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天下:逆天魔女传》 正文 第一回 沈轻舞巧遇警幻 遥夜亭皋闲信步。 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 朦胧淡月云来处。 桃花依稀香暗渡。 谁在秋千,笑里轻语诉。 一寸相思千万绪。 世间谁人竟相顾? 位于关洛间莽莽大山中的蝶怨谷内,热气扑面,那些原本曲折隐秘的溪流c幽深的竹林c质朴无华的房舍此刻都陷入了一片大火,只听得呼号喧哗c梁瓦倒塌声不绝于耳。茫茫火海之中,细若游丝的歌声穿云裂石,歌者语音轻婉,凄然欲绝,原来正是那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教——冥狱的圣女沈轻舞。 其时天下武林,以十大门派为首的正道围攻冥狱,冥狱创教二十年间,从未遇到过如此严峻的形势,沈轻舞受教主重托,要将圣物凤凰琴带出总坛,不料却在蝶怨谷遭遇截击。她一人一剑,如何抵挡得住数十名正派高手的轮番进攻?如今此战已接近尾声,沈轻舞早已身受重伤,更兼眼瞧周遭情势,单是少林方丈悟须大师c武当掌教天机道长c全真掌教赵真嵩任谁一人,自己便抵敌不住,何况群敌合围?故早存了死志,暗思:“我一生杀人不计其数,倘若人人要来报仇,我有多少性命来赔?便算是千仇万冤,我终究也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因此只任火焰将的全身裹住。红焰火舌,飞舞身周,但她一生倨傲,从不向人示弱,仍站直了身子,竟是动也不动。 火,是她自己放的。就算是死,她也绝不要死在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手上! 恍惚之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总坛大光明殿上,狱主将凤凰琴交到她手中的那一幕: “轻舞,凤凰琴是我圣教至宝,关系着一个武林中最大的秘密,可惜我参了二十年未曾参破。十大门派围攻冥狱,说是为了除魔卫道,实则为的就是此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一定要将它带出总坛,决不能让它落在外人手上”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什么龙争虎斗!我冥狱的今日,未必就不是十大门派的明天,我已决意以身殉教。轻舞,你入我圣教十年,我一向待你如同亲生女儿,今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切不可兴复仇之念我知道你对那陈玄生始终未能忘情,你向他泄露凤凰琴的机密,引得正道中人围攻我教之事我也不怪你。但你要记住,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虽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背叛冥狱,可他却终究琵琶别抱” 是啊,他既已无情,为何自己却依然不能忘情?今日是自己殒命之时,却也是陈玄生的大婚之日! “沈轻舞,交出凤凰琴饶你不死” “沈轻舞,你的圣教已经覆亡,教主已经命丧千刃崖,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已经无路可走,还是投降吧” 阵阵叫嚣从四面八方传来。然而对于大火之中的沈轻舞来说,却仿佛相隔几个世纪一般遥远,恍惚之间,只见眼前好像有人走来,依稀可见一男一女并肩头而行,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一个是亭亭玉立的俏姑娘,待行到近处,模模糊糊的看到竟是自己刻骨相思的意中人陈玄生,另一个却是他的妻子林楚君。她一生痴恋陈玄生,此情此景如何还忍耐得住?不由冲口而出,叫道:“陈玄生,你好狠心,这时还有脸来见我?”说着就要上前动手,浑没留意到自己被悟须大师点中的穴道不知如何竟已莫名其妙地解开。只见那两人回头便走,沈轻舞展开轻功穷追不舍,谁知却怎么也追赶不上,浑浑噩噩之间,犹似陈c林二人在前,悠悠荡荡,跟着他们到了一处所在。 但见:云烟缭绕,绿树清溪,佳木茏葱,奇花烂漫,远处几座雕栏玉砌的房屋殿舍隐于层层烟雾之中,隐隐绰绰c朦朦胧胧。沈轻舞一路行去,再进数步,又见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两边翠峦叠嶂c奇峰罗列c怪石嶙峋c连绵起伏,迎面的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更有几百枝牡丹,红的如喷火蒸霞,白的如玉骨冰心的夜光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沈轻舞不禁暗想:“这个地方人迹不逢,飞鸟罕至,算得上人间仙境了!若是玄生能和我在这里过完一生,该有多好。”想到陈玄生,顿时感觉心中那噬心一般的绞痛,正在没做理会处,忽听见山后有人唱道: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沈轻舞听了是个女孩儿的声气。歌声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美人来,蹁跹袅娜,与凡人大不相同。 沈轻舞见是一个仙姑,便上前问道:“仙子可曾见到一男一女两人从此经过?”那仙姑怔怔盯了她半晌,叹道:“痴儿痴儿事已至此,你竟未悟么?”沈轻舞奇道:“什么痴儿,要我悟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你又是何人?”那仙姑叹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专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你一生造孽万端,今日丧命实属死有余辜,但你并非天生狠恶,只因误于情障,以致走入歧途,愈陷愈深,终于不可自拔,思之也是恻然生悯。”沈轻舞闻言大骇,喃喃道:“你是说我我已经已经”恍恍惚惚又想起自己似乎已然跳进火海,却不知如何到了这里,正自惊疑不定,又听那警幻仙姑幽幽一叹,道:“苦苦纠缠的一厢情愿,终究只会是作茧自缚岂不闻: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沈轻舞听了,正合着自己的心事,想到自己半生凄苦,却始终只能看着别人的幸福,到头来反闹的人人齿冷,个个痛恨,连唯一关爱自己的教主也终究因她而死,最后更葬身火海,不禁悲从中来,默然不语。那警幻仙姑见她泣然欲绝,乃叹道:“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缘字一说,自来莫可强求。你天资聪颖,难道还看不明白么?”说罢,曼声唱道: 漫洒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沈轻舞听了此曲,细嚼漫尝之下,心口一痛,竟不禁痴在那里,眼泪如滚珠一般落了下来,蓦地忽然又仰头长笑,艳丽无双的容颜美的不可方物,却掩不去眉宇间那一抹化不开的哀伤与眼眸中闪烁不定的妖异,口中只道:“缘?何谓缘?若缘终不可说,不可破,何苦当初又要我遇上他?”警幻仙姑摇头道:“今日之因,他日之果,他日之果,复为后日之因。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缘在惜缘,缘去随缘,陈玄生虽有负于你,但当初他也曾想过渡你成佛,却也险些反被你累成了魔。你们之间缘法未到,本就不该有任何的交集,你又何苦执念于此呢?岂不不知天道昭昭,终不可违?” “执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轻舞凄然欲绝地大笑着,带着无可言传的疯狂与狰狞,“你们都在指责我的执念?可你们又有谁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想?你可知道,为了他,我背弃圣教,又不容于武林正道!可是我可是我也始终不怨。然而我的牺牲换来的,却是他和林楚君大婚的喜帖!” 话至此处,她不知不觉地又激动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喊道:“情悠悠,恨悠悠,几许相思又一秋,那江月色愁。红颜求,泪沾眸,梦断潇湘已白头,寂寞永不休。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警幻仙姑叹道:“看来,你依然没能勘破,罢了,再让你下到那滚滚红尘之中,花柳繁华之处,昌明隆盛之邦,情嗔恋怨之地去走一遭罢!遍历那饮馔声色之幻,或冀将来一悟,未可知也。”言罢用力一推,沈轻舞只觉一股大力所至,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掉入了一个万丈深渊,深渊内响如雷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她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隐藏在黑暗深处淡淡的人影,仿佛幽灵般的从面前飘过,接着又冒出许多夜叉海鬼似要将她拖将下去。吓得她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玄生救我!”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光芒就从黑暗的中心亮起,一股空前的力量爆发出来,这种突然的明暗刺激,沈轻舞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视觉的残像上仅仅留着一些重复交叠的情景:精致的房间,纯白的床帐,摇曳不定的烛光,程亮的铜镜,单调而整洁的衣柜,石雕花板的屏风仿佛漫不经心的摆在一旁,更近一些,仿佛还有一个模糊不定却是纤巧婀娜的身影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新书上传,多多支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弹指一瞬光阴渡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被警幻仙子推入深渊,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最多不过十三四岁,身量尚小,虽形容未足,但细挑的身材,面容秀美绝俗,及腰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掠在一边,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见她醒来,喜道:“师姐你醒了!” 沈轻舞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依稀便是师妹叶伊人幼时的模样,她微微一呆,心下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十分的不妥,但一时却也说不上来,只是说不出的烦躁惶恐,回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切,竟然恍若隔世,又仿佛黄粱一梦,不禁喃喃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小妹妹,是你救我出蝶怨谷的么?你叫什么名字?唉你又何必救我” 她只道是眼前的女孩把自己救出了火海,然心中却殊无一丝喜意,联想到自己背弃冥狱,累得教主惨死,数千狱众沦为十大门派的刀下亡魂,教主郑重所托的凤凰琴,也被自己投入那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而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和别的女人完婚回想前尘,尽是恨事,倒不如一死来得干净。却不料那女孩听她如此说,反而奇道:“什么蝶怨谷师姐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修练内功险些走火入魔,我可没那个本事救得了你。若不是师父及时发现,助你导顺真气,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说什么?”沈轻舞怔了怔,心中霎时闪过无数个念头,“你叫我师姐你真是师妹?” 那女孩道:“我自然便是伊人了呀,师姐你不识得我了吗?糟了,看来你的内伤还痊愈,脑子都糊涂了。师父,师父,你快来看看师父”她一边喊着,一边跑了出去。一番话说得沈轻舞如坠梦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桌上的铜镜,谁知不看不打紧,一瞥之下胸口如遭重击,竟然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那镜中之人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瓜子脸儿,明眸皓齿,斜眉入鬓,素手香凝,青丝如云,哪里还是一个青年妇人?正是自己少女时的模样。 正惊疑间,只见身后脚步橐橐,一个中年女子,穿着银红色的衣衫,青缎子坎肩,白绫细褶的裙子,衣袂飘飘地踱了过来,沈轻舞见来人正是自己那早已谢世了十多年的师父,也就是映月宫的宫主侍剑,这一下更是骇得不轻,心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糟了,我投身冥狱,师父是来清理门户的么?”但旋即又想道:“师父在祖师婆婆去世后,便立誓终身不离开映月宫,且她老人家早已过世十几年了,这是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的事,如何竟能死而复生?此人必定只是凑巧相貌相似罢了,但师妹又何以口口声声唤她师父?” 只见那中年女子走到面前,右手伸出食c中c无名三指,轻轻搭在她腕脉的“列缺穴”上,沈轻舞不由得又是一怔——她的脉搏异于常人,不行于寸口,而行于列缺,医家称之为“反关脉”的便是。只这件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师父,世上当无第二个人知道,想不到这女人竟然一出手就随随便便地号准了她的脉象,难道眼前这人果然是师父? 她不由得又认真细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她搭得片刻,低头凝思了一会儿,道:“你现在试着运行真气,看看可有阻滞。”沈轻舞依言,暗运内劲,只觉几道热气分从不同经络的各穴道中透出。在自己体内乱冲乱撞,绞得肝c胆c肾c心c脾c胃c五脏六腑痛苦不堪,四肢百骸尽皆酸软,脑中昏昏沉沉,犹如天旋地转一般,不由得暗暗心惊:“坏了,蝶怨谷一战,我不过是被悟须大师点了穴道,最多真气运行不畅,怎会如此?” 却听那侍剑宫主道:“你的脉象散乱,内伤仍重,看来还得好些时候才能复原。我现在用银针封你穴位,防止你体内残余真气乱窜,加重伤势。”说罢取出十二支细小银针,在沈轻舞丹田下‘中极穴’c颈下‘天突穴’c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直至一个时辰之后,方才收针起身,提笔在桌上写了个方子,交给身后的叶伊人,道:“把它交给宫女长百合,让她下山寻个镇甸抓几味药,你师姐此次的伤势虽重,所幸她的功力尚浅,倒不至于损伤经脉,留下什么大的病根,调理几天,当无大碍。” 叶伊人接过方子看了看,却问道:“师父,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性子太烈您不是常说,这些虎狼之药不可多用吗?师姐此次走火入魔,已带了内伤,如何还禁得?”侍剑宫主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师姐是练功急进导致内息散乱,真气在周身十二经脉游走不定,此前为师虽以内力助其导顺真气,但经脉穴位之中却仍有残余,这几味药药性虽猛,但却邪扶正,补虚泄实,乃是‘以毒攻毒’的反治法。况且为师已用银针封了她身上尚有残留真气的几处穴位,真气不至再乱窜,如此辅以汤药,便能好了。” 沈轻舞怔怔听着她们对话,但觉眼前一团团白雾晃来晃去,脑中茫茫然一片,似乎有什么重要线索就在眼前,但又偏偏除了这么一丝朦朦胧胧的感觉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灵觉,仿佛思想已经完全的麻痹了,陷入某种恍惚的状态,她呆了半晌,蓦地脑中一丝灵光闪过:“这练功走火入魔难道难道是二十年前?” 她猛然记起了当年的情景:当时自己缠着师父教授《明月心经》,师父却执意不肯,只说过个几年,待内功修炼大成后再说。自己因为年轻气盛,总想着尽快提升内功好求得师父传授心经,一时心急,修炼时便出了岔子,险些导致半身不遂。当时师父为了救自己损耗了不少真气,又要研习祖师婆婆留下的《明月心经》,因此不得不闭关数月。自己也因此有了偷偷溜下山的机会,更由此偶遇陈玄生,开始了一生的悲剧。 如此看来,难道竟是时光倒流,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可这怎么可能? 沈轻舞彻底地呆住了,她隐隐地猜到自己有些不一样的际遇,那个“警幻仙姑”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的,梦中遇仙这种事实属罕见之至,从来只在那些异谈杂志中见过,若非自己亲身经历,只怕也不会相信,但她以为被那狠命地一推自己就真的下了地狱——毕竟她投身冥狱后杀人如麻,剑下的冤魂命案足够她沦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甚至在她刚有了些许意识的时候,因为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她都以为自己身处幽冥之中,直到周遭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她才又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尚在人间。 如今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回到二十年前,但眼前真实而熟悉的环境,逝而复生的师父,返老还童的自己,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梦。这让她多少有些惊喜,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正没做理会处,只见侍剑宫主又转过头来,对她说道:“轻舞,为师曾告诫过你,内功的修习欲速则不达,这是万古不变的至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练功勤俭些是好事,然凡事盛极而衰,阳极生阴,修炼内功只能循序渐进,哪有像你这样一蹴而就的?” 沈轻舞这才稍稍回过神,忙点头应道:“是,弟子知错了。”心中却想道:“果然,连师父训诫的话都和当年一模一样,看来我真的回到二十年前了。那个‘警幻仙姑’说的‘下到那滚滚红尘之中,情嗔恋怨之地去走一遭’,原来就是这个意思。”这种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此刻却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饶是沈轻舞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此刻也是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心里一时百味杂陈,也不知是喜是悲。 侍剑宫主见她容色憔悴,大非往时神采飞扬的情状,不禁心生怜惜,柔声道:“你此番内伤不轻,要多注意修养。其实唉,为师要你用功练气练剑,实是因《明月心经》乃是祖师婆婆所创最高深的武学,博大精深,原本我还指望你能夯实本门其他武功,打好基础,不料不料唉欲练此功,没有扎实的本门内功基础,极容易误入歧途,反有不测之祸。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留神观察,见沈轻舞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心中不禁暗叹道:“你是本门大弟子,本应为其他弟子表率,我和你祖师婆婆也对你期望甚殷,原盼你他日能继承衣钵,只是见你年纪渐长,性子却越发轻浮跳脱,凡事激进,只怕终究难耐宫中寂寞。”当下也不说破,只安慰她道:“罢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这些天不可再用内力,过阵子痊愈了再说。”说罢便默默地转身离去。谁知堪堪将至石室门口时,竟被一个急匆匆走来,面容奇丑的老妇人几乎撞了个满怀,沈轻舞忙回头看时——要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迢迢万里一剑来 书接上回,却说侍剑宫主走出石室,不意竟然差点被人撞倒,沈轻舞忙看时,原来却是宫里服侍过祖师婆婆和师父的宫女长百合,上一世也曾照顾过自己的生活起居。她素知映月宫的心法养生修炼,有‘十二少c十二多’的正反要诀:‘少思c少念c少欲c少事c少语c少笑c少愁c少乐c少喜c少怒c少好c少恶。行此十二少,乃养生之都契也。多思则神怠,多念则精散,多欲则智损,多事则形疲,多语则气促,多笑则肝伤,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治,多恶则焦煎无宁。此十二多不除,丧生之本也’。 因此映月宫中诸人,上至师父侍剑宫主,下至普通宫女等,除了师妹叶伊人因年纪尚幼,功法修炼未足,因此喜动厌静外,平日众人俱是无喜无乐,无思无虑,百合身为诸宫女之长,更是深得其中三味。从未见过她如今天这般一脸慌张,神色大异平时,且沈轻舞亦知百合曾受祖师婆婆花映月亲自传授过一点武功,身手并不算太弱,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却见侍剑宫主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百合,什么事这么急?”老妇人站定了脚步,乃道:“宫主,老身今日下山采买,见到一个身材高大,高鼻深目,摸约四五十岁的中年大汉在到处打听碎云渊映月宫的位置,我看他面目不善,行事有些疯疯癫癫的,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为难。” 侍剑宫主奇道:“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中年人?”百合道:“不错,他身穿白衣,脸须棕黄,英气勃勃,语声铿铿似金属之音,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看样子不似中原人士,倒像是从西域来的。” 侍剑宫主略做沉吟,茫然摇头道:“这是何人?我平素极少出宫,也没在江湖上行走,并不识得此人,他打听我们映月宫做什么?”百合道:“老身也不知道,但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此人已经到了山脚,和重阳宫的那些道士们动上了手,那些臭道士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见此人双目神气内敛,两侧太阳穴微微突起,定是武功极高之人,几个道士怕是挡他不住。” 侍剑宫主冷“哼”一声,道:“亏得王重阳还称什么‘中神通’,收的徒子徒孙却是这般的没用。” 映月宫和全真教恩怨纠葛极深,侍剑宫主是映月宫的开山祖师花映月的唯一弟子,当年花映月与全真派现任掌教赵真嵩璧人双剑,携手同闯江湖,谁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然而好景不长在,好花不常开,赵真嵩志在道学,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家,花映月伤心失意之下,只得潜心钻研武学以排遣心中相思之苦,并因此创立了映月宫,是为第一代映月宫主,可惜她最终却仍是抑郁而终,侍剑作为映月宫主的唯一弟子,对她当年的情事知之甚详,耳濡目染之下,更是以为赵真嵩负心薄幸,连带着对于全真教上下也没有一点的好感。 这一段往事虽不是什么大秘密,但因事涉祖师映月宫主毕生恨事,在映月宫中却是从来没有人敢提起,百合服侍过两代宫主,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心中暗想:“也难怪宫主齿冷,这全真教当真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的祖师王重阳当年就辜负林朝英的一腔真情,如今的赵真嵩又害了映月老宫主一生。”不过这话却不便当着侍剑宫主的面说出来,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又道:“老身回宫的时候,他们已经摆下了天罡北斗阵,想来还能支撑一阵子,宫主,我们是否要派人去看看?” “天罡北斗阵?”侍剑宫主稍稍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要知道天罡北斗阵是全真派集体御敌的阵法。这个剑阵乃是王重阳所创,为全真派的镇教之宝,只要将敌人包围起来,后续杀招将源源不断,无论是多么厉害的江湖高手,都会束手束脚c自保不暇。南宋年间,当时天下五绝之一的“东邪”黄药师尽出生平绝学与之相斗,尚且讨不到好去,端的是厉害非常。练到炉火纯青之时,七名高手合使,实可说无敌于天下。想到全真派竟然要调动此阵来应敌,看来这个素未谋面的西域来客绝不简单,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追问道,“那后来呢?” 百合道:“他们在碎云渊前山的小树林中相斗,老身一直谨遵宫主的吩咐,不与全真教那些道士相见,所以也没走得太近,只略略听到了几句,似乎一个道士说:‘我们不去与你为难,你却偏要来碎云渊闹事。’那西域来人回了一句:‘咦你识得我么?你可知道我是谁?’那道士哈哈笑道:‘你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快回家想想罢。’那人怒道:‘你既不识得我,我也不是来找你们的,你们苦苦缠着我做甚?这碎云渊难道也是你全真教的道场?’话音刚落,又听一个道士说:‘碎云渊乃是映月宫重地,我们全真派与映月宫历来同气连枝,映月宫的事就是我们全真派的事,岂容你来映月宫撒野?’” 侍剑宫主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好个臭道士,大言不惭,我映月宫的事,何须他来操心,真是多管闲事。咱们映月宫又什么时候和他们全真教同气连枝了?师父九泉之下,若是知道全真派的道士竟然如此编排我们,怕是也难瞑目。”百合忙点头应是,一声儿不敢言语,只听侍剑宫主又问:“那后来呢?” 百合道:“后来老身又听那人说:‘那你叫那女娃娃把书还我,我就走。’之后又说了句什么倒是没听清,只听得先前说话那个道士问他:‘什么女娃娃?’那人却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容貌甚美。前几日在山下小摊请我吃了几个馒头,我们攀谈了几句,她见我身上带着本《五毒奇经》,缠着我要看,我见她娇俏可爱,便借与她一观,谁知这女娃子忒不地道,竟借了不还。’他一说完,就被‘那道士‘呸’了一口骂道:‘说得颠三倒四,简直一派胡言!今日你这老贼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赵师兄c张师兄,咱们一起上!’后头他们又说了句什么,老身就没听清了。” 一番话说得侍剑宫主云里雾里,沈轻舞却是听得暗暗心惊不已,她知道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西域昆仑山白云山庄庄主无名。他素有疯病,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但却是不世而出的武学奇才,一身武功怪异至极,尤其是使毒下毒的功夫,令人防不胜防,更兼行事任性妄为,常常莫名其妙就动手杀人,江湖中人无不闻风丧胆。 上一世沈轻舞偷偷下山玩耍,曾在山下小吃摊遇见过他,当时并不知他是谁,从无名手中骗得了一本《五毒奇经》,此后她的毒砂掌便是据此书所悟而创。却哪里想到以后种种变故?当时缠着无名索书只是纯粹好奇,见那书上只是记载了一些毒药c解药的配方,无甚趣味,看过之后便已丢开,原以为不过一本旧书罢了,没什么打紧,却不想因此得罪了人。 后来无名强攻入宫,师父抵挡不住,险些便要用霹雳雷火弹与他同归于尽,幸得在危急之际发动机关,又突然发出暗器。无名猝不及防,为师父的暗器所伤,麻痒难当,师父乘势点了他的穴道,欲制得他动弹不得。但那无名懂得经脉逆行,不怕点穴,突起发难。师父虽然仍利用机关将他驱走,但也遭了无名的毒手,受了重伤,缠绵病榻了好些年一直未能痊愈,最后还是死在了这上头。 如今自己重活一世,没想到刚刚清醒便遇上了这件事,不由得暗想:“无名找上门了,重阳宫那些臭道士肯定拦不住他的,就连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那《五毒奇经》我之前应该是藏在了床下,如今更不能再还给他,得想个什么法子把他驱走,否则这书一旦传扬开去,我的毒砂掌将来可要成笑话了。只是我现在不能使用内力,哪里还是他的对手?唉,就算我内力不失,只怕也打他不过。” 侍剑宫主从小将她抚养成人,对于这个师父,沈轻舞一直有着很深感情。前世自己涉世未深,不知天高地厚,满以为凭师父的本事自然制的住那找上门来的无名,如今却如何还敢托大?暗自思忖了一番,计上心来,道:“师父,既有贼人欺上门来,不如让弟子先去会会他。” 侍剑宫主却道:“你伤势未愈,好好休息吧,为师出去看看。”沈轻舞急道:“师父,本宫有难,我身为大弟子,怎能袖手旁观。这个人是何来历,武功如何咱们全不知道,还是让弟子先去探探,回来再做计较才好啊。” 侍剑宫主摇头道:“你现在不能妄动真气,万一和他动起手可如何是好?这不成。”沈轻舞忙道:“弟子只是先去探探情况,又不是去打架的。再者,听百合刚才说,此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汉,想必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前辈高人,岂有自失身份和后生晚辈动手的道理?” 其时江湖中对辈分大小看得极重,哪怕是黑道上的绿林大盗,也都遵循这个规矩,轻易不肯和后生晚辈动手,否则一旦传扬开去,必会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侍剑宫主虽少在江湖上行走,但这种大道理还是懂得的。她见沈轻舞说的有理,暗想:“轻舞虽然轻佻了些,但维护师门还算尽心的,她平素很有些小聪明,应该不会吃大亏,让她历练历练也好。”因又问道:“为师上一回闭关前,已传了你明月剑法,叮嘱你自行练习,现在练得如何了?” 沈轻舞忙道:“已经练熟了。” 这倒不是假话,她前生闯荡江湖,所仗者不过三样:一是在冥狱中所学的幽冥神功心法,二是自创的毒砂掌,三是师门所授明月剑法而已。这套剑法不但剑招凌厉,本质与武林各派的诸路剑术又截然相反,而且讲究丰神脱俗,姿式娴雅,乍看之下犹如圆月当空,一湾月色挥洒人间,实是美丽绝伦。这多年来这剑法沈轻舞早已是烂熟于心,只不过此节如今不便为人所知。 侍剑宫主点了点头,似有嘉许之意,道:“好,那你且去吧。记得凡事不可勉强,若是情况危急,就马上回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沈轻舞,道:“这是祖师婆婆秘制的疗伤灵药青蜂丹,以月隐花残瓣,捣碎了掺青蜂浆及其他草药调配而成,可暂时压制缓解你的内伤。” 沈轻舞依言服了药,正要拜别之际,却见师妹叶伊人又跑了进来,对侍剑宫主道:“师父,我也想跟师姐出宫看看。”沈轻舞奇道:“师妹,我是去办正经事,你跟去干什么?”叶伊人道:“我去给师姐帮忙啊。”沈轻舞道:“师姐是去外头探听虚实,人多了反而不便,你乖乖呆在宫中,师姐一会儿就回来。”侍剑宫主也道:“伊人不要胡闹,没得给你师姐添乱。” 叶伊人却仍是不依不饶,坚持道:“师父,师姐内伤未愈,只身一人前去犯险,我好生放心不下,还是让我一同跟去,就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啊。”说罢,见侍剑宫主仍是不肯,仗着师父素来疼她,便一头滚在她的怀里撒娇。 侍剑宫主被她闹的乏了,略一沉吟,也觉叶伊人所言有点道理,便道:“那也好,轻舞,你就带上你师妹一同去罢,万事小心,一旦听得什么消息即刻来报。”沈轻舞见师父点了头,也只得应允了下来。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十二少”和“十二多”:养生要诀,唐代著名医学家孙思邈认为,要保持与增进身心健康,必须做到“十二少”,消除“十二多”。本书借此为映月宫心法要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剑气纵横天罡阵 书接上回,却说沈轻舞和叶伊人当下拜别侍剑宫主,自提了长剑出宫。两人沿着山间小路前行,走了摸约一盏茶的功夫,果见前方树林中剑气掌风激荡,似是有人正在激斗。 两人悄悄走近一看,只见密林的空地中围着七个道士,一个容长脸面的位当玉衡,一个浓眉大眼的位当开阳,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位当摇光,三人组成斗柄。而天枢位上是一个身材欣长的中年大汉,天玑位上却是个五短身材之人,天权位上那个满脸胡须的年老道长目透精光,显然内功修为不俗,只天璇位上是个没见过的小道士,四人组成斗魁。 叶伊人道:“师父常说全真教天罡北斗阵厉害,可惜我从未见过,今日正好瞧瞧。”沈轻舞心想:“如此也好。”因此也不急着现身,只和叶伊人隐身树后,凝神在一旁偷偷观看。 叶伊人看了一会,只见七道中间一个高鼻深目的汉子盘膝坐在地下,双手各掐了一个古怪的法决,任凭全真派诸人在自己身边游走不定。不由得暗自好笑,悄声对沈轻舞道:“师姐,你看这人就这么端坐在地上,这也能应敌么?” 沈轻舞却道:“你莫看他只是坐着不动,其实这是一门极厉害的武学呢。”叶伊人奇道:“师姐,那是什么武功?”沈轻舞道:“这种武功叫万魔朝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他虽然只是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但全身涵劲蓄势,蕴力不吐,虽身受千掌万击,但对方每出一掌一剑,十分力道之中便有三分化入了这‘万魔朝宗’之内。因此他不动手则已,只要一给他瞅中破绽,出手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击出来,乃是白云山庄的武功绝学。看来此人果然就是无名。” 叶伊人听了,心中暗暗称奇,又问:“师姐,无名是谁?”沈轻舞道:“江湖上有句话‘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你听说过没有?” 叶伊人道:“这却没听说过。”沈轻舞道:“这句话说的就是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四个人——少林寺方丈悟须大师,武当派掌教天机道长,冥狱狱主”星月仙子“莫汐颜和西域昆仑山白云山庄庄主无名。眼前阵中端坐不动的这个人就是无名。” 叶伊人问道:“他没有名字吗?为何叫无名?”沈轻舞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江湖传闻,他早年得了失忆症,不但忘了很多往事,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所以才叫‘无名’。行事做派也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但你可千万别因此小看了他,他的武功之高,当世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你等着吧,全真派这几个道士必定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正说着,只见场中全真派诸人正全力施为,互相吆喝招呼,满场游走,左一剑右一掌地和无名拼斗,无名遇招拆招,见势破势,全真派七人头上冒出腾腾热气,身上道袍尽被大汗浸透,虽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但阵法竟是丝毫不乱,天枢c天玑c天权c玉衡c开阳c摇光几个部位都是守得既稳且准。 叶伊人看了一会,又问:“师姐,全真派这个阵法很高明啊,环环相扣,怎么看也不像要落败的样子呀。” 沈轻舞道:“天罡北斗阵,讲究的是大家通力合作,小则以之联手搏击,化而为大,可用于战阵。敌人来攻时,正面首当其冲者不用出力招架,却由身旁道友侧击反攻,犹如一人身兼数人武功,确是威不可当。但也正因如此,对布阵之人的要求也高,不但要武功高强,还要功力相若,否则阵势便不能圆转。可是你看天璇位上的那个小道士,他功力不足,阵法练的也不够纯熟,时间一长,必为无名所趁。” 叶伊人听了,凝神看去,果不多时,便只见天璇位上的那个小道士渐渐开始落后,斗魁横过时起步稍迟,北斗阵中渐现空隙。不由得暗暗佩服,道:“师姐你真厉害,怎懂得这许多?”她却不知眼前的这位师姐实在已两世为人,历尽坎坷。沈轻舞前世不容于师门,被迫投身冥狱后,又被莫汐颜任命为圣女,曾经多次带领狱众与正道诸派为敌,全真派又是武林正道中仅次于武当的大派,双方你来我往斗过多次,这天罡北斗阵自是见识得多了。 沈轻舞听得师妹相询,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应答才好,一时无数往事涌上心头,真说不出是喜是悲。正没奈何处,此时场中形势已陡然巨变,全真七道的阵势虽有了间隙,但也不过只是稍纵即逝的破绽,然而那无名一代武学怪才,神志虽有迷糊,眼光却是何等毒辣,一眼便看出阵法已然松动,知道此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蓦地只听他口中大喝了一声:“看招!”双手推出,登时一股凶猛霸道的掌力,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压向天璇位上的小道士,这一掌掌力何等浑厚,那小道士抵挡不得,眼见掌来如山,只得下意识地想要护住门面。 但他功力本就较差,此时身受无名掌力,正不知如何是好,哪里还能闪躲得开?只见无名伸手一抓,正捉住那小道士的背心要穴,跟着挥手一掷,已然把他丢到了一旁的大树上。这一来阵法破绽更大,无名哈哈大笑,这边回身一脚,那边再劈三掌,攻得全真派诸人手忙脚乱。 此时北斗阵法已全乱了套,再无先前浑然一体,互为奥援的严谨,如何还抵挡得住?没多久只听“哎呦”c“哎呦”连声惊叫,诸人之中除了天权位上那个年老道长内功较深,因此还站着外,其余几人已然尽皆被无名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那道士便是全真派掌教赵真嵩,道号“复阳子”,又称“复阳真人”。他年少时闯荡江湖,在茅山遇张静定,慕其道德,遂请皈依,不得不辜负了花映月一腔情意。这数十年来虽然道心坚定,但每每思及往事,却也抱憾不已,是以一直对映月宫之人多有照拂。此次听闻有人要上碎云渊挑事,遂带了子弟门人前来助拳,不料挑衅之人原来却是白云山庄庄主无名。赵真嵩虽武功高强,但也自知单打独斗绝非无名对手,是以布下天罡北斗阵,想凭此退敌。 此刻他环顾四周,见己方众人各个受伤,心中实在是灰心丧气已极,不由一声长叹,正要弃剑认输,任凭敌人处置,忽见树林中有人喊道:“且慢。”跟着缓步走出一人,那道士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斜肩细腰,姿容明艳无俦,手持长剑,白衣翩翩,竟是宛若仙子一般的人物——正是那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沈轻舞。 原来沈轻舞早已料到全真诸道必定不敌无名,自己若是拉着叶伊人退走,此刻要脱身不难,但任由无名找上映月宫去,不但要累得师父受伤,那本《五毒奇经》怕是也难保。是以刚才观战之时,心中已在思索应对之策,此时已然定下一计,于是一面安抚师妹,让她即刻回宫禀报师父,一面挺身而出。 她这一现身,全真诸道倒还不觉咋样,那无名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怒喝道:“原来是你这女娃子,我的书呢?快快还我!”沈轻舞笑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几时问你借过什么书了?” 无名怒道:“你你你怎么不承认?那天你在山下小镇说请我吃馒头,我说给你钱,你又不要,见我身上有一本《五毒奇经》,就说要借去看看。怎么会没有?”沈轻舞道:“你越讲越没谱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请你个臭男人吃馒头?你想的倒美。” 其时理学兴盛,世人最重礼法,尤其男女大防,未嫁少女在外抛头露面已是大大的不该,何况请陌生男子吃东西,江湖儿女虽不讲究那么多,但沈轻舞抬出礼法的大帽子来,全真众人也不觉有异。均想道:“映月宫中皆是女流之辈,又素来离尘避世,怎会遣人下山去偷书?何况无名一代武学宗师,这个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如何能在他手上讨的好去?是了,想是无名自己神志不清,臆想出来的,一个疯子胡乱冤枉人也是有的。” 却见无名气的险些七窍生烟,偏偏那沈轻舞巧笑嫣然,语晏如痴,一时倒不忍下手,只好继续辩白道:“怎么没有?你要借书,我起初不肯的,只是后来”沈轻舞道:“后来怎样?”无名怒道:“后来你说:‘什么破书,我就是一时好奇问问罢了,好稀罕么?你就是愿意送给我,我也只拿去引火!’我听你这样说了,才答应借你看个三天,说好的前天送来,结果结果你这女娃娃不守信用。” 沈轻舞笑道:“我怎么不守信用了?你说的那本书前天我就送下山去啦,只可惜被几个臭要饭的抢去了。”无名听到这里,呆了呆,以手击额,皱眉苦苦思索,突然间似乎想起了甚麽,登时脸色大变,“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问道:“难道是丐帮?”沈轻舞道:“是不是丐帮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两个臭要饭的,身上还背着好几个口袋。他们武功比我高,我有什么办法?” 全真派诸人也不禁听得面面相觑,心中又想:“看来定是丐帮弟子无疑了。不过他们要抢这《五毒奇经》做什么?啊,是了,丐帮素来行侠仗义,无名却是百无禁忌的人物,双方过节颇深,这老疯子横行江湖,所仗的除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就是冠绝天下的奇毒了,这可让人防不胜防,抢了他的《五毒奇经》,将来对付他那些古里古怪的奇毒也就不怕了。” 本来他们对沈轻舞的这番话也未必立时便信,但自己这么一想,又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若合符节,实在由不得他们不信。却绝想不到眼前的这个沈轻舞已换成了行走江湖几十年的魔教圣女,早就不是当初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了。这些话其实都是沈轻舞编派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引得无名去找丐帮的晦气,自己好把这件事撕掳干净。 那无名心智已失,对自己的事都迷迷糊糊地想不明白,听沈轻舞说得似乎在情在理,当下也不免信了几分,只隐隐间仍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愣了好一会,才道:“女娃子,我的脑子有些不大对头,但你说的是真是假,咱现在可没法分辨,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罢,若那书当真是丐帮的人抢了去,我再放你回来。” 说罢,不待对方回答,忽然间微一转身,向前急进两步,攸地伸出手,就向沈轻舞抓来,正巧扣住了沈轻舞右手腕脉,这一下变出不意,人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无名出手如电,加之忽施突袭,沈轻舞眼下没有丝毫内力,哪里格挡得开,见无名挥掌抓到,下意识地便伸臂去格。无名右掌翻过,已抓住了她的“神封穴”。沈轻舞立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未知沈轻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赵真嵩,原名得源,号复阳子。《太上律脉源流》载:年二十,精通经史,博览道释要典。年二十五岁,父母双亡,遂弃家出游武当。至茅山阅道籍。遇张静定,慕其道德,遂请皈依。静定乃改名为真嵩,授受戒旨。是为龙门第六代律师。 张静定,原名宗仁。号无我。《金盖心灯》载:其世代业儒,精通性理之学。永乐年间举明经,隐居不仕,讲学于苕溪。父母双亡后,弃家云游,参访高人达士。至天台山人道门,精八元阳经及丹诀,著述颇多,皆毁弃。景泰元年周元朴遣徒召静定至青城,授以龙门大戒。是为龙门第五代律师。 全真龙门派,是王重阳开创的全真七派中发展最快影响最大的教派,由丘处机所传。本书中以龙门派为全真嫡传正统,通称全真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爱恨情仇向来痴 书接上回,却说沈轻舞被无名拿住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这“神封穴”位于胸口,她前世独闯江湖,却从来守身如玉,何曾被人如此欺辱过,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是愤怒,道:“你你个淫贼,好不要脸,快放开我!” 无名脑子本就有些不清楚,见沈轻舞一个年不及笄的少女也敢跟自己混闹,还以为她身负绝世武功,唯恐给她跑了,却也决计料想不到,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手到擒来。 他适才情急之下动手抓人,着手处只觉一片软绵,心下已知不妥,此刻被沈轻舞骂了一句“淫贼”,饶是他一代武学宗师,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禁老脸一红,立即伸指又点她双腿“委中”c双臂“臂臑”c腰部“京门”数处大穴,这才松手放开了她,喝道:“你别乱嚷嚷,找到了《五毒奇经》,我自然放你。” 沈轻舞道:“那破书被臭要饭的抢去啦。你一个大男人,不敢去寻丐帮的晦气,就知道欺负弱女子么?”她素知无名自视极高,从来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心想用言语激他,然后好寻机脱身。 哪知无名这一下却不上当,只道:“东西是你从我这借去的,自然还该着落在你身上,你这女娃子不老实,我可不放心,咱们还是一同去看看的好。”说罢,生怕全真派诸人又来纠缠,拉住沈轻舞就向后一步跨了出去。这一步迈得好大,待得第二步跨出,人已在丈许之外,连跨得十来步,身子早在树林后没了。 沈轻舞此时内功已失,全无反抗之力,只得被他拉着一路奔行,但见两侧树木不住倒退,她无法施展轻功,初时还能跟得上,不多时体力消耗殆尽,便再也走不动了,偏偏双手都给拿住,只得咬牙跟着他不停地跑,三个时辰之中,尽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那无名越走越快,拖得沈轻舞是苦不堪言,但她向来倨傲,仍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两人跑了半日,沈轻舞见太阳西斜,始终从左边射来,知道无名是带着自己北行,暗暗叫苦,心道:“不知这疯子要将我带到哪里去。也不知伊人把消息禀告了师父没有。唉,师父又不知道我已落在他的手上,未必便能及时相救。即便师父得了消息,立时来追,照他的脚程来看,只怕也救我不得了。” 奔出十余里后,忽听得头顶一声炸雷。无名抬头一看,只见黑沉沉乌云峥嵘而起,一阵风扫过,吹得人浑身起栗,不由得微微蹙眉。遥遥望见前方似有一间瓦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近了瞧时,原是一座破败了的古刹,虽是十分壮观宏伟,却是阒无人声,只有檐下吊着四盏硕大的气死风灯,在风中凄凉地晃着。 两人进得庙中,无名提着沈轻舞的身子架在一根立柱上,将腰带缠住了柱身,也不跟她说话,挥手解开了她左手小臂的穴道,从行囊里取出几块干粮面饼递给她。 沈轻舞撇过头,恨恨道:“我不吃。”无名道:“丫头,你别打主意想跑,我自不会亏待你。你不会武功,跟着我漫山遍野地转了这大半天,岂有不饿的道理?东西我放在这,吃不吃在你。”说罢硬是把面饼塞在了沈轻舞手中,他拉着沈轻舞跑了大半天,见她身上全无内力,还道她不会武功。 沈轻舞推却不得,心下恚怒,拿起那面饼就朝无名迎面丢去,无名冷笑一声闪身避开,面饼丢在了地上。 沈轻舞昂然说道:“本姑娘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杀就杀,何必惺惺作态。”话音才落,只见外头一个明闪,天好似要裂成两半似的脆响一声,又恢复了黑暗,只有滂沱大雨直泻而下。 无名道:“好端端地我杀你作甚?实话给你说了吧,不是我小气不肯送你那书,实在是那部《五毒奇经》太过重要,与我关系非常,丢不得。” 沈轻舞知道无名武功太高,且来去如风,要逃是万万逃不走的,只能以言语徐徐解之,令他放了自己,于是便问道:“那书里记载的不过是诸般毒药和解药的配方疗法而已,有那么要紧么?” 无名摇了摇头,叹道:“你不知道,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得着落在这本书上。”沈轻舞问道:“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和《五毒奇经》又有什么关系?”无名道:“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谁。这本书是我一直带着身边的,定是和我这个人有极为重要的关系,所以丢不得。” 沈轻舞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还想你武功这么好,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啦,还要学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有什么用?”她随口捧上一句,不想“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这话,正好说到无名的心坎儿里去了。只听他哈哈大笑,声震林梢,一边拍手,一边乱蹦乱跳的,显是欢喜至极,乐得合不拢嘴,直道:“不错不错,你这女娃子倒识货,知道我武功天下第一。” 沈轻舞心想:“呸,我随口说一句罢了,还当真了,好不要脸。就你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就算武功练到天下第一也没什么趣儿。”嘴上却说:“是啊,天下武林,谁不知道‘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这句话?依我看呐,什么悟须大师c天机道长c星月仙子,都比不得老爷子一根小指头,这天下的百姓自然都以皇帝老儿为尊,但咱们练武之人呢,就该以你昆仑山白云山庄庄主为尊啦,就是不知道”她原还想说:“就是不知道你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大宗师,却非要跟我一个小女子为难,将来传扬出去,面子上好不好看?”然没想到自己刚一提“昆仑山白云山庄”几个字,那无名却忽然呆住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口中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说些叽哩咕噜的怪话,神情狰狞诡异。吓得她后半句话也缩了回去。 只见那无名乱七八糟地疯了半晌,忽然回过头,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厉声问道:“你快说!昆仑山白云山庄白云山庄白云山庄庄主是谁?为什么这名字听着这么耳熟?为什么天下习武之人要以他为尊?!” 沈轻舞哪里知道无名的怪异疯病,实是因当年一桩情事所致,如今他早已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这些年一直苦苦回忆思索,却总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而去。这时听她提起“白云山庄”几个字,仿佛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似有所悟,但较真起来又觉得迷迷茫茫,自己细思一番,隐隐觉得这名字好熟,定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可是自己是谁呢? 他几年来苦思“我是谁”而不得,忽又想到沈轻舞定是知道些什么,只盼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能解了自己几年的疑惑,所以才出手相逼。不料激动之余下手不知轻重,几乎把沈轻舞掐得透不过气来,哪里还说得出话?她有心想把他的手拉开,却苦于内力已失,穴道受制,只得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死命去拽他手臂,不料无名两手宛如铁箍一般,如何拉的动?心中暗想:“想不到我沈轻舞重活一世,才不到一天,就要死在这破庙之中,难道这是天意?”念及至此,更加灰心丧气,不觉滴下泪来。 那无名先是见她不断挣扎,似是有话要说,却不知其实是自己掐的太紧,只道沈轻舞嘴硬不肯开口,于是又加了几分力道,接着又见她忽地面如死灰,一滴清泪,自眼角缓缓溢出。那凄然欲绝的神情,像极了一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自己反思了一回,又仿佛如在梦中,竟是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喃喃道:“絮儿,絮儿你,你为什么哭?是他待你不好么?我我去杀了他给你出气!” 絮儿——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的小名。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他虽已不记得许多事了,甚至不记得絮儿是谁,但那个昆仑山漫漫白雪之下,打着伞等着他回来的红衣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于是下意识地就喊出了那个名字。 谁知话一出口,陡然间一些记忆的片段便纷至沓来,一幕幕在心头闪过:他恍惚又到了燕子矶的白云滩前,其时山光水色,绿荫桥影,两岸青山环绕,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一个白衣少年在圆月之下拥着一个红衣丽人焚香煮酒,弹琴吟诗,当时她唱的是: 冰轮辉冷霜凝时, 闺寞衾寒谁人知。 伤累累,枕上湿, 枉自凝眉形影只。 空对明月说心事, 明月怎懂我心痴。 来迟迟,月满时, 我的痴心已化石。 杏落梨开白雪飞, 翩翩洁羽泪空垂。 衣渐瘦,枉凝眉, 剪剪轻风似君归。 电光再闪,他陡然又看到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天黑如墨,雷鸣电闪,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扬鞭立马,似要远行,还是那红衣女子送他到郊外,递过体己,含泪道:“咱们虽未拜堂,其实在我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是你的人了,你若回来,也不负了我们往日的情分,你若不回来,我等你一辈子罢。” 电光三闪,他又仿佛看到了嵩山脚下,张灯结彩,红烛高照,装点得花团锦簇一般。那女子身着凤冠霞帔,对那白衣少年说:“我就需要你说一句话而已,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一世一双人,我等了那么多年,只为等你一句话,但你不肯讲,你太肯定了,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可是我已经厌倦了,因为等的太久,我厌倦了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所以我嫁给了他,至少他不会让我再等。” 这一幕幕如此的熟悉,却也如此的陌生,他们是谁?他又是谁?为何他能够那么还清楚地体验到那一抹痛彻心扉的绝望?无名用力地伸拳敲打自己脑袋,显是在竭力思索,但茫无头绪,十分苦恼。而那红衣女子声音却依然轻易地穿越了所有的伪装,深深地刺在了他的心上,甚至是在事隔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无时不口刻地提醒着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敢去碰的伤口。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颦眉蹙宇的少女,渐渐地竟又将她和那红衣女子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霎时间心中喜不自胜,却又悲不自胜,一手拉着沈轻舞,一边喊道:“絮儿,絮儿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我只要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欲知沈轻舞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破庙无名传神掌 书接上回,且说无名疯病复发,竟将沈轻舞误当做自己痴恋一生的絮儿,说了好些疯话。沈轻舞见他说话颠三倒四,接着又哭又叫,初时还觉得十分可笑,不想他这会子又说出这些疯话来,她心中虽然也知道无名是将自己认作了他人,却仍是不禁羞得两颊红潮,又不敢大声说话,用力抽了抽手,却没抽回来,心里乱跳,说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别拉拉扯扯的。” 无名道:“哼,你不肯让我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用?”猛然撒开了手,双腿一弯,矮著身子,往身旁一根柱子上撞去,“砰”的一声,他内功精湛,这一撞之势虽是猛恶,撞得头上泊泊冒血,但竟不曾晕去。沈轻舞见他仍不住地一下一下狠撞房柱,不多时已是血流满脸,虽怕他再抓住自己说些古里古怪的疯话,但心中到底还是微有不忍,道:“你消停会吧,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无名扭过头,微微瞥了一眼,见沈轻舞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似有关切之色,遂叹道:“你又管我作什么?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沈轻舞问:“你头上痛不痛?”无名摇摇头,道:“痛又如何,不痛又如何?你终究还是不肯跟我走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可知天下女人若是变了心,真真是冰寒雪冷,令人切齿的。” 沈轻舞见他又说疯话,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待要啐他,又不好跟一个疯子怎样,自己细思一番,更觉此话虽是粗鄙,但其中深情,竟是不能自已,一时想到自己苦恋陈玄生,若是他待自己能有此人对那絮儿一半的深情,自己便是立刻死了也无怨。再细细品之,更仿佛万句千言,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出,只管怔怔的瞅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嘤嘤低语道:“你别太难过了。我们去找絮儿,劝她跟你走,好不好?” 无名盯着她看了半晌,摇摇头,他虽有疯症,但方才那狠命的几撞之下,现在已略略恢复了神志,只凄然道:“嘿嘿,便是找着了又有何用?她是永不肯再见我的了。”沈轻舞叹道:“世间文字八万个,唯独情字最伤人,从古自今情字伤人几许,又幸福几人?你又何必介怀,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来的干净。” 无名摇头道:“你不明白,这世上太多的事,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莫要忘记。” 沈轻舞道:“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然事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你看开些罢。”心中却想:“话虽如此说,看他的神情,怕是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啦,唉沈轻舞啊沈轻舞,你对自己的事又何尝放的下,忘得了了?当年陈玄生对你说尽了甜言蜜语,说道就是为你化做了飞灰变成了轻烟也没半点后悔。你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不惜叛出冥狱,并以凤凰琴的下落相告,不料他为了林楚君那个小贱人,竟将你抛诸脑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沈姑娘,我们只是江湖上的道义之交,姑娘虽身在魔教,但在下觉得姑娘良知未泯,想引你入正途,如果因此引起姑娘什么误会,在下实感抱歉。不过,姑娘毕竟待我不错,将来如有补报之处,自不敢忘。’如此负心薄幸,决绝寡义之人,可这十余年来,你又有哪一天,不是把他想个千遍万遍?可笑你在蝶怨谷被人追杀,走投无路,纵火自焚之时,他却在扬州忙着和那林楚君大婚你如此放不下,忘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其情有别,但缠夹在一起,言语中的榫头居然接得丝丝入扣。不禁大起知己之感,惺惺相惜,同病相怜。无名本就是才智卓绝之士,见识不凡,乃道:“你让我看开些,让我相忘于江湖。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得失随缘,心无增减’的道理!话虽如此说,但吾辈凡夫俗子,怎能修得到这般‘得失随缘,心无增减’的境地?” 沈轻舞幽幽一叹,柔声道:“不错,你越想知道是不是不记得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加清楚。”无名道:“我老啦,看不看得开也无所谓了,丫头,你心地不错,我不为难你了。你走吧。”说着,手指轻弹,为沈轻舞解开了穴道。 沈轻舞活动了一番有些酸麻的手脚,此时和无名一番交谈,虽见他有时疯疯癫癫,但却是至情至性之人,心中已是把他当做忘年之交了,哪里还会想着甩掉他独吞《五毒奇经》?便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也不必去找丐帮了,那本《五毒奇经》实实在在还在我那,你跟我回映月宫去,我取来还给你。唉,此书对你如此重要,我却不知,真是对你不住。” 无名听她如此说,知道自己此前上了她的当,然此刻心境已然不同,反倒不以为意,只道:“你留着那《五毒奇经》,是想学上面的武功么?唉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那部《五毒奇经》实在是我想起过去事情的关键,倒不是舍不得那书,你既要学,我来教你也是一样。”当下指手划脚c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也不理会沈轻舞是否记得,只是说个不停。 他说的正是他自己根据《五毒奇经》所创的一套掌法。这掌法共有一十八式,招式路数和映月宫一派的“净莲掌”c“冰心诀”等武功颇为相似,只听他口中念道:“会当凌高峰c独揽群山小c狂风扫落叶c花落知多少c万里肃苍穹c枯树盘根老c山穷疑无路c回首向天招”一式一式演来,施展时有如飞鹰雨燕翩翩飞舞一般,姿势甚是飘逸灵动。 沈轻舞前生也曾自行钻研过《五毒奇经》,并自经书中创了一套毒砂掌,起初还以为自己已尽得《五毒奇经》的精髓,但随后才发现,同样取自一本经书,在无名这等武学大师的手中所创出的掌法,不但口诀更为高深,招式也多了诸般变化,当下忙收起了戏谑之下,一边凝神观看,一边心中默默暗记,她原本就极聪明,又有前生的根基,等无名一套掌法使毕,她已会了一半。再经他点拨教导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一套三六一十八招的掌法招式已全数学会。无名见她一点即通,心中也甚觉欢喜,道:“这一套掌法取自《五毒奇经》,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做五毒神掌,你演一遍给我看看。” 沈轻舞依言展开拳脚比划起来,这套掌法招式虽只一十八式,但却有三十六种变化,无名不知沈轻舞实际上已有一定研习《五毒奇经》的根基,见自己不过使了一遍,她便能将这繁复的掌法使得似模似样,不由得喜道:“你这丫头资质不错,果然是学武的好材料。这套掌法招式虽不算多,但变化不少,要在片刻之间学全,却也难为你了。不过这套掌法最要紧的却不是招式,而是内力的运用。” 当下又教她如何运用内力,如何在掌中附着阳性真气,又如何附着阴性真气,如何附以六分阳c四分阴,或者是二分阴c八分阳末了又道:“你须记得,我这五毒神掌虽是演自《五毒奇经》,但也是参考了当年天山缥缈峰灵鹫宫的绝学——生死符。这‘生死符’是当年的灵鹫宫主天山童姥所创,童姥出身逍遥派,曾以此逼得三十六洞主c七十二岛主乖乖听从号令,厉害无比。可惜灵鹫宫第二代主人虚竹子做了西夏驸马后没有收传人,此后西夏又被蒙古人所灭,以至于缥缈峰一脉的许多武学就此失传。唯有这‘生死符’还有些残章流传下来。只不过和当年的‘生死符’相比,那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沈轻舞道:“那照这么说,前辈你这五毒神掌也不算是什么厉害的武功咯?” 无名哈哈笑道:“怎么不厉害了?只是‘生死符’可隔空发射,我这‘五毒神掌’却需近身施展,你依着我教你的法门,发掌时以掌上不同的阴阳真气,便可在掌中炼出天下奇毒,且此毒系内家真力形成,非药石可解,端的是厉害无比,且虽只阴阳二气,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复不同,随心所欲,变化万千。击中对手时其伤口会呈现朱砂般的掌印,死时更是脸色发黑c剧痛奇痒。你不妨按我教你的法门试试看——咦?你发什么呆?我说了这许多,你可听见了?” 沈轻舞叹了口气,心道:“原来竟是如此,前世我自行钻研《五毒奇经》,见经上有云:‘掌毒摧敌,挡者立毙’,还以为是要在掌中涂上毒药去对敌,却没想‘掌毒’实指掌法毒辣。唉,这可全盘错啦。”嘴上却说:“我哪有发呆了?你说的我都记下啦,只是你叫我现在演给你看却使不得。” 无名奇道:“为何使不得?”沈轻舞道:“我前阵子练功走火入魔,伤了经脉,师父以针灸封了我的穴位,现在一点的内力都使不出来,怎么运真气在掌中制毒?” 无名急道:“你受了内伤?怎么不早说!”凝神查看她的伤势,许久不语,过了一阵,道:“你的伤势虽重,但也不是无法可解,你师父的针灸疗法倒是不错,就可惜见效太慢,可惜你不会世上最上乘的一门奇功。”沈轻舞问道:“那是什么啊?” 无名浓眉倒竖,喝道:“你怎地连世上第一大奇功都不知晓!”沈轻舞见他忽喜忽怒,不由得暗自担忧,心道:“唉,他患病已深,不知何时方得痊愈?”只听无名哈哈大笑,道:“那世上第一大奇功,自然就是少林寺的易筋经了,易筋经可化解天下所有的异种真气,包管比你那师父的针灸法管用。”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易筋经?那可是少林寺最上乘的武学秘笈,从不传授外人。我又不是少林寺的弟子,哪有机会去学?”无名笑道:“易筋经虽说是少林寺不传之秘,但要说普天之下除了少林弟子就没旁的人会,那也不见得。别的不说,我就会。” 沈轻舞奇道:“前辈,你是如何”话未说完,却被无名挥手打断了:“你莫要问我这个,我可想不起来啦。唉,其实我有太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不过眼下这不重要,我现在就把易筋经的心法传授给你,你学了就可以自行治疗内伤了。”说罢,正要传她口诀,忽听得庙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还听得有人道:“跑不了的”,接着门口便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力战番僧护全真 书接上回,且说无名正要把易筋经的口诀传授沈轻舞,忽见门口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便住了口。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原来却是方才树林之中,全真派诸人布下天罡北斗阵与无名相斗之时,那个站天璇位的小道士,不过此刻他衣衫褴褛,杏黄的道袍上到处是斑斑血迹,一手执着长剑,一手捂着肩膀,满脸惊惶之色,那鲜血还在不停地从指缝中渗出。他闯进庙中,见到无名和沈轻舞相对而坐,不禁也是一怔,一脸警惕地看着无名。 沈轻舞微笑道:“这位道长,不知怎么称呼?刚才在树林里多谢你啦,如今我和前辈之间的误会已解,他不会来与你为难的,你别担心。倒是道长怎么一会不见就弄得这般模样,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她何等冰雪聪明,只一眼就看出了那小道士心中所想,她对全真派的人并无好感,前生更是多次与全真派的人为敌,但这个小道士之前在树林中力战无名,总算也是为了自己的事,是以对他的态度也稍稍有所不同。 那小道士朝沈轻舞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礼,道:“贫道王常月,是复阳真人的弟子。可算是找到姑娘了,侍剑宫主正到处找你呢。”沈轻舞道:“我师父也来啦?” 王常月道:“适才姑娘被这恶人掳走后,我奉掌教真人之命赶去映月宫知会消息,谁知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侍剑宫主。”沈轻舞问道:“我师父呢?她也跟你来了吗?” 王常月摇了摇头,道:“我们分头找你,侍剑宫主一路南行,我则向北打听,不想刚刚在山下客店里碰到了几个番僧,听他们谈起,乃是西藏密宗门下,要去往重阳宫,还大言不惭地要挑了我们全真派,我一时气愤不过,就和他们动上了手。唉,只可惜贫道武功不济,不是那些恶僧的对手,姑娘快些走吧,那些恶僧马上就追来了。” 沈轻舞笑道:“我为何要躲?他要挑的是你们全真派,又不是我们映月宫。” 正说着,就听得外边传来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着:“就在这里,就在这屋里!”说着便有几个人连喊带跑一拥而入。为首一个八尺大汉,比常人高出一头,身着僧袍,布衣芒鞋,手提丈八金刚杵,虽不到二十岁年纪,但面目狰狞,脸黑得古铜似的,前额c颧骨c鼻子都比常人高凸,紧绷绷的块块肌肉绽起,沈轻舞向他只瞧得几眼,便心生厌恶之意。 只见那番僧大步走进破庙,斜眼扫了扫众人,用生硬的汉话道:“我说你为何单单逃来这里,原来却却是在此邀了帮手对付我。哈哈,你们几个一起上罢,贫僧有有何惧哉!” 王常月“呸”了一声,道:“你这贼秃与我全真派为难,犯不着带累旁人。”说罢“刷”地一剑,指向那番僧左肩。 那番僧哈哈一笑,道:“刚才的教训还没吃够么?还敢跟跟你佛爷爷动手?”挥杵挡开,“铮”的一声响,剑杵相击,嗡嗡作声,震得王常月虎口发麻,长剑几乎掌握不住,他心知对手劲力太强,忙退了半步,就势卸去杵上劲道,腕抖剑斜,剑光霍霍,剑锋已削向他右颈,那番僧笑道:“你们全真派妄称道门正统,中原大派,剑法尽是这么这么中看不中用么?给我师父提鞋也不配,中原武学,不过如此。”侧头避过,手中金刚杵猛地击落,直砸王常月顶门。 王常月不敢用剑去格,只得避向右侧,一面说道:“你这贼秃,休逞口舌之能,看招!”说罢,左手剑诀一引,长剑疾刺他大腿,使得正是全真剑法中的精妙招数“白鹤亮翅”。那番僧轻“咦”了一声,眼中微现惊诧之意,闪身让过,还了一杵。 转眼间两人已拆了十招,沈轻舞冷眼旁观,见王常月始终不敢与那番僧的金刚杵相击,只能围着他不停游走,不禁暗暗摇头,道:“这小道士不敢近身,剑短杵长,实则这番僧已立于不败之地。” 无名听她如此说,却笑道:“这番僧唯占着力气大点罢了,你看他每次来不及破道士的剑招,便以蛮力硬挡硬拼,也没什么了不起。”沈轻舞问:“以力破巧,不是武学的上乘境界么?”无名摇头问道:“你可知道黄裳?”沈轻舞道:“知道。他是北宋徽宗年间的武学奇人。”无名道:“那黄裳曾云:‘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是故虚胜实,无胜有,不足胜有余’。最高境界的武功,并不追求力大力强,所以才有,,之说。” 沈轻舞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手心发热,暗暗默念:“虚胜实,无胜有,不足胜有余虚胜实,无胜有,不足胜有余”细品之下,隐隐有所悟,却不知就此已窥上乘武学的门径。 却听无名又道:“不过这些年,我想了很久,虚胜实的目的是以虚御实,无胜有的结果也是化无限为有限,不足的目的是为了索取更多。无论以力破巧,还是以巧破力,终究只是途径,看你怎么用罢了。” 两人自顾交谈着,这时场中的形势又有变化,只见那番僧突然一杵扫出,似是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晃,便要摔倒。王常月眼疾手快,瞅见这天大破绽,连忙左手“呼”一掌拍出,击向他后心。 那番僧“哈哈”一笑,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金刚杵蓦地圈转,大喝一声:“着!”王常月左腿已然被打中,脚下一个踉跄,就此摔倒在地。他连忙用长剑在地下一撑,待欲站起身子再斗,却不想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惨呼一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原来这一下打的好重,腿骨已然折断。 那番僧收了杵,道:“如何你服了没有?贫僧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肯承认我密宗功夫天下第一,胜胜过全真派再叫我三声三声三声好爷爷,就饶饶你不死。” 王常月大骂道:“呸,士可杀不可辱,你快快一杵打死我罢,要我叫你‘爷爷’却是休想。” 那番僧道:“你从山下客店和我一路打到这里,何曾胜得了我一招半式?怎么,还不服么?” 王常月道:“本派武功深如大海,不能速成。我虽胜不过你,那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可不是我们全真派的武功不如你密宗。” 沈轻舞见他大败亏输,生死已在呼吸之间,兀自如此倔强,心中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却听那番僧大笑三声,喝道:“好,那那贫贫僧就成全你!”忽地一杵击向王常月的天灵盖。这一杵去势好快,沈轻舞此时便是有心相救,也已不及,眼见王常月当场就要被打得脑浆迸裂而死,蓦地只觉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正是无名,只见他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夹着杵身,巍然不动,任那番僧如何用力,这重逾数十斤的金刚杵竟是再也挪不了分毫。 那番僧试了几次,强抽兵器不得,也知是遇上了强敌,眼光一转,瞧向无名上下打量了一番,虽见他打扮奇异,却是看不出什么,当下倒也不敢怠慢,双手合什为礼,说道:“这位前辈不知不知有何吩咐?” 其实他却不知无名如今已有些疯疯癫癫,万事不萦于怀,但对那“天下第一”四个字却仍是看得极重,他刚刚倘若只要王常月承认他们密宗的武功高过全真派倒还好,却偏偏还要人家说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这可犯了无名的大忌。 无名道:“你刚刚说你们密宗武功天下第一,这我倒不服了,要领教领教。” 那番僧心中一凛,道:“前辈可是对贫僧的武功不以为然,要要指点一二?”他本意只是想说:“你是前辈高人,我是后生晚辈,我的功夫自然比不过你,只能在你面前出丑,请你指点。”但他毕竟是藏人,汉语不通,而江湖上切口之上,说的又往往是反话,比如说道:“在下既承阁下取了一对招子,此恩此德,来日必报。”还有所谓有事相求,往往也不怀好意,比如强人打家劫舍,通常便说:“我们一班苦哈哈的兄弟请总镖头赏赐,让他们也好混混日子。” 因此他好好的一番言语,在无名听来反而都当作反语,只听无名仰天长笑,声震屋瓦,大声道:“指点你?凭你也配向我叫阵?你叫什么名字?西藏密宗我也识得几个人物,你是谁的门下?雷霆上人还是大光明王?叫你师父出来,我和他比划比划。” “我叫强巴,家师多吉扎寺年则上师,乃是密宗的嫡系传人,岂是雷霆上人等出身旁支之人可比?”那番僧一脸倨傲地答道。 其时天下密宗有五个教派:白教c红教c黄教c黑教c花教,这五教虽都承认同一个祖宗——释迦牟尼。但相互间修行之法,以及对教义的阐释却各不相同。其中又以红教传承最久,历来自封为密教正宗。 红教即为宁玛派,“宁玛”藏语意为“古”c“旧”,该派以传承弘扬吐蕃时期译传的旧密咒为主,故称为“旧”;其法统与吐蕃时期的佛教有直接传承关系,历史渊源早于后弘期出现的其他教派,故称为“古”;通称“旧译密咒派”。它是最早传入西藏的密教并吸收原始苯教的一些内容,重视寻找和挖掘古代朗达玛灭佛时藏匿的经典。由于该教派僧人只戴红色僧帽,因而又称红教。因此这番僧称自己为密宗的嫡系传人,却不想祸从口出,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多吉扎寺:全称土登多吉扎寺。藏传佛教著名寺院,为六大红教寺院之一。“多吉”乃“金刚”之意,“扎”意为“石山”。寺名由后山上的自然金刚图形而得名。始建於十六世纪末,由扎西道杰创建。十六世纪晚期,原十三万户之一的拉堆绛的统治者扎西道杰被辛夏巴·才旦多吉打败,所辖土地也被辛厦巴家族占据。於是他就到处传教,并组织僧团——艾旺教团。後来扎西道杰在拉萨以南的雅鲁藏布江北岸创建了该寺。本书中,年则上师系虚构人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一剑光寒耀神州 书接上回,且说那番僧自称师承年则上师,此言一出,无名倒还不觉怎样,沈轻舞却不禁暗暗吃惊。 前生她在冥狱之时,这年则上师曾携强巴前来挑战,狱主莫汐颜推脱不得,与他在光明殿上一场大战,他们口中谈论,手中比武,斗了三天三夜,才将他击败。当时所有的狱众都齐声喝彩,莫汐颜却说:“说来惭愧,我凭借柳枝之柔韧坚利,才侥幸赢得半招,如果用剑的话,倒未必胜得了。这年则上师一身密宗武学修为绝不可小觑,你们以后若是遇上此人,需当小心谨慎。” 这句话沈轻舞一直牢牢记在心中,此刻听那番僧自称年则传人强巴,不由得心道:“原来是他,却不知他为何又要与全真派为难?这强巴的武功虽然还过得去,但比起他师父当时的风光,那可是大大不如了。看来这年则上师的本事他还没学全。不过说来也怪,这强巴我前世曾见过,看他面相,倒和印象中有几分相似,但我记得他当日来到大光明殿时,虽不算是容貌清雅c风度翩翩,却也是一副脸削身瘦的模样,怎么他年轻时竟是这般五大三粗,面容狰狞?难道密宗的功法还能减肥?” 这样胡思想着,却听无名道:“原来如此,我不和你动手,去叫你师父那个什么年则上师来罢,省得你说我欺负晚辈。” 那番僧强巴道:“我师父是圣僧活菩萨,神通广大c天下无敌,怎怎能”无名听他说“天下无敌”四个字,更是气得哇哇大叫,右手伸出,右手已抓起强巴魁梧雄伟的身躯,顺势一提,将他举了过了头顶。 这一下快得出奇,众人但见强巴的僧袍一阵晃动,偌大的身体已被举在半空,却未看清无名使的是甚么手法。这强巴能使得动几十斤的金刚杵,武功自是不弱,但被无名这么提起,竟是全无反抗之能。只见他双手双脚在半空中乱抓乱踢,口中连连怒吼,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无名道:“你说你师父天下无敌了?这我可不信!你还敢在这聒噪,不去叫他来和我比试,信不信我马上掌毙了你!” 强巴此刻人在半空,这才知无名的厉害,实不是自己所能抵挡,骇得面如土色,忙道:“是,是。我去请师父来,跟前辈切切切磋我们小辈跟你提提鞋也也不配可我师师父他他老人家在在雪雪山大大轮寺这这急切之间如何来到得了?” 无名怔了怔,喃喃道:“你师父不在附近?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一面说着,一面把他顺势放了下来,又伸拳用力敲打自己脑袋,显是在竭力思索,但茫无头绪,十分苦恼。许久,忽然哈哈一笑,朝沈轻舞招了招手,道:“有了!有了!我也不和你动手。丫头,你过来,你来和他打。” 沈轻舞奇道:“前辈,你让我和他打?”无名道:“不错不错。”沈轻舞道:“前辈,你不是要和他师父争那个天下第一么,我又不要争这个,怎么让我和他打?” 无名道:“丫头,你说咱们俩的武功,谁更厉害一些?” 沈轻舞道:“这个自然是你厉害啦。” 无名道:“我现在传你一套剑法,你来和他对打,你要是胜了,那就说明我的徒弟比那个年则上师的徒弟厉害,既然我徒弟比他徒弟厉害,那师父不就更厉害了嘛。” 沈轻舞扑哧一笑,道:“前辈,我已经有师父了。”无名听她不肯学,不由得愀然不乐,不悦道:“怎么,我做不得你师父么?” 沈轻舞和无名相处时间虽短,但经过此前一番长谈,其实早已将他引为知己好友,此刻见无名有些神情郁郁,心中不免微微有些不忍,柔声道:“好吧,我学就是。只是前辈,我内伤未愈,使不得内力,输了恐怕堕了前辈的威名。” 无名听得沈轻舞愿意跟自己学武功,心中大乐,道:“不怕,我这套剑法,乃是这两年刚刚悟出来的极高深的武功,就算不靠内力驱使,也绝对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法,还怕赢不了这个番僧?”说罢,当场拿过一根树枝,便要现场传剑,刚比划了几下,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喂,你这贼秃,不许偷看。” 那强巴本来还想趁机偷瞧两招,见无名如此说,连忙转过头去,道:“我我是密宗弟子,才才不学你们中原”话没说完,却见无名攸地出指,点了强巴身上几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这才拉着沈轻舞自去庙后传剑。 过了摸约两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回到庙中,无名伸手给强巴解开穴道,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塞到沈轻舞手上,对她道:“丫头,刚才说的都记住了么?”沈轻舞道:“都记得啦。” 无名道:“好,你就用我教你的剑法和他打。” 那强巴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即便真有什么高明剑法,天资再好的人,又哪里能学得几分?怕她何来?”口中却说:“姑娘你出招吧。” 沈轻舞一声轻笑,道:“大喇嘛,你可要小心了。”话音刚落,蓦地里疾冲上前,当真是动如脱兔,一瞬之间,与强巴相距已不足数尺,本来杵长剑短,强巴内力高强,只要运杵护住要害,周身真气激荡之下,自会形成一个天然的防御圈,沈轻舞又不能运用内力,轻易攻不进去,强巴就立于不败之地。但沈轻舞这一冲招式之怪,无人想像得到,而行动之快,更是难以形容。且她这么一冲,强巴的金刚杵已到了她的背后,这防御圈便算是不攻自破了。 强巴大惊之下,下意识地就挥掌向沈轻舞面门拍去,想要将她迫退,但沈轻舞一招得手,哪里还容他拉开距离?右手长剑递出,划出三个耀眼的剑花,跟着刺出一剑。这一剑出手之奇,又是出人意料,而速度之快,更是疾逾闪电,竟不等强巴挥掌击实,便要先将他刺个对穿。 强巴和沈轻舞甫一动上手,便感到她内力果然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全无内力,但他万想不到沈轻舞剑招迅捷,诡异如斯,不禁又是一惊,眼光中突然露出极大的恐惧。眼见情势危急,连忙撤招后退,想要重新拉开距离,以便展开金刚杵法,守住门户,不料沈轻舞变招奇速,剑势一展,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更兼身姿飘逸灵动,宛如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这一下直瞅得强巴眼花缭乱,骇然道:“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剑法!”急忙再退,却哪里还跑得开?只听“嗤嗤嗤嗤”数声,左肩右腰,前胸后背接二连三地被长剑刺中,幸亏他一身横练功夫,沈轻舞又不能运用内力,这几剑都刺得不深,因此才保得性命,否则只怕立时就要命丧当场。但饶是如此,也已是身负重伤,无力再战了。 沈轻舞道:“这便是无名剑法了。怎么样,大喇嘛你服了么?”说罢一声长笑,身子倒纵出去,已离开他有三丈远近,侧头向无名道:“前辈,你看我使得对不对?” 无名点头道:“妙极妙极,我就说你这丫头天资聪颖,传你这套剑法定不会错,若是还能再快一点就更好啦。” 沈轻舞轻笑道:“再快一点,我可没那本事。” 无名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么短的时间你能练到如此地步也算难能可贵了,将来你内伤好了,自然出招还能更快。喂,臭和尚,你瞅我这剑法比你师父如何?谁是天下第一?”后一句话却是对强巴说的。 强巴自小师从年则上师,他天资不错,不到二十岁就学会了师父许多的本事,虽然功力仍欠了火候,但出道以来也一直纵横西藏,未逢敌手,是以养成了骄傲自大的毛病,从来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他们久在藏地,听说全真派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大派,掌教赵真嵩更是当今武林一流的高手,故师徒二人便打算挑战全真教,一扬西藏密宗的威风,这一回他就是奉了师命先行出发来打探虚实的。 