱眉问,“什么玩” 话音戛然而止,林寰终于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那一瞬间的震惊和错愕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了他的面孔上。 天塌地陷一般的震惊过后,无法承受的难堪与耻辱溢满了胸口,林寰死死咬紧了牙关,是那天晚上,他被路海澜当着安森与安布里茨的面玩弄,因为不愿意回想所以被关进记忆深处的糟糕回忆。 安森竟然是拿这个威胁他。 如果对方真的录下了那段影像,放到光网上的话,他毫无疑问会身败名裂。这种事情,林寰简直没法想象,看过那段影像,身边人将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他,他会完蛋的。 “堂堂远征军林骑的外孙居然是个喜欢被人玩弄的变态,还恬不知耻地勾引了太子殿下,真是丢光了林家的脸面,你说皇帝陛下和你外祖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直接命令你自杀,省得再给他们脸上抹黑?” 林寰神情恍惚,甚至没听清安森的话语,他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尊严被碾成碎片的破碎响声,如果那段影像被公开,他的尊严,骄傲都将不复存在。 一生也洗不脱的污名。 他可以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哪怕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可是太子哥哥会怎么看他?他还有资格跟在对方身边吗? “我知道,太子殿下在你手上。” 林寰突然抬起头,深红的瞳孔像是燃烧着幽焰,一眨不眨看向安森。 “如果你还打算用他跟帝国做交易,那我建议你最好别把他的脸放进影像里,否则影响了他在国民和皇帝陛下心中的形象,他这颗筹码的份量可就要变低了。” “听好了,安森,只要太子殿下活着,我就不杀你,这是我的承诺但如果他死了,我发誓,会用余生来报复你,以及与你相关的所有人,我要你安森家族的血脉,从这个宇宙里永远消失。” 茶杯已经不再冒出热气,转播的光屏化为漆黑,飘在路海澜肩膀上的鬼火球瘪着脸,扭头瞅了瞅身边的太子殿下。 “我说你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鬼火球嘟哝道,“这回林寰那小子恐怕真要疯啊。” 太子殿下靠在椅背上,没接话。那双漆黑的眼睛半眯着,谁也看不懂里面的情绪,良久,他突然抬起手遮住眼,仰起头长长吐了口气。 “真想玩坏掉” 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悄然回响,泛起无人能见的涟漪,又彻底消失不见。 太子座舰上,原本空置的舱室被临时改造成讨逆军的指挥室,外兼林寰的办公室。结束了与安森的通话后,林寰一个人茫然地坐在那里,感觉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就这样干脆消失掉好了。 他害怕,甚至没有勇气打开光网,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在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害怕。 墙上的计时器静静走着,一则通讯请求在面前弹出,林寰麻木地注视着它,良久,缓缓点下接通。 “喂,光网上那个视频怎么回事?”陆定波焦急的面孔出现在通讯屏上,“你看过没有?我拷了一份发给你,你赶紧看看,这玩意肯定是伪造的,你又得罪谁了?总之先得澄清” 林寰面无表情地听着,打开了陆定波发过来的视频,澄清?如果这视频根本不是伪造的,他该怎么澄清? 三秒钟后,他默默砸了茶杯。 继东南军上校林寰的十八禁影像流传光网后,一则名为林寰本人澄清的视频又一次登上实时搜索榜首位。 影像中林寰站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脱掉军服外套,一颗颗解开里面的衬衫钮扣,狂野之极地秀出上半身的完美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衬着八块均匀饱满的腹肌,力度感十足,几道伤疤交错在胸口和侧腹,更添野性魅力。 深红的独眼中目光睥睨,林上校微微抬起下巴,冷酷而霸气地指了指屏幕。 “下次找个好点的演员,安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男神是如何炼成的(下) “腹肌男神噗噗噗我受不了啦噗哈哈哈哈哈哈” “住嘴,不准笑我男神!腹肌无敌!我神万岁!呔,吃我正义铁拳!” “等头儿回来你当着他面还敢这么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根据我的分析,这影像里没有伪造的痕迹,那演员恐怕是真的整过形,只可惜皮肤太白身板太弱小腰细的像竹竿,风头完全被我男神的腹肌盖过去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金毛齐飞等人下意识一致摇头,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远征军第九特勤舰队中唯一的女性,阿兰。