此前和王常月动手,他还以为连全真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尔尔,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是以更坚定了密宗武功天下第一的念头。不想此后先是被无名一招拿住,接着又败于沈轻舞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之手,不由得满心羞惭,但也只得服软,低头道:“自然自然是你老人家。” 无名哈哈大笑,四下里山谷鸣响,霎时之间,便似长风动地,云气聚合。强巴及一直站在门外的几个随从初时惨然变色,跟着身颤手震,呛啷啷之声不绝,一柄柄兵刃都抛在地下,只听无名道:“很好很好,你这后生知错能改,总算知道我才是天下第一了。老夫今天心情好,饶你一命,赶紧带上你的人给我滚吧。” 强巴呆了半晌,突然一声发喊,拼命的奔下山去,跌跌撞撞,连兵刃也不敢执拾,他带来的几人见大师兄落败,哪里还敢逗留叫阵,顷刻间都走得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无名此时兴致极高,又凑到王常月跟前,问:“喂,小道士,老夫武功天下第一,你可服不服?”他原想自己刚刚力压密宗,这是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的事,这“天下第一”四字铁定是当仁不让的。何况自己又救了这小子性命,不由得他不服,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哪知那王常月却摇头道:“你武功虽高,但和我们祖师爷比起来,只怕还是不及的。” 无名登时变了脸色,喝道:“你这个臭道士,你你好,你说你祖师爷是谁?你叫他来,我也和他比划比划!”王常月道:“你这是故意消遣我么?我祖师王重阳是宋时人物,如今早已作古啦。再说,江湖中谁不知道‘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你莫以为你白云山庄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不要说悟须大师c天机道长他们,甚至那冥狱魔女莫汐颜,武功都未必输给你。” 他不说还好,不想那无名一听说“白云山庄”四个字,整个人竟是如轰雷掣电,浑身一颤,口中直道:“白云山庄白云山庄这名字好熟”一边说着,一边冥思苦想,竟不自觉地瘫坐了地上! 沈轻舞见他两眼发直,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连叫他几声,不闻答应,怕他疯病又要发作,心下甚是担忧,温言道:“前辈,想不起来就别想啦,咱们歇歇罢,一会我陪你去拿书。” 话音刚落,不想无名突然大叫:“为什么这么耳熟?为什么这么耳熟?我是谁?我是谁?”一下子跳起老高,双掌乱舞,身子急转,其快如风的冲出庙去。 沈轻舞大叫:“前辈!前辈!”想要拉他,但那无名动作奇快,转眼已在十余丈外。她连忙提步追了出去,但只追得几步,那无名已然不见了人影,沈轻舞只好停步驻足,呆得半晌,四顾茫然,但见空山寂寂,微闻鸟语。不由得满心惶急,暗想:“前辈这般疯疯癫癫的,却实在待我不错。唉,如今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怎生是好?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找到他。”心意既决,登时精神大振,提了长剑,大踏步出山而去。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少女轻衫江湖行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下得山来,一路南行,晓行夜宿,但逢遇到人烟稠密之处,便四处打听无名的行踪。这一日路过青湖,她前生便素喜江南水乡风光,只恨无缘一见,今日又恰逢庙会,青湖镇上最是热闹繁华,便盘算着游历一番,顺便打探消息。 如今已是春天,二月二刚过,江南地气温暖,春雨如酒,扬扬洒洒,如烟似雾。在霏霏斜舞的烟雨中,朦胧成一种古意的浅愁。桥街相连,河埠廊坊c过街骑楼c临河水阁。柳条儿随风飘荡,夹杂中丝丝萧条,倒映在淡绿的河水里,小镇如身着盛装的江南少妇,在秋色里安然恬静地展示着她独特的韵味。正是: 一夜雨尽百花香, 欲卷绣帘春恨长。 小桥流水入香榭, 斜风细细迎朝阳。 暖暖春风之中,但见石桥飞架,桥下河水潺潺,往来穿梭的船只在飞花细雨中匆匆而过,这匆匆的游船就是河巷里一道美丽的风景。船顶搭着深蓝色布棚的乌棚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轻盈地悠哉悠哉,在绿树掩映下,瞬间从桥洞一穿而过,看似那么的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沈轻舞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过了石桥,踏在潮湿斑驳的青石板路上,走过一条条幽深长长的巷子,乍从幽僻山谷回到这烟花世界烦恼人间,看着屋檐下摇曳着红色的灯笼。热闹非凡的老街上开茶馆的c设药铺的,打铁的c纺棉花的,有编竹器的c捏面人的,有制木器c写书法的街道两边被一间间小小的店面充斥着,琳琅满目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由一阵唏嘘,口中喃喃吟道: 漠漠轻寒上小楼。 晓阴无赖似穷秋。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吟罢,幽幽一叹,一面信步前行。不多时,竟见前头又是一座石桥,桥下一座酒肆,一边压水,一边沿街,看样子新造不久,雕甍向天,飞檐突兀,煞是壮观,泥金黑匾上端正写着“倚河临风”四个大字。沈轻舞仔细一看,暗叹:“字是不坏,但笔意太劲,固然雄健之极,但是锋芒毕露,却不知刚极易折,虽算不得上乘之作,但这等闹市喧嚣之所,形胜繁华之地,能得此山环水漩之处歇足,却也难得了。” 于是移步行来。刚入肆门,早有店小二上来招呼,沈轻舞四下一顾,见店中寥寥数张台桌均已坐满,只右首临窗一张台子边上,单坐了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身侧还侍立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桌上摆着几样蘸花细刻的银质碗碟,却将店家所供餐具一概不要。 沈轻舞一见他这等排场,便猜是哪一家的富贵公子,也不好上前叨扰,招手叫过店小二,问道:“这里太吵了,楼上可有座位?”店小二道:“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今儿是庙会,楼上都已客满啦。” 沈轻舞抬起头,如水般的目光顺着楼道往上看了看,笑道:“你莫唬我,你们这么大的酒楼,怎么会一个空座都找不出来?”径自上楼,果见楼上屏风相隔,明明还空着一张雅座,不禁嗔道:“难怪人家都说,车船店脚牙,没罪也该杀。这不是还有空位置么?你这小厮竟然骗我!” 店小二忙道:“姑娘,实不相瞒,这位子是忆府的人预订下的,他们这几日要办大事,在每间酒肆茶楼都订了专座款待前来拜会的江湖朋友,看姑娘的打扮,也是江湖中人,若是忆府的贵客,便请出示下英雄帖,小的这就给您老奉茶。” “我不管你什么万府亿府。”沈轻舞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连着手上的长剑,一齐放在桌子上,冷笑道,“姑奶奶我今天就坐这了,桌上这两样东西,你自己挑着选一个罢。” 说得店小二一声儿不敢言语,讪讪地呆了半晌,只好道:“姑娘既定要此座,那小的就斗胆做主先安排给您了,只是请姑娘莫要声张,就是疼怜小人了。”沈轻舞道:“这个我自理会得。”说罢入坐点了酒,又要了糖醋鱼c骨董汤c狮子头c螃蟹面四样佐餐。一面自斟慢饮,一面倚楼斜顾。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楼外烟雨已歇,夕阳斜照,给天地间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桥下湖波荡漾,柳拂春风,画舫c沙飞c乌篷c水上漂各色游船衔尾相接,桥边善男信女扶老携幼攒拥往来,沈轻舞高坐酒楼赏景饮酒,不一会儿便已微醺。只听一阵琵琶穿壁而来,接着一个歌姬娇声细细曼声唱道: 暖雨晴风初破冻, 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酒意诗情谁与共? 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 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 独抱浓愁无好梦, 夜阑犹剪灯花弄。 这一阵歌声传入沈轻舞的耳中,她几杯热酒下肚,雪白的脸泛上血色来,心头更是思潮起伏,尤其是听到“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两句之时,不免又勾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她本就带了几分酒意,这一下更是引得柔肠百结,真真是“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了。 朦胧之间,仿佛又看到扬州琼花观中,陈玄生长身玉立,牵着林楚君的手,一脸温柔地对她说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陈玄生今生能和你双宿双栖,夫复何求。”又仿佛听到他一脸冷漠地对自己说道:“沈姑娘,咱们正邪不两立,本不该再见面。不过你既然来了,今日咱们索性把话说清楚:你虽和我好,但我们正邪殊途,终是难成正果。况且我的心早已给了楚君,可没法分成两个,只能辜负姑娘一番美意了。若是姑娘还认我这个朋友,下个月我要在扬州跟林姑娘成亲。那时你如有空,还请你大驾光临来吃喜酒;若是姑娘不愿意来,那也由得你。” 桩桩点点,无一不是恨事,直痛得她恨不得自尽,不由长叹了一声,连忙转开心思,极力地缓解开心底越来越沉重的压抑感,招手叫过跑堂的小二,问道:“可曾见过一个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中年人从这经过?” 店小二奇道:“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中年人?” 沈轻舞道:“不错,他大约五十岁上下,身穿白衣,脸须棕黄,不过行事有些疯疯癫癫的。” 店小二想了一会,摇头道:“未曾见过。”沈轻舞也不再问,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接着喝酒。不想那小二走开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姑娘若是找人,何不妨去镇上的忆华庭府上?” 沈轻舞怔了怔,问:“忆华庭?我去找他做什么?”店小二道:“忆华庭可是我们青湖最有名的人物了,不但是江南三省的武林领袖,名满天下,人称‘江南大侠’,而且拥有良田千顷,万贯家财。过两日便是他的续弦之喜,据说忆大侠已经撒了英雄帖,不但青湖一带的士绅名流,富商巨贾;甚至江湖上名头响亮的角色,各大门派的首脑,得知他的喜讯,也都会前来道贺。姑娘到那一打听,没准就能见到你要找的人了。” 沈轻舞心中一凛,想起忆华庭也是武林中一号人物,虽然向未谋面,却也久慕其名,暗想:“这忆华庭我倒也听说过,知他是点苍派的门下,不过我记得前生他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怎地我重活了一世,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江南大侠’?也罢,反正左右无事,前辈又一直没有消息,就去他府上碰碰运气,或许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 主意已定,正打算离去,忽听得楼下一片声儿地吵嚷起来,循声望去,只见楼下右首临窗处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一个年轻的少妇拖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似乎在求情告饶。沈轻舞看那少妇时,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虽然无十分颜色,但皮肤白皙,颇有些动人心处。 而她面前站着的,却是方才孤身独酌的那个锦衣青年,正不住口地骂道:“你这贱妇好不要脸,当初又不是我逼的你,银子我也给过了,还来纠缠做甚?知趣的就赶紧走开,大庭广众的抛头露面,你丢的起那人我还丢不起这脸呢。”那少妇低垂着头,道:“公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做出这等事情,是我自己没脸。只是两个孩子还小,可叫他们怎么过” 锦衣青年听得“孩子”二字,更是勃然变色,怒道:“你休要无理取闹!咱们两个一无父母之命,更无媒妁之言,谁知道你身边这两个是哪个男人的野种,凭什么说这两个孩子是我的?” 许是此话太过诛心,那少妇刷地一下白了脸色,晃了一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几欲晕倒,半晌才缓过气来,凄然道:“华兴忆公子,我我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要娶县令的小姐,我我拦不得你,可这这两个孩子是你亲生骨肉,你怎能不认” 那青年忆华兴道:“荒唐,你说这两个孩子是我的,你可有凭据?” 那少妇脸色一白,道:“你我皇天在上,事关名节,我怎会怎会” 忆华兴冷笑数声道:“你休要再提什么名节,真真羞也羞死了,你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名节可言?”说罢便命小厮收拾东西,那少妇眼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再也不顾脸面,一把上前抱住他的腿,道:“你辱我不要紧,可孩子是无辜的。” 忆华兴怒道:“你快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可告诉你,你莫要再讹我,要知道我大哥可是堂堂‘江南大侠’,青湖首富,便连县尊大老爷都和他兄弟论交,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当心被我大哥知道了,先送进衙门办你一个讹诈之罪!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又拿手推她。 沈轻舞听到这里,她因陈玄生之故,一生最痛恨男人负心薄幸,眼见此人之凉薄一至于斯,还在那里混推混搡的,如何还能忍得?清喝一声:“住手!”身影闪动,瞬间从二楼追到了忆华兴身后,衣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指成爪,就向他头顶插了下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忆华兴眼见她手掌已将顶门罩住,五指插落,立是脑浆迸裂之祸,却苦于被那少妇抱住,一时脱身不得。不过他毕竟是忆华庭的亲兄弟,身手不弱,当下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就是一侧头,同时右手穿出去扣沈轻舞脉门。不想沈轻舞这一招乃是虚招,见他右手搭到,蓦地变爪为指,轻轻一拂,忆华兴顿感右手腕一阵酸麻,跟着沈轻舞左手手肘攸地撞来,正中他胸口。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一个踉跄。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地上。 沈轻舞跟上一步,一脚踏在他胸口,冷笑道:“‘江南大侠’府上的弟子,原来这般没用。”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他膻中穴上,这膻中穴乃是人体气海,一旦受制,忆华兴顿感内力涣散,全身软绵绵地爬不起来,嘴上犹自硬道:“你是何人?敢得罪我们忆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轻舞“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你难道现在才知道么?”她如此应答,倒一时让忆华兴不知说什么好,就在他一怔之间,只听沈轻舞又道:“我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忆华兴问道:“你待怎地?”沈轻舞道:“饶你性命,那也不难,你今日回去即刻将县令的女儿杀了,明天娶了这位姑娘,须得三书六礼,一应俱全。少一样,我砍下你一根手指头。” 忆华兴怒道:“这是我和这女子之间的私事,你凭什么”话未说完,却被沈轻舞不容分说地打断了:“你既然花言巧语的将人家骗上了,那就非得娶她为妻不可,不该再去奢望娶别人家的女孩,何况你们还有了骨肉。这种事我没听见便罢,只要给我知道了,就由不得你了。” 忆华兴指着那少妇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沈轻舞道:“我不识得她,也不需要识得她,我只要知道她是你什么人就够了。” 忆华兴道:“你既又不识得她,何必如此帮她?那县令的女儿又没得罪你,为何要我杀她?” 沈轻舞道:“叫你杀了县令的女儿,你从此断了念想,才会安安静静地和她过日子。” 忆华兴道:“世间怎有你这等蛮不讲理之人。我又怎能受你要挟滥杀无辜!” 沈轻舞冷笑道:“你当真不怕死么?”一边说,一边抽出剑来,只见青光闪动,每说一个字,便在他脸上划上一剑,说到“怕死么”三字时,已在他脸上连划了十七八剑,却是没一人看出她是如何出剑的。剑法之快,剑招之精,当真匪夷所思。 忆华兴只觉脸上奇痛无比,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女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说动手便动手,这一下当真又惊又怒,道:“你你你等着,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沈轻舞道:“你大哥?便是那忆华庭了么?他既是什么‘江南大侠’,若知道你这般始乱终弃,只怕也不会放过你罢。”说着又是一剑,将他一片耳朵削了下来。忆华兴贵为忆府二爷,在府上从来养尊处优,哪曾受过这等虐待,不由得惨呼出声。 沈轻舞还要再动手,却见那少妇忽然扑在他身上,喊道:“女侠,女侠,你饶了他罢。” 这一下变出意外,沈轻舞也不由自主地得停了手,瞪着她看了半天,恨恨道:“这人如此负心薄幸,你还为他说话?” 那少妇垂泪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两个孩子的爹爹。” 沈轻舞道:“你莫要害怕,我定然让他风风光光地取你为妻。”那少妇凄然摇头,道:“小女子多谢女侠仗义出手,然而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心既已不在,我便是留得他的人一世,又有何用?只要他肯把两个孩子接去,莫要让孩子跟着我漂泊江湖受苦,我也不枉了。” 这几句话说得虽轻,却是斩钉截铁。只不想这简简单单几句,竟如同一个疾雷,炸得沈轻舞心头乱跳。耳边反反复复只回荡着那如幽如诉的声音: “强扭的瓜不甜” “心既已不在,便是留得人一世,又有何用” 这声音虽是柔弱,却仿佛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沈轻舞呆呆地看了她半晌,转念一想:“人家苦主都不计较了,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不觉心灰了大半,抬头看看见天色已晚,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缔良缘变生不测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酒后一时兴起,出手教训了一个负心薄幸的登徒子,不想那苦主却反而为他说情,闹的好生没趣。遂径自回客店休息去了,当夜左思右想,总不得主意,自己反而气得一夜辗转难眠,过得两日方渐渐好了。 这一日她走到街上散心,却见镇上更加热闹了起来,到处喜气洋洋,沈轻舞一打听,才知今日是“江南大侠”忆华庭的续弦大喜,忆华庭交游广阔,连青湖的县令都是他的拜把兄弟,知他大婚,故特命全镇街道店舍均张灯结彩以示庆贺之意。 沈轻舞见他一场婚礼搞的如此铺张,又想到前两日碰见的那凉薄之人就是他的兄弟,心中不喜,暗道:“这个忆华庭怎么说也是点苍派的成名人物,江湖儿女行事素来豪爽简洁,他却偏要搞的如此奢华隆重,看来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哼,他有那样的兄弟,自己只怕也不是好人,还称什么‘江南大侠’,真是令人齿冷。”正要不顾离去,忽又想道:“那店小二说他撒了英雄帖,广邀江湖朋友,说不定无名前辈也会前来道贺罢了,我还是混进去看看再说。” 主意既定,便随人流到了忆华庭的府门前,隔着围墙一望,只见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后边一带花园里,树木山石,也是葱蔚洇润,不由得微微一惊,心想:“想不到这忆华庭竟这等豪富。倒不知今天的新娘又是谁,真是鸾胶再续琵琶,却胜似当年萼绿华了。” 这样想着,又转到正门前,只见左右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上有一面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书“忆府”两个大字。门前人潮涌动,车水马龙。门口迎宾带客的忆府弟子虽多,规矩却不甚严,沈轻舞混在人群中,轻轻巧巧就进了府中,只见府内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皆雕梁画栋,心中暗暗纳罕。 进了厅中,早有一名忆府弟子迎了上来,一边招呼,一边请教姓名。沈轻舞照实说了。她此时已不是当初名震江湖的冥狱圣女,只不过江湖上的无名之辈,那弟子自然没听见过她的姓名,因问道:“姑娘从何处来?” 沈轻舞便道:“碎云渊。”映月宫的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那弟子大约也没听说过,怔了怔,问道:“姑娘是跟随师长前来道贺的么?”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不是。”今日来忆府观礼道贺的多是武林名宿,那弟子原以为她大厅里哪位大侠门下的弟子,见她否认,登时便有些轻视起来,脸上却不露半分神色,只道:“姑娘随我来。”安排沈轻舞在厅角一处落座。 其时这桌上已有几位宾客就坐,沈轻舞略扫了一眼,却一个也不识得,想来都是些江湖中的无名小辈,心中也知忆府之人是将自己分派在了偏席上,跟最不相干之人共座,倒也不以为意。当下自顾东张西望,在人群中寻找无名的身影,只看得一会,便觉人头攒动,川流不息,想找个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正没奈何处,忽听身边有人问道:“这位姑娘为何叹气?”沈轻舞回头一看,只见说话之人坐在自己右首,大约二十多岁,白净面皮,团团一个胖脸,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也不知是谁,只好含糊道:“我找人。” 那人道:“姑娘可是寻找同来的朋友么?”沈轻舞摇头道:“我没朋友。”那人愣了愣,道:“在下陈俊德,是‘江南大侠’忆华庭的门下,不知可否和姑娘交个朋友?”他见沈轻舞容颜姣好,早有亲近之意。 殊不知眼前的女子虽年纪轻轻,然实则已两世为人,这等借故搭讪的小伎俩如何瞒得过她去?沈轻舞本不想多做理会,却不料此人竟说出“江南大侠”四个字,心中一动,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问:“你是忆华庭门下?忆华兴是你什么人?” “正是在下师叔。”陈俊德答道,心里微感诧异,忆华兴虽是府上的二爷,但无论武功,名望都无法和忆华庭相提并论,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不想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然知道他。想到这里,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忆师叔素来风流好色,难道这女孩竟是他的”他不敢再深思下去,唯恐唐突了佳人。 沈轻舞却仍是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半晌,忽又轻轻一笑,问道:“你师叔近来可好?”陈俊德叹了口气,道:“师叔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受了重伤,还和师父吵了一架,这些天一直呆在府中养伤。”沈轻舞问道:“吵架?因何吵架?”陈俊德道:“是为了我师叔的婚事。”说了情由,黯然叹息,心想:“这句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别的话却是不足为他人道了。” 原来当日忆华兴受伤回府,本来如果只是寻常的受伤,他也不想把此事告知哥哥,但沈轻舞那十几剑颇为狠毒,全都是伤在他脸上,还割去了一只耳朵,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的,因此也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了。 忆华庭得知情由,也是不禁破口大骂:“我好容易为你攀上了县尊大人的亲,原想我忆氏一族从此结亲官宦人家,咱们两兄弟也能光宗耀祖,更指望你能从此收心养性。不想你倒好,在外头昏天黑地,连野种都生出来了。何况此事在临风楼闹的这么大,想瞒也瞒不了,只怕没两天,就要传到县尊大人的耳朵里去,这大好的亲事怕是要吹了!”因此骂了几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他先安心养伤,一面暗自苦恼如何与县令解释此事。 沈轻舞听到这里,撇了撇嘴,暗道:“哼,这等负情忘义之人,那天没一剑结果了他,已经是便宜他了。”也不再深究此事,转了话题道:“兄台何故叹气?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原来陈兄是忆大侠的徒弟,想来名师出高徒,阁下的武功定然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这本来仅是普通的客套而已,但陈俊德却没听出来,还道沈轻舞真心佩服自己,不由得很是高兴,嘴上却还谦逊道:“不敢当,师父的本事,我都还学不到万一,没得给他老人家丢脸。”沈轻舞微微一笑,又问道:“忆大侠今日大婚,我看忆府弟子个个忙的焦头烂额,你怎么不在里面帮忙,反而坐在这里。”陈俊德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见到新娘。” 沈轻舞奇道:“这是为何?你师父大婚,厅上人人都赞他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难道你竟不赞成这桩婚事?”陈俊德摇了摇头,道:“在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师娘。”沈轻舞皱了皱眉头,不由得联想起忆华兴始乱终弃之事,心想:“难道这‘江南大侠’也是这般凉薄之人?哼,当真有其兄必有其弟!”登时脸色一沉,问道:“你师父难道是停妻另娶?” 陈俊德忙道:“不是不是,这话从何说起?”沈轻舞这一下更奇了,忙问道:“那你为何反对?”陈俊德道:“我自小是在师父家里长大的,师娘一直待我很好,如今她刚刚过世,尸骨未寒,师父就忙着新娶,这这” 沈轻舞问:“这什么?”陈俊德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而且,这个新娘子也也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沈轻舞也来了兴致,又问:“怎么不好了?” 陈俊德叹了口气,道:“新娘子,是嘉兴来的,据说是师父的一个朋友,叫什么雪伊伊的,容貌虽好,还是忠良之后,但是但是但是她并非处子,不但嫁过一次,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拖油瓶,我曾听新娘子唤他什么什么风儿” 沈轻舞听得此处,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忙问:“风儿?难道是柳随风?” 原来这柳随风不是别人,前生沈轻舞投身魔教之时,他已是冥狱的勾魂使者,虽然他当时年纪很轻,甚至比沈轻舞还小着几岁,但因喜着黑衣,形容冷淡,凶暴怪异c令人发指,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为“黑无常”。他一身武功据说源自东瀛,阴符魔刀独步天下。他和沈轻舞c虚素秋c赵馨月并称“蝶舞寒秋,晓风残月”,也是莫汐颜手下最得力的冥狱四冥将之一。 沈轻舞虽和他分属同僚,但柳随风对自己的过去一直讳莫如深,因此沈轻舞所知也不甚多,只是隐约听说过他的母亲姓“雪”。此时她听陈俊德提到新娘名叫“雪伊伊”,又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风儿”,是故有此一问。 陈俊德摇了摇头,道:“我只听新娘唤他‘风儿’,是不是姓柳,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雪伊伊嫁了我师父,这个‘风儿’也要改姓忆了罢。” 沈轻舞心里怦怦乱跳,直想:“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柳随风怎么会变成忆随风了?这这”隐隐觉得重生以来,许多事情似是都和前世不大一样了,但究竟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却怎么也想不透,脑子里一片空白。那陈俊德后头又说了几句什么,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正没做理会处,又有许多远客流水般涌到。沈轻舞定了定神,暂时抛开纷乱不堪的思绪,留心倾听礼赞唱名,见来人中有少林寺达摩堂首座绝生大师,“铁布衫”铁劲,八卦门掌门简一笑c云南沐府“乾坤刀”沐顺c左明珠夫妇等,倒有一大半是前世的仇家,然而眼下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恐怕这些人怕是一个也认不出自己了,不禁暗暗有些好笑。只管自顾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观,只见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也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不一会儿,忽听得砰砰砰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知客c庄丁两行排开。众人都让在两旁。大厅门口又走来一位满脸胡须的年长道士,挽了一个道髻,身着杏黄道袍,手执浮尘,身背一口宝剑。却是那在碎云渊前山和沈轻舞有过一面之缘的全真派掌教赵真嵩。只听众宾客悄悄议论:“忆大侠面子真大,连全真掌教都亲自来道贺了。” 沈轻舞不愿在众人之间与他会面,缩在一个高大汉子身后向外观看,只见那赵真嵩甫进得大厅,后堂中便走出一人,却是器宇轩昂,颇见威严,正是“江南大侠”忆华庭。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赵真嵩面前,拱手执礼道:“复阳真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忆某何以克当?” 赵真嵩笑道:“忆大侠曾三访全真,贫道来回拜一次,那也是礼尚往来啊。”忆华庭道:“道长遣一门人前来也就是了,怎敢有劳法驾。”说着便将赵真嵩迎入上座,大厅中群豪见全真的掌门人亲身驾到,均想:“忆大侠的面子可大得很啊。”纷纷上前与二人寒暄见礼。 忆华庭交游广阔,众所钦服,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c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他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江南大侠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到得晚间,忆府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忆府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c前厅c后厅c厢厅c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真真是“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忆府众弟子便恭请众宾入席。忆华庭穿着崭新的新郎衣冠,又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忆华庭略一拱手,朗声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我忆华庭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今日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包涵。”说着又是一揖。 群雄早已料到他有这一番说话,纷纷起身向他道贺,有的恭维他什么“郎才女貌”c有的又说什么“佳偶天成”c还有的说“百年好合”等等,忆华庭一一答谢,又道:“今日是忆某和雪伊伊雪姑娘大喜之日。忆某承蒙诸位看得起,执掌江南三省武林,如今天下纷乱,北地俺答汗年年南犯,侵扰我边关百姓,凡我江湖同道,务须心存忠义,誓死杀敌,力御外侮。”一番话说得群雄齐声答应,神情甚为激昂。 忆华庭又道:“忆某生平最大夙愿,就是抗击胡虏,保家卫国,这也是内子的心愿。趁今日天下英雄齐聚在此,忆某提议,咱们何不歃血为盟,共抗外敌?” 群雄轰然而应,均道:“忆大侠你是江南三省武林盟主,咱们大伙儿都听你的!”有的道:“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忆大侠德高望重c我提议由他领头,继续做咱们的盟主。”也有的道:“少林寺的悟须大师素为武林泰山北斗,深孚众望,我提议由悟须大师来当盟主。”还有的道:“全真教复阳真人侠义为怀,全真派更是道门正统,还是复阳真人当盟主的好。”一时众说纷纭。 赵真嵩见大家七嘴八舌,场面有些混乱,便站起来朗声说道:“今日是忆大侠大喜之日,眼前吉时降至,咱们先共贺忆大侠新婚之喜,今晚开怀畅饮,大家共谋一醉,明日再说正事。”此时厅中嘈杂不堪,他声音虽不甚大,但却稳稳压住了所有的杂音,显然内功修为非同小可。群雄轰然称是。 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到大厅,只见八位女婢陪着新娘婀婀娜娜的步出大厅。新娘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并肩而立。 新娘子虽然红帕蒙着面,但自有一股婀娜风流的态度,兼之体态轻盈,已是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眼光,也引起了不知多少人的忌妒:有的妒忌忆华庭第二次结婚,居然还能够娶一位可以做他女儿的美人;有的却妒忌新娘“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得这样一位有财有势,而且又是名震江湖的好夫婿。 正当喧哗停止,大家都在看着新娘步入礼堂之际,后堂却忽地传来了一丝尖锐的声音,是一个尚带童音的男孩子的声音:“他不是我爹爹,他不是我爹爹!我的爹爹早已死了!”接着一个丫鬟的声音道:“小少爷,你别闹了,一会还要给新爹爹磕头,这可是夫人交代的,怎么你连你娘的话也不听了?” 这声音说大不大,但却足以传到大厅之中,满堂宾客,登时面面相觑,谁都不便开口说话。沈轻舞听到声音,已知后堂那孩童必是柳随风无疑,不由得瞧了一眼忆华庭,见他面色尴尬之极,新娘雪伊伊虽是披着盖头,看不清脸色,但她的头也仿佛垂得更低了,心里也不禁暗暗感叹。 幸好赞礼的知机,高声叫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二字尚未说出来,忽听得有人大喊一声:“且慢!”众人愕然相顾之际,齐齐回头向门口看去,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陈玄生揭秘公案 书接上回,却说忆府之中,一对新人正要盈盈下拜,忽听得有人大喊一声:“且慢!”,接着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锦衣华服,腰佩一把狭锋长刀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缓步进来。 只见他: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箭袖锦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登着一双磕瓜头朝样皂靴。至多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生得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众人愕然相顾之际,不免议论纷纷。沈轻舞一见之下,却是整个人如轰雷掣电,心里仿佛糖c油c醋c盐c酱倒在一处的一般,甜c苦c酸c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爱了一生却也恨了一世的陈玄生! 正没理会处,只见那陈玄生走到大厅之中,环顾四周,也不理会众人,径直来到新娘子雪伊伊跟前,道:“雪姑娘,你不可以嫁给此人。”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哗然,便连赵真嵩c绝生大师等涵养极好之人也是不禁变了脸色。 今日在座的诸位英雄,大都是忆华庭的亲朋好友,有的问:“你是何人?”有的道:“不得无礼!”还有的道:“今日宾主尽礼,阁下务请自重。”沐顺c左明珠夫妇性子最急,连声喝道:“今日是忆大侠大喜之日,岂容你放肆!”其余人等虽未出言相诘,心中也均想:“此人怕是存心前来搅局,无论如何要立时阻止,免得将一场喜庆大事闹得尴尬狼狈,满堂不欢。”但未见主人家有所表示,却也不好怎样;剩余的那些前来观礼的江湖豪客,心中却在暗想:“这人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只怕是新娘的老相好吧?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忆华庭看到他腰际所悬狭锋长刀,心中一凛,忽地想起一人,忙上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可是‘两江大侠’的门下?” 陈玄生淡淡道:“忆大侠好眼力,在下陈玄生,家父陈天啸。” 忆华庭又是一揖,道:“原来是‘两江大侠’陈天啸陈老英雄的公子,请这边上坐观礼,回头在下再敬庄主三杯水酒。”竟是丝毫不提陈玄生刚刚那句极失礼的话,仿佛没听见一般。 谁知他虽有心圆场,那陈玄生却并不愿给这个面子,只见他微微冷笑,说道:“我有几句话跟新娘子说,说完就走,忆府的酒,我可是不敢吃的。” 这一句更是无礼之极,就连忆华庭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绝生走前一步,和他并肩而立,道:“阿弥陀佛。陈公子有什么话,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 陈玄生摇了摇头,笑道:“我就是特地来阻止雪姑娘嫁人的,等到行礼之后,木已成舟,再说何用?” 忆华庭和绝生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这陈玄生话竟说得如此直接,看来此间之事,绝难善了了。不过说来也怪,怎么从没听雪伊伊提起过她有这么一位‘朋友’?” 正想着,却听雪伊伊低声道:“你你是何人?我为何嫁不得此人?”此言一出,群雄更奇,原以为今日定要上演一出抢新娘的大戏,不料这两人并不相识,更不料陈玄生下一句又是语出惊人,道:“雪姑娘,你是忠良之后,你爹和你爷爷都是戍守边关抵抗鞑靼几十年的名将,你切莫自误啊。” 雪伊伊呆得一呆,她此时还披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但她似乎是扭头看了看新郎,许久,才听她道:“我我嫁给‘江南大侠’又怎么自误了” 话音未落,忆华庭忽地抢上一步,拦在雪伊伊跟前,朗声道:“陈公子,我和内子成婚是两厢情愿之事,我敬你爹是武林中成名的大侠,一再容忍,若你再要和内子纠缠不清,可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陈玄生瞥了他一眼,道:“忆大侠,这么着急地喊什么‘内子’,还为时过早吧?”一句话说得忆华庭不禁语塞,待要发作,又不好怎样,登时有些下不来台。陈玄生却也不再理会他,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递到雪伊伊的跟前,道:“雪姑娘可还识得此物。” 雪伊伊伸手接过葫芦,细细一看,忽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脱口而出道:“这这是天机道长之物,怎么会在你手中?” 原来这个酒葫芦,正是当年她赠与武当派掌教天机道长之物。这天机道长虽执掌武当门户,却素来不怎么过问武当之事,反而喜欢云游天下,除暴安良。当年雪伊伊年幼之时,曾救助过一名武当弟子,正巧为路过的天机道长看到,见她心性纯良,一时兴起,就传授了一阵子的功夫。雪伊伊心怀感念,又无以为报,就赠了一个酒葫芦给道长聊表寸心。如今事情虽然过了十几年,天机道长也一直侠行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她对天机道长一向敬爱有加,自然不能忘记此事,常暗自可惜未能常侍左右。如今乍见此物,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只听陈玄生说道:“半月之前,我在常德一带遇见天机道长,陪着他老人家喝了顿酒。他老人家托我给你带句话。”群豪素来敬佩天机道长武功为人,听说他有话带到,也俱都安静下来。雪伊伊问道:“他老人家有什么话带给我?”陈玄生道:“他老人家听说你要嫁给这‘江南大侠’,特地托我带话来,叫你切不可鲁莽。这个酒葫芦,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信物。” 群豪这才知道,原来陈玄生千里迢迢赶来青湖阻婚,竟是受了天机道长之命,但天机道长为何要拦着这一大好婚事,却是谁也不知道,一时都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见忆华庭面色变了几变,忽道:“天机道长武功盖世,侠义为怀,在下素来敬仰。他老人家有命,本不敢不从,但婚姻嫁娶虽是人生大事,却是在下和雪姑娘的私务,天机道长当世英雄,怎会做出如此干涉他人私事之举?”他这话虽是对陈玄生所说,然言下之意却是说:“你天机道长再怎么英雄了得,阻止我结婚,这也未免管的宽了。” 赵真嵩想了想,问道:“在下一向对天机道长敬重有加,但忆大侠也是江南武林的成名人物,这个何况婚姻大事,非同儿戏,陈公子,你是如何遇到洪老前辈,他又为何托你带话,可否将其中详情告知?” 陈玄生道:“当日我在常德同庆楼,偶遇天机道长,因仰慕前辈风采,便请他老人家喝了几杯,闲谈之中,他老人家说起这两年来,杀了不少祸国殃民的狗官恶霸,还说刚听到消息,听闻北元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为了图我江山,这些年着实收买了不少江湖败类为他们效命,其中有的还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 群豪听到这里,俱都义愤填膺,有的便问究竟是何人?却听陈玄生又道:“当时我也是气愤不已,老前辈却道:‘这些人物,有的在明处作恶,有的却在暗处坏我江山。在明处为恶的还好办,那些隐在暗处的,却不好对付,必要一个一个地详加查察,落实罪证。’”  赵真嵩道:“不错,咱们侠义中人,虽嫉恶如仇,却也不可冤枉一个好人。” 陈玄生看了一眼忆华庭,接着道:“当时天机道长和我说:‘三个月前洛阳逍遥侯徐府寿宴喋血案个月前山阳周家庄灭门惨案,你听说过吧?’我道:‘这两起武林公案当时轰动天下,在下虽避居江南,却也有所耳闻。却不知是何人所为,想来定是那些江湖宵小。唉,黑道中人杀人越货乃是家常便饭,仗着武艺高强来去如风,官府中人往往只能跟在后面吃土,既吃不准何人所为,又根本拿不住人。’天机道长道:‘这你就错了,这两年我仔细查访,才知这几起大案背后,竟有一只幕后黑手在主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人称江南大侠的忆华庭!’” 最后这句话,陈玄生一字一顿地说来,真如石破天惊,震得满堂宾客俱都呆若木鸡,大伙儿素知天机道长英雄侠义,剑下从不杀无罪之人,他欲取某人性命,必多方查访,确认罪无可赦之后方才动手,是以道长手上一百多条人命,俱是查证属实的大奸大恶之徒。 今天这话若只是普通人说出,群豪定然一笑置之,脾气火爆者或还破口大骂,但此话出自洪老前辈之口,本当是绝无可疑之事,但忆华庭侠名满江南,突然被人说成奸恶之辈,实在也让人难以置信。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半晌,只听忆华庭嘿嘿一笑,道:“这天机道长这么说,可有凭证?” 陈玄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当时我也曾道:‘忆华庭乃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侠,怎会做出这等事?据说他因要和雪伊伊雪姑娘成婚,这大半年来忙于筹备婚事,一直呆在江南。’天机道长道:‘这只是江湖传言,未必可信,就算他常居江南,从青湖到洛阳,山阳等地,来回也不过十几天的功夫,谁又能保证他从不外出?不过此事还需详查。这个雪伊伊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女子,也是忠良之后,与我也算有缘,可惜她命运多舛,如今先请你速速赶往青湖,千万阻止这桩婚事。待我详查之后,取得确凿罪证,再来发落。’说罢就给了我这个酒葫芦以为凭信。” “陈公子真会说笑。”忆华庭哈哈大笑,道,“在下与逍遥侯徐鉴徐侯爷c山阳”一点枪“周昂周老英雄素未谋面,更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们全家?”陈玄生道:“你的确与他们无冤无仇,但若是你的蒙古主子要你杀人,这却也由不得你了。”一句话顿时语惊四座,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闹华堂红烛青霜 书接上回,且说忆府婚宴之上,陈玄生语惊四座,竟然出口指责“江南大侠”忆华庭是北元奸细。这个消息更是刺激,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而作为准新娘子的雪伊伊一个踉跄,几乎连站都站立不稳了,颤声说道:“你你有什么凭据,说说他” 陈玄生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本来我也不敢相信的——你应该知道,徐鉴徐侯爷和周昂周老英雄都是北地边关抗蒙义军的领袖。” 雪伊伊道:“这个我自然知道。”陈玄生道:“他们却死于非命,尸体上左胸第五根肋骨下,‘乳根穴’与‘期门穴’之间,赫然留个紫红掌印。” 雪伊伊“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是赤砂掌。” 陈玄生点点头,叹道:“你也应该知道,咱们这位‘忆大侠’的成名绝技是什么。” 雪伊伊缓缓地扭过头,她此时已将盖头取下,看了忆华庭一眼,不发一语,但在座的谁又不知道,“江南大侠”号称“掌剑双绝”,一手赤砂掌和七十二路回风剑法素来驰名武林。 这一下,不但是雪伊伊,便连厅中其他英雄,看向忆华庭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惊疑。雪伊伊更是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才稳得住身形,看了看忆华庭,又看了看陈玄生,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 却见忆华庭仍是面不改色,朗声道:“陈公子,在下不知你为何口口声声污蔑于我,但我忆某人行事向来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你既然诬陷我为杀害抗蒙义士的凶手,又诬我是北元的走狗,却拿不出真凭实据,那么可否容在下为自己辩白几句?” 陈玄生道:“你说。”忆华庭道:“据我所知,杀人之后能在尸体上留下紫红掌印的,天下间至少有三种掌法吧?” 陈玄生道:“不错,还有昔日明教的大摔碑手,以及无名的五毒神掌。不过我朝自从太祖起,向来对围剿明教不遗余力,而明教自教主张无忌隐居漠北后,再没出过什么英雄人物,因此早已式微,当初我头一个怀疑的也是无名,但天机道长却和我说:‘无名此人虽然为恶江湖,但这两件事发生之时,他正在武夷山和贫道比武,所以不会是他所为。咱们侠义中人,绝不能因他是恶人便将所有恶事归咎他身上,那样不但有失公允,更会让真正凶手逍遥法外。’” 忆华庭道:“在下自然不敢怀疑天机道长的话,但明教式微,却不代表没有余孽。何况徐侯爷死时,在下身在少林寺做客;而周老英雄案发之时,在下却在湘西一带和崆峒派的崆峒二老决战,这一点,少林寺的绝生大师和崆峒二老都可以为我做证。” “阿弥陀佛。”站在一旁的绝生听忆华庭如此说,宣了一声佛号,道,“忆大侠在少林寺做客,盘桓了半月有余方才离开,此事老衲可以作证。”他今天是忆华庭的主婚人,为了避嫌,本不想插口,但此刻话已说到了这里,不得不站出来作证。 陈玄生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听那忆华庭冲着绝生拱了拱手,又接着说:“多谢大师仗义执言。陈公子,请耐心听我说完,刚刚在下说的只是其一。其二c这两起武林公案,在下当初听闻之时,也是痛心疾首,是以多有留意,据在下所知,徐侯爷和周老英雄尸身上。除了那个掌印,尚有几处刀伤,伤口呈锯齿状?” 陈玄生变色道:“你想说什么?”忆华庭冷笑道:“就我所知,‘两江大侠’陈天啸的成名绝技惊魂刀法,所造成的伤口,好像也是如此” 他这话说的虽是轻描淡写,但此言既出,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人丢下一大块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之中登时炸开了锅,与宴的群豪,谁也不曾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的波折,不由得都是议论纷纷。 只听陈玄生大声道:“忆华庭!你休要倒打一耙,血口喷人!不错,我陈家的惊魂刀法的确能造成锯齿状的伤口,但家父一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而在下的武艺低微,根本不是徐侯爷和周老英雄的对手,如何能伤得了他们?” 忆华庭摇了摇头,叹道:“陈公子武功如何,在下并不清楚,不敢妄下断论。但在下却知道,比武较技之时,自然是武功高者得胜,倘若只求杀人,却不必如此。江湖宵小,迷烟毒药,俱是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啊。” 陈玄生急道:“你的意思是我下毒?”忆华庭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陈公子,我想请问,徐侯爷和周老英雄遭奸人暗算之时,你在什么地方?可有人证明?” 陈玄生怔了一下,原来他当时果然并不在家,而是出门了一趟,办一件要紧的事,因为是私事,所以连家仆也没有携带,此刻被忆华庭突然问起,难免呆得一呆,但只这一呆,在这节骨眼上,已足够惹人怀疑了。他毕竟年轻,眼看大家都把怀疑的目光投了过来,心中一急,只道:“雪姑娘,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就算你不信在下的话,难道还不信天机道长?这个酒葫芦总不会是假的吧?” 雪伊伊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我当初送给老前辈的”话未说完,却听忆华庭长叹了一口气,道:“伊伊你太天真了。” 雪伊伊奇道:“怎么?”忆华庭道:“你好好看看,这个酒葫芦,可是全新的?” 雪伊伊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道:“不是,只有八成新。” 忆华庭道:“东西是你十几年前送给天机道长的,天机道长生性爱酒,天下皆知,用了十几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八成新?这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仿造的吧。哼哼,他倒也知道要把葫芦做得旧些,可惜百密一疏”说着看了陈玄生一眼,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了。 这一点,陈玄生自然也感觉得到,他万万没有想到,忆华庭三言两语之间。就把矛头全都转向了自己,眼见事情到了这一步,今天已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不由得心中焦急,眼见大厅中的群豪,此刻看向自己的眼色也渐渐开始不善,只得道:“雪姑娘,我今天来这。只是受了天机道长所托劝说于你,你若执意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就此别过吧。” 说着就想要转身离开,不想才走出两步,人群中忽地抢出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云南沐府的“乾坤刀”沐顺。只听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陈公子,何必走得这么急?” 陈玄生心中一凛,道:“你待怎样?”沐顺道:“这两件武林公案,大家都很关心,陈公子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陈玄生道:“那酒葫芦的确是天机道长亲手交给在下的,至于为何是新的,在下也不明白。” 沐顺道:“好。这一节先撇开不论,徐侯爷和周老英雄遇害之时,公子身在何处?还请告知。” 陈玄生听他如此说,不由得勃然变色,道:“那是在下的私事,我没必要告诉你。” 沐顺哈哈大笑,道:“是没必要告诉我,还是压根不敢说出来?陈玄生,你今日擅闯忆府,大闹华堂,忆大侠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这也罢了。但这两桩武林公案,我却要问个明白!劝你还是好好说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这一番话虽是对着陈玄生说的,但却也说出了大厅中绝大多数英雄的心声,便连赵真嵩和绝生大师等人也不禁都暗暗点头。 陈玄生环顾四周,眼见群雄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长叹一声,道:“若是在下非要离开此地,你要怎样?” 沐顺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刷地从腰间抽出单刀,人向右转,刀锋已劈向陈玄生后腰。 陈玄生见他出手不凡,微微一惊,俯身前窜,已从他刀下钻过。哪知这沐顺招数好快,他刚站起身,他左手突从身后向陈玄生肩头拂去。 陈玄生左足一点,身子似箭离弦,倏地向后跃出,这一下变招救急,身手敏捷。沐顺叫了声:“好!”踏步进招,不待他双足落地,跟着又是一刀挥去。陈玄生在空中扭转身子,左脚飞出,径踢对方面门,这是以攻为守之法,沐顺只得向一侧跃开,两人同时落地。 沐顺这两招攻得快速异常,而陈玄生两下闪避也是十分灵动,各自心中佩服,互相望了一眼。陈玄生道:“既然沐大侠愿意赐教,在下若再不用兵刃,便是对大侠的不敬了。”说罢也抽出佩刀,两人重新斗在一起。 只见沐顺满场游走,陈玄生进退趋避,一个刀法大开大合,凌厉至极,一个刀法细腻沉稳,轻巧灵动,瞬间又过了十几招。忽见沐顺左手被陈玄生一把扣住脉门,沐顺用力一夺,左手得脱,顺势一个转身,右手单刀斜劈而下。这一刀运足了劲,刀锋未至,刀气已然刮得陈玄生面颊生疼,他知道对手内力强劲,让无可让,一翻身滚到一旁,只听“嗤”的一声,衣袖竟被削下了一截,不由得勃然变色,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不想那沐顺向前一步,又是一个转身,单刀斜劈而下。 陈玄生大喝一声,举刀迎架,两刀相撞,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狭锋长刀登时沉了下去,只得再退一步。谁知那沐顺却仍是故伎重演,向前一步,招数竟然并无变化,又是一刀斜劈而来。 这几刀一刀重似一刀,到得第四刀再下来时,陈玄生只觉全身都为对方刀上劲力所胁,连气也喘不过来,手臂麻酸,奋力举刀硬架,只到此番长刀定然脱手,不想沐顺这一刀着力却是极轻,原来竟是虚招,招式未老,单刀又倒翻上来,刀锋轻颤,卷起一片刀光,将陈玄生下半身尽数笼罩其中。 陈玄生心中一惊,暗道:“我命休矣。”哪里闪躲得开?眼见着这一刀若是砍实了,登时就要把他从左到右劈成两半,早吓得闭上了眼睛。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刀即将及身的霎那,人群中青光一闪,又掠出一个白衣少女,长剑刺出,直指沐顺后心,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美人如玉剑如虹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直闯华堂,揭破惊天秘闻,不料三言两语之间反被忆华庭指为凶手,欲待离开之时,又被“乾坤刀”沐顺所阻,两人动起手来,陈玄生毕竟年轻,武功平平,险些丧命于沐顺刀下,正在危急时刻,幸得一个白衣少女闪出人群,刷地一剑刺向沐顺,这一剑竟是后发先至,沐顺只得撤刀,退开了一步。 此人正是沈轻舞,她此番来忆府观礼婚宴,原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顺便查访无名的行踪,本不欲多事,不料竟然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在心里梦里不知回转了几千几百次的身影,她没见到他之前,想的全是陈玄生的负心薄幸,绝情寡义,直恨得她咬牙切齿,不想这乍一相见,心心念念又全都在他的身上了。她先前见陈玄生诘问忆华庭,言辞凿凿,大占上风,也不做理会,如今眼见他要吃亏,如何还忍得住?是以急忙抢了出来。 沈轻舞一剑逼退沐顺,径直走到陈玄生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霎时间百感交集,想到前生少女时种种温馨旎旖的风光,又随即想起此后的伤心失意,孤单凄凉,心中一时柔情密意,一时怨恨无穷。半晌,才幽幽一叹,柔声道:“你可伤到哪了?” 陈玄生眼见沐顺一刀斩至,自己已然无幸,本早已闭目待死,不意此刻竟绝处逢生,不免惊喜交集。定睛一看,救了自己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容颜秀丽,不可方物,但自己却并不相识,有心上前道谢,只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似喜似悲,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听她问起,忙揖了一礼,道:“在下倒没伤着,多谢姑娘援手。” 沈轻舞却仍是怔怔地痴在那里,像是听见了,又仿佛未曾听见似的,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一生,却也恨了一世的男人,脱口而出道:“你我总叫你好好习武以应对强敌,你偏偏不听,现在可知道我的话没错了吧?” 一句话说得陈玄生如坠云里雾里似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姑娘这这话从何说起?” 他却不知沈轻舞这话其实只是随口说她自己听的——陈玄生武功平平,前世她和陈玄生热恋之际,曾劝他用心练武,甚至不惜以自身的心法武功倾囊相授,还抓了好些人给他当练刀的靶子,不想却反而搞得陈玄生对自己既恨且惧,两人后来分手,除了因林楚君之故,此事也是诱因之一。 “没什么。”沈轻舞微微一笑,此时她已渐渐回过了神,心中暗暗对自己道:“沈轻舞啊沈轻舞,好端端地,何必再提当年的恨事,难道你忘了如今已是二十年前了么?”嘴上却说:“陈陈,你没事就好。别担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一根汗毛” 说罢,回头向沐顺盯了一眼,如秋水一般的双眸瞬间闪过一丝厉色,冷冷道:“沐大侠,你是决意和陈陈公子为难了?” “姑娘言重了。”沐顺向沈轻舞抱了抱拳,道,“在下只是希望陈公子把事情说清楚。” 沈轻舞道:“刚才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自己不相信,偏要去相信那个忆华庭,还有什么可说的?” 沐顺道:“此事干系甚大,其中疑点甚多,若不分证清楚,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抗蒙义士?” 沈轻舞轻笑一声,道:“抗蒙义士?好了不起么?抗来抗去,也不见抗出什么成果来,鞑子年年南下,边关年年告急” 沐顺怒道:“姑娘,你你这这”“这”了半天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其实厅中群豪谁不知道沈轻舞所言也是实情,但红口白牙地说出来,却是任谁也接受不了。 便在此时,只见赵真嵩站了起来,朗声道:“此言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是因为鞑子年年南下,边关年年告急,汉人百姓深受其苦,我们才需要像徐侯爷c周老英雄这样的人,让更多的汉人团结一心,共保家园。” 一句话说得群雄无不轰然喝彩叫好,却听沈轻舞又接着道:“我不过是也小女子罢了,天下兴亡与我何干?道长这些大道理又说给谁听?也罢,这且撇开不谈。再说眼下这件事,既然忆大侠和陈公子各执一词,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大家又何必在此继续浪费口舌?依我看,倒不如揭过此节,待将来谁能拿出证据,再坐下来分证此事,岂不是更好?”说完,见大家议论纷纷,也没个了局,也不再管,扯了陈玄生就要自顾离去。不料才走出两步,又被沐顺伸手拦住。 沈轻舞皱了皱眉头,心中弗然不悦,因道:“沐大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自恃刀法无敌,要指点几招么?” 沐顺摇了摇头,道:“姑娘要走便走,没有人拦着,但眼下事情没有分说清楚,你想带陈公子一起走,却是不能。” 沈轻舞道:“若我执意不肯呢?” 沐顺呆了一呆,心想:“今日与会的都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杰,这姑娘不知是何人门下,怎地如此蛮不讲理?”朗声道:“那便请姑娘划下道来罢。” 沈轻舞微微冷笑,道:“我也没什么道儿,你待怎地?” 沐顺道:“姑娘若胜得了在下手中这口钢刀,那是在下本事不济,拦不住人,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在下能侥幸赢得了一招半式,还请姑娘莫要再管这闲事。” 沈轻舞冷“哼”了一声,道:“好不要脸,你是江湖中的成名前辈,现在要以大欺小么?” 沐顺干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道:“若是比武较技,在下自然不会跟晚辈动手,但此事关系太大,陈公子一直不肯明言,姑娘又执意要带他走。在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他见沈轻舞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料想武功定然高不到哪里去,嘴上虽说的客气,实则却想:“谅你也不敢动手,却不是我不给你机会。” 只听陈玄生在一旁道:“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只怨我江湖经验太少,比不得那忆华庭老奸巨猾,请自行离去罢,不用管我。” 他自知此间事情极难善了,不愿再连累别人。不想这话听在沈轻舞耳中,却全成了关心爱护之意。心中感动,如何还肯弃他而去?只微微一笑,又对沐顺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进招吧。”说罢抽出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便站定不动。 其时按江湖上的规矩,后辈与前辈动手,须得先让三招,是以沈轻舞拔剑出鞘,却并不进击。 那沐顺倒没料到沈轻舞竟然如此痛快地应战,不由得暗思:“难道我竟看走了眼,这丫头其实身负绝技?”拔出单刀,刷刷刷三招,尽是虚劈。待到第四招时,方才挥刀斜劈,招式未老,已然倒翻上来。他成名已久,倒还自恃身份,虽与沈轻舞这等江湖后辈动手,也不愿占那三招的便宜。 沈轻舞心道:“常听闻云南沐府沐氏夫妇的‘日月乾坤刀法’名扬天下,前生却无缘一见,今日倒要好好瞧瞧。”闪身而进,姿态飘飘若仙,还了一招“花前月下”剑锋向沐顺的下盘连刺数剑——正是侍剑所授明月剑法中的招数。 这一招飘逸动人,剑式淡雅,厅中群豪从所未见,无不又惊又叹。便连绝生大师这等少林名宿,见了如此美妙的剑术,也盼能多看几招——他们少林派的“达摩剑法”c“罗汉剑法”等等走的均是刚猛路子,那“明月剑法”却是飘逸灵动至极,只是一眼瞧来,实在是清丽脱俗,有如《佛本行集经》卷五十中云:“志意清洁,言语贞良。容仪婉媚,声气和雅。端正可喜,观者无厌。最胜最妙,以诸璎珞。”又如《淮南子?说山训》云:“画西施之面,美而不可说。”不禁暗叹:“世间竟有如此剑法。” 那沐顺见她出招虽是精妙,内力却是平平无奇,不由得心下大定,刀势一转,不再大开大合,反而招中藏套,套中含式,变化多端,正是他家传的绝技——“日月乾坤刀”。 沈轻舞使开明月剑法,初时还见招破招,守得甚是严谨,三十余招后,见他内力悠长,源源不息,简直是愈战愈勇,暗想:“如此打法不是个了局,我身无内力,若不能速战速决,难免体力不济。”一声娇叱,陡地剑势一变,展开抢攻,使的正是无名所授“无名剑法”,那便真真是一剑快似一剑。 沐顺接了十余招后,已全然看不清对方剑势来路,心中暗暗惊慌,只有将一把单刀舞得雪花相似,紧紧护住要害。 这“无名剑法”乃是无名自创,他一代宗师,才智卓绝,可惜武功却是偏阴邪一路,无论“万魔朝宗”还是“五毒神掌”等,都带着七分邪气,因此这套剑法也显得刁钻毒辣,诡异莫名,但却也疾逾闪电,迅捷无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拆了数十招,此时沐顺已是左支右拙,眼看就要落败,忽听得叮的一声轻响,沈轻舞长剑的剑锋已贴住了刀背,顺势滑了下去。 这一招叫‘花自飘零’,取的原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之意,乃系沈轻舞前生自创的以剑破刀的招数,当年栽在她这一剑下的英雄豪杰倒也不少,只是剑招虽精,眼下却不难破解,实因沈轻舞此刻内伤未愈,剑上全无内力,沐顺只须刀身向外一震,立时便可以将来剑荡开。但沈轻舞的长剑来势奇快,沐顺翻刀欲荡,剑锋已凉飕飕的碰到了他的食指。 沐顺心下大惊:“我四根手指不保!”此刻便欲撒刀后退,也已经来不及了。心念电转之际,但觉右手忽地一凉,跟着一阵钻心彻骨的疼痛袭来,忍不住一声惨叫,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然被沈轻舞长剑硬生生地齐根削去,单刀再也拿捏不住,“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一战再战斗群雄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剑伤沐顺,群雄惊叫声中,人群中又抢出一人,扶住沐顺查看伤势,原来却是沐顺之妻左明珠,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见那沐顺右手四指齐断,这一生是再不能使刀的了,等于和废去武功没有什么区别。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惊怒,指着沈轻舞骂道:“你你你这女人好生歹毒,我师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废他武功?” 沈轻舞微微冷笑,道:“不给他留点教训,还当我好欺负。再说我又没要他性命,就是削他几根手指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定要我毙在他刀下你才满意不成?” 左明珠闻言大怒,拾起地上的单刀,就向沈轻舞迎面劈来,一招未尽,飞身而起,刀身在空中划成大圈,再削向沈轻舞右肩。她和沐顺本就是同门师姐弟,且她天资较高,因此在日月乾坤刀法上的造诣也较沐顺为深,这一出手,但见刀光匹练,竟似要将沈轻舞一刀劈作两半一般。 沈轻舞一个急闪,让了开去,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左明珠抢上几步,又是一刀当头斩至。沈轻舞只得再退,一面展开身形闪避,两人斗到急处,只见左明珠一口单刀吞吐不定,刀气纵横,刀光霍霍,而沈轻舞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竟如没半分重量,在左明珠身周飘荡不定。 陈玄生眼瞧着两人相斗,越看越奇,心想:“这少女究竟是谁,竟有一身如此诡异的武功,瞧她进退趋避,身法中带着七分阴森森的邪气,只怕较冥狱的‘星月仙子’莫汐颜亦不遑多让。” 他初时只道沈轻舞是厅中谁人门下的弟子,虽承蒙她出手相救,也道人家不过是仗义执言,对于沈轻舞的身法武功却不做他想,认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武功又能厉害到哪去?但此时看了她犹如鬼魅的身法,与莫汐颜实是大异其趣,心下隐隐竟起恐惧之感。隐隐约约地,好像又听得大厅之中,似是雪伊伊发出了一声轻呼,接着便听到她低声对忆华庭道:“她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忆华庭反应如何,暂且不得而知,但这句话却正说中了陈玄生的心事,不禁浑身一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腾而起,瞬间仿佛如坠冰窟,若不是大厅中灯火通明,四周站满了人,真要疑心此人已死,亡魂在持剑与左明珠相斗。眼看沈轻舞这般身法剑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实非人间气象,霎时间宛如身在梦中,心中一寒:“难道她当真有妖法不成?还是有甚么怪物附体?” 正没个开交处,场中两人已交换了数十招,左明珠虽刀刀凌厉,但却始终连对方一片衣衫也沾不到,不免心中焦急,暗思:“今日若不能拿下这个丫头,不但我左明珠威风扫地,‘乾坤刀’沐氏夫妇,只怕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即便不是如此,她伤我丈夫,废他一身武功,此仇也是非报不可!”想到这里,刀势更急,招招拼命,直若疯虎一般。 沈轻舞身无内力,闪了几十招,渐感体力不支,却不料这左明珠缠得甚紧,且越打越狠,招招不离自己周身要害,暗想:“再这么纠缠下去,恐怕非要死在这个疯女人手上不可。”她前生杀人无数,于人命本就看得极轻。但这会子和陈玄生重逢,心情大好,适才一时收手不住,伤了沐顺,已隐隐有些暗自后悔,只不过嘴上不肯承认罢了。此刻沈轻舞虽已不想再伤人,但眼见左明珠招式愈现狠毒,随即想道:“我对你处处容忍留情,你却刀刀凌厉狠毒,既如此,也怪不得我了。” 一念至此,剑势展开,霎时间剑光闪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虽是一招,其实千头万绪,一招之中包含了千招万招,竟是同时刺向左明珠全身大穴。 这一招“斜风细雨”其实并不是剑法,乃是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一手挥出,一把金针能同时中人周身三十六大穴,但金针轻细若无物,自然挥洒方便,如今弃了金针改用长剑,原不易使出,但她自习得“无名剑法”,出剑之快已然是令人匪夷所思,如今将这“漫天花雨”化入“无名剑法”中,但见青光激荡,剑花点点,便似落叶纷纷,四散而下。 左明珠见她剑招厉害,生平未遇,知道对方剑法实在自己之上,心中不免叫苦连天,但眼下情形已是骑虎难下之势,下意识地就挥刀去格,殊不知其实这一招是无可抵挡之招,闪得左边,右边被刺中,避得前面,后面必受伤,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身法退出她剑势所罩,再图进攻。可惜左明珠不明其理,一招失误,已然无幸,在沈轻舞漫天剑光之下,只落得无数剑影穿身而过,霎时被刺得千疮百孔,血花飞溅,登时气绝。 这短短的时间中,沈轻舞重伤一人,剑毙一人,出手之重,剑法之邪,简直骇人听闻,群雄登时哗然,不同身份的人,各自作出不同的反应。 做为新郎的忆华庭坐在主席的座位,看来已是满面惊怒,但当他一接触到沈轻舞的目光时,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不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而且赶快把雪伊伊拉开,闪过一边。 赵真嵩则是挺身上前,似乎有话要说。不料还未开口,另外两个人已同时出手,一个是“铁布衫”铁劲,一个是“神掌无敌”简一笑,都是忆华庭的至交好友。 铁劲人如其名,有一身横练的外功,不但全身硬如钢铁,能抵抗外力之任何攻击,且掌可开碑,力能扛鼎。 简一笑是闽西“八卦门”的掌门,一手“八卦游龙掌”变幻万方,每一招都有分筋错骨之能,十年前就已是名动江湖。 在他们出手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俱是如此想法:“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若不是给铁劲摔成一团肉泥,就是给简一笑拆了骨头!” 哪知心念未已,谜底便已揭开,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蓦地只见剑光一闪,跟着铁劲那铁塔般的身躯飞了起来,飞出大厅,这才摔了下来,骨碌碌的滚下二十四级的石阶,头颅碎裂,不声不响的死了。 回头再看简一笑时,只见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便似喝醉了酒一般,沈轻舞竟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开去。她跨出几步,只听简一笑一声闷哼,心口飙出一股血箭,接着仰天倒下,就此不动。至于沈轻舞如何将他二人击毙,却是谁也没有瞧见。 此时满堂的宾客,除了惊呼的声音之外,一时竟没人敢再说话,群豪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少女好厉害的剑法,我若是与她动手,又能挡得几招?唉,只怕连三招也接不住。”而做为主婚人绝生大师坐在的新郎的身边,本来亦已站起来了,似乎也想出手,但终于没有动,眼眉跳了几跳,双掌合什,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敢问高姓大名?” 沈轻舞道:“我没有什么高姓,我叫沈轻舞。” 绝生怔了怔,心道:“沈轻舞?这名字倒没听说过。”又问:“女施主师承何派?” 沈轻舞道:“碎云渊映月宫。” 绝生“啊”了一声,道:“映月宫的人已经许多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想不到女施主年纪轻轻,原来却是花映月的传人。” 沈轻舞道:“映月宫主是我祖师婆婆,我师父叫侍剑。我们师徒都是江湖上的无名小辈,你不会识得的。”映月宫都是女流之辈,素不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是以外人知道的不多,声名也是默默无闻。 却听绝生又道:“女施主,恕老衲直言。施主既是映月宫门下,为何剑法身法却带着森森邪气?施主所使的,怕不是映月宫的武学吧?” 沈轻舞冷笑道:“天下武功,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施之为善则为正,施之为恶则为邪,全在施展武功之人一念之间而已。难道说你们少林弟子用了你们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去滥杀无辜,也是正道了?或者说冥狱中人用了幽冥神功去惩奸除恶,杀些贪官污吏,就是邪魔了?真真是狗屁不通!你们这些人自居名门正派,满口正大光明仁义道德,叫我哪一个眼睛瞧得上。” 她这番言论,颇有些惊世骇俗,其时天下武林,又有谁不以武功论正邪?便连绝生这等得道高僧,少林首座,闻言也是一愣,但群雄细细想来,竟无可辩驳。只听绝生又道:“但施主今日痛下毒手,怕也不是正道中人所为吧?况且今日是忆华庭忆大侠的大喜之日,本是一场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女施主大驾光临,若是为了恭贺新人,便是我们嘉宾。请这边上坐观礼,你无缘无故连伤数人,是不将天下的英雄放在眼里吗?” 沈轻舞道:“绝生大师,你是少林首座,武林名宿,怎么也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你还看不出,并非我要伤人,实是这些人太过咄咄逼人?再说刀剑无眼,小女子年轻,比武之时一个失手,没掌握好分寸也是有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在座众人,谁的手上又没有几条人命了?” 其时天下纷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渍者,除了少林派若干高僧之外,可说极是罕有。沈轻舞这句话登时将群雄问得俱都哑口无言。绝生大师呆了一呆,才道:“歹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沈轻舞哈哈一笑,曼声吟道: 提剑跨骐挥尾雨, 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 只叹江湖几人回。 吟罢又用剑尖指着铁劲c简一笑的尸身,道:“江湖本就是杀戮场,比武决斗生死各安天命,有什么可说的。何况此二人偷袭我在先,小女子若不自卫,难道大师要我弃剑投降,再给他们摔成肉泥,或是给拆了骨头么?”一句话堵得绝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恩怨了清受三掌 书接上回,且说绝生被沈轻舞一句话堵了半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没奈何处。却听赵真嵩抢出人群,怒道:“沈轻舞,这些歪理邪说,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沈轻舞顾目流盼,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启,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却没吱声,反而噎得桃腮带晕,宛如一位富家小姐,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乍看之下,谁也想不到她就是刚刚毁伤数人的女剑客。 其实她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她与赵真嵩曾见过一面,赵真嵩为了她的事和无名相斗,虽然此后她和无名化敌为友,但既承了全真派的情,这会便不想和他们争锋相对。 却听赵真嵩又道:“你我两派渊源甚深,月儿令祖师花映月花女侠当年也是侠义为怀,你是她的嫡传徒孙,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你还有脸提我祖师婆婆的名字?”沈轻舞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他一眼,正要发作,转念一想,又叹道:“罢了,我不和你争这个。” 赵真嵩紧了紧手中长剑,叫道:“沈姑娘,你也忒以狠心沐顺夫妇在你的剑下已经一死一伤c铁c简二侠也遭了你的毒手。他们与你又有何冤仇,你要下这般的重手?绝生大师好心劝你不要妄造杀孽,你还强词夺理?” 沈轻舞冷冷道:“赵复阳,你帮过我,我不想和你分证这些有的没的,请免开尊口。”说罢扯着陈玄生又想离开。不料身形才动,便听得一声大喝,脑后一股劲风袭至,知道有人出掌邀击,连忙侧头让过,虽堪堪避过一击,面颊已被掌风刮得生疼,不由得勃然变色,定睛一看,出手之人原来正是赵真嵩。 他飞身出掌,只为留住沈c陈二人,虽然一掌击空,但见沈轻舞闪避匆忙,不得不退回厅中,便也不再进招,缓步在大厅中站定,沈轻舞见他只是随随便便这么一站,却有若渊停岳峙,气势非凡,不由得暗暗吃惊:“此人武功虽不及无名,但的确是一派高手风范。若动起手来,我多半打他不过。”只听赵真嵩又道:“沈姑娘,今日天下英雄在此,恐怕容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沈轻舞眉头一皱,问道:“依你要怎地?” 赵真嵩道:“姑娘剑伤沐大侠,又杀了他夫人和铁c简二位,难道不该留下一个交代吗?再说陈公子的事还未撕掳清楚,也走不得。” 沈轻舞道:“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啦。陈玄生我是必定要带走的。道长,请你让路罢。” 赵真嵩道:“此间事情未了,凶手不明,我们留下陈公子,也是为了寻求事实真相,姑娘放心,我赵真嵩可以性命做保,没有确实的证据,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沈轻舞微笑摇首,柔声道:“赵道长,请你让路。” 赵真嵩吸了口气,正色道:“凡事都该讲究是非曲直,孰对孰错总得有个定论,才是我辈侠义中人所为,沈姑娘,还请三思。” 沈轻舞道:“我要说的早就说啦,没什么可说的。” 厅中群豪见她这般蛮不讲理,俱是愤愤不平,有的道:“道长何必和她啰嗦,拿下便是。”有的说:“不知这沈轻舞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大胆,连全真掌教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自恃武功太高,所以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么?”还有些是沐顺c简一笑门下弟子,却道:“道长不必再劝了,快些让开,我等要为师长报仇,将这魔女乱刀分尸!” 赵真嵩见大家众说纷纭,潜运内力,仰天长啸一声,将群雄七嘴八舌的言语都压了下去,群雄相顾失色,都想:“不愧是全真派的掌教,居然有此厉害内功。”霎时间都静了下来。 赵真嵩朗声道:“大家稍安勿躁,贫道自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又对沈轻舞道:“沈姑娘,你是映月宫的门下,贫道本不该与你为难。但你也看见了,此时此刻,已不是你我两家之事,也不是我全真一派能护得了你了。实在是你已犯了众怒,今日若不能给一个说法,就是贫道肯放过你,天下群雄也放你不过。” 沈轻舞默然不言,暗暗打量厅中形势,她自然知道自己虽能剑伤沐顺等人,但靠的只是剑法身法迅捷诡异,她内伤未愈,运不得真气,碰上真正的内家高手,便全无胜算。方才被赵真嵩一掌逼退,已知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若强要动手,未必能讨到好去,只得道:“赵复阳,你是全真掌教,成名的武林高手,既然不忿我的所为,想要取我性命,又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赵真嵩一愣,道:“只要你好好地给沐大侠他们认个错,留下陈公子,我又何必与你动手?” 沈轻舞道:“我既答应了陈公子,无论如何要护他周全,道长的话,恕我不能答应。” 赵真嵩脸色木然,冷冰冰的道:“好,你接得住我三掌,我便放了你走路。” 沈轻舞问道:“那么陈公子呢,我也可以带走了么?” 赵真嵩道:“你一并带走就是。” 沈轻舞道:“你说了算不算数?今天在场这么多武林英雄,若是一个一个都上,我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办得很。” 赵真嵩环顾四周,沉吟了一会,道:“这一点贫道可以担保,你要是当真接得了我三掌,今日在场所有英雄,都不会再与你二人为难。” 其时忆府群雄之中,单以武功而论,本就属赵真嵩和绝生大师最高,若是连全真掌教都留不住沈轻舞,其他人自恃更接不下她的快剑,眼见沐顺等人的下场,一个个心有余悸,因此俱都纷纷点头应和。绝生也道:“不错,女施主若能接下赵道长三掌,老衲也无话可说。” 沈轻舞想了一下,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更不想和你动手。既然道长愿意赐教,小女子接你三掌就是。” 赵真嵩点点头,不再多言,说道:“接招罢!”右手一伸,随随便便的拍了出去。 当此情势,沈轻舞不敢大意,不过暗想自己是映月宫弟子,赵真嵩应当多少会留几分情面,因此长剑一横,平平向外推出,使的正是师门所授“明月剑法”中的“推窗望月”。 这一招乃是花映月所创,纯取守势,依着映月宫心法“冰心诀”的要旨:“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无论对方掌力多么雄厚,都可以凭此招借力使力,将其劲道转至他处。不料赵真嵩年轻时与花映月璧人双剑同闯江湖,对“明月剑法”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见沈轻舞伸剑来格,掌势忽变,绕过她的剑锋,“砰”的一响,拍在她的胸前。沈轻舞只觉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锤重击。立足不定,向后接翻了两个筋斗,这才站定身子。 陈玄生大急,抢到沈轻舞身旁,伸手待去相扶,不料沈轻舞却摇了摇头,此刻她胸口热血翻涌,已然说不出话来,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赵真嵩击了她一掌,已试出她其实内力全无,不免也有些懊悔自己出手太重,见她硬接自己一掌,却是面不改色,也不禁啧啧称奇,说道:“丫头,别逞能了。适才这一掌,我只用了三分力道,你知道么?” 沈轻舞知他以一派掌门人之尊,自是不会虚言,既说只用三分力道,那便是真的只用三分,但不论余下的两掌如何难挨,若不能救得陈玄生脱险,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便道:“你你说我受得三掌,就要放我们走路。现在,还有还有两掌。” 只见赵真嵩摇了摇头,右手一起,食指陡地戳出,风声猎猎,迳取沈轻舞左眼。这一招迅捷无比,沈轻舞这一次不敢用剑格挡,身形侧过,意欲避开他指力。不料那赵真嵩手指略歪,变指为掌,右臂斜弯急转,竟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将过来。 沈轻舞待要展开身法闪避,这才发觉这一招掌力之大,已将自己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部封死,竟是避无可避,闪无可闪,不由得暗暗吃惊,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刷地一剑刺向赵真嵩右胸。 这一剑去势虽快,但赵真嵩此前看到她和沐顺等人相斗,已知她剑法虽然诡异迅捷,但其实并无内力维持,因此早已运足内劲护身,此刻周身真气激荡,沈轻舞这一剑刺到,竟然被他的护体真气激得偏了一偏,只刺透了他的道袍。 就在沈轻舞一怔之间,只见那赵真嵩抢上几步,向前直冲,几欲扑入沈轻舞的怀里,便这么一冲,已将她长剑撇在身后,叫她无法倒转剑锋回刺,同时双手齐出,双掌扎扎实实的击在对方胸口,沈轻舞连退数步,整个人似乎都摇摇欲坠,但她生性倨傲,仍是硬生生地站定了身体。 此时厅中各人见沈轻舞硬接两掌,虽然狼狈后退,但始终仿若无事,均不由得骇然相顾,暗想:“这少女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注视,四周虽有数百众人,但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便在这万籁俱寂的一霎那间,只听得沈轻舞说道:“还有一掌” 赵真嵩斜眼相睨,别人或许不知,他却心知沈轻舞实则早已身受重伤,只是强自硬撑着罢了,似这般顽强的女孩,一生之中确是从未见过,突然间起了爱才之念,心想:“我第三掌一出,他非死即伤。年纪轻轻的如此送命,不免有些可惜!唉,她终究是月儿的徒孙,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当真将她打死打伤,与映月宫的面上须不好看。”其实他虽有心照拂,只因自己和花映月的纠葛,映月宫中诸人从未与全真派门下弟子说过话。当真是老死不相往来。 赵真嵩想到这里,微一沉吟,心意已决,第三掌正要击出,忽听得一人叫道:“道长,掌下留人!”欲知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脉脉良宵诉情长 书接上回,却说赵真嵩正要一掌拍出,忽听得有人道:“道长,掌下留人!” 赵真嵩定睛一看,原来却是陈玄生。只见他抢步而上,拦在沈轻舞身前,朝赵真嵩揖了一揖,道:“复阳真人,沈姑娘剑伤人命,实因在下而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如何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承担祸事?她已经接了道长两掌,这第三掌,晚辈不才,就由我来接吧。” 赵真嵩本就不愿再伤到沈轻舞,只是顾虑自己有言在先,这第三掌无论如何绕不过去,否则群豪面前无法交代。此时见陈玄生愿替她出头,不由得喜出望外,暗想:“这小子倒还算有点良心,也不枉了沈姑娘如此待他。”点头叹道:“说得好,说得好,大丈夫恩怨分明!今天无论陈公子接不接得下贫道这第三掌,‘两江大侠’的威名,都因你而不堕。” 说罢,一掌就要拍出,却听沈轻舞喊了一声:“慢着!”缓步而出,定定地看了陈玄生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复杂,良久,又轻轻伸手将他推开,冲赵真嵩道:“赵道长,我来接你第三掌。”陈玄生急道:“沈姑娘”不料话未说完,却被沈轻舞不容分说地打断了。 “陈公子,”她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是无比坚定地说,“我既应了接道长三掌,就绝不要人帮忙。” 陈玄生急道:“沈姑娘,在下深感你的大恩大德!不是我非要拦着你,复阳真人的掌力非同小可,你你又何必勉强?你英雄仗义,在下感佩。余下一掌千万不可再挨。” 沈轻舞道:“你不用拦我啦,你几时见有人拦得住我?” 陈玄生道:“沈姑娘,你如此维护于我,在下又岂能贪生怕死?请让我替姑娘接掌,无论生死,咱们一同承担!” 他说得慨然而慷,沈轻舞已是听得痴了,怔怔地做声不得,许久才喃喃道:“能得你这一句,我此生也不枉了。” 这一句说得极轻,陈玄生一时没听清,疑惑地问:“姑娘说什么?” 沈轻舞却不肯再说,只微笑着摇摇头,蓦地忽然转过身,决然道:“赵道长,请出招罢。” 赵真嵩叫了声:“好!”右掌挥出,掌影连晃,已向沈轻舞拍去。 这一掌乃是全真派的绝学——履霜破冰掌法的一招“履霜冰至”。本来这一招初时似柔弱无力,但如后续却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但赵真嵩有心掌下容情,又不想让群豪看出自己有意放水,落人口实,是以这一掌反是倒着使出,出掌时用了十成的内力,掌将及身时力道则将尽数散去,这样既不会伤了沈轻舞,而外人只见此招掌法精妙凌厉,蕴含的内劲更是正大浑厚,也看不出赵真嵩真正的主意。 不料他才一出手,却见沈轻舞身形飘动,欺身贴近,“刷”地一剑刺来。原来沈轻舞已料想硬拼功力,绝难接下这第三掌,而赵真嵩前两次出手,都是掌贴自身时才猛然发力,以达到最大的伤敌效果,这在武学中被称为“寸劲”,乃是极上乘的武学至理。因此唯有仗着迅捷无论的身法,在赵真嵩甫动手时就逼他撤掌回防,才有一线胜算,就算自己仍难免中招,但其时赵真嵩掌力未达巅峰,也许还能承受的住。 只是她又如何料想得到,赵真嵩此时动了恻隐之心,这一掌之力却是先强后弱,沈轻舞聪明反被聪明误,等于正好把自己送到了赵真嵩十成掌力之下。她身法飘忽,来的极快,赵真嵩错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撤回内劲,沈轻舞便结结实实地撞了上来,这一下等于实打实地承受了自己十成的掌力,她本就内伤未愈,刚才的两掌又是伤上加伤,此刻如何还承受的起?只听“喀喇喇”的一声响,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整个人直如纸鸢一般地直飞了出去。 陈玄生惊呼声中,却见沈轻舞在半空中纤腰一扭,竟然又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虽然身姿仍然飘逸灵动,面色却变得惨白。他正要走上前去,待要查看她的伤势,霍地只见沈轻舞摆手不让他近前,不免有些茫茫然不知为何。 沈轻舞一生从不肯示弱于人,此时是强忍筋断骨折的钻心痛楚,实则五脏六腑早已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甚至连开口说话也已不能,只是强自忍着,过了许久,内息稍平,疼痛略减,才听她缓缓道:“赵道长”说着又顿了顿,“我们可以走了么?” 群豪听她语气平缓,仿若无事一般,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赵真嵩也是呆了一呆,脱口而出就问:“沈姑娘,你没事吧?”沈轻舞也不答话,只是微微摇头。 赵真嵩见她神色漠然,似是连话也不愿再和自己多说,不由得长叹一声,道:“贫道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带陈公子一起走罢。”却不知沈轻舞是拼了全力才平稳地说出一句话,此刻再想开口亦已不能。趁着赵真嵩有话在先,不肯言而无信,也不再上前阻拦,而群豪不知就里,见全真掌教也拿她不住,心下均各凛然,相顾失色之际,拉了陈玄生就翩然出了大厅。 两人走出忆府的大门,快步走出府门十余丈,转了个弯,见后面无人追来,这才稍稍放心。陈玄生惊魂甫定,朝沈轻舞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不料沈轻舞强撑了一路,此时再也掌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便倒。 陈玄生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姑娘!”忙伸手将她扶住,一探鼻息,只感到呼吸微弱,不由骇得手足无措。他呆了片刻,强自镇定心神,蹲下身来,把沈轻舞负在背上,快步而行,想要找个地方暂歇养伤,忽又想道:“沈姑娘今天为着我大闹忆府,又伤毙多人,若是有人趁机来寻仇,这可如何是好?” 暗暗计议了一番,打定了主意,扶了沈轻舞尽往人少屋陋的地方走去,越走越是偏僻,好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眼见门口和店堂又小又脏,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闯进店房,将沈轻舞放在炕上,忙以自身真气替她疗伤。可惜他内功太差,忙活了半天,却是全然无效,沈轻舞仍是昏迷不醒,一摸她额头时,竟是着手火烫,可怜刚才剑斗群雄,英姿飒爽的女剑客此刻全然人事不知,忽又听她喃喃的唱:“一寸相思千万绪”陈玄生忙问道:“你说什么?”沈轻舞却不回答,只幽幽而叹,又接着唱道:“世间谁人竟相顾”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细不可闻。 陈玄生见她神智胡涂,不知所云,心中大急,便延请大夫为她开方用药以缓解疼痛,不想那些医生把了沈轻舞的脉搏,均是摇头便走,唯一个走方郎中开了一副偏方,说:“姑娘的病是没药医的,这张方子只是聊尽人事而已。”陈玄生看药方上定了些甘草c薄荷c桔梗c半夏之类,都是些连寻常肚痛也未必能治的温和药物,真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直想:“沈姑娘落得如此,皆因我之故,倘或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干脆把这条命赔了她便是。”打定了主意,反倒不似先前一般手足无措了,那沈轻舞时昏时醒,胸腹间有如火焚,四肢却是冰凉,有时烧得神志不清,口中犹不住念着:“一寸相思千万绪”陈玄生也不去多管,只精心照料。 沈轻舞这一番昏迷,竟完全不知所之,有时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荡荡,过不多时,又晕了过去。如此时晕时醒,反复几天,到得第五日半夜时分,才神智略清,只觉四肢上下,周身百骸,无一不疼无一不痛,真如身受千般折磨c万种煎熬的酷刑,不禁呻吟出声。 陈玄生一直守在她身侧,这几天来也是疲惫不堪,正支着额头假寐,但床上有些微动静,登时便清醒了过来,见是沈轻舞神志已复,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忙问道:“姑娘,你觉着怎样?” 沈轻舞看了看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微微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玄生见她重伤之余,虽只是轻轻一笑,但笑容竟说不出的动人,不觉神魂早荡,暗思:“若非亲眼所见,真不信她便在不多久之前,曾连杀数人。”当下忙收敛心神,道:“是客店。” 沈轻舞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陈玄生道:“沈姑娘,你舍命护我,在下纵然万死也不能报答万一,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沈轻舞摇头道:“我可不是”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她本想说:“我可不是要你报答。”但又自觉这话说了不如不说,自悔说的话急速了,不觉红了脸,低下头来。 陈玄生见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又是一荡,正要说话,却听沈轻舞又问道:“陈公子,刚刚在忆府,那些人逼问徐鉴c周昂死时公子的去向,为何公子死都不肯说出?” 陈玄生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于我有大恩”话没说完,忽听沈轻舞道:“我于你有没有恩,以后不要再提这个,我不爱听。”语气中似乎颇为不悦。 陈玄生不明所以,还道她侠义心肠,施恩不图报,心中更是感佩,应道:“好,这件事我本不该瞒着你,但我曾答应了别人,不把当时的情况说与第三个人知晓,大丈夫需言而有信,我还要请沈姑娘见谅,但我可以身家性命发誓做保,这件事绝没有违侠义道。” 沈轻舞淡淡地说道:“有没有违侠义道,我可不管你。我就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而已,既然不方便,那就不说了罢,何必立誓。” 她这么说,倒把陈玄生噎得一怔,想要辩白两句,但又觉说什么都是多余,既然不好说,索性也就不说,却听沈轻舞又接着说:“我只是担心,今天的事将来在江湖上传扬开了,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恐怕那些侠义道中的人物,都要来找你的麻烦呢。” 陈玄生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憾于人,便是天下人都与我为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轻舞道:“你若是武功高强,还可说是傲视天下群雄,可你武功这么差,非学人家大言不惭,有意思么?” 陈玄生被她抢白了一句,不免尴尬,但仍坚持道:“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好,跟姑娘更是无法可比,但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和武功高低可没什么关系。”沈轻舞见他一脸认真,也不再反驳,只痴痴地看了他半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地脸上一红,道:“你也不用担心,不论多少人与你为难,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护你周全的。”这句话说得甚是温柔,大有深意。 她话中深意,陈玄生又如何听不出来,暗想:“我陈玄生何德何能,竟能得她如此相待。”心中大是感激,胸口一热,喉头似是塞住了,说道:“姑娘,你如此待我,我我” 沈轻舞轻轻一笑,目光闪闪地看着他,直问道:“你什么?” 陈玄生正要答话,忽见沈轻舞秀眉微蹙,脸现痛苦之色,忙问:“怎么了?可是牵动了伤口,快躺下吧,才续好的肋骨,可经不得折腾。”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周身断骨竟然已经被细心地处理过了,不禁红了脸,呢喃着道:“你你你怎么是你为我接的骨?”她知道接骨疗伤需解开衣衫,男女有别,虽然她对陈玄生情根深种,但二人毕竟未婚,自是难免羞涩。 陈玄生当时心急救人,若不迅速为她接续断骨,难免性命不保。因此虽稍有犹豫,但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事后想起,却不免心头怦怦乱跳,面红耳赤。此时见沈轻舞问及,更觉得尴尬异常,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只觉娇羞无限,娇美不可方物,却并没有多少恼怒,心中一甜,连忙收敛心神,干咳了几声,避重就轻地答道:“沈姑娘,这个这个事急从权我是我不是”支支吾吾地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沈轻舞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你什么也不用说啦,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陈玄生见她并未见责,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我我去弄点吃的,姑娘想吃什么?” 沈轻舞道:“我不饿。” 陈玄生道:“还是吃一点的好,你伤的太重,若再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没了体力,伤势又如何能好得快?”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我这伤,怕是好不了啦,陈公子,你莫要管我了。” 这话倒是实情,她之前走火入魔造成的内伤还未痊愈,如今又挨了赵真嵩三掌,虽勉强保得性命,但这般沉重的伤势,天下间又有谁能医好?陈玄生自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要他此刻撇下沈轻舞不管,却是万万不能。当下也不答言,只在心中暗暗筹画,忽地想起一人来,大喜之下,脱口而出就道:“沈姑娘,有救了!”欲知所述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江湖宵小何以防 书接上回,却说陈玄生见沈轻舞伤势沉苛难愈,心中不免焦急,蓦地想起一人,不由得喜上眉梢,道:“沈姑娘,有救了!” 沈轻舞见他说得重大,便问道:“怎么了?” 陈玄生道:“咱们可以去求林神医。” 沈轻舞道:“你是说‘神医’林昭?” 陈玄生道:“不错。江湖中有两大名医,一个是‘鬼医’公孙锦,还有一个就是神医林昭。” 这二人沈轻舞当然都听说过,“鬼医”公孙锦就是冥狱中人,他医术之高,几可起死回生,但要他医治却要付出极高的代价,尤其是武林中人来求医,他往往先要对方作下十恶不赦的事,治好之后,要挟对方为他继续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便把丑事公诸于世,令其身败名裂。有一回他说要研究人体心肝五脏,于是遣狱众把武林中侠烈之士抓来,活生生地解剖分割,据说五脏都挖出来后,人还没死绝,手指还会动。 而那“神医”林昭却恰好相反,他不但医术高明,更有一颗悲天悯人,悬壶济世之心,有些穷人求他治病,非但不收诊金,还附送许多药材。当年丐帮传功长老前往岭南去诛杀一个为祸江湖的恶贼,不慎为仇家所伤,归途中又染上了当时闻风色变的恶疾:鬼洼(即肺结核),病榻缠绵了足足三年,从咳嗽到咳血,险些一命归西,最后还是林昭以一线针为他治病,前后不过短短数日,不但鬼洼之症不药而愈,便连伤势也全好了。 却听陈玄生又道:“那‘鬼医’是冥狱中人,咱们侠义道中人自然不能去求他,‘神医’林昭虽然平素行医天下行踪不定,但这几天肯定就在盱眙附近,咱们这就去找他。” 他满以为沈轻舞得知自己尚有生机,必定欢喜,谁知那沈轻舞非但面无喜色,反而登时沉下脸来,沉声道:“我不去。” 陈玄生奇道:“为何?” 沈轻舞沉吟了一会,道,“你想请林昭为我疗伤,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林昭的‘一线针’其实是一门极高深的武学,非但可以救人,更可以杀人,而且施展起来极耗内力。当年林昭为丐帮传功长老疗伤,自己几乎耗尽了毕生功力,恐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复原呢。人家还是堂堂的丐帮长老,而我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辈罢了,林昭他又怎么肯损耗功力为我治伤?” 陈玄生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神医他慈悲为怀,一定会救你的。” 沈轻舞冷笑道:“一线针极耗内力,江湖上这么多人,如果什么人受伤了都去找他治,林昭就算再怎么慈悲,只怕也忙不过来吧?若我果然也是什么名门子弟,或和他说说,还有一线希望,其实我又不过是个最平常的,比我出身好得多而且多,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陈玄生听了这些话,越想越觉得有理,心内愈发急了,暗想:“沈姑娘遭此大难,全系因我之故。义不容辞,非将她治好不可。”因又道:“虽然如此说,我苦苦求他,想来他决不至于见危不救。” 他眼见已有一线生机,哪里肯轻易放弃?见沈轻舞又低头不语,还道她重伤之下,难免心生悲观,暗思:“伤已成势,若是任由郁结之气,困顿于心,日无所养,反有所害,再添出什么病来,就更糟了。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开解她才好。”于是又劝道:“沈姑娘,我也知此事不易,但普天之下,除了林神医,又有谁能治的好你的伤势?无论如何,毕竟一线生机,咱们何不试试呢?” 孰不知沈轻舞不愿去找林昭,实实在在是因为她前生最大的情敌——林楚君就是林昭的女儿,她唯恐求医时又让陈玄生碰上林楚君,结下什么不解之缘,或做出什么不才之事。虽然如今已是二十年前,情形已然大不相同,但下意识的仍只想离林昭越远越好。只是此间干系太过复杂,又不足为人道,是以尽拿些理由搪塞。见陈玄生一再坚持,心中疑惑更深,甩手嗔道:“陈玄生!你定要去找那林昭就只管自己去,犯不着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我原知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气苦,不觉滴下泪来。 陈玄生被她说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句“我能有什么心思,这全是为了姑娘你好。”就要脱口而出,但见沈轻舞脸色大变,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安慰道:“好罢,姑娘既不喜欢,我们不去便是了。”谁知沈轻舞仍不依不饶道:“你嘴上说不去,其实心里是想去的,当我不知道么?你去罢,我又没留着你。” 陈玄生心想:“怎么她好端端地发这么大脾气,老是跟我闹别扭?是了,沈姑娘受伤不轻,断骨又痛,脾气自然大了,原也怪她不得。”笑道:“我此刻是半步也走不动了,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何况呵呵呵呵”沈轻舞怒道:“你笑什么,笑我不知死活么?我死我的,又与你什么相干了。便是天塌了下来,难道我沈轻舞还怕了不成?” 陈玄生忙笑道:“在下可绝无此意。我只是想说,就算能走,我也不会走,除非姑娘你跟我一起走。”他本来对沈轻舞说话甚是恭谨有礼,但她乱发脾气,不讲道理,他也就放肆起来,这几句话说得颇有轻薄之意。 岂知沈轻舞这一下却不生气,突然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半晌,忽然幽幽一叹,挣扎着坐了起来,道:“我静坐片刻,你莫来吵我。” 陈玄生道:“是。”只见她盘膝坐在床上,闭上双目,五指撑开,双手拇指c中指两根手指扣在一起,捏了个法诀,定在那里便一动也不动了,心道:“她这是运功疗伤么?也不知这沈姑娘静坐的方法与众不同,并非五心向天。看她的剑法c身法c坐姿都带着几分诡异邪气。唉,爹爹在世时一直教诲我须‘持身以正,不得结交奸邪’,我这般与她同行同宿,实是不该。不过沈姑娘如此待我,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时房中烛火未熄,陈玄生见沈轻舞仿佛睡着了一般,也不敢去打扰,自顾坐在桌边,想起这些天的遭遇之奇,实是生平未遇。一时又想到沈轻舞眼波盈盈,娇腔婉转,红颜如醉,语笑如痴的样子,更是不胜其情。 正没理会处,忽见自己鼻端好像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气体蜿蜒浮动,心里不觉奇怪:“这是什么?”正自纳罕,胸口已是作闷,脑袋也在晕眩。暗叫不好,连忙屏神凝息。不过片刻,烦闷渐消。他仔细察视,这才看得清楚,原来是窗户纸上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小洞,一根管子从中伸出,正徐徐地向房中吹出若有若无的袅袅轻烟。而扇形的窗户是早已关上的,因此看不到外边的情景。 陈玄生虽然少涉江湖,缺乏经验,也知是碰上了使用迷香的强盗了。看沈轻舞时,只见她仍然好似老僧入定,动也不动。他第一个念头是把沈轻舞摇醒,但沈轻舞曾说过不得打扰,他又害怕干扰了沈轻舞的运功疗伤,对她身体可能有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父亲曾说:“靠迷香行事,在江湖上是被列为下三滥的手段。”心知来人铁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果不多久,只听得窗户轧轧声响,开了一道较大的缝隙,有颗小石从缝隙里掷进来,“啪”地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 陈玄生心道:“这想必就是投石问路的手段了。贼人不知屋内的人着了道儿没有。往往先抛一颗石进来试探。”只是沈轻舞仍然好像毫无知觉,连眼睛也没张开。 不一会,又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可以进去了吧?” 一人道:“再试一试!”又是一颗小石子飞了进来,“卜”的一声,正打着沈轻舞的额头。可沈轻舞连眼睛也没睁开,看来已是熟睡如泥的模样。 陈玄生不禁暗暗吃惊:“不好,莫非沈姑娘已着了迷香了?否则依她的脾气,岂能忍受别人欺侮?”当下擎刀在手,正要一跃而出击退贼人,却听之前说话那人道:“咱们八卦门虽说只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但简掌门在世时也一直教导我们侠义为怀,现在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将来若是传扬出去,可怎生是好?” 陈玄生这才知道原来是八卦门简一笑的手下前来寻仇,不由暗思:“唉沈姑娘下手太狠,这件事错在己方。听他们所言所语,似有退意,只要这些人不进来伤人,我倒不可主动寻衅,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当即凝住身形,全神戒备。 只听最初说话那人又道:“什么怎生是好,你怎能如此妇人之仁?这小妖女杀害我们掌门人之时,可有半分容情?” 先前那人叹了口气,道:“依我看还是等师叔来了再动手的好。” 最初说话那人道:“你听见没有,石子已经打着她了,她叫也叫不出来,必定已受重伤,此时正昏迷不醒,难道你还没有胆量进?这丫头手段毒辣,肯平白吃这个亏?” 先前那人又道:“恐防有诈。我总觉得有点不妥,你想想忆府之上,她是何等厉害,便连复阳真人都留不下她,怎能这样容易就着了咱们的道儿。” 最初说话那人道:“哼,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莫只听其他师兄弟们说她在忆府之上好像恍若无事,其实我虽未亲见,但这几日也早已打探出来了,她是外强中干,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硬撑着罢了。再说咱们为了给掌门人报仇,这些天花了多少心思,好容易得知她的所在,难道事到临头,你还要打退堂鼓不成?” 他此话说完,外头便没了动静,许久,才听先前那人又道:“多加几分小心,总是好的。等师叔来了,岂不是更保险?” 最初说话那人道:“那却不能这样说,师叔是说天亮之前,必定赶到。这一段时间也是可长可短的呀。你没听过夜长梦多这句老话?掌门人的大仇,难道你不想报了吗?”这一句话已有些声色俱厉了。他的伙伴见他提到“掌门人大仇”,也就不好再说,道:“好,那就劈开窗吧!” 话音刚落,只听“砰砰喀喇”数声响过,窗户内木撑齐断,一扇窗户向内飞出,接着便有一高一矮两人跳入房内。陈玄生刚刚听得他们对话,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后援“师叔”,何况自己武艺平平,以一敌二,也未必有十足把握打退这两个人,就在窗门将被劈开之际,躲入了床底下,打算见机行事。 只见那两人四下看了看,见房中并无他人,身材矮胖的那个便道:“奇怪,我明明打听清楚了,这小妖女是和她那相好的住一起,怎么不见那陈玄生?” 高瘦那个道:“许是临时走开了吧。哼,那陈玄生枉为‘两江大侠’之子,竟然自甘堕落,与魔教妖女为伍。” 矮胖那个道:“你看这小妖女可是在运功疗伤?怎么姿势这么奇怪?” 高瘦那个道:“邪魔妖人,练的当然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内功,她已经着了我们的道儿,不用怕她。不过嘛啧啧,怪道那陈玄生如此为她着迷,这女娃儿可真漂亮,真是有如海棠春睡,我见犹怜!” 矮胖那个“噗嗤”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掉书包。” 高瘦那个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么,我可是懂得惜玉怜香的。” 矮胖那个忙道:“喂,咱们是来报仇的,你可不能胡来呀!” 高瘦那个道:“先快活快活再宰了她,没关系吧。只要你不说,谁又能知道。”说罢便径自向床边走来。欲知沈轻舞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惊魂一刀护佳人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躲在床底,看见一双瘦腿已经走到床边,双腿半弯,看来他是正在弯下腰准备偷吻沈轻舞了。心中一急,暗道:“武林之中,向以色戒为重,黑道上的好汉打家劫舍c杀人放火视为家常便饭,但若犯了这个‘淫’字,便为同道众所不齿。强奸妇女之事,连绿林盗贼也不敢轻犯,何况是侠义道的人物。这小贼枉称名门正派,竟然如此好色,我可不能让他欺侮了沈姑娘。”就着床下一刀挥出,斩向那人的大腿。 高瘦那个弯下腰,刚刚伸出双臂想要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做梦也想不到床底下有人向自己偷袭。说时迟,那时快,蓦地只见刀光一闪,已是被陈玄生一刀斩中,那人只觉大腿一凉,登时一阵剧痛,痛彻心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倒纵了出去。 矮胖的那个可沉着得多,笑道:“师弟,别慌!待我来收拾他!”见陈玄生从床底下钻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要一跃而起,立即就是一掌拍了过来。 这两个人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陈玄生功夫虽不济,但一对一的打斗,倒不会输给他们。见那人毛茸茸的大手一掌挥到,连忙侧身一闪躲过,喝道:“快给我滚,你若不滚,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矮胖那个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这小妖女的姘头!你怎地不在床上,偏生跑到床下去了?难道是‘功夫’不济,给人家踹下来的?” 陈玄生听他说得粗鄙,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你竟敢对我说这些混帐话!看刀!”举刀就撩他左肋,矮胖那个拧身避过,笑道:“莫恼莫恼,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一边说,一边展开八卦掌抢攻。 这八卦掌又称八卦游龙掌c八卦连环掌,乃是“八卦门”的绝学之一,以掌法为核心,在走转中全身一至,行云流水。矮胖那个掌法使得颇为到家,穿c插c劈c撩c横c撞c扣c翻c托一招招掌如游龙,翻转似鹰。可惜他身材太胖,房间里又有一张大床,还有桌椅杂物,剩下的地方有限,不免有些缩手缩脚。一个不留神,不过几招也着了陈玄生一刀。 另一边,高瘦那人趁着陈玄生和矮胖那人缠斗之机,给自己敷上了金创药,此时剧痛已减,大怒说道:“师兄,你闪开!这小子让给我来对付!”提着一根短枪,绕到房门外,先不踏进房,只用短枪来戳陈玄生。 那枪虽较普通长枪短了一截,但仍比陈玄生的狭锋长刀长得多也重得多,陈玄生格了两下,却苦于和他之间隔了一道门板,长刀砍他不到,只能被动挨打,不禁暗暗后悔:“可惜刚才没斩断他一双狗腿。” 高瘦那人可不念他刚才的“慈悲”,短枪暴风雨般的乱插乱戳,冷笑说道:“你这小子刚才竟敢暗算于我,老子先挑断你的脚筋,再慢慢对付你!”杀得性起,狠狠地猛扎一枪。 陈玄生见他招式用老,暗道:“好机会!”长刀在他的枪杆上轻轻一搭一抽,高个收不住势,又恐短枪脱手,一个踉跄就跟了进来,“噗通”一声,摔倒在陈玄生面前。陈玄生笑道:“何必行此大礼,在下可受不起。”说着一脚就踩了下去,登时把高个的两个膝盖骨都踩碎了,痛得他死去活来。 那矮胖之人只是左臂受了轻伤,并无大碍,眼见同伴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不由怒道:“臭小子竟敢行凶!叫你领教领教咱八卦门兵刃上的功夫。”他比高个冷静得多,虽然输了一场,但却摸到了陈玄生武功的深浅。这一次他不是空手对敌,而是拿了根粗大的狼牙棒,话音未落,一棒打下,确是威势惊人。 陈玄生横刀一立,把他的狼牙棒碰了回去。但也震得虎口酸麻,身形微晃;那矮胖之人气血翻涌,胸口发热,也是立足不急,禁不住退了一步。 双方拼了一招,气力竟是一般大小,谁也没有吃亏。陈玄生心中暗惊:“这厮如此难以对付,何况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师叔’?眼下唯有尽快拿下此人,趁那‘师叔’未到,带了沈姑娘先行退走。”主意一定,使开浑身解数,一把狭锋长刀纵劈横斩,虎虎生风,这惊魂刀法本是“两江大侠”陈天啸的独门绝学,厉害非常,可惜陈玄生平素疏于习武,刀法也没练到家。只能勉强和那矮胖之人斗成平手。 十余招一过,房间里得杂物早被打得稀烂,就只没碰着大床,倒是多了不少闪转腾挪的空间,那矮胖之人也就不再似先前束手束脚。可惜陈玄生渐渐对他的棒法摸到了大概,瞅中他一招中的空档,陡地一个盘龙绕步,避招进招,迅速使出“凤凰夺窝”的招数,身随刀走,反客为主,一下于就抢了有利位置,刀锋以斜斩的招式削出,刀法一展,那矮胖之人的左右中三路,全都在他的刀光笼罩之下。但那矮胖之人先是着了陈玄生一刀,又久战他不下,心里发了狠劲,暗想道:“拼着受你一刀,也要砸碎你的天灵盖!”竟完全不管不顾,照旧提了狼牙棒猛地打将下去。 这十余招间他虽是被陈玄生摸清了棒法套路,但同样自己也已然熟悉了陈玄生的刀法,知道陈玄生这一刀未必就能劈中他的要害,但他这一棒打下去,却可以当场取了陈玄生的性命。陈玄生疏于习武,平素极少和人动手,何曾见过如此凶暴的打法?只得撤刀退开。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喊道:“陈公子。”陈玄生回头一看,原来却是沈轻舞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不由得心中一喜,忙道:“沈姑娘,你莫要担心,只管好好休息。这些强人我来打发便是。” 沈轻舞道:“我没事。陈公子,刚才的事情,我可都瞧见啦,多谢你维护我。” 陈玄生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沈轻舞低声道:“陈公子,你过来。” 陈玄生道:“好!”说罢又冲那矮胖之人道:“沈姑娘唤我,咱们且住手!”那矮胖之人见沈轻舞忽然转醒,也是心惊不已,一时倒也不敢再上。 陈玄生走近床边,只听沈轻舞低声道:“陈公子,这个矮子使得是降魔棒法,讲究的是大开大合,因为那狼牙棒毕竟是沉重之物,他的臂力又大,所以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但人力总有尽时,他这般蛮打混闹,最是不能持久你明白了么?” 陈玄生想了一想,道:“姑娘是要我以轻功闪躲,待他力尽后出手?”沈轻舞道:“你记得,刀短棒长,刀轻棒重,你以刀和他硬碰是不行的。我现在教你一招借力使力的功夫,以敌人自身之力夺人兵刃。”当下轻声把几句口诀告诉了陈玄生,又问:“记得了么?” 陈玄生在心中默诵了一遍,只觉这几句口诀奥妙非常,仓促之间哪里能领悟许多,但见沈轻舞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再问,只得点头道:“都记下了。” 沈轻舞观言察色,也知他所悟有限,然这般临阵磨枪,本也不指望他能领会多少,因柔声安慰道:“陈公子,不管他出招如何凶狠,你只要记得:‘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山岗’,未必没有取胜的良机。” 陈玄生道:“是了,多谢姑娘指点。” 那矮胖之人见沈轻舞只是唤了陈玄生说话,自己却不出手,心想:“这妖女不知想出什么法子,却教她姘头来对付于我。”但又旋即想道:“刚刚老二想玷污她的清白,这小妖女下手狠辣,如此之辱她焉能忍得?何以此刻却不出手?看来她果然身受重伤,人虽转醒,已行动不得了。”登时畏惧之心顿去。见沈c陈两人在一旁低声嘀咕了半天,不由得喝骂道:“喂,姓陈的,你说完了没有。咱们可没分出胜负呢。有什么情话,等你有本事打败了我再说不迟。” 陈玄生抬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见过急着赶路的,却没有见过急着送死的。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好,我就成全你。”说着飞身而出,两人又乒乒乓乓地斗在了一起。 转眼又拆了十余招,那矮胖之人果然渐感吃力,暗想:“这般缠斗下去,终究不是了局。”蓦地招式一变,狼牙棒斗地点出,径取陆展元的右腕。 狼牙棒是自问世以来均是用以扫打砸撞,这矮胖个竟使铁棒如剑,出招轻灵飘逸。陈玄生长刀一架,已搭住了棒头,叫一声:“撒手!”借力使力,登时将狼牙棒千斤之力尽数借了过来。矮胖个双臂剧震,险些把持不住,危急中乘势侧跃,身子在房中斜斜窜过,才将他一刀的巧劲卸开,心下暗惊:“惊魂刀法果然名不虚传。”殊不知陈玄生这一招并不是惊魂刀法,却是沈轻舞刚刚教他的借力使力的功夫,以敌人自身之力夺人兵刃,本是百不失一,但他毕竟初学,运劲不够纯熟,竟未夺下他的狼牙棒,暗叫了一声“可惜”,挥刀又上。 又过了几招,那高瘦个躺在地上,瞧着二人相斗,他旁观者清,见那矮胖个越打越不像样,心中暗暗焦急,叫道:“万事莫理,攻敌之必救,一招就拿下了。”言外之意,便是要那矮胖个放弃和陈玄生无休止的缠斗,转头去对付床上全无反抗之力的沈轻舞,这样陈玄生势必阵脚大乱,轻易便能取胜。 其实这已是在出言提醒,只可惜那矮胖个当局者迷,一时却不能明白,还以为“攻敌之必救”是要他径取陈玄生要害,便不管不顾,一棒直向陈玄生面门砸去。这一下中门大开,陈玄生眼疾手快,攸地低头闪过棒身,刀锋自下而上反撩他小腹。那矮胖个招式已老,眼见这一刀就要给他开膛破肚,不免心中大骇,暗道:“我命休矣!”闪避不及,只得闭目待死。 那高瘦个一直在盯着两人相斗,眼见如此情势,叫声:“不好!”话音未落,忽觉微风飒然,一条黑影从他身旁掠过,陈玄生的刀尖此时正是堪堪的就要斩到那矮胖之人身上。忽听得“当”的一声,他的长刀竟给人两根手指夹住,陈玄生登时只觉虎口酸麻,刀身就似给千斤巨石压住一样,想要把刀尖向前移动分毫都不可能。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欲求神医觅灵猴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正要一刀结果了那矮胖之人,不料忽地房里黑影一闪,刀身竟被一人稳稳地夹住。只听一个声音哈哈笑道:“陈公子,好刀法!还望高抬贵手。” 这个人是从外面来的,那矮胖之人见他来到,又是欢喜,又是羞惭,说道:“刘师叔,我们正盼着你呢。你来了c这就好了。” 那个被叫做“刘师叔”的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只道你们早已得手了,怎的还在这里纠缠不休?这是怎么回事?” 那矮胖之人道:“有点棘手,师弟受了伤。” 刘师叔道:“那小妖女受了重伤,还怎能伤了师侄?” 那矮胖之人道:“打伤师弟的,是她那个姘头。” 刘师叔道:“这小子的武功甚为平庸,你们怎的连只懂得几手三脚猫功夫的毛头小子也对付不了?” 陈玄生颇觉奇怪,“这个人刚刚来到,又怎么知道我是三脚猫功夫,哼,你这两个师侄的功夫比我都还不如,谅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三脚猫,你的师侄是独脚猫,你也不见得就是四脚猫!”人总是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的,陈玄生自然也不例外,幸而马上就有一句“好话”让他听见了。 只听那矮胖个道:“大哥,那姓陈的刀法不弱啊。” 那“刘师叔”道:“我知道,那姓陈的虽是‘两江大侠’陈天啸的儿子,但平素除了吟诗作赋,赏花弄月,没练过什么正经功夫,刀法只能算是未入流!”一句话登时把陈玄生气了个半死,那两个人也很不高兴,要知道陈玄生若是“未入流”的话,他们败在陈玄生手下,那又是什么,只能说是脓包了。 那“刘师叔”见他们不说话,哼了声,说道:“你们等着瞧吧!”一面说松开了夹着陈玄生刀锋的手指。接着说道:“十招之内,我要是拿不下这小子,把那小妖女的头拧下来!我就不是你们的师叔!”说罢,空着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向床边走去。 陈玄生不由得也是心中恚怒不已,见那“刘师叔”径自走来,竟像完全没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似的,很不服气被人如此小觑,“唰”地就是一刀砍了过去,刀走连环,迅捷无比,但不知怎的,一招三式,全落了空。 只见那“刘师叔”五指成爪,空着的手又来夺他的刀,这厮果然厉害,陈玄生只觉劲内袭来,惊魂刀法再也施展不开,手腕几乎给他抓住。连忙一个移形易位,刀锋斜偏,去削他手腕,那“刘师叔”手腕略歪,避过刀锋,右手一掌拍出,取他小腹,正是八卦游龙掌的一招“龙探沧海”。陈玄生招势已老,无法变招,只得退了一步。 他见对方只用一只手就把自己逼得施展不开,心里着实有点慌乱,也头一回想道:“唉,可惜当初没有好好跟爹学武功。”但此时哪里还有退路,只见那“刘师叔”跟上前一步,左手骈指点他的眼睛,跟着右臂一圈,五指微屈,成鹰爪擒拿之状,抓他脉门。前者乃是虚招,目地在迷乱他的眼神,后者方是是实招,逼使他的兵刃非脱手不可,即使武功与他相若的人,也难招架。陈玄生急忙飞身而起,挥刀横斩,只听得“当”的一声,陈玄生的狭锋长刀果然脱手,但却并不是到了那刘师叔的手中,而是斜飞了出去。 原来那“刘师叔”右手甫一搭上他刀柄,劲力一吐,陈玄生已心知这一下长刀必定易手,但他心想:“我若是长刀被夺,这‘刘师叔’再用我的刀对付我,那可更狼狈了。”是以虽是不得不撒刀,却是拼了一股狠劲把刀向外掷出,反而正巧插在了大床上。 沈轻舞是在床上盘膝而坐的,这把长刀就刚好插在她的面前。那“刘师叔”又跟上一步,身形一侧,似要绕到他身后,陈玄生只道他要去拾刀伤害沈轻舞,急忙叫道:“是我和你打架,你可不能伤及旁人!” 不料那“刘师叔”身体一侧乃是虚招,见陈玄生已分神中计,哈哈一笑,道:“你上当了!”身形急收,跟着向前一冲,几乎贴到陈玄生脸上,同时双手齐出,一掌拍向他背心,一掌按向他左腰。 陈玄生大惊之下,只得后右急闪。便只这一闪,已把大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那“刘师叔”大笑声中,已欺身到了床前,此时就是陈玄生想要施救也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刘师叔要拨起插在沈轻舞面前的长刀,顺势就要取她性命之时,一直端坐着不动的沈轻舞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素手轻抬,正手两记,反手两记,“噼噼啪啪”四声,打了那刘师叔四记清脆的耳光,娇叱道:“哪来的臭男人,给我滚出去!” 那“刘师叔”能够用单掌来对付陈玄生的惊魂刀法,但对这四记耳光竟一记都躲不开,半边脸庞登时肿起老高,门牙打掉,口喷鲜血。陈玄生在一旁几乎看得呆了。 然而,更惊骇的却是房中的三位不速之客。 那高瘦之人和矮胖个只是八卦门下的弟子,而他们的“刘师叔”也不过是简一笑的师弟而已。论起真实的功夫,就连他们掌门人简一笑都接不下沈轻舞一剑,如果说正面寻仇,那是万万不敢的。 只是三人不知从何处得知沈轻舞接了赵真嵩三掌,身受重伤,这才觉着有机可乘,悄悄地摸了上来,事前还不放心地施放了迷香。刚刚他们进了房中,又与陈玄生激斗,见沈轻舞始终只是坐着不动,以为这一回定能手到擒来,报得师门大仇,心中一高兴,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其实,若是三人甫一进屋,一个缠住陈玄生,其余之人直接对沈轻舞下毒手的话,她的确是决计无法反抗的。 可笑三人高兴之余,却偏偏要耗费时间去和陈玄生缠斗,反而给了人家休息的时间。沈轻舞打坐了许久,已是恢复了一些体力,虽然对付起一般的武林高手来仍嫌不足,但对付他们三人,却是足够了。 只可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三人见刘师叔结结实实地挨了四个巴掌,已知沈轻舞恢复了行动能力,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忆府之中沈轻舞剑杀左明珠等人的冷酷毒辣,只吓得他们几乎魂飞魄散,没命地抢出房间夺路而逃,便连那个被踩碎了膝盖骨的高瘦之人,也顾不得疼痛,拿起短枪当作拐杖,就跑了出去。 陈玄生见三人退开,危机已然化解,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对沈轻舞道:“好险,姑娘身子好”话音未落,却见沈轻舞不依不饶地随手在枕头底下把她用的那把长剑抽了出来,喝道:“臭贼,还想跑么!” 斥骂声中,长剑化作银虹一般飞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呼,那柄长剑从那矮胖之人的后心插入,前心飞出,余势迄末稍衰,继续向前飞去,“噗”地一声,又插入那“刘师叔”的后心,竟然将他钉在了墙上。 而被陈玄生踩碎膝盖骨的那高瘦个,见师叔师兄都被杀了,他情知要跑也跑不了,只好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哀告道:“是小的瞎瞎了眼睛,请姑娘高抬贵手!” 沈轻舞也不下床,素手一挑,从面前拔出陈玄生那把狭锋长刀,冷冷说道:“刚刚可是你想非礼我?” 那高瘦个冷汗都吓出来了,一声儿不敢辩驳,只一个劲磕头求饶,只听沈轻舞又道:“你要我高抬贵手,我就如你所愿吧!”右手一抬,长刀飞出,血光迸现,这一刀又是不差分寸的插入了那高个的喉咙! 陈玄生话没说完,见沈轻舞转眼之间连杀三人,在一旁惊得呆了,失声道:“他们只是想为掌门人报仇,这件事我们不对在先,何况人家既已逃走,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沈轻舞嗔道:“你是怪我心狠手辣吗?” 陈玄生一愣,心想:“她终究是为了救我才被人追杀,眼下她伤势未愈,我又何忍苛责于她?”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轻舞道:“你想想,若不是我及时回复了一点体力,结果会怎样?不错,他们或者不会杀你,但我受他们玷辱,那不是比死还难受?” 陈玄生想起那个高瘦个淫邪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但心里仍是不以沈轻舞的残忍为然,想了一想,还是道:“这高个已经跪地求饶”话未说完,又听沈轻舞道:“另外两个或许还可恕,这高瘦个想非礼我,断断饶不得。” 陈玄生听她如此坚持,也只好不再多说,叹了口气,转过话题问道:“你现在觉着怎样?” 沈轻舞摇了摇头,暗想:“八卦门既来寻仇,看来云南沐府和铁劲的亲朋好友也是不会放过我的了。还有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之人,恐怕也不会就此放过我和玄生,定要来找麻烦。今天来的不过是些小角色,还好打发,明日若来了强敌,我身受重伤,可如何应对?玄生的武功不济唉,前生就叫他好生练功,以应对强敌,谁知他不但不听,还由此恼我恨我。如今他还是这样,我若要劝说于他,只怕他恼我恼得更狠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去找那神医林昭碰碰运气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果真遇上林楚君那小贱人,大不了我一剑将她杀了便是。”遂道:“你之前说神医林昭在绿竹林?” 陈玄生道:“不错,这些天他定会前去绿竹林,那绿竹林位于盱眙,盱眙距此不过几天的路程,咱们明日就出发,定能在绿竹林找到他。” 沈轻舞问道:“林昭素来侠踪不定,你又何以如此肯定?” 陈玄生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来青湖的时候曾听人提起,有人在绿竹林见过通臂灵猿的踪迹。” 沈轻舞“啊”地失声惊呼道:“你说的是上古异兽通臂灵猿?” 陈玄生道:“不错,通臂灵猿一身是宝,猿血更是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对于治疗内伤,祛毒等有奇效。林昭一生行医,必定不会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异物,定会前来捕捉。” 沈轻舞沉吟问道:“通臂灵猿向来只在传说中出现,世间从未有人见过,这种道听途说的江湖传闻靠得住吗?” 陈玄生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通臂灵猿并非只是传说,有人曾亲眼见过。” 沈轻舞奇道:“有人见过?是谁?” 陈玄生道:“就是家父。” 沈轻舞轻“咦”了一声,道:“你爹?” 陈玄生道:“不错,我爹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当年他在凉州打抱不平,和人动手,那人武功高强,我爹一个不慎,身受重伤” 沈轻舞问道:“你爹是鼎鼎大名的‘两江大侠’,武功好得很啊,是谁这等厉害?竟能伤得了他?” 陈玄生道:“打伤我爹的,是昆仑山白云山庄的庄主无名。” 沈轻舞“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有此功夫。” 陈玄生道:“不错,这无名武功好生厉害,家父好容易逃得性命。但也为这厮的毒掌所伤,隔了多年,也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伤势虽略有好转,但不知怎地,却总是不能根治,每到下雨时节,伤处就会隐隐呈现朱砂般的掌印,又痛又痒,难过无比。” 沈轻舞微微颔首,又问道:“那后来呢?” 陈玄生道:“后来有一回,家父偶遇神医林昭,他替家父把过脉,道:‘陈大侠这不是内伤,而是中了掌毒。’家父便问:‘什么毒如此厉害?’林昭道:‘这是天下奇毒,乃系内家高手以阴阳两种真气混合而成,所以绝非药石可医,且阴阳成分不同,毒性也不相同,若非施毒之人亲至,旁的人想要解毒简直难如登天,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除非能得到通臂灵猿的血,否则嘿嘿,便是华佗再生,扁鹊重现,也断断无法根治此症。’”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由得又是“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是五毒神掌!” 陈玄生道:“不错,正是五毒神掌,沈姑娘你也知道?” 沈轻舞点头不答,心下暗思:“原来前辈传我的五毒神掌这般厉害。唉,这掌法我虽学成了,可惜内伤未愈,使不得内力,否则当日在忆府,又怎会败于赵真嵩之手。”又问:“那后来呢?” 陈玄生道:“家父得知后多方寻访,但那通臂灵猿是百兽中极罕见c极灵异之物,家父足足寻了一年有余,才在湘西发现了灵猿的踪迹,原来它却藏身在一处大山之中。这大山名叫折龙山,方圆数里之内全是瘴气,又遍布陷人的泥潭,根本无法近身。家父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引到山外,正待捉捕,谁知这通臂灵猿久在山中,吸食日月精华,已通了人性,奔跑又迅捷无伦。说来惭愧,家父虽尽全力,终于追不得。给那灵猿逃了。家父万般无奈,只得作罢,其后缠绵病榻了数年,终于撒手人寰唉,想来也是命数使然。” 沈轻舞听得作声不得,呆了半晌,方点头叹道:“啊,原来如此。可这灵猿巢穴既在湘西,如何又会到了江南?林昭又为何定会来抓捕它?” 陈玄生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家父曾经和我说过,灵猿狡狯无比,极难令它上当,当日逃走,许是害怕又有人在它巢穴附近设计捕捉于它,竟也未再返回折龙山巢穴,就此不见了踪迹。直到前些日子,我才听人说起在盱眙近郊绿竹林见过它。至于林昭前辈,听说他的女儿不知为何也中了奇毒,非靠这灵猿血祛毒不可,是以我才能那么肯定他会去。何况,无论这些消息真假与否,这毕竟是一个机会。” 沈轻舞自己思量了一回,暗道:“原来是林楚君那个小贱人中了毒。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定要想个什么法子抢走那灵猿血,让她毒发而死最好,省得我亲自动手,看来这盱眙一行还真是非去不可。”如此计议了一番。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鬼气森森阳光镇 书接上回,且说两人计议已定,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陈玄生外出雇了一辆马车,给沈轻舞坐了,两人沿着金华c台州迤逦而行,再东向宁波,经绍兴,沿着钱塘江一路北上。 二人原打算顺道看一看“潮来江水黑,日出海门红”风光,品一番“滔滔江浪卷河塘,两岸葱茏沁异香”的情怀,谁知刚过了宝应,便不慎迷了路,拐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乱滩之中,极目望去,但见土丘连亘直追天际,哨风在沙滩地上卷起漫漫的雾障高接云天,到处是灾后大大小小的沼泽。 二月青草刚刚出芽,沙滩上满是去岁秋天的枯茅,衰草树枝挂着干河藻,断垣残檐丢弃在只露出屋脊的沙窝中,乱蓬蓬的在袅袅料峭春风中丝丝颤抖着低吟,远近不见一个村庄人烟,马踏沙陷,走得十分艰难。一问之下,才知竟走岔了路,眼下已进入了水泛区。 这一下可把陈玄生急的不得了。那一日在客店之中,沈轻舞重伤之下强行动手,看似威风八面连诛三人,实则反而加重了自身内伤,以至渐有病入膏肓之势。这些日子以来,他眼见沈轻舞日间虽强撑着说笑,但每晚都被伤痛折磨得辗转难眠,因此尽管明知她的内伤郎中无治,仍坚持每到一处市镇,便延请大夫为她开方用药以缓解疼痛,而自身内力虽是浅薄,也必每日坚持以内力为沈轻舞续命。 只沈轻舞却百般作怪,一会嫌药苦,一会说腹涨吃不下,每次闹得狠了,必得陈玄生温言劝解一番方罢。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一日消瘦一日,渐渐地便连内力续命法于沈轻舞伤势也已无半分好处。如今又跑到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之地,倘若她伤势再有什么突然地恶化,那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此处,陈玄生更是忧心忡忡,倒是沈轻舞一脸兴奋,反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古有杜樊川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今日我们白衣青衫行,驾车游钱塘,不也得趣的紧么?” 陈玄生苦笑了一声,道:“沈姑娘还真好兴致,岂不知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最易孽生流寇,虽说咱们是不怕的,但到底也是宗麻烦事儿。” 沈轻舞笑道:“你又混说,如今世道虽不太好,但也算太平天下,就是有什么流寇——至多不过几个蟊贼罢了,又有什么打紧。” 陈玄生道:“普通的蟊贼有什么要紧,但此去再过数里,前面的老虎滩是个险地,赵氏双虎凶名在外,乃是黑道上有名的巨盗。沈姑娘,你稍微忍受一点颠簸,这段路不太好走。” 沈轻舞笑道:“凭着‘两江大侠’的威名,老虎滩那班强人总得给你陈大公子几分薄面。而且听说那位赵老虎门槛极精,下手之前,必定打听清楚,没有油水的买卖他是不肯做的。他又不是好色的人,难道他要劫我这位生病的女孩子吗?” 陈玄生道:“话不是这么说,姑娘花容月貌,恐怕就连那人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莫汐颜也不过如此。” 沈轻舞听他称赞自己,脸上一红,心中大乐,笑道:“你见过莫汐颜?” 陈玄生摇头道:“我是没见过。江湖传说,她的美丽,便是你亲眼见着了她,也无法想像得出。”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莫汐颜人称‘星月仙子’,号称江湖第一美人,她的美貌可堪比天上的日月星辰,且她驻颜有术,几十年如一日,我可比不了。” 陈玄生道:“便是真的堪比日月又如何,那已经算不上是人了,便是再美十倍,也只能让人敬畏,却无法让人亲近。远比不得姑娘之美,可亲可近。” 沈轻舞脸上一红,呢喃道:“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几句话是真的。” 陈玄生道:“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姑娘之美貌人间罕有,亦或那位赵老虎动了凡心,要抢了你去做个压寨夫人也未可知,咱们可不能不预防万一。” 沈轻舞笑道:“我若是做了压寨夫人,第一个就派人洗了你家,谁叫你保护不力,害我被强人掳去来着?哼,赵氏双虎,好了不起么?敢打本姑娘的主意,先问过我的长剑再说。” 陈玄生道:“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再去寻他晦气也不迟。” 沈轻舞摇头道:“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陈公子,你可知为什么这些天,我总是跟你刁难么?” 陈玄生道:“你伤势沉苛,心里烦躁也是有的。姑娘放心,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轻舞目光盈盈,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轻声道:“好罢!我现在来跟你说说心里话——我这伤是好不了啦,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趁着咱俩在一块儿,能和你多说两句话,多快活一刻是一刻,这样的好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陈玄生听到这里,才明白她的深意,心中感动,却说不出话来。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沈轻舞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陈玄生的手掌,轻轻靠在他胸前。陈玄生只觉一股甜香围住了他的身体,如痴似梦,直不知自己是否尚在人间。许久,只听沈轻舞笑道:“我唱个曲儿给你听,好吗?” 陈玄生道:“沈姑娘,你” 沈轻舞道:“你别叫沈姑娘沈姑娘的叫啦,叫我轻舞罢,你以前我师父都是这么叫我的。现在我要开始唱了,你别打岔。”说着,只听她微微侧过了头,一缕清声吐出,唱的是: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忠与义,难抉择, 恩与情,分不清, 任伊人静美,此情痴待。 惹相思,惹怜爱, 怕辜负,怕伤害, 凭风姿万千,此情深埋。 淡功名,泊利禄, 为佳人,提渊虹, 却终难逃离,千古一爱! 陈玄生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但觉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听着不自禁的心摇神驰,意酣魂醉,这一番缠绵温存的光景,让他一时竟恍若身处仙境。沈轻舞一曲既终,低声道:“我唱的好听吗?” 陈玄生道:“沈姑轻舞,你唱的真好。” 沈轻舞道:“你若喜欢,我再唱一首给你听。” 陈玄生道:“等咱们见到了神医林前辈,医好了你身上的伤,以后你天天唱给我听。” 沈轻舞心想:“林神医林神医嘿嘿,你只想着请那林昭医好我的伤,可你又知不知道,便是见着了那林神医,我也绝不能容他取得灵猿血去救治女儿的,他又如何肯医治于我?”随即又想道:“唉我总想这么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如今能和玄生在一起,这一生夫复何求?只可惜好事难成,你想得好好的,老天偏偏尽跟你闹别扭。也不知道我还能再活几天,难道说老天爷当真见不得我好?所以才这般折磨于我,要我有命受,却没命享么?” 想到这里不禁眼圈儿红了,忙坐直身子,扭开头去,不让陈玄生见到,良久,方回过头强笑道:“天天唱,我可没那本事,这些词儿都是我自己做的,小女子书读得不多,将来编不出好的来,可要请陈大公子多担待了。” 陈玄生也笑道:“你若是编不出来,便把这里的芦苇子蘸上些墨水吃了,以完此劫!” 二人嘴上说笑,不多时便进入了老虎滩,这是一个流沙冲积成的荒原,长满高逾人头的嵩草,也不知里面有没有埋伏人。陈玄生一面驱赶着马车前行,一面却在心里全意提防,唯恐贼人突施偷袭。 但出乎意料的,竟是风不吹草不动的过了险地。 沈轻舞不禁笑道:“仰仗陈大公子,把这赵氏双虎吓住了,小女子这可多谢你啦。” 陈玄生沉吟道:“姑娘莫要取笑。这的确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以为赵氏双虎即使不来騷扰,至少也会派个喽啰出来探个海底儿,哪知就这么平平静静过了老虎滩。此事颇是反常,我这心里着实有点儿忐忑不安呢。” 沈轻舞笑道:“理他呢,不来便不来罢。倒是现在天色将晚,咱们跑了一整天,人纵未疲,马也累了。倒是该寻个宿头才是。” 陈玄生道:“正是这个理儿,前面不远就是阳光镇,咱们到镇上再歇。”说罢驱车又行。 又走了摸约一顿饭的功夫,眼见金乌西坠倦鸟归林,前面横亘着一座大镇。知是到了,这阳光镇虽地处水泛区,钱塘江溃决之后即由此向东即四散漫下,但此处因当年处心积虑地修起一道凸形大坝,俱都用坚石磨缝垒起,水激之势在这高坝前被撞回折,因此保住了南岸西边数百里几十万顷良田,如今在这方圆百里内也算是最大的镇子了。 可奇怪的是,眼下夕阳已经沉落,正是造晚饭的时辰。这么大一片城镇,只寥寥几处炊烟,整个镇子竟然死气沉沉,家家关门闭户,黑的连灯火也极稀少,镇口麦场树下,摆龙门阵的c叫卖做耍的人一概全无,只西边一片金红的晚霞余晖中,成片的乌鸦忽起忽落翩翩翔舞,应着偶尔一两声的鸡啼,略略给人一点烟火气息。 陈c沈二人来到镇边,早已是戌初时分,天色黑定。陈玄生便去寻宿头,谁知偌大的镇甸,竟连一家客栈也没有。无奈之下,二人只得去寻民家借宿,但更奇的是,连敲了几家门,里头倒有人答应。但一听是外地人过路借宿,就不出声了。 如此这般折腾了半晌,陈玄生只得回来,笑骂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你就开开门说两句话,也算个人嘛!” 沈轻舞面色一沉,道:“待我一把火烧了他屋子,倒瞧他开不开门。” 陈玄生摆了摆手,道:“或许咱们运气不好,找的这几户家中都有什么事,不甚方便,又何必打搅人家?我看前面灯火通明,倒是热闹的很,咱们过去问问就是了,这么大的镇子,难道一个借宿的还找不出来?” 沈轻舞想了想,道:“使得。”说着,就要从车厢里挣起身,陈玄生忙扶了她下来,二人沿着青石板的长街一路走近。 惨白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黑墨无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浅白的斑点。那街上竟也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两边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阴森的幽光,草地上的花朦胧的似点点血迹。两人默默地的走着,任由月光在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有时也遇到几只狗,都瞪着血红血红的眼睛,可是一只也没有叫。 直至转过镇中心的大槐树,两人这才发觉那所谓热闹之处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好些人,两人不由得好奇心起,挨入人群张望。 只见镇中空地上临时搭着个木台子,台上架着柴垛。几个壮丁模样的大汉木无表情地举着火把站在两边。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孩子摸约十三四岁年纪,头发披散着,五花大绑就站在柴垛前,垂着头,却看不清脸色。她的嘴上塞着一块破布,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地扭动着身体。台下黑鸦鸦人群默默无言地盯着她,竟是一声咳嗽不闻。 沈轻舞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总觉得这个镇子似乎哪里不对,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一时却也说不上来,便拉了拉身边的人,问道:“劳驾,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身材高瘦,身穿布袍,也不知为何,被人一拉之下他竟然半点没有反应,沈轻舞无奈,只得又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这才缓缓地转过头,脸色古怪之极,两颗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之外,肌肉口鼻,尽皆僵硬如木石,令人一见之下,登时一阵凉气从背脊上直冷下来。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口气冷的像结了冰一般。 “这位大叔。”陈玄生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说道,“在下和我兄妹二人去外地投亲,路过此地,我妹妹路上脚抽筋,走不动了,因错过了宿头,想找个人家借宿一宿,讨碗水喝,等明儿清早再赶路。不想问了几家似乎不大方便,我们一路行来,见此处很是热闹,是以来看看。” 那人道:“没事别在这逗留,快走快走!”说罢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倒把陈c沈二人闹了个怔。 沈轻舞面色一沉,似要发作,陈玄生忙握了握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以眼神示意她不可鲁莽,又从怀中掏了锭银子出来,递到那人面前,赔笑道:“这位大叔,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否相告?” 那人霍地回过头,竟是看也不看银子,两眼直勾勾地只盯着陈玄生,那眼神仿佛幽冥中的鬼怪一般,充满着怨毒与恨意,盯得人浑身起栗儿。陈玄生冷不丁一颤,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只听那人一字一顿地说:“今夜三破之日,龙神血祭,你们不怕死,就留下吧!”一句话说得陈c沈二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扑朔迷离祭龙神 书接上回,且说陈c沈二人来到阳光镇,投宿不得,却见镇中广场上围了不少镇民,一问之下,原来竟是三破之日血祭龙神。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陈玄生见那人面色不善,只得拉了沈轻舞走到一边,轻声问道:“情形有些不对头,我瞧这里头透着诡异。他们说的什么龙神,我竟听也没听过。” 沈轻舞道:“神仙鬼怪什么的,从来就不可信。” 陈玄生道:“不错,这里是水泛区,灾民生活困顿,易信些歪理邪说。哎哟不好——沈姑娘,你的伤势如何,可还掌得住么?” 沈轻舞道:“你也把我看得忒小了,好歹我也是映月宫的大师姐,哪有那么娇滴滴地弱不禁风了?” 陈玄生脸色一红,道:“既如此,这事咱们可不能不理。我怀疑是冥狱那些魔教妖人在此装神弄鬼兴风作浪。”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你见过冥狱中人?” 陈玄生道:“这倒没有见过。” 沈轻舞道:“你自己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喜欢装神弄鬼?” 陈玄生听了便不言声。却听沈轻舞又道:“实话告诉你罢,冥狱虽比不得少林c武当c全真这些名门正派,但他们宣扬的也是行善积德,讲究念佛得西方净土。教徒谨葱乳,戒杀戒饮,烧香c吃斋等仪规亦多相似之处。只不过人家奉的是无生老母为创世主,教规和佛道二宗又大不相同:比如教主可独揽大权,父死子继;兼之等级森严,教徒入教时举行一定仪式,交纳钱财;还需定期集会,烧香礼拜,宣讲经卷,教习拳棒。因此就被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认作‘事魔邪党’,真真好没来由。” 其实这冥狱本就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白莲教在中原向来被称作魔教,冥狱狱主——“星月仙子”莫汐颜素来孤芳自赏,目下无尘,既不见容于中原武林,也不愿多做解释,因此冥狱的教义教规鲜有人知。而教义中素有“度化世人,将迷失红尘中之皇胎儿女收回真空家乡”之说,因此武林中那些不容于正道的人士每每来投,冥狱也一概来者不拒,久而久之,更坐实了魔教的罪名。 沈轻舞前生是冥狱圣女,对教义自然了如执掌。此刻娓娓道来,倒把陈玄生听得一愣一愣地,只道:“轻舞,你怎么知道这许多。” 他这一问,沈轻舞不由得悚然一惊,暗道:“不好,一时嘴快把前生之事说了出来,倒忘了此刻自己已回到二十年前,乃是映月宫的弟子。不行,玄生前生常说我是魔教之人,正邪不两立,想来定是因此和他的姻缘才终不得谐,此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得想个什么法子混过去才是。”略一思忖,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将来再慢慢告诉你,倒是眼下这事可如何是好?” 陈玄生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咱们且看看再说,如若果真有人装神弄鬼,欲行恶事,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沈轻舞道:“我知道这些闲事你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给你知道了,就定然不会不管。” 陈玄生脸上一红,道:“你你怎知道?你身上可觉着好些?” 沈轻舞暗叹一声,心道:“我又岂止是知道了?前生你便是如此,虽是和我好,可心里却始终没忘了行侠仗义。当年我不许你这样,不许你那样,其实也只是想你能在心里多念着我一点儿,却不想反因此让我俩生分了。罢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总顺着你便是。”乃道:“你不用体惜我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两人正说着,这时场中又有了变化,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手里握着铜烟杆,摆着方步上了台。细看那人相貌时,却是脸色焦黄,木僵枯槁,那里是个活人?实是一个僵尸,只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熠熠生辉。 沈轻舞不禁眉头大皱,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相貌奇丑之人!我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算久历江湖的了,见过不少相貌狞恶之人,但决无一人如他这般难看,就算是那藏地番僧强巴,只怕也比此人好看得多。” 正想着,只见他阴沉沉扫视着众人,那闪电般的眼光扫过她脸时略一停留,似乎微感奇怪。沈轻舞连忙低下头来,半晌,只听那老者朗声说道:“诸位过路的朋友,邻乡的老少爷们,全镇的父老乡亲!刚才在祠堂对着祖宗的面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总是一条性命嘛但这个外乡来的丫头私闯禁地,放走妖魔,惹怒神袛,实在是罪无可恕。为了我们阳光镇,为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只能下手毁了她!今日是龙神大典,咱们便开了法堂,拿了她献祭,以平息龙神大人的怒火,保我们全镇人的性命,保四邻乡亲平安”他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才老态龙钟下了台,摆手道:“把这贱人上火柱,向龙神大人赎她的罪!” 话音刚落,只见身边那两个举着火把的大汉便走了过去,推搡着把女孩架道了柴禾之上,顺手取下嘴里塞着的破布,不料那女孩蓦地扬起头来,精致的面庞白得像一尊汉玉雕的仕女,头发散乱不堪,乌鸦翅膀似的飘荡着,一面骂道:“你放开我!快放手!臭大叔,再不放手,我可要骂你老婆了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你们讲不讲道理了还哎哟,痛死了,你捏得这么重干什么” 她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然而却没有机会再开口了,右首那个大汉无声地扬起了手,挥掌向她后颈只那么一切,整个人就棉花般地软了下去。 陈c沈二人起初还只静静地看着,听着那老者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后来听说要烧死人,陈玄生便是脸色一沉,忽又见那女孩扬起头,沈轻舞一见之下,登时惊得魂飞魄散,那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女孩,不是师妹叶伊人是谁? 眼见得几个大汉就要举火,她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喊道:“慢着!”就想挤开人群冲上台去,但旋即心口一痛,知是断骨伤势未愈,此刻便是想运起轻功身法也是不能了。连忙推了一把身旁的陈玄生,急道:“快快去阻止他们!” 那陈玄生在一旁听了半日,早就觉着此间之事蹊跷非常,已存了干涉之心,又见台上要放火烧人,虽不知沈轻舞为何如此焦急,神色大异平时,也不多想,纵身就跃到了台上,飞起一脚,正中左首那大汉心窝,登时把他踢得摔了下去。 右首那人见状,也不打话,一拳就向陈玄生面门抡了过来。陈玄生身子微侧,左手一探一格,本以为乡下村民,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殊不知这汉子力气好大,陈玄生这一格竟然没能将他拳头挡开,只带得稍稍偏了偏,没给正面打中,但也被拳风刮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不敢再大意,矮下身子,横腿一扫,那汉子虽是力大,但终究没练过功夫,下盘不稳,登时栽倒在台上。只是说来也怪,他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整个头部鼻青脸肿,但神色间却一无痛楚之色,一格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一拳顶天,一拳直冲,从上中两路又向陈玄生打了过来。 陈玄生知他力大,闪身躲过,两手搭上他肘部“?肘穴”,喝一声:“下去!”运起沈轻舞所授借力使力的功夫,轻轻巧巧地就把他撂到了台下。 这几下变起突然,但台下的人群反应却只有更怪,除了一小部分人略有骚动外,大多数的人都好像着了魔一般,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存心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那老者面上似有惊诧之色,但一闪即逝,忽地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就上了丈许高的木台,全然没有了方才老态龙钟,颤颤巍巍地模样,只听他厉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前来捣乱!” 陈玄生道:“这女孩究竟犯了何事,你们竟要烧死她?” 那老者道:“她大逆不道,私闯禁地,纵跑妖魔,开罪了神祗。若不处罚于她,龙神大人降罪下来,不只咱们这阳光镇,便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陈玄生道:“敢问老爷子可是镇里耆老长辈?” 那老者道:“不错。” 陈玄生道:“我一路行来,眼见灾民遍地,啼饥号寒以泪洗面,卖身求一温饱而不可得,心实不忍但钱塘水灾乃系天灾,《论语?述而》有云:‘子不语怪c力c乱c神。’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为鬼神所制。老爷子身为镇里的长者,难道连这都看不明白?不为镇民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把事情扯到虚无缥缈的龙神头上,你这是不是有点” 他话未说完,只听那老者厉声打断道:“你是说我妖言惑众?” 陈玄生道:“在下只是路过,不敢妄言,但实在从未听说有哪一路的神仙肯行此残忍之事。” 那老者道:“你没听说过,却不代表没有,龙神大人的威能,这十里八乡的谁没见过?” 说罢伸手向台下一指,前排一个妇人站了起来,道:“不错,龙神大人法力无边,谁家只要稍有不敬,必遭横死。半月前,镇东的老王头不过说了龙神大人一句顽话,结果当夜就失了踪,三天后才在镇郊的荒滩里见着了他的尸首,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还有我家隔壁的刘大麻子,前些天莫名其妙的死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连仵作都瞧不出死因,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时手痒,在龙神庙里偷了一段香烛” 陈玄生听她说得如此惨烈,不由皱了皱眉头,瞥了那妇人一眼,见她说归说,说话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再仔细一瞅,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除了右首那十几个人尚有几分活人气息,其余众人个个神色木然,目透凶光,阴气沉沉地犹如狰狞恶鬼行尸走肉一般,不禁也是心中惴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沈轻舞也已挤开了人群走到了台上,先仔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叶伊人,见只是晕迷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稍稍放心,扭过头上下打量了那老者一回,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有什么得罪之处,你那位龙神大人既然这般神通广大,最多降罪她一人,与你们又有何干?” 那老者道:“怎么不相干,镇西的钱婆子,因为孙女好吃,偷食了献给龙神的祭品,第五天就给发现全家五口人都血肉模糊地死在床榻上,连皮都给人揭去了,犹自面带微笑” “哼,你这位龙神大人这般酷爱株连无辜,哪里是什么真神了?说是伪神还差不多。”沈轻舞的声音娇媚却冰冷。只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这一点就连陈玄生都看了出来,但是他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果见那老者面上怒气一隐即没,道:“住口!休得放肆!”陡地抢上两步,瞪视着她。 可是沈轻舞却仍旧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怎么,生气了么?其实我说是伪神还算是客气了,真要论起来,恐怕还只能归入妖魔鬼怪一流”一番话说得刁钻刻薄,便连陈玄生听了也不禁变了脸色,暗道一声:“要糟!”那老者更是勃然大怒,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今天多一更,新人新书,请大家多多支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剑气森森战公孙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一句话说得老者勃然大怒,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骂了一句:“亵渎!”同时欺身而上,手里的铜烟杆往右一探,叫了声:“打!”疾点沈轻舞脐旁的“商曲穴”。 一个小镇上德高望重的耆老长者竟然会武,这一点已经够让陈玄生惊奇的了,然而更让他惊奇的是:沈轻舞却一点也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老者必要动手一般,只见她稍稍一矮身,同时长剑出鞘,右手微微内曲,反手一剑,剑尖斜插向天,摆了一个“盘龙出海”的姿势,就此凝住不动。 陈玄生正在惊奇:“这是什么打法?”只见那老者烟杆已然点到,但沈轻舞那一矮身,已避过了“商曲穴”的要害,且剑锋长,烟杆短,那老者欺身靠近后才发现,沈轻舞长剑剑尖竟然正好指着他腹部“气海”。不由得怪叫一声,百忙中一个绕步,身似陀螺旋转,脚踏碎步c闪出了几尺之外,堪堪避过了这一招,但行状之狼狈,也可想而知。 陈玄生见他狼狈不堪,跃起身来时,满头满脸全是灰尘柴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稍加思索,又觉除了这么一闪之外,实无其他妙法可以拆解此招。 那老者听得陈玄生的笑声,不由得恼羞成怒,更不打话,挺身又上,这一下浑身本领都拿了出来,一只铁烟杆砸c压c刺c挑指东汀西,指南打北,时而当作点穴笔使,时而当作小花枪用,变化奇诡,迅捷莫恻,招招都是指向沈轻舞胸c腹c腰c肩等要害。 沈轻舞却始终不为所动,她虽然不动用半分真气内息,但提剑劈刺,毕竟颇耗力气,有时更牵动断骨伤口,此时早已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哪还有力气跟他闪转腾挪?只见她左手抚胸,右手提长剑,不断变换姿势,但不知为何,这些简简单单的姿势却每每恰到好处地在老者近身之时指住他的要害,竟似那老者把自己往人家三尺青锋上送一般,逼得他不得不纵跃趋避。 如此过得十余招,忽听得那老者一声呼啸,招式大变,一根烟杆时而大开大阖,势道雄浑,时而疾趋疾退,杆尖上幻出点点寒星。 沈轻舞手中无力,长剑剑尖微微偏斜,有时向他虚点一式,空刺一招。但却每每恰到好处地指住那老者的要害之处,迫得他手忙脚乱。到得后来,那老者更是一见她出招,便神情紧迫,或跳跃闪避,或挥杆急挡。 陈玄生都看得呆了,沈轻舞身受重伤,便连站着也十分勉强,且招式无力不说,出剑之时又无半点劲风,为何此人如此避挡唯恐不及? 正不解间,只见那老者喊了声:“且住!”攸地向后一跃,凝神看了沈轻舞半晌,长叹一声,道:“世间竟有如此剑法,姑娘,我不是你的对手,本该就此认栽。但这个女孩子得罪了龙神,却是万万不能放了,为免这十里八乡的百姓日后祸患无穷,今日必将她献祭神祗,说不得,只好欺侮你有伤在身,咱们可要倚多为胜了。” 说罢,挥手一召,只见人群中“嗖嗖嗖嗖”又飞身上来七八个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团团围了上来。 其时月影斜飞,时暗时明,在苍穹云海对忽浮忽沉,乍隐乍现。以致这镇上台前的种种处境,是一明一黯,一光一黑,诡橘恐怖,神秘莫测,又难分正邪,难辨是非。 沈轻舞眼见各人手中兵刃闪闪生光,步步逼近。适才自己所以得以那般静止不动的架式胜过老者的烟杆,全仗前生对敌无数,见识过人,因此那老者甫一动作,她已然看出他招式间的破绽所在,才能在招数上着着占了先机。但这七八人同时攻来,如何能一一拆解?她重伤在身,此前一番打斗更耗尽了仅存的体力,此时不要说直纵一尺c横纵半丈是无能为力,便是想站直身子也是颇为勉强,又怎能在多人的分进合击之下突围而出?危急时刻,只听沈轻舞忽道:“慢着!” “你还有何话说?”