向来以毒舌,冷漠,三无为卖点的钢铁宅女突然崩人设,他们真的好不适应,话说以前跟在林寰手下时也没见阿兰对林寰有什么特殊表示,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个隐形闷骚? 腹肌男神,不,秀腹肌的林上校一夜走红帝国,有不少商家甚至费尽周折联系上发布视频的陆定波的光网帐号,想要购买这段影像的使用权,还有星探来咨询林上校是否有退伍转业的计划,并表示只要林上校愿意当明星,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在三年内将其打造成一线红星 陆定波笑得恨不能满地打滚,虽然他本意是想按正常程序进行澄清,那影像里虽然没有伪造的成分,但演员身材与林寰差得太多,漏洞很好找。可问题林寰一恼火来了个脱衣自证,于是陆定波转念一想,这效果不比书面解释好得多?便干脆放到光网上扩散开。 结果连他也没想到,林寰一‘脱’成名,一夜爆红。 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还是帝国上校,名门贵族出身,这等钻石金龟婿中的战斗机,女人们不疯才没道理。陆定波乐呵呵的想,帝都林公府的门槛该要被媒人踏断了吧,这回老爷子有的头痛了。 至于林寰本人,呵呵,男神今天也在打坏蛋。 “越靠近九楚星门,与博族遭遇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认为应该放弃维拉德一带,直取汉克星,另外从胡南星方向进行包抄” “那样安森很可能会被逼退到维拉德,与博族合流。” “的确,但我认为安森与博族的合作关系也只是互相利用,彼此之间并无信任,所以他更有可能逃往相邻的玉兔星系。” 在东南讨逆军临时召开的指挥会议上,将领们正在视频通讯中争论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一面面通讯屏环绕在办公桌后的林寰面前,从始至终他未发一言,只是若有所思地听着众人的讨论。 讨逆军的规模从最开始的八千艘战舰,如今已经扩增到一万五千艘,叛贼安森的不得人心可见一斑。帝国正值繁荣鼎盛,只要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谁会愿意搞叛乱?就算一时被安森裹挟,可在跟着安森一起完蛋,和将功赎罪尽可能减轻发落的选择项里,有脑子的都会选后者。 刚叛乱那会还不好说,现在谁都看出来了,跟着安森没前途的。不说别的,讨逆军只用了区区三天就打下了大半个大叁星系,眼见着已经快打到安森的老巢,这就是铁一般的明证。 林寰摸着始终长不出胡须的下巴想,安森与博族,究竟是怎么个关系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问题被所有人都忽略了。这场战争一开始是博族率先撕毁和平协议,主动入侵,但太子的留言中又说博族的入侵是被安森和安布里茨操纵的结果,如果把之前博族的一系列行动放到整体战略的层面上思考,这里面始终欠缺一个明显的战略目标。 等等,安森安布里茨? 林寰猛然坐起身打开东南的实时战略图,如今东南军的绝大多数军力都被牵扯在大叁星系,而由于之前的漏斗计划,整个东南的边防线被扯成一个漏斗的形状,大叁星系位于斗嘴部,而漏斗上部的大部分边防线都处于兵力空虚的状况。 他的眼皮跳了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新闻上说,安布里茨在帝都被捕,可林寰猜那多半只是个替身,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亲眼见过改头换面来到东南的安布里茨本人。安森跳出来反叛帝国,安布里茨那边却毫无声息,这很不正常。 安布里茨究竟想做什么?陆定波分析过,说安布里茨是想割据东南,自立为王,但被太子揭破了阴谋的现在,他还有什么手段能扭转局势?放博族全面进入东南搞破坏?不,帝国眼下肯定以平叛为第一目的,对东南这个祸源地不会有太多顾忌,甚至巴不得博族进来将闹着要叛乱的东南贵族们全部弄死,大不了以后再将博族赶出去重建东南,安布里茨这么做根本是自找死路 林寰沉默着攥紧了拳头。 “我们恐怕都被安森耍了。”他突然开口道。 争论中的将领们骤然一静,一双双眼睛从屏幕的另一端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林寰,他们对林寰这个司令自然称不上心悦诚服,但几天时间下来,也让他们知道这个年轻人并非草包。 林寰心中异常矛盾,他始终坚信路海澜就在安森手上,被对方留作与帝国谈判的重要筹码,所以击溃安森救出太子正是他行动的目的。 “安森留在大叁星系的目的,是为了将东南军的主力牵扯在这里,制造出前线防守的空虚。”林寰一字字道,“他是想让前面的防线,全面崩溃。” 这一场战争打到现在,林寰知晓的内幕越多,就越觉得难以忍受。一开始他以为是博族入侵,后来发现原来是内鬼想要作乱,可接着又察觉到内鬼背后也有人在操纵,打来打去,死了那么多人,为的无非是权力二字。 