那老者问道,一面挥了挥手,合围地众人顿时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只见沈轻舞脸色煞白,娇喘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是三破日,你们选在这个时节祭祀神祗,只怕不好吧?” 那老者闻言一怔,问道:“怎么说?” 沈轻舞道:“三破日是六十年一次的极阴日,这一天怨气冲天,那些冤鬼c恶灵因为无法超生,又得不到亲人的供奉,而且怨气又得不到缓解,所以在阴气最盛的时候回到阳间,宣泄自己的怨气,这一天经常是百鬼夜行c鬼怪重生。你们偏偏选这个时候祭祀啧啧,要是被‘龙神’知道了,只怕非但不能取悦神祗,还要降下神怒。”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层不小的骚动,虽然大多数的人还是木然而立,但右首那一小撮站在前排之人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多时,只见一个头戴纶巾,身着锦袍的文士出声问道:“依你又当如何?” 沈轻舞道:“祭祀之礼,首重时辰的把握,然后才是祭祀地点的选址,祭祀仪式的繁简c祭品的多少,正所谓,天时c地利c人和。自然该以天时为先,时辰若是把握不当,非但白废了功夫不说,只怕还要开罪神明。真要讲究起来,还须从八字当中,查找主祭之人的喜忌才能用时辰相冲,用好了,一冲就转运了,用不好,一冲就倒霉了,且有‘午时不祭,月夜不祭’的说法。你们自己想想,你今夜这‘龙神大祭’犯了多少规矩?” 她前生乃是冥狱圣女,与教中大祭司虚素秋分属同僚,又同为“冥狱四冥将”,耳濡目染,对于祭祀这些套路礼仪自是知之甚详,说起来头头是道。直听得台上台下之人无不面面相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看了她半晌,才问道:“那依姑娘的意思,该何日才有吉时啊?” 沈轻舞道:“依我来看,三日之后才是佳日,宜祭祀c斋醮c纳财c捕捉c畋猎,忌嫁娶c开市c入宅c安床c破土c安葬。你们若是不信,自己一查便知。” 当下那锦袍文士便取过一本黄历,随手一翻,果见历上写的明明白白,与沈轻舞所述分毫不差,不由得心下暗服,转身和身后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对台上的老者道:“公孙老爷,这丫头是在你们阳光镇闹的事,也是您老抓着的。论理,这话本不该我这邻乡之人来说,但咱们十里八乡,都仰仗着龙神大人鼻息过活。这姑娘说的不错啊,我们几个商量过了,若是得罪了神祗,可真有些得不偿失了。依我看,要不先将那丫头押入祠堂,咱们延后数日再祭?” 身边十数人也纷纷应和。只圈外大多的人却仍旧面无表情,仿佛台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那老者微做沉吟,乃道:“也罢,先将这小丫头押回祠堂,着人看紧了。至于你们二位”他扫了一眼沈轻舞和陈玄生,冷哼道,“时辰可是你们挑的,我可不能让全镇的乡亲跟着你们受累,唯有留下你们二位,若有差池,嘿嘿嘿嘿” 剩下的话便不再说,但沈c陈二人自然明白,若有差池,只怕这老头也要拿他们两开刀了。 陈玄生不由得心有犹豫,今夜的怪事不断,眼见这些人行为诡异,不像什么良善之辈,偏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二人又无法走脱。 正没奈何处,却见沈轻舞微微一笑,道:“我们正巧要寻个宿头。老爷子,这可叨扰啦。”说罢深深看了叶伊人一眼,心下暗道:“师妹,为今之计,也只有再请你委屈几日了,眼下师姐可救你不得。不过这些人既要拿你祭那个什么龙神,这三日内暂且是不会伤害你了,你放心,师姐定会想法子救你脱险。” 二人当夜便留宿在那老者府上,说是留宿,实同软禁。沈轻舞却一路拉着陈玄生有说有笑,仿佛浑不在意一般。倒是那陈玄生联想到今夜所见所闻,诸般之事尽皆诡异莫名,心中着实不安,有心想和沈轻舞商议,但每次沈轻舞都顾左右而言他,无奈之下,也只得暂且作罢。 及至晚间,两人在客房中休息,那老者派了两个家丁前来,名为看护,实则监视。沈轻舞倒也不计较,自顾关了房门,正要歇下,只见陈玄生轻手轻脚地走近前来,凑到沈轻舞跟前,小声问道:“轻舞,今晚木台上那个女孩,你好像很紧张?” 沈轻舞左右看了看,又侧头认真听了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那是我师妹叶伊人。” 陈玄生奇道:“你师妹?她好歹也是映月宫的弟子,就算身手差了点,也不该她怎么会落在这些镇民的手上?” 沈轻舞道:“其中缘由,眼下我也不清楚。这个阳光镇处处透着诡异,晚上你瞧见那些镇民了么,感觉个个都不像活人,偏生又能动会说,当真好生奇怪。” 陈玄生道:“不错,我也感觉到了。在木台之上,有两个镇民还和我动了手,我瞧他们神色怪异,力大无穷,而且不论我如何踢打,都好像全无感觉一般,就好像就好像”“好像”了半天,却始终觉得后头的话太过恐怖,竟说不下去。 “你可是想说——就好像僵尸?”沈轻舞叹了口气,替他说道。 陈玄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道:“就是这个话,我看了一晚上,只那右首的十数人尚有几分生气。”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那个锦袍文士的话,你没听出来?那十数人不是这个镇上的镇民,应该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乡绅。” 陈玄生讪讪道:“这个那会我光顾着留意台上了,倒没注意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公孙老爷’,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小镇上耆德老成的长者,竟然会武,而且武功还不差,这可真是让我始料不及。” 沈轻舞沉吟道:“我也不清楚,但我总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只是面貌五官又全然不同。那会你出手救人,我看他一个空翻就上了木台,就想此人定然会武了,我今晚故意说那些话,就是想激怒那个老头,就是要逼他动手,试试他的武功路数,看看他是不是我所想之人。” 陈玄生问:“那结果怎样?你所想的,究竟又是何人?” 沈轻舞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倒狡猾得很,我跟他过了几十招,他使的先是浙南秦家的‘卧马回身枪’c峨眉派的‘点穴截脉’,后头又换了武当派的‘纯阳笔法’,最后一招竟然是已几乎失传的段氏‘一阳指’前前后后换了不下七种武功,我实在瞧不出来。至于你问他像什么人——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公孙老爷’无论身材还是声音,都像极了那‘鬼医’公孙锦吗?” 陈玄生“啊”地低声轻呼,皱眉道:“原来是他?我只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号,倒没见过他本人。哎哟不好,难道他已觉察出什么来,故意使些别派的武功,想以此来混淆视听?” 沈轻舞道:“我也说不上,如果说这老头就是‘鬼医’公孙锦,但五官面貌却明明对不上,若说不是他,那又会是何人?” 陈玄生道:“这我也想不出来。” 沈轻舞道:“我想今晚的种种怪事,中间必定隐藏了什么秘密。可惜眼下我你的功夫又不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玄生沉吟了一番,忽又道:“轻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轻舞轻轻一笑,柔声道:“咱们之间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罢。” 陈玄生正色道:“之前在忆府婚宴上,我便看你的轻功很好,剑招精妙,可是却总带着森森邪气,似乎不是映月宫的剑法?” 沈轻舞弗然不悦,道:“你见过我们的‘明月剑法’?” 陈玄生道:“那倒不是,但映月宫乃是十大门派之一,似乎” 沈轻舞道:“既是没见过的事情,麻烦你不要乱说乱猜好嘛?那婚宴之上,我你说我的轻功剑法带着邪气,但若不是仗着这邪门的武功,咱们两个安能脱险?” 陈玄生听她如此说,不禁脸上一红,憾道:“我本事不济,给你添麻烦了。” 沈轻舞柔声道:“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天,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就死啦,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的。” 陈玄生心口一热,不觉感动c怜惜c欢喜诸般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又见沈轻舞低头含羞,好似一支水莲仙花不胜凉风的娇柔,更兼肌肤胜雪,容色绝丽,不可逼视。竟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沈轻舞的柔腻温软的小手。 两人握着手不再说话。过了良久良久,陈玄生忽然问道:“对了,轻舞。三日后这些人定然还要拿你师妹做法行祭,你可想到好办法救她了么?”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晓得,不过我想,师妹是因为龙神祭典被抓的,想救她,就得弄清楚这龙神祭典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凭我们目前的实力,硬闯祠堂救人是肯定行不通的。好在还有三天的时间,眼下当务之急,咱们得先弄清楚这个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我总是隐隐觉得,镇子上的诡事和龙神祭典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明天咱们这样”两人当下便计议了一番,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瞒天过海凭妙计 书接上回,且说两人当晚计议已定。第二日一早陈玄生便寻着那老者,禀道:“我朋友受了内伤,我要去镇上抓几味药。” 那老者昨日与沈轻舞动手,见她中气大是不足,出剑也甚无力,只是仗着剑招精妙赢了自己,也知陈玄生所言非虚,又见他是孤身外出,仍将沈轻舞留在房中,也不虞他私自逃走。当下沉吟了一会儿,道:“好,我派两个家丁跟你同去。”说罢,招手叫过两名家丁来。 陈玄生也不管他,自顾走上大街。暗暗观察,只觉镇上虽因水患略显得有些荒凉凄清,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却也不少,街道两侧或靠或坐着慈眉善目的老头抽着烟袋。白墙青瓦的小楼商铺一个挨一个,市声如潮;然而,铺内很少见到男子。 因本地习俗“男人下田,女人摆摊”,故柜台后坐着多是女子,水水白白,嫩葱一般,殷勤地叫着,笑着。穿镇而过的小河边也少不了几个洗衣妇人,纤腰长身,长眉细目端的是一幅南国水乡静谧c秀雅的风景画卷。与昨夜阴森莫测的景象竟是大相径庭,心中不免暗暗称奇,又感诡秘难言。 行不多时,见横街上有一家药铺,陈玄生将药方递到柜上。店伴接过方子一看,说道:“客官,你这方子上别的药还好说c只这赤焰蛇胆小店没货。” 陈玄生瞪了他一眼,道:“我走了多少镇甸,哪个药铺没有,怎地就偏生你家没货,是怕我给不起钱么?”说着便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正正经经九八色纹银。 那店伴见他出手如此阔绰,顿时苦了一张脸来,道:“客官,不是我不愿赚您这钱,实实在在是没有啊。不但我们家没有,我敢说,就连附近乡镇所有的药铺,也都不会有这味药的。” 陈玄生问道:“为何?” 那店伴道:“这赤焰蛇又称金鳞怪蛇,背部具有菱形黑褐斑。头顶有一个黑色肉瘤怪眼,体形短粗,普通约有三十厘米长短,全身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黑鳞,极具攻击性,凭借强健的身体,可以弹在半空中飞行数米,齿内含有剧毒,奇猛无比,能瞬间致人死命,中者无救。即使是死了,还能在死后一个时辰内,弹起施袭。可以说是人人闻之色变,哪有人敢去捕它取胆?” 陈玄生道:“这就奇了,那为何别的镇甸上药铺医馆都有?” 店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许是有什么武艺高强之人遇见此蛇,动手除去,顺手取了胆卖到药铺上也是有的。不过我们这十里八乡可没这等高人侠士。” 陈玄生又问:“哪照你这么说,镇上是铁定没有这味药了?” 那店伴道:“铁定没了。” 陈玄生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家妹生了怪病,找了多少大夫,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总不见好。后来还亏了一个走方郎中,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给了这一副方子,倒还效验些。日前带妹妹远方投亲,可巧她的病犯了,如今路上配的药都吃完了,原想着你们这儿是附近最大的镇子,到了你们镇上再买药调治不迟,偏生你们这又缺了这一味唉,罢了罢了,只怨我妹子命苦。”一面说着,满脸愁苦地拿过方子走人。 哪知走不到门口,又听那店伴道:“客官,我看你也像是武林中人,若是有心,镇外林中倒是有这赤焰蛇出没,可自行捕蛇取胆,就是不知你敢不敢去。” 陈玄生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别说就在镇外,就是远在天山,我也定去取来给家妹治病!” 说罢,转过头对身后跟着的那两位家丁道:“我要去镇外捕蛇,两位一起来帮忙罢。” 那二人均为本镇人,自是早闻赤焰蛇之名,如今听说要帮忙抓蛇,不由得脸色大变,忙道:“我们这点寻常把式,微末道行,哪里够瞧的?公子还是自行去吧,我们先行回去了。”说着,忙不迭地就一溜烟跑了。 陈玄生望着他二人远去,不由得微微一笑。其实,这药方虽是真的,但方子上又哪何曾写过这赤焰蛇胆?这是他昨晚就和沈轻舞商量好后自己加上去的。他二人进镇途中路过树林,曾见过此蛇出没。沈轻舞久历江湖,知道此蛇的厉害,昨夜二人商议之时,沈轻舞便道:“明日你抽个机会去祠堂寻我师妹,问问她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又是怎么落到镇民手中的。” 陈玄生道:“好,可我和她并不相熟,她会相信我吗?不如你我同去?” 沈轻舞道:“我重伤在身,行动不便。况且我们二人同行,那老头必定戒备我们借机逃走,若是派了人盯梢,反而碍事。” 陈玄生道:“还是你考虑得周详,那么依你又当如何?” 沈轻舞道:“明日你给那死老头说,我受了内伤,需到镇上寻医买药,他曾和我动手,自必不疑有它,但也难保不会派人跟着监视。这方子是这些天我日常吃的,你在上面加上‘赤焰蛇胆’这味药。” 陈玄生奇道:“这是为何?” 沈轻舞冷笑道:“咱们在镇外不是曾见赤焰蛇出没过?此蛇性猛,奇毒无比,其蛇胆哪里那么容易取得?寻常药铺又怎会有此药?到时你就说要去镇外捕蛇,如果那死老头派了人跟着你,你就正好他出手帮忙,你瞧他敢是不敢。” 陈玄生笑道:“只怕吓也吓死他了。如此正好,甩脱了监视之人,咱们行动起来方便。” 沈轻舞又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递给陈玄生,道:“这半块玉佩是师父给的,我和师妹一人一半。你拿了它去,我师妹见了它,自然就会相信是我叫你去的了。”陈玄生伸手接过,当下收好不提。 如此这般,才有了早上药铺的一幕。果见那两家丁听闻“赤焰蛇”之名,犹如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转眼不见了踪影。陈玄生也不去管他们,拉了几个路人攀谈,寒暄了几句,见他们对答都极正常,浑不似昨晚那般诡异模样,不禁深以为异,又问及昨夜之事,却俱都言道:“昨夜二更时分便睡下了,后头之事一概不知。” 陈玄生心下暗暗纳罕,又问:“这龙神却是何方神圣?”答曰:“据《先天神后元尊大道九皇真经》载,当时真龙御天,一团神炁三次超脱,为生圣嗣九真,天英c天任c天柱c天心c天禽c天辅c天冲c天芮c天蓬,是为九子,这龙神便是第九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要你悔罪消愆,诚心礼拜,按时祭祀,不但能保一方风调雨顺,便是身遭老病,种种苦趣,也能转祸为福,化禄为祥,所有效验,不可具述。”又道:“但倘若你心有不诚,或是亵渎怠慢,则必遭横祸。”又问他们是如何得知龙神的神通大能的,却又说不出来了。 陈玄生见这些人总讲不明什么所以然,也就不再相问。自思:“看来此事甚是棘手,还是先想法子见那叶伊人一面再说。”遂一路打听祠堂所在。 如此曲曲折折的绕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屋跟前,抬头望见头顶一块大匾,上书:“公孙文忠公祠”几个大字,知是到了监押叶伊人之地了。左右略一打量,只见此屋红墙青瓦,大门略呈八字形,门阙分左c中c右三道,中间前置门当户对,左右边门相对设木栅。两旁有门神像。门边一副对联,写的是: 已后儿孙承福德 功名无间及后人 门厅后为庭院,青石铺砌,两侧各植苍松翠柏。其间以两座门楼,三个天井间隔,占地甚广。只屋前却有人手执兵刃把守。陈玄生闪在一边,纵身跃起,攀住檐头,轻轻巧巧地就翻了进去,从窗缝中向里观看。 只见正厅五开间,俗称三间两弄,厅里香烛辉煌,锦帐绣幙,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一个娇小的人影背缚双手,五花大绑似的靠在梁柱之上,看身形正是昨晚木台上见到的女孩,桌旁放着一张太师椅,垫了一张厚厚的毡毯,那陈玄生见左右并无看守之人,便钻了进来。 那叶伊人被绑于柱上,恍惚间似听得屋中如树叶落地般地微微一响,忙抬头一看,只见四周昏暗不明,如死寂一般,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心下暗想:“刚刚分明听到一声异响,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这厮的轻功好生厉害。”正想着,又见堂前供桌的黑影子里,似乎蹲着一人。忙屏气提神,轻喝一声:“什么人?” 原来却是一只大老鼠,听见了人声一窜,跑到亮处来,她这才看真了。不禁更是疑惑:“难道是我听误了?”左思右想了一番,更不得主意。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身后有人轻喊一声:“叶姑娘。” 叶伊人一惊,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柱子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剑眉星眸,腰配一把狭锋长刀,却不知是谁,忙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在下陈玄生。” 叶伊人瞅了他一眼,略有戒备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道:“我见门口有人把守,便从窗子里翻进来了,姑娘” 他一语未完,却听叶伊人冷笑道:“你鬼鬼祟祟地想想干什么?莫非是公孙锦那老儿派你来的么?” 那人一怔,问:“公孙锦?你说的可是‘鬼医’公孙锦?难道真的是他?” 叶伊人冷笑道:“你别再装模作样啦,当我不知道么?何必跑来示好?要杀便杀,本姑娘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映月宫的弟子!” 陈玄生摇头道:“是你师姐托我来的。”说罢把那半块玉佩举到叶伊人面前晃了晃。 叶伊人一见之下,不禁转怒为喜,忙问:“我师姐?你你是我师姐的朋友?不是那公孙锦派来的?你是来救我的么?我师姐也在这?这可太好了,我师姐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如倒竹豆般的倒了出来,她的嘴又快,问得陈玄生有点儿发晕,只得道:“你师姐受了伤。我们昨天晚上就见着你啦,只可惜当时情形复杂,没能救得了你。” 叶伊人急道:“师姐又受伤了?她不打紧吧?” 陈玄生道:“你别着急,你师姐的伤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师姐让我问你,如何到得此处?这个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伊人幽幽一叹,娓娓道出一番话来,欲知她所述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斗百草顽童做戏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甩开公孙府监视的家丁,悄悄地摸进祠堂,与叶伊人一番交谈之下,才知原来当日叶伊人听了沈轻舞的话,将碎云渊小树林之事回禀师父,侍剑宫主甚是着急,当下便和她一同前去救人。 不料走到半路,遇上了王常月前来报信,一问之下,才知道其时沈轻舞已经被无名带走。侍剑宫主虽然少涉江湖,未见过无名其人,但对于他的大名却也有所耳闻,知道他素来任性妄为,往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且武功奇高,不由得暗暗为沈轻舞担心。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该上何处去救人? 师徒二人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分头追赶。侍剑宫主一路南下,叶伊人则在淮南一带寻觅,若是探到了沈轻舞的消息,便即飞鸽传书。 叶伊人自小长于映月宫中,此番下得山来,但觉事事新鲜,样样好玩,初时还逢人就问:“你见到我师姐没有?”到了后来竟只顾自己玩耍,而旁人见她年幼,更兼天真烂漫,也乐得相陪,闹得叶伊人玩性更盛,于市井闹市之间流连忘返,虽未把寻找沈轻舞之事抛诸脑后,但也不再时时刻刻挂在嘴上了。 一日路过一家镇甸,眼见天色渐晚,便寻了一家客店打尖,店伴送上一份家常饭菜,叶伊人扒了几口,只觉粗糙难吃,食不下咽,便将饭菜一推,正要发作,不想无意间听见两名大汉谈论,说是近日阳光镇要举办一年一度的龙神祭典,附近十里八乡的乡里乡亲都会去参加,实是附近一带最大的盛会,禁不住好奇心又起,暗想:“师姐说不定也在那儿瞧热闹。”于是打听路途,一路寻到阳光镇来。 走了半日,路过赵家庄,其时正是日落时分,附近的农家忙完了一天的农事,都收拾了耕具回家歇息,也有的扶老携幼,聚集起来谈天说地,不远处的打谷场边上湾着一池碧水c清澈见底;水中鱼儿,穿俊来往。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彩蝶飞舞。更远一些则零零落落地打着几处房屋茅舍,青砖灰瓦混搭着宋元遗风,墙壁上随处可见斑斓的痕迹,村舍c青烟相映成趣;高树c低柳俯仰生姿;几名孩童围着水池追逐嬉戏,间或夹杂着女童清脆稚嫩的争辩声。 叶伊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两个小女孩儿,大的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小的也才十三四岁,正坐在高高的垛草堆上,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中斗草。 只听这一个说:“我有狗尾草。” 那一个说:“我有鸡冠花。” 这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 那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 小些的女孩儿说:“我有银线果。” 大些那个又说:“我有金钱草。” 小些的女孩儿翻了翻手上的花草,又说:“我这还有月季花。” 大些那个也道:“我这有向日葵。” 小些那个不服气,拿出一枝冠大茎细的花儿来,道:“向日葵算什么,我有独头香。” 大些那个女孩儿看了看手上,愀然不乐,忽又转怨为喜,道:“我有并蒂莲。” 小些那个“噗嗤”一笑,说:“从没听见有个并蒂莲。” 大些那个扬了扬手上的花儿,道:“凡莲有两枝,有并头结花者为并蒂莲。我这枝并头的,怎么不是?” 那小的没得说了,便起身笑道:“你知道你爹把你许了村头的阿牛哥,想汉子了,便扯上花儿草儿也并蒂了起来,好不害羞!” 大的那个女孩儿听了,不觉红了脸,忙要起身拧他,笑骂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坏透了的小蹄子,就知道你要编派我呢。” 小的哪里肯依?见她要勾来,便忙起身跑开,一面笑道:“好姐姐,可饶了我这遭吧。” 那大些的女孩儿见她说得可怜,一时也不好怎样,待要罢手间,只听那幼女又笑道:“人家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可再不敢编派你和‘姐夫’的不是了。” 大的那个听她越说越没谱起来,不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急道:“我今儿要饶了你,再不活着。” 说着又来拧嘴。两人玩闹间,不料那小些的女孩儿一个不留神,竟自一脚踩空,忙一转身,伸出手去,却没攀住草垛上扎的麻绳,不由得“啊”地惊叫一声,从草垛上直堕下来。 这草垛磊得甚高,她这一坠之下又是头朝下,身子虽轻,这一跌下来可力道甚大,若是摔到地上,哪里还有命在?那大些的女孩儿见她跌落,忙飞步过来,伸手去拉,但她下坠之势甚急,这一拉竟拉了个空,顿时骇得花容失色,叫了一声:“啊哟!”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不知是谁的小女孩已然提了她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草垛上。这一下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又叫了一声:“啊哟!”两声同是“啊哟”,心情却是大异了。 此人自然便是叶伊人。她本就在看着两个女孩子斗草玩耍,眼见有人摔下,便即相救,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拉了上来。那大些的女孩子见同伴无事,这才惊魂稍定。见新来的这个少女身穿淡绿罗衣,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虽是形容不足,却秀丽之极,十足一个美人胚子,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意。 那女孩一双眼珠在叶伊人身上滚了一转,道:“哎哟,这可多谢你啦。我叫赵馨月,她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儿?” 叶伊人道:“我叫叶伊人,你们在玩什么呀?我也一起玩好不好?” 赵馨月道:“我们在斗草玩儿,你也一起来么?” 叶伊人拍手道:“好呀好呀,只是这斗草该怎么玩儿,我可不会。” 她从小到大长在映月宫,身边并没有同龄的玩伴,侍剑宫主除了让她练功习武,也不曾教她这些。是以她虽然武功不错,却反而连这些最简单的游戏也不会。 赵馨月道:“不打紧的,我教你。”说罢把规则给她说了一遍。 其实这斗草又称斗百草,是民间流行的一种游戏,属于端午民俗。其最初的源起已无处可寻,最早见于文献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唐朝后斗百草愈渐成为妇女和孩童的玩意儿。及至传说的“神农尝百草”形成中医药学后,每年端午节乡民出郊采药,插艾门上,以解溽暑毒疫,衍成定俗;收获之余,往往举行比赛,用草作比赛对象,或对花草名;或斗草的品种多寡,多则胜,兼具植物知识c文学知识之妙趣。 几个女孩子本就年纪相近,又都在孩提之间,很快便混熟了。这一下午竟玩得不知所之,眼见天色已晚,赵馨月便对那小些的女孩儿道:“天黑啦,你快回家去罢,再晚了惹你娘骂。” 那年幼女孩儿扁扁嘴扮个鬼脸,道:“我还没玩够呢。伊人姐姐咱们继续,刚才你那株是蝴蝶兰么?我这有玉蜂草。” 叶伊人还没说话,却听赵馨月又催道:“一会儿天要黑啦,小心有妖怪把你捉了去,还不快回家呢。” 那女孩儿听到她说到妖怪,不免心里有些害怕,又舍不得离开,左右为难之下,经不住小孩儿心性,小嘴一扁,险些儿便要哭出来。叶伊人刮脸羞他,唱道:“羞羞羞,小花狗,哭鼻子,要漏油!” 这本是江南小儿斗口的顺口溜,她原不会,这几日在市井间玩耍,却也学了不少。这一下现学现卖,倒把那幼女闹了个没脸,自己思量了一回,脸上越发地下不来了,不由得昂然道:“哼,我才不哭呢!妖怪妖怪有什么好怕的”嘴上虽说不怕,但到底心里发悚,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叶伊人道:“是啦,妖怪有什么好怕的,我师父说,这世上的妖魔鬼怪全都是骗人的呢。” 赵馨月道:“伊人妹妹,这可不能乱说,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可骇人啦。” 叶伊人奇道:“你见过?在哪里?” 赵馨月道:“就在这前面的树林里。浑身散发这浓浓的腐臭味和腥臭的血味。还有一张像癞蛤蟆的烂脸,扭曲得离奇可怖。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只要是稍微用力的走动,脸皮就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那指甲黑黑的,又长又尖;一张血盆大口就会把你的血吸干,吸完之后你也会变成大僵尸,继续吸别人的血,把所有人变成僵尸!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的,还抱着个人腿在那啃呢,老吓人了。” 叶伊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我可不信,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赵馨月急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叶伊人见她说的认真,暗想:“难道这世上当真有妖怪不成?可是师父明明说过:‘世上的神仙妖怪,多半都是后人杜撰出来的。’难道师父的话不准?哎呦,哎呦,若是真有妖怪,不去瞅瞅,岂不可惜?” 寻常人听说妖怪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可叶伊人自小在映月宫中养尊处优,无论是师父侍剑宫主,还是百合等宫女,都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又何曾知道“怕”为何物?更兼一派天真烂漫,听说了这等奇闻异事,竟然大为兴奋,当下便催着赵馨月同去。反而是另外那个年幼女孩儿听说她们真要去看妖怪,嘴上虽说着“不怕”,但到底胆怯,忙道:“咱们还是回家吧。” 然而那叶伊人此刻已被调起了好奇心,她在映月宫时仗着师父疼爱,向来我行我素,这会哪里肯依,道:“你不来算啦,赵姐姐咱们走。”说罢拉了赵馨月就跑。那年幼女孩不敢跟去,只叫了几声,便见赵c叶二人先后走入了桑树后。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正是: 洪炉烹锻人性命,器用不同分皆定。 妖精鬼魅斗神通,只自干邪不干正。 黄口小儿初学行,唯知日月东西生。 还为万灵威圣力,移月在南日在北。 玉为玉兮石是石,蕴弃深泥终不易。 邓通饿死严陵贫,帝王岂是无人力。 丈夫未达莫相侵,攀龙附凤捐精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回 惊魂密林逢厉鬼 书接上回,且说赵c叶二人走入密林之中,赵馨月行在前头,叶伊人随后紧跟。两人一路飞奔,起初赵馨月见叶伊人约莫比自己小着两三岁,人矮腿短,怕她跟不上自己,还不时地停下来等她,不想叶伊人脚步好快,她刚一停下脚步,叶伊人片刻间已超出数丈,竟把她远远抛在后面,回头叫道:“赵姐姐,快来快来。” 赵馨月忙跟上几步,站定身子,道:“你别乱跑,这林子里有怪物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伊人笑道:“咱们可不就是要来瞧怪物呢么,前面有两条岔路,咱们该走哪边?” 赵馨月把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招手道:“就在前面,你跟我来。”说罢隐入密林深处。 如此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见前头越走越是偏僻,举步踏到的尽是矮树长草,哪里有路?这时乌云满天,把月亮星星遮得没半点光亮,走了一阵,四周更是漆黑一团,纵然尽力睁大眼睛,也是难以见物。 这般苦苦走了二里有余,突然左首现出一丝微光,似是鬼火,又似星星,忽明忽暗地在天边飘来荡去。叶伊人凝神望去,想要辨别方向,但见黑森森的四下里都是树木,不由得有些疑惑,一步一步走得更慢,但见身边的赵馨月仍是笔直向着微光赶去,不由得心想:“叶伊人啊叶伊人,亏你还是映月宫的弟子,人家赵姐姐都不怕,你又害怕什么?” 当下打起精神,加快脚步,跟着赵馨月急行里许,只觉林中小路东盘西曲,难辨方向。眼看那光亮就矗立在那儿,但走上前去,却怎么也走不到。有时候明明再走几步便到了,但竭力走上前去,它却始终在前面,仿佛还会后退,一直都走不到。 叶伊人越走越是心惊,只见那赵馨月时而向左,时而转右,有时更倒退斜走数步,似乎越行越是迂迴迢遥。正没奈何处,忽地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一大块空地来,中间一处院落,搭着一个古怪的吊脚木屋,却只笼在一团茫茫白雾之间,那亮光便从茅屋中射出,只是忽隐忽现,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只听赵馨月轻声道:“到啦。” 叶伊人问道:“这是哪里?” 赵馨月道:“这屋子就是妖怪住的房子啦,上次我见到的妖怪好像就在里面,伊人妹妹,你敢不敢进去?” 叶伊人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右足一点,身子跃起,已抓住一根垂下来的紫藤,这么一借力,又跃高数尺,径往一株银桂树的枝干上窜去。赵馨月看着她如轻燕一般的在树枝间跃来纵去,不由得拍手喝采。只见叶伊人双手拉着桂花树枝,在空中荡了几下,松手放树,向着墙头一扑,轻轻巧巧就骑在了墙头,伸下手来拉赵馨月上去。 两人手拉着手越墙而入,放眼四顾,只觉门内院子,乱七八糟罗列着断垣与残壁,柱坍墙剥,密密的一片杂草和青苔。一点也不似有人料理打扫的样子,反而像早已荒芜多年,树枝倒垂下来,节瘤毕露的根部活像骷髅的魔爪。榉树伸开赤裸的白色肢体,互相紧紧偎依着,枝条交叉错杂,奇特的拥抱在一起,在她们头顶构成一个形似拱道的穹隆。这里还长有许多别的树木,还有些低矮的橡树和翘曲的榆树,都同榉树盘根错节地纠结在一起。橡树c榆树,还有巨怪似的灌木丛以及其他一些草木,就这么纷列在这块静谧的土地上。 再远一些,只见一间风格迥异的吊脚木楼有气无力地立在那里,灰色的砖石在月光里显得白惨惨的,一扇扇小花格窗凄凉地洞开着。一小撮光亮便是从那木屋中透射而出。叶伊人指了指那亮光,道:“赵姐姐,你说的妖怪就是住在那里呢?” 赵馨月道:“上一回我是在院子里见到它的,这屋里我也没进去过。”她说着,又看了看四周,似乎也不禁有点儿心下惴惴,又道,“伊人妹妹,要不咱们还是别要进去了吧。” 叶伊人笑道:“赵姐姐,你害怕啦?” 赵馨月咽了口唾沫,道:“我听爹爹说,这些妖怪都是龙神大人显灵抓回来的穷凶极恶的魔鬼。都是会吃人的。” 叶伊人奇道:“什么龙神?” 赵馨月道:“咱们这靠近钱塘江。这两年钱塘江年年大水,水患过了又必发瘟疫,附近十里八乡都苦不堪言。后来还是听前头阳光镇的公孙老爷说,这是龙神发威。” 叶伊人道:“这可奇了,我听师父讲过封神榜的故事,好像没有这一路神仙呀。别是那个公孙老爷杜撰的吧?” 赵馨月道:“才不是呢,公孙老爷说,龙神大人是真龙第九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专门守护咱们附近乡镇的,只是大伙儿平时天天捕捞水族,犯了大不敬之罪,这才惹恼了他,降下来灾祸。只要禁了渔猎,四时祭祀,就能求得龙神庇佑。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水患便少了许多。” 叶伊人道:“此事当真?” 赵馨月道:“可不是嘛。而且每回的祭祀,龙神大人还会赐下神药,大伙儿吃了都百病不生,可灵验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木屋之中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似兽鸣,似鬼叫,仿佛夹杂着极大的痛苦,惨得人心里起栗儿。这一下便连叶伊人也不禁变了颜色,忙竖起耳朵倾听,那声音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四下里一片死寂,仿佛那一声惨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两个女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也做声不得,半晌才听叶伊人道:“赵姐姐,咱们进去看看。”说罢,腰肢轻摆,竟从半开着的窗户里跃了进去。不料甫一站定了身子,只听“吱呀”一声,方才那扇半开的小窗已然关上,便连先前那微微的弱光也攸然不见了。 叶伊人的意识几乎一下子沉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明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是她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隐藏在黑暗深处周淡淡的人影,仿佛幽灵般的从面前飘过。但她心里还明白,在这种虽然是看不见的c却将向她受惊的理性猛扑过来的黑烟里,潜伏着宇宙间一切极其恐怖的切怪异而不可思议的邪恶东西。模糊的幽灵在浓黑的烟云中游荡,每一个幽灵都是一种威胁,预示着有什么东西就要出现。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影来到跟前,几乎要把她的心灵炸裂。一种阴冷的恐怖控制了她。她感到头发竖立起来了,眼睛鼓了出来,口张开着,舌头已经发硬,脑子里一阵翻腾,一定有什么东西折断了。她想喊叫,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一阵嘶哑的呼喊,离她很遥远,不属于她自己。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依然是一派伸手不见五指的景象,然而随着视线逐步的适应了阴暗,她开始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庙里的影影绰绰。 叶伊人放大了瞳孔,凝视好一会,才勉强可以看清周遭的一切,只见屋内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布置得似乎像是庙宇的殿堂一般,四处是泥雕石刻塑像,却不是什么神明,反而是千奇百怪的妖魔,比《山海经》里所载的还多,脸上各露恐惧狰狞之色,或痛苦崇敬之相,尽皆栩栩如生。 殿堂一头还放着一张模样奇怪的黑色大桌,像是一只手掌形状,有六个手指。大桌上面供了些香火,两侧挂着一幅对联,明明白白写的是: 唯知世间身所属,凤凰落地化玄武。 我自从此逍遥人,落花一去不归林。 冥心不甘凡尘生,敢叫十方把魔称。 狱血漫空魔威扬,君临天下吾为王。 房间里,封尘处处,散发着浓浓的尘封与阴晦的霉气,加上四处结满的蛛网,布满了厚埃飞螨,显得鬼影幢幢,仿佛是处身于森罗殿里的幽冥世界。 “赵姐姐,赵姐姐。你还在吗?”叶伊人有些焦急地喊道,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个人独自身处在这样一个诡异莫名的地方,此刻也不禁开始心慌了起来。 只是屋外却没有了赵馨月的声音。 叶伊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要拿火折子照看,谁知那火苗竟“呼”地一声灭了。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凛,暗恃:“屋里无风,何以灭火?” 不过,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她还是看到了大殿尽头的供桌上,似乎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叶伊人不免也有些害怕了起来,但随即想道:“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不想这地方竟诡异至斯。唉,也不知道赵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叶伊人啊叶伊人,你可一定要镇定,千万别被吓到啊。”当下略定了定神,低声喊道:“谁在那里?快出来!”却没有回应。 没奈何,她只好一面壮着胆子出声喝问,一面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凑过头去一看,不意竟发现那是一头血肉模糊怒目瞪睛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怪物,令人怵目惊心,不敢注目,但若再仔细看去,那东西就像是一个刚刚受过了刑,完全给剥了皮的生物,血肉全粘在一起,塌在一团,像一堆煮烧了的血肉浆,只隐约可以看出一点人形。 而更让人恐惧的,却是这团“肉浆”的肩膊位置上,那张可怕的脸。 倒不是说它有多么难看或者多么丑陋——那都可以让人接受。可在这张脸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却看不到任何的眼睑,眼珠瞪得老大的,原本象征着理性与智慧的黑色瞳仁荡然无存,只剩下两个灰白色的眼白,却足足凸出于眼眶之外有三寸,充满了血丝。扭曲至极的脸颊仿佛失去了弹性,千百道头筋赏突颧骨横张深陷入脸颊里,有些地方甚至凹陷了进去,它的嘴巴大大的张着,大得连下颚都几乎掉了下来。下牙龈的肉,全露了出来,他的舌头似乎已经被他自己咬成了几截,嘴里血肉模糊的一片,奇怪的是真正流出的血液并不多。 面对如此一个诡异恐怖的物事,饶是叶伊人素来胆大,此刻也已是方寸大乱,不但头皮发炸,脚发麻,险些连手中的长剑也要拿捏不住,禁不住“嘤”地呻吟了一声,几乎就要晕过去。只是见那一团血肉似的‘东西’只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像是什么雕塑一般,这才勉强掌住了,略定了定神,正要走上细看,偏在这个时候,那团血肉忽地跳将了起来,竟是奇快无比,反手将叶伊人环住,张口就往她脸上便咬。未知叶伊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回 奇变迭起费思量 书接上回,且说叶伊人闯进木屋之中,见供桌之上堆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不免大吃一惊,险些吓晕了过去,正没奈何处,那怪物竟然“呼”地跳将了起来,将叶伊人牢牢抱住,张口欲咬。 叶伊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失声惊呼,连忙想用手去推他,但甫一伸手出去,眼见那怪物鲜血淋漓的样子,竟不敢用手去接触它的身体。就只这么一耽搁,那怪物便已然环住了她。 叶伊人左右用力挣了一挣,此刻已然脱身不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瞅着那血盆大口冲着自己咽喉直咬下来,情急之中,蓦地想起师父所传“冰心诀”中有云:“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霎时心神俱定,陡地双肩一沉,抽身换影,乘势借力,使开“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闪转走化,瞬间从它的掌握之下滑了出来。她不敢大意,甫一脱困,便即抖手使开长剑,一招“花前月下”,剑锋化做剑花点点,刺了过去。 叶伊人年纪虽小,但这“明月剑法”也使得似模似样了,只是无论她的招式多么精妙,甚至每一剑都能自那怪物身上刺出个透明窟窿或是削下它一片肉来,可它仿佛全无感觉,仍只顾一拳一脚地往她身上招呼。她那一招“花前月下”本是九虚一实的精妙招数,一剑就笼罩了人体身上九处要害。常人不知虚实,非收招自保不可。可这怪物一不怕疼,二不怕死,竟是全然不顾自身,“呼”地一拳直捣中宫,叶伊人没了办法,只好撤剑闪开。 如此斗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叶伊人已是迭遇险招,那怪物却是越战越勇,竟在不知不觉间已将她迫入了木屋一边的死角。 叶伊人暗想:“它若再近一步,我要再退也是不能了。”惶急之中,忽地计上心来,剑势一沉,一招“月色如洗”猛扫那怪物下盘,这一剑去势甚急,似是定要将它血肉模糊的双腿削断。 那怪物一跃而起,堪堪避过了剑锋,同时口中发出兽鸣般的嘶吼,双掌齐向叶伊人头部两侧拍去,这一掌若是击实了,叶伊人那美丽的脑袋定要被拍的稀烂,不想叶伊人这一下乃是虚招,趁它跃起的瞬间,仗着身量尚小,攸忽间从它身下疾窜而过,眨眼已到了那怪物背后,长剑化做一道白虹,直刺向它背心。那怪物招式已老,仓促间无法变招,只听“噗”地一声,叶伊人的长剑已从它后背刺入,自前胸透出。 普通人若是受了这致命一击,就算不死也必已重伤,然而令人惊奇的是那怪物却仍恍若未觉,双足只在地上一点,就在这一瞬之间,整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倒飞了出来,同时反手就向后横扫,叶伊人大骇之下,但觉一股巨力扑面而来,偏生自己的长剑又似乎卡在了那怪物两肋之中,急切间无法拔出来,无奈只得撒剑后退,就势一滚,卸去了劲道,再站起来时已面无人色。 那陈玄生听她转述到这里,忍不住“啊”地一声低呼,道:“这怪物难道是赵老虎?” 叶伊人奇问:“什么赵老虎?” 陈玄生道:“赵老虎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巨盗响马,本名叫做赵彪,他还有个兄弟‘白虎’赵煜,江湖上都把他二人称做赵氏双虎。你说那怪物倒飞数步反手横扫,这一招名叫‘燕返’,就是那赵老虎的成名绝技。这一招本源自丐帮降龙十八掌的‘神龙摆尾’。这降龙十八掌本就以力道刚猛著称,这‘燕返’虽以燕为名,但指的却是行动身形快如飞燕,若单从掌力劲道而言,却也走的是阳刚一路,因此这一招就好比攻虎之背,一脚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头反咬一口,自然厉害猛恶之至。” 叶伊人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如此厉害。” 陈玄生又道:“我送你师姐去找‘神医’林昭疗伤,昨天恰巧路过老虎滩,本以为赵氏双虎会出来跟我们为难,不料竟然风平浪静地就这么过去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赵氏双虎定然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却不知为何竟变成那般模样。” 叶伊人忙问:“疗伤?我师姐受伤了?可是遭了无名的毒手么?” 陈玄生摇了摇头,当下便把自己独闯忆府婚宴,沈轻舞剑斗群雄,力斩四侠,硬接全真掌教三掌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叶伊人听了便不言声,半晌才叹道:“师姐这事可做过了。” 陈玄生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轻舞她毕竟是为了救我” 叶伊人道:“就算如此,她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不但伤了沐顺沐大侠,还杀害了左女侠和铁c简二侠大家都是侠义道中之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唉,这件事要是被师父知道了,指不定要受多大的惩罚呢。” 陈玄生轻轻叹了口气,又问:“你碰上了那怪物,后来怎样?” 叶伊人道:“我和它斗了好久,那怪物简直简直反正不管我踢他多少下,打他多少拳,都跟没事人一样。我没了办法,只好绕着屋子跟它兜圈子。谁知道谁知道”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双瞪得大大的美丽眼眸里更是流露出极大的恐惧。 陈玄生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凛,忙问:“知道什么?”叶伊人呆了半晌,才道:“谁知道那怪物竟然不见了!” “不见了?”陈玄生奇道,“这怎么会” 叶伊人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我在屋里四处躲避,和它兜圈子,都跑得几乎没力气啦,可那怪物却还有的是劲儿,好像永远不会累一般。那会我就想:‘糟了,也不知道还能逃到几时,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可谁料到,没过多久,身后居然没有了动静。我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怪物竟然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无声无息,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陈玄生愣了一下,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腾起来,忙又问道:“那后来呢?” 叶伊人道:“我正倚在墙边休息的时候,忽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吱呀’一声,似是哪里裂开了一道缝,挤入了一道强光,照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接着就听到一阵惨烈至极的呼叫,好像要刺人耳膜。切入脑门里似的。而且那根本不是一声呼喊,而是一声接着一声,许许多多的声音在同时呼喊。” 叶伊人说着,好像也被自己的叙述吓到了一般,她的两颊和双肩,白得似霜如雪,又道:“那是许多声音在呼喊,惨嚎,决不是一人,也不止一个地方,但都是自地底传来,哀号c尖叫此起彼落,声声凄厉,可谓痛到了深处,苦到了极点,直似要把我的耳朵撕裂,心房震碎。” 陈玄生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地上,道:“你是说那些惨叫是来自地下是来自阎罗地府的声音?” “我不知道,”叶伊人摇了摇头,她的脸颊十分秀逸灵动,肌肤虽苍白一片,但隐隐可见血色的绯红,就在光洁柔嫩的皮肤之内,随着心脉滚动。只见她吞了口唾沫,又接着道,“我想,便是来自厉鬼幽魂的呼喊,也不过只是如此罢。” 陈玄生没再发问,他的神情恍惚,就像是吃下了一碗隔夜的饭。许久,才开口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叶伊人道:“到了这个地步,我哪里还敢再呆下去?趁着那怪物没回来,就想马上撤走。于是我去推门,谁料竟推它不开,再用力掰开了屋门,却赫然见到了一张脸。” 陈玄生问道:“一张脸?可是和你同来的那个赵馨月?”叶伊人摇了摇头,道:“不,你误会了。那只有一张脸而已” 陈玄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急问:“只有一张脸?” 只听叶伊人幽幽道:“只有一张脸。我我没法形容那张脸的样子我当时害怕极了,抖手就打出了三枚暗器,同时向后急退数步。借着暗器的微光,在三次连续的忽明忽暗中,我看到了看到了三个不算连续的画面,第一次闪光中那张脸如同木桩一样悬挂在门口,第二次闪光中那脸居然已经飘进了屋子,而在第三次闪光的时候它已经在离我不足一步的地方。就像是定格画面拼凑出来的一样,与此同时我还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浓烈的恶臭” 陈玄生呻吟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恶臭?是尸臭?” 叶伊人道:“不错,我敢肯定就是那张脸上散发出来的。然后我才看清了那张脸的样子——那那分明是一张死人的脸,也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披着长长的头发,一颗眼珠不知所踪,另一颗也已经脱离了眼眶歪歪斜斜地挂着。脖子上有条大的刀伤,里面蛆虫和嘴巴c鼻子c眼窝里的蛆虫到处都是,不住的涌动。从脖子的切口还能看到颈椎的骨头,还有里面流出来黄色或者绿色的液体” “你你别说了。”陈玄生忙挥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子,才又问:“后来呢?” 叶伊人道:“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陈玄生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叶伊人道:“后来,我就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拍了一下,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祠堂里了。” 陈玄生问道:“是有人救了你?是赵馨月?” 叶伊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过了没多久,那个公孙老爷就带了一帮人来了。他们一个个都面色阴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赵姐姐怎么样了,正想问他们,却听他们说我私自擅闯龙神禁地,放跑了关押在里面的恶鬼,惹怒了龙神降罪,要拿我献祭以平息神怒。” 陈玄生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公孙老爷就是公孙锦?” 叶伊人道:“我是听其他人那么叫他才知道的,这个公孙锦是谁?大哥哥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陈玄生道:“公孙锦号称‘鬼医’,是冥狱中人。” 叶伊人奇道:“冥狱?他是魔教中人?” 陈玄生道:“不错,你师姐昨晚还和他动了手,不过他狡猾得狠,你师姐也没认出他的功夫来。不过说来也怪,据你师姐说,这个公孙锦的样貌和她所知的相差甚远,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是了,定是此贼戴了人皮面具!” 叶伊人道:“大哥哥,现在先别说这些了,你快救我出去吧,我可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陈玄生道:“你先别急,我现在就算救了你出这个祠堂,咱们几个也没办法离开阳光镇,你再安心呆两天,我们会想到办法救你的。唉,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加诡异了,这里的镇民也不知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间却跟着了魔似的,还有你说的妖怪c鬼嚎c鬼脸我这就回去,和你师姐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办。你别担心,他们既然要拿你献祭,这三天里是不会伤害你的。我很快就来救你。”说罢,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又从窗口翻出,径自去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二更,希望大家喜欢。另:求打赏啊求打赏,各种求,晚些还有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回 探公孙府夜聆秘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自祠堂归来,连晚饭也不吃,当下便回到房中,将叶伊人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了沈轻舞,沈轻舞静静地听完,沉吟了一会,问道:“你可相信这世上有鬼?” 陈玄生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听伊人妹妹那么说,却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沈轻舞笑道:“师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情有可原。怎么堂堂‘两江大侠’的公子,也这么容易受骗上当?” 一句话说得陈玄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喏喏道:“若非鬼神所为,那你师妹遇到的怪事又该如何解释?” 沈轻舞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把戏。他们装神弄鬼,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陈玄生忙问道:“轻舞,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沈轻舞摇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想,一切的秘密,应该都藏在那座密林中的木屋里。” 陈玄生道:“你现在的感觉怎样?” 沈轻舞道:“好了一些,但胸口断骨还是隐隐作痛。” 陈玄生皱了皱眉头,道:“这可如何是好?你行动不便,暂时去不了那木屋一探究竟,时间又只剩两天了。” 沈轻舞叹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应该是先弄清楚这个公孙老爷的身份。” 陈玄生道:“他不就是‘鬼医’公孙锦么?” 沈轻舞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先弄清楚他为何要以人皮面具假扮别人。” 陈玄生道:“你是说他假扮这里的公孙老爷?那真正的公孙老爷呢?难道已经被他害死了?” 沈轻舞道:“你今天去寻我师妹,我在府中和下人们打听过,这个府上的家主一直便是公孙锦,这里也的的确确就是公孙府,在这阳光镇算是望族了。公孙锦在镇上也是耆叟宿老,这是冒充不来的,可他又偏偏要以人皮面具示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陈玄生道:“不错,这的确是有些奇怪。” 沈轻舞道:“一般来说,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乔装改扮,以便于行事。可这公孙锦的动机,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是为了蒙蔽镇民搞什么龙神祭那也说不通,他明明已经是镇上的耆老,只要他说的话,镇民无不遵从,根本不需要化妆。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就很值得深思了。” 正说着,忽听得瓦面上有声轻响,接着地上擦的一声。沈轻舞立即醒觉,连忙拉了陈玄生隐在窗后之中,抬头轻望,只见一个黑影躲在一块假山石之后。那人四下张望,然后蹑足向东走去,瞧这般全神提防的模样,似是闯进公孙府来的外人。 陈玄生低声道:“这人鬼鬼祟祟,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既教我撞见了,可不能不管。却不知他三更半夜闯进这公孙府来却是为何?” 沈轻舞道:“咱们跟上去看看。”两人更不打话,各提了兵器,同时右足一登,双双从窗口穿出,犹如两只飞燕一般,姿式极是美妙。 到得院中,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而去,陈玄生便展开轻身功夫,悄悄拉着沈轻舞追踪而去。当晚夜空晴朗,星月满天,黑夜中但见府中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尤奇的是转弯处的栏干亭榭全然一模一样,几下一转,哪里那么容易分辨得出东西南北?可那人却如到了自己家里,毫不迟疑的疾走。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到了上房外,沈轻舞心知其中必定另有隐秘,决意要探个水落石出。跟得几十步,星光下已看清那人是个男子,武功甚高,但自己眼下行动不便,陈玄生轻功本就不好,再拉上自己,若是跟得紧了,必为人所觉,是故只能远远跟在那人身后,不敢加快脚步过分逼近。正没奈何处,只见那男子微微一侧脸,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却是忆华庭。 沈轻舞不禁心下大奇,暗道:“这忆华庭不是‘江南大侠’么,怎么行事也这般鬼鬼祟祟?”当下也不吱声,只管暗中跟随,只见那忆华庭在上房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来,陈c沈二人各自一惊,忙低头隐入凭栏后,心中均想:“难道被发现了?”大气也不敢出,不料那忆华庭只随便扫了一眼他们的藏身之处,便又扭头急行。 陈c沈二人见他似是完全未发现有人跟踪,这才稍稍放心,但终究不敢过分托大,直等那忆华庭走得远了,方又悄悄跟上。随着他曲曲折折的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屋跟前,望见屋前有人手执兵刃把守。二人连忙闪在一边,沈轻舞左右看了看,悄悄地伸手指了指上面。陈玄生会意,当即纵身跃起,攀住檐头,又伸手把沈轻舞拉了上来,从窗缝中向里观看。 只见房里灯烛通明,一个人影背手而立,看身形正是那公孙锦,桌旁放着一张太师椅,垫了一张厚厚的毡毯,地下面西一溜四张大椅;一侧靠墙摆着橡木雕花的镂空书架,架上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另一侧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文士在独立寒江,慷慨而歌。左上角题着一首词: 沧海一笑,两岸滔滔。 凭我公孙,鬼泣神号。 七年寒暑磨一剑。 称雄武林看今朝。 书法与图画中的笔致波磔森森,苍劲有力。沈轻舞正细观图画,只听陈玄生道:“你注意到没有,这画中人和公孙锦的身形好像。” 沈轻舞道:“我看到了。嘘——禁声!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那忆华庭推门而进,朝着那背立之人抱了抱拳,道:“公孙先生,我又来叨扰了。” 他虽礼数甚周,但那人却并不买账,只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直接问道:“忆大侠夤夜到访,不知有何贵事?” “公孙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忆华庭抱了抱拳,冷冷道,“今天我若是不来,公孙先生还要把那事拖到几时?” 公孙锦“哼”了一声,又说道:“我当初便说过,那件事极不易办,既要保着万无一失,又要想办法瞒过邻里乡镇和官府耳目,哪里是急得的?”忆华庭道:“当初说好的以三个月为限,可如今三月之期已过,公孙先生,你说要取徐鉴c周昂二人性命,要我求亲雪氏,谋取雪伊伊家祖传的玉石琵琶‘水龙吟’这些事情我都给你做了,如今你银子也收了,却迟迟不肯交货,是不是该给忆某一个交代?” 他话说得慨然,却不想陈玄生在外头已听得惊怒无比,心道:“徐c周两家的惨案,果然便是你这狗贼干下的好事!”伸掌便要向窗格子上拍去,刚要张口怒喝,突觉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掌按住了自己嘴唇,同时右手手腕也被人从空捏住,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莫发脾气。” 陈玄生登时醒悟,转头向沈轻舞微微一笑,再向里张望,只见公孙锦一脸不屑,哂然道:“哼,你要再提那‘水龙吟’,我当真羞也替你羞死了——堂堂一个‘江南大侠’,竟被两个十几岁的小娃子搅了大好婚事,连带着琵琶也没弄到,你还有脸说?” 忆华庭老脸一红,呐呐道:“这我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竟被武当天机道人知晓了,好在他并无真凭实据,奈何我不得。先生放心,那琵琶我定想办法会给你弄来。” 公孙锦道:“不是为我,这是狱主交代下来要的。” 忆华庭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虽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听闻此物竟是莫汐颜指定索要之物,不由得问道:“这‘水龙吟’究竟有何了不得之处,竟连‘星月仙子’都对它如此感兴趣?” 公孙锦道:“不过是一个乐器罢了,老朽又不通音律,若不是狱主亲口交代,要来何用?” 忆华庭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转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可以谈谈那件事了吧?” 公孙锦弗然道:“我早说过了,那事急不得,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老朽不伺候了!” 忆华庭急道:“这公孙先生,这银子你可收了。如何出尔反尔?” 公孙锦哈哈一笑,道:“我‘鬼医’是何等人,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点银子么?若不是狱主闭关前有交代,便是你搬来金山银山,也休想让我给你做那件事!” 沈轻舞听到“狱主”二字,不免心下暗惊:“看来冥狱果然参与其中了,却不知他们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何事?”却听忆华庭道:“好,算是在下失言,但那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公孙锦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么耗下去吗?这件事干系太大,一个不慎,就要引来一身的麻烦。嘿嘿,老朽别的不怕,可就怕麻烦。” 忆华庭见那公孙锦始终推托,心中极是不耐,若依着平时,早已动手发难了。但他惯于人前做戏,倒也深知此刻发作不得,只好暗暗吸了口气,努力地缓了缓情绪,行了个礼,才道:“三月之前,你答应在下什么来着?” 公孙锦“嗯”了一声,又道:“不错,我的确答应了你,三月之后炼出毒尸。这几个月来,老朽可没有一天不在尽力办这件事,我暗掘江堤,布置龙神大祭,还把研制出来的药分发愚民,都是为了那事。眼下嘿嘿,你若现在就要也成,老朽可以告诉你,出了什么状况,你的‘大汗’怪罪下来,你可莫要怪老朽没有事先言明。” 忆华庭怒道:“你你不是说,毒尸一旦制成,便可所向无敌,挡者披靡,而且武功越高之人制成的毒尸力量越大么?” 公孙锦淡淡道:“不错,此药虽然能激发人体潜力,消除知觉,但目前却不能完全控制住人的神志,尚需进一步的研究。” 他这一番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在陈c沈二人听来,却仿佛一个一个炸雷在心中滚过,禁不住面面相觑,均想:“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陈玄生更是怒火上冲,极力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说道:“天机道长说得一点不错,忆华庭果然是北元奸细!可惜那天没能揭穿他的真面目!哼,这公孙锦更是无愧‘鬼医’之名,端的是心狠手辣,竟拿活人炼尸!冥狱中人,当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轻舞听他如此辱骂冥狱,暗暗皱了皱眉头,心想:“狱主素来目下无尘,向不屑与朝廷c官场中人结交,与北元更是从无来往,怎么无端会插手此事?”也不与他分辩,只道:“先听下去再说。” 却听忆华庭又道:“公孙先生,不是在下咄咄逼人。实在是唉,大汗不日就要对北地大同镇用兵,已经三番四次派人来问我此事的进展,兄弟我拖不得了。” 公孙锦微微冷笑,道:“那是你的‘大汗’,又不是我的。在下只遵狱主一人之令。狱主既让我帮你炼好毒尸,老朽自会尽力。你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忆华庭道:“你们狱主既和我家大汗已达成盟约,咱们便该同舟共济才是,这件事,还请公孙先生千万抓紧,否则误了大汗的大事,兄弟我可吃罪不起。” 陈玄生听得那忆华庭左一口“大汗”,右一口“大汗”说得肉麻至极,不由心头更是火大,暗想:“好不要脸!你们都是汉人,却偏要帮着北元的鞑子做事。心地之坏,真是无以复加了。”沈轻舞靠在陈玄生身旁,忽觉他全身颤抖,知他怒极,怕他发作出来给人惊觉,正想牵着他手蹑足走远,突然间仿佛感觉忆华庭一转头,两道闪电般的目光在窗上扫了一圈。她不敢再听,忙扯了扯陈玄生的衣袖。强忍伤痛,一个“雁落平沙”,轻轻落下。 但那忆华庭何等了得,沈轻舞这一下虽轻,但他已然惊觉,喝道:“什么人?”身形晃动,疾窜而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三更!求打赏啊各种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江南大侠势难当 书接上回,却说那忆华庭听得门口如树叶落地般地微微一响,忙抢出来一看,只见月光如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心下自沉吟:“刚刚分明听到门口异响,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这厮的轻功好生厉害。” 正想着,又见山子石后头的黑影子里,似乎蹲着一人。忙屏气提神抢上去时,原来却是一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他这才看真了,不禁更是疑惑:“难道是我听误了?”正待离开,忽瞥见左侧抄手回廊底下似有人影闪过,忙喝了一声:“哪里走?”左掌“回风拂柳”,右掌“星河在天”,左轻右重,劲含刚柔,同时发出。 这忆华庭号称“掌剑双绝”,一手“赤砂掌”独步天下,这两招更是“赤砂掌”中极凌厉的招数,双掌击出,掌心隐现血红印记。 他实知今晚所谋之事干系太大,唯恐被人听了去,不但北元俺答汗要怪罪,自己这“江南大侠”也算是做到头了,因此甫一动手便出杀招。 孰不料掌未击实,已惊觉黑暗中微光一闪,接着一把长剑攸然递出,直指他小腹,竟是后发先至。忆华庭身子微侧,这一剑竟没能完全避开,“嗤”地一声,长袍上竟给刺了个透明窟窿,不禁悚然心惊:“这是什么剑法,竟然迅捷如斯?”蓦地想起那日婚宴之上曾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便是以这诡异迅捷的剑法连杀数人,当下脱口而出便问道:“你是沈轻舞?” 那人“格格”娇笑了一声,道:“难为忆大侠还记得我。” 说话间,只见黑暗中走出两人,一个是长身玉立的少年,一个是顾目流盼的少女,果然便是那陈玄生和沈轻舞。 忆华庭眉头一皱,喝问道:“你为何要躲在房外偷听?” 沈轻舞笑道:“我几时偷听什么了,小女子好端端地在公孙老爷府上做客,今夜月色如洗,偶有所感,正约了玄生共坐花间小酌,伴月将影,正觉月光潋滟,缘入醇香,缠绕唇齿之间,回转五腑之内,无谓悲喜,只是思念如潮,无关风月,唯念岁岁安好。谁有兴趣听你的破事了?” 忆华庭听她笑语如珠,不觉一怔,暗想:“她怎么会在公孙锦的府上做客?难道这丫头也是冥狱中人?不应该啊,那日婚宴之上我曾听她说过,师承映月宫侍剑宫主。映月宫乃堂堂十大门派之一,素来与冥狱势如水火,它门下的弟子又怎会结交魔教中人?”一时不明所以,但他此时有求于公孙锦,又怕沈轻舞真是公孙府上贵客,无端得罪了她,惹得公孙锦不快,多生事端,倒也不敢再出手。 这时公孙锦也已站在了厅口,瞧着两人。忆华庭见沈轻舞拉着陈玄生转身要走,问公孙锦道:“公孙先生,这两位是府里的客人吗?” 公孙锦摇头道:“虽是客人,但也可说不是。” 忆华庭听了,顾忌之心顿去,纵身拦在陈c沈二人面前,说道:“月色既好,二位何必匆匆就走?”右手一招“巧扣连环”,便来拿沈轻舞手腕,同时五指伸近陈玄生身边,突然翻上,抓向他的喉头。 陈玄生听沈轻舞那样说,也知她本想含糊混过,以谋脱身,眼见得计谋得售,正自窃喜,孰不料忆华庭机警过人,转眼又至,而且出手就是分打两边,武功之精湛委实可怖可叹,而且只一招就使他不得不救。不由得大吃一惊,此时退避已自不及,当下长刀出鞘,斩向他的小腹。 他这一招刀势虽缓,却笼罩了对方整个下盘,此时只要沈轻舞挥剑削他左肩,忆华庭双掌齐出,招式已老,以“无名剑法”的狠辣迅捷,他势必无可抵挡,但沈轻舞适才勉力出剑,已牵动了内伤,此刻心口如同翻江倒海,半招也使不出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忆华庭从容退开。 只见那忆华庭后退几步,打了个哈哈,道:“‘两江大侠’的惊魂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两位,在下可要动兵刃了。”其实陈玄生疏于习武,未得“惊魂刀法”的精髓,刀法本稀疏平常,但忆华庭顾忌沈轻舞的快剑,又恪于自己的身份,是以故意如此说,表明自己绝不是以大欺小。 却见陈玄生持剑而立,朗声道:“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婆婆妈妈的。” 忆华庭点头道:“好,那你们可小心了!”说罢便从腰间抽出软剑,展开点苍派的“回风剑法”,银剑“铮”的一声龙吟。龙吟未绝,但见银光流动,眩人眼目,接着剑光一展,宛如乎天里泼下一盆水银来。 沈轻舞见他这一剑正是点苍派“回风剑法”中的妙着,在如此眩目的剑光下,谁都会忍不住去招架闪避,无论他如何招架闪避,却早己全都在这一剑的计算之中。不由得也是暗暗喝彩,心道:“怪道点苍剑法能和武当剑法c全真剑法并称三绝,这一剑果然非比寻常。”有心想替陈玄生分担压力,但苦于自身伤势沉重,竟是再挥一剑也是不能,又不禁开始焦急起来,唯恐陈玄生中计,忙叫道:“这是虚招,小心别动!” 陈玄生见忆华庭这一剑厉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本能地就要挥刀急退,蓦地听到沈轻舞的话,连忙站定了身形,果见片刻之后银光一旋,忆华庭剑势突然变了方向,不免暗叫一声:“好险。”刚才他若是当真退开,只怕此刻双手已然被他的长剑斩去了。 忆华庭被沈轻舞随口一句叫破了杀招,心中一凛:“这丫头年纪轻轻,怎地对我的剑法如此熟悉?”长剑抖动,一招“抃风舞润”,跟着一招“风驰草靡”,两招混一,向陈玄生递去,要将他圈在剑光之拉过来。 陈玄生心想:“‘抃风舞润’是攻我胸腹的招式,当以‘驰魂宕魄’格挡,而‘风驰草靡’则取的是下盘三路,该用‘神魂飞越’跃起避开,从上路劈他面门,可这两招合一,却该如何解之?”一怔之下,只见软剑寒光闪处,竟是要将自己开膛破腹,蓦地又听公孙锦叫道:“刀下留人。”接着嗤得一声轻响,剑尖已在他胸口划了一条口子。 这忆华庭本恨极了陈c沈二人,又被他们窥破了自己的秘密,本欲杀之而后快,总算公孙锦叫的及时,忆华庭不敢此时杀人得罪于他,这一剑劲的轻重恰到好处,剑痕虽长,伤势却甚轻微。只听忆华庭叫道:“公孙先生,你这是何意?” 公孙锦“哼”了一声,道:“你忘了‘赵氏双虎’?” 忆华庭哈哈一笑,道:“不错,待我生擒此二人,交给先生炼尸!”说罢挺剑又上,二人又斗在一处。 如此拆了二十余招,陈玄生左支右拙,已是接连遇险,周身四处都为忆华庭软剑所伤,鲜血迸流,沈轻舞越瞧越焦急,偏生使不出半分力气,不住暗暗祷祝:“老天爷保佑,让我有半个时辰恢复力道,护得玄生周全,我沈轻舞便是给人碎尸万段,身遭无比酷刑,也是心甘情愿。”她强自挣扎,又运内息,陡然间胸口一痛,跟着四肢百骸传来扒皮抽筋一般的苦楚,连断骨处的疼痛都压了下去,似乎五脏六腑全都不知去向,肌肤血液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头登时一片冰冷,暗叫:“罢了,罢了!”胸口一酸,又想:“沈轻舞啊沈轻舞,枉你前生纵横江湖,今世又得高人传授神剑绝技,今天玄生遇险,你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凭他受人欺辱,当真是枉自为人了。好,便是要死,也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上,被炼成毒尸。”片刻之后,疼痛渐去,已能稍动四肢,当下缓缓抽出长剑,便欲先出剑将陈玄生刺死,自己再横剑自刎。 陈玄生与忆华庭斗得正紧,目下余光中见沈轻舞长剑递出,正自暗喜,却不想这一剑竟是冲着自己要害而来,不由得愣了一愣,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疾闪而过:“轻舞为何要杀我?”但此时莫说出刀格挡已是不能,便要闪躲也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没得理会处,忽听“叮”地一声,忆华庭反而挥剑将沈轻舞长剑荡开,他这一剑伴随着内力,沈轻舞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脱手而出,暗想:“糟糕,这忆华庭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用我们炼尸了!”便在此刻,忽然想起一事,心中窃喜,曼声吟道: 冥王出世,白莲下凡, 一统江湖,天下归心。 那公孙锦正凝神一旁,瞧着几人相斗,他当日曾和沈轻舞交过手,败在她的剑下,料想自己的武功不如对方,但也看出了沈轻舞内力平平,更兼内伤在身。且素知忆华庭武功,知道他曾经双掌打败长江三煞;单剑胜过“斩月人魔”刘霸天的八十斤重的斩马刀;龙虎山英雄会之时,白马寺的监寺枯禅大师和海沙帮的帮主谢尧都甘败下风,料想他绝不至于战二人不下,因此并不出手。不想忽听得沈轻舞此言,顿时脸色大变,忙喝问道:“你是何人?” 原来沈轻舞所吟的不是别的,正是冥狱切口,若非冥狱中人,断然无法得知。可他在冥狱日久,十分肯定三千狱众之中断然没有此人,是以忍不住出声相询。却听沈轻舞却不理他,又吟道: 淤泥源自混沌启, 白莲一现盛世举。 江湖风雨起波澜, 冥神重定日月天。 这一下公孙锦更是惊疑不定,他自然相信忆华庭不会无的放矢,但这首诗乃是莫汐颜所做,若非狱主亲近之人,又如何会知道?一时心中千回百转,也没个了处,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实是二十年后的冥狱圣女,又是莫汐颜最喜爱的弟子,知道这些冥狱辛秘本就不足为奇。 只听沈轻舞又道:“公孙锦,到了这会,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陈玄生正自焦急,见沈轻舞不过吟了两首诗,竟能镇得大名鼎鼎的“鬼医”手足无措,一时如坠五里雾中,正懵懵懂懂间,却听公孙锦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沈轻舞道:“圣女降临,白莲重生!” 公孙锦一愣,又道:“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沈轻舞接道:“光复明宗,摧富益贫。” 公孙锦见她所对丝丝入扣分毫不差,这一下再无怀疑,对忆华庭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是自己人,又问沈轻舞道:“不知” 话未说完,却被沈轻舞挥手打断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公孙锦想了一想,点头又道:“好,那你跟我来。” 沈轻舞转过头,对陈玄生悄声说道:“你先回房间,我一会就回来。” 陈玄生本就忧心她的伤势,又如何肯让沈轻舞孤身涉险?急道:“我和你同去。” 他却不知沈轻舞最忌之事就是被自己知道她是冥狱圣女,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可对不住啦,不是我非要撇下你,公孙锦要说些什么我清楚得很,但却不能告诉你,否则你早和我生分了。此番也是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抖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咱们两人今晚都要性命不保。”眼见局面现下已然控制住,又如何肯让他跟去旁听?只轻笑道:“你那么点微末道行,跟去干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玄生听她如此说,只觉满心不是味儿,但自己武功不高却也是事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看出沈轻舞智计c见识均胜自己百倍,这才稍稍放心,道:“既如此,那你一切小心。” 沈轻舞道:“我自理会得。”一面说着,一面便随公孙锦走进屋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还有两更,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qq群750171937哦。还有,求打赏求收藏!各种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回 扮冥使鬼医疗伤 书接上回,且说陈c沈二人夜探公孙府,发觉惊天秘闻,不料泄了行踪,为忆华庭逮个正着,眼见不敌之时,却被沈轻舞寥寥数语化解了危机。当下沈轻舞跟着公孙锦进了房间,只听得公孙锦问道:“是狱主派你来的?” 沈轻舞“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公孙锦抢上身前跪倒,大声道:“特使大驾光临弊府,公孙锦未曾远迎,已是有罪,还请特使宽恕则个。” 沈轻舞怔了怔,一时不明就里,脱口便问道:“什么特”话未说完,立时想到不对,忙住了口,点头含糊道:“狱主见你这许多日了也没个音讯,所以派我来看看。” 公孙锦闻言大惊,忙顿首道:“属下办事不力,未曾寻获‘水龙吟’,自知罪该万死,但这其中还有别情,请特使开恩容禀。” 沈轻舞素知莫汐颜的脾气,狱众外出办事,稍不如意立时就有杀身之祸,所以见公孙锦慌张失措,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不知那“水龙吟”究竟有何好处,竟让堂堂冥狱之主也这般着紧,但眼下也不便多问,乃道:“你且站起来说话。” 公孙锦又嗑了两个头,这才敢站起身,道:“当日狱主派属下去取‘水龙吟’,属下知道此物乃是找到武林至宝‘凤凰琴’的关键之一,干系重大,因此也曾多方打听。得知百年以前,前教主韩山童c护教左法王刘福通组织红巾军起兵反元,中原大乱,元庭派遣脱脱帖木儿率军清剿,徐州一战打败了芝麻李等人,有好事者为其庆功,进献西域舞女数人,其中之一擅奏琵琶,当日徐州庆功宴上,演奏的乐器便是‘水龙吟’。” 沈轻舞道:“韩教主起事之事,我自知道,不需赘述。” 这韩山童,出生于赵州栾城,乃系白莲教第二十八代教主,元末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尤其是原南宋朝治下百姓,被划分为“四等南人”,生活更是困苦不堪。 至正四年五月,黄河中游连下暴雨二十多天,由于河堤年久失修,黄河暴溢决口,平地水深两丈多,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造成特大水灾,沿河郡邑如济宁路c单州c虞城c砀山c金乡c鱼台c丰县c沛县c定陶c楚丘c成武,乃至曹州c东明c巨野c郓城c嘉祥c汶上c任城等处均遭到影响。溢出的河水涌入运河河道,又造成运河决口,使济南路c河间路的一些州县遭到水灾。这次大灾影响严重,到八月份,山东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景。 此时元庭腐败,顺帝固然不怎么关心汉民的存亡,但大水灾“坏两淮司盐场,妨国计甚重”,对他们的个人收入造成了影响,这个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至正九年冬天,元末干臣脱脱帖木儿重新出任丞相,力主治理黄河流域的水患,顺帝遂召集廷臣商议,都漕运使贾鲁奏称:或“修筑北堤以制横溃”,或开凿黄陵岗一带的白茅新河,再堵塞缺口,使河水经徐州东会淮河入海。前者“用工省”,但只是权宜之计;后者虽然“功费甚大”,但能够较长时间地解决黄河水患问题。经元廷再三斟酌后,决定取后一案,以求一劳永逸。 顺帝便命贾鲁为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发汴梁(今河南开封)c大名等十三路十五万民工及庐州等十八翼两万军队,开凿两百八十里新河道,使黄河东去,合淮河入海。此举虽功泽于后世,但因时紧工迫,官吏又乘机舞弊,反致人民痛苦更深,中原民众更是扰攘不已。至正十年底,顺帝下诏:“以中统交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两贯,仍铸至正通宝钱与历代铜钱并用,以实钞法。至元宝钞,通行如故,子母相权,新旧相济,上副世祖立法之初意。” 但铸造铜钱显然比印刷钞票来得麻烦,所以元王朝趋简避繁,偷工减料,铜钱没铸多少,钞票倒印了一堆。《元史食货志五》称:“每日印造,不可数计交料之散满人间者,无处无之。”至于汇率兑换,朝廷规定交钞对宝钞为一比二,等于是硬生生地把老百姓手中的票子贬值了一半,与打劫无异。这还不算,由于交钞印刷毫无节制,很快造成通货膨胀,“行之未久,物价腾贵,价逾十倍”,在京城五百贯交钞,还买不到一斗小米。曾有一首《醉太平》小令,道是: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 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 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作者姓名已不可考,但这首小令切中时弊,在当时广为流传,“京师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 有鉴于此,韩山童自接白莲教主以来,一面宣传“弥勒降生”c“明王出世”,广收信徒,一面积极筹备起义,推翻元庭统治,并结识了安徽阜阳人刘福通。元顺帝至正十一年,元庭强征民工修筑黄河堤坝。韩山童c刘福通认为时机已到,编造“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民谣,四处传播;同时在河道中埋设一石人,背刻“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待石人挖出,人心浮动,韩c刘趁机在颍州颍上发动起义。韩山童自称是宋徽宗八世孙。当地县令急调军队围剿。韩山童不幸被俘,随即被杀害。 公孙锦又道:“不过此后脱脱被贬,又遭哈麻矫旨遣使鸩死脱脱于云南贬所,这‘水龙吟’也就下落不明了。直到近日,属下方才得知,这‘水龙吟’已落在雪氏一族手中,被当做传家之物代代相传,藏得极为严密,等闲不示外人。这雪家一族传到今天也只剩下雪伊伊一人了,于是属下就和忆华庭商议求亲雪氏,这‘水龙吟’作为她的家传之宝必会陪嫁。因为此事机密,属下没敢让第三人知道,本想神不知鬼不觉,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为狱主谋得,不想当日”话说一半,看了一眼沈轻舞,心想:“当日你和陈玄生大闹忆府婚宴,虽说你们不知情,但到底搅了我的好事。”不过这话自然现在说不出口。 沈轻舞“啊”了一声,心道:“原来忆华庭娶亲之事竟然和‘凤凰琴’有关!”口中却说:“怎么,你这是怪我咯?” 公孙锦忙道:“属下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定当竭尽全力夺得此物进献,还望特使在狱主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说罢又跪下磕头。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公孙锦道:“是!”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 沈轻舞又问道:“那木屋”话说一半,忽然胸口一痛,禁不住黛眉轻蹙,呻吟了一下。 公孙锦忙道:“特使可是伤势有变?属下请为特使诊治。” 沈轻舞心道:“我这伤拖久了不是办法,既然‘鬼医’在此,当真再好没有。”便点了点头。 公孙锦这才走上前,一手抚须,另一边手攸然伸出一根食指,搭上她的脉搏。片刻,突然双眉一轩,过了一会,又慢慢皱了起来,道:“请换左手。”伸手去搭沈轻舞另一边的脉搏,良久,方道:“特使这伤,原是练功走火入魔所致真气不顺,不过曾有高人以内力相助导顺真气,又以针灸之法阻隔了诸穴道中的残余真气,不知是也不是?” 沈轻舞道:“不错。” 公孙锦又道:“不过此后特使与人动手,又受了重击,导致伤上加伤,所以现在非但运不得真气,便连日常行动也有所困难,不知是也不是?” 沈轻舞心道:“这‘鬼医’果然了不起,他一搭脉搏,便能说出我的病症。”当下点头道:“不错,本使曾与全真赵真嵩动过手,中了他三招履霜破冰掌。” 公孙锦道:“这就是了,不过这也不难,请特使稍坐,属下这就为你疗伤。”说罢,请沈轻舞在椅子上坐了,又道:“你全身放松,不论身体有何异状,都不必惊慌。” 沈轻舞道:“好。” 只见那公孙锦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个布袋,抖手打开,原来里面密密麻麻插的全是银针。 那公孙锦两指轻轻捏过一根,运功缓缓向她头顶“百会穴”上点去。沈轻舞身子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一股凉意从顶门直透下来。公孙锦一针点过,立即缩回,只见他身子未动,第二针已点向她“后顶穴”,接着“强间”c“脑户”c“风府”c“大椎”c“陶道”c“身柱”c“神道”c“灵台”一路点将下来,将她督脉的三十大穴顺次点到。 沈轻舞但觉一股热力自各穴位处上升,迅速无比的冲向心口,心中一惊,第一反应便是:“遭了,难道被他看出了什么要对我下毒手?”随即又想起公孙锦事前叮嘱:“不论身体有何异状,都不必惊慌。”当即放松了身体,只觉那热力在心口处一触即溃,片刻之后全身软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实在是说不出的舒畅。 如此过得半柱香的功夫,公孙锦又换过银针,跃她任脉的二十五大穴,这次使的却全是快手,但见他手臂颤动,犹如蜻蜓点水,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完任脉各穴,这二十五针虽然快似闪电,但着针之处,竟无分毫偏差。只沈轻舞这一下可受了大罪,也不知为何,先前的舒畅之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觉任脉百骸无一不痛,但她素性坚忍,虽全身衣服已被汗水湿透,颦眉咬唇,仍是强忍着吭也不吭一声。 如此又过数刻,任督二脉已通,公孙锦再换过银针,又直点她阳维脉三十二穴c阴维脉一十四穴,跟着是阳蹻脉c阴蹻脉c冲脉等,每点完一脉必换过一针,如此这般连点沈轻舞周身经脉穴位,最后带脉一通,即是大功告成。 这那奇经七脉都是上下交流,带脉却是环身一周,络腰而过,状如束带,是以称为带脉。这次公孙锦却不再施针,陡地伸出右手,反手出指,缓缓点她章门穴。这带脉共有八穴,公孙锦每点一穴便换一种手法,八穴点完,竟使了八种不同手法,每一招或是正大光明,或是鬼气森森,各具气象。 带脉一通,沈轻舞只觉头疼欲裂,霎时间头昏脑胀,脑壳如要炸将开来一般,接着身体愈来愈热,如同被架在火上蒸烤一般,过不片时,再也忍耐不住,一跤跌倒,就此一动也不动,欲知沈轻舞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两件事: 一是这是本书第二更,今天首推最后一天了,求打赏,求收藏!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二是关于白莲教教主韩山童,这个是史实人物,小女子查了很多资料的。的确是当年的白莲教主(不是张无忌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回 誓同生死探幽冥 书接上回,却说公孙锦为沈轻舞疗伤,以银针,指法遍点其周身经脉,霸道无比,沈轻舞虽已获知必有苦楚,但到底终抵受不得,竟自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来,四下一望,见自己仍在那屋之中,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一时几疑是在梦中,又见一旁的公孙锦正一脸关注地看着自己,便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公孙锦见她转醒,伸手探她鼻息,但觉呼吸沉稳,方松了口气,笑道:“不久不久,也就三个时辰。特使容禀,你的伤势已好啦,休息一两天,别乱走乱动,那就没事了。”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取出些药膏,说道:“这是金刚门的独门秘药‘黑玉断续膏’,多含名贵药材,制炼不易,特奉上特使,每天外敷,可疗断骨外伤。” 沈轻舞双手接过,见那药膏外表呈黑色,气息芬芳清凉,便道:“我听狱主说起,本教前辈‘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医经中曾记载,金刚门的外门武功将人肢骨重创后,唯有此药可治。但此药配方秘密至极,不轻易传授于人,本门寻常弟子亦难以知其名,只有门中的少数高手方可得知其秘。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公孙锦忙道:“特使见问,属下不敢隐瞒,这‘黑玉断续膏’乃是忆华庭所赠,至于他从何处得来,属下实在不知。”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多谢。”一面默运真气,这一下当真再无所碍,不免心中暗喜:“这‘鬼医’好高明的医术,他与‘神医’林昭向来齐名,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口中却只淡淡道:“嗯,你为本使尽心疗伤,狱主面前,本使自会替你进言。” 公孙锦大喜,忙道:“多谢特使。” 沈轻舞听他说的谄媚,不由得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只觉他脸色古怪之极,两颗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之外,肌肉口鼻,尽皆僵硬如木石,直是一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不由得嫌恶道:“公孙锦,你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鬼医’c‘神医’历来并驾齐驱,好端端地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偏生要戴着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公孙锦一愣,随即陪笑道:“特使勿怪,只因属下奉了狱主之令,为北元俺答汗炼制毒尸,这毒尸炼制之时,四周毒气环绕,稍不留神,就要祸及自身。这个面具乃是特制的,可以避毒驱毒,因此炼尸之时属下不得不戴着。这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不想因此怠慢了特使,倒是属下一时的疏忽。”说着右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果然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以看上去诡异古怪之极。这本来面目一露,但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比原来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沈轻舞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说炼尸之时,毒气环绕,是什么意思?” 公孙锦道:“这毒尸炼制时需以活人为本,再辅以各种剧毒之物,最终炼成最强之尸人。尸人无知无觉,且力大无穷,刀砍不死,剑剁不烂,若为本身武功高深之人,更能将人本身的武功提升至数十倍的功力。且此毒尸还有一个奇处——只要被毒尸咬过之人,也会变成毒尸,如此传布,可说得上流毒无穷,厉害无比。但炼尸时因需辅以各类药物倒入沸水之中,待药效蒸开,再将活人放入其中浸泡。一旦一个不慎,自身吸入了有毒的蒸汽,那么属下自己也要变成毒尸了,是以不得不特制此面具,专以防毒,日夜带着,可保无虞。”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这俺答汗要那么多的毒尸做什么?” 公孙锦道:“北元历来亡我之心不死,俺答汗自一统漠北诸部后,近年来野心渐长,一面假意对朝廷称臣,一面积极整军经武,他屡屡南侵,便是为了一探我边军虚实,好趁虚而入。只不过我中原泱泱大国,早不是当年宋室软弱可欺,是以始终未能得逞。他若能得此毒尸组成大军,则必可攻破边关,染指中原。” 沈轻舞奇道:“那这件事和我们冥狱又有什么关系?狱主为何要协助北元?” 公孙锦叹了口气,道:“这一点,若是连特使你都不明白,属下就更不知道了,狱主行事向来莫测高深,不会让我们这些下属知道原因的。” 沈轻舞想了想,又道:“你为我疗伤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甚至我那位朋友陈玄生问起,也不可以说。明白么?” 公孙锦一愣,暗想:“江湖传言,这陈玄生不是你的情郎么,怎么连他也不得告知?难道这其中有所误会?”也不便多言,只点头应是。 其实沈轻舞故意装着受伤,实是自有一番打算:她想只要自己受伤未愈,陈玄生定然会护送自己去找“神医”林昭,那么她就可以想办法夺取通臂灵猿之血,顺道要了情敌林楚君的小命。若是被陈玄生得知自己伤势痊愈,不但那绿竹林一行要就此作罢,恐怕还要多生事端,万一他以此为由不和自己同行江湖了,便也没了理由留住他。不过这一番打算可不能让人知道。 只听沈轻舞又道:“前几天,你抓来的那个女孩子呢?” 公孙锦道:“是,属下这就带她过来。”吩咐两名家丁去祠堂提了叶伊人。 沈轻舞见她安好无恙,心下大喜,道:“快松了绑。” 公孙锦道:“是。”拔出匕首,割断叶伊人身上绑着的绳索。 那叶伊人乍一看到师姐,也是惊喜交集,又见公孙锦对她毕恭毕敬,心中不免大奇,脱口就问道:“师”话未说完,沈轻舞怕她露出马脚,忙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祭坛禁地?”说罢连给叶伊人使眼色。 叶伊人虽不明就里,但也一向聪明伶俐,瞧见沈轻舞的样子,当下不动声色,连声喊冤,道:“我和赵姐姐只是一时贪玩,才误入禁地的,又不是故意的。这个老爷爷好凶,他说我放跑了妖怪,惹怒了神灵,要拿我祭神,赵姐姐她她恐怕也给害死了。”说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轻舞见她说哭就哭,且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不觉也暗暗好笑,连忙咳了一声掩了过去,对公孙锦道:“这个人交给本特使,我要带回去问话。” 公孙锦微一沉吟,道:“特使容禀,属下已当众说了三日后拿她祭神,特使要是带走了,我这龙神祭的内幕,怕是要穿帮。万一误了狱主的事,属下可担待不起。” 沈轻舞冷哼了一声,道:“这个阳光镇上的人,不是早已被你控制了么?还怕什么?” 公孙锦道:“话虽如此,可参与龙神祭典的,还有附近十里八乡的村邻友镇,那些人属下还未能未能” 沈轻舞道:“这有何难?到时候你随便找个人,用黑布蒙了头顶上,一把火烧了不就完事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公孙锦不敢再说,忙道:“是!” 不料此话听在叶伊人耳中,却是暗暗吃惊,心想:“师姐怎能如此草菅人命。”她实不知沈轻舞前生任冥狱圣女之后杀人无数,戾气渐长,于人命本就看得极轻,此番重生后虽稍有收敛,但本性如此,哪里一下子改的过来?也只不过对自己在乎之人才存了几分情意罢了。 两人当下辞了公孙锦,回到客房之中,陈玄生早迎了上来,见沈轻舞带了叶伊人回来,不由得啧啧称奇,忙问缘由。一旁的叶伊人也问道:“师姐你好厉害,你是怎生哄得那死老头乖乖听话的?” 沈轻舞暗想:“这其中的缘由,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便是照实告诉了你们,只怕你们也不会信这转世重生之说。唉,若非我亲身经历,而是由旁人对我说及,只怕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当下便将公孙锦炼制毒尸,以及北元阴谋等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只略过了公孙锦为自己疗伤之事。 陈玄生和叶伊人听得如此离奇之事,俱都惊怒不已,陈玄生更是气得直拍桌子,道:“想不到这公孙锦竟拿活人炼尸,实在是罪无可赦!” 叶伊人也道:“忆华庭堂堂‘江南大侠’原来却甘为鞑子驱使,做那汉奸之事,也是令人切齿。师姐,这件事咱们可不能不管,何况我那赵姐姐多半已遭了这些人的毒手,我要替她报仇!” 沈轻舞道:“你说的赵姐姐,可是你刚认识的那个赵馨月?” 叶伊人道:“是啊,玄生哥哥都告诉你啦?” 沈轻舞听她喊陈玄生喊得那么亲热,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只道:“那个赵馨月你不必去管了。” 叶伊人奇道:“为什么?” 沈轻舞道:“她把你引到那木屋去,自己却跑了,只怕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叶伊人摇头道:“不会的,我和她是好朋友,又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 沈轻舞冷笑道:“好朋友?只怕未必。” 叶伊人一愣,忙问:“为什么?” 沈轻舞道:“你想过没有,那晚,你在那密林之中,看到木屋中的光亮,可是那里的道路曲曲折折,怎么也走不到那里,是也不是?” 叶伊人道:“正是,就好像那屋子长了脚会跑一般,后来估计是它跑累了,所以才停在那里等我们的。” 沈轻舞道:“你几时见过会跑的房子?实话告诉你吧,我听玄生说的时候就想到了,那密林之中,定是有人布下了极其厉害的奇门遁甲阵,你不通阵理,乱闯一气,自然怎么也走不到。” 陈c叶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陈玄生道:“我曾见书上有云:《奇门遁甲》乃是术数,也是奇门c六壬c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奇’指三奇,即乙c丙c丁,‘门’指八门,即‘开c休c生c伤c杜c景c死c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c己c庚c辛c壬c癸。’” 沈轻舞道:“不错,这奇门遁甲阵可称天下一绝,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三国时期,蜀国丞相诸葛亮曾以此法御敌,以乱石堆阵,差点困死吴国大将陆逊。南宋时期,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也擅于此道,他以此布置桃花岛入口处的桃林机关,据说一人可抵得数十人。困住你一个小丫头又有何难?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个赵馨月——既然你说她丝毫不会武功,那么她若是不通此阵法,又怎么东一钻,西一绕,就能把你带出去?”后一句话却是对叶伊人说的,只说的叶伊人半晌不语,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疑点之一。”沈轻舞又道,“其二,我听玄生说,你进了木屋之中,转头她就没了声息。你想过没有,若不是轻功极高之人,谁又能在这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既然和你是好朋友,你们也是约好的一起‘探险’,明明看你进去了,她为什么不一起进来?” “不错。”陈玄生听了沈轻舞的话,也不得不暗暗点头,道,“这两点的确很可疑。” 叶伊人道:“可是,她为什么要害我?” 沈轻舞道:“很简单,因为她不是别人,本就是公孙锦的外孙女。” 叶伊人“啊”了一声,失声道:“她你说她是公孙锦的外孙女?” 沈轻舞道:“不错。” 叶伊人怔了半晌,犹自不信,又道:“这师姐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轻舞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如何得知?赵馨月可是二十年后的冥狱拘魂双使之一的‘白无常’c更是狱主莫汐颜座下四冥将‘蝶舞寒秋,晓风残月’中的‘残月’!而你师姐我就是那‘蝶舞’了,也是冥狱的圣女。这赵馨月的生平,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嘴上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是一时蒙过了公孙锦,从他嘴里听说的。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已救出了师妹。但公孙锦那般聪明之人,就算一时受骗,过后也必醒悟。此地不可久留,咱们收拾收拾,明天你们就随我离开这里。” 陈玄生道:“那这件事咱们不管了?” 叶伊人也道:“是啊,师姐。那些镇民好可怜的,我见过那个毒尸的样子,真的好可怕。我们救救那些无辜的镇民吧,你说好不好?” 沈轻舞除了对自己在意之人,对于旁人的生死向来从不理会。但看陈c叶二人的神情,也知道此事就算自己坚持不管,他们也必不肯依。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手扶胸,黛眉轻蹙,道:“玄生,我我心口好疼。” 陈玄生急道:“怎么,是你的伤势复发了么?” 沈轻舞微微点头,道:“恐怕是了。我们还是早点去绿竹林,找林昭林前辈,可好?”孰不知她伤势已愈,这一下倒完全是装出来的,反正陈玄生不通医理,也不怕他看出来。 那陈玄生眼见沈轻舞如此难受,心中也是暗暗着急,但要他就此放下阳光镇之事不管,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自己思量了一回,道:“要不,这些镇民的事,就交给我来解决,伊人妹妹,你陪你师姐先去绿竹林找‘神医’林昭疗伤,可好?”叶伊人想了想,问道:“玄生哥哥,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玄生道:“我尽力一试便是,虽然在下武艺低微,但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坐视那魔教冥狱行此伤天害理之事!” 沈轻舞听到陈玄生如此说,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早该知道,在你心里,行侠仗义始终比我重要得多,你从来便是这么样一个人,前生如此,今世亦然。唉,罢了,你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动起手来只有死在忆华庭c公孙锦之流的手上,我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件事唉,你既要管,难道我还能撇下你不成?” 陈玄生急道:“轻舞,可是你的伤”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我还坚持得住。再说,忆华庭c公孙锦武功高强,你一个人哪里应付得了?要是你遇上了危难,难道我还能独个儿活着吗?” 陈玄生心中一震,不觉感激c爱怜c狂喜,诸般激情同时涌上心头,突然间勇气百倍,霎那间只觉忆华庭c公孙锦等人殊不足畏,天下更无难事,昂然道:“好,咱们三人一起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北元俺答汗(1507年—1582年):又称阿勒坦汗,阿拉坦是其名字,意思为“金子”。16世纪后期蒙古土默特部重要首领,孛儿只斤氏,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后裔,达延汗孙。明朝嘉靖年间崛起,其部落初期游牧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一带,后逐渐强盛,逐原草原霸主察哈尔部于辽东,成为右翼蒙古首领。控制范围东起宣化c大同以北,西至河套,北抵戈壁沙漠,南临长城。后他为开辟牧场,又征服青海,甚至一度用兵西藏。这个是历史人物哦,不是虚构的。 还有!今天第三更送上,求推荐啊求收藏!小女子写书不容易,嘤嘤嘤!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qq群750171937。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回 再入禁地探天机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假扮冥狱特使,虽一时唬住了公孙锦,但也知不过是权宜之计,其不久便会醒悟,本欲携陈c叶二人就此离去,以免多生是非,不料二人却执意留下拯救镇民。沈轻舞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同意。 当下三人计议既定,陈玄生便道:“论起武功,咱们几个或许不怕公孙锦c但他如今有忆华庭帮手,这忆华庭的武功之高,我们几人都不是对手,轻舞伤势未愈更不能与人动武。依我看只有先破去了他们炼尸之地,再将此事通报官府,他们才不敢再轻举妄动。” 叶伊人问道:“玄生哥哥,你说他们的炼尸之所会在什么地方?” 陈玄生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多方打探,总会找到的。” 沈轻舞冷笑道:“只怕未必。” 叶伊人忙问:“师姐,你知道?” 沈轻舞道:“我怎么会知道,但我猜想,公孙锦既搞了这许多的噱头,说明炼尸之事他们也有所顾忌,不欲为外人所知,这个地方一定是一处极隐秘的所在。绝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出来的。而且,这个地方也一定就在附近,否则往来运尸极容易被人发现。” 叶伊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可是这镇子附近全是农庄,符合师姐你所说的那些地方一个都没有啊。” 陈玄生“啊”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忽道:“难道是在赵氏双虎的山寨之中?那里地处偏僻,水患之后往来之人更少,不易被人发现,何况赵氏双虎又被成了毒尸,把他们的山寨当做炼尸地,最好不过。”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那‘鬼医’公孙锦,咱们可真要阿弥陀佛了。” 陈玄生被她抢了一句,禁不住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定然猜的不对,但究竟错在哪儿,却也说不出来,只讪讪道:“我也只是猜测,这里附近,除了那老虎滩,我实在想不出会在哪里了。” 沈轻舞道:“老虎滩虽也算偏僻,但赵氏双虎凶名在外,连你这个少涉江湖的陈大公子都听过他们的名头,你想官府难道不时时刻刻留意这地方吗,这是其一。” 她顿了顿,伸出两个白玉一般地指头,又道,“其二,咱们路过老虎滩的时候,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陈玄生奇道:“我说过什么话?” 沈轻舞道:“当时你说:‘我以为赵氏双虎即使不来騷扰,至少也会派个喽啰出来探个海底儿。’这说明赵氏双虎至少聚了一帮手下,还有伊人可只见到了赵彪赵老虎一具毒尸,那么赵煜到哪去了?公孙锦把炼尸地设在人家老巢里,难道就不怕赵煜回来为他哥哥报仇?” 叶伊人道:“会不会赵煜和他那些手下全都遭了公孙锦的毒手,被炼成了毒尸?” “决计不会。”沈轻舞摇头道,“公孙锦和我动过手,他的武功底子我很清楚,博而不专,杂而不精,当天我重伤之余和他过招,仅凭招数就能逼退他。要我一人一剑挑了人家整个山寨,你师姐我自问还没那个本事,就更不用说公孙锦了。” 叶伊人问:“会不会是用毒?” 沈轻舞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还有一点说不过去。” 陈玄生忙问:“哪一点?” 沈轻舞道:“当天我们过老虎滩的时候,可是轻轻巧巧就过去了,如果说老虎滩就是公孙锦的炼尸之地,必然生怕为人所觉,既有人路过,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陈c叶二人对视了一眼,均觉沈轻舞之言不无道理。陈玄生因问道:“轻舞,你一向比我聪明,依你说,这地方究竟会在哪?我可想不出来附近还有哪里比老虎滩更可疑的了。” “不,你错了。”沈轻舞目光盈盈地看着他,道,“还有一个地方。就是伊人曾经去过的那个木屋。” 叶伊人忙道:“师姐,那个屋子我细探了一番,除了一些妖魔鬼怪的雕像,什么也没有啊。” 沈轻舞道:“你不是还在那里见到了赵老虎的毒尸,还和它交过手了么?” 叶伊人想到毒尸可怖的模样,仍不免有些心下惴惴,脸色一白,道:“话虽不错,可那毒尸那毒尸后来又消失了。” 沈轻舞道:“那你想过没有,你既已细搜了一番,这毒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陈玄生“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有机关?” 沈轻舞点头道:“定然是设有机关消息。而且,那木屋既在密林之中,也可算是地处偏僻了,外头又设下了奇门遁甲之阵,目的也很清楚,就是为了防止生人闯入。因此我猜想,公孙锦的炼尸之所,定在那木屋之内。” 陈c叶二人对视良久,暗暗自忖,更觉沈轻舞之言若合符节,因道:“既如此,咱们这就去密林木屋,捣毁这害人之地!”说着便要起身。 沈轻舞忙一把拉住了他,用春葱般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忙什么,这会子急急忙忙地就去,岂不惹人怀疑?索性再等一等,明儿我找个借口,辞了公孙锦,带你们大大方方地出了府,咱们先离了镇子,再悄悄儿折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岂不是好?” 陈玄生听了,喜的忙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沈轻舞又问:“伊人,我知你记性极好,师父教的心法口诀,你只要听一遍就记住了。密林外的奇门遁甲阵,曲折离奇,布置又巧,你师姐我可是不会的。那赵馨月既带你走过一回,你可记得进去的道路?” 叶伊人道:“这我倒记得。” 沈轻舞道:“那敢情好,到时候你来带路。”说罢,三人又计议了一会,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沈轻舞便辞了公孙锦,带着陈玄生c叶伊人离开了阳光镇。走出二十余里,寻了一处破庙暂歇。沈轻舞便道:“我们在这里略住几日,如果现在就折返,空惹人怀疑。” 叶伊人道:“也好。只是这荒郊野外的,这几天咱们可吃什么?” 陈玄生道:“我去打着野味回来,你照顾好你师姐。” 叶伊人终究是孩子心性,听说要去打猎,颇觉得好玩,忙拍手道:“玄生哥哥,我也要去。” 陈玄生笑道:“你这丫头,也忒地顽皮。一听说有好玩的事,连你师姐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叶伊人顿时愀然不乐,嘟着嘴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她,自己跑去打猎玩儿。” 陈玄生道:“你若不在我自要尽心照顾她,你既在了,到底你们更近着一些。再说打猎这种活儿,本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叶伊人没得说了,只跺脚道:“我就不,我也要去!” 陈玄生笑道:“咱们俩都去了,你师姐伤重没人服侍,她可要生气的。” 沈轻舞看了他二人一眼,淡淡道:“你们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陈玄生听她如此说,倒也无话,便携了叶伊人同去。 过了一碗饭的功夫,两人采了不少野果,又拎了只兔子嘻嘻哈哈地从外头回来,陈玄生抬头看见沈轻舞正坐在一角,用庙中的香鼎洗净了盛了水洗脸,又见她洗罢脸,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用一只篦子梳头,皓臂如玉,长发委地,不禁看得痴了。沈轻舞一回头,见他怔怔的呆望自己,脸上一红,笑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肚子都饿扁了。” 陈玄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道:“我我去生火。”把野果洗净,递了过去,搭讪着走开。 叶伊人道:“玄生哥哥,你会不会烹食,若是烤得糊了,我师姐可不爱吃。” 陈玄生道:“放心吧,我理会得。”自拾了些枯枝生火,又把洗剥好了的兔子串在一根树枝之上,架在火堆上烧烤,片刻之后,便有轻烟一阵阵的冒出。 叶伊人笑道:“师姐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可要先吃去了。”说着,便跑了过去,见那兔子已烤得外酥里嫩,一滴滴的兔油落在火堆之中,发出嗤嗤之声,如何还忍得住,拿了佩剑就要先割一块尝尝。 陈玄生忙道:“别忙,还没熟。” 叶伊人哪还管得了许多,一边吃,一边笑道:“师姐你快来尝尝,咱们‘两江大侠’公子的手艺可当真不赖,比得了当年的黄蓉了。” 沈轻舞笑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欺负我伤重吃不得腥膻,偏要说给我听,气我。” 陈玄生道:“倒不是我不给你吃,你伤势没好,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你既也喜欢,待你伤势好转了,我再捕只兔子来,单单烤给你,只你一个人吃。” 沈轻舞笑道:“罢罢,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许多,成什么了?” 如此过了数日,倒也安然无事,沈轻舞的内伤早愈,便连断骨外伤在黑玉断续膏的奇效之下已好了八九成,当下倒也不说破,每日仍做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由得陈玄生尽心竭力的服侍,倒是别有一番温馨天地。 到得第五日上,陈玄生便问道:“如今已过了这许多天,咱们该去寻那密林炼尸地了吧?” 沈轻舞便道:“你急什么?那屋子乃是死物,又不会长脚飞了。” 陈玄生正色道:“咱们早去一日,便可多救得许多无辜之人性命。且料想如今已不妨事,就算公孙锦对咱们起了疑心,见我们多日不见踪迹,也必以为咱们跑远了。” 沈轻舞想了想,道:“使得。只是咱们三人的打扮却得变一变。” 叶伊人笑道:“师姐,你说咱们三个扮什么好玩?” 沈轻舞笑道:“你呀,整天就知道玩儿。咱们这一回可是要干正经事呢。依我说,又不是上台唱戏,咱们随便扮三个庄家人也就是了,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好。” 陈玄生也是一笑,不便再说下去,三人小心清除了庙内一切居住过的痕迹,离开破庙,向农家买了男女庄稼人的衣衫,到荒野处换上,将原来衣衫掘地埋了,慢慢回到阳光镇郊密林中。果见大树参天,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四周,地上野草杂生。沈轻舞置身其中,只觉自己好像突然变小了一般,一切都巨大的超过了她的想像。 那叶伊人记性极好,密林中小路岔道虽多,她走起来却毫不犹豫,三人依着叶伊人的指点,行了半里,果见前头一个破陋小院,里面一幢死寂沉沉的吊脚木屋,即便是在白天,也显得阴气森森。 密林之中,不知何时已漫上了一层浓雾。 氰氢着雾,大雾迷漫,雾意时聚时合。有时,四散如白鹤;有时,四合如黑幅。时如张牙舞爪的魔鬼,时如咆哮嘶吼的怪兽。可是,无论怎么变化,雾外都似有一个人,白衣白裙逆风飞扬,以一只独目,透过浓雾聚散,坚定不移,狠毒地盯着她们。像要把三位不速之客一一钉死,方才甘心。 沈轻舞便问:“可是这里?” 叶伊人咬了咬鲜嫩的朱唇,她的脸色又开始有些发白,却发不出声音,只得点了点头,似乎对那惊魂一夜仍是心有余悸,便连陈玄生也紧张地不行,一只手直按在刀柄之上。 沈轻舞左右瞅了瞅,道:“你们跟好我,咱们一起进去。无论如何,别分开。”说罢,衣袂飘飘,就要往木屋走去。 陈玄生忙拉着她,道:“轻舞,你伤势未愈,还是我走在前面吧。”说着,便抢上一步,护在沈轻舞跟前。 沈轻舞微微一笑,心头流过一丝暖意,暗道:“总算你还念着我一点儿,没只顾着你的行侠仗义。” 当下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才走了没几步,蓦地一阵极其刺鼻的臭味袭来,熏得人直欲作呕,紧接着一阵阴风劲吹,浓雾掩合聚散间,雾里陡然出现了一件事物。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三更!希望大家喜欢,明天开始恢复两更。 有任何意见建议都可以说哦。另外求打赏,求收藏,求推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回 雾影魔踪现妖迹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三人来到密林木屋之外,正待一探究竟,但见浓雾中忽地窜出一个物事,一蹦一跳间,蓦地突破浓雾,逼近了过来。三人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一只头脸容溃烂c目光呆滞c尖齿反撩的怪物! 沈轻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曾听陈玄生转述过毒尸的形状,来此之前倒也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但这毒尸乍然出现,沈轻舞一见它脸容c五官还像热蜡一般消融着c腐化着c上头更是淌着脓汁c滴着黑血,鼻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了两个大孔,眼眶里两个大洞,身上罩着破烂不堪的袍服,像一只给烧熟了八成的驴子,却作出人立状,又似蚌猛一般跳跃着,膝不弯曲,落地无声,仍是不由自主地骇然欲绝。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怪物十只留着长而黑的指甲,已迅疾地攫向陈玄生的咽喉! 沈轻舞忙喊了声:“玄生小心!”长剑递出,直削那怪物手爪。只听“叮”的一声,也不知那手爪系何物所变,竟是坚硬异常,这如光似电的一剑竟没能削下它! 只听那毒尸怪叫一声,惨如狼嚎,接着两手一缩,又向叶伊人头顶抓了下去。 那叶伊人似是还没回过神来,眼看就要给利爪穿颅而过,此时陈玄生却已因那怪物方才的一声嘶叫回复了神智,不由得大喝一声。飞身而起,白光一闪,已一刀斩下,正是“惊魂刀法”中的一招“惊魂落魄”。 这一招刀法虽是简单,比不得“惊魂刀法”中其他的招式繁复,但刀法虽简,刀势却足,且取的是直劈而下的气魄,力道沉猛,若是由“两江大侠”陈天啸这等高手使来,足可开山裂石。但陈玄生功力不足,因此不得不飞身而起以增加速度与力道。 只是这本该挡者披靡的一刀却没起到多少作用,只见那怪物猛地一动,就像一个人忽然给一只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左边手爪一拍,“啪”地就拍中了陈玄生的刀锋。 陈玄生的刀势甚速。但还是给那毒尸一拍便着,顿觉手臂一震,虎口一荡,手中的长刀几乎给砸飞了出去。整个身子,也荡了半个大圈,刀势斜刺,斩了个空。 但也亏得他这么一拦,那怪物当头抓下的右爪不得不缓了一缓,沈轻舞趁势一把抓住了叶伊人的衣襟,生生将她扯开了半步,堪堪避过了致命的一爪。 那毒尸“吱”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步要干什么,此时叶伊人也已恢复了过来,刷地一剑刺向毒尸的下盘。 这一剑虽也是妙到颠毫,但那毒尸却不闪不避,只直挺挺地抬起左足一踢,正中叶伊人的剑锋。顿时叶伊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都偏斜了开去,几乎给那一踢之力连剑飞出好远,踉踉跄跄连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早已没了丝毫血色,直叫:“师姐小心,这怪物好大的力气!” 沈轻舞眼见毒尸三招两式便连败己方二人,直非人力所能抵挡,暗想:“怪道公孙锦说毒尸厉害,这等妖物若是成群结队,用于战阵,怕是十万精兵也抵挡不住。”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见它一腿踢飞叶伊人,左腿不收,右足在地下一旋,身子转了半圈,左腿竟然顺势就向自己横扫过来,这一下哪里还顾得上装受伤?连忙向后退开一步,长剑微颤,斜削它左足。 那怪物不闪不避,“噗”地一声,剑腿相交,剑锋斩入二寸。那怪物恍若未觉,这一腿之势只略阻得一阻,仍是直直向沈轻舞扫来。 沈轻舞纤腰一扭,身子随风飘出,不等它横扫之势使足,随即飞跃而前,又是一剑刺它左胸。不料这怪物仍不闪躲,只见它两爪齐出,也向沈轻舞胸口抓来。 若是常人用出这一招,沈轻舞已几乎可以断定他是在送死,因为剑长手短,他这两爪无论有多厉害,都势必先给沈轻舞一剑刺死。但眼见这怪物不闪不避,想起曾听陈玄生转述叶伊人木屋中大战毒尸之事,沈轻舞心中陡然冒出一阵恐慌,暗叫:“不好。” 急忙撤剑,但还是慢了一拍,果然这一剑依然透胸而入,但随着剑锋的没入,两人间的距离也迅速拉近,眼看着那怪物的手爪就要抓到身上了!她可没有什么“不死之身”,只得抽剑,一招“倒打金钟”,身子骤然间已跃出丈许之外。 叶伊人见她忽来忽往,瞬息之间进退数次,连伤强敌,而那怪物竟连她一片影子也摸不到,心下暗暗惊佩。殊不知其实沈轻舞却在暗暗叫苦,这般打法实是有败无胜,只这毒尸刀剑不惧,实在是拿它不知如何是好。亏得它四肢僵硬,出招虽快,却不能变招,因而尚可支撑。 如此又斗了十余招,那毒尸忽地一爪抓来,沈轻舞飞身而起,正待闪避,不料这怪物竟是虚晃一招,趁她人在半空,无可借力,竟也一跃而起,这一下跳的好高,登时就越过了沈轻舞头顶,跟着双爪一齐抓下。 沈轻舞大惊失色:“怎地这怪物还会骗招?”此时待要闪避也已不能,只得运起“明月剑法”,一招“皓月当空”挥剑削它咽喉,虽明知这一招必然也是无用,但拼着双爪破颅的下场,也要在它身上斩上一剑,同时眼光向陈玄生望去,见他大喝一声:“轻舞小心!”奋不顾身地挥刀来救,心中一喜,暗道:“临死前能得你如此相待,也不枉我对你两世的情分了。”  便在此时,沈轻舞忽觉脑后劲风竟然消失不见,跟着长剑微微一震,不由得心下疑惑,忙转头一看,只见那怪物不知为何竟忽然撤招,双爪护住了自己的咽喉要害。 这一下她惊喜非常,自知与此妖物相斗甚久,向来只见它招招进逼,却从未见它防守过一招半式,不料自己这随心一剑,竟能逼得它撤招回防。这一下死里逃生,心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这毒尸唯一的弱点却在头部?” 她不敢大意,甫一着地,挺剑又上,这一下沈轻舞留了心,果见无论自己出剑指向它周身任何部位,这毒尸都不管不顾,但只要她出招或刺或削这怪物的头颈,则它必定撤招防守,于是心中愈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三招一过,沈轻舞故意卖了个破绽,引那怪物一爪挥来,自己低头矮身从它爪下窜过身后,趁它招式已老,清喝一声:“着!”又是一招“皓月当空”从背面斜削它头颈。 只听“噗”地一声,登时把一个腐烂不堪的脑袋砍得飞上了半空。那怪物没了头颅,顿时失去了威风,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即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陈c叶二人见沈轻舞一剑斩了毒尸,均大大地松了口气。 叶伊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道:“好厉害的毒尸。” 陈玄生问道:“轻舞,你怎知它的弱点却在头部?” 沈轻舞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就知道了?只是适才剧斗中,我见这毒尸任你刀砍剑刺,周身要害皆不管不顾,只单单护着头颈,这才大着胆子猜测了一回,谁知倒一猜就中。” 陈玄生又道:“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强运真气牵动了内伤?眼下觉得怎样?” 沈轻舞默默地摇摇头,其实她内伤早愈,之所以脸色惨白,实是因适才死里逃生,仍有些惊魂未定之故,不过心想如此一来倒省得解释自己重伤之下仍能动手的原因,因此也不说破,只道:“我还掌得住。咱们进去吧,如今知道了这毒尸的弱点,再对付起来可就容易得多了。” 说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毒尸,正看见一个闪亮的东西从它破烂不堪的衣袍口袋中滚落出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忽地惊呼道:“玄生,你看那是什么?” 陈玄生转身走到毒尸边,从地上拾起那物什翻了一翻,叹道:“他是‘白虎’赵煜,看来赵氏双虎都遇难了。” 叶伊人问道:“玄生哥哥,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赵白虎?他他的脸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陈玄生道:“你看这个,这是赵煜的独门暗器‘虎头镖’。这种暗器前重后轻,极难控制,江湖上能使这门暗器的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了。唉” 沈轻舞问道:“你为何叹气?” 陈玄生道:“这赵氏双虎打家劫舍,作恶多端,倒是死有余辜。只是想到他们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的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不免有些惨淡。” 沈轻舞冷笑道:“你莫要感叹了,若我所料不差,这里头还有更多让你意想不到的事呢,咱们进去吧。”说着,指了指雾中若隐若现的木屋。 三人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入,四下一顾,果如叶伊人所言,屋内封尘处处,布置得仿佛庙宇一般,四处是泥雕石刻的妖魔,殿堂一头还放着一张模样奇怪的黑色大桌,像是一只手掌形状,有六个手指。大桌上面供了些香火,两侧挂着一幅对联,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陈玄生伸手四下摸索,在凹凹凸凸的墙壁上,沿着每一处缝隙,在凹凸外用力推击,却纹丝不动。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再四下看看,这里有没有机关。” 叶伊人道:“好,我去左边,玄生哥哥你去右边看看。师姐你去咦,师姐你在看什么?”顺着沈轻舞的目光看去,只见她怔怔地盯着眼前那副对联,口里念念有词,说的是: 唯知世间身所属,凤凰落地化玄武。 我自从此逍遥人,落花一去不归林。 冥心不甘凡尘生,敢叫十方把魔称。 狱血漫空魔威扬,君临天下吾为王。 叶伊人跟着念了一遍,这副对联她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曾见过,却不明所以,问道:“师姐,你只管看着这首诗做什么?咱们不是要找机关消息么?” 沈轻舞不答,沉吟了半晌,忽地飞身而起,在“唯”c“我”c“冥”c“狱”c“武”c“林”c“称”c“王”几个字上头各拍了一下。也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只听某处“喀嚓”轻轻一响,接着供桌之下的地板忽然裂开,一条黑黝黝地通道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陈玄生“啊”了一声,心下暗赞:“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谁料得到打开秘道的机关,竟会藏在一首诗的头尾中。明明白白地挂在眼前。” 只听沈轻舞道:“师妹,我还记得,当日你说曾听到无数亡灵呐喊呼号,犹如炼狱之声?” 叶伊人道:“不错。当时我明明白白听到了,却不知那恐怖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沈轻舞道:“现在看来,你所听到的声音,定然是从此处传出来的,我猜下面定是公孙锦炼尸所在。只怕毒尸遍布,所以才会发出那般声响。” 陈玄生道:“无论如何,咱们下去一看便知。”当下擎刀在手,点亮了火折子,便沿着通道向前走去。 走出数丈,忽地浑身一颤,心中陡起疑云:“轻舞怎么会知道此处机关所在?”随即停步。 沈轻舞猜中了他的心意,笑道:“其实这机关并不难猜,只是常人念诗,多半都去琢磨诗句中的意思了,又有谁会留意到表面的字?” 陈玄生心道:“轻舞当真聪明之极。唉,我是万万比不过的。”此时忙于追敌,这念头在心中一转,随即撇开,在甬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数十丈,蓦地一股浓烈的恶臭传来,不由得大惊,暗叫:“不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二更。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臣妾这厢有礼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回 残月流莺翩然舞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识破机关,三人钻入密道,一路小心前行,见那甬道曲曲折折,不免有些紧张,生怕哪里又钻出一具毒尸,谁知一路竟是风平浪静。走了摸约一盏茶的功夫,忽闻得一股浓烈的恶臭,三人均想:“到底还是来了。” 正全力凝神备战,谁知走了没几步,眼前竟豁然开朗,原来却是到了一处极大的石室。陈玄生环顾四周,但见两侧石壁俨然,灯烛辉煌,左右各挖出一个水池,里面斟满暗红色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影影绰绰地塞满了毒尸,那股恶臭便是由此散发出来的。 陈玄生道:“你们看,此处果然是公孙锦的老巢。” 叶伊人嫌恶道:“如此众多的毒尸,真不知道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沈轻舞略看了看,淡淡道:“先前的毒尸见人就扑,可是咱们来了这许久,这里的毒尸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这是有人操纵的,大家要小心。” 叶伊人问道:“师姐,你说这池子里装的是什么毒水,怎么这么恶心?” 沈轻舞道:“我哪知”话未说完,见叶伊人正一步一步走近水池,忙一把把她拉住,又道,“你不要命了!这池子里不论是什么,都不能靠近,公孙锦说过,这里的毒水一旦蒸腾,毒气只要吸入一点,立时便变成毒尸!眼下虽然毒水不沸,不虞有他,但小心些总无大错。”说罢,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掩住口鼻。 陈c叶二人见她说的慎重,忙也各取了衣饰掩上。 叶伊人又道:“玄生哥哥,师姐!咱们干脆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陈玄生道:“不可。这些毒尸放出来固然贻害无穷,但这些人此前也都是好人家的子女,有些只怕和赵氏双虎一样,还是武林中的成名高手,咱们得先想想办法,怎么能救得了他们。” 话音刚落,忽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噗嗤”一笑,三人皆是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处高台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双目流动,秀眉纤长,容颜秀美。 只听她格格娇笑道:“这位大哥哥,毒尸是用上古秘法炼制的,根本无药可解。” 叶伊人惊“咦”了一下,失声道:“你你是赵姐姐?!” 那人道:“我自然便是赵馨月了,伊人妹妹,别来无恙啊。” 叶伊人道:“原来你果然没死,我还道你已经你已经” 赵馨月道:“那天把你吓坏了吧?可真是对不住啦,姐姐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妹妹多担待我胡闹任性罢。”说着先是举手齐胸,右脚后支,接着双手轻轻搭于左胯处,行了个万福礼。 叶伊人摆手道:“那也没什么,赵姐姐你没事就好啦。你真的是那‘鬼医’的外孙女么?” 赵馨月笑道:“伊人妹妹,你聪明的紧啊,这都能猜的出来。怎么样,姐姐前些天送你的玩具可好玩吗?” 叶伊人奇道:“玩具?什么玩具?” 赵馨月道:“就是赵彪那个烂头鬼啦,你不是见着了?” 叶伊人“啊”地失声惊呼道:“原来原来那个毒尸,是赵姐姐你放出来的?” 赵馨月笑道:“不错,那可是我最心爱的玩具了。咱们姐妹情深,姐姐可舍不得好东西藏着掖着,刚才还送了赵煜给你玩,唉,可惜你身边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下手太重,竟把它给弄坏了。” 陈玄生怒道:“你这小妖女,今天定要你难逃公道!”刷地抽出长刀就要上前动手。 沈轻舞忙一把拉住他,道:“别急,先看看再说。” 赵馨月笑道:“这位大哥哥,你是要打我么?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不高兴啦,我给你也赔个不是罢。”说着又福了一福。 陈玄生一呆,道:“你你”忽然发现,炼尸助元c残害乡里等诸般恶事,几乎都是公孙锦一人做下的,眼前这女孩虽说是他外孙女,但要说她本身有什么恶行,一时倒还真说不上来,若说她操纵毒尸攻击自己,但事既未成,倒也算不上什么。 沈轻舞见他三言两语又被人问住了,直若当初在忆府婚宴一般,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本来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你非要学人家行侠仗义。既要惩奸除恶,上前直接动手就是了,非要跟人家争个是非曲直。赵馨月当年在冥狱之中,口舌之利是出了名的,没得自讨苦吃罢了,还是我来替你找回场子。”冷笑道:“赵馨月,你既要道歉,最该受的不是我们,你这大礼,咱们可受不起。” 赵馨月奇道:“咦,这位大姐姐,那你倒说说,我最该向谁赔礼了?” 沈轻舞指了指四周,笑道:“你这池子里这么多的毒尸,生前可都是好人家的子女,无端端地被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给你当成了玩具,难道你不该向他们赔个不是么?” 赵馨月见她语笑晏晏,却不禁勃然变色,冷冷道:“原来你是消遣我来着!” 沈轻舞淡淡道:“我才没那个功夫和你斗嘴。看剑!”说到“看”字时,已然欺身飞上,待到“剑”字一出口,只见青光一闪,剑尖已快如闪电般指在赵馨月心口不足三寸之处。 她的剑法虽快,赵馨月的身法却只有更快,攸然间只见她抽身急退,如烟如雾般地飘然后退了数米,笑道:“大姐姐,你的剑法好快啊。咱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跑得快。” 沈轻舞冷笑道:“好啊,咱们就比比看,输了可别哭鼻子。”说着长剑斜挑,指向她小腹。 赵馨月一笑闪开,道:“就这么玩也没什么趣儿,需得加点彩头才好。” 沈轻舞跟进一剑,问道:“那你说,加什么彩头?” 赵馨月低头避过剑锋,道:“这样吧,我若输了,就任由你们三人离开。大姐姐你要是输了,就请你们三人在这里陪我一辈子罢。” 沈轻舞奇道:“什么叫陪你一辈子,那你长大以后嫁人,难不成也让我们跟着?” 说得赵馨月俏脸微红,笑道:“这个么,自然是请你们跳进这‘血池’之中,变成玩具来陪我啦。” 沈轻舞淡淡道:“好啊,不过你若输了,我倒也不急着要走,只请你自己也去那‘血池’游一游罢。”说着又是一剑刺出。 赵馨月身子一侧,想让开来剑,哪知沈轻舞一剑刺出,立即转圈,等他身子侧过,剑尖也跟着点到。 赵馨月一惊之下,微“咦”了一声,只觉剑尖将及心口,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使劲前扑,接着向上纵跃。岂料沈轻舞人随剑走,也跟着一扑一跃,剑尖却始终如影随形,任那赵馨月连变七八般身法,腾挪闪跃,极尽变化,沈轻舞的剑尖却总不离开她心口三寸之处。 赵馨月心下大骇,暗想:“这女子好快的剑法,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能这般跟着我。看来爷爷说的没错,武学之道,一山还有一高。罢了,到了这个地步,我可不能再藏着了。” 想到这里,她身形忽变,脚踏八卦,身走五行,如鬼似魅,悠忽来去,速度之快竟带出一叠残影,姿势之美又宛如翩翩舞蹈,正是莫汐颜所授独门轻功“魅舞”。 这“魅舞”虽称之为舞,实则却是一门极其诡异的步法,绝非一般轻功乃至上乘轻功可比拟,使用者按特定顺序踏着特定方位行进,无论多少敌人来攻,都可凭此步法闪避。 赵馨月跑了几步,果觉身后剑气消逝,不由得格格一笑,道:“大姐姐,你输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沈轻舞的声音:“是么?”紧接着背心肌肤一寒,竟是剑尖冷冷地贴了上来,此时只要沈轻舞右手轻轻向前一送,她再多十条性命也都了帐了。赵馨月心里又惊又怕,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赵馨月却并不知道,沈轻舞前生是莫汐颜最疼爱的弟子,这“魅舞”上的造诣比起她来只高不低,如今虽重世为人,但这步法却并没遗忘,当初在忆府婚宴之上,她曾以此步法对阵左明珠,只是如今毕竟已是二十年前,莫汐颜创此“魅舞”步法未久,因此武林群侠还未见识过,当初也只觉得沈轻舞身法飘忽,如鬼似魅。因此赵馨月若是对着别人施展“魅舞”自然可以无往而不利,但她偏要在沈轻舞面前施展,这就有些班门弄斧了。 沈轻舞见她已吓得双手发抖,心想她终究是自己当年的同僚,也别迫得太紧,收剑撤招,笑道:“怎么样,小妹妹你可认输了么?” 赵馨月略一定神,低头喘息道:“你待怎样?” 沈轻舞笑道:“我也不怎么着,本来你们炼尸助元,也不关我的事。只不过玄生见不得你们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得问问你,这毒尸当真没得解?” 赵馨月眼波一转,忽笑道:“大姐姐你很喜欢下面那个大哥哥么?” 沈轻舞俏脸一红,看了台下的陈玄生一眼,道:“不错,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帮他完成。” 赵馨月微微一叹,忽然吟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 伤心人忆追魂苦。 青衣絮柳江南岸, 却叫多情笑我痴。 沈轻舞一听,不由得脸色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赵馨月笑道:“我并没有说什么。大姐姐,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 沈轻舞一愣,忙问道:“什么意思?” 赵馨月道:“你心里虽然和这位大哥哥好,不过这位大哥哥可风流得很,我怕你们没有好结果哟。” 她本是见陈玄生一男二女同行,是以随口胡掐,不料却正说中了沈轻舞的心事,直噎得她做声不得,心想:“前生玄生为了林楚君这个小贱人负我,害得我凄苦一生!难道今世他过几日我们去绿竹林找林昭,会不会因此真让他和那林楚君死灰复燃?” 想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暗下决心:“不行,无论如何,这林楚君我一定要杀!”嘴上却说:“你休要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一个小妮子,哪里懂得人间情爱?你只说这毒尸有无可解之法就是了!” 赵馨月道:“这毒尸是我外公根据上古秘法炼制,我外公炼尸之时又加了几十种天下奇毒,你想成了毒尸之人可还有的救么?” 沈轻舞点头叹道:“不错。若这都有的救,公孙锦也枉称‘鬼医’了。”赵馨月又道:“只不过” 沈轻舞问道:“不过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忽又传来一个冷到极致,却也美到极致的声音:“只不过这不是你该问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三更,明天开始两更。主要是存稿不多啦。但是可以保证日更的!另外本书绝不进宫!大家放心。 最后例行,求收藏求打赏求推荐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回 星月仙子剑无双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和陈玄生c叶伊人三人闯入血池,与赵馨月一番激斗,正待逼问毒尸解药,不料正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清柔娇美,慑人魂魄,却也是冷漠无情,令人战栗。 一霎之间,仿佛整个血池都因为这淡淡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 沈轻舞这一惊非同小可。自从进入血池以来,她自问已万分戒备,但此人究竟是如何来到自己身后的,竟是丝毫没有觉察。当下忍不住扭头一看,只见身后的空地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条淡淡的人影。 那是一个纤弱而苗条的女子人影!身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及腰,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却无法描叙,只因世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言语文字可以形容她的美丽。 世人喜用“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来形容绝世的美人,但她的微笑,即便是满天的神佛皆不敢与其对视,唯恐心生贪念堕入凡尘。即使是以沈轻舞之美貌,与之相比,也仿佛萤火比之皓月,驽马比之麒麟。 她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姿态也没有什么特别,但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甚至连血池内辉煌的灯烛,也仿佛因她的到来而失却了光亮。 沈轻舞怔怔地看着她,其实在她还没有转过头之前,她就从她的声音――从她说第一个字的声音――认出了她。 这个人自然就是前生她最为敬畏,也是最疼爱她的教主——天下四大高手之一,冥狱狱主,江湖人称“星月仙子”的莫汐颜。有诗二首为证: 其一: 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 幽冥一击天地变,万人俯首皆称臣。 其二: 夜色无边缀满天,手拿日月披星辰。 芳华绝代倾天下,恰似谪女落尘间。 又有诗曰: 武道谁为巅,星月挂当天。 万般皆所见,唯数莫汐颜。 沈轻舞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赵馨月已盈盈下拜,直道:“属下参见狱主。白莲现世,光复明宗。唯我冥狱,武林称雄。” 那莫汐颜却并未睬她,缓缓走来,如冰似霜的眼波在沈轻舞的身上转了一转,忽地又转过头,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赵馨月,悠悠道:“难道你竟连一个无名小辈也打不过么?” 赵馨月匍匐在地,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耳语般颤声道:“我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汐颜的语气突然变得像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c还c敢c在c此c说c话?”蓦地只见人影一闪,也不见她如何出手,赵馨月整个人就飞出了七八丈远,摔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却犹自强撑着站了起来,道:“多谢狱主不杀之恩。” 莫汐颜“哼”了一声,道:“自己去找公孙锦疗伤。” 赵馨月道:“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扶着墙壁径自走了出去。 莫汐颜这才扭过头,目光又落在沈轻舞的身上,良久,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插手我冥狱的事。” 沈轻舞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狱主,我” 莫汐颜道:“馨月这孩子跟着我的时间虽不长,但在冥狱三千弟子之中,也算是出众的,你能够破的了她的‘魅舞’,看来倒还有几分本事。” 沈轻舞心中一凛:“不好,狱主向来出手无情,听她说话的口气。十有八九已动了杀机。”忙道:“武功的高低向来由人而异,一套简单的‘少林长拳’在武学宗师的手中可开山裂石,但即便是‘幽冥神剑’这等高深剑法在平庸之辈的手中却只能拿来劈柴,狱主的‘魅舞’独步天下,晚辈不过是侥幸胜了赵姑娘一招半式。” 莫汐颜淡淡一笑,又道:“你不必说好听的话来捧我,我冥狱的弟子,岂是随便可以让人欺负的么?”话音刚落,流云飞袖中攸然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右手来,灯光下,只见她纤纤指尖正隐隐缠绕着森森黑气,五指成爪,如光似电地就向她的头顶直扣了下来。 沈轻舞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对于莫汐颜她比谁都清楚,更知道这一招无论从那个方位出手,她都绝对无法招架,莫汐颜若要取她的性命,实在比探囊取物还容易。 可是陈玄生却并不知道。眼见沈轻舞形势危急,竟不管不顾地飞身上台,挥刀就向莫汐颜当头斩去。他素闻“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这“星月仙子”莫汐颜既能和少林悟须大师c武当天机道长c白云山庄无名等人并称当世,武功定然非同小可,是以一出手变尽使浑身解数,倒不求伤敌,只盼着能缓她一缓,救的沈轻舞脱险。 沈轻舞急叫:“狱主手下”只见莫汐颜右手爪势丝毫不缓,左手长袖忽然飞起,如出岫之云,飞扬活动,一霎那间已到了陈玄生心口,紧接着只见陈玄生猛地一僵,双手执刀,整个人忽地木立在那里,脸上露出了骇然欲绝的表情,跟着只听“啪”地一声,这柔若无物的衣袖忽然变得有若实质,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胸口,拍得陈玄生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向后飞下台去,滚了几滚,落在血池边上,沈轻舞“留情”二字这才出口。 而叶伊人也似是被莫汐颜一招吓得呆了。暗道:“她这一招如羚羊挂角一般,根本无迹可寻,若是向我出手,我又该如何化解?” 她心转念动,想来想去,竟都想不出可以破解这一招的武功。仿佛她一招根本不似人间所有,一招使出之时,便已将对方周身前后,所有的破绽要害尽皆笼罩,上下左右,所有的退路尽皆封死,任凭你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挡得住,闪得开,莫汐颜若以这一招向她出手,她怕也只得倒下。 此时莫汐颜的右手已距离沈轻舞的顶心不足一毫米,却悠忽间骤然停住,谁也想不到从极动和极静之间,居然可以奇妙转化,其间方位c力道,竟是半分也相差不得。 只听莫汐颜冷冷问道:“你不想着自己求我宽恕,却先想着救这个人,难道他是你的情郎?” 沈轻舞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玄生,却暗暗松了口气:她既没有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便知他的性命至少暂时是无碍了。因道:“后辈不懂事,敢和狱主动手,小女子这厢多谢狱主手下留情了。至于我”她笑了笑,又道,“星月仙子若是不想杀一个人,你便是想死也死不了;若是想杀一个人,就是天皇老子来求情又有何用?” 莫汐颜仰天长笑,道:“想不到你倒是了解我。” 沈轻舞道:“狱主”话未说完,只见那莫汐颜脸色一寒,轻叱一声:“拔剑!”手中长袖攸然扫至,横削直击,迅捷无比,果然是奇诡神妙,比之无名又有不同。 沈轻舞不由得暗叹:“这才是真正无懈可击的招式,我非但使不出,简直可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心道既无法可解,干脆闭目待死。 不料莫汐颜衣袖挥到近前,却陡然慢了几分,沈轻舞原本不想抵抗,见此情形,陡然间心念一动,隐隐已知其意,笑道:“既如此,晚辈领教狱主高招。”说罢“刷”地抽出长剑,刷刷刷刷四剑,向莫汐颜胸c腹c腰c肩四处连刺。 莫汐颜道:“好!”身随影动,避过来剑,接着衣袖挥动,向沈轻舞面门直削过来。 她用的虽是衣袖这等柔软之物,但使的却是明明白白地剑法,两人使的都是快剑,转眼之间已过了三招,沈轻舞的出剑越来越快,剑势中已发出隐隐风声。而莫汐颜的长袖也是越舞越急,叶伊人在一旁,只见剑花错落,人影翻腾,瞧的目眩神迷,根本看不清楚莫c沈二人用的是什么招数。 又是数招一过,莫汐颜忽地叫道:“小心了!”陡然间剑势一变,长袖飘舞,竟凝成一柄丝制的“长剑”,同时闪电般攻出了七招。这七招剑式竟似同时刺出的。一刹那间,沈轻舞身上所有的要害,都已在她的长袖笼罩中。 沈轻舞前世今生,也算是遇到过不少武林高手,自习得“无名剑法”以来,出剑之快已是骇人听闻,但她的动作若和莫汐颜一比,简直就慢得像蜗牛在爬,沈轻舞实在想不出一个明明只有两只手可以持剑,但在这一刹那间,莫汐颜却为何能像忽然多出五只手来持剑,又是如何能在刹那之间,同时攻出七剑。而且这七剑看来竟没有一招是虚招。 沈轻舞根本不敢招架,也无从闪避,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招架闪避,也必定躲不了这连环七剑的变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衣袖凝成的“剑锋”,堪堪地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莫汐颜点到即止,见沈轻舞主动认输,便也撤去剑招,看了她一眼,微笑地问道:“我看你的剑法不错,你是无名的弟子?” 沈轻舞道:“晚辈沈轻舞,师从碎云渊映月宫侍剑宫主,旁边那位是我师妹叶伊人。不过晚辈和无名前辈倒是曾有一面之缘。” 莫汐颜道:“哦?就凭这一面之缘,那个老疯子居然肯把一身本事传你?”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晚辈哪有那个福气跟着无名前辈的练功习武?只是蒙他看重,曾指点过晚辈几手掌法剑法。” 叶伊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啊”地一声惊呼,道:“师姐,你你”觉得沈轻舞跟着无名学武十分地不妥,若是被师父知道了,怕更要受大大地惩罚,但见莫汐颜两道如电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向她一扫,后半句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听莫汐颜冷笑道:“你们是名门正派,瞧不起我们这些邪魔外道的武功,是也不是?” “不。”沈轻舞摇了摇头,道,“世间武功,本就只有强弱之别,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全都是后人强加上去的。难道说以‘幽冥神功’杀人是杀,而以‘易筋经’杀人就不是杀了么?殊不知世间清浊黑白,是非善恶,皆是同源之水,全在于人心。可世人却偏偏喜欢以武功论正邪,以招式论对错,难道不是可笑之极,却也可悲之致么?” 莫汐颜一怔,只觉她这句话与自己倒气味相投,不拘正邪之辨,无论门派之争,当真有我行我素c视天下人皆如无物之概;想到此处,不禁暗暗点头,怔怔的望了她一阵,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只震得四壁烛火摇曳不定。心想:“我一生纵横天下,快意恩仇,对世俗之见最是憎恨,世人皆道我目下无尘,孤芳自赏,殊不知实因生平并无一知己,只得落落寡合。想不到今日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倒还有几分懂我。”因道:“你竟敢如此说,难道不怕你师父知道了责罚于你么?” 沈轻舞叹道:“一件事你既觉着是对的,那么就该当坚持己见,哪怕天下之人都因此而与你为难,又何足道哉?” 莫汐颜冷笑道:“小小年纪,你有多大本事,敢藐视天下群雄?” 沈轻舞正色道:“理之所至,与武功高低又有什么关系?我的本事自然比不上您老,不要说天下四绝,便连全真掌教赵真嵩等人,我也抵敌不住。但他们可以打败我,甚至杀了我,却不能令我改变心意。” 莫汐颜又是一怔,心想:“我原只道自古真理蒙尘,素来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想坚持信念,只有比大多数人武功高,比他们都厉害,才能让天下人都不敢再管。但她能这么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筹。” 当下两人攀谈起来,谈谈说说,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沈轻舞前生极得莫汐颜宠爱,视之为亲生女儿一般,固然是因她口齿伶俐,言辞便给,更是因其生性就和莫汐颜极为相近。故每每沈轻舞随口一句说出话来,便令莫汐颜大叹深得我心,而莫汐颜说到什么,沈轻舞也总是打从心窍儿出来的赞成,偶尔加上片言只字,却又往往恰到好处,当真是一见如故,相遇恨晚。 莫汐颜因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我生平第一知己,怪道无名那老疯子也如此喜欢于你。不如你反出映月宫,改投我冥狱罢。” 沈轻舞心中一凛,暗道:“糟了。我怎地如此大意,不觉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一生若是再投冥狱,玄生那么敌视魔教之人,我如何还能与他鸳盟得谐?”忙道:“狱主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晚辈既已拜入映月宫,恕我不能改投别派。” 莫汐颜冷笑道:“你嘴上说了那许多好听的,却终究也一般瞧不起我冥狱是邪魔外道。” 沈轻舞正色道:“师父于我有养育之恩,授业之德,我心中极尊敬她老人家,怎么能随便背师?但尊师与持理是两回事,晚辈适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便是师父当前,我也是一般说法,哪怕她老人家因此打我骂我,责我杀我,也不能令我改变心意。但若要我因此背叛师门,却也万万不能。前辈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只这么一句话。” 莫汐颜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好!”说了几个“好”字,又道:“沈轻舞,你这丫头极对我脾胃,本想与你白日樽前共饮,晚间剪灯夜话,可惜似你这般超群拔类的人物,心中也放不下一个情字。” 沈轻舞大吃一惊,心道:“她竟然看得出我心中所想?冥狱狱主,果然名不虚传。”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莫汐颜大笑声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沈轻舞c叶伊人相顾骇然,只听远远地送来一句:“这血池中的物事,你们自顾处理罢,我本就没放在心上。沈轻舞,你我缘分未至,此刻你虽不愿转投我门下,但他日你不容于武林正道之时,我冥狱仍为你开一扇大门。你且好自为之罢!”长笑声中,人已去得远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回 百年修得同船渡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等三人来到血池,眼见冥狱狱主莫汐颜神功,直非人力所能抵挡,都不知如何是好。却不想沈轻舞与她一番长谈,竟使她飘然远去。沈c叶二人禁不住面面相觑,都做声不得。 良久,叶伊人才吐了吐舌头,拍着心口道:“可吓死我了,幸亏师姐你机智。撒谎把这女魔头哄跑了。” 沈轻舞没睬她,忽然“啊”地一声,跑到陈玄生,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息,脸色大变。 叶伊人忙问:“玄生哥哥怎么了?死了吗?” 沈轻舞眉头一皱,道:“那倒不是,莫汐颜那一掌虽重,但她已手下留情,玄生的性命倒是无碍。只是” 叶伊人问:“只是什么?”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他中了毒。” 叶伊人奇道:“好端端地,怎会中毒?” 沈轻舞道:“你看看这是哪里?” 叶伊人一时不明就里,左右看了看,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双手掩口,失声道:“啊,这里这么靠近血池,难道玄生哥哥” 沈轻舞道:“不错,他中了尸毒。本来他已用衣物包着口鼻,料想不会有事,可刚刚一番激斗,你看现在掩着口鼻的布条已经掉了,这里又这么靠近血池” 叶伊人急问:“那可如何是好?赵姐赵馨月刚刚不是说,这毒天下无药可解吗?难道难道玄生哥哥也会”说到这里,终究后头的话太过吓人,也说不下去了。 沈轻舞茫然地摇了摇头,最初的震骇之后,心中只剩下一片焦虑,一个声音直说:“镇定要镇定!”但越是想镇定,越是觉着千头万绪,一会儿想:“赵馨月所言未必是真,不如再玄生回阳光镇?或许公孙锦还有办法。”一会儿想:“这尸毒要多久才会发作?据说被中了尸毒之人咬伤也会中毒,要不要先把玄生绑上?”一会儿又想:“若是公孙锦也无法可想,这一来一回的,岂不是反而耽误了救治的时机?”一会儿又想:“若是玄生清醒之时,发现自己被绑,他会不会怪我?”诸般思绪纷沓至来,也没个了处。本来她处事一向颇有条理,但关心则乱,当此情形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伊人见沈轻舞呆呆地,一张俏脸已是全无血色,不由得心下大为不忍,低声道:“师姐,你别担心。我们带玄生哥哥去找师父吧,师父应该会有办法救他的。” 沈轻舞道:“我怕连师父也没办法救他,反倒耽误了医治的时机。” 叶伊人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唉,可惜‘神医’林昭侠踪不定,否则‘神医’c‘鬼医’向来齐名,说不定” 话未说完,忽见沈轻舞全身一颤,扭过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直道:“不错!不错!‘神医’林昭!我怎么没有想到!” 一面说着,一面使劲地摇着,摇得叶伊人头昏脑涨,茫然道:“师姐,你快住手了啦,你你想到了什么?” 沈轻舞自觉失态,不由得红了脸,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手,自己思忖了一回,道:“前些天我听玄生说起,林昭就在绿竹林一带,寻找什么‘通臂灵猿’,要用灵猿之血为他女儿疗毒。咱们本来就是要去求他为我治伤的。”心中却想:“玄生说这‘通臂灵猿’之血可解百毒,我若是把它抢到,既能要了林楚君那贱人的小命,又能为玄生拔毒,岂不是一举两得?” 叶伊人喜道:“既然这样,师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说着便伸手把陈玄生扶了起来。 刚走出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师姐,那这些毒尸要不,我们向林前辈求了神药,回来一并帮他们解毒?” 沈轻舞除了陈玄生,于他人性命本就没放在心上,回头看了一眼血池,冷笑道:“这些毒尸都已经全身溃烂,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便是解了毒,难道还能活得过来吗?倒不如一把火烧了,来的干净。” 叶伊人“啊”地失声惊呼,道:“这这” 沈轻舞道:“与其让他们这样半死不活的受苦,倒不如让他们早点解脱。再说我们又不可能带上这许多毒尸一齐上路,放他们出去又恐怕误伤无辜村民,到时候造成更大悲剧。这其中的利害,你自己细想罢。”说罢,便转身走去寻些干柴枯草以做引火之用。 叶伊人愣愣地看着沈轻舞来来回回地搬运干柴,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只觉得师姐行事实在出人意表,什么地方定然大大的错了,但又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扶着陈玄生走出了血池木屋。 走出半里,果闻见后方传来一阵木材燃烧的焦味,叶伊人回头一看,只见沈轻舞提了长剑,一步一步地从火海中走出,冲她道:“咱们走吧。” 叶伊人道:“师姐,绿竹林要怎么走?” 沈轻舞见她双手抱着陈玄生,心头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但一闪即过,倒也不觉有他,一面伸手接过人,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边道:“我们到镇上雇辆马车,然后打听打听到盱眙的路程。那绿竹林就在盱眙附近。” 叶伊人道:“好!师姐,要不还是让我来背着玄生哥哥吧,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沈轻舞摇头道:“没事,我扶得动。” 两人回到镇上,雇了马车让陈玄生坐了,向行人打听了一下到盱眙的道路,原来从阳光镇出发,竟是走水路,沿淮河到山阳县(今淮安楚州),转邗沟至通济渠最快。 两人无奈,只得寻船行雇船,那船家道:“二位姑娘,是要雇大船呢还是小船?” 叶伊人道:“我和师姐都不会水,怕晕船,自然船越大越好。” 那船家道:“好说,大船二两,小船一吊。” 沈轻舞摸了摸口袋,冲叶伊人低声问道:“师妹,你身上可带得盘缠?”她出宫之时原以为不过片刻即归,哪料到后头这么多变故?是以并未携带多少银两。谁 知叶伊人听她如此说,小脸一垮,也是沮丧不已,喃喃道:“我我花光了。” 沈轻舞奇道:“你出宫之时没带银子?” 叶伊人道:“虽带了不少盘缠,但前头路上只顾玩乐所以所以”两人凑了半天,竟凑不出二两银子。 无奈之下,只得雇了艘小船。一路沿河而行,淮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叶伊人早吓得闭上了眼睛,沈轻舞心中,也是思潮起伏。 那陈玄生已在半途苏醒,见沈轻舞一脸难过,还道她晕船不已,忙强打精神,打趣道:“咱们堂堂‘漫天花剑’沈女侠,竟然怕水,这要是传扬出去,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沈轻舞奇道:“什么‘漫天花剑’?” 陈玄生道:“你还不知道?不过也怪你不得,我也是前几天你让我上街打听阳光镇上鬼事之时才知道的。咱们大闹忆府婚宴的事在江湖上都传遍啦,也不知哪个好事者给你起个这么个‘漫天花剑’的名头,如今也叫开了。” 沈轻舞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事传得如此之快,只怕也传到了师父的耳中,她老人家不知该怎么生气了。”幽幽一叹,又问:“咱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眼下觉得怎样?” 陈玄生道:“还好,就是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莫汐颜这女魔头当真厉害得紧,才一掌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了。” 沈轻舞嗔道:“狱主已经是对你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她的功力,你这条小命还在么?你全身无力,只怕是尸毒发作了。” 陈玄生一凛,忙问:“尸毒?” 沈轻舞只得点点头,当下便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道:“玄生,你也别太担心,咱们这就找‘神医’林昭去,总有办法医得好你的。” 陈玄生听了,半天做声不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良久,方道:“轻舞,我我求你件事。” 沈轻舞道:“咱们之间,还用的着说这个字么?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陈玄生道:“那赵馨月说这毒天下无解。唉,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得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当真会变成毒尸,你一定要一剑杀了我。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上,也绝不要变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话未说完,沈轻舞已是泫然欲泣,只道:“你别这么说,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救你。” 陈玄生道:“你不用难过,我死了之后,便可以见到我爹了,那也好得很。” 沈轻舞忙伸出手去握他的嘴,道:“我不许你说这个‘死’字,我不爱听。” 陈玄生道:“轻舞,常言道死生有命,寿算难言,你又何必如此计较这个呢?” 沈轻舞想了一想,正色道:“玄生,你听好了:你的毒若是当真无药可救,我定会亲手送你上路。但你放心,黄泉路上,总有我沈轻舞陪着你就是了!” 陈玄生听她真情流露,不禁眼圈儿一红,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仿佛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是尽力握紧了沈轻舞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日午后,沈轻舞正在船尾打坐,忽听舱中砰嘭c乒乓c喀喇c呛啷之声不绝于耳,尽是诸般器物碎裂之声。不多时叶伊人冲出舱门,神色甚是惊慌。 沈轻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伊人道:“玄生哥哥病势不轻,似乎有点神智错乱。” 沈轻舞暗暗心惊,当即推门进去,只见陈玄生在舱中手舞足蹈,将桌子c椅子,以及各种器皿陈设,床单被服乱撕乱摔,口中“嗬嗬”有声。那艄公忙进来死命地拉住,却均被他大力摔开,只得东闪西避,十分狼狈,他婆娘两只手绕着陈玄生的衣带子不放松,哭喊着坐在地下。 沈轻舞叫道:“玄生,你怎么了?” 陈玄生神智却仍清醒,直道:“轻舞,你快点找根绳子来绑着我,我我快控制不住了!”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挥。 这一下直吓得沈轻舞抖衣而颤,忙伸手去探他脉搏,只觉陈玄生脉搏跳动既劲且快,这般跳将下心脏如何支持得住?手指上微一使劲,想查察他经络中更有什么异象,突然之间,陈玄生探过头来,张嘴就要咬她。 沈轻舞大吃一惊,急忙松手,侧头闪过,左手下意识地就是一掌挥出。陈玄生叫声:“啊哟!”全身剧震,颤战不止。 沈轻舞唯恐这一掌伤了他,忙问:“玄生,你觉着怎样?” 陈玄生道:“我难受之极,似有什么东西要迸破胸膛跳出来一般饿我觉得好饿,我要吃吃” 沈轻舞听得他如此说,心下已明白了大半,知是尸毒发作,只是苦无办法,只得道:“玄生,你忍着一点。”