的确,林寰承认,东南已经烂透了,不管是东南军,还是那些贵族,而民众中因为压迫和从上层率先开始崩塌的秩序,以云州为例,充斥着大量的犯罪者和不法分子。如果一步步进行矫正和梳理,不仅麻烦而且见效缓慢所以皇帝想要对东南进行一次大清洗,也是理所当然的。 博族的行动没有明确的目的,是因为它们本来就只是一把被人操在手里的刀,皇帝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落下暴君的恶名,于是借了博族这把利刃,来对东南进行残忍的抹切。 太子哥哥肯定是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才会赌上性命去试图阻止这一切。那段向全帝国公开的影像并非仅仅揭露了安森与安布里茨那么简单,更是逼迫这两人不得不从暗中浮上水面,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置入世人眼中。而倘若林寰没有猜错,这两人正是皇帝用来控制东南局面的棋子。 正因有太子的那一段影像,才会有林寰此刻的讨逆军,安森与安布里茨在明面上的正当权威已经被剥除,任何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去制止他们的行动,也就是在变相的阻止皇帝的东南清洗计划,事态已经明朗化,接下来比拼的就是谁能更快击败对方。 摆放在林寰面前的选择有二:继续攻打安森的叛乱军营救太子,还是暂时放弃安森,去回援前线? 东南的边境区域几乎都已沦陷,如果博族继续深入,就将进入东南的中心地带,住人星球的密集度和人口数量都远非之前的边境地带能比。摆放在林寰面前的,是一个人的性命与数千万乃至上亿人的性命,在这之间的抉择。 小时候,路海澜问他想不想当英雄。 他说不想。 因为当英雄太辛苦了。 想要救出被坏蛋欺负的弱者,就要锻炼出强健的体魄,想要拯救濒死的病人,就要拥有精湛的医术,哪怕是扶老奶奶过马路,都得牺牲掉原本可以节省下来的时间。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想要当英雄,就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辛苦,并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英雄的本质,其实是牺牲,为了他人,牺牲自己。 林寰不想当英雄,一点都不。 自从来到东南后就一件好事也没有,他对东南这地方真心谈不上好感,也不认识那些无辜的东南民众,与这些人相比,他的太子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只要他下令继续攻打安森,理由不难找的,说到底只不过是他的推测,前线也没有发来求援的讯息,干掉安森救出太子再去救援前线,这也是正常的判断。 下令吧?还犹豫什么呢?你难道要放弃你的太子哥哥吗? 真烦。 林寰一拳砸到自己额头,将脑中纷乱的声音通通砸了回去。 “暂缓攻打安森,即刻回援前线,绝对不能放博族进来现在的东南,只有我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儿子坑爹?爹坑儿子 时间一晃,太子已经离开帝都足足三个月。别宫里本就没什么人,又被路海澜带走了不少,便显得更加寂静。 “喵” 皮毛鲜亮的虎纹短毛猫直起上身蹲立在游廊的栏杆上,矜傲地环视四周,接着用右爪挠了挠耳朵,跳下栏杆走了。满池塘的荷花已然开了大半,池边的凉亭里,一名昏昏欲睡的老人歪靠在躺椅里,膝盖上铺着的纸质报纸顺着腿边侧滑而下,啪嗒掉到地上。 被声响惊动的老人醒过神,茫然左右看了看,随即才发现掉到了地上的报纸。他坐起身,有些费力地弯下腰去捡报纸,指尖在报纸上方晃了晃,没够着。 一双黑底面上绣着暗金龙纹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接着一双皮肤白皙保养极佳的大手在他之前,捡起了地上的报纸。 容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皇帝陛下,拿着报纸站在躺椅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朱岩。 “你这老东西怎么老成这样了?” 朱岩怔然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皇帝陛下,半晌,咧开嘴笑了笑,满脸的褶子顿时更深了些。 “陛下。”他叫道,撑着椅扶想要站起身行礼,却被皇帝轻轻按了回去。 “别折腾了,朕就是闲的无事,来看看你。” 朱岩眨巴眨巴眼,闻言又想笑,却蓦然变了脸色,扭过头捂住嘴咳嗽起来。皇帝看他咳得难受,本来就瘦弱的身躯几乎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心情更加复杂。 待朱岩咳嗽止住,皇帝开口道:“朕听说,你不愿意做手术?” “陛下恕罪,老奴只是,不想往身体里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糊涂。”