一面早已流下泪来。 陈玄生道:“我我忍不住你快来拿绳子把我捆了!快去!” 此时早有艄公拿了麻绳过来,只听沈轻舞变色道:“你忙个什么劲儿,出了事自有我担着,那里用这么——”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 叶伊人忙跑进来,道:“师姐,我看这样不是个了局,还得先把人捆上才是,万一伤了人,那那” 那艄公也道:“论理,这话小的本不该说。公子这病,怕是撞了邪秽。姑娘还是先安服下人为好,前头数里有个玉皇观,那里的住持张真人是个有道之士,姑娘可要靠岸请他来瞧瞧?包管好了。” 沈轻舞不去睬他,一时却也没了主意,只得出手点了陈玄生的穴道,拿绳子将他缚于床上,一面问:“还有几天道盱眙?” 那艄公道:“最快也要七八天。” 沈轻舞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出去,暗道:“还有七八天的行程,也不晓得玄生撑不撑的住。”但也深知此症绝非平常药石能救,除了督促艄公加速行船,却也别无他法。 如此三日光阴,那陈玄生每每醒将过来,必得大闹一番,亏得沈轻舞c叶伊人寸步不离轮番弹压,方始无事。只那陈玄生却仍是一日消沉一日,渐趋昏睡多,醒来少。 到得第四日,沈轻舞见他躺在床上,一发连气都将没了,叶伊人只得道:“事情到了这个分儿,不得不说了。师姐的心事我也知道。想来也是命数使然,非人力可强者。也只好也只好师姐你可要早做准备。” 沈轻舞脸色一沉,问:“准备什么?” 叶伊人一跺脚,道:“师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玄生哥哥变做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沈轻舞听了这话,更是如同摘心去肝一般。 这一日晚间,陈玄生略为清醒,微微睁眼,见沈轻舞守在身边,陪在一旁垂泪,心中一惊,正要问她为何伤心,突然心下明白:“她知道我快死了,是以难过。”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如云的秀发,强笑道:“轻舞,我是不行了!你莫要伤心,想是天意如此,也只好由他去罢。” 沈轻舞见他醒来,倒吓了一跳,忙拭了泪,道:“别说傻话。” 陈玄生道:“我头上发晕,身上又痛又痒,你帮我看看罢。” 沈轻舞听说,果然持灯一照,只见陈玄生手臂之上,竟现出一条条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有的更成片状,一见便知是尸斑。 沈轻舞不禁心中一慌,失声说:“可了不得了!”陈玄生见了,也就心灰了大半。欲知陈玄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二更奉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求票票和收藏!嘤嘤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回 龙象神功不可敌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见自己竟已生出尸斑,也是吓了一跳。他心知极少数濒死迁延之人,由于循环衰竭,在死亡前便可见到少许尸斑,想是自己定已时日无多。忽地想到一事,忙道:“轻舞,快快一剑杀了我!” 沈轻舞也知此事实是无可逆转,但要她亲自下手,一时之间又如何忍得下心肠?只道:“你休要胡说,前头不远就到盱眙了,咱们见了林昭,他定然有办法治好你。” 陈玄生摇头正色道:“且漫说咱们还没见着林昭,便是见到了,他肯不肯施救尚在两可之间,便是他愿意救我,‘神医’c‘鬼医’素来齐名武林,便连公孙锦都说此毒无药可解,林前辈又如何有十足把握医得好我?” 沈轻舞道:“你不是说那林昭悬壶济世,不但医术高明,更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怎么会见死不救?” 陈玄生道:“见死不救,也是人之常情。你又给他什么好处了?他为什么定要救你?”他心知自己已然无治,不免有些悲观,只觉世态炎凉,人情如纸,以天下之大,自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实是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沈轻舞前生出身魔教,从来只觉天地不仁,人如蝼蚁,听了陈玄生这番话,反觉亲切有理,因道:“便是他不救你,那通臂灵猿之血既可祛百毒,咱们到绿竹林抢了来,也能医得好你。” 陈玄生忙道:“万万不可,那灵猿血是林神医要来治她女儿之毒的,咱们如何可以” 话未说完,沈轻舞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从来便是对那林楚君最好!眼下你自己命在顷刻,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宁愿舍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她!是也不是!” 陈玄生见沈轻舞满脸急怒,又有泪痕,举止大异平时,禁不得呆了一呆,茫然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对那什么林楚君好了?我又几时识得她了?轻舞,咱们侠义道中人,便是自己要死,那是也命苦,怨不得别人,怎可以为了自己活命而坏他人性命?” 他却不知这林楚君实是沈轻舞前世今生最大的心病,否则也不至于心心念念定要置她于死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却恰好戳中了沈轻舞的心事,只见她拭了拭泪,自己定了一回,也不打话,“刷”地就抽出剑来,道:“既如此,我还是一剑杀了你。你放心,我绝不独活。”便欲出剑将她刺死。 陈玄生见她长剑刺到,不由得目光中露出喜色,哈哈一笑,反将胸膛挺了一挺,闭上了眼睛。 却不料那沈轻舞剑虽刺出,心中却是千头万绪,一会儿想道:“我当真要亲手杀死他么?”一会又想:“前世今生,他心里念的就只有那林楚君,你这般为他,又有什么意思?”但随即转念想道:“如今已是二十年前,玄生说的不错,至少眼下他并未见过那个小贱人,只要夺得灵猿之血,不但能救得了玄生,还能让那贱人无药可救死于非命,又怕她何来?” 霎时间,青湖客店接骨之恩c老虎滩头喂药之情,木屋血池相救之德无数往事一幕一幕更上心头。这一剑如何还刺得下去? 突然之间,只见沈轻舞转过身去,用力一挥,将剑掷了出去。长剑在黑暗中闪出一道寒光,当的一声,落在远处地下。 陈玄生睁开眼睛,见她低了头沉思,叹了口气,道:“你舍不得杀我,难道定要看我变做不人不鬼的毒尸才甘心?” 沈轻舞道:“你莫要再说了,我定有法子救你就是,你安心休息吧。”说罢,也不敢在舱中再呆,生怕自己改变了主意,忙拾起长剑头也不回地冲到船头。 叶伊人正在船头休息,见沈轻舞跑了出来,忙起身问道:“师姐,玄生哥哥怎么样了?” 沈轻舞摇头不答,她方才心中柔肠百结,但此时江风一吹,倒也冷静了不少,正要答话,忽听得江岸之上传来短哨之声,三长一短。跟着西首一艘船上也传来短哨之声,却是三短一长。 哨声本来极轻,但沈轻舞伤愈之后,这几天潜修前生莫汐颜所传的幽冥神功,内功已大有所进,耳音随之极好。此时一闻异声,立即警觉,知是江湖中人相互招呼的讯号,不禁寻思:“此处已近盱眙,不妨前去瞧瞧,若和灵猿之事无关,那是最好,否则便暗中料理了,免得多生枝节。”冲叶伊人道:“你照顾好玄生,我去看看。” 叶伊人急道:“师姐你去哪?你身上有伤” 沈轻舞不愿和她详述自己伤势早愈之事,因道:“不打紧,我去去就来。”话罢轻轻一纵,悄没声息的上了岸。 刚寻了棵大树藏好,果然又见一条黑影从数丈外跃起,到了岸上,轻功却也平平无奇。 沈轻舞凝神看去,星月微光之下,只见此人满脸胡子,面貌狰狞,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破庙中和自己相斗过的藏僧强巴。不由得心下大奇,暗想:“这番僧来这里干什么?”正思忖间,只见黑暗中又走出一个藏僧,身披红袍c脸形又长又尖,却是满脸麻子,顶心深陷,极其雄壮,沈轻舞心中一惊,险些失声道:“年则上师?” 年则上师当年上门挑战冥狱狱主。和莫汐颜大战三日三夜,沈轻舞曾在大光明殿上见过他一次,她素知西藏密宗的奇异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之时,顶门微微凹下,此人顶心深陷,武功当真高深之极。连忙屏息静气,只听那强巴道:“师父,我已打听清楚了,那通臂灵猿就在前方的绿竹林里。” 年则上师道:“很好。” 强巴又问:“可是我却不明白,师父为何飞鸽传书,定要寻那灵猿?” 年则上师道:“这灵猿乃是上古异兽,一身是宝,其血可疗伤祛毒。” 强巴“啊”了一声,忙道:“师父你受伤了?” 年则上师冷哼一声,道:“还不都是为你这小子,为师昨日与无名比武,中了他一记五毒神掌。” 沈轻舞听他们说起通臂灵猿,不免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他们也是冲着通臂灵猿来的。却不知无名前辈为何会与他比武?” 却听那强巴道:“师父如此维护徒儿,子弟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说罢便跪下叩头,年则上师道:“你起来。为师这也不全是为你找场子,听说那无名猖狂得紧,自称武功天下第一。哼,老衲偏是不服,定要和他比划比划。” 强巴问道:“师父你伤得重不重?” 年则上师道:“还好,我虽中了一记‘五毒神掌’,那无名也好不到哪里去,吃了我一招‘龙争虎战’。” 沈轻舞听说无名受了伤,心中也是一紧,暗道:“原来无名前辈也在这附近,这可太好啦。”正要凝神再听,忽觉耳畔微风飒然,心下大惊,忙侧头闪躲,堪堪避过一掌,但也已被掌力逼得心口发闷。 原来却是那年则上师出掌邀击,他内功深厚,甫一到便察觉树上有异状,起初还道是野兽之类的动物,并未放在心上,但沈轻舞乍闻惊天消息,心神震动,内息一乱,登时便被发现。她虽避得一掌,但也知自己根本不是这年则上师对手,忙飘下树来,当下微微一笑,道:“大晚上的,大师好兴致。” 强巴一见沈轻舞,“啊”地一声,道:“你你”向年则上师道:“师父,这丫头这丫头是无名的弟子!”说罢双臂前张,向她猛扑过去。 沈轻舞向旁闪避,强巴这一扑便落了空。年则上师身形晃动,已抢前抓住沈轻舞右腕,沈轻舞左手疾起,双指点向他的两眼。年则上师右手伸出,又将她左手拿住。 沈轻舞一挣没能挣脱,叫道:“不要脸!” 年则上师一愣,道:“什么不要脸?” 沈轻舞道:“你是武林前辈,却欺侮我一个后生晚辈,说出去很好听么?” 年则上师一愕,他是成名的前辈,觉得果然是以大压小,不觉放松了双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轻舞还未回答,只听强巴道:“师父,她定是为无名来抢夺通臂灵猿之血的!” 年则上师听了,面色一沉,冷笑道:“凭你也配?”左臂微曲,“呼”地一声,一掌直递了出去。 沈轻舞只觉眼前掌影晃动,掌风虎虎,敌人的巨掌已攻到面前尺许之处。这一下真变生不测,别说抵挡,闪躲也已不及,更连抽剑也是不能,若出掌硬拼,以自己的内力也只有自取其辱,急叫道:“臭和尚,你当真不要脸了么?”心念急转,抖动手腕,衣袖递出,直绕过来,打他头部的“百汇穴”。 这原是那一日她见莫汐颜以衣袖为兵和自己过招时偷学的,但一来学的匆忙,二来不会心法,这一招只是形似而非神似,根本达不到伤敌的效果。本来偷师之技运用不熟,不该以此应敌,但眼下形势已是无可奈何,只求靠这两败俱伤的险招,而“百汇穴”又是人身要害,任你武功再强,给打中后终究性命难保,只要能唬得上师回招自保,便已是万幸了。 年则上师是一代武学宗师,被她一叫,禁不住老脸一红,只道:“你既帮那无名抢我的灵猿血,便容你不得!这又不是比武较技。” 但便是这么一说,手上终是缓得一缓,沈轻舞忙乘机收回衣袖,拔出长剑,这只一瞬间的事,但沈轻舞已是从生到死c从死到生的经了一转,急忙展开“魅舞”,侧身闪开,脸上大现惊惧。 年则上师只攻了这么一招,虽说已然迫得沈轻舞手忙脚乱,但终究还是给她躲了开去,不由得心下也是懊恼不已,自觉以一派宗师身份,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动手,且一招没拿下她,不禁恼羞成怒,于是袍袖带风,掌影晃动,又是一招极厉害的杀着劈将这去。 沈轻舞接过一招之后,极是害怕,说什么也不敢再正面挡他第二招,当下展开轻功,在林间飞来舞去,只想这年则上师毕竟甫伤于无名之手,变招换掌时内力或有不济,招式间只要微露空隙,自己便可施展“无名剑法”如闪电般欺近身来,以迅捷无伦的快剑还击。 不料对方变掌换招,非但圆滑至极,简直连一点空隙也没有,而且周身真气浑厚之至,根本不容她近身。沈轻舞无法可想,只得不住闪躲。 年则上师见她只一味退避,暗想:“我堂堂密宗嫡传,西藏第一高手,若是给你这小丫头撑过十招,颜面何存?”出招愈急,掌风更见凌厉,直迫得沈轻舞叫苦不迭,眼见自己闪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却无法可想。 如此又过三招,此时沈轻舞已被他压至林中一角,年则上师又是双掌拍至,正是西藏密宗的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中的招式“排山倒海”。 此功法威力巨大,共分十三层,第一层极为简单,即使是资质下愚之人,也可以在一两年之内练成,但是之后每一层都比前面一层艰难一倍,练到第十层,据说就有十龙十象的大力。南宋年间,蒙古国师金轮法王曾花十六年时间练成第十层功力,以十层龙象大力大战出家后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将其打到重伤垂死。不过密宗武功大都耳口相传,金轮法王死后,龙象般若功几成绝响。 年则上师机缘巧合,早年闯荡江湖时,于昆仑一石洞中偶然觅得《龙象般若功》残章,他天纵奇才,四十出头便已将此功练至第八层,可算是近百年来密宗练成此功法的第一人,此时一招推来,掌力刚猛无匹,内劲宛若四条金龙分四个方向沈轻舞合击而至。 沈轻舞心想:“此时我就是再想躲,也已不能了。”挺剑疾刺,心想就是拼个脑浆迸裂,也要再他身上刺上一个窟窿。 不想长剑堪堪刺到年则上师心口三寸处,在他周身护体真气激荡之下,竟然再也递不进去,此时就是要再退也来不及了,眼瞅着巨掌拍击而至,只得闭目待死。未知沈轻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回 噬魂剑法初临阵 书接上回,且说年则上师巨掌挥至,沈轻舞避无可避,挡莫可挡,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身后一人柔声说道:“别怕!第三式——毒手尊前。” 这一招是无名所授“五毒神掌”中的招数,自己也是练熟了的,当此危急之际,沈轻舞虽觉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但也不及细辨是谁,更无暇思索,当下运起阴阳内力,左臂微张,手掌一沉一晃便拍了出去,她手掌刚向前伸出,只感手腕轻轻一振,身后突有一股雄浑内力涌至。 年则上师见她突然出掌邀击,掌心隐现赤红,正是无名先前使过的“五毒神掌”,且掌力之强,更是大异先前。他刚在这套掌法上吃过亏,此时记忆犹新,见此情形不由大惊,急忙后退一步让过。 沈轻舞回过头,果见无名正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她这些日子遍寻无名不果,想不到竟在此处见到,不由得心中一喜,叫道:“前辈!” 无名笑道:“小丫头,你可好啊。” 沈轻舞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到处找你来着。” 无名道:“你的内伤好了?”他武功极高,耳目之聪异于常人,见沈轻舞呼吸平稳悠长,已非昨时气象,便知她内伤已愈。 沈轻舞道:“早好啦。” 无名又问:“你的伤是谁治好的?你去过少林寺?” 沈轻舞道:“我沈轻舞何样等人,怎会去求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贼秃?我的伤是公孙锦治好的。” 无名问道:“‘鬼医’公孙锦?他肯为你治伤?” 沈轻舞点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下便把阳光镇之事择其要者说了,又道,“前辈,我听说你着了这番僧的‘龙象般若功’?你没事吧?” 无名傲然道:“区区‘龙象般若功’又能耐我何?这秃子挨了我的‘五毒神掌’只怕更难受。” 年则上师冷“哼”了一声,道:“无名,你休要猖狂,你若当真恍若无事,又何必指使你的弟子来夺这灵猿血疗伤?” 无名一愣:“我什么时候叫她来夺灵猿血了?” 沈轻舞道:“臭和尚,我何曾说过受了前辈指使来的?你们师徒两个在那里自说自话,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会子还有脸说?” 年则上师不愿与小女孩斗口,当下只做恍若未闻,向无名道:“前日千湖渡口,你我憨斗百余招,胜负未分,阁下今日前来,可是还要继续讨教么?” 当日决斗之时,他虽也给了无名一掌,但只打在左腰这等不甚紧要之处,而无名的“五毒神掌”却是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腹部要害,其实认真说来,年则上师已是输了半招,但他不愿当着小辈的面承认失败,是以只说胜负未分。 谁知无名心智不清,根本看不出他小小心思,只摇头道:“你已经输给我啦,算不得什么天下第一了,又何必再比。” 年则上师此番涉足中原,原为的就是与各大门派一跤长短,争一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一扬西藏密宗的威名,听无名如此说,登时沉了脸,冷笑道:“我又何曾输给你了,咱们再比划比划。”说罢一声大吼,恶狠狠的扑将上来。 无名不敢怠慢,展开五毒神掌,两人襟带罡风,足踏碎叶,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二人这一番恶斗之时都已带伤,但动起手来仍是全力以赴,半点不顾及伤势,比之上一回相斗,更倍增凶险。但他们武学上的修为俱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脂。 沈轻舞在一旁眼见二人越斗越紧,她虽将“五毒神掌”掌法练熟,但毕竟初学乍练,这时见两大高手全力比试,双方攻拒进退,与她所熟掌诀似有暗合,本来不懂的所在,经数度拼斗,渐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关键诀窍,不禁欢喜。跟着又隐隐觉得,原来无名所授无名剑法诀要,甚至师门所传明月剑法,有些地方与此刻眼中所见似乎也可互通,一时无数思绪纷至沓来,竟不由地看得出神。 此时两人或攻或守,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忽地又想起那日破庙中,无名曾云:“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是故,,。”又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看二人每一攻合,但见那年则上师每一招都宛如惊涛骇浪,而无名便似是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一个又一个的滔天白浪向小舟扑去,小舟随波上下,却始终未让波涛吞没,而每每涛平浪静,小舟必乘风破浪,极速而上,与此隐然若合符节,又都是自己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奇法巧招,忽地心有所感,暗想:“是了!无名前辈掌法变幻,或五虚五实,或九虚一实,那番僧每接一招都要先想想这是虚招还是实招,出手难免就慢了一分,所以才是虚胜实;只要是招式都有破绽,要想毫无破绽,除非自己根本无招,所以才是无胜有,年则上师掌法虽然凶猛,但过分讲究刚猛,反而招式易老,便容易露出破绽,而无名前辈招招留有余地,攻敌一分力,自身更留九分力,因此变招奇速,所以不足胜有余!” 又想道:“只要是招式都有破绽,但若根本无招,虽无破绽可寻,但以无招之招对敌威力未免小了许多,要想真正做到无招是不可能的,只有自己出招奇速,即便有所破绽,对手也来不及捕捉,这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前她在破庙中听无名说起这句话,只隐隐觉得似有所悟,但毕竟空口论述,难与实际印证,这有形的拳脚可就易明得多。只看得她眉飞色舞,心痒难搔。 那强巴在一旁眼见师父久战无名不下,正自焦急,忽地一眼瞥见沈轻舞在那看得眉飞色舞,不觉心中有气,暗道:“这臭丫头,定是见师父战不下无名,躲在那里偷着乐。”又想到自己当日在破庙为她所伤,实是窝囊之至,明明对方内功不及自己,甚至可以说全无内功,就是仗着一手诡异剑法,自己一时不慎,为她所趁,实在心有不甘,因喝道:“臭丫头,你笑什么!”挥动金刚杵,“呼”地就像沈轻舞砸过来。 沈轻舞此时目睹当世两大高手拼斗,奇招巧法,层出不穷,于武学至理之上越悟越多。正自看得高兴,见有人出手邀击,也不多想,“刷”地一剑就刺了过去。 这一招不是明月剑法,甚至也不是无名剑法。而是将明月剑法中的“月下订盟”融入无名剑法中的招式自创。 那强巴一愣之间,剑锋已然到了他咽喉,吓得他连忙闪躲。不料沈轻舞不等招式用老,拖下剑锋,又是一剑斜削他胸腹,这一回却是将无名剑法化入明月剑法之中。强巴堪堪避开一剑,还没缓过气来,便觉沈轻舞长剑又到,此时根本来不及举杵,只得又退了开去。 沈轻舞自创两招轻易得手,心中大定,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有时将“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化入明月剑法,有时又将莫汐颜的衣袖功也融入剑法之中,甚至将几种掌法c剑法合在一起她随手使来,当真是闲雅潇洒,翰逸神飞,大有绝世红颜顾目流盼神采照人之态。 她的剑法本以韵姿佳妙取胜,此刻又更添了几分诡异迅捷,衬着强巴的大呼狂走,更加显得她娉婷袅娜,风姿绰灼。使到精妙处,只听无名叫了声:“好剑法!” 沈轻舞回头一看,只见无名站在那里,脸色虽略显焦黄,但却是一脸笑意,而那年则上师却已不见了踪影。 沈轻舞忙问:“前辈,你打赢啦?”一边收剑退开。 那强巴正被沈轻舞迫得狼狈不堪,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半月不见,这丫头剑法精进若斯,以后还怎能和她动手?”眼看沈轻舞又是一剑刺到,此时便要再躲也没力气跑了,正闭目待死,忽见沈轻舞收了剑势,竟不再进击,这一下死里逃生,不觉微微一愣,这才发觉师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只听无名道:“他知道打我不过,虚晃了一招跑啦。嘿嘿,丫头,你这手剑法可帅得紧啊。比我教你的无名剑法立意还新,招式更奇,却偏偏不违剑理。你这剑法叫什么名字?究竟何人所授?可是你师父么?” 沈轻舞道:“这是我刚刚随手自创的,还没起名字呢,倒叫前辈见笑了。” 无名略皱了皱眉头,随即展颜一笑道:“你这丫头天分奇高啊,他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沈轻舞道:“前辈莫要取笑我了。若是觉得我这剑法还入得了眼,便请前辈给起个名字罢。” 无名想了一想,沉吟道:“你这剑法使将开来直若舞蹈,清丽绝俗,活脱是个翩翩佳人,令人观之心魂皆醉,但妙曼中又带着森森杀意有了!我看不如就叫‘噬魂剑法’,如何?” 沈轻舞笑道:“前辈见识渊博,起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又问:“前辈,那你看我这套剑法,可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 无名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样指点你才好。” 沈轻舞吃了一惊,道:“这怎么可能?没有剑法是毫无破绽的呀,再说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意所使,怎么可能?” 无名喘了几口气,才道:“正是因为你随意所使,肆意所合,招式信手捻来,只求剑意剑理,而不拘于剑式剑技,所以我才无从指点,这不是你创的这套剑法不好,而是太好了。” 沈轻舞道:“前辈,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无名不答,顿了好一会儿,才正容说道:“你看我像在开玩笑么?实话告诉你罢,你的这套剑法虽然不能算是无暇可摘。但却深具创意。有些招数,你的构思之奇妙,还在我之上!” 沈轻舞又喜又惊,说道:“但前辈你既然能看出那些破绽,为何不干脆帮我修正一下?” 无名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至理,你这套剑法已经深得其中三味,所以现在虽然还有破绽,但你出招够快,因此并不怕为人所趁。当然,我不是说可以就此止步了,破绽是永远补不完的,但却不该由我来指点你。” 沈轻舞奇问:“为什么?” 无名摇摇头,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嘴上却说道:“我不肯指点你,是因为我不想束缚你。你的剑法是自己领悟得来的,只要跟着你本来的思路不断发现破绽,也不断加以修正。将来你的成就也必一定远远在我之上。我若是指点你,说不定还会减弱了你将来的成就。”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竟然开始透露出一丝疲态。 沈轻舞呆了半晌,又道:“那如果我无法发现这些破绽呢?” 无名的眼睛本来都快闭上了,听她如此问,便又睁眼道道:“那么你将来要是遇上比你出剑更快之人,难免吃亏。所以你如果无法弥补这些破绽,就只有让自己出手更快。毕竟”话说到这里,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沈轻舞忙上来一把扶住。 她刚刚虽也觉得无名神色有些异样,但由于一直沉浸在甫创新招的兴奋中,因此并没留意。此刻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满面病容,惊问:“前辈你” 无名叹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受了严重的内伤吗?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快问吧!” 沈轻舞忙问:“是那番僧年则上师伤的你?” 无名呼吸渐弱,连道话也说不清楚了,沈轻舞连忙凑到他耳边,听他低声道:“他和我对了一掌我用万魔朝宗暂时吓退了他。” 沈轻舞又问道:“前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无名道:“你你先”话未说完,竟然两眼一翻,就此失去了知觉。欲知无名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回 绿竹林内通臂猿 书接上回,且说无名和年则上师酣斗百余招,虽终以五毒神掌将他吓退,自己却也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一句话未来得及说完,竟自就此人事不知。 沈轻舞忙伸手探他脉搏鼻息,虽觉脉象散乱,气息微弱,但暂无性命之忧。知道只是晕了过去,略略放心,暗想:“前辈受伤如此之重,这不好,强巴!”生怕那番僧还在一旁,把事情听了去,若是让他从容离去,万一将无名受伤之事告知其师,那年则上师就此折返,自己可万万抵敌不住。想到此节,心中杀机陡现,忙抬头一看,那强巴早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他听说师父被无名迫退,眼见周转情势,单是一个沈轻舞自己已无法抵挡,又挂念师父的伤势,哪里还肯久留?已然趁机退走,后头的话竟是一句也没听见。 沈轻舞却不知他何时偷偷走的,唯恐引了年则上师追来,寻思:“那和尚武功绝不在前辈之下,看来此地不可久留!”暗自计议了一番,蹲下身来,把无名负在背上,快步而行,不多时便已回到船中。 叶伊人见她离开片刻,竟带了一个人回来,好奇之下一看,恍惚似曾相识,再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日在碎云渊前树林中见过一次的无名么?发了一回怔,又见沈轻舞忙里忙外地为他施救调治,心无主意,茫然只想:“这人不是咱们映月宫的对头么,师姐干嘛要对他这般好?”简直以为是在梦中,呆呆的只管站着。只听沈轻舞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叶伊人定了一回神,问:“师姐,你怎么把他接回来了?” 沈轻舞道:“你没看到他受了重伤了吗?” 叶伊人道:“我自然是瞧见了。可是他他他不是无名么?” 沈轻舞道:“他自然就是无名了,怎么了?” 叶伊人道:“他是邪魔外道,那天来找咱们映月宫的麻烦,还把师姐你给掳了去。师姐你你怎么把他救回来了?” 沈轻舞幽幽一叹,道:“无名前辈那次不是要和我们映月宫为难,只是单单来找我的。后来我们冰释前嫌,他这人虽是疯癫了些,但却是性情中人,实是值得深交。” 叶伊人“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可是可是咱们可是堂堂名门正派,怎能结交奸邪?这师父要是知道” 沈轻舞道:“奸邪?你错了。其实这个世上本无正邪之分,”正“只不过符合多数人的认知,而”邪“则为多数人所不容。可你仔细想想,多数人所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前辈虽是魔道中人,但至少他对我很好,不但没有为难我,还传我武功;那八卦门算是名门正派了吧?可是他门下的弟子,当日在小客店中,却想玷辱于我。相比之下,何为正?何为邪?” 顿了顿,见叶伊人呐呐地不说话,又柔声道,“前辈至情至性,是真男人。比起很多所谓的名门正派,不知要强了多少。再说,眼下他受了重伤,如果咱们见死不救,难道也是侠义中人所为吗?” 叶伊人道:“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却也不知如何反驳沈轻舞的话。 只听沈轻舞又道:“还有这件事,只要你不说,师父又怎会知道?好师妹,你就当帮师姐一个忙,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师父。” 叶伊人怔了半晌,方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言下之意自然已是默认了。 沈轻舞心中一喜,道:“前辈伤势很重,以我的内功修为,根本没办法为他疗伤,只能先找到林昭再说了。对了,玄生的情况怎么样?” 叶伊人叹了口气,道:“玄生哥哥还是一直昏迷着,怕是不大好” 沈轻舞心中一急,就想进舱去看看,但随即想道:“玄生所中尸毒非灵猿血不可解,那年则上师中了五毒神掌,也定要去抢夺。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寻得猿血才是正经。”遂道:“船行太慢,我先行一步去绿竹林,你照顾好他们。”说罢展开轻功回到岸边,脚不点地般快步赶去,她脚步好快,不多时便去得远了。 如此再行数里,到了一个山峰背后。此时天色已渐渐发白,借着晨曦的微光,但见巨石穿空,山势陡立,两山之中夹着一条深涧,山谷边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水流汹涌奔腾,泡沫喷溅,在灰色的乱石之间怒吼而过。沈轻舞沿着奔腾叫嚣的急流涉水而过。抬头望天,只余一线。四周山青水碧,景色极尽清幽,一条羊肠小道在密生着矮小的橡树和枞树的峡谷之中,沿着曲折迂回的山中小溪蜿蜒溯流而上。 如此循路而行,再走一段,水声渐远,只是四下里寂无声息,似隐隐透着凶险。又过三四里,溪心忽有九块大石迎面耸立,犹如屏风一般。沈轻舞展开轻功,跃上石屏,只见面前竟是个青峦叠障的翠谷,长满了整片整片的青斑竹,放眼四顾,满山青翠,层层叠叠,山风过处,竹海起伏,如大海波涛,极为壮观,心下暗想:“此处该是那绿竹林了,想不到竟隐在这荒山溪涧之后,若非登高俯视,真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洞天福地。” 进得林中,只觉薄雾淡淡,飘荡林间,如轻纱一般,地上随处可见山羊麋鹿低头吃草,见了他也不惊避,树上十余只猴儿跳跃相嬉,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迹到过。沈轻舞边看边走,正自啧啧称奇,忽然间脑门一痛,却是被一物砸中了额头。 她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一只白色大猿猴蹲在树梢,“吱吱吱吱”尖声叫着,毛茸茸的两只大手中抓着几枚尖笋,正一枚一枚地朝她丢来。沈轻舞一怒,随即失笑,暗想:“我和一个猴子计较什么。”不去理它,走了开去,心想这猴子居然以砸人为乐,倒也少见,真是无知畜生。 不料走了两步,忽听耳后风声响起,“噗”的一声,后脑勺又被砸中,且力道不轻。沈轻舞回过头瞪了它一眼,只见那大猿捧着肚子,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口中“吱吱吱吱吱”笑的直打跌。 沈轻舞见这大猿周身雪白,无尾。前肢长于后肢。眼眉皆白,头顶的毛长而披向后方,又无直立向上的簇状冠毛。且颇通人性。忽地心中一动,暗思:“难道这就是那只通臂灵猿?” 当下不动声色,暗暗观察,只见它手爪一抬,沈轻舞身形微动,果然又是一枚竹笋砸了下来,那大猿见她闪了开去,尖叫两声,面有不甘,两爪连抛,登时左一枚右一枚地竹笋如雨点般地砸了过来。 沈轻舞见它竟懂得倚多取胜,这一顿乱丢看似毫无章法,但自己若非身俱武功,只怕非得给它砸个满头大包不可,心下更加笃定这大白猿定是自己要找的通臂灵猿。但它藏身树上,待要赶了它去,又怕它就此遁逸。左右看了看,忽地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些干粮饼干放在地上,又在上头放了一颗鲜红肥大的桃子,心想:“小时候师父曾讲故事说,昆仑山有仙西王母,每逢生日便设蟠桃之宴,宴请群仙。西王母未必真有,但我这桃子鲜红肥大比,比那蟠桃也不遑多让,难道还怕你不上钩?”当下不动声色,转身又走。 那灵猿见地上有桃,初时还似有所犹豫,怕沈轻舞被自己砸了几下,设下陷阱报复,但见她不顾走远,四下更不见动静,经不住生来天性,哧溜一下就爬下青竹,就要伸手去拿。 沈轻舞等着就是它这一下,见它下得竹来,清喝一声:“哪里跑!”一个急闪,就冲到了大猿跟前,右手探出,就去拿它后颈。 那大猿怪叫一声,急忙跑开。沈轻舞更不打话,对着那头灵猿追了下去。在草地之上展开轻功滑动,当真是疾如飞鸟。可是那灵猿奔得也真迅捷,左一钻,右一绕,尽在竹林中奔逃。 沈轻舞追得片刻,突然衣袖挥出,风声微响间,堪堪要卷到灵猿,那灵狐却猛地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这么一来,沈轻舞的衣袖便差了尺许,没有卷到,不由得暗叫:“可惜!”脚下却是丝毫不慢,一人一猿在茫茫竹海间犹如风驰电掣般追逐。 那沈轻舞奔得兴发,脚下越来越快,忽地一个急闪,身体如轻燕般腾空而起,借着滑溜之势,竟已赶到灵猿之前,回身返手来抓。灵猿大惊,向右飞窜。同时右爪挥起,势挟劲风,竟向沈轻舞胸前“膻中穴”直抓而来。 沈轻舞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这灵猿这一爪之准,竟不在当时武林高手之下,只顷刻间便觉气也喘不过来,一怔之下,那猿爪离她胸口已不到一尺。此时沈轻舞身子悬空,本无可闪避,眼见得就要伤在灵猿爪下,说时迟那时快,蓦地只见她衣袖挥出,缠上一株青竹,借势纤腰轻扭,身形又拔起数丈,竟轻轻巧巧地落在一株青竹上,堪堪避过了一爪。 沈轻舞惊魂甫定,向下看去。那通臂灵猿此时也不再逃,见沈轻舞这一下避得虽巧,但毕竟是情急之下施为,因此颇显得狼狈,不禁一边拍手,一边发出“吱吱吱吱”尖笑声,大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沈轻舞心下暗怒,道:“你这死猴子,竟敢偷袭!也罢,今天本姑娘不打到你满地找牙,谅你死了也不心服。” 说罢翻身下竹,气运丹田,力贯右臂,挺剑斜刺灵猿右肩。谁知那灵猿并不闪身,左肩一沉,让过来剑,右爪往剑锋一拍,沈轻舞只觉一股极沉猛的大力从剑上传来,长剑几乎脱手,连忙收剑后撤,心中忽起奇念:“这畜生颇通人性,难道竟然会武?” 那灵猿见她脸色惊疑不定,倒也不再追击,收拢双臂别在身后,转过了头不再睬她,神情之间颇为不屑。 沈轻舞立时会意,知道它这是在故作武林高手之态,不禁“噗嗤”一笑,道:“你莫得意的太早,看剑!”这次再不敢大意,身形飞起,一剑斜削,正是她自创“噬魂剑法”中的一式“魂飞魄散”。 那灵猿见她剑势奇妙,剑锋削近,倒也不敢硬接,迫得闪跃退避。同时双臂横扫而来,疾风劲力,便似数位高手的掌风并力齐施一般,刮得人双颊生疼。 沈轻舞心中默念师门“冰心诀”心法:“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侧身一闪,长剑拖回,就势取它右胸,她剑势奇快,攸忽间长剑已然刺到。 灵猿怪叫一声,就地一滚,躲开剑尖,再站起时双爪乱挥乱抓,脸上却现出不忿之色。 沈轻舞一愣,道:“你是说我手中有剑,你却空手应对,怪我不该占着兵器之便取胜?”见那灵猿连连点头,忍不住哈哈大笑,又道,“那好,我也不占你便宜。哼,就算没了长剑,难道我便奈何你不得?”当下收剑入鞘,喝道:“看招!”纤手横劈,飕飕风响,正是展开师门“净莲掌”中的“柳腰莲脸”。 这“净莲掌”原是花映月当年闯荡江湖的成名绝技,招数虚实变化,施展开来拳掌翻飞。那灵猿虽是力大,但终究只是牲畜,哪里接的住沈轻舞这繁复奇幻的“净莲掌”? 只拆了数招,那灵猿身上连中数拳,沈轻舞一心取胜,这几掌还是打得真重。但那灵猿筋骨强壮,这几下还能受得了,沈轻舞打了几掌,暗道:“如此拖将下去,万一年则上师或是林昭寻来,难免节外生枝。”高声叫道:“你还不服输?” 口中说着,手却不停。又是一掌拍它右肩,这一掌已运上了幽冥神功的真力,那灵猿只觉沈轻舞掌风大变,夹着丝丝寒气,颇带阴冷,竟禁不得打了个寒噤,面上大现惧意,转身扭头就走,沈轻舞哪还容它逃开?呼地一掌拍它后心,只听“砰”地一声,那灵猿已乘着她这一掌之势飞出七八步外,回头冲沈轻舞做了个鬼脸,扭头便跑。 沈轻舞暗呼:“上当!”忙要追赶,忽地只见前方青竹之上落下一个铁笼,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那灵猿头上,那灵猿施计摆脱了沈轻舞的纠缠,正自得意,猛听得头顶风响,身前一件巨物从空而堕,大惊之下,哪里躲得开?只听咔嚓一声,铁笼合上,已将它网在其中。接着林中传来一声长笑,一个青衣纶巾的文士打扮之人缓步而出。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回 神医秘述九蕊露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与那灵猿一番厮斗,那灵猿颇通人性,情急之下竟使诈,借沈轻舞一掌之势意图逃窜。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为人关入铁笼。此笼全系钢铁所铸,饶是它力气再大,如今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沈轻舞见灵猿为人所擒,也颇感意外,定睛一看,只见来人青衣纶巾,一副书生模样,也不知是谁。只见他走上前来,冲沈轻舞一揖,道:“多谢姑娘相助,在下追这灵猿好些天了,都给它逃了去,幸亏姑娘身手了得,才把它逼入我这陷阱之中。”说罢提了笼子要走。 这灵猿关系到陈玄生生死,沈轻舞如何肯依,忙喝道:“放下灵猿!”刷地挺剑便取他后心。 那人轻“咦”了一声,赞了句:“好快的剑!”头也不回,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子一侧,让过了剑锋。 沈轻舞一剑不中,剑势一转,便削他后颈。那人仍不回头,低头闪过,叹道:“可惜,可惜。” 沈轻舞道:“可惜什么?”长剑斜指,再刺他腰部,使的正是“明月剑法”。 那人向前急冲一步,道:“姑娘好剑法。”手腕一抖,一把亮闪闪的暗器便急飞了过来,原来竟是一把金针。 沈轻舞左一拨,右一挡,上一拦,下一架,将这细如牛毛的暗器拨开。抖手挽了一个剑花,挺剑又刺,这一回已然用上了“噬魂剑法”的招数,那人只觉脑后剑气森森,与适才又有不同,微感诧异,忙回过头,但见沈轻舞衣袖微摆,青光闪闪中,剑尖已然到了面前。 这一剑出手实在太过迅捷,如电闪,如雷轰,事先又没半分朕兆,委实可畏可怖。那人大惊之下,暗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竟有如此身手!”自悔刚才太过托大,再不敢存小觑之心,知道只要一个不慎,自己立时性命不保。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向后急退数步,又是一把金针飞出。 这一回与适才也不相同,只见那金针有的直飞,有的斜飞,有的明明飞过了身后又折返回来,还有的在空中相撞之后又改变了方向,当真没一根的轨迹是相同的,尽是飞向对手周身穴位。 沈轻舞展开“魅舞”,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不论那金针如何飞舞,总是和他身子差着数寸。那人眼见金针奈何不得对方,呆了一呆,脱口就道:“你你是人是鬼?” 沈轻舞哈哈一笑,欺身贴近,道:“我是人。不过你敢抢我灵猿,就给我做鬼去罢!”话音未落,刷刷刷刷疾出四剑,都是刺向对方要害,虽是四剑,却有如同时刺出。 那人大骇,连忙再退。沈轻舞见他双手往袖中一笼,知是又掏暗器,娇叱一声,长剑当头直劈。那人见来剑奇快,此时就是再放暗器也来不及了。当此电光火石的瞬间,只见他手腕一抖,掌之中竟多了一根长逾三寸,通体银光的钢针,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住针尾,手臂前伸,竟向沈轻舞左眼刺来。 其实他这钢针虽较普通金针为长,但再长也比不过长剑剑锋。他不思闪躲沈轻舞长剑,却出手去刺她眼眸,实是知沈轻舞那当头一剑已是躲无可躲,想拼着自己长剑贯脑,也要取她一目。这一招虽势同搏命,但危急之中他却忘了,若是沈轻舞长剑坚持下劈,他势必先被一剑诛杀,但那时他已然身死魂消,气力已散,因此他的钢针未必到的了人家眼中。 不料沈轻舞见他这一下出手,却是微“咦”了一声,叫道:“一线针!你是‘神医’林昭?”长剑微缩,剑尖轻颤,“嗤”地一声,已点中他的手腕,只是着力甚轻,已不存伤人之意,但饶是如此,那人手中钢针也已拿捏不住,“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人虽撒了兵器,但也受伤甚微,知沈轻舞已是手下留情,抱了抱拳,道:“姑娘剑法精妙,在下自叹不如。不过姑娘你的剑法太过阴毒,怕是入了魔道。” 沈轻舞道:“你这话可说差了,武功本身并无善恶,端在人之为用。行善则武功愈强愈善,肆恶则愈强愈恶。” 林昭道:“姑娘此话,似有强词夺理之嫌。不过,在下既然输了阵,便不该再对这灵猿心存妄想,但小女身中奇毒,若没有这灵猿之血,怕是难以活命。所以这灵猿在下还是断断不能相让。便是姑娘要立即取我性命,在下也还是这个话。” 沈轻舞不管不答,只顾问道:“你可是‘神医’林昭?” 那人点头道:“正是在下。姑娘,你” 沈轻舞道:“这可太好啦。”言语中大有欢欣之意。 林昭不禁一怔,道:“姑娘你找我可是求医?但在下看姑娘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有伤病的样子啊?” 沈轻舞想了一想,道:“不,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中了尸毒。” 林昭奇道:“尸毒?” 沈轻舞点点头,当下便把阳光镇之事简略的说了。林昭听了,面上大有愤慨之色,道:“魔教妖人,果然心狠手辣,歹毒万端,真是罪不容赦!” 沈轻舞道:“这尸毒还有一种厉害之处,在于若是被中毒之人所伤,自身也要变成毒尸。且公孙锦曾言此毒无药可解,但我听闻通臂灵猿之血可解百毒,治疗内伤,几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才来这绿竹林寻觅灵猴。” 林昭道:“想不到这公孙锦竟如此丧心病狂,我林昭大好男儿,竟与他这种人齐名!哼,无药可解,那倒未必!” 沈轻舞心中一喜,道:“难道前辈你有办法医治?” 林昭道:“尸毒虽是厉害,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既有毒药,就必定有解救之法,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无解之毒。想要治愈也并不是一点办法没有,除了这通臂灵猿之血,至少还有两种办法可解尸毒,其一是配出九蕊桃珠露。这九蕊桃珠露是天下间尸毒的克星,不管是什么样的尸毒,就算是旱魃的尸毒,也可以药到病除,其二” 沈轻舞忙问:“什么是九蕊桃珠露?” 林昭道:“所谓九蕊,便是九种花的花蕊,一是水晶兰c二是刺梅花c三是丰乳花c四是豹皮花c五是血玫瑰c六是芹叶铁线c七是昙花c八是铁树花c九是泰坦魔芋。配齐这九种花之后,再配以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最后辅以秘法调配而成。用八分的卜芥煎汤送下,自然能解尸毒。” 沈轻舞问:“什么是水晶花?” 林昭道:“此花长于幽暗潮湿的落叶层里,冒出晶莹洁白的身影,有若水晶状的菸斗,花期只在惊蛰这日,为雌雄同株。” 沈轻舞又问:“那什么是刺梅?” 林昭道:“这刺梅别名麒麟刺c虎刺红,茎多分枝,具纵棱,密生硬而尖的锥状刺,呈旋转。叶互生,通常集于嫩枝上,倒卵形或长圆状匙形,先端圆,具小尖头,基部渐狭,全缘;无柄或近无柄;托叶钻形,蒴果三棱状卵。只在琼州府(即海南)一带曾见过,花期只在大暑前后。” 沈轻舞默然半晌,又问:“那什么又是血玫瑰?” 林昭道:“这血玫瑰只产于小琉球(即台湾),系直立灌木,茎丛生,有茎刺。单数羽状复叶互生,花单生于叶腋或数朵聚生,苞片卵形,花冠鲜艳,紫红,味芳香;花梗有绒毛和腺体。相传这血玫瑰当初是一株天庭的观赏仙花花卉,只因犯了天条,就被王母娘娘贬下了凡间。花期只在立春前后。” 沈轻舞再问:“那泰坦魔芋呢?” 林昭道:“这泰坦魔芋又称尸花c尸臭魔芋,原产于爪哇国(即印度尼西亚)苏门达腊的热带雨林之中,花朵的直径长半丈(约1。5米),高则将近一丈(约3米)。其祖先”尸香魔芋“,早已灭绝千年之久。此花开花的时间极短,顶多数日,然后便即枯萎,所以很难看到它的踪迹。它会发出一种令人作呕如尸肉腐败的味道,因此,又称之为尸花。” 沈轻舞听了,只觉茫然无措,脱口便道:“非但没见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过,且这些花天南地北,花期又短,想要收齐,没个几年哪里能够?可玄生毒发只在旦夕之间,这” 林昭笑道:“姑娘莫急。此药虽是难配,但可巧这一二年间,在下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两枚。如今带在身边,眼下我和小女就住在十里坡外的医庐之中,这药就在那里的桃花树底下埋着呢。” 沈轻舞道:“才两枚?这这” 林昭笑道:“莫看只区区两枚丹药,却耗了在下多少心血。姑娘且请宽心,只要一枚,便足以为你朋友祛毒了。” 沈轻舞听到此处,这才稍稍放心,喜道:“既如此,还请前辈赐药。” 林昭笑道:“姑娘也忒性急。九蕊桃珠露虽好,但也需对症下药方可见效,在下没见着病人,暂不敢妄下断论。姑娘不妨请你那位朋友前来医庐,老夫定当为他诊治。” 沈轻舞急道:“玄生中的明明就是尸毒,还要如何对症下药?” 林昭道:“这尸毒也分几种:有的系怨毒,乃是人死之时恐怖c怨恨c悲痛集于一心所成,中者常有如心跳紊乱c血压陡增c呼吸窘促,乃至昏厥等;有的系腐毒,中者不仅会皮肤溃烂,失去感觉,严重的还会浑身肌肉僵硬,变成活跳尸。还有的为瘴毒,为人死后尸体所生尸气形成,中者眼珠突起c肚子鼓胀c舌头伸出c嘴唇浮肿,甚至呕吐,甚至行为发狂不等,且就算治愈之后也必留伤疤永难抹去。相传宋末元初的时候,洛阳有一伙盗墓贼,为首的姓朱,这人有个绰号叫‘朱漆脸’,为什么有这绰号呢?原来他在盗掘宋太祖赵匡胤的永昌陵时碰上了奇怪的事情:在他撬开棺木后,发现赵匡胤居然尸身未腐,他想取下赵匡胤尸体上束着的玉腰带,但是尸体太沉,没法硬取,他便想出了一个法子,绳子一头束在尸体肩下,一头套在自己的身上,面对着将尸体拉起来,乘势就把玉腰带解下来。不料,尸体这时竟喷了一股黑色尸气到他脸上,此后虽是治愈,但脸上的黑气却从此无法洗掉,变成了‘朱漆脸’。这就是中了瘴毒了。” 沈轻舞暗想:“玄生如今时昏时醒,似是怨毒,但皮肤溃烂等症又似腐毒,前几天他如中邪祟,乱挥乱砸,更像瘴毒唉,如今我也说不上了。看来只有将他送到林昭处延治才行。至于让他见着那林楚君罢了,反正那贱人我非杀不可,只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必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是。还有无名前辈的伤,也该请他治疗,这想来倒不难,只是天下人都说前辈邪魔外道,今日看来,林昭侠义心肠,只怕未必肯救。” 想到这里,便道:“既如此,我这就带我朋友前去医庐拜会。”说罢转身去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推荐!求打赏!求收藏!什么都求!小女子码字很辛苦,先谢谢各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回 自古红颜多薄命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和“神医”林昭一番详谈,虽蒙他答应出手救人,但能否治愈,心中却殊无信心,且对无名之伤,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事重重地刚回到船中,叶伊人便迎了上来,急道:“师姐你可算回来了。” 沈轻舞见她脸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叶伊人哭道:“玄生哥哥他玄生哥哥他” 话未说完,沈轻舞早已一阵风似的掠进了船舱之中,只见陈玄生在地下滚来滚去,双手直捶脑部,似是头疼欲裂,蓦地又用手抓脸,又撕烂了胸口衣服,跟着猛力撕抓胸口,竟似要挖出自己的心肝一般。口中“嗬嗬”出声,似狼嗥,如犬吠,声音甚是可怖。只片刻间,他已满手是血,脸上c胸口,也都是鲜血,叫声也越来越惨厉。 舱中一角蹲着艄公夫妇,俱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如见鬼魅。沈轻舞陡出一指,疾点他“期门穴”。陈玄生见有人递招,身形一侧,避开了她手指,整个人直如恶虎扑食般抢将过来,便如疯狗一般乱咬。 沈轻舞大骇,忙叫道:“玄生!你冷静一点!”一面闪身避开,绕到他身后,出手如电,又点他后脑“脑户穴”。 这“脑户穴”位督脉c足太阳之会。在头部,后发际正中直上2。5寸,风府上1。5寸,枕外隆凸的上缘凹陷处。《素问。刺禁论》云:“主治头重,头痛,面赤,目黄,眩晕,面痛c音哑,项强,癫狂痫证,舌本出血,瘿瘤等。” 陈玄生“脑户穴”被点,癫狂立止,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沈轻舞抢上细看,只见他出气多进气少,尸斑已蔓延至头颈,所幸还未达脸部及脑部,心知再也耽搁不得,忙对随后跟进来的叶伊人道:“我已经见着了林昭,他已经答应救人了。” 叶伊人喜道:“那可太好了!前些天师姐你老是闷闷不乐的,看你那么担心,我就想和你说林昭前辈侠义心肠,断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沈轻舞心道:“我可不是担心这个,我的心事,你又如何知道了?”嘴上却说:“好了好了,我的伊人师妹最厉害了,行了吧?” 说着正要扶起陈玄生,只听叶伊人道:“师姐,你别笑话我啦,咱们快些把人送到他的医庐去。”抢上一步扶起将人扶起。 沈轻舞不由得愣了一下,一丝极其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头,但此刻救人要紧,倒也顾不得那许多,当下扶起犹自昏迷不醒的无名,两人展开轻功,待到了城外十里坡时已近黄昏,夕阳之下,果见坡下隐藏着的静谧的山谷,花团锦簇,红花绿树,交相掩映。 两人走近一看,原来却是成团成簇的杜鹃漫然无际,沿着山谷小径的交相遮映,鸣禽间关,夹杂着画眉婉转低吟;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甚至带着花朵那种浸泡多时却芳泽犹存,甚至变得更浓郁,同时却又不免带点陈腐的气味;感觉到还有多年苔藓的清香,泥土的苦涩,羊齿梗和扭曲入地的树根的气息。更远一些,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c榆c槿c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沈轻舞高声叫道:“林前辈!我把病人带来啦。”过了半晌,屋中寂然无声, 沈轻舞暗道:“难道前辈竟仍未回来?”又说了一遍,仍是无人回答。说到第三遍后,方听得茅屋中一个女人声音说道:“你们来找我爹求医,我爹他他出去啦,你们自己进来吧,请恕不便起身相迎,我”话未说完,已是咳成一片。 那女子说话声音虽是极轻,且中气不足,但婉转娇柔,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心处,沈c叶二人身俱内功,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叶伊人倒还不觉怎样,只沈轻舞一听之下,扶着无名的双手攸地抓紧了他的双臂,原本温柔似水,秀美如画地双眸之中竟透出无比怨毒的神色,暗道:“林楚君啊林楚君!这么多年,想不到咱们又要见面了,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听的出你的声音!今生若不能叫你死无全尸,我沈轻舞枉自为人!” 正想着,忽见叶伊人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一边用手在自己眼前挥来挥去,一边问道:“师姐你怎么啦?” 沈轻舞忙转开头去,避开了叶伊人的目光,许久,才缓缓地放松了自己,道:“没什么,怎么了?” 叶伊人道:“我都喊你好几遍啦,师姐你都没听见。我是问你说——林前辈不在屋里,咱们是在此相候,还是进屋去等他?” 沈轻舞想了想,道:“咱们先进去看看。”说罢扶了无名走进堂去。 只见屋内陈设倒不奢华,当前一张长桌,摆着些药杵c药臼等物,还有当归c田七c麻黄等草药,甚至人参c鹿茸c灵芝等。一旁放着一个小炉,上面正煮着不知是何物所配之药,只觉满厅都是药草之气。 叶伊人见厅中并不见人影,正要开口相询,只见右首墙边厚厚地棉帷一动,接着探出一个纤柔细弱的身影。沈轻舞抬头看时,只见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儿虽无半点血色,但双眼却如星似水,睫毛甚长,一头三尺来长的头发散在肩膀之上,虽是一脸病容,但从她精致地眉眼中不难看出其绝色之姿,更难得的是自有一股风流态度,纤细柔弱的体态让人顿生保护欲。果然便是那林楚君。 她连忙低下头去,心道:“小贱人,前世之时你便总爱摆着这么一副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丑态,勾引得玄生为你颠三倒四,勾引得他不理我,和我生分。想不到今生仍旧如此。哼,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狐媚子!”唯恐给她发现了自己的几乎抑制不住的恨意,暗暗对自己说道:“玄生尸毒未解性命垂危,无名前辈的伤势也需林昭医治,何况师妹就在身旁。沈轻舞啊沈轻舞,眼下绝不是动手杀她的最好时机,你可千万要忍住啊。” 却听林楚君又道:“几位请随便,不必客气。我有病在身,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叶伊人笑道:“大姐姐,原来你躲在那棉帷后面,难怪我在这找了半天也没半个人影。” 沈轻舞略定了一回神,见她身体面庞怯弱不盛,果有不足之症,也笑道:“姐姐既在病中,便该多多休息才好。我们师姐妹冒昧前来打扰。原是我们的不是。” 林楚君摇头道:“不妨事,我爹虽不在家,我也略通医道,可以先帮着看看。便是这二位病人了么?”说罢眼波盈盈,在陈玄生c无名身上一转。忽地面色大变,脱口叫道:“啊!他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无名,禁不住地向后退缩了两步,满脸急怒之色,更夹杂着些许恐惧之意。 叶伊人奇问:“大姐姐你怎么了?” 林楚君道:“他他是无名?” 沈轻舞一凛,一种不祥之感蓦地涌上心间,沉声道:“不错,你” 话未说完,便听背后有人怒道:“你带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沈轻舞回过头,只见“神医”林昭脸蕴怒色地站在那里,一手别在身后,一手端着一个药碗,里面红彤彤地盛满了液体,传来一股似腥非腥,又带着特殊异香的气味,想来便是那灵猿之血了。 沈轻舞略做沉吟,暗道:“日间我为前辈把脉,他的掌伤已伤及五脏六腑,除非有同等深厚的内功才能以自身内力为他疗伤,否则也只有束手无策,可普天之下,内功之强能与前辈匹敌的唯有寥寥数人,又都不在附近,前辈能否活命,全看这位神医肯不肯施救了。”只好将当日树林结交c破庙传功等情一一说了,最后说道:“小女子也知他是邪魔外道,但毕竟受他大恩,恳请林前辈救他一救。” 林昭冷冷的道:“怪道今日绿竹林中,我见你的剑法奇诡阴森,带着七分邪气,原来是他教的。哼,姑娘,你年纪轻轻,我劝你莫要结交奸邪,陷身魔教,以致沦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轻舞摇头道:“前辈此言差矣,武功招式并没有正邪之分。就好比前辈的‘一线针’,既可救人也可以杀人。难道杀人之时便是邪魔的?救人之时便是正道?前辈也算是江湖中矫矫不群的奇人异士,想不到竟也有这门户正邪之辨。” 林昭一怔,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沈轻舞又道:“魔教到底坏到什么田地,你们个个一提起来便深痛绝恶,可你们又真的了解魔教吗?就好像无名,或许在世人眼中他是邪魔外道,但小女子看到的,却只有他对我的好,何况他此番身遭大难,其实也是为了救我之故,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林昭冷冷道:“你倒会作顺水人情。哼,是你受他大恩,又不是我受他恩惠,我又为何要救治于他?” 沈轻舞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又道:“林前辈侠名在外,嫉恶如仇,请前辈医治无名确是有些难办,但” 话未说完,已被林昭挥手打断:“你不必再说了,这个人我是绝不会救的。” 沈轻舞见他如此蛮不讲理,也是动了真气,怒道:“我如此低三下四求恳于你,你竟这般无动于衷!” 林昭凛然道:“姑娘,我知你剑法极高,在下自认不是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我出手救他,却是不能!” 沈轻舞右手一按剑簧,铮然一声龙吟,长剑半出,清喝道:“林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伊人在一旁听着,眼见两人越说越僵,心中暗自焦急,此时见师姐竟已动了真怒,忙上前拉了一拉沈轻舞的衣角,以眼神暗示她不可莽撞。沈轻舞见了叶伊人的神色,待要说几句话,又见林昭已经气的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放缓了口气,又道:“林前辈,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前辈悬壶济世,医行天下,何况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话未说完,只见林昭双眉竖起,怒气勃发,尖声道:“实话告诉你罢,我此刻不取他性命,已是看他重伤在身,不愿趁人之危了。”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当下又要发作,忽地心中一动,暗道:“听他的言语口气,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寻常的正邪之别,难道林昭和与无名前辈之间旧有宿怨?” 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叶伊人,见她也正向自己看来,两人对视一眼,均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只听叶伊人问道:“林前辈可是与无名有仇?” 林昭道:“小女重伤多时,每日受奇毒折磨,如今变得这般形销骨立,性命垂危,全是拜这无名所赐!我我又怎能医他?” 沈轻舞奇问道:“令嫒怎么会和无名动上了手?又是如何受的伤?” 林昭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半月前,在下路过宝应。因钱塘大水围城,只得耽搁了下来,见城中一街两行错三落五到处是高粱秆搭起的窝铺。横七竖八地或坐或卧着逃难而来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有的死了亲人的呼天抢地号啕大哭,有的头插草杆自卖自身,有的牵着自家的女娃在那叫卖,有的半死不活地在太阳底下捉虱子,还有的拿着块树皮就在那儿啃乌烟瘴气的,散发着一股一股霉臭不是霉臭c焦煳不是焦煳的怪味。” 叶伊人自小在映月宫中养尊处优,无论是师父侍剑宫主,还是百合等宫女,都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又何曾见过这等人间惨事?见林昭说的凄惨,不由得奇问:“前辈,这些灾民真有那么可怜,朝廷怎么不管?” 林昭点头道:“朝廷腐败,那些大官们只顾着争权夺势,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事的?唉,当时我便动了恻隐之心,想我辈行医济世,水患之后最易滋生瘟疫,于是和小女在城外开了间医棚,为灾民义诊。” 叶伊人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林前辈济世为怀,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虽是赞那林昭,但言下却也不无暗讽他适才见死不救之意。 林昭自然也听的出她话外之音,不由得略尴尬地咳了一声,难得的老脸一红,又接着道:“医棚平日虽是忙碌,但有小女帮忙,倒也有条不紊。谁知就在前几日,我们接待了一位带妇人。” 叶伊人“啊”了一声,忙问:“难道这位姐姐得了怪病?连前辈都束手无策?” 林昭摇了摇头,道:“不是她生病,而是” 话未说完,只听叶伊人又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位姐姐定不是来看病,而是来找麻烦的,是也不是?哎呦不好!前辈,她定然是冥狱妖人,来医棚捣乱的。我听师姐说,这一回钱塘大水,就是冥狱‘鬼医’公孙锦干的好事!师姐你说对不对?” 林昭无奈地看了一眼叶伊人,干脆住了嘴不说。沈轻舞叹了口气,道:“师妹,你总打岔,让人家怎么说下去?” 叶伊人吐了吐舌头,这才掩了口,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昭,问:“那我不猜啦,前辈,后来呢?” 林昭道:“你猜的倒也不是全错,那妇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还带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得了怪病,说起来这病倒不难治,只是所需的药材中有一味龙涎香,却是难买。” 叶伊人问:“什么是龙涎香?” 林昭道:“龙涎香便是取自南海巨兽抹香鲸的肠内分泌物的干燥品。《本草纲目》载云:龙涎香可以‘活血c益精髓c助阳道c通利血脉’。它自来价格就十分昂贵,几与黄金等价。当时宝应四面都被洪水所围,根本出不去,而城中因为瘟疫,药材都比平常贵了十倍。像龙涎香这种药,除了城东同仁堂还存有一些,其他的药房根本没货。且便是那同仁堂的龙涎香,也涨到了一百两银子一斤。” 沈轻舞点头叹道:“大水无情,物价飞涨,原也是常事。那后来呢?” 林昭道:“说来惭愧,在下虽有心相助,但手边却也没有这龙涎香。身上的盘缠还要为其他灾民配药,也只有爱莫能助了。那妇人当时也不言声,带着孩子便自去了。” 沈轻舞道:“天地不仁,素以万物为刍狗,天灾之下人如蝼蚁,前辈便是有悲天悯人之心,奈何一个人,一双手,如何顾得过来那许多?人力总有尽时,这事原怪不得任何人。” 林昭叹道:“在下也以为那事就此作罢,谁知便才过了两日,在下却在宝应的人市又见着了她。” 沈轻舞“咦”了一声,和叶伊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难道她竟卖身求药?” 林昭叹道:“不错,当时我正好路过人市,只见听着那一声一阵的哀嚎,不由得心里起栗儿。正没奈何处,遥遥地看见靠墙的地方还围着一群人。我走上前一看,原来便是那妇人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地上摊着一纸鲜红的血书,上书”卖身求药“几个大字,字迹娟秀。她穿着斜开上襟的素白衣裙,眉舒柳叶,貌凝秋霜,如云的长发梳成两个清秀的发辫漫不经心地垂在胸前,只是一双如水的眼眸冷淡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已经漠不关心,旁边还围着一群闲人在那指指点点,有的说:‘好漂亮的女子。’有的说:‘再漂亮有何用?克夫克子,谁敢娶她?’有的说:‘造孽哟,可怜忠良之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有的说:‘自古红颜薄命,只是这雪伊伊这命也忒苦了些。’在下这才知道这妇人名叫雪伊伊,地上躺着的那孩子便是她的儿子柳随风。” 沈轻舞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就道:“雪伊伊?竟然是她?” 林昭道:“是,姑娘认识她?” 沈轻舞道:“谈不上认识,只是在青湖有过一面之缘,她本是忆华庭的未过门的妻子。”便将当日忆府婚变之事说了。 林昭叹道:“忆府婚变之事我倒也听说过,只可叹自古红颜多薄命。然即便如此,忆华庭堂堂‘江南大侠’,也不该让她沦落至这等地步。” 沈轻舞冷“哼”一声,道:“那忆华庭娶她也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林昭奇问:“这此话怎讲?” 沈轻舞只得又将阳光镇之事一一说了,听闻那忆华庭竟是北元奸细,林昭震憾之余,不免怒道:“堂堂‘江南大侠’,想不到竟是欺世盗名之辈,伙同公孙锦行那般伤天害理之事,冥狱妖人,果然人人得而诛之!姑娘烧了他们的炼尸之地,这件事可做得对了。” 沈轻舞不愿再和他纠缠这个话头,只问:“那后来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打赏!求收藏和鲜花!谢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回 却是无语对东风 书接上回,且说听林昭提起雪伊伊竟流落街头自卖自身,不免暗暗心惊。细问之下,原来当日林昭道路过人市,见那卖身妇人有些眼熟,且人市里的难民大都蓬头垢面,衣着褴褛,但那人一身打扮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而且从她面前摊着的血书来看,应该还是一位读过书的大家闺秀,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落难到这种地步? 林昭一念及此,不觉微微有些奇怪,略一思忖,想起就是前日来寻医之人,便拉过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低声问:“大叔,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这个雪伊伊原来大同镇总兵周尚文的幕僚雪千仇老爷子的女儿。唉,也是她命苦,今年雪家累遭巨变,她这才在这儿自卖自身的。” 林昭忙细问何故,那人遂叹道:“这也是天生的冤孽。闭门春尽杨花落,红颜命薄古今同。你看雪姑娘待人冷冷的,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原大同镇总兵周尚文的幕僚雪千仇老爷子的女儿,前年雪大人上书朝廷,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公秦福,事败被贬,雪家便就此败落了。” “他们家原是宝应的望族,她爹雪老爷子当年得意之时救过一个路过大同赴京赶考的贫困书生,那书生姓柳,后来升了扬州的道台,两家便结了亲,原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不想此事之后,柳道台一则怕受牵连,二则妄图攀附秦福,迎娶那后军都督府右都督,秦福之弟秦祥荫的女儿,便以‘好妒’为由,竟将雪伊伊休弃,便连亲生的骨肉柳随风也不要了,一并扫地出门。” 林昭“啊”了一声,叹道:“想不到这人竟凉薄如斯。” 那人道:“可不是嘛。可怜雪姑娘孤身一人,携子回乡后,原想和父亲相依为命,不想没曾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雪老爷子迭经惨变,竟一命呜呼了。雪姑娘没了倚靠,给老爷子看病又花光了家中积蓄,日子过得是越发的艰难了,这些年多亏了忆华庭忆大侠多为照拂。前些时候,忆大侠怜她们母子孤苦无依,原打算续弦雪氏,雪姑娘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也就同意了。不想他二人大婚之日竟又生变故。” 林昭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不料其中尚有这许多曲折。” 那人道:“这事江湖上都传遍啦。雪姑娘自那日婚变后,就回乡定居,母子二人靠着纺纱卖布勉强维生,日子虽是清苦,但总也过得下去。谁知如今一场大水,她儿子又得了莫名的怪病,雪姑娘没了办法,这才跑来人市挂起了‘卖身求药’的牌子。可您看她这一百两,这谁买的起啊。” 林昭早已听得没有了笑容,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万想不到竟会听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想到这位雪姑娘忠良之后,却命运多舛一至于此,不觉感叹;又联想到自己一世行医救人,对这等人间惨事却爱莫能助,又转觉神伤。便俯下身去,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对雪伊伊道:“姑娘,这龙涎香虽是难求,你这又是何苦?这点钱拿去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去医庐去了。 谁知这日午后,他正在庐中为人诊病,却见林楚君二领着那雪伊伊蹭蹭地进来,道:“爹,这位雪姑娘非要亲自来谢个赏。我这实在拗不过她”说罢又对雪伊伊道:“我爹是怜你身世,可不是要买你哟。你呢——叩个头就可以走了,咱们这正忙”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那雪伊伊已盈盈拜了下去,恭恭谨谨地嗑了头,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林昭,道:“伊伊感激林神医的好意,但伊伊只想靠自己的能力救治孩子。这十两银子,原璧奉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锭放在桌上,倒把满庐的病患闹了个面面相覷。 林昭心道:“想不到这姑娘倒有骨气,我若不能救下她的孩子,岂不是愧对忠良?”顿时心生豪气,朗声道:“姑娘慢走,你如此气节,在下好生钦佩。这样罢,你孩子的病,就由我林昭一力承担便是!” 雪伊伊浑身一颤,满面狐疑地盯着林昭,道:“林神医的意思是” 林昭道:“你孩子的病,的确是必需龙涎香方可医治,这龙涎香虽是珍贵,但这一百两在下也不见得就拿不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林楚君急道:“爹,咱们剩下的银两也不多了,还要为其他的病人配药。” 林昭道:“这个我自然晓得,这一份钱咱们绝不能动。”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对碧玉镯子,匆匆写了一张字条包好,交给林楚君,道:“你拿它给‘同仁堂’送去,请他们调一斤龙涎香来。” 林楚君急道:“爹,这对镯子可是娘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您” 林昭道:“咱们侠义中人,扶危助难本就是分内应该,何况救的是忠良之后?若是眼见忠良之后沦落街头卖身求药,你爹我如何当得起”侠义“二字,又何惜区区一对镯子?你去吧,想我林昭的名头,加上这对镯子,‘同仁堂’那位王掌柜该给几分薄面了。” 林楚君素知父亲脾气,决定了的事从无更改,叹了口气,正待离去,又被雪伊伊拦下道:“林神医,你肯为我儿如此尽心竭力,小女子实在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但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白” 林昭道:“我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思,所以在下斗胆请姑娘留下,如今水患滔天,瘟疫横行,医庐平素病人太多,小女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还请姑娘能帮个手,以工钱偿还就是。” 雪伊伊思忖了一番,终究救子心切,也只得应了。至此那雪伊伊便在医庐中留了下来,林昭践守诺言,自是悉心为柳随风调治,果然一日好似一日。 如此忽忽数天,一次清晨时分,雪伊伊外出采买药物,许久未归,林昭起初也不以为意,但直至黄昏时分,医庐都准备打烊了,却仍不见她回来,这才隐隐觉得事有不对。忙命林楚君照料病人,自己出去寻找。 才转过街角,便看见雪伊伊在前疾走,身后还跟着一个黄须白衫的大汉,口中直叫:“絮儿,絮儿,你怎么还是不肯原谅我?” 雪伊伊红着脸,一面走,一面说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絮儿是我娘亲,她早已过世多年,你认错人了,唉,你怎么就是不听。”说罢转身又行,那大汉见她走得甚快,情急之下,伸手便拉住她左手袖子。 雪伊伊嗔怒道:“你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用力一挣,嗤的一声,登时将那衣袖连着上襟扯了下来,露出白白的半边雪白的香肩,不由得又羞又急,她虽是学武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但突然间裸露了这一大段肩膀,却也狼狈不堪,叫道:“你大胆!” 忙将衣服抢过拉起,罩住肩膀,伸腿便向他“环跳穴”踢去,那大汉闪身一旁,道:“絮儿,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雪伊伊一踢不中,右腿横过,扫他下盘,那大汉向左跳起让开,正要说话,雪伊伊瞅准他下落之处,左足飞起,踢他面门。 那人急叫:“你听我说!”微一侧身,却仍无法避过这当面一脚,情急之下,右臂松脱,举手一挡,反腕钩出,又已拿住了她踢过来的右脚。雪伊伊更急,奋力抽足,那人左手自然而然地在她腿上一托一勾,竟又将她一只绣鞋勾了下来。 林昭见此人出手轻薄,雪伊伊不是对手,断喝一声:“淫贼!”一把金针便甩了出去,同时双手各捏了一根长针,施展“一线针”的手法,双手一高一低,高的一手向他咽喉疾刺,而低的一手则取他丹田。 那人一手扯下外罩长衫,便只那么一转,就把漫天的金针都兜了过去,道:“我和絮儿说体己话,你是何人好端端地来凑个什么劲儿?”同时呼地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竟是后发先至,林昭针未刺到,自己便要先被他一掌打中心口。 林昭大惊,急忙转回长针要刺他脉门,不料那人手臂略歪,避过长针,变掌为指,改戳他咽喉。 林昭招势已老,无法变招,只得退了一步,暗道:“此人功夫着实了得。”口中却啐道:“呸,你好色成性,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行那坏人名节的无耻勾当,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那人摇头道:“我怎么调戏她了?我才刚也不是安心的!” 雪伊伊道:“林神医,他是个混人,你莫要和他分证了,咱们走罢。” 那人听她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她和林昭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孤男寡女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当街打情骂俏,是视我如无物么?”说着,跟上前一步,左手又是一指戳出,点向他小腹。 林昭直叫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急忙反转手中的长针刺向那人“印堂穴”。 那人道:“哼,明公正道的,你也不过和我似的,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只略一低头,向前直冲,便这么一下,已将他一针避过,同时双手齐出,向他胸口抓去。 林昭大惊之下,急向后退,嗤的一声,胸口已被他抓下一块皮肉,不禁大叫一声,却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双臂一缩,将手中的长针当做判官笔,向那人两边太阳穴刺去。 不料那人眼见得林昭的长针直击而来,却仍是不闪不架,又是向前一冲,双掌扎扎实实的击在对方胸口。 林昭胸口如蒙锤击,只觉全身都震得隐隐作痛,嗓子一甜,向后直跌出了七八步远,勉力定住身子,这才知道对方武功之高实是自己无法想象,但此时若是脱身退走,不但雪伊伊难免要受此贼所辱,一生侠名也要付诸流水,不由得暗道:“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雪姑娘周全。”挺身又上。 那人一掌将他击退,原以为他必定知难而退,正要过去找雪伊伊叙话,不想林昭竟然挺身又上,不由得眉头一皱,叫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老夫饶你一命,还要来纠缠不休!”说罢展开掌法,两人又斗在一起。 那林昭武功本就不如人家,眼下又受了伤,如何还是他的对手,攸忽十数招之后,已是左支右拙,接二连三迭遇险招,只听得他一会“啊”的一声惨叫,一会又是“嘿”的一声闷哼,身上接连中掌,却犹自狠斗不退。 这时闻声而来围观的闲人越聚越众,本来寻常百姓听闻武林中人争斗,俱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殃及池鱼,但林昭这些日子以来在城中义诊,人人都识得他,此刻见他与人动手,这等热闹却是不看不行,一时看热闹的有之,为林昭加油叫好的有之,竟是谁也不走,将街角那里挤了个水泄不通。 那人见他如此难缠,倒也动了火气,暗道:“看来不出狠招,你是死赖不走了。”双掌倏向林昭胸口推出,这一推劲力极大,掌心隐现赤红,眼见林昭已躲无可躲得逞,正自暗喜。忽然人影晃动,一人从旁飞起,扑在林昭的身前上,大叫一声,代接了这一击。 林昭与那人同时收招,分别跃开,但见舍命救父的原来是林楚君。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周尚文:陕西人,嘉靖二十二至二十八年大同镇总兵。 秦福,字天锡,号升庵,广东人。嘉靖元年升为御马监左监丞,又调为御用监佥押管事,不久,升左少监。三年,升太监,准在宫中乘马。调到御马监,监督勇士四卫营务。五年,奉拿提督上林苑海子。七年,掌御马监印,提督勇士四卫营禁兵。十三年,总提督内西校场操练并都知监带刀。十六年,总督东厂。十七年,兼管尚衣监印。十八年,嘉靖帝南巡,由秦福留守京师,赐给符验关防。二十四年,升调司礼监。二十五年,提督先蚕坛,掌管处理有关祭礼及各种吉礼的事。二十七年再次督东厂。二十八年,掌司礼监印,开了总督东厂任司礼监掌印的先例,前后达四年之久,在任去世。 上述二位都是历史人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回 神掌无敌摧五毒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听了林昭转述,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万想不到此事还有如此曲折,听林昭说那人一直把雪伊伊错认絮儿,心下隐隐已猜到了几分,此后更听说他一掌推来,掌心隐现赤红,脱口便道:“啊,果然是五毒神掌!”不由自主地就向无名看去。 林昭叹了口气,恨恨道:“自然就是他了。” 沈轻舞默然半晌,心道:“你又怎知无名前辈与絮儿的恩怨纠葛,当日便连我这等毫不相干的外人都被他误认,何况雪伊伊既然是絮儿之女,母女二人面貌相似,更是寻常得很。”嘴上却说:“一时认错了人,也是有的,他这一下也是无心之失。” 林昭又道:“若仅仅只是误伤,那倒也罢了,小女当时中了一掌,呼吸微弱,我细查她的伤势,却瞧不出是被什么功夫所伤,只知她已身中剧毒,且带脉已被震断,无名下的实是狠手。我便道:‘小女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这般重手?’无名道:‘哼,你这汉子好不要脸,自己孩子都这般大了,还来勾引絮儿作甚?’我急道:‘你误会,我’话未说完,无名却冷笑道:‘你为了救她,连自己性命也可以不要。她又是日日在你家中,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好事?’” 叶伊人听到这里,忽然问道:“林前辈,孤男寡女为何不能共处,在一起又会出什么事?” 她自小长于映月宫,宫中全是女子,因此从来没听人说过男女大防,闺房之事。被她这么一问,林昭一时倒是难以回答。 叶伊人又问:“难道孤男寡女共处会妨碍练功?” 林昭一窘,只好答道:“不是,除了一些练童子功或许会受影响,其他的倒是不妨。不过他说的倒不是指这个,这个” 沈轻舞道:“师妹你别打岔,回头师姐慢慢告诉你。林前辈,那后来呢?” 林昭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幸好这丫头岔开了话题。她师妹天真烂漫,不解世事,若任由她这般追问下去,可真不知如何应对了。”忙说道:“后来我便道:‘我和雪姑娘只是道义之交,从来以礼自持。’雪伊伊也道:‘我都跟你说了认错了人,你却偏偏不听,还打伤了林姑娘,解药呢?’无名道:‘絮儿,你为何如此维护他?’我道:‘雪姑娘并不是维护我,只是仗义执言!她在我的医庐中帮忙,从来傍晚便归。这件事宝应人人知道,你若不信,一问便知。倒是你掌伤小女,快拿解药来!’无名道:‘哼,你勾引絮儿,我还没一掌打死你,只伤你女儿算是轻的了,还敢问我要解药?实话告诉你罢,我这掌毒自练成之日起,就没配过解药!絮儿不是一直叫你神医么?有本事你就自己治去罢!’说罢哈哈大笑,笑声未歇,人已去得远了。” 叶伊人问道:“难道这‘五毒神掌’当真这般厉害?连林前辈你都无法可解?” 林昭叹道:“在下毕生潜心医术,任何疑难绝症,都是手到病除,但”五毒神掌“所带奇毒,我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而中此剧毒后居然不会立时就死而缠入周身常奇二脉,更是匪夷所思。唉,我那‘神医’的外号,原就是江湖朋友抬爱,说来有点名不副实。如今看来,这”神“之一字,更是不敢妄称了。” 叶伊人大吃一惊,失声道:“毒入经脉?那不是中者无救,就算不死,也成废人了?” 其时天下学武之人,无不谙熟此理。俗话说“内炼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所谓内劲,即为人体真气。内劲的产生和运用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它需要在师父的口传心授下进行长期的导引经络c节节贯通c气沉丹田等磨炼。而经络则是内劲运行的途径。 《难经?二十七难》中有载:‘脉有奇常。十二经脉者,常脉也;八脉者不拘于常,故谓之奇经。’常脉者:手三阴经(手太阴肺经c手厥阴心包经c手少阴心经)c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c手少阳三焦经c手太阳小肠经)c足三阳经(足阳明胃经c足少阳胆经c足太阳膀胱经)c足三阴经(足太阴脾经c足厥阴肝经c足少阴肾经)。奇脉者有任脉c督脉c冲脉c带脉c阳维脉c阴维脉c阴蹻脉c阳蹻脉,又称奇经八脉。是以对人来说,尤其是学武之人,一旦经脉中毒受损,往往不死也必重伤。因此叶伊人甫一听说“五毒神掌”的奇毒竟然直接缠入经脉,才不由骇然。 林昭叹了口气,苦笑道:“就是这个话。世上但凡学医之人都有个毛病,就是碰上了毕生难逢的怪症,就有如酒徒见佳酿c老饕闻肉香。何况此番中毒的是小女,我妻子早亡,父女二人一向相依为命,因此在下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治好小女的病。只是要将他体内五毒神掌的奇毒驱出,当真是谈何容易?我潜心拟了一张药方,却邪扶正,补虚泻实,用的却是”以毒攻毒“的反治法,不想那掌毒极是怪异,非常无法祛毒,毒性反散入五脏六腑。”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道:“五毒神掌之毒乃是阴阳真气所化,药石无治,你不明就里,反用什么‘以毒攻毒’之法,难怪毒上加毒。”正待要说破,只听叶伊人又问:“世上还有这等怪事?那后来呢?” 林昭道:“后来,后来嘿嘿,后来雪伊伊雪姑娘见因她之故,累得小女受伤,心下好生过意不去,第二日上便留书出走了,如今也不知去向。雪姑娘走后,我又试了多日,始终不得其法。眼看小女的病势日渐沉重,却也无可奈何。洪水退却后,我便携了小女四处寻访灵丹仙药,数日前路过盱眙之时,恰闻城外绿竹林有‘通臂灵猿’出没,我知这灵猿之血可治百毒,但这畜生极通人性,狡猾非常,更兼力大无穷,寻常人根本无可捕捉,是以才在林中设下机关消息,单候那灵猿上当。至于后头之事,你师姐就知道了。” 沈轻舞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心中已有计较,当下便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对无名前辈如此恨之入骨。不过林前辈,有一件事,你可是大大的做错了。” 