皇帝语气并不严厉,反倒有几分埋怨的意味,“朕让太医院给你准备好替换的器官,你尽早给朕去把手术做了。” “这个” “怎么,你也要跟朕拧着干?” “老奴不敢。”朱岩缩了缩脖子,又好奇地看向皇帝陛下的尊颜,“也?” 皇帝没说话,侧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池塘,那张英武威严的面孔上,赫然露出了几丝疲倦之意。 两人俱都静了会,朱岩轻声问:“您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吧?” 皇帝冷哼一声:“那个逆子为了林家那个小玩意,跟朕置气呢。” 朱岩不接话了,皇帝等他片刻,一低眼,见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巧坐听的架势,心中那股子不舒坦的闷气突然就松了些。 “你教出来的好学生,前脚在朕面前忧国忧民,后脚到了东南就给朕捣蛋朕还以为他是终于有心做些正事,可你瞧瞧他做了什么?堂堂帝国太子,朕还给了他先斩后奏的大权,却连区区一个东南军都管不好,还被安森那种货色给逼得走投无路。” “咳咳。”无辜躺了枪的朱岩干咳两声,太子到东南后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他这个老师也有点颜面无光,可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太子到东南没干什么,就是一门心思给他老子找不痛快去了。 ——因为他老子叫他不痛快了。 “殿下还太年轻” 朱岩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你别给他找借口,朕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无非是逼朕放过那小杂种。” 皇帝陛下面色阴沉,显然是没想到路海澜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将他在东南布的棋几乎全盘打乱。按照原本的计划,握着安布里茨这枚棋子,引博族入侵,逼安森叛乱,从而牵出其背后的路梵,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是要让安布里茨在东南自立为王,最终引动北疆白家趁势起乱,接着才好收网,将东南与北疆一网打尽。 这一盘大棋,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路海澜搅得一塌糊涂。 这一切只因为,皇帝陛下把林寰丢到了东南,想要拿林寰给北疆白家下套,却没想到把自己的儿子给套进去了。 “太子殿下也快满二十了。”眼见皇帝陛下脸色不善,朱岩决定曲线救国,岔开话题道,“是时候选个太子妃了。” 皇帝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可这话题转的也正好在皇帝心坎上,想起这几个月路海澜干的那些好事,皇帝陛下合上眼幽幽叹了口气,道:“对,朕正想说这个,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朱老太监又不吱声了。 皇帝瞪他一眼,没好气道:“直说就是。” “诶,老奴就是想着该怎么说”朱岩神情认真起来,这问题的确是有些棘手,他既然敢提,自然是有过思量,“陛下,选妃这事,不论怎样,还是得太子殿下喜欢才好” 两句话全是废话,皇帝挑眉瞅着朱岩,就等他把真正想说的憋出来。 “老奴觉着。”朱岩也憋得很辛苦,这事他揣摩了有好几年,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更好的法子,所以他想,反正自己也是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这个锅就自己扛了吧。 坑了一辈子的人,平生头一次扛锅,这滋味也挺新鲜的。 “老奴就是想,林骑那厮,怎么就没个外孙女呢?” 林骑,外孙,女,皇帝骤然瞪大了眼,低头与朱岩对视,后者缩在椅子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卖可怜,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一个是压根就不敢说话。 “好,好,好你个朱岩。”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朱老太监心知人是气得狠了,默默爬起来想要跪下认罪,他扶着椅子还没屈下腿,就被皇帝陛下按着肩膀硬压回躺椅上。 皇帝陛下的手抓在他的肩膀上,面上表情有些怔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晌,缓缓松开手。 “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皇帝问。 朱岩老老实实答:“五年前。” 太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看人是朱岩这辈子最拿手的本事,皇帝将他放到太子身边,正是希望他能替他看看,太子究竟有没有继承帝国的资格。 