林昭奇道:“何事?” 沈轻舞道:“这五毒神掌之毒乃是阴阳真气所化,发掌之时,或是六分阳c四分阴,或是二分阴c八分阳虽只阴阳二气,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复不同,随心所欲,变化万千。寻常药石根本无治,便是靠这灵猿之血,也未必就能治得好了。” 林昭浑身一颤,这些日子以来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林楚君的病势,眼见沈轻舞如数家珍的说出其中诀窍,竟不由得呆立当场,口中喃喃只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沈轻舞笑道:“其实要解此毒并不难” 话未说完,只见那林昭如同找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冲上前就抓着沈轻舞的手臂,连声急问:“你有何办法?” 沈轻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五毒神掌当初也是参考了当年天山缥缈峰灵鹫宫的绝学——生死符。这‘生死符’入体之后,虽永无解药,但既是内家真气所制,只要以相应之法破解,便可拔出毒素,根治此症。五毒神掌,自然也是如此。” 林昭听她说的有理,心中一喜,忙问:“姑娘你懂得这破解之法?” 沈轻舞道:“我哪里知道,每个人发掌时用的真气不同,中掌的部位也大异其趣。我要想为林楚君拔除掌毒,首先就要知道她中掌时的部位,还有无名前辈发掌所用的真气究竟几阴几阳,否则若是稍有差池,非但掌毒无解,恐怕立即就有性命之忧。” 林昭沉吟了半晌,乃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我先救无名,然后请他亲自为小女拔毒了?” 沈轻舞笑道:“前辈聪明过人,果然一点就透。” 林昭想了良久,又问:“我如何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沈轻舞也不答话,忽地一掌挥出,拍在身旁的桌子上:“前辈你瞧这是什么掌法?” 她说了这句话,素手轻抬,只见金丝楠木地桌面之上,赫然竟出现了一个掌印,深及半寸。 那金丝楠木极为坚硬,乃是建筑c高级家具等优良木材。在专用于皇家宫殿c少数寺庙的建筑和家具。不料沈轻舞随手一掌,竟能在楠木之上留下掌印,林昭见她如此掌力,心中不禁暗暗叹服,且认得分明,沈轻舞虽只发了一掌,但这一掌的路数,却和那日无名所使乃是一路,略一定神,低头喘息道:“这是五毒神掌。” 叶伊人奇道:“咦?师姐你也会使‘五毒神掌’?” 沈轻舞道:“当日破庙之中,我曾蒙无名前辈传过这一十八路‘五毒神掌’。林神医,现在你该知道我的话没有骗你了吧。” 林昭想了一想,又向沈轻舞抱了抱拳,道:“我信你的话,可这无名当日明明说的绝不会救我女儿,便是我当真医好了他,他若不出手相救,又该如何?” 沈轻舞道:“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无名前辈和我交情甚好,我来和他说,包他救你女儿就是。” 其实沈轻舞话虽说得自信满满,但这番话半真半假,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要知道当年灵鹫宫的《生死符》虽有破解之法,但流传下来的只有记载了制毒c种毒之法的残章,当日无名传她五毒神掌之时也并没有教她破解之道,恐怕就连无名自己都不曾会,但这其中的弯弯绕却又殊不足为人所道了。 不过,如今见林昭终于愿意为无名疗伤,沈轻舞也是不经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若不如此,只怕此事也没个了局,只是将来打破了这个灯唬儿,那饥荒才难打呢。”想到此节,忽地想起一事,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又道:“林神医,我还有位朋友中了尸毒,只怕已经拖不得了。好歹请前辈一并看看。” 林昭道:“我心里有数。” 转身出屋,不多时又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个绿色的药丸,递给沈轻舞道:“把它化在水中给你那位朋友服食。” 沈轻舞伸手接过,但觉芳香扑鼻,闻到气息已遍体清凉,暗道:“想必这就是那九蕊仙桃露了。”忙依言给陈玄生服了,问道:“这便好了吗?” 林昭认真看了看陈玄生的脸色,又搭了一回脉,轻“咦”了一声,忽道:“他此前还中过毒?” 沈轻舞讶然道:“没有呀。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昭道:“他的身体中另有一种很特殊的毒素。嗯,是断肠草钩吻c金蜥蜴c鹤顶红c箭毒木混合而成。” 沈轻舞听得这些毒药有些识得,有些却连听也没听过,但那断肠草c鹤顶红却是知道的,毒性之烈冠绝天下。这一吓几乎六神无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略定了回神,忙问:“怎么,治不好么?” 林昭道:“治是治的好,这种毒若是普通人中了倒还不觉怎样,但对练武之人来说却是极为歹毒,只因它平素倒还相安无事,但却可随着你内功的加深逐渐侵入你的经脉之中。一旦毒气入经,那便神仙难救了。不过姑娘可以放心,老夫医术虽然微末,但还有办法治好他,只是颇费些功夫罢了。”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这才略略放心,暗道:“玄生是何时中了这等怪毒,我们天天在一起,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是了,那日忆府婚宴上,他死也不肯说出自己的行踪,后来我问他也不肯说,起初还道不过些许小事不值得理会,难道,难道竟和此事有关?待他转醒,我倒要好好问问。”嘴上却说:“有劳林神医费心了。” 林昭道:“无妨。所幸他修为尚浅,否则毒素随真气进了奇经八脉,那可就为难了。” 沈轻舞娇嗔道:“可不是嘛,他自己武功低微,却偏偏喜欢行侠仗义,好管闲事,真是让我头疼至极。” 林昭笑道:“姑娘如此着紧于他,这人是你的小情人吧?” 沈轻舞俏脸一红,道:“前辈你莫要取笑我。” 林昭哈哈一笑,道:“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好笑了。只不过” 沈轻舞问:“不过什么?” 林昭却不回答,只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只不过这人若果真喜欢行侠仗义,只怕心性耿直,而姑娘任意率性,于正邪是非看得极淡,只怕他未必是你一生良人,但这话又如何对你说的出口?” 那林昭又走到无名跟前,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端的是生死难料。眉头一皱,问道:“无名这厮武功奇高,当世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是谁这么大本事,竟能伤的了他?” 沈轻舞道:“是个西藏来的番僧,法号年则。” 林昭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无名的脉门,片刻又道:“他是伤在密宗的龙象般若功之下?” 沈轻舞道:“是。” 林昭道:“龙象般若功虽然厉害,但这番僧还没练到十足的火候。嗯我估摸着他最多练到第八层。” 沈轻舞见他不过搭了片刻的脉搏,能说出无名伤再何种手法下,那还不奇,奇就奇在竟连对方练到几层的功力也一清二楚,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又见那林昭取出一枚金针,在无名心口周遭穴道连点数下,然后又从一旁的柜种取出几颗药丸再给他服下,道:“他这伤也不难治,我现在已用金针护住了他的心脉,又给他服了镇痛的药。你帮我把他们挪到一起。” 沈轻舞依言把无名和陈玄生一并搬到榻上躺好。只听那林昭又道:“我这便用一线针为他们疗伤拔毒,但我疗伤之时,经不得任何打扰。你且在一旁给我护法。若有人前来打扰,那可”话未说完,但言下之意也已昭然若揭。正是: 才把恩怨化云烟,又闻奇变犹堪怜。 爱恨情仇江湖路,傲剑风雨摧几度。 风冷日斜映黄沙,静山止水皆为家。 剑光刀影时为客,只留临江垂钓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回 啸长天剑光刀影 书接上回,且说林昭以“一线针”为陈玄生c无名疗伤,请沈轻舞代为护法。 沈轻舞素知这疗伤之法与一般打坐修炼练到要紧关头时道理相同,在功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半刻受到外来侵袭,或心魔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小则受伤,大则丧命,最是凶险不过。是以武林人士练功之时,往往是在荒山野岭人迹不到之处,或干脆闭关,有的还需要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护持。乃道:“前辈大可放心。便是一只苍蝇我也不会让它飞进屋去。”说罢,唤上叶伊人便走出了茅屋,轻轻带上房门,心知此事干系甚大,可以说事关陈玄生和无名二人性命丝毫不敢大衣,自提了长剑和叶伊人守着门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觉过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晚,一轮新月已挂在大树之巅。叶伊人突然“咦”的一声,轻声道:“瞧是谁来了?”只见山冈下有两人在长草丛中蛇行鼠伏般上来。这两人轻功甚高,走得又极隐蔽,显是生怕给人瞧见,但叶伊人眼尖,远远便已望见。 沈轻舞侧耳细听了一会,低声道:“这两人鬼鬼祟祟,但行走之时脚步极轻,武功大是不弱,这会儿到医庐来必有缘故,咱们可要小心。”话音刚落,听得践草步石之声轻轻传上。接着一人道:“师父,便是这里了。”另一人“嗯”了一声,问道:“你可探清楚了?”先前那人道:“弟子亲眼所见,那姓沈丫头的和林昭争夺灵猿未果,林昭便携了灵猿到得此处。”原来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年则上师和强巴! 沈轻舞见到二人,也知他们定然是冲着灵猿血而来,心中暗暗叫苦。但此刻林昭正在里面为陈玄生和无名疗伤,眼下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去打扰的。情急之下,只得对叶伊人道:“你且别出来,看我眼色形事。”说罢现身拦在屋前,冲年则道:“你这和尚还敢到这里来讨死?” 年则上师见她拦在头里,也是微微一惊,道:“怎么,凭你这小丫头也敢来拦我?” 沈轻舞道:“小女子自然不是上师对手,不过无名前辈此时正在屋里拜访林神医。你不怕死,就尽管进去试试。”其实她也不知道当时在树林之中,无名重伤倒地之事被强巴知道了多少,更不知他是否告诉了年则上师,但急切之间并无法可想,也只好赌一赌了。 不想她这一下歪打正着,那日强巴急于逃命,于后头之事全然不知。那年则上师听说无名也在里头,倒是怔了一怔,他当日被无名以“万魔朝宗”一招逼走,对无名实在有些忌惮,但他身中五毒神掌,虽以自身深厚无比的内力强行压制,但深知治标不治本,将来总有毒发的一天,此事性命攸关,如何肯凭沈轻舞三言两语就此退走?遂道:“贫僧是来求医的。无名在不在这里与我有什么相干?”说罢又往前闯。 沈轻舞忙伸手拦住了他,道:“前辈有吩咐,他和林神医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能打扰。别说是你,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只有请他在这等上一等。” 年则上师暗想:“无名既在此,他的武功略胜于我,若是动起手来,又该如何是好?但若就此离去,将来掌毒发作看来只有设法先逼出那‘神医’林昭,再擒下此人,以他为质讨取灵猿血。”心下暗自计议了一番,冷哼道:“我在藏地之时,素闻中原‘神医’林昭侠行天下,原来是浪得虚名!” 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大声,只震得满山皆响,显是内力充沛,虽不威猛高昂,但功力之淳,竟是不弱于当世绝顶高手。 他刚一发声,沈轻舞便只觉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如受重击,接着胸口如压了千斤巨石,极不舒畅。再听到第三句时,一颗心似乎要给迫得停止跳动,斗然惊觉:“若他再喝一声,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力衰竭而死?”急忙宁神屏思,运起师门所授“冰心诀”内功。 好在年则上师说完几句,倒也不再出声,过得好一会儿,沈轻舞方觉心跳渐渐趋缓,不免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暗想:“他中了五毒神掌,又挨了无名前辈的‘万魔朝宗’,竟然还有如此充沛的内力。这番僧一身修为当真非同小可。” 她这边震惊,那叶伊人躲在暗处,更是叫苦连天,她内功修为本就不如沈轻舞,更是震得她直想站起来大喊大叫一番发泄胸中压抑,接着更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险些涌了出来。所幸灵台仍有一丝清明,暗道:“不行,我千万要忍住!此刻出去,只有暴露行藏,坏了师姐的事。”连运“冰心诀”,好容易才强行忍住。又向外看去。 年则上师几声大喝,却见屋中之人毫无动静,心道:“我这一喝,用的乃是狮子吼的内功,虽是喝问,实为邀击,何以竟然一点没有反应,难道无名不在屋中,这丫头却是诓我?” 心中随即起疑,道:“小丫头,我要进屋去找林神医,请让开罢。”说罢僧袍挥出,沈轻舞只感一股大力欲将她身子掀起,不敢运劲相抗,心中默念:“它强任它强,轻风拂山冈,它横任它横,月光照大江。”随着来力势头,向后翻了一个筋斗,却仍是拦在屋前,急道:“上师稍等,我有话要说。” 叶伊人躲在暗处,暗想:“不知师姐要说什么。这个大和尚c臭贼秃要抢灵猿血,又怎么会轻易听她的话。” 正想着,果又见年则上师二话不答,见一出手没能翻倒沈轻舞,反手发掌,猛又向她拍去。沈轻舞不敢接他掌力,回臂出指,径点他手腕穴道。 岂知那年则上师突然伸出食指,快如电光石火,手指尖和她手指尖在空中对准了一碰。沈轻舞只觉突然间指尖正中一麻,身如电震,叫声“啊哟”,向后又退了几步,站定身子。暗想:“单凭功力,我和这番僧差得实在太多,不可硬拼。”也不打话,左臂后抄,回振反弹,右掌侧绕,掌心隐现赤红,拍向年则后肩。 年则上师冷笑道:“哼,五毒神掌!可惜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右肩一沉,避过来掌,左手从沈轻舞腋下穿过,绕至背后抓住他左肩,右手五指成爪,扣向她咽喉,竟是要凭自身深厚功力将沈轻舞咽喉抓碎。 沈轻舞身子斜斜下跌,又觉肩头被拿,心知不妙,连忙使开“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迅速用右小臂向左下弧形沉挂敌右肘弯部,一抖即转。接着,回手用掌背c小臂向敌右面c颈部鞭出。右脚在下向前逼住其左脚外侧,上下合劲。 这一招乃是“沾衣十八跌”中的“斜步单鞭”,若是功力相若之人,必被向后跌出。但沈轻舞与年则功力相差太多,自然跌他不倒,她出此招,也只求脱身。果然甫一使劲,登时又觉一股巨力反震而来,沈轻舞连忙借势向后跃出。年则赞了一声:“好!”挥掌又上。沈轻舞忙道:“且慢!” 年则上师见她几次三番阻拦自己,心中疑惑更甚,暗道:“若是无名真在屋里,这丫头何以如此怕我进屋?这其中必定有鬼。”想到这里,更是急欲前去夺取灵猿之血,但沈轻舞拦在前头,若是动手伤她,又怕无名真在屋内,知道自己伤了他的人,两边再动起手来,自己夺血救命之事就难办得很了。当下只得耐了性子,皱眉道:“怎么?” 沈轻舞道:“论起拳脚功夫,小女子自然不是上师的对手,前日上师与无名前辈在树林酣战之后,前辈曾传了小女子几手剑法,说是他想出来破解上师‘万法刀轮’的秘招,如今小女子斗胆,想在上师手下印证印证。” 那叶伊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无名又传师姐什么剑法了?哎哟不好,师姐这些旁门左道的剑法越学越多,只怕已走入了邪道,师父知道了,这可怎生是好?” 正没理会处,只听年则上师弗然道:“你是无名的传人,贫僧本不想为难你,但贫僧眼下没功夫指点你,小丫头你若是再不让开,休怪” 沈轻舞忙道:“我我只出十招,十招内倘若胜不得上师” 年则上师心中大怒:“你这小女娃敢公然向我挑战,已是大胆之极,居然还限定十招胜我。你如此说,直是将我视若无物。”冷冷的道:“倘若你十招内胜不得贫僧,那便如何?” 沈轻舞道:“那小女子也算是尽了力,只是本事不济,拦不住上师,想来无名前辈也不会怪我任人擅闯之罪。” 年则上师略做沉吟,忽然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说罢又从身后取出一对刀轮,正色道:“你既说学了无名的新招专破我的刀轮,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这对刀轮乃是金刚所铸,锋锐无比,吹毛断发,若是待会有什么损伤,可别怪贫僧事先没有提醒你。” 叶伊人心想:“这番僧武功如此厉害,一声大吼差点没把我震傻了。师姐怎么主动和他动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正想着,却听沈轻舞道:“这是自然。上师的‘万法刀轮’已臻化境,日前大师和无名前辈过招之时,无名前辈对上师的这一路轮法也是钦佩不已。小女子刚得无名前辈传授,学得几招剑法,如何敢妄想胜过?不过能在威震天下的‘万法刀轮’之前走上十招,也是虽败犹荣了。” 年则上师听说连无名也对自己的轮法赞誉有加,不禁心中微微得意,暗道:“原来无名心里也对我甚是佩服。”心念未已,忽见沈轻舞脸色一变,娇叱一声:“看剑!”一道青光闪过,沈轻舞掌中长剑已经快如闪电般地刺了过来,剑尖轻颤,就像是一条灵蛇一般不断的舞动,几分凌厉,还带着几分诡异。正是她自创的“噬魂剑法”中的招数。 年则上师一惊:“这丫头好狡猾,竟然偷袭!”但见这一剑不但来势奇快,而且剑法变幻,甚是奇妙,不由得又是一惊:“这剑法高明至极。”想要格挡,忽地发现自己无论挡上挡下,挡左挡右,竟是都格不开这一剑,原来此剑已封了自己上身九大要害,不由自主地,只得退了一步。 其实沈轻舞这些日子根本没得无名传授什么新招,她所使的就是自创的“噬魂剑法”,这剑法不但融合了无名的剑法,更融合映月宫的“明月剑法”,甚至其他数家武功。乍使出来,单以招数而言,就是无名亲自,也要避退几分。年则上师一时轻敌,甫一动手变落了被动。 沈轻舞一剑逼退年则,心中一喜,正要挥剑抢上,蓦地只见那年则上师左臂猛地横伸,刀轮斜砸,手掌自左下方仰拍,刀轮自右上方击落,刀未及身,掌风刀气已然刮得她生疼。不由得又是一惊,当下无暇细想,又是一剑斜刺,长剑颤动,指向年则上师左目,这一剑又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年则上师刀轮本来已然砍到,但沈轻舞长剑极快,剑尖已然距离左眼不到一寸。 但她这一下却是兵行险着,虽然能刺瞎对方一目,但年则上师这一刀轮下来,她却是必死无疑,但她暗想年则上师一代宗师,若是跟个后辈动手也闹得毁目受伤的下场,面子上须不好看,因此绝不至于和自己两败俱伤。果然这一剑刺出,年则上师似乎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再退了一步。 他本来距离茅屋就近,这一下连退两步,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靠近了茅屋的大门口。沈轻舞两招得手,正自大喜过望,忽地心念一动,叫道:“不好!上当!”挺剑疾刺! 那年则上师哈哈一笑,道:“丫头倒也机警得很。可惜太迟了!”说罢,又喝了一句:“?,?!”(藏语:强巴,动手!)右臂前挡,一股澎湃无比的真气汹涌而出,竟将沈轻舞的长剑激得偏了一偏,跟着反手一掌,拍在木门之上。只听喀喇一声响过,木门向两旁飞开。 沈轻舞大惊失色,已知定然要被年则上师识破行藏,心下大急,暗道:“这番僧要抢灵猿血倒无所谓,但他几番败在无名手上,若是趁机向前辈报复,那可如何是好?”她前生出身冥狱,于魔教中挟私报复之事实是见得太多,连忙想要闪身入内。忽听得身后一声断喝:“哪里走?”跟着一根庞然大杵携着劲风猛地击落。原来却是那强巴出手邀击。 沈轻舞闪身避过,还了一剑,刺他咽喉,这一剑既不是“噬魂剑法”c也不是“无名剑法”,甚至连“明月剑法”都不是,只是普通剑法中极平常的一招“白虹贯日”。若依着剑理,强巴只要后撤一步即可躲开。但沈轻舞出剑的目前也并不在于伤人,只是想逼退强巴,然后进屋去缠住年则,不料那强巴竟然也是不闪不避,伸手就去抓她的剑锋,右手横杵扫来。 沈轻舞一愣一下,长剑竟给他死死抓在手中,眼见得金刚杵直击而来,砸向腰间,来势端地是十分厉害,蓦地身子随风飘出,竟跃上强巴手中所握金刚杵的杵身,同时清喝一声:“还不撒手!”长剑猛抽,登时把强巴一只左手割得鲜血淋漓,但也便这么绕得一绕,已被强巴阻在了屋外。 那强巴虽然手掌受伤,但却也十分彪悍,竟然不管不顾,又是回身一杵,向沈轻舞向脸上刺去。这一杵势道厉害,便连沈轻舞也微微一惊,急忙拔剑挡架。那强巴一击不中,一杵跟着一杵,忽而窜高,忽而伏低,竟是状若疯虎一般,招招拼命。 沈轻舞见他如此打法,心中已知其用意,但一时之间倒也不易脱身,眼见得年则上师大笑声中,人已踏进了茅屋,急忙大喊一声:“师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一卷快要完结了。求推荐求收藏求鲜花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回 护灵血此身何惧 书接上回,且说那年则上师施计赚开屋门,见屋中一青年文士正疾步绕着两个横躺在榻上之人左一下右一下地施针,心中当即猜到了几分,又见到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对头无名,只见他脸色憔悴,双唇紧闭,想来受伤必极重。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无名先生,咱们又见面啦。” 两眼四下一扫,果见木桌上摆着一碗鲜红的液体,红澄澄地煞是好看,同时异香扑鼻,心下便知是那灵猿之血,不由得大喜过望,忙抢身上前,伸手去拿。 突然间青光闪动,叶伊人已然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剑尖刺向年则上师手腕,喝道:“放下此物!” 这一下来得好快,岂知他快上师更快,身子一侧,已欺到了叶伊人身旁,随手将那小碗递出,放入叶伊人左手,笑道:“给你!” 叶伊人一怔,不及细想他用意,便即拿住,不料右腕一麻,手中长剑已被对方夺去。跟着年则上师倒转长剑,斫向叶伊人左腕,喝道:“你也放下此物!” 叶伊人大吃一惊,眼见寒光闪闪,剑锋离左腕不及五寸,缩手退避,均已不及,只得反掌又将那盛着灵猿血的小碗递了回去。 年则上师哈哈大笑,一手托着药碗,一边就向外闯,叶伊人与他甫一交手,就给人家夺了长剑,实是生平未有之败,也知自身武功和对方相差太多,又想到眼前林昭正在医治无名与陈玄生的紧要关头,只要二人痊愈之后,无名便可出手解救林楚君,也算是两全其美,这灵猿血失与不失实在已是次要,只要这番僧不对二人横加伤害,那也罢了,因此眼见年则上师直往外走,也不敢阻拦。 谁知那年则上师经过无名身边,忽然腾出一手,忽地就向无名膻中要穴拍下,掌未击到,以是虎虎有声,正是他的得意绝技“龙象般若功”中的招数。 这一手变起突然,任谁都是措不及防,眼看无名和陈玄生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林昭正全力施针无法出手,师姐又被强巴绊住,叶伊人无法可想,只得银牙细咬,伸出双掌去硬接年则上师这一招,只听“砰”地一声,整个人如遭锤击,狠狠地向后摔了出去。 而另一边,沈轻舞和强巴斗得数招,起初也并无伤人之意,只求迅速脱身,但见那强巴始终痴缠不休,心下不由得暗想:“如此打斗下去未必是个了局,年则上师武功奇高,我都不是对手,何况师妹?”想到这里,心中杀机陡现,娇叱道:“强巴!你这是自己作死,可休怪本姑娘无情!”随即展开“噬魂剑法”,当下一剑快似一剑,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 一时之间,奇招迭出,只压得那强巴透不过气来。他武功原就不及沈轻舞,那日树林之中,沈轻舞初创“噬魂剑法”之时,便已追得他上蹿下跳。如今她又急于脱身,杀机已现,这“噬魂剑法”施展开来,招招凌厉,简直神鬼莫测,更兼以犹如雷轰电闪般的手法使出,只逼得强巴越来越是狼狈。 如此堪堪数招一过,忽听得茅屋之中传来一声女子惊呼,沈轻舞听得分明,正是师妹叶伊人的声音,心中一凛,暗道:“不好!”知道再也拖延不得,剑光闪处,那强巴只觉寒光一闪,就没瞧清楚她这一剑究竟刺向何处,接着便是眉心骤然一痛,接着仰天摔倒,一缕鲜血缓缓自眉心溢出,已然是不活了。 沈轻舞一剑刺杀强巴,连忙闪身进屋,此时叶伊人恰巧被年则上师一掌击退,直向后摔出,沈轻舞连忙一把托住她,谁知素手甫一接触叶伊人的身体,突然又一股巨力涌至,措不及防之下,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跌了一步。 沈轻舞急忙运劲站定,可是已心浮气粗,俏脸涨得通红,心中大吃一惊:“这番僧的功力竟持续得这么久!这还是在他中了无名前辈的五毒神掌,内力有所损耗之后,若是他功力未损之时与我动手,我这条小命还在吗?这年则上师当真是名不虚传,难怪当年狱主以天下四绝之尊,也仅能胜他半招。” 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此前虽是一剑逼退了年则上师,但他那是故意为之,若是当真动手,自己只怕是立时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占着招数奇诡,对方一时没有见过,无从捉摸。能撑得一刻是一刻,只要能拖到林昭施救完毕,便算是大幸了。 一念至此,沈轻舞当展开“魅舞”身法,围着年则上师飞驰不歇,剑如流水,年则上师身上僧衣微微鼓起,真气流转,护住了全身。一面取出刀轮,进退趋避,左拨右挡,兀自好整以暇的啧啧连赞:“好剑法,好剑法!” 此时沈轻舞看来虽然处处主动,其实处处都落在下风,满天闪动的剑光根本无法攻入一招。年则上师脚下却未移动方寸,宛如中流砥柱,坚如磐石。暗自想道:“此时要取她性命,也并不难,但她这剑法极尽奥妙,岂能不瞧个明白?” 他本就是好武之人,而学武之人遇到了精妙的招数,又有哪一个肯错过良机不去瞧个明白?一时好胜心起,一心只想凭招数取胜,原可轻易化被动为主动,但这一来反而被自己缚住了手脚,沈轻舞又招招进逼,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叶伊人受了年则掌伤躺在一旁,暗想:“师姐从何处学来如此高明的剑法?”只瞧得目眩神迷,几不知身在何处。 如此又过数招,年则暗道:“这丫头如此难斗,若再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只怕夺血之事节外生枝。”此时沈轻舞的剑势路子已被他摸准了三分,蓦地只听他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左臂微偏,让开剑锋,刀轮直递了出去,沈轻舞只觉眼前白光闪动,敌人刀轮已斩到面前尺许之处。这一下别说抵挡,闪躲也已不及,无奈之下,只得用剑相格,只听“叮”地一声,一道剑光,冲天飞起,沈轻舞长剑脱手,踉跄后退,终于跌倒! 原来却是年则上师以浑厚无比的内力灌注刀轮之上,将沈轻舞长剑震飞,沈轻舞摔倒在地,抬头看去,只见那长剑正自半空中向下射落,不偏不倚,正直直向着林昭顶心贯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忙叫道:“林神医小心!”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兀无比,便连倒在一旁的叶伊人也惊得呆了,张大了嘴竟一声儿也发不出来。眼见得长剑直插下来,林昭此时正在陈玄生身上全力施针,躲无可躲,但他若不闪避。这一剑势必从他顶心贯入,将他钉在地下。 此时沈c叶二人均已受伤倒地,无可施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昭陡地伸出左手,两指轻轻一捏,竟然在那剑尖离他顶心不到半寸之际,堪堪将剑锋夹住,但也因此牵动了内息,右手的长针偏了一偏,扎在了陈玄生“天容穴”上。 蓦地只听得陈玄生“啊”地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直跳了起来,状若疯虎,面目狰狞,直扑年则上师而去。 年则上师见他忽然扑来,眉头微皱,僧袍挥出,想要将他趋退,但不料这陈玄生力气好大,他这一拂之功,便连沈轻舞都接不下来,但那陈玄生竟然只顿得一顿,便仍直扑而至。 年则上师微“咦”了一声,陡出一指,疾点他“巨阙穴”。陈玄生忽地背过身去,便只这一转身,已将“巨阙”要穴让过,跟着一腿踢出,竟是撩向年则上师下阴的毒招。年则上师又是一惊,暗想:“这小子什么怪招如此阴狠?”闪身让过,挥起刀轮去斩他腰际。 陈玄生飞身跃起,双足连环猛踢,年则上师大惊,向后急退。只听那陈玄生口中“嗬嗬”有声,忽然反手拍拍拍连打自己三个耳光,年则上师又是一愣,暗想:“他这是又是什么招?”只见陈玄生双手据地,翻身一滚,两手就势伸出去抓向自己双足。年则上师知他力大,不敢以真气反震他手爪,只能跳起让开。 那年则上师见陈玄生有时招数精妙无比,有时又比街头流氓还有不如,但无论他如何出招,俱是希奇古怪,诡异绝伦,出手之恢诞无状,竟叫年则这等大宗师也差愕难解。这般忽忽几招,蓦地又见陈玄生欺身疾攻,中门大开。年则上师大喜之下,忙伸出手指去点他“人中穴”。 这一指去势快极,哪知刚触到他脸皮,陈玄生微微侧头,竟然张口就咬将下来。这一口若是咬实了,只怕自己的手指非断了不可。 年则上师连忙缩手,借着夜晚微光之下,只见那陈玄生一口森森白牙,面容狞恶,直若阿鼻地狱的修罗恶鬼,饶是他武功高强,天下可敌者寥寥数人而已,但他毕竟是信佛之人,更信神怪之说。如今见这陈玄生如此疯狂,心下害怕,暗想:“我既已夺血成功,掌毒可救,又何必在此和这怪人纠缠?”惊呼一声,虚晃一招,竟然飞身逃开,对横死在屋外的强巴尸体看也不看一眼。 沈轻舞躺在地上,见陈玄生虽是转醒,但仍是神志不清,见人就咬。心中茫然一片,喃喃直问:“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眼见得那陈玄生吓退了年则上师,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看到他眼里的象征死亡的血色,原本英俊的脸庞现在扭曲成了一副恐怖的样子,心中大急,连声的呼喊他的名字。 陈玄生恍若未闻。反而冲着沈轻舞伸出了手,那手上的指甲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仿佛地狱的使者一点一点的宣告着死神的降临。 沈轻舞的惊慌到此际已至极处,她自己的长剑已失,眼看叶伊人躺在身边不远处,长剑丢在地上,下意识的就伸手抓过她的长剑,挥手就要一剑刺去,但甫一动作,又想:“我怎可伤了玄生?”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眼看着陈玄生越走越近,只得勉强的站起身想要逃开,但她适才硬接年则上师的刀轮,受了真气的反震,一时之间竟然行动不便,不由得又摔倒在地上。 正无法可想,蓦地只见背后人影一晃,原来却是林昭飞身而上,一指戳出,随手便点了陈玄生腰间“神阙”c胁下“膻中”c喉头“廉泉”c左胸“鹰窗”数处穴道,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实是生平少见,当真令人好生佩服。陈玄生要紧大穴被制,顿时浑身抖若筛糠,跟着缓缓软倒在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回 柳暗花明又一村 书接上回,且说年则上师夺得灵猿宝血,本欲再趁此良机掌毙无名,不料先是遭叶伊人c沈轻舞横加干涉,接着又被陈玄生怪诞招数惊到。他毕竟急于给自己疗毒,不想多做纠缠,当下退走。 然沈轻舞见心上人虽是转醒,但疯魔之症却更甚从前,此刻心神已乱,见林昭出手点倒了陈玄生,还道他突然出手伤人,惊怒之下,喝问一声:“你干什么?”挺剑就欲刺过去,随即想到林昭这是志在救人,自己定了回神,问道:“林神医,怎么会这样?” 林昭长叹了一声,道:“天意,天意!” 原来他这一针本是“一线针”的最后一招,只要运劲于针尖之中,落在陈玄生的“天鼎穴”内,就算大功告成!但“天鼎穴”属于手阳明大肠经,而“天容穴”则属于手太阳小肠经,偏偏两穴相距极近,但疗效却是大不相同,这一下误中“天容穴”,不但前功尽弃,反而更将陈玄生所中毒素全数倒流,逼入了血脉之中。真可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沈轻舞听到林昭转述其中原委,心神剧震,急问:“不是说服食了‘九蕊仙桃露’便可以解去尸毒了吗?” 林昭道:“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你这位朋友中尸毒之日尚短,因此可以‘九蕊仙桃露’将周身百骸的毒素尽数拔出,但并不是就能排出体外,是故仍需以‘一线针’之法将凝聚的毒素通过人体七窍导出。唉,可惜功亏一篑。” 沈轻舞听得这里,不由呆立当场,半晌做声不得。 她两世为人,生平大风大浪经了不知多少,哪怕再危险地处境,再棘手的难题,她会头疼,会烦躁,会踌躇,会权衡,会仔细思索,会郑重对待——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身经百战历经沧桑的老者似的,生生死死都能看得淡了,不当一回事。但却从未有一次,如今天这般彷徨无助过,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只呆呆地坐着,也不知此事究竟该怪得何人,要说是年则上师不好吧,可他虽意图伤人,却实实在在只向无名动过手,并未出过一指加害陈玄生,说是怪林昭吧,可他已然是尽心竭力地救人了,难道自己当真这般命苦,就算没有林楚君从中作梗,情海无波,和陈玄生之间也无法鸳盟得谐么? 想到这里,沈轻舞更是脸如死灰,忽然一只手从旁伸出,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之上。沈轻舞茫然地转过头去,见是叶伊人,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此时身旁多了一人,胆子总是大了一些,又问:“可还有别的办法?” 林昭苦笑道:“若是灵猿之血未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唉,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沈轻舞心中一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没理会处,忽听得耳旁又传来一声呻吟,几人忙扭头去看,原来是那无名已悠悠转醒。林昭伸出手去,一搭他的脉搏,又伸手探她鼻息,片刻便道:“所幸总不算是全然无功。先生的内伤已算好啦。” 无名自那日树林中昏迷之后,一直人事不知,此刻微微睁眼,见身处医庐之中,正自有些奇怪,一转头又看到沈轻舞坐在一边,这才猜到大约是她请人救了自己,微微一笑,道:“丫头,多谢你啦。” 沈轻舞此时正为陈玄生之事心烦意乱,如今见无名醒来,说话中气已稳,看她脸时,虽白中泛青,全无血色,然一层隐隐黑气却已消逝,心下总算略有宽慰,勉强一笑,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前辈你没事了就好。” 林昭道:“你所受的本是‘龙象般若功’的掌伤,这‘龙象般若功’每一击都有十龙十象的威力,受了龙象掌力所伤之人,往往经脉尽断,无可救药,幸亏你的内功深厚,这才抵受的住。如今伤势已无大碍,只要略做休养,当可复原如初。不过无名先生休养好之后,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那无名冷眼斜了他一下,问道:“你是何人?” 林昭一愣,道:“在下林昭,你不记得我了吗?” 无名摇了摇头,道:“‘神医’林昭?我听过你的名字,不过却没见过你。” 林昭愕然道:“这当日宝应街头,先生先生在下和先生曾动过手,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他原想说“先生强掳雪伊伊,在下一时气愤不过和先生动手。”但此事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毕竟太过难听,再说自己还有求于人,是以忍住了不说。 无名本有疯病,当日在宝应见到雪伊伊之时,见她面容和絮儿有七八分相似,经不住旧疾复发,后来虽与林昭缠斗了半天,但他平生与人争斗无数,哪还记得这许多。此刻听林昭说起,隐隐约约地好像似有此事,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倒不如何在意,随口问道:“或许有吧,那又如何?你要找我报仇么?” 林昭苦笑道:“我这点微末的本事,就连这个小丫头也打不过,如何还敢和先生动手?” 无名道:“这也罢了,那你说有事求我,却是何事?” 林昭道:“当日和先生动手过招,小女一时救父心切,不甚伤在先生的五毒神掌之下。如今缠绵病榻,我年近半百,此生只有这一个女儿,还请先生大人大量,为她治好掌毒。” 无名此时已然想起当日宝应之事,不由得冷笑道:“当日我在宝应街头就曾说过,我的五毒神掌无药可解,你怎么不信?” 林昭不敢与他争辩,又是一揖,道:“在下知道得罪了无名先生,这里先向先生赔罪了。但小女” 话未说完,只听无名又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这人虽有时脑子不大清楚,但平生做事也向来说一是一,我说无药可解,那便是无药可解。” 林昭一愣,失声道:“先生的五毒神掌源自宋时灵鹫宫绝学‘生死符’,这‘生死符’既有破解之法,为何先生” 无名冷笑道:“你倒是打听得清楚。不错,我的五毒神掌的确是源自‘生死符’,这‘生死符’也的确是有破解之法,但‘生死符’流传至今的只有记载了制毒c种毒方法的残章,其破解法门早已失传多年,别说我不会,就是当今世上,只怕也没有一个人会。” 林昭听到这里,整个人如遭重击,喃喃只道:“这这”“这”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知无名堂堂一代宗师,断不至于欺骗自己,可那沈轻舞明明说了五毒神掌有法可解,自己这才出手救人,难道是她在骗人? 想到这里,猛地回过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轻舞。沈轻舞暗道:“前辈伤势已好,又何惧于他?”此时正为陈玄生之事心烦意乱,正愁着一腔无名之火无处发泄,见状冷冷一笑,道:“不错,是我随口说的,你待怎样?” 林昭“啊”的一声,跳起身来,道:“这这”脸上已现怒色。沈轻舞微笑道:“你也不用着恼,我这是为你好来着。” 林昭怒道:“明明是你欺骗于我,怎么说是为我好?” 沈轻舞道:“你是当世‘神医’素来悬壶济世,平生活人无数,便是穷苦无钱之人,只要求你医治,你不但不收诊金,往往还赠送药材,是也不是?” 林昭道:“不错。” 沈轻舞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对于治病救人的大夫来说,生命高于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是非正邪之分,便是有天大的冤仇,也该暂且放置一旁,先出手救人才是,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大侠’。无名前辈虽与你有仇,但他既是你的病人,就不该区别对待,否则此事传扬出去,江湖中人非但不会说你嫉恶如仇,只怕还要说你挟私报复,见死不救。这其中干系如何,你细想去。” 林昭被她一顿抢白,明明知道她是胡搅蛮缠,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又听沈轻舞道:“我虽出言蒙你,原是怜惜你的名声得来不易。你既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 林昭大怒,抢上去猛踢一脚,沈轻舞也不闪避,这一脚正好踢在她腿上。林昭知她武功高过自己,怕沈轻舞起身打她,踢了一脚后立即闪开,哪知沈轻舞却并不还手。过了一会,却听得沈轻舞在轻轻哭泣,林昭不由得大感奇怪,问道:“我踢痛了你么?你干嘛哭了?”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我没哭。” 林昭见她明明双眼发红,腮边犹有泪痕,却还要强犟着嘴,这一下更显得娇柔坚强,我见犹怜,且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比那嚎啕大哭觉得利害,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下也自灰了大半,道:“天意,这都是天意!”扶起女儿林楚君,转头就要出去。 堪堪行到门口之时,忽听得沈轻舞又出声唤道:“且慢!” 林昭脸色一变,沉声道:“怎么?姑娘还有何吩咐?” 沈轻舞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毒质侵入血液,这便如何是好?” 林昭“呸”的一声,喝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毒入血脉,无药可救!难道我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么?” 沈轻舞被他一激,脸色急变,刚说了声:“你”却听林昭又道:“我原知你武功在我之上,你如想杀了我替你情郎报仇,也由得你。”说着又要往外走。 被他这么一说,若换做当年,沈轻舞早已拔剑上前,但此时当着师妹叶伊人的面,一时倒当着也不好动手,只是胸中一股恶气没得宣泄,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林楚君低声道:“爹,明明还有一个办法,你为何不告诉他们?” 她中毒之后,身体虚弱,从刚才到现在便一直躺在一旁行动不得,此刻说话之声也是有气无力。然尽管她的语音极轻,但沈轻舞这几日修炼前生莫汐颜所授“幽冥神功”,内功已颇有进境,否则如何能和年则上师这等高手周旋许久?耳目之聪又何等厉害?此时一听到“还有一个办法”几个字,虽不明所以,但就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喜出望外之情已溢于言表,这一下当真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扭身就拦在林昭父女二人面前,连声问道:“你说说什么?”心情激荡之下,竟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林楚君艰难地睁开水汪汪地大眼睛,看了沈轻舞一眼,微微一笑,道:“妹子,你别急,你听我说”话未说完,沈轻舞已抢道:“你说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办法?”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求鲜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回 此身誓同生与死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听得林楚君说竟然还有方法,不由得大是激动,连忙追问究竟是何方法,林楚君道:“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我听爹曾经说过,他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公曾经说过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法,可解百毒,只是具体是什么方法,我就不知道了。” 沈轻舞忙问道:“这这可是真的?林前辈,为何我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个?” 林昭叹道:“你莫要说了,那个方法,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根本不可能”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急问:“到底是什么方法,你倒是先说出来听一听啊,忒地急煞人。” 林昭见她如此坚持,只得道:“当日在绿竹林中,我曾经说过,天下间除了灵猿血,还有两种办法可以解除尸毒,你可记得?” 沈轻舞道:“不错,我自然记得,其一就是‘九蕊仙桃露’,还有一种,你当时没说。” 林昭点头叹道:“不错,其实这个方法,不但能解尸毒,就连你所中的‘五毒神掌’的掌毒,也能医得好。”后一句话却是对林楚君说的。 林楚君“咦”了一声,道:“连我的掌毒也能化解?” 林昭道:“正是。” 正待再说下去,却听沈轻舞奇道:“既有此等妙法,为何你不早说?” 林昭道:“在下也只是听家师提过,却从未听家师说此法一定可行。” 沈轻舞道:“不管怎样,只要有方法,晚辈就要去试一试,如果不去试一试,那怎么知道行与不行,还望前辈成全。”此时她听说有法可救得陈玄生,连话说间也不觉客气了不少。 林昭点头道:“家师曾说,天下奇毒,无可不解,但你那位情郎尸毒如今已经蔓延全身,血脉中尽是毒素,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小女楚君所中掌毒,也是毒入血脉;寻常药物根本无法解救。但有一法尚可一试,那便是不为世人所知的‘换血大法’。” 沈轻舞奇道:“换血大法前辈,这‘换血大法’是指” 林昭道:“若要解此毒,须得先让患者服下‘九蕊仙桃露’,再寻得一身体健康之人,将自己的血气输入他的体内,而中毒之人体内的血气也会随之流入为其换血之人的体内,所以被称为‘换血大法’。但如此一来,则患者体内血液自然就干净了,但那为其换血之人却必死无疑。” 沈轻舞听完此话,笑道:“我以为是什么,这又有何难处了?前辈稍等,我去去就来。” “站住!”林昭见她提了剑,就要出屋而去,连忙喊住她,问道,“你要去哪?” 沈轻舞道:“此处地处偏僻,没什么行人路过,我回城一趟,抓两个人来给玄生换血就是。”说罢转身又走。 林昭和林楚君对视一眼,心下各想:“这姑娘年纪轻轻,怎地心肠竟如此歹毒?”忙道:“你且站住,听我一言:不论你要找什么人,终需得此人心甘情愿以身换血才行,否则就是你抓来了成打的人,在下也绝不给瞧。” 沈轻舞脸色一沉,道:“前辈你是说笑话吧?这天下间又有谁肯拿自己的命去救治他人?” 林昭道:“不错。所以在下当时不说,也是因为实不知道这一生一死的方法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方法。但我辈侠义中人,又怎可恃着身有武功就去伤害无辜之人?如此行事,和冥狱这些魔教妖人又有何区别?” 沈轻舞冷然道:“你可别忘了,眼下灵猿血已失,你的女儿林楚君,也要靠着这方法,才能保得性命。” 林昭黯然道:“我自然知道,但这也是我父女二人命该如此。然姑娘若是强行掳人前来,便是有违侠义之道。我林昭父女虽是命苦,也绝不能行此有伤天和之事。”最后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沈轻舞听了,本是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如至冰窖,呆了半晌,终是不甘心,直问道:“既如此说,你是宁可舍了女儿的性命,也不肯的了?” 林昭道:“绝对不肯,除非是人家自愿!” 沈轻舞想了一想,又问:“若我所记不错,日前绿竹林中前辈曾经说过,‘九蕊仙桃露’只有两枚?” 林昭道:“不错。此前给你那位情郎服食过一枚,眼下只剩一枚了。” 沈轻舞道:“那以‘换血大法’疗毒,又必须凭着这‘九蕊仙桃露’为药引?” 林昭道:“是。需先以‘九蕊仙桃露’将周身毒素逼出血脉,进入血液之中,然后施以‘换血大法’,才能根治。” 沈轻舞问:“无论玄生,还是令嫒,都必须如此?” 林昭道:“不错。” 沈轻舞又问道:“可是如今他们都若是我能找到一个人,自愿牺牲,那我想请问林前辈,你又该救谁?” 林昭闻言一愣,沈轻舞这话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暗道:“是了,若是果真有人愿意舍己救人,那我又该救谁?施展‘换血大法’需以‘九蕊仙桃露’为引,如今‘九蕊仙桃露’可只剩下一枚了。按理这人是这丫头找来的,自然该先救那陈玄生,但我真的该用仅剩的丹药救治别人,然后看着楚君日夜受那五毒神掌的折磨,最后凄然而逝?可若是先救楚君,这姓沈的丫头又岂能于我善罢甘休?况且这也绝不是我们侠义道中人所能做的事。”一时也没个了处。 却听林楚君幽幽一叹,道:“沈姑娘,你又何必多心?若果真如此,人是你劝服的,自然是该先救你那位‘玄生哥哥’了。” 林昭急道:“楚君,你” 林楚君道:“爹,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吗?” 林昭默然半晌,叹道:“不错,我没有忘记,当初是我教导你,为人处事,定要先公后私,轻己重人,如此才不负圣贤的教诲。” 林楚君微微一笑,道:“那时候爹爹告诉我,《礼记·坊记》曰:‘子云: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爹爹的教诲,女儿时时刻刻不敢或忘。怎么事到临头,爹爹反而自己犹豫了?”林昭长叹了一声,无言可答。 沈轻舞有些不知所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林昭,看了看林楚君,又看了看昏迷在榻上的陈玄生,一时心潮澎湃,想到今世之际,自己与陈玄生相遇到现在点点滴滴,忆府婚宴上的同生共死,青湖客店中的脉脉情长,老虎滩前的喁喁细语,淮水舟中的悉心照料在那一瞬间记忆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来,那些埋葬在她内心深处但总是挥之不去的片段又一次呈现在她的眼前,清晰得像一幅对比分明的,毫无生机的素色画。 沈轻舞慢慢的陷入了深思之中,良久,蓦地抬起头,目光闪闪地道:“前辈,是否只有这换血大法才有一线机会,救回玄生和和你女儿?” 林昭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因为目前为止,在下也没有一个两全之策。但姑娘你” 沈轻舞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朗声说道:“那就请前辈施以援手,晚辈愿以换血大法救治令嫒。” 林昭听了此话,不觉大吃一惊,沈轻舞若说是要牺牲自身,以换血大法救治陈玄生,他倒不算意外。但她竟肯牺牲自己,救下林楚君,这却让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心神恍惚,竟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又追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不用怀疑,你没有听错,我也不会说错,小女子的确愿意以自身一命,救助林姑娘。” 林昭禁不住和林楚君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林楚君忙问道:“沈姑娘,我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是何苦来哉?” 沈轻舞道:“不错,但无论如何,你爹也算是对我们尽了心他说的不错,玄生之事,只怕怨不得年则上师,更怨不得你爹,怪只怪我自己命薄。”越说声音越低,忽地抬起头,曼声吟道: 南来飞燕北归鸿,相逢偶对惨愁容。 当年徒留巾帼怨,朱颜已见两衰翁。 推枕剑眉怅晓月,千里烟浪暮云重。 惟有此心对永夜,犹知难揾泪点红! 吟罢,抚掌大笑,却不自禁地流出两行清泪。 林楚君见沈轻舞此刻风流飘逸,英气勃发,想到她甘舍己身,救助自己,不觉感动。又见她眼光之中又是伤心,又是悲愤,全身发颤,便无数的凄苦尽数要在这时候发泄出来,更转觉神伤。此刻见她感怀自身,一刹那之间,但觉胸口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心竟如不知到了何处,忙要再劝,却听沈轻舞又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何况你爹也总算救了无名。既然玄生命不长久,我一人活在世上也没什么趣儿,不如让我们二人共赴黄泉,也不负了我们当初生死与共的盟誓。顺带还能救你一命。” 林昭见她如此心意,倒也不好再劝,心下感动,暗想:“这真真是危难时刻,方见真人了,原来沈姑娘竟能如此舍己为人,唉,我初时还道她虽出门映月宫这等名门正派,却甘从无名之流,自甘堕入魔道,颇有些看她不起,如此可真是对她不住。”深深一揖,道:“姑娘如此大恩大德,在下在下实在无以为报。我我” 话未说完,只听得沈轻舞道:“你不必如此,我也不全是为了令嫒,无论如何,你毕竟救了无名前辈,咱们还是一命还一命,谁也不欠谁的。” 话音刚落,只听无名急道:“丫头,万万不可!”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前辈,你又何必劝我,换了你是我,换了絮儿是玄生,你又会做何选择?” 无名被她这一反问,不由得一愣,暗想:“若是遇上此事的是絮儿,我会怎么做?难道我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不,若是她果然无救,我又岂会独活?唉,可惜我便是为她死了,她只怕也不会为我流半点眼泪。”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长叹一声,勉强道:“丫头,你你又何必这样。” 沈轻舞淡淡一笑,轻声道:“不,我要这样。”这句话说的虽轻,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 叶伊人也道:“师姐,你此事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你你再考虑考虑?” 沈轻舞道:“师妹,你也不必劝我啦,你几时见有人劝的住我?”转头对林昭道:“林前辈,我想和玄生多呆一会,可以么?” 林昭点头道:“可以,不过他眼下昏迷不醒,你也罢,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令他清醒片刻,你们你们可以多说会子话。” 沈轻舞微微一笑,道:“如此,那可多谢你啦。” 林昭道:“你肯为小女换血,我为你做这么一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唉,可惜我医术不精,终究还是还是救他不得。”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回榻前,以长针在陈玄生“人中”c“玉堂”c“玉枕”c“巨椎”c“志堂”等几处要紧大穴扎下。 片刻之后,收针而起,长叹一声,对无名,叶伊人道:“咱们先出去,让他们自己呆一会。”说罢,扶着林楚君便走出了茅屋,转身掩上了房门。正是: 宁同万死碎绮翼, 何忍云间两分张。 但愿君恩顾妾深, 不教独饮孟婆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回 天地缱绻不分离 书接上回,且说那陈玄生自那日于淮水舟中昏迷之后,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人事不知。到得今日晚间才悠悠转醒,四下一顾,只见自己身处医庐之中,其时圆月如盘,轻挂柳梢,将皓洁的银辉洒向大地,给天地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感觉。满天繁星点点,一湾银河直泻天际。一时心神皆醉,竟不知自己是否尚在人间。忽听得耳畔传来轻声抽泣,扭头一看,原来却是沈轻舞坐在身边垂泪。 陈玄生勉强笑了笑,道:“好端端地,你哭什么?” 沈轻舞哭道:“你的毒是解不了了,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陈玄生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只觉周身酸软无力,这一下竟举不起手来,只得强笑道:“别哭,别哭!解不了便不解了罢,又不是立时就死,我哪有这么快便去西天?” 沈轻舞也不打话,自顾拭了泪,问道:“你现在觉着怎样?” 陈玄生道:“好端端的,觉怎样呢?不过就是那样罢了。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沈轻舞便把绿竹林巧擒灵猿,十里坡林昭疗伤等事一一说了,末了又道:“后来,林神医为你施针,我原想你还要好些时候才能醒转,不料你这么快就恢复了神志,这林昭也当真无愧‘神医’之名。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终究还是治你不好。” 陈玄生听了,半晌不答,良久乃道:“轻舞,我求你一件事。” 沈轻舞道:“你说罢,莫说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一千件事,我也定会为你办到。” 陈玄生道:“你素来于人命看得极轻,往往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我屡次想劝说于你,却总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往后你可千万莫要这样了,咱们是侠义中人,行走江湖自当对人容让三分,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轻舞垂首不答,陈玄生只当她应了,又道:“还有,你那会撒谎蒙骗林7神医,这事也做的有点过了,虽说你是为了救人一命,但撒谎总不是好事,咱们侠义中人,为人行事,需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沈轻舞微一蹙眉,正要说话,却听陈玄生继续道:“还有,我曾经答应过一位前辈” 话未说完,便听沈轻舞颤声道:“你这是要交代后事么?” 陈玄生道:“我既已然无救,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但我放心不下你。” 沈轻舞道:“你只顾放心不下我,可你又知不知道,若是没有了你,我又岂能独个儿活着?难道直到今时今日,我对你的心,你还是一点儿也不明白?” 陈玄生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可是轻舞,你那么年轻,我又怎能让你陪我一起死?回头我变作毒尸的时候,你切记一剑杀了我,然后然后便把我忘了吧。” 沈轻舞惨然道:“当日淮水之中,你求我此事之时我便答应过你: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自不会让你变成赵氏双虎那般,然后就会追随你于地下。当日如何,如今我也还是这个话。” 陈玄生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说,却听沈轻舞又道:“你不必再劝我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此事绝无可商量!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已经答应了林神医,用自己的血为她女儿祛毒。然后咱们两个就做一对同命鸳鸯罢。” 陈玄生长怔了一回,这段日子与沈轻舞相处下来,也知她的脾性,决定了的事从无更改,何况她对自己这般情意,竟甘愿舍却性命不要,与自己共赴黄泉,自己又更有何话可说?更有何言可劝,遂叹道:“唉,你这又何苦?” 沈轻舞也不回答,二人脸色苍白,相对凄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默然了半晌,才听沈轻舞柔声道:“玄生,我也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允?” 陈玄生哑然失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为你做什么事?” 沈轻舞摇了摇头,坚持道:“我可不管这许多,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陈玄生沉吟了一下,道:“你先说来听听。” 沈轻舞道:“我要你答允我,不管将来,我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生我的气。” 陈玄生笑道:“咱们马上都要死啦,你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沈轻舞道:“你不用管,只说你答不答应?” 陈玄生奇道:“你做了什么?” 沈轻舞道:“什么也没做,可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小心眼,将来难保不会做什么错事惹你不开心,所以我要你答允我:不管怎样,你可以打我c骂我,甚至杀了我,但都不可以生我的气。” 陈玄生心想:“我们马上都要死啦,哪里还有什么以后”但眼见沈轻舞的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这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去,只道:“你是我最心爱之人,我宁可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决不肯伤害你半点。又怎会打你杀你?” 沈轻舞道:“我只问你答不答允。” 陈玄生不语,见她神色奇特,心中思潮起伏,暗道:“轻舞对我如此情深爱重,为了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人生得一红颜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可她为何偏偏要我答应这个?难道她要去做什么事?唉,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还去担心这个做什么?”转过头见沈轻舞呆呆地看着自己,一脸的焦虑,见自己半天不说话,眼眶已自红了,又道:“我平生从不求人,今儿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你竟不肯答允么?” 陈玄生与她相识以来,一起经历过不少艰险困苦,始终见她言笑自若,从未叫她如今天这般患得患失起来,见她说这话时似乎心也碎了,脸上虽然还带着那股女孩儿的稚气,但眉梢眼角间的神情,已经是凄然欲绝,心中一酸,想道:“轻舞如此待我,就是自己立刻为她死了,也是应当,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决的?”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旁的,一句话冲口而出:“好!我答应你就是!” 沈轻舞浑身一颤,握着他的手攸地一紧,失声道:“玄生!你此话可当真?” 陈玄生道:“自然当真。” 沈轻舞却似是仍不放心,又问:“当真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不会生我的气?”微微仰头,望着他的双眼,脸上神色极为不安,患得患失地只等他回答。 陈玄生正色道:“轻舞,我虽然不是什么武林名宿,江湖高手,但说过的话也从来是算数的。你放心好啦,那又何必一直追问?” 沈轻舞叹道:“天下的事难说得很。当初你答允那天机道长去揭破忆华庭的真面目之时,可曾想过反被他倒打一耙?那林昭出手救下雪伊伊之时,又何尝想过因此结怨无名,累得爱女重伤?唉世上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本就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那怕是你想的再好,老天爷也定要跟你闹尽别扭!”说到这里不禁眼圈儿又是一红,垂下头去,伏在他身上啜泣了起来。 陈玄生见她如此难过,忙道:“轻舞,我说的时候,便已打定了主意,可不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的。你若还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当场发誓。” 说罢勉强挣起身,举起右手,五指向天,拇指小指微曲,朗声道:“皇天在上,我陈玄生今日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 话未说完,急得沈轻舞忙去握他的嘴,急道:“好好儿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起什么誓?” 陈玄生道:“我这不是怕你不信么。” 沈轻舞也不搭话,向他呆望半晌,两道泪水从面颊上缓缓地流了下来。心里感动,拉住他手,轻轻靠在他身上,轻声问道:“玄生,你说我美么?” 陈玄生道:“美。比画里的仙女还好看。” 沈轻舞道:“我如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啦。玄生,我把自己给你,我们做夫妻罢,好不好?” 陈玄生腾地脸色一红,喃喃道:“轻舞,你你你不要这样。” 沈轻舞霍地抬起头,急问:“怎么,你不愿意?” 陈玄生忙道:“不是,我” 沈轻舞道:“你是嫌弃我生的丑,配不上你么?” 陈玄生摇了摇头,道:“更不是,只是轻舞,咱们马上就要死啦,还” 沈轻舞道:“就是因为咱们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才要如此,我不要自己死了还留下什么遗憾。” 陈玄生道:“可是可是咱们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沈轻舞笑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说罢,拉着陈玄生的手,扶着他走到窗前,道:“你跪下。” 陈玄生一时不明所以,但见沈轻舞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忤她之意,又见她已自跪了,正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便也只得陪她跪了。却听沈轻舞道:“今晚月色这么好,咱们就对月盟誓吧。” 说罢,正了正神色,道:“月神在上,我沈轻舞今日自愿与陈玄生结为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如违此誓,天诛地灭。”转过头,又见陈玄生仍呆呆地看着她,催道:“你发什么呆呢?快跟着我说啊。” 陈玄生这才反应了过来,虽觉如此行事似乎有些儿戏,但也不好怎样,也道:“月神在上,我陈玄生今日自愿与沈轻舞结为夫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沈轻舞笑道:“好啦,如今咱们已是夫妻啦。” 陈玄生道:“唉,轻舞。你如此待我,我真不知道” 沈轻舞脸色一变,急道:“怎么?你还叫我轻舞么?” 陈玄生愣了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低声道:“娘娘子。” 沈轻舞笑道:“我要做的是你妻子,可不是你娘。” 说罢又轻轻靠在他身上,道:“我听人说,人死了以后,都要去那个什么阴曹地府报道,还要喝一碗什么孟婆汤。喝了以后,就把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啦。依我说啊,将来我到了地府,这碗孟婆汤我一定不要喝,我要生生世世都记得你。” 陈玄生见她说得深情,心下感动,强笑道:“我自然晓得,谁敢逼你,先问过你的长剑再说,对不对?” 沈轻舞微微一笑,把脸埋在他的心口,只听陈玄生曼声吟道: 生年虚负骨玲珑,万恨俱归晓镜中。 君子由来能化鹤,美人何日便成虹? 王孙香草年年绿,墙头桃花度度红。 闻道碧城阑十二,是谁重诉梨花梦? 沈轻舞微微一笑,道:“你做的这诗也不见得好处。” 陈玄生叹了口气,道:“随口吟来罢了,我的才华原就比不上你。” 沈轻舞道:“这又有什么值得叹息的了?你若喜欢,我教你作诗就是。” 陈玄生道:“咱们两命不长久,都要死啦,哪有时间再学。” 沈轻舞道:“我是不成了,可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句说得极轻,陈玄生一时没听清,问道:“轻舞,你说什么?” 沈轻舞摇了摇头,柔声道:“没说什么。玄生,我有点冷,你抱紧我,好不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中一时变得极静。陈玄生轻拥着怀中伊人,只觉一阵淡淡的幽香直钻入脑中,此刻软玉温香,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两人虽然隔着衣衫,他仍可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背是那么柔软,软的像水。沈轻舞肯定也感觉到了,因为她的呼吸已开始急促,身子渐渐发热,直热得烫手。 又过了不知多久,陈玄生感觉到了一双芊芊素手伸了下来,极其缓慢,一分一分,一寸一寸接着,沈轻舞贴靠在他身上一点点的滑高起来,薄薄的青衫滑搓在他的胸口发出细微的声响,直到他的眼睛被她渐渐升高的肩头遮住了,再看不到窗口外泻入的月光时,她才僵停了动作,深深战栗了一下,终于以更谨慎缓慢的速度一点点落了下来。 此时,窗外的月光才重新映入眼帘,幽幽的,静静的。正是: 东流不作西归水, 伊人怀中任倾醉。 碧波荡漾双鸳鸯, 此时无声胜有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回 相聚容易别时难 书接上回,且说林昭带着女儿林楚君并无名c叶伊人等人一同出屋,这一日之间迭经巨变,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心思。无名自在一边闭目运功,调息内伤,林昭则以“一线针”在为叶伊人疗伤,林楚君掌毒未解,原本就形容堕怠,此时更是淡淡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屋门打开,沈轻舞走了出来,林楚君忙撑着迎了上去,问道:“沈姑娘,你你可还好?”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林楚君又问:“他怎么样了?” 沈轻舞道:“他又昏过去了。林神医,我有几句话,想和林姑娘单独谈谈,可以吗?” 林昭点了点头,心下微觉奇怪:“沈姑娘和楚君素不相识,又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也不便阻止,遂道:“你们进屋去说罢,我在这里为你师妹疗伤。”当下屏神静气,默运玄功,继续为叶伊人疗伤。 沈轻舞道:“林姑娘,你跟我来。”牵着她的手进屋,把门轻轻掩上。 此时屋中的光线更加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面前的桌椅,稍远一些的物事便看不清了,林楚君因问道:“沈姑娘,为何不掌灯?”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咱们就这样说话不好么,你也瞧不清我,我也瞧不清你。” 林楚君心中疑惑不定:“这话从何说起?我和她素不相识,她也一直对我冷冷的爱理不理。此刻不知有何话说?”只见沈轻舞未开口脸上先红,低下头半晌不语,过了良久,忽道:“林姑娘,我有一桩为难之事,想要请你帮忙。” 林楚君道:“沈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本就无以为报,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我原想也只有自己深深记在心里。既然姑娘有命,小女子自当无有不从,姑娘请说罢。只要是小女子能够做到的,又不违侠义之道的,我一定尽力为姑娘完成心愿。” 沈轻舞道:“你也知道,我和玄生的事。玄生虽然武功不好,但是他为人侠义为怀,实是不可多得的良人。我和他之间怎么说呢?玄生为人不善言辞,他虽未说得分明,但我总是知道他不能没有我,其实我也不能没有他。” 林楚君叹道:“我虽未经历过人间情爱,但沈姑娘的心思,我想我多少还是能懂一些,和我爹我娘应是一样的。” 沈轻舞奇道:“你爹你娘?” 林楚君道:“小的时候,我就看到爹娘相亲相爱,从未拌过一句嘴,红过一次脸。我娘过世之后,爹爹伤心了好久,我百般劝慰,这才渐渐缓了过来,但爹爹仍是坚持终身不娶。” 沈轻舞叹道:“不错,真正的情爱,原该是如此。” 林楚君道:“也许罢。爹娘情爱甚笃,唉,也不知我以后有没有这样的福分,能够遇着一个这样的人。”她说着,见沈轻舞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间说不出的古怪,忙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轻舞忙别过头去,再转过来时已是神色如常,又道,“或许你不知道,刚才我和玄生我们已经成了亲。” 林楚君“啊”了一声,道:“就在刚才?” 沈轻舞道:“不错,我们虽一无媒人,二无宾客。但我们以天地为凭,已月下订盟,誓同生死。” 林楚君又“啊”了一声,道:“如此,那可真要恭喜姑娘了。”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我又何喜之有?” 林楚君叹道:“其实,沈姑娘。你完全不必为了救我牺牲你自己的,眼下你既已和陈公子结为夫妻,正该是举案齐眉,白首偕老之时。又何必为了我一个苦命的女子,枉送了一生的幸福?” 沈轻舞黯然不答,许久方道:“林姑娘,你可知道,当日忆府婚宴之上,我受了重伤,是他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我,我才能活到现在。” 林楚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轻舞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当日密林血池之中,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中了狱主莫汐颜的幽冥神掌,被打到血池之边,这才染上了尸毒?” 林楚君叹道:“原来陈公子待你这般的好,你们之间,果然也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沈轻舞喃喃道:“铭心刻骨的相爱,铭心刻骨的相爱。”顿了一顿,却听林楚君又道:“只是,沈姑娘,你和陈公子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了?” 沈轻舞道:“那我现在告诉了你,你总该知道了吧?” 林楚君道:“我知道了,所以你才这般亲他爱他,护他怜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与他同生共死?” 沈轻舞道:“这还不算全部。其他还有许多,不过也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我说了这许多,你总该知道,我一生情爱所系之人,便只有玄生一个。我沈轻舞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是绝不容他受到一点伤害的。” 林楚君点点头,暗道:“沈姑娘一直唠唠叨叨地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却听沈轻舞又道:“所以,我想问林姑娘借一样东西,救得玄生的性命,但不知林姑娘你肯不肯借?” 林楚君奇道:“只要是我有的,姑娘只管借去就是。”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好。林姑娘,我说了这许多,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生。”说罢,蓦地脸色一变,紧接着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忽”地一下,便把屋内仅剩的灯火吹灭了。 林昭在屋外为叶伊人疗伤,此时已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自叹方才为无名c陈玄生疗伤祛毒之时,花费的真气太多,这“一线针”原就是一门极耗内力的武学,当年他的师父更何况他本身武功就不算太好,这一日之内连救三人,真气大损。此时绕着叶伊人一边疾走,一边施针点她穴位,虽仍是龙行虎步,神威凛凛,但每下一针,都像是全身虚脱了似的,那一根细细长长,几乎是风吹得起,落水不沉的长针,竟然也仿佛重逾千钧一般。 叶伊人此刻只觉周身四肢百骸之内,一会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一会又一半烫如烈火,一半冷若寒冰,说不出的难受,忽地又宛如千百知蚂蚁在身上爬,又痒又疼,实在忍不住想用手去抓它一抓,谁知甫一动作,便听得那林昭喝道:“叶姑娘,此刻已到了行功的关键时刻,无论你觉得周身有任何异像,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切不可乱动!” 叶伊人听了,连忙收摄心神,任凭身上衣衫被汗水湿透,颦眉咬唇,竭力忍住痛楚。眼见林昭出手越来越是缓慢,似乎点得甚是艰难,口中呼呼喘气,身子摇摇晃晃,大有支撑不住之态。忙道:“林神医,你歇歇吧。” 林昭摇头道:“你受了内伤,自然当以治手太阳肺经为主。我现在要用真气贯注你‘中府’c‘尺泽’c‘孔最’c‘列缺’c‘太渊’c‘少商’诸穴。”运针如飞,趋退转折,连点她周身大穴,直至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收针后退,蓦地脚下一个踉跄,竟有些站立不稳了。 叶伊人见他脸色惨白,青袍尽湿,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忙抢上前将他扶助,问道:“林神医,你怎么啦?咦,我怎么可以行动了?” 林昭勉强一笑,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嘴上却道:“你的伤已经好啦。” 叶伊人奇道:“为何我这么快就能行动了,那无名无名还要调养几天才可恢复?” 林昭道:“你只是接了年则上师的一掌,他那一掌原就没有用足十层的力道,我估摸着,最多用了两三层。而无名先生中那‘龙象般若功’之时,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他十层的掌力,所以疗效有所不同。” 叶伊人看了看四周,不见了无名,忙问道:“咦,那无名到哪里去了?” 林昭道:“你找他有事?他早走啦。” 叶伊人道:“没事,只是此人真怪,师姐为了救他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他走了也不和师姐说一声。” 林昭道:“这在下就不清楚了。” 叶伊人问道:“那林神医你自己没什么事吧?” 林昭道:“我没事,只要调息片刻就好,你莫要来吵我。”说罢盘膝跌坐地上,五心向天,自顾默运玄功恢复体力。 叶伊人应了一声:“是!”不敢打扰于他,只好坐在一边看着。 如此过得片刻,林昭缓缓睁开眼睛,见叶伊人端坐一旁正为自己护法,一双闪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色全是关切之色,不由得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的医庐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几人忙回过头,只见沈轻舞走了出来,对林昭福了一福,道:“前辈,我的话说完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林昭道:“沈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林昭无以为报。这‘换血大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唉,所以我还是要多问一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沈轻舞道:“林神医,你不必再劝了。我沈轻舞不是那等朝秦慕楚之人,我说过的话虽不敢说重于泰山,却也向来是掷地有声,永无更改。” 林昭点了点头,此刻实是有些脱力,但毕竟事关女儿性命,暗想:“楚君身遭掌毒所害已有多日,实在是多拖得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未免夜长梦多,当即治疗原是最好的办法。好在施展‘换血大法’倒不如‘一线针’这般消耗内力,倒还支撑得住。”遂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沈轻舞也不答话,只微微冲他一笑,转过头对叶伊人道:“师妹,你的伤怎样了?” 叶伊人道:“林神医已经帮我治好。师姐,你”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 林昭道:“叶姑娘,一会我和你师姐进去后。就由你帮我们护法,可好?” 叶伊人微一犹豫,看了看沈轻舞,还是道:“师姐,你真的要” 沈轻舞打断她道:“师妹,以后,你要好好代我孝顺师父。” 叶伊人心中一酸,眼泪早如滚珠一般落了下来,沈轻舞见她哭了,便安慰她道:“师妹,你现在还小,等你将来长大了,也遇上了一个让你愿意为止付出一切的男人,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师姐今日的为何要这么做。” 叶伊人似懂非懂,但她自小和师姐交好,知道她所决定之事从无更改,暗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世间情字一物,真真是让人,伤魂噬骨,牵肠挂肚。若真如师姐所说,我也遇上了这样的人,我又该如何?我也会像师姐一样吗?”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姐,我虽不懂你,但罢了,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去吧,若有来生若有来生”话到此处,竟再也说不下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回 魔教妖女殊可恨 书接上回,却说林昭医好了叶伊人的内伤,正自运功调息,却见沈轻舞又从医庐内走出,请他前去医治。那叶伊人虽不舍师姐,但毕竟年纪幼小,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师姐才好,只在一旁默默地垂泪。那沈轻舞忙转过头去,似是也怕自己克制不住,叹道:“你我虽是分属同门,既然缘尽,何必纠缠,徒增伤感?难道你忘了我们映月宫心法是怎么说的吗?” 叶伊人道:“我自然不敢忘不了祖师婆婆‘十二少,十二多’之训,只是只是” 沈轻舞道:“你记得就好,不要再说了。”再不答话,拉着林昭,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 那林昭甫一进屋,便觉得漆黑一团,当下便去掌灯,只见陈玄生和林楚君并排躺在两张榻上,都自昏迷不醒,不由奇道:“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小女她” 沈轻舞道:“没什么,是我点了她的昏睡穴。” 林昭奇道:“为何?” 沈轻舞道:“我虽不知这‘换血大法’的行法过程,但想来既是换下周身血液,这痛楚自是常人难忍,刚才和令嫒长谈之后,她便要我如此,以缓解疼痛。” 林昭点头道:“原来如此,姑娘真聪明。‘换血大法’施展之时,的确是疼痛难忍,只是姑娘你自己” 沈轻舞凄然一笑,对林昭道:“前辈不必管我,我沈轻舞纵横江湖,比这痛上十倍的事也曾遇见过,这么一点小小的苦楚,我还经受得住。更何况,身上的痛,又如何比得上心里的?”她说的自然是前生之时,在蝶怨谷葬身火海,任凭烈焰吞噬身周之事,只不便对人说起罢了。 林昭叹了口气,取出金针,金疮药,医囊等物,一一摆定放好,接着取出最后一枚“九蕊仙桃露”用水划开,正要喂林楚君服下,却见沈轻舞走上前,接过碗去,道:“我来吧。”说着走到林楚君身边,扶起她的身子,服侍她服食了,问:“这样便可以了吗?” “可以了。”林昭一面说道,一面以小刀把林楚君的右手和右脚都划出创口,顿时一股黑血流出,然后走到沈轻舞身边,又道,“沈姑娘,现在我要在你的左手和左脚上划上创口了。” 沈轻舞微微一笑,当下卷起袖口,提起裙裾,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和足踝,道:“前辈只管动手就是。” 林昭点点头,也在沈轻舞左手和左脚足踝划出创口,然后将林楚君的右手和沈轻舞的左手创口对好,再将二人双足并在一起,从医囊中取出止血用的绷带裹好,两个布袋绑在二人双脚上,在另一只手的下方也放上脸盆起到接血的作用,然后才道:“沈姑娘,现在我要开始以内力催动你的血液循环了,待会你的血液将从左腕创口流出,而小女之血则将自她右足创口流入你的体内,如此循环数息,便算完成了。” 沈轻舞笑道:“前辈你不用和我解释这许多,我自理会得,你只管施针就是。” 林昭不再多说,运起玄功,但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忙强自忍住了。以迅雷无疾的手法,先灸沈轻舞十二经常脉,再灸奇经八脉的各处穴道,这一灸之下,暗含了逆劲的真气,沈轻舞只觉周身犹如扒皮抽筋,果然是疼痛难当,但她却仍坚持忍住,恍若无事。片刻之后,只觉一股细流汇聚皓腕,自脉门涌出左手创口处,缓缓流入林楚君体内。林昭又依法施为,先在林楚君的百汇穴上扎了一根‘神魔针’,接着在她十二经常脉,及奇经八脉施针,将其周身血液导向足踝,流入沈轻舞体内。那林楚君依旧昏迷不醒。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林楚君手脚流淌而出的毒血停止了,林昭又开始针灸,手臂和腿部刺了十余针,疏通经络之后,毒血再次流淌出来。如此反复七八次之多,十二个时辰之后,林楚君体内的毒血才差不多排净,流淌出的血液颜色转弹,逐渐变为红色。 林昭知是其周身血液已然换全,便又用金针封闭了创口,随后拔出林楚君百会穴上所扎着的神魔针。又在沈轻舞心口周边穴位点了数点,道:“沈姑娘,我已用金针护住了你的心脉,毒素暂不至于侵入,但这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唉,我眼下能为你做的,也便只有这许多了。你现在觉着怎样?” 沈轻舞道微微蹙眉,道:“心口疼得厉害,这毒血果然厉害。” 