朱岩的结论是,有,但太子不想当皇帝。 他把这结论实话跟皇帝讲了,其实他也清楚,太子愿不愿意都无所谓,这事只看皇帝陛下的意愿。可他着实有些担心,等皇帝陛下把皇位给了太子,太子爷一个不高兴甩手不干那乐子就大了。 太子不想当皇帝,不是口是心非,撂下皇位跑路,别人可能干不出,但他们这位殿下绝对做得到。 “五年前?”皇帝被这答案吃了一惊,心中蓦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你是说五年前他们就搞在一起了?” 朱老太监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一副您想什么就是什么的默认表情,放任皇帝展开他丰富的联想力,前两天林上校的真假视频爆红光网,连他这个远在帝都的老人家都不得不跟着群众一起吃了顿瓜,太子这次去东南究竟干了什么老人家表示他早就看穿了。 皇帝陛下站在那儿,面色森寒。这个时候瞧着,那眉眼间的冷郁,倒是与太子十分相似,朱岩瞧着,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初那个上元宴时,跪在宴殿外的冷漠小皇子,殿内歌舞升平,殿外白雪纷飞,那小小的身影跪在那里,脊梁却挺得笔直,一双冷寂的眼睛像刀子般冷漠注视着前方的大殿。 良久,皇帝突然开口道:“此事,不要再提了。” 朱岩心中叹息,低头回话:“老奴明白。” 这事他本就没抱多大指望,提这么一句,也只是提前做个准备。皇帝陛下看样子也没了交谈的兴致,摆摆手制止朱岩起来行礼,转身正要离去,却又突然回头说了句话。 “去把手术做了,朕没准你死,你就不许死。” 朱岩微微一怔,苦笑着目送着皇帝陛下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天底下世事无常,连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也没料到,他只是忘了带治脑子的药,居然就生病了。 身边只有一个没实体的法兰,他躺在椅子上注射着维生液,目光呆滞地注视着上方的天花板。鬼火球形态的人工智能蹲在一边,身边是飞快流动着数据的虚拟光屏,特殊合金打造的束缚器牢牢环扣着路海澜的四肢与身体,这也是不得已的举措——太子殿下最初发病时,险些将自己的脑袋切下来,吓得法兰魂都丢了。 那是毫无预兆的,上一秒还在好好说话,下一秒就伸手往自己脖子上削太子殿下犯癔症了。 “作孽啊”鬼火球幽幽吐槽道,自个把自个玩疯,这也是没谁了。 下一秒,一道疲惫的声音从旁响起。 “是谁没看好叮当,害得我不得不动用博族的力量?” 鬼火球吓了一跳,急忙凑到貌似恢复清醒的路海澜脸边,后者两只黑眼圈已经青得发乌,疲倦得像是随时可能挂掉,然而与此截然相反的,是那双亮得异常的眼睛。 “是时候了,让安森动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狂舞(上) 东南如今的形势,一个字,乱。 每天都有无数难民想尽办法逃离东南,当只有前线几十个星球沦陷时,帝国的救援还足够及时有力,哪怕三分之一个东南沦入敌手,民众们也依旧相信帝国的力量,可当太子的遗言影像在光网上播出,东南军代理总司令安森公然谋反,就再也没有东南人会天真地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在宰相夏前的要求下,各家民航公司均暂停了大量非重要航线的业务,将旗下绝大部分民航船投放到东南,并且宰相明令禁止民航公司以任何理由提高票价,可实际上 尤兰,东南中部一颗普通的农业星,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 光网上各家民航的售卖平台早已打上售罄的标志,埃尔文倾尽家产,在黑市给自己与妻子女儿购买了前往帝国中心圈的船票。一家人苦苦等待了一个半月,终于等到他们购买的船次即将启程,担心会遇到意外的埃尔文与妻子收拾了行李,准备提前一天出发去空港码头守着。 可不幸的是,一伙歹徒闯进了他的家,挟持了他的女儿,要求他交出所有的财产。 埃尔文没有任何抵抗,非常配合,将银行卡里剩余的钱全部转给了对方,可歹徒们并不满意。 “混蛋!”一名歹徒揪着埃尔文的头发,将他狠狠推到墙上,锋利的匕首在他眼前充满威胁意味地比划,“你当我是傻子吗?堂堂大律师,妻子是银行职员,你们就只有这点钱!?” 埃尔文的后脑被狠狠撞了一下,很疼,也许是流血了,他扶着墙壁站稳脚,哀求道:“我还有房产证明,可以转让给你们” “谁要你这破房子!钱!现金!听见没有!老子只要钱!” 才六岁的女儿被吓坏了,叫着爸爸嚎啕大哭,抱着她的歹徒嫌她太过吵闹,毫无怜悯之心地抽了她一记耳光,咆哮道:“闭嘴!再哭就杀了你!” 小女孩被打懵了,含着泪傻傻看向埃尔文,生害怕女儿惹怒这群歹徒的埃尔文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安慰她:“乖,别哭,宝贝儿听话,千万别哭。” 他的妻子也急忙哄劝自己的女儿,歹徒们将埃尔文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搜刮出一切他们认为能够卖到钱的东西,连埃尔文的手表和结婚戒指也被剥下,揣进了对方的口袋。他想尽办法向对方证明自己已经没有钱了,甚至把银行账户向对方展开,但歹徒们并不相信,一直将他殴打到奄奄一息。 他的妻子被几名歹徒带进了一旁的卧室,埃尔文满脸是血的趴在地上,麻木而虚弱地睁着眼睛,他曾经有着体面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可战争毁了这一切,但他没有放弃,他相信只要带着家人离开东南,凭借他掌握的知识和努力,就一定能够重新开始,然而在逃离的前一天,命运又将他打进了地狱。 不,这不是地狱,只要活下去 “头儿!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名歹徒突然高叫出声,埃尔文用虚弱的目光望过去,在看见对方手上拿着的东西时,身体猛然一僵。 ——那是他妻子害怕女儿在混乱的空港里走丢,专门缝进对方衣领下的船票。他们再三告诉女儿,如果被人群挤散了,就去找空港的治安人员,请对方按照这上面的船次送她去搭船。 埃尔文紧张了片刻又放松下来,船票是跟公民身份绑定的,只能退,不能转让,信息已经录进对应的航船,只要购买者本人持身份证明登船,不需要其他的凭证。这些歹徒拿了船票也没有意义,他们根本用不了,也没法拿去卖。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嘲讽,这些该死的家伙肯定是买不起船票的,只能留在这个地狱里等死,活该,都去死吧。 一只手提起了他的脑袋,缝在女儿衣领下的船票也被撕下来,凑到他眼前。 “你买了船票?”歹徒的首领拿着船票,蹲在埃尔文面前,“有船票真好啊,让我看看,明天的船次,花了不少钱吧,听说黑市上一张船票已经炒到一百万,你这家伙可真有钱我有个认识的人在民航公司上班,你知道这些王八蛋是怎么做的吗?他们把所有船票都打上售罄的标志,拿到黑市上炒卖,这些发战争财的吸血鬼根本不在乎我们穷人的死活,他们只要钱” 埃尔文敏锐地察觉出了对方情绪上的异常,他是律师,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恐惧地瞪大了眼,脑子疯狂运转,他想他必须说点什么。 “杀了人你们一定会被治安官盯上的,我不会告发你们,我只想带着家人离开,真的,帝国的救援肯定会来的,宰相” 他的脸被狠狠砸到地上,接着又是一下,歹徒的首领按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表情癫狂。 “船票,我叫你买船票,去死吧船票!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埃尔文残破的头颅垂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歹徒们疯狂地洗劫了他的家,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年仅六岁的女儿,然后扬长而去。 同样的惨剧在东南到处发生着。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绝望,东南各地的治安几乎在一夜间崩溃,抢劫,杀戮,失去了希望的人们想要拖更多的人一起陪葬,失控的情势甚至一度达到空港被袭击,民航船被炸毁的程度。那些空洞的安抚和宣传都毫无意义,想要扼制局面进一步恶化,唯有派出军队进行镇压,可此时此刻,东南戍卫军原代理总司令安森,就是帝国最大的叛贼。 帝国历六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整。 “午安,女士们先生们。” 身披红白两色的东南军军礼服,肩膀上三枚金牡丹熠熠生辉,象征着其上将的衔位。出现在影像中的中年人有着一张斯文而儒雅的面孔,只要是有关注东南情势的帝国人,就不可能认错这张脸。 他正是东南军原代理总司令,安森。 帝国通讯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禁止任何媒体转播这一影像,然而对方在帝国尤其是东南境内设置了大量的发信源,想要阻止影像传播,就只有去毁掉发信源,或者关闭整个被发信源影响区域的光网平台。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想你们大都认识我,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卢克·安森,原职务是帝国东南戍卫军上将,兼代理总司令。即便帝国剥夺了我公民的身份,可我仍然是一个帝国人,并深爱着我们的帝国。” 影像中的安森摘下了头顶的军帽,原本乌黑的头发赫然已有半数变成斑白,他语气平和,神情亦很平静,从容地注视着屏幕的另一端。 “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职责是保护帝国,我也是一名贵族,我的祖先林克·安森是帝国的创建者之一。我的家族世代生存于东南,守护东南,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没有守护住东南的和平,是我的过错,但我的失败并非在战场,而是在阴谋的斗争中。” “如今我被扣上罪人的污名,被指责为帝国的叛徒,这正是失败的代价。我想你们也应该听过这句话,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而我,则是一个失败者。” “身为一个失败者,我将发起最后的反抗。但是在迎来注定的死亡之前,我决定将这场战争的真相告诉你们。” 帝国通讯部的部长几乎是咆哮着命令不论用任何手段,也要阻止这段影像继续播放下去,哪怕大范围的关闭光网会引发民众恐慌也在所不惜,可这道命令只在东南以外的地方得到了良好的实施,而在东南境内,却只有一小部分区域的光网被关闭,大部分的光网信号平台都毫无反应。 影像中安森仍然在进行着他的演说。 “这是一场由皇帝发起的,对东南贵族的大清洗。皇室为了集中权力,长久以来一直在削弱地方贵族的实力,军事,政治,领地到如今贵族身为领主,享有的只剩下一个名不副实的征税权。但皇帝并不满意,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家族延续的太久了,我们所拥有的知识,所积蓄的智慧都是威胁。东南聚集着大量历史悠久的贵族,这对皇帝而言是必须清除的对象,但他并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所以他选择用一场战争来结束一切。”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充斥着阴谋的战争。” 下一秒,一声巨响从影像中发出,接着一块破碎的舱门狠狠砸中了安森面前的办公桌,将之从中砸裂成两半。 一柄长达三米的巨刃凭空出现在影像里,迎面劈向坐在椅子上的安森。 “放你娘的狗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狂舞(中) 当安森说到‘女士们先生们’的时候,林寰已经顺利潜进了舰内,正按照战术光脑给出的路线向安森所在的办公室移动。 价值上百亿的猎兵装备当真不是吹的,当初林寰凭着它敢在危险种宇宙生物冥狼的老巢里溜达,如今孤身潜入一艘战舰难度跟玩儿似的。他甚至有充足的把握一个人屠掉这整艘船的守卫,但那样安森很可能就趁乱跑了,所以擒贼先擒王,林寰一路奔着安森的位置而去,并成功在其演说途中闪亮登场,送上斩舰刀一柄,以表诚意。 保护东南和拯救太子哥哥并不冲突,被逼着做出抉择的林寰用最简单的办法给出了回答——前者他可以安排人去干,后者他可以自己干。 一个人一艘船,林寰将讨逆军丢给还未赶到的陆定波,潇洒踏上了他的寻人之旅。 “交出太子殿下,我饶你不死。” 被劈开的舱门外船上的守卫们匆匆赶到,然而看见舱内的状况,却没人敢向背对着他们的林寰开枪。那柄看起来就很唬人的斩舰刀正横在安森脖颈,一刀下去,保证是脑袋飞天血流三尺。 直播仍然在继续。 虽然林寰从头到脚都被包在酷炫无比的猎兵外骨骼装甲里,但在说话时他解除了面部装甲,仅凭着半张脸也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位正在当红的‘腹肌男神’,帝国虽然关闭了光网这个官方的通讯平台,但通过各种非官方的通讯手段,腹肌男神vs安森的直播影像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整个帝国传播开来。 腹肌男神的号召力是极为恐怖的,连原本并不关注这事的某些民众,也开始加入到影像传播的队伍中,姑且不提帝国通讯部那边如何焦头烂额,在东南的直播现场,面对着长达三米的巨刃,安森前司令表现得足够淡定。 “就你一个人?”他问林寰,“你的讨逆军呢?” 林寰的回答是松了松手,于是那柄沉重的斩舰刀刃口瞬间下沉了两寸,像切豆腐一样剁进了安森的肩胛。 “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卸你一个零件。”当着直播观众的面,林寰恶狠狠威胁道,“太子殿下在哪?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 安森血流了半只肩膀,将军服都染变了色,倒是依然面不改色,平静道:“太子不在这艘船上,你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他,更何况你只有一个人,周围就是我的舰队,哪怕我把他交给你,你也没办法带着他逃出去所以,我们谈谈吧。” 林寰沉默半晌,居然当真移开了安森脖颈上的斩舰刀,巨大的刀刃一瞬间收缩变形,恢复成一米来长的长方盒体,被林寰随手放在砍裂的办公桌上。他拉过一张椅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翘起腿抱起手臂,冲安森抬抬下巴。 “你说吧,谈什么?” 安森制止了想要对林寰发起攻击的守卫们,招招手让人送来两杯咖啡,往肩膀上被切开的伤口处喷了点治疗剂止住血,然后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拭下巴上被溅到的血迹。他这一系列不紧不慢的动作都充斥着十足的优雅气度,衬上那副斯文儒雅的外表,堪称是贵族典范。 “皇帝陛下要拿东南开刀,林寰,你也是贵族,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以为等他清洗了东南,除掉了北疆白家,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在我看来,皇帝陛下对权力的嗜好已经超出了应有的限度,可以说是到了疯狂的程度,这并非好事其实从始至终,于我而言太子殿下都并非敌人,而是希望。” 面对侃侃而谈的安森,作为他的谈话对象,林寰用冷漠的表情,寡淡的语气,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没了。 找错了谈话的对象,就是这样的惨剧。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安森故作优雅地笑了笑,自己将话题接了下去:“太子殿下还很年轻,但毫无疑问有着身为帝王的优秀器量,正是我等所渴盼的希望。如果说有人能够阻止皇帝陛下的疯狂,那必然只有太子殿下” “我听明白了。”林寰毫不客气打断他,“你是想让太子殿下带着你们一起造反,结果被他拒绝了,对吧?他不仅拒绝了你们,还把你们的阴谋公之于众,于是你就恼羞成怒把他给关了起来。” “太子殿下性情仁厚,一时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森并没被林寰的话激怒,语气淡然道,“如果他是那种能够毫不犹豫向自己的父亲兵戈相见的狼子野心之辈,那么我等才要心忧是否做错了决定,但正因太子殿下能够为了东南的人民不顾性命挺身而出,才叫我们确认他正是我等所期盼的救世明君。” “如今东南战乱,皆因陛下野心而起,要结束这战乱,也唯有仰仗太子殿下挺身而出。林上校,我知你对殿下忠心耿耿,还请你辅佐太子殿下,相助我等平定战乱,解救东南万民于水火之中。” 安森说着话肃容起身,向林寰深深一礼,一鞠到底。两人的谈话通过直播影像毫无保留地传播到外界,叫无数屏幕前的人看傻了眼。古往今来谋反之事不出奇,但当着全帝国人民的面商量谋反的事情,这才叫奇葩。 林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的侧脸线条如同斧凿,五官搭配的堪称艺术品,这一个镜头完全可以拿去拍v。在他面前低头的安森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林寰沉默坐着,良久,突然笑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很放心了。”他笑道,“太子殿下在你们手上,而且还活着,对吧?” 安森回答道:“正是如此,我等万不敢对殿下有所不敬,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我还跟你废个什么话。”林寰说着话拿起了摆在桌上的刀柄,三米长的斩舰刀一瞬间出鞘,擦着安森的耳朵钉进了其身后的墙壁。 林寰狞笑着冲安森道—— “交人,不然就去死。” 东南,列夫星系,云州大星。 在安森宣布反叛的当天,随行的禁卫军副统领青河便向宰相进言,如今东南的局势已经失控,宰相无疑会成为安森等叛贼的目标,不适合再留在东南,是时候回返帝都了。 可是宰相却说,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他才更不能走。 针对东南各地爆发的混乱,夏前亲自带着护卫舰队去了同样在列夫星系的列夫基地,作为东南军曾经的指挥总部,这里仍集结着不少舰队。宰相召集了各个舰队的将领,委任禁卫军副统领青河代为指挥,命令他们前往各个星系维护治安,帮助当地的居民安全撤离。而他本人则连夜与幕僚商议对策,以雷霆手段威慑了数家民航公司的高层,迫使众民航公司不得不放出真正的票源,不敢再借机大肆牟利。 但这仍然是杯水车薪,情势已演变成整个东南上万亿人的大逃难,这是哪怕倾举国之力,也要伤筋动骨的大灾难。东南的局势一日不得平定,这场灾难就一日不得平息。 就在这时,安森又公然发表了演说,演说的内容传播到外界,势必又要引起新的骚动。夏前也在第一时间命令阻止演说的影像继续传播,但他心中同时也很清楚,这个命令不会有多少成效。安森的那些话,不是说给平民听的,而是说给如今东南正举棋不定的贵族们听的。 一个安森还鼓动不了贵族们反叛,但如果打上太子的旗号,情势就大为不同。哪怕是一个名为太子的傀儡,也足够了。 “三个月不到,丢了三分之一个东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对我大放阙词。如果不是你们蛀空了东南军,吃空饷倒卖军备尸位素餐,东南军会烂成这个样子?你除了嘴巴能说,会颠倒黑白,还能做点什么?” 直播的影像中,再度暴起发难的林寰抄着巨大的斩舰刀,像挥舞苍蝇拍一样,说一句就用刀面拍一下安森的脸,极尽侮辱与轻蔑。 “说白了,就是因为你们太无能,东南才会变成这样。” “自己无能不承认,非要栽到皇帝陛下头上,还想拖着太子殿下下水。” 林寰突然扭头看向屏幕的方向,抬起手指着安森的脸,对屏幕前的所有人说道:“他刚才说,他是个贵族,这没错,但我记得他还说,他是个军人作为一名帝国军人,我感觉我遭受了严重的侮辱。” “战争是军人的事情,你们这些政客,有哪滚哪去,别特么来碍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