不料此言一出,林昭忽然全身剧震,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沈轻舞道:“我心口疼得厉害,周身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想是快要死啦。林神医,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想和玄生死在一起。” 林昭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小女中‘五毒神掌’掌毒多时,这毒性我最是了解,中了五毒神掌的掌毒之人,周身无力,头脑犯晕,时有目眩c口干等症,但绝没有心口疼痛的症状。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沈轻舞闻言一愣,忽地微微一笑,道:“林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我刚才一时不慎,不小心说漏了嘴,便被你发觉了。” 林昭身子整个人都呆住了,一颗心似乎要从腔子中跳跃而出,隐隐已知事情有极大的不妥,忙问道:“你,你说什么?”心情激荡之下,便连说话地声音也微微颤抖了。 沈轻舞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瞒你了,你且好好瞧瞧他们是谁。”说罢,素手起处,在林楚君的面上轻轻一拭,竟抹下一张薄薄的面皮来。 林昭忙凝神看去,好像是陈玄生,一时如坠梦中,忙擦了擦眼睛在看,可不是那陈玄生么?!只见他不知为何,竟穿着林楚君的衣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这一惊非同小可,霎时间只觉热血直涌入脑,几欲晕去。连忙转过身,在躺在另一旁的“陈玄生”脸上一抹,果然也揭下一张面皮,但见面皮下之人秀目紧锁,朱唇微抿,却是再无声息。赫然不是林楚君又是何人?他下意识地挺了一下身子想站直身子,不料脚下一虚,几乎栽倒了。 沈轻舞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不错,偷梁换柱之人就是我。” 林昭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两手紧紧握着椅把手,面色苍白得可怕,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噤得气也透不过来。他极力抑制着心跳,木然点点头,说道:“你,你好。” 沈轻舞轻声“嗯”了一下,道:“林神医,你也怪我不得,林楚君是你的宝贝女儿,但陈玄生也是我心心念念的爱侣,你可以为了女儿千里迢迢跑来绿竹林寻血求药,我沈轻舞也一样可以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玄生周全。”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叹道,“然而我也知道,‘九蕊仙桃露’仅剩下一枚,两人之中只能救得一个,你又不许我下山去镇里抓人,而这世上又有谁能为了素不相识之人舍却性命?你说我能怎么办?” 林昭道:“我不让你下山随便抓人,是不愿你伤及无辜!咱们侠义道中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沈轻舞道:“我原就知道,你们这些自命侠义道的人物,最是虚伪不堪,既然你觉得人命大于天,那又为何肯受我的恩惠?愿意接受我的血来换你女儿?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林昭脸色一变,道:“你你”“你”了半天,一时却说不下去。 只听沈轻舞又道:“所以,其实在你自己内心深处,还是以你女儿的命为重要,是也不是?” 林昭无言可答。沈轻舞又道:“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了?这原也算不得什么,爱女之心,做父亲的皆有,这才是人之常情。所以,你也不必和我口口声声说什么‘滥杀无辜’c说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爱听。” 林昭道:“那你好好说也就是了,为何定要诓骗于我?” 沈轻舞笑道:“好好说,我怎么好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还要我相信你会舍了你女儿的命,却以最后的药引,来救陈玄生不成?便是你果真那般说了,我也不会信。” 林昭道:“当日小女也说了,若你果然找到甘愿舍身换血之人,定然先救你的情郎。你这” 沈轻舞摇头笑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无论我找不找的到人,玄生我都是定然要救的,何况你女儿真的就那么舍己为人?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了,你扪心自问,若果然找到了人,你当真肯看着你女儿去死,来救玄生的命?” 林昭道:“我林昭行走江湖,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失信于人!” 沈轻舞道:“或许吧。可我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说罢,顿了一顿,又道:“所以,你也莫要怪我,原是你自己太蠢。你也不想想看,我沈轻舞是何样等人?我要死,也只能c只会为了玄生去死,又怎会为了你女儿舍命相救?我想杀了她都来不及呢。” 林昭一愣,问道:“你想杀了她?这又是为何?小女和你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 沈轻舞道:“这一点,你不需知道。我沈轻舞想做的事情,又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了?”她此刻真情流露,说起话来的神情,竟像极了冥狱的莫汐颜。只瞧得林昭浑身一阵一阵地发冷。 “再说了。”沈轻舞又道,“你既然自谓侠义道,那么好。侠义中人自然该先人后己,你既是‘神医’,更加该当以拯救天下苍生,解救万民病痛疾苦为己任,如此方才不负你‘大侠’二字吧?那么我现在做的,无非也是帮你选了一条正确之路,让你果然能够‘舍己为人’,我对你如此好,你不思感谢于我,亏得还有脸来责问于我。你是要承认你这个‘大侠’名不符实吗?” 林昭被她一阵抢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直道:“你,你这妖女!简直是胡搅蛮缠!无理之至!” 沈轻舞笑道:“随你怎么说,你说我无理取闹也好,说我强词夺理也罢。我就问你,如今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你此刻真气消耗过度,还有能力和我动手么?便是你先前真气未损之时,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何况现在。” 林昭听得此处,更是又惊又怒,暗想:“原来一切早在她的算计之内,这妖女好毒的心肠!”又想:“我就是不要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和她同归于尽。”“霍”地站起身,正要动手,不想此刻真气消耗过度,又是急怒之下,只觉忽地一阵痰涌,竟然就此人事不知,颓然呆住了。 沈轻舞见他忽然站起身,又不知为何跌坐在椅上,已是形同木偶!正待再说,忽听得身后有人道:“沈轻舞,我万万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沈轻舞这才大吃一惊,忙回头一看,脸色攸地变得惨白,欲知身后的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各位读者大人,若觉得本书还可以的,请支持支持。小女子先行谢过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回 无情花对有情人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陈玄生竟忽然转醒,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呐呐地只道:“玄生,你你醒了?你何时醒的,我我竟不知道” 陈玄生道:“我早已醒了,若不是我醒得早,只怕也听不到这些话。” 沈轻舞急道:“玄生,你听我说我是我不是”她急得不知怎样说才好,扎煞着两手,想上来搀扶,却又陡地被陈玄生一把甩开,吓得呆了一呆,泪水不由得走珠般滚落出来。 “我叫陈玄生。”却听那陈玄生不疾不徐,口气冷得结了冰,“玄生二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沈轻舞一听这话,登时急了,忙道:“玄生,你你可是生气了么?难道你竟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陈玄生冷冷道:“我答应过你什么?” 沈轻舞道:“你答应过,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 陈玄生喟然长叹道:“不错,我的确是答应过你。所以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沈轻舞急道:“你你还说没有生我的气,若你这样也叫没有生气,更比不气不恼还厉害十倍。” 陈玄生道:“不,轻舞,你错了。我的确是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这一句话更是诛心,直震得沈轻舞整个人如轰雷掣电,直道:“你你说什么?” 陈玄生道:“你行事率性,任意妄为,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林神医和你无冤无仇。他不但救了叶伊人,更救了你的朋友无名,对我们实有大恩,你怎能恩将仇报?你这样残忍嗜杀,草菅人命叫我如何能接受得了?” 沈轻舞急道:“玄生,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救你?” 陈玄生道:“不错,我原知你是为了救我。你对我确实不错,可这样的好,我受不起,你让我如何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女儿命丧黄泉,还能和你泰然相处?沈姑娘,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沈姑娘”三字一出,沈轻舞简直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透至心底,呐呐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蓦地心口一痛,嗓子一甜,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惨然笑道:“你说来说去,无非还是舍不得林楚君,是也不是?” 陈玄生一愣,道:“什么舍不得林楚君,你莫要胡说,我和林姑娘素不相识,只有近日才刚刚见过,你” 沈轻舞哈哈大笑,神情激愤,笑声中实含了最大的悲伤和愤慨,口中只道:“近日才见,你便可以为了她不认我?陈玄生啊陈玄生,医庐寒窗,皓月当空,难道你这么快便忘了么?” 陈玄生脸色一变,正色道:“我何曾忘了?” 沈轻舞道:“很好,我原早该知道的,前生你便是如此,想不到今世亦然。我我”话说到一半,猛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毒血攻心,不由得又喷出一口鲜血。 陈玄生一怔,心下茫然:“什么前世?什么今生?”正待开口相询,忽见沈轻舞脸色惨白,连吐鲜血,下意识的就把这些问题又抛诸脑后,开口便要问道:“你怎么了?”接着上前相扶。 但甫一伸出手去,蓦地却又想起许多旧事:忆府之上的剑下无情,青湖客店中的连毙数命,交冥狱,夺宝血,诓林昭,害楚君还有公孙府中,为救师妹,竟随手就要抓人换祭,亏得为自己所阻更有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但这桩桩件件,连在一起,自己如何能接受的了?但沈轻舞容颜绝丽,世所罕有,得妻如此,复有何憾?且她对自己情根深种,倘若一个克制不住,此后能否摆脱她这番柔情纠缠,那就难以逆料,难道自己堂堂“两江大侠”之子,竟要和一个残忍嗜杀的魔女共度一生?言念及此,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双手伸到一半,更就此僵住。 沈轻舞见他此神情,早猜到了他的心思,心想你就算弃我如遗,不把昨日的月下盟誓当一回事,但咱们一路行来,好歹也是患难与共的交情,想不到他竟然凉薄如此!自己甘愿牺牲生命,以自身为其换血祛毒,昨天更是把什么都给了他,他却转眼即忘,似乎对昨晚的亲热浑不当一回事。这在女孩子来说比生死更要紧的大事,他却漠不关心,显然将两人的情爱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气得全身发抖,狠狠瞪视着他,蓦地转念一想:“你如此待我,推源祸始,显见得是为那林楚君之故,前世今生一般如此,我却偏不叫你如意。”更不打话,刷地一剑,忽然就向犹自昏迷不醒的林楚君一剑疾刺而去。 陈玄生见她二话不说,又要动手杀人,心下大惊,此时手中无刀,如何拦得住她?但林昭施展“一线针”过度,此时周身无力,几连动也动弹不得,眼见得无人可以挡得了这一剑,当下不及细想,攸地伸出手,就去抓沈轻舞的剑锋。沈轻舞长剑去势虽快,但她心情激荡之下,剑势不免就慢了几分,一个不留神,竟给陈玄生抓个正着。 看到他的手掌被剑锋割得鲜血淋漓,沈轻舞整个人都似惊得呆了,直叫道:“陈玄生!你竟然拦我?你几时见有人拦得住我?!” 陈玄生道:“沈姑娘,林神医于我们有大恩,我我不能再容你伤害无辜,更不能再让你加害他女儿了。” 沈轻舞看了看他紧握着剑锋的手掌,那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心中冰凉一片,凄然道:“难道为了林楚君,你连命也不要了?” 陈玄生急道:“你休要胡说,我和你的事,是我们俩之间自己的事,你怎么总喜欢迁怒旁人?” 沈轻舞道:“好,你既说你和林楚君并无瓜葛,那你去一剑杀了她!” 陈玄生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你怎么转眼既忘?” 沈轻舞问:“我忘了什么?” 陈玄生道:“我昨晚和你说,让你莫要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这是魔教妖人才有的行径,我们堂堂侠义中人,怎能” 一语未了,只听沈轻舞冷冷道:“我本就是魔教妖女,难道你此刻方知?”狠心抽回长剑,又要上前动手。 那叶伊人本在屋外为众人护持,此时听到屋中一片声儿的吵嚷起来,初时还不明所以,接着又听得屋中乒乒乓乓传出凳倒桌翻的打斗之声,连忙抢进来一看,只见陈玄生正和沈轻舞斗在一起,不由大急,道:“玄生哥哥,师姐,你们怎么打起来啦?”也拔出长剑,一招“罗汉折枝”,身体一转,左臂提肘内旋,顺势抓握陈玄生右手,并向后将其右臂拉直。同时右手长剑递出,以“明月剑法”中的“月朗风清”削向沈轻舞长剑。 沈轻舞叫道:“师妹你让开!”长剑微偏,让过叶伊人的剑招,剑尖急颤,直指榻上的林楚君咽喉要害。 陈玄生右臂被拿,眼见解救不及,只得身子一沉,右臂曲弯,从叶伊人手下脱离出来,陡地伸出手指,就去点沈轻舞脉门。 沈轻舞皓腕疾翻,轻轻巧巧地就躲过了他的一指,长剑去势不停,仍是刺向林楚君。陈玄生无可奈何,只得又用手去握住了她剑锋。 叶伊人见拦二人不得,急的团团直转,忽地看见林昭呆坐一旁,似乎对身遭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忙跑过去死命地摇他,道:“林前辈,林前辈!你快帮忙阻着他们呀。” 那林昭被沈轻舞一激,原本痰迷心窍,是以一直怔怔地毫无反应,此刻被叶伊人这么没命地混推狠搡,忽然间又转醒了过来,正巧看见沈轻舞剑刺林楚君,这一下又惊又怒,暗道:“楚君已被你害成这样了,竟然还不肯放过她,难道定要亲眼看着她死了才甘心不成?你这妖女当真狠毒。”就要上前动手,但甫一行动,便立觉周身软绵绵地,竟提不起半分力气,知道原是“一线针”施展太多,内力消耗过度之故,急叫道:“你们且住手!我有话说!” 沈轻舞见林昭忽然转醒,不由得怔了一怔,变只这一分神,剑锋已被陈玄生以空手去抓个正着,她蓦地回过神,见陈玄生竟然接连两次为林楚君甘愿毁伤自身,真真又是心酸,又是难受,正要开口,只听陈玄生又道:“林前辈。你莫要说了,是我们对你不起,你放心,在下当以自身之血,换回你的女儿。” 沈轻舞听他竟说出这样的话,这一下更是急怒攻心,恨恨道:“陈玄生!你身上流的,是我沈轻舞的血,难道你竟要用我的血去救你的老相好?!”说着又要抽剑动手。 只见林昭惨然一笑,道:“便是你有此心,此刻用做药引的‘九蕊仙桃露’也没有了。这种药配制不易,没有个三年五载哪里能成?小女又如何支撑得了那么久?罢了罢了,这都是天意你们走吧。老夫不想再见着你们。” 陈玄生急道:“林前辈,在下身受你救命大恩,此刻如何能走?” 沈轻舞见他如此死赖着不走,推之思之,自然又是为了林楚君了。她此时毒血攻心,神志已不如先前清楚,心中直想:“我两世为人,心心念念的只要和他好,为了他可以连命也不要!他这般负心薄幸,还不如一剑杀了他,难道还等着日后看他和林楚君双宿双栖,自己形单影只?九泉之下,自己如何瞑目?”狠狠抽回长剑,剑光点点,攸地就向陈玄生心口疾刺而去。这一剑已是用上了“噬魂剑法”中的招数,不但剑势之快如光似电,且剑法之飘忽,剑招之毒辣都直若鬼魅。 此刻就是叶伊人也来不及救人,众人惊呼声中,眼见得这一剑就要穿心而过,沈轻舞又蓦地想道:“沈轻舞啊沈轻舞,眼前这个剑眉星眸的少年,便是你痴恋了两生两世的爱人,你难道当真要杀了他?要亲手杀了他?你当真舍得杀了他?” 接连三次的扪心自问,却连回答自己一句“定然便要如此”也是不能。蓦地又想:“他既已变心,自己就是当真把他杀了,又有何用?”一念至此,更想到当日临风楼上,那年轻少妇被忆华兴抛弃之时,说的两句话: “强扭的瓜不甜” “心既已不在,便是留得人一世,又有何用” 那如幽如诉的声音回响耳际,这一下当真是万念俱灰,看着陈玄生英俊清朗的面庞,看着他望向自己眼神中冷淡而陌生的神情,沈轻舞的目光渐渐的自恼恨转为怨责,又自怨责转为自怜,剑尖堪堪抵在陈玄生心口之际攸然顿住,始终刺不下去。 良久,仰首望着窗外,但见月色如洗,清幽苍凉,古槐枯叶,飘落满地。沈轻舞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记得昨夜么?寒窗树影,清风晚送,繁星似锦,皓月当空真好景致!你记得你昨日的誓言么?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言犹在耳!可如今怎样?” 她满眼是泪,却只是强自忍耐着不肯让它落下,又道:“陈玄生啊陈玄生,你还记得你当时的诗么?”一边说着,一边曼声吟道: 生年虚负骨玲珑,万恨俱归晓镜中。 君子由来能化鹤,美人何日便成虹? 王孙香草年年绿,墙头桃花度度红。 闻道碧城阑十二,是谁重诉梨花梦? 说着,竟似再也不能自已,喉头干涩地发出一种似哭似笑的咽声,口中喃喃又道:“当时我说,这诗并不出色,有情而已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陈玄生啊陈玄生!我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长袖一拂,转身疾奔而去,身形之快,眨眼之间人已去得远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一卷完。 第一卷洋洋洒洒也写了一个多月,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求长评,长评有奖哦。 明天开始将正式进入第二卷。 最后例行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回 冤冤相报何时了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下了十里坡,一路高一脚低一脚在蔓荒无人的郊野中穿行着,穿过一段树林,又绕了一个长满芦苇的池塘。她很想静下心好好想想夜来的事,想想眼下该怎么办,但心太乱了,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近乎麻木的迟钝胶着了她的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想要返回映月宫,但念及自己近来在江湖上的所为,指不定已被那些所谓正道人士指为魔教妖女,若是碰见师父,定要挨一场大大的责罚;想要去找无名,但人海茫茫,更不知从何找起。暗思:“想不到天下之大,竟没有了我沈轻舞可去之处?”也不知浑身哪来的劲,走得飞快似乎就这样一直走到死最好。 如此浑浑噩噩,走了十余里,忽然远处传来三声沉闷的梆子声,沈轻舞这才意识到已至子正夜半。她茫然地向前眺望,夜色中遥遥隐隐一排灯光闪烁。走近了瞧时,原是一座破败了的古刹,檐下有气无力地吊着两盏气死风灯。 沈轻舞怔怔盯着那两盏灯,觉得刺眼的亮,忽然一阵眩晕,知是毒血发作,蓦地又想到陈玄生,心道:“我为他换血祛毒,却被他弃如敝履。如今自己已命在顷刻,或许此处便是我的殒身之所了吧,还想那么许多做什么?” 移步行来,但见大殿里边封尘处处,残烛点点,扑鼻闻到一阵鸦腐败灰土之气,虽还挂着几帘锦帐,也是破旧不堪,更里面一些似是着几尊东倒西歪的神像,屋里很暗,却看不真切。被烟熏得黝黑的壁上嵌着一排斑驳的石碑——一望可知,这是一座碑廊改建的,年久失修,已废弃不用。 沈轻舞也不埋怨嫌脏,自顾将地下打扫干净,原打算休息片刻,可这会毒血攻心,只觉噬心一般的痛楚渐渐蔓延全身,加之今夜种种恨事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直压得心里有若窒息一般的难受,如何能睡得着?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外边传来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沈轻舞眉头一皱,刚跃起身来,说着便有十几个人连喊带跑一拥而入。其中一人指定沈轻舞道:“就是她!”他说着,声音实是说不出的刺耳难听,静夜之中更令人毛骨悚然。接着恶狠狠扫视了一眼屋子,又道,“重伤我爹,害死我娘,这会子偷偷藏到庙里——啊哈!你瞪我做什么——你做的事人能容天也不容,放屁手掩,你往哪里走?” 沈轻舞听他说的粗鄙,心中一冷,道:“你父母是谁?难道是我害死的么?” 那人道:“你,你这妖女!我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喝你之血,将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沈轻舞见他这般痛恨自己,微一沉吟,便已猜着几分,她自重生以来,结怨最多的就是当日在忆府婚宴之上,想来定是当时所结下仇的家,遂问道:“你是何人子侄?‘铁布衫’铁劲还是‘八卦门’简一笑?嗯,你说的是我‘害死你娘’你是左明珠的儿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这阴狠歹毒的魔教妖女,不知道人生三尺世界难藏?我还以为你远走高飞了呢,原来还是叫我娘冤魂缠定了!”那人挺了挺身子,大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沐杰是也。乃是云南沐府‘乾坤刀’沐顺的儿子!” 沈轻舞淡淡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沐顺那三等残废之徒的儿子。你爹妈都不是我对手,就凭你也想找我报仇?”沐顺五短身材,生平最恨别人说他矮,沐杰见沈轻舞言语辱及父亲,不由得又惊又怒,举起手中的单刀就向沈轻舞刺了过来。 沈轻舞攸地伸出左手,小臂内格,入身外转,让过刀锋,迅速用另一手擒住他的手腕,转身上步反关节,沐杰手腕吃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沈轻舞轻轻巧巧就将他的单刀夺了下来,掷在地上,冷笑道:“就你这么点微末的道行,也好意思跟我动手?你也吃我一掌。”不顾周身疼痛,强运真气,素手凝掌,就向沐杰肩头拍去。 那沐杰怒容满脸,显是对适才受挫之事气愤已极,但他甫一交手就给沈轻舞夺了兵刃,也自知绝非人家的对手。眼见沈轻舞一掌击至,掌心隐现赤红,待要闪避,却蓦地发现这一掌无论方位c角度都恰到好处,实不知该如何闪避,正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又走出一人,却是个满面皱纹,慈眉善目的僧侣,口宣佛号,右手疾出如电,一把扣住了沈轻舞的脉门,道:“女施主,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当日你草菅人命,种下恶果。如今还要逞强行凶吗?” 沈轻舞见他一出手就化解了自己“五毒神掌”的招式,心中也是一惊,不敢小觑,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何人?” 那和尚道:“贫僧少林绝心。” 沈轻舞道:“你是来给沐杰助拳的么?哈哈,你们少林寺‘悟’c‘绝’c‘慧’c‘尘’,你是‘绝’字辈的高僧,不呆在寺里潜心钻研佛法,也来趟这趟浑水?” 绝心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来,只为化解这一段恩怨。” 沈轻舞哈哈大笑,道:“那大师你怎么不去和那个沐杰说,让他别要来烦我,我自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如何呢?” 绝生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这业障既是女施主当日亲手种下,自该着落在女施主身上偿报。” 沈轻舞冷冷道:“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要我为左明珠偿命,还装得什么高僧?” 绝心道:“女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只希望女施主能和贫僧回少林寺,聆听佛经,化解戾气。” 沈轻舞道:“大师,你好天真,就算我愿意跟你回去,难道你没瞧见沐杰那模样?我猜想得到的。他单是杀了我也还不够,他已把我恨到了骨头里去。难道他肯就这么放过我?” 说罢又四下扫了一眼,见身周围着的众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执兵刃,其中有青城派的c也有点苍派c崆峒派的,却各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不由得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呢?也是来我报仇的?” 左首一个中年妇人高声说道:“姑娘与我倒没有仇怨。但像你这般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除魔卫道,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沈轻舞不去睬她,转头对绝生道:“大师你该看到了罢?不是我沈轻舞放不过他们,而是他们放不过我!” 绝心叹道:“只要女施主肯跟我回少林,老衲自会一力担保女施主的人身安全。” 沈轻舞还未答话,只听左首又有三人齐声喝道:“绝心大师,你何必和这妖女废话!看剑!”只见剑光闪烁,三柄长剑指向沈轻舞,原来却是青城派中三名弟子攻了过来。三剑都是指向沈轻舞,一剑指住她背心,两剑指住她后腰,相距均不到一尺。 沈轻舞心道:“我沈轻舞虽身中尸毒,万无幸理,却也不是你们青城派这些卑鄙之徒的能杀得了的。” 她今夜本就满心愤懑,正愁一腔无名之火正无处发泄,如今正好将满腔怨念撒在他们头上,身子微微一沉,右手已拔起随身长剑,回手一挥,剑光起处,青城派三名弟子三只小臂齐肘而断。 三人脸上登无血色,实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此事,惶然失措片刻,这才向后跃开。其中一名青城弟子忍不得疼痛,大声惨叫了起来。 沈轻舞叹道:“这会子才知道疼?是你先要杀我!” 右首那位中年妇人眼见青城派三人受创,大喝一声:“妖女休得猖狂!” 挥舞着双刀就兜头劈来,刀法极快,一刀护身,一刀疾攻,左手刀攻敌时右手刀守御,右手刀攻敌时左手刀守御,双刀连环,每一招均在攻击的同时守御,攻是攻得淋漓酣畅。守亦是守得牢固严密。沈轻舞皓腕微翻,斜刺里刺出一剑,剑势飘忽,剑花错落,跟着青光一闪,长剑挑上,“噗”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刺入她心口,登时气绝。 那绝心大师见沈轻舞转眼又杀一人,却仍若无其事地还剑入鞘,不由得慈眉微皱,正要说话,忽又听得人群中有人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姑娘果然好身手!” 绝心大师扭头看去,只见此人左边的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有如婴儿,右边的一半却如枯骨。秀眉微蹙,真想不到世上竟有相貌如此恐怖之人。 只听沈轻舞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手持扇,分别遮了遮自己左右脸颊,曼声吟道:“一扇判阴阳,人鬼各一边。” 沈轻舞心中一凛,想起一个人来,道:“原来是半边书生。你怎么也和十大门派的人混在一起?” 她前生就听人说过半边书生的名头,别看他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一身武功却是奇诡狠辣,在江湖上可是名气不小。只是素来贪花好色,当年在大名府一带掳劫了许多良家妇女,坏了她们的贞操,闯出了好大的万儿,官府通缉了多年都没有结果。 只听那半边书生道:“非也非也。在下素来独来独往,更不屑和这些名门正派为伍。” 沈轻舞“哼”了一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半边书生哈哈一笑,纸扇一张,故作潇洒道:“当日忆府婚宴后,在下就听闻姑娘的美貌世所无双,是以想请姑娘往陋居盘桓数日,在下一定洒扫以待。” 沈轻舞心道:“原来你这采花淫贼打主意竟打到本姑娘头上了,当真不知死活。”不怒反笑,道:“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 半边书生愣了愣,奇问:“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沈轻舞冷笑道:“小女子见识浅薄,如今才知道——原来这癞蛤蟆,也有想吃天鹅肉的时候。” 半边书生脸色一变,冷然道:“在下盛意拳拳,还请姑娘万勿推辞才好。” 沈轻舞道:“我却偏要推辞,你待怎样?” 半边书生“哼”了一声,道:“那在下只有亲自动手来请了!看招!”纸扇一合,欺身抢近,竟以纸扇当做判官笔,径自点向沈轻舞“膻中”要穴。 沈轻舞侧身闪过,还了一剑。半边书生赞了一声:“好!”展开笔法,穿c点c挑c刺c戳一柄折扇在他手中花样百出,一会儿是“如鲠在喉”会儿又是“仙女引针”会儿换成“白猿献果”会儿又变做“叶底偷桃”,“双蝶舞花”,径点沈轻舞周身大穴。 沈轻舞左拨右挡了几下,清喝了一声:“你也吃我一招!”飞身而起,同时素手一抖,长剑当头削下,竟将他从上到下一剑劈做两半,只听得那半边书生一声惨号,血流内脏流了满地,这一下真成了“半边”书生了。 其余众人眼见半边书生伏诛剑下,虽是大快人心之事,但见沈轻舞如此凶狠,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再敢上前,蓦地忽听得那沐杰大喝一声道:“大伙儿齐上,将这妖女乱刀分尸!”说着挺刀刺来,其余众人见有人带头,也便不再犹豫,有的甩开长枪,有的挥舞铜锤,还有的手执判官笔,分从四面抢上。 沈轻舞展开“魅舞”身法,仿佛蛇游林间,蝶入花丛,在刀光剑丛中如人无人之境,竟是力敌十余人而不中一击。跟着只听她冷笑一声,道:“绝心大师,这些人非要作死,这可怨不得我了!” 说罢,展开“噬魂剑法”,第一剑挥出,一名点苍派弟子咽喉中剑,当场身亡;第二剑挥出,一对判官笔落地,崆峒派那人手捂断腕踉跄退开;第三剑挥出,正中沐杰心口,他圆瞪着双眼软软瘫倒如此东刺一剑,西削一式,长剑到处,必有一人中剑身亡。只一盏茶功夫,已有好几人死在沈轻舞剑下,果真是挡者披靡,根本无人能挡得住她的三招两式。 绝心站在一旁虽未参与围杀,但眼见沈轻舞如鬼如魅,直非人力所能抵挡,剑法之快,招式之奇,生平未见,震撼之余,亦复有些骇然。而余下的众人,眼见沈轻舞如此神出鬼没,不知谁喊了一声:“她是鬼!不是人!”转身就逃,余下之人更无斗志,竟不约而同地向外没命地飞逃了出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新卷开更,这一卷起,故事完全展开,希望大家喜欢。 例行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回 佛渡众生皆成空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连杀数人,众人大骇之下,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开。沈轻舞此时不知为何,却在品尝到血的味道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无法发泄的巨大力量,而且与之相对的,她的意识里也满是嗜血的欲望,完全沉醉在血带来的快感中。尤其是当血溅在自己的身上时,她的全身都像沸腾起来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她依然渴求着更多的血,那种让人迷醉的红色的液体。 眼见着众人没命地奔逃,她提起内息,当下正要直追而去。绝心连忙双手一张,僧袍肥大的衣袖伸展开来,一股柔和的劲风将沈轻舞挡住,道:“女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咦,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此刻,沈轻舞原本如秋水一般的明眸之中,已完全是一片血红之色,只是她却没有感到眼睛有什么不适,也不去睬它,反道:“你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绝心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回头是岸。”说着双掌缓缓推出,两只袍袖中登时鼓起一股劲气,沈轻舞只觉一股柔和淳正的大力涌至,竟不由自主地后跌了一步,虽自惊骇:“这和尚好深的内功!”然意识之中的杀戮之意却是丝毫不减,侧身挺剑向绝心刺去。 这一剑去势的方位巧妙已极,逼得绝心向后跃开。沈轻舞虽一招得手,却也知道对方内力实在远胜自己,若不能以剑术将他制服住。若是让他缓过手来,自己只怕是立时死无葬身之地。当即上刺一剑,下削一招,使尽浑身解术,不敢稍有停留。 如此拆得三十余招,沈轻舞心中狂躁之意渐去,心神渐渐一片空明,眼睛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清亮动人的色彩,将“噬魂剑法”诸般奥妙变式,任意所至的使了出来。 这“噬魂剑法”草创之时,剑招已是精妙无比,这些时日以来,沈轻舞亲历高手,又渐渐将剑招中的破绽一一消除抹去,如今使来,已尽能将剑法中的种种精微奥妙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逼得绝心大师不住倒退。 但那绝心毕竟是少林高僧,内力悠长,沈轻舞则自重生以来,一直没机会好好的修炼内功,此后虽趁闲时修炼过些许前生莫汐颜所传“幽冥神功”,内力有所进境。但内功的修炼从来都讲究日积月累,无论她再怎么勤快,也无法和绝心大师这几十年修炼的内功相比。因此百余招一过,此消彼长之下,沈轻舞已渐感呼吸沉重,胸口被对方掌风真气逼得热血上涌,手臂更是酸软难当,剑招越来越弱。 蓦地只听绝心大喝一声:“撤剑!”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直拿沈轻舞左肩“缺盆穴”,正是“龙爪手”中的一招“擒龙式”。 这“龙爪手”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练到艰深处,手指坚硬逾钢,铁指开砖如泥,手如钢爪般抓树撕皮,搓石成粉,厉害非常。 沈轻舞见绝心一爪抓来,心中已知无幸,暗道:“我本就身含剧毒,时日无多。今天就算拼着被这秃驴抓碎了琵琶骨,也定要在他身上刺上一个透明窟窿!”不管不顾,仍是一剑疾刺而去。 绝心面色微变,轻“咦”了一声,不愿与她同归于尽,手腕一沉,爪势下压,浑厚的内力激荡之下,竟将沈轻舞的剑法牢牢地临空锁定在身前。这才道:“女施主,你这剑法高明得很。似有几分映月宫‘明月剑法’的影子,只是却带了七分阴森森的邪气。怕不是什么正派的武功,长期修炼下去,只怕终要堕入魔道啊。” 沈轻舞道:“我成佛成魔,又与你何干?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说我是魔?你们有哪一个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过?玄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好,既然全天下的人都说我是魔,那我就好好的做一回魔给你们看看!”说罢用力想把长剑再往前递出,却是纹丝不动。 绝心叹道:“从前有一个老妇人,晴天的时候担心没人买伞,雨天的时候担心没人买雨鞋,所以她一直都在哭,后来有人对她说,你应该这么想,晴天的时候很多人来买鞋,雨天的时候很多人来买雨伞,于是她无论晴天雨天一直都在笑,是喜是忧,是爱是恨,成佛成魔,都在一线之间。” 沈轻舞道:“从前有个两个农夫,快要饿死了。于是一个农夫就去偷了死尸的遗物,他对另一个农夫说:‘我是被逼的,如果我不偷,我就会饿死。’那个人听了之后领悟了一个道理:我也要饿死了,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偷,我就活不下去。你们说我杀左明珠是罪,可我不杀她她就要杀我!你们说我戕害简一笑是恶,可他门下的弟子却要趁我重伤之时玷辱于我。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好笑。也罢,这些我都不说,反正江湖本就是杀戮场,但既然你们定要逼我,那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我!” 绝心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心中的怨念太深,还是跟我一起回少林寺吧。” 沈轻舞道:“大师,佛门讲的是一个缘字,缘在惜缘,缘去随缘,你如此心心念念地想要我跟你同上少林,岂不是犯了执念?” 绝心一怔,道:“我何以犯了执念?” 沈轻舞冷笑道:“大师难道不知?《增一阿含经》有云:其有众生以二十一结染著心者。当观彼人必堕恶趣。不生善处。云何为二十一结?瞋心结恚害心结睡眠心结调戏心结疑是心结怒为心结忌为心结恼为心结疾为心结憎为心结。无惭心结无愧心结幻为心结奸为心结伪为心结诤为心结憍为心结慢为心结。妒为心结增上慢为心结贪为心结。诸比丘。若有人有此二十一结染著心者。当观其人必堕恶趣。不生善处。智者当修无常想。当广布无常想。能尽除断一切诸结。” 绝心点头道:“不错。当日世尊告诸比丘:断欲界爱色爱无色爱。尽断无明。尽断憍慢。犹如燎烧草木。皆悉除尽。此亦如是。” 沈轻舞又道:“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执着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以自然。故,顺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那么大师何以执意要我上少林?” 绝心摇头叹道:“我要你上少林,为的是度化你的魔心。佛渡众生,度一切可渡之人。佛曰:万物皆可渡。虽不执着于佛理,但本意却在弃恶从善,只要是善人,皆应度之。”说罢,掌上加力,沈轻舞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只得撒手,但绝心的龙爪手端的是厉害非常,长剑虽脱离了沈轻舞的掌握,竟不掉落,被他的真气隔空定在那里。 沈轻舞见他如此神功,早知自己绝非他的敌手。但她已打定主意,陈玄生如此待她,此生已了无生趣,反正自己身怀毒血,命不长久,当下胸口一股倔强之气油然而生,暗道:“我便是立时死在这里,双脚也绝不要沾上少林寺的一点尘土!”蓦地举起左手,竟猛地向自己的天灵盖拍落! 绝心万料不到沈轻舞竟如此决绝!忙道:“使不得,你何苦”立即跃将过来,伸手就去拿她手腕。 沈轻舞原是决意自戕,心中已怀死志,这一掌已是用足了十层的力道。却不想绝心大师竟然会突然出手相救,他这一出手,中门顿时大开,且因沈轻舞掌势实在太快,心急救人之下,便连护体神功也不及运了。 沈轻舞眼见得如此,又看到自己的长剑因缺了绝心的真气维持,已自空中跌落,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当下不及细想,右手攸地伸出,抓稳了长剑,顺势斜挑。 这一剑去势好快,绝心大师措不及防之下,如何挡得住这一剑?一手刚刚触及沈轻舞的左腕,便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被沈轻舞一剑就势刺入了小腹,跟着背心又是一痛,长剑从他的后背斜穿而出。 沈轻舞一招得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霎自己究竟做了何事。眼见绝心大师摔倒在地,气息微弱,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绝心大师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当真好剑法。” 沈轻舞脸上一红,道:“你不必说了,我实在不是你的对手。这一次是偷袭得手,若论真实本事,及不上大师万一。” 绝心道:“女施主敢作敢为,敢爱敢恨。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贫僧贫僧可惜不能请女施主再上少林了。”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大师,你的确是少林寺少有的高僧,小女子先前说你的话有些偏激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绝心微笑道:“贫僧能得女施主这一句,此生也算不枉了”似乎还有话要说,却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丝丝的血沫。沈轻舞知他命已在顷刻,心中忽有所不忍,问道:“大师,你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绝心摇头道:“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这具臭皮囊,倒是不要也罢。只是” 沈轻舞问:“只是什么?” 绝心想了一想,又摇头微笑,道:“罢了,女施主既深通佛理,当能自悟。贫僧只望只望将来女施主想要杀人之时,能够想一想今日之事。”说罢,就此溘然长逝。 沈轻舞听了这话,如同一个疾雷,心头乱跳,头嗡嗡直叫,心中直想:“我就这么杀了他,就这么一剑刺死了一个想要救我的人,看来我果然还是无药可救的邪魔吗?可为什么我的心里还会有一丝的悔意?我这样到底该是不该?到底该是不该?”心里一时乱糟糟的竟没个了处,扶着绝心大师逐渐变冷的尸体,忽然一阵毒气上涌,顿觉头晕目眩,知道刚刚连番剧斗之下,真气消耗过度,已无法再护住心脉,暗叹一声:“看来今夜就是我命丧黄泉之时了。”一时又想:“如此死了也好,省得活在世上,受那无穷无尽的痛苦。” 一念及此,沈轻舞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歪,便软倒在山门的铺首环下,什么也不知道了。未知沈轻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新卷上传,今天第二更,求收藏,求长评(有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回 忍看红颜竟白头 书接上回,却说那沈轻舞昏倒在古刹门前,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林间空地之上。四周浓郁的丛林,巨怪似的灌木节瘤毕露的活像骷髅的魔爪,到处是绿苔丝萝,黑压压势不可挡地向着小路两侧边沿逼近,更进一些,却是一堆跳跃不定的火焰和一个风姿绰约身影 那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穿着华丽的锦绣宫装,眉舒柳叶,貌凝秋霜,及腰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掠在一边,除了如水的双眸冷淡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之外,她几乎就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但是她的身上却有种强烈的气味──血的气味! 空气里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一般人可能闻不出来,但是沈轻舞来说却是十分明显。 “狱狱主?”沈轻舞努力的想要挤出一个的笑容,可惜劫后余生的她依然十分的虚弱,甚至就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求,“是是你救了我?” 这个人自然就是冥狱的狱主——“星月仙子”莫汐颜! “你醒了?”莫汐颜头也不抬地问道,一边翻转着手中的烤狸,一边道,“我不会救人,只是顺便把你拎过来罢了。”说着,又把烤好的狸肉在她的面前放下,问道:“你的身体里有一种很特殊的毒素。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公孙锦的尸毒?” 沈轻舞脸色一黯,眼前又浮现出陈玄生那张清癯俊逸的脸庞,冷冰冰地眸子似乎对她充满了不屑,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寡情决绝的声音: “你错了。我的确是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沈轻舞,你对我确实不错,可这样的好,我受不起” 想到痛处,实是心如刀割c肝肠寸断c五内俱焚,不由得惨然长笑,道:“正是。狱主,你又何必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你想死?年纪轻轻,为何这般看不开?”莫汐颜头也不回地淡淡问道。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我身中尸毒,毒血早已遍布全身,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只是挨得一刻是一刻罢了。何况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吗?”说罢,低声唱道: 我意不绝恨长绵, 爱痴情深心无怨。 玄叶颦笑多情种, 生如春蚕丝尽见。 一世缘灭枉思量, 生竞何欢比路长? 一如飞蛾扑火心, 世间情丝不断言。 歌声未歇,早已是泣不成调。却听莫汐颜微微冷笑,道:“‘我爱玄生,一生一世’?沈轻舞啊沈轻舞,你既如此看不开,放不下,又何言轻生重死?” 沈轻舞遽然一惊,暗道:“随口填唱的这首词,竟然也不知不觉间藏进了如此深意。难道在我的心内深处,仍是如此的放他不下吗?” 却听莫汐颜又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我听你的歌声期期艾艾,词中又大有凄婉悲凉c如诉如泣之意。古人说‘各有因缘莫羡人’。沈轻舞,你今日虽然失意,难道他日便不能另有佳偶了?就算他不喜欢你,难道难道天下之大,世上便再没旁人喜欢你了?” 她虽仍是头也不回的淡然而言,眼中始终反射着跳跃的火焰,也不知一个平平无奇的火堆,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地方,居然可以让她专注的欣赏了那么久。但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温柔,却是充满了慰藉之意。 沈轻舞幽幽一叹,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所要的,只是一世一双人罢了。谁知镜破钗分c花残月缺这一生,只怕已再没力气去爱什么人了。” 莫汐颜道:“那也未必,将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你当初与他情深义笃之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变?” 沈轻舞心中一酸,更是心烦意乱,忧愤郁悒,暗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回想当日,和玄生二人携手共行,璧人双剑,何曾会想竟有今日之事?” 莫汐颜听她不说话了,问道:“怎么?我这句话伤了你吗?你生气了,是不是?” 沈轻舞道:“我没生气。我又如何敢生狱主的气。” 莫汐颜淡淡道:“你要向前看。” “往前看?”沈轻舞轻声反问,“前面又是什么呢?人生在世,都应该有目标,不管是高尚的c卑鄙的c伟大的c渺小的c长远的c眼前的,总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才有努力的方向,有前进的道路可是可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在哪里,又怎么向前看呢?” 莫汐颜回过头来,冰冷的眼眸闪过一点温柔的情愫,道:“想听故事么?”沈轻舞奇道:“故事?” 莫汐颜叹了口气,怔怔地望着远处,声音听起来像是飘荡在上一世的轮回。良久,才悠悠地说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家女。那一年天灾降临,瘟疫流传。一夜之间,父母相继去世。万般无奈之下,年方九岁的她只好自卖自身到当地乡绅汪老太爷家为奴。” 沈轻舞道:“天道不仁,朝廷腐败,这也是常事。” 莫汐颜点头一叹,道:“不错。那女孩后来被派在汪老太爷那年轻的姨太太房里做粗使丫头。不料好景不长,一日竟不慎撞破了老太爷的儿子与姨太太的丑事!为怕家丑外扬,那一家人把她捆绑起来,吊在后山的松林里,要借她之身杀人灭口。” 沈轻舞“啊”了一声,道:“母子乱伦,天理不容。她为何当时不敢报官?” 莫汐颜道:“她只是一个乡下没见识的小姑娘。那汪老太爷家却是太守的姻亲。便是报了官又有何用?” 沈轻舞叹道:“不错,世上官绅相护,却也只有徒叹奈何,可怜她一个弱质女子,竟然就此香消玉殒。” 莫汐颜道:“那倒没有。也算是老天有眼,她被冒雨夜行的全真派的无我道长所救。” 沈轻舞道:“无我道长?可是如今全真掌教赵真嵩的师父张静定,原名宗仁的?” 莫汐颜道:“正是他。” 沈轻舞点了点头,问:“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后来,她从此就成了无我道长的俗家女弟子。几年之后下山行走江湖,偏偏天意弄人,在一次旅途中,遇上了一个人,名叫易乾。”沈轻舞问:“易乾?这个姓倒是很少见。” 莫汐颜道:“他不是汉人,他是蒙古人,原名叫做阿拉坦。” 沈轻舞“啊”了一声,道:“是北元俺答汗?” 莫汐颜道:“不错,就是他,只是当时那女孩并不知道。” 沈轻舞又问:“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那易乾不但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且文采风流,武功又高,她几乎一见倾心,很快便与此人定了情,两人相亲相爱。后来她得知他其实不是汉人,是蒙古人,但身为女子之人,一生最大的幸福,不就是觅得良人,交付终身么?是以她始终不怨,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为了和易乾在一起,她不惜违背师命,反出全真。” 沈轻舞听到此处,暗赞了一声,道:“她能为爱不顾一切,倒是我辈中人。” 莫汐颜淡淡一笑,又接着说道:“她随易乾回到漠北后,两人便成了婚,那时北地群雄逐鹿,易乾——也就是阿拉坦的土默特部只是其中极小的一个部族。她倾尽心力,协助阿拉坦克服种种难关,重整部族,逐原草原霸主察哈尔部于辽东,成为蒙古首领,并多次随夫出征瓦剌。后来她被封为皇后,又称钟金夫人。” 沈轻舞道:“钟金夫人?可是三娘子?” 莫汐颜道:“正是。” 沈轻舞“啊”了一声,道:“竟然是她,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可惜的是,再美的女子,也会有年华老去的时候,阿拉坦一统蒙古诸部后,权势日涨,没过多久,便不再专情于她,又娶了十几房妃嫔,其中有一个叫悦意的,原是藏地进献的美女,藏地传言,她的美貌独尊六道八部风华绝代,发如月下雪,颜似玉如意。阿拉坦自娶得悦意后,奉若珍宝,从此不再进她的宫账。” 沈轻舞冷笑道:“自古男儿多薄幸,忍看红颜竟白头。想不到俺答汗也算一代枭雄了,也是这般薄情寡义。” 莫汐颜道:“有一天,阿拉坦和悦意在清泉中洗浴。她见此景暗自伤神妒火顿生。失手打翻了琉璃盏,不料那琉璃盏中还藏着暗器机弩。阿拉坦见状大怒,竟说她要行刺于他,于是命人将她推出缢死,可怜她当时已有了身孕” 沈轻舞恨恨道:“此人竟如此狠心,当真狼心狗肺之至!” 莫汐颜道:“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那悦意定下的诡计,目的就是要谋她的皇后之位,可惜她并无证据——何况即便真有证据,她的丈夫也不会放过她。因为这个计策本就是阿拉坦和悦意共同定下的。” 沈轻舞奇道:“他是北元大汗,要罢黜一个皇后,还用得着定下诡计?” 莫汐颜道:“她和别的皇后不同,毕竟她辅助阿拉坦多年,又经常跟随她南征北战,在北元朝廷和军民中颇有威望。” 沈轻舞“嗯”了一声,问:“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后来幸亏得当年一直暗暗喜欢她的小师弟舍命相救,才得以脱险,可惜那位师弟却在阻击追兵的时候身受重伤,被打落千刃崖,粉身碎骨。” 沈轻舞想了想,问道:“她的师弟,难道是赵真嵩?”旋即想到:“赵真嵩现在还是在执掌全真,那位师弟却明明白白是死去多时了。我这不是问了蠢话么?”不由得自嘲一笑。 莫汐颜摇头道:“赵真嵩是掌门弟子,最是道学,又向名门正派自居,以抗击鞑虏为已任,如何肯远赴漠北,去救一个北元皇后?那位师弟是张静定的关门弟子,也是赵真嵩的小师弟挽歌。” 沈轻舞点点头,问:“后来呢?” 莫汐颜道:“她回到汉地后,不久产下一女。原想安安稳稳地和女儿过完余生,可她毕竟曾是北元的皇后,汉人早已不把她当做同类。而北元又回不去。无奈之下,母女二人想回到千刃崖隐居,不料在半路上,却再次遇上了北元派来追杀她的人。” 沈轻舞问:“她都已经放弃了皇后之尊,难道阿拉坦还不肯放过她?” 莫汐颜道:“人,倒不是阿拉坦派来的,是那个新晋的妃子悦意——当时已是新的皇后派来的。” 沈轻舞问:“那后来呢?她逃脱了吗?” 莫汐颜道:“追杀的人中,很有几个武林高手,她打他们不过,为了救下女儿,她孤身将追兵引到了当年挽歌坠崖的地方后面的事,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她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了。” 莫汐颜道:“是,却也不全是。” 沈轻舞心中一奇,忙问端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三娘子(1550年-1612年),名叫钟金,史称钟金哈屯c也儿克兔哈屯c克兔哈屯,1569年,被其外祖父俺答汗霸占为妻,号称钟金夫人c三娘子。三娘子力促俺答汗与明朝互市,三娘子皈依藏传佛教,称为多罗菩萨之化身阿利雅达喇。俺答汗扩建的库库河屯(今呼和浩特)城又称“三娘子城”。本书以三娘子为莫汐颜之母,系小说家言,未可尽信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回 不堪回首忆前尘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听莫汐颜说“是,也全不是。”忙细问端地,只听莫汐颜又道:“说是,实因她的确杀尽了追兵。说不是,是由于她虽身负重伤,但当时却并没有死。” 沈轻舞道:“她没死?那” 莫汐颜叹道:“她虽当时未死,但伤得实在太重,回来后虽便请大夫,但都无法治好,过了一两年,终于还是死在了这上头。临终之时,她嘱咐女儿,要将她的骨灰撒下千刃崖。” 沈轻舞微微摇了摇头,道:“可怜一代女中豪杰,竟落得如此下场。是了,她将骨灰撒下千刃崖,是要永远陪着她的小师弟了。” 莫汐颜道:“不错。可怜剩下的那个孤苦伶仃女孩,一个人流落江湖,她虽是北元的汗女,却无法回家,虽是汉人,却总被人骂做鞑子。真真是天下之大,无片瓦可供她容身。” 沈轻舞叹息着道:“人世间最悲惨之事,只怕莫过如此了。”莫汐颜道:“不错,为了生存,她受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为了一口饭吃,她十三岁那年就被一个屠户夺去了贞操,后来又在大漠戈壁,被白帝抓了去,霸占了她,更把她当做的牲口一般的对待。” 沈轻舞失声道:“白帝?可是当年的邪派第一高手,人称‘琴魔’的白帝?” 莫汐颜点头道:“是他。”沈轻舞幽幽一叹,道:“古来红颜多薄命,想不到此人命运多舛一至于斯。白帝素来心狠手辣,跟着他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莫汐颜淡淡的说道:“又岂是难过可以形容的?那个人他简直不能被称作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她的吗?” 沈轻舞摇了摇头,细白的牙轻轻地咬着鲜艳的红唇,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想,那一定是一段极可怕的记忆。” 莫汐颜淡淡一笑,又道:“她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有了一个逃跑的机会,结果被白帝抓住了,他说要惩罚她,就点了她的穴道,然后他拿起一篮子煮得滚烫的鸡蛋,有一颗一颗的塞进她的身体。” 沈轻舞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这这”“这”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只听莫汐颜又道:“或许你不相信,她并没有未死——而且神志还无比的清醒,清醒到他每塞一颗,她就在心里数一下,整整数了六下,他塞进了六颗鸡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沈轻舞沉默了良久,暗道:“这女子竟有如此意志!只怕这已经不能用坚强来形容,而是坚忍,甚至是残忍了。唉,真正的残忍,从来就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又低声问:“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后来他就开始笑,笑得特别开心特别开心,还道:‘如果你能坚持到第十二颗还没死的话,我就饶过你。’他说的这些话,每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忘。” 沈轻舞刷地白了脸色,道:“她没死吗?”莫汐颜道:“没有。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 沈轻舞轻声问:“那后来呢?” 莫汐颜道:“为了复仇,她忍辱偷生,终于骗得白帝放松了戒心,因见她天资奇佳,便开始传她武艺,直到五年后,她魔功大成,才终于打败了白帝。复仇之时,她一样点了他的穴道,对他说:‘当年你用滚烫的鸡蛋一个一个塞进我的身体,我记得很清楚,一共塞进了十二颗,可惜我还没死。现在我倒要看,如果你也能坚持到十二颗,我也放你一条生路。’说着,也拿起一篮子煮的滚烫的鸡蛋,一颗一颗的塞进了他的身体。” 沈轻舞道:“做的好!以血报血,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莫汐颜笑道:“可惜他没忍住,才塞到第三颗就咬舌自尽了。” 沈轻舞点了点头,她已经隐隐地猜到莫汐颜所说的这人是谁了。果然又听莫汐颜道:“她虽练成了无上的魔功,却也因此自绝于武林正道,江湖上虽然人人都恨她,但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因此人人都怕她。再后来,她回到当年撒下母亲骨灰的千刃崖,就此建立了冥狱。” 沈轻舞听了,一时百感交集,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直想:“这等秘辛之事,便是前生之时,也从未听狱主提起过。”忽地又想到一事,忙问:“可是,推之思之,这诸般恩怨,俱都是那俺答汗所害,为何” 莫汐颜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助他炼制毒尸?” 沈轻舞微微颔首,莫汐颜笑道:“你以为,这毒尸炼制之后,由何人操纵?” 沈轻舞向来机警万分,别人只须说得半句话,立时便知他心意,十拿九稳,从不失误。莫汐颜轻轻一点,她已当即明白,叹服道:“自然该由狱主操纵,狱主表面上助他炼制毒尸,实则是想以毒尸为凭,动手刺杀。” 莫汐颜微微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若仅仅是行刺俺答汗一人,我莫汐颜一人足矣,天下间又有什么人能拦得住我?只是此人这般可恨,仅是杀他一人,又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我助他炼制毒尸,便是要借毒尸之力,灭他土默特部全族!” 沈轻舞点头叹道:“不错。若非如此,难消他的滔天罪恶。”顿了顿,又轻声问道:“狱主,我我把你苦心炼制的毒尸一把火都烧了” 莫汐颜哈哈大笑,道:“烧便烧了罢。” 沈轻舞奇道:“那不是妨碍了你的复仇大计?” 莫汐颜道:“既然烧毒尸的人是你,我又何必计较?何况这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难道天下间除了毒尸,就没别的方法复仇了么?” 沈轻舞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无论前世今生,狱主待我从来与众不同。”又问:“狱主,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莫汐颜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往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或许是觉得和你特别的投缘吧” 她转过头,看着沈轻舞,又道:“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人,尤其是女人,总是希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那毕竟只是虚无渺茫的憧憬而已。女人在这世上,本就生存不易,难道还要把自己一生的希望交给别人?尤其是对你我这样的人,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沈轻舞半晌不语,早已听得没有了表情,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故事,万想不到竟会听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想到莫汐颜纵横天下,当世几无敌手,看似风光无限,当年却也曾命运多舛,心中感慨万千,忽地又想道:“我只道自己不顾一切c以身换血,却仍遭陈玄生始乱终弃,便觉得生无可恋。可我的际遇和狱主当年相比,却仍是幸运了不知多少。我如此自伤自叹,算什么巾帼枭雄?玄生不要我,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 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什么情爱纠葛,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陈玄生,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口中直道:“晚辈多谢狱主指点!” 莫汐颜定定了看了她许久,方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沈轻舞道:“晚辈不知,反正我已命不长久,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得?” 莫汐颜道:“你也不必悲观,公孙锦的尸毒虽烈,我救不了你的命。但要保你不死,却也不是无法可行。” 沈轻舞听她如此说,心中一奇,忙问:“什么叫救不了?又能保不死?” 莫汐颜道:“你可知公孙锦炼制毒尸的上古秘法自何处得来?”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 莫汐颜道:“公孙锦的炼尸秘法,便是我交给他的。原是‘琴魔’白帝早年从苗疆五毒教夺得的秘籍。” 沈轻舞道:“原来如此,那”莫汐颜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道:“先不说这些,你试着把内息通过‘商阳’c‘合谷’c‘手三里’c‘曲池’c‘迎香’诸处穴道,运行一个周天试试。” 沈轻舞依言微一运气,便觉难以抑制,剧痛攻心,登时身子摇晃,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但仍强自忍住了。 只听莫汐颜又道:“这是毒血进了你手太阳经之故。眼下你全身血液都带了尸毒,毒性可随你周身血液流转各大经脉,要救治实是无法可施。但我可传你一门心法,可克制尸毒。” 沈轻舞奇道:“克制尸毒的心法?” 莫汐颜道:“不错,白帝当年得五毒教炼尸之法后,我曾助他钻研过其中的诀窍,因此自创了一套克制之法,如今我将这门内功传授与你,你修习之后,虽不能解除毒性,但却可护住头脑c心脉等要害,使毒素不至于侵蚀你的神志,自然不虞变成毒尸。只是此后尤忌心绪激动,否则毒血倒流,便会失去神志。”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页写满字的纸来,手掌轻轻一送,那信便向沈轻舞身前平平飞来。 沈轻舞双手接住,只觉得全身一震,不禁骇然:“狱主果然内功深不可测,单凭这薄薄一封信,居然便能传过来这等浑厚内力。”定睛一看,失声道:“这是幽冥神功?” 莫汐颜道:“不错。‘幽冥神功’不但是一门极高深的内功心法,也是尸毒的克星。” 沈轻舞默然无语,她前生便得蒙莫汐颜传授过这门内功,只是今生一直以来无暇修炼。不禁暗思:“万不料这门神功居然还有克制尸毒之效。”甫念至此,忽又想起:“是了,玄生中了尸毒,没多久便昏迷不醒,行为失常。我如今中了尸毒,虽毒血攻心之时心痛如绞,但却少有神志不清之时,看来定是因近日修习了幽冥神功的缘故。”当下心神大定。 莫汐颜又道:“这‘幽冥神功’除了能克制尸毒,练到高深处,更有通天彻地,弑神诛魔之功。本来是绝不外传的,但说心里话,我莫汐颜生平仇人不少,知心之人却一个也无,你沈轻舞算是第一个,所以我才破例将此功法传授于你。” 沈轻舞心中一热,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道:“晚辈多谢狱主。狱主亲授神功,指点迷津,又救我性命,晚辈实在” 话未说完,却听莫汐颜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婆婆妈妈了?别给我说这些,我不爱听。” 沈轻舞当即住口,暗想:“狱主性格孤傲,向来从不许人,却能这般待我。唉想不到前世今生,对我最好之人,永远是她。” 正自想着,却听莫汐颜又道:“这‘幽冥神功’虽是厉害,但修习的过程中却有几个关键点,若非我亲加指点,依法修习者非走火入魔不可,能避过此劫者千中无一。只是眼下我有一件大事尚需解决,恐怕没时间指点于你,你且先自行练着。一月之后,我会到五台山一行,到时候再教你吧。” 说罢,起站欲行,堪堪踏出第三步之时,却被沈轻舞提高了声音叫住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评论和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回 凤凰台上凤凰游 书接上回,且说莫汐颜正起身将行,忽听得沈轻舞在身后喊了声:“狱主且慢!” 莫汐颜回过头,只见沈轻舞站起身,问道:“狱主,你你这要上哪里去?” 莫汐颜道:“我要上少林一趟。” “少林?”沈轻舞微微一惊,想了一想,又道,“狱主只身前往少林,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之士,只怕要来找你的麻烦。” 莫汐颜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你要和我同上少林?” 莫汐颜目光盈盈,仿佛猜透了她的心事,直笑道:“当日血池之中,我曾邀你加入冥狱,当时你还说放不下师父。如今怎么不回映月宫不去寻你师父?不去寻你的情郎了?” 沈轻舞摇头道:“我就算回了映月宫,只怕也要挨上一顿责罚,至于玄生就算寻着了,唉!”一声长叹,暗道:“就算寻着了,却又怎地?他不会要我了。” 莫汐颜笑道:“怎么,你现在不怕和我这邪魔外道一路同行了?” 沈轻舞仰天长笑,道:“正派中人人以我为敌,说我是邪魔外道。好,邪魔外道又如何?我沈轻舞偏要真做几件邪魔外道之事给他们瞧瞧。” 莫汐颜点头叹道:“好!如此方不负我一番教诲!我们果然是一类人。”转身迈步走去,只听得脚步之声细碎,沈轻舞在后面跟了上来。她有心想试试沈轻舞的轻功,渐行渐快,竟是疾如奔马。 哪知她走得虽快,沈轻舞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莫汐颜不由得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道:“你的轻身功夫好得紧啊!” 沈轻舞轻轻地喘息着,良久方道:“狱主说笑了。狱主如此疾行仍是游刃有余,我却是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呢。”说着,又接连换了几口气,又问,“对了,狱主此上少林,究竟有何要事?” 莫汐颜沉吟了一番,反问道:“你可听说过凤凰琴?” 沈轻舞“啊”了一声,失声道:“‘琴现江湖风云变,凤翼天翔鬼神惊。’的凤凰琴?” 对于这凤凰琴,她实可说是再熟悉也没有了。 江湖传言:远古有神鸟,一曰凤,一曰凰,比翼双飞,形影不离。凤者,色赤体宽,声鸣浑厚,凰者,羽黄体纤,声鸣尖锐,秉造化阴阳之道,阳极生阴,阴极生阳,阴阳交互,涅槃重生,极尽升华之上身。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于逐鹿打败蚩尤后,得见神鸟凤凰尸身,相拥而亡与千年梧桐树上,遂取梧桐木为主体,凤凰骨为架,筋为弦,羽为饰,其精血浇灌上色,历七七四十九天制为琴,琴成之日,乾坤变色,百鸟齐鸣,遂名之为“凤凰琴”。并将自己的佩剑圣剑龙纹与蚩尤的佩剑魔剑噬魂封于琴中。 此后百余年间,正邪两派为了此琴,掀起了不知多少腥风血雨,可是此琴却又忽然消失,不知下落。 宋末元初之时,凤凰琴重现江湖,又一次掀起江湖中滔天巨浪,引起了连番的厮杀,侠女洒尽血泪,英魂悲鸣天地。最终凤凰琴落在魔教——白莲教手中。 前生之时,沈轻舞苦恋陈玄生,甚至不惜以凤凰琴的秘密相告,却不料引得十大门派围攻冥狱,最后狱主重托她将琴带出千刃崖的大光明殿,可惜却仍在蝶怨谷遭遇正道伏击,最后琴毁人亡。 想到陈玄生,不由得又是一阵噬心般的绞痛袭来,正没奈何处,只听莫汐颜又道:“不错。此琴关系武林中两大绝世神兵——圣剑·龙纹和魔剑·噬魂的秘密,双剑得一便可一统江湖。但究竟如何获得神兵,又如何凭着两把剑一统江湖,却是始终无人知晓。百余年前,凤凰琴为我圣教主韩山童辗转获得,被列为圣教至宝。韩教主天纵奇才,原想凭一己之力,参破凤凰琴的秘密,只是可惜”说罢微微摇了摇头,幽幽一叹。 沈轻舞忙问:“可惜什么?” 莫汐颜道:“可惜当时元庭残暴,民不聊生,韩教主决意率众反元。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为口号,与护教左法王刘福通c护教右法王杜遵道c大长老罗文素c青龙坛主盛文郁c金凤坛堂主王显忠c宣武堂主韩咬儿c紫雀坛主廖永忠等聚众3000人于颍州(今安徽阜阳)颍上县,杀黑牛白马,誓告天地,准备起义。当日举事前,为防事败,韩教主将凤凰琴藏于一处极隐秘的所在。并将藏琴之地绘制成图,分为三份,锁于三件乐器之中。” 沈轻舞忙跟上几步,喘了好大一口气,才问道:“这三件乐器其中之一,可是那玉石琵琶——水龙吟?” 莫汐颜攸地停下了脚步,讶然道:“不错,这是圣教辛秘,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轻舞道:“我是听公孙锦说的。”遂将当日所听公孙锦与忆华庭的密谋一五一十说了。 莫汐颜笑道:“你倒是机灵得很。若我当年”话说了一半却忽然咽了回去,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沈轻舞见她神色有异,忙问:“狱主,你” 莫汐颜摇头道:“我没事!公孙锦说得不错,我的确曾命他寻回水龙吟。不过除了玉石琵琶水龙吟,另外还有两件乐器,青竹碧萧凤雪鸣和渔阳鞞鼓玄武擂。” 沈轻舞道:“这三件乐器既是韩教主所制,何以那水龙吟竟会失落在外!” 莫汐颜叹了口气,边走边道:“失落的又何止是水龙吟了?当日韩教主将三件乐器交给三个人保管。水龙吟交给了当时的大祭司赫连容,玄武擂交给了当时的护教法王刘福通,而凤雪鸣则给了当年的圣女宋正艺。” 沈轻舞心想:“原来圣教至宝凤凰琴中,还纠缠了如此变故,只是这三件乐器,却不知为何竟流落在外?”正要开口相询,却听莫汐颜又道: “颍州颍上举事虽然成功,但其时元寇势大,韩教主力敌千人,终于力尽遭擒,旋即慷慨就义。于是抗元的义旗便交到了护教左法王刘福通的肩上。可惜刘福通识人不明c又不知兵,先在汴梁为元将察罕帖木儿所破,后在安丰为诚王张士诚所围,刘福通向朱元璋求救,其时紫雀坛主早已投效了朱元璋,朱元璋命其迎小明王c刘福通至应天(今南京),途经瓜州,廖永忠将他们沉入水中溺死,他手上的渔阳鞞鼓——玄武擂也从此下落不明。而圣教此后群龙无首,内乱频仍。大祭司赫连容叛教出逃西域,水龙吟也被他带走了。至于后来为何辗转流落,又被西域舞女进献元庭宰相脱脱,却是谁也不知,只知最后被雪伊伊雪家祖上寻得。这件事公孙锦此前曾经告诉过你。” 沈轻舞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么说来,狱主手上,只剩下了一把凤雪鸣?” 莫汐颜却不言声,一下子沉默了,沉默得便连脚步也逐渐地放缓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那凤雪鸣如今也不在圣教,而是在少林寺。” 沈轻舞讶然失声道:“这怎会如此?” 莫汐颜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儿亢奋,目光一闪,呼吸也急促了,也不说话,只痴痴地盯着远方,良久方道:“圣女宋正艺当年的确把凤雪鸣传承了下来,可是我却把它亲手交给了一个人。” 沈轻舞“啊”了一声,心道:“狱主一代魔枭,何等精明之人,怎会把如此重要的物事交于他人?前生我入圣教之时,凤凰琴早已重归圣教。这一节却是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忙问道:“这狱主将凤雪鸣交给了何人?” 莫汐颜淡淡一笑,也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中多了些许连沈轻舞也看不明白的东西,口中却道:“那个人,便是当年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南宫离。” 沈轻舞失声道:“是‘掌剑双绝称天下,白玉为阶金满堂’的扬州南宫世家?” 莫汐颜轻轻地点点头:“不错。江湖中人都说‘南宫c北城c西门c东方’,南宫世家既为武林四大世家之首,他的大公子南宫离,你应该听说过。” 沈轻舞道:“我曾听人说起过,当年他外号‘琴剑武书生’,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乃是当年武林年轻自备中一等一的人物,当年谁都以为他必将继承南宫世家的衣钵,成为南宫世家下一代的家主,但不知为何,他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 莫汐颜道:“因为他出了家。” 沈轻舞奇道:“他出家了?” 莫汐颜点头道:“不错,‘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他就是如今少林寺的掌门方丈,天下四大高手之一的悟须大师。” 沈轻舞浑身机灵儿一个冷颤,忙收敛心神,定了好一会子,才道:“原来是他,可是他纵然再厉害,也不见得比狱主的武功更高,难道是了,定是他施了什么诡计,从狱主的手中骗去了凤雪鸣!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狱主你怎么会把青竹碧萧——凤雪鸣交给他?” 莫汐颜却没有再说话,她的脸色多少有些苍白,忽地失笑道:“我今天有些失态了。真是的,好端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那个人我不想再提,请你也不要再问了吧。”说罢,衣袂飘飘,当先行去。 两人一路晓行夜宿,那莫汐颜虽时时外出打点教务,然一有闲时便指点沈轻舞修炼幽冥神功,加之沈轻舞天资聪颖,又有前生的根基,不过短短一月间,便已将九层的神功诀要练至第四层,虽还算不得一流高手,但要遏制尸毒却也已游刃有余。只是每每想到陈玄生,心绪激荡之下,仍有毒血攻心,神志失控之厄。然这已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每日勤加钻研武学剑法,尽量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是以这一月以来,沈轻舞不但内功有所长进,其自创的“噬魂剑法”也习练的愈加精湛了。且按下不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回 褂冰崖上说故旧 这一日两人来到少室山脚下。这少室山又称“季室山”,有三十六峰,其南面山姿很象古人戴的忠靖冠,所以宋代又有“冠山”之名。 少室山山势陡峭险峻,诸峰簇拥起伏,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有的拔地而起,有的逶迤延绵,有的象猛虎蹲坐c有的似雄狮起舞,有的若巨龙睡眠,有的如乌龟爬行,峰峦参差,奇峰异观,比比皆是,峡谷纵横,颇为壮观。 沈c莫二人沿着绝壁上一米多宽的石缝,攀铁环c拽钢丝一路上山,这断崖乃系古道,人在崖上走,犹在空中行。登上山顶环顾四周,草山碧绿,林海荡漾,云雾飘渺如临仙景。灵霄峡c大仙峡c褂冰崖c水帘洞c回音楼等,景物天成,引人人人胜。 “狱主?”沈轻舞见莫汐颜盯着前边一动不动,脸上似喜似悲,不知何故,不由得轻声相询。 “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把凤雪鸣交给他么?”莫汐颜的语气沉得让人心里发渗,“我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了他。” 霎时间,沈轻舞瞪大了眼,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莫汐颜。却听莫汐颜又道:“当时他还不是少林寺的方丈。我从‘琴魔’白帝的手中逃脱后,没多久就加入了圣教,被提拔为圣女,得传至宝凤雪鸣。可我一直受到武林正道的追杀,只因为天下人都以为,我是魔教圣女,更是白帝的弟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甫入圣教,根本什么事都没做过;而在白帝那里,那里受到的又是怎样的待遇!”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以狱主的个性,当然不屑于解释一切,而且这样的事,无论哪个女孩子,都无法说出口。” “正是这个话。你果然是最理解我的人。”莫汐颜深深地低下了头,自己沉思了一回,又抬起头冲沈轻舞微微一笑,道,“有一天,我被峨眉c武当c点苍c青城四大门派伏击,虽然我将伏击我的人都杀了,自己也身受重伤,当时救了我的人,就是南宫离。” 沈轻舞想了想,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道:“原来是他救了你,不过我怕他并没安什么好心,这些自诩正派之人,十有八九都是伪君子!” 莫汐颜道:“一开始我以为他和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一样,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可是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渐渐地,我放松了戒备,后来就发现自己喜欢了他。那时候,他对我真的是很好。我也以为我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有将来,有一个疼我怜我的丈夫,只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 “凤雪鸣关系我圣教至宝凤凰琴的下落,而我经常要躲避追杀,为了安全起见,我便将凤雪鸣交给了他保管,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将凤雪鸣给了他的第二天晚上,他就在我的晚餐中下了‘十香软筋散’。” 沈轻舞浑身剧震,脱口而出道:“是昔日西域番僧献给元庭汝阳王之女赵敏的毒药‘十香软筋散’?据说此药无色无味,药性一发作便全身筋骨酸软,数日后虽行动如常,内力已半点发挥不出。” “你说的不错。”莫汐颜点了点头,口气冷得像是结了冰,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怖的夜晚:“我中了‘十香软筋散’后,浑身无力,他才笑吟吟地对我说:‘莫汐颜啊莫汐颜,枉你聪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最终还是着了道儿。你也不想想,我堂堂南宫世家的大公子,武林正派的翘楚,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魔女?’我问他:‘你和我说实话,你如此对我,难道就是为了凤雪鸣?’他居然老了脸皮说:‘不错,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会上钩?’我说:‘其实你错了,你只要好好的和我说,我又怎么会不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是你的?’他却摇摇头说:‘如今说这些都已经太晚啦。’我说:‘不错,是太晚了。我是魔教妖女,你要杀我,我没话说,但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和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的?’他不回答,只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你放心,你总算对我不错,我不会杀你。’后来,他就把我带到了少林寺。” 沈轻舞忙问:“他带你来少林寺做什么?” 莫汐颜道:“因为当时少林寺正在举办英雄大会。除了十大门派之人,还有很多上的江湖豪杰。” 沈轻舞一下子明白了,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道:“难道他是要让那些人来决定你的命运?” 莫汐颜冷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他是武林世家弟子,堂堂煌煌的正派翘楚,自然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公审于我。不过有一件事你却说的不对——当日与会的英雄十个中有九个想杀了我,可他非但没有同意,还向那些人力保下了我的性命。” 沈轻舞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他当日虽然没有回答你,但心里终究还是顾惜你,是以舍不得你死。” “哈哈哈哈哈!”莫汐颜仰天大笑,“顾惜我?你又错了,他那么做并不是因为当真还念着我一点半点,而是因为他想到了更好的法子对付我。” 沈轻舞一怔,忙问:“怎么,难道他” 话音未落,只听莫汐颜又道:“他和那些人说:‘此人乃魔教圣女,更是白帝之徒,魔性难除,实是罪大恶极!但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咱们不妨也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少室山的褂冰崖崖高万丈,飞鸟难渡,不如就将她关押在此处,让她下半辈子每日聆听佛经,以洗清罪恶。’”顿了顿,又指着面前的悬崖道,“就在这下面。” 沈轻舞刷地白了脸色,不由自主地盯了一眼面前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急道:“怎会如此?难道以狱主的武功?就算一时失手,难道这么长时间还无法脱困报仇?” 莫汐颜惨然道:“因为他们用天蚕丝锁了我的琵琶骨,所以我根本就无力反抗。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炼化了天蚕丝,从崖底爬了上来!整整十年,你可知那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 沈轻舞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颤声道:“既是如此,狱主为何当时不找南宫离报仇?” 莫汐颜苦笑道:“我被废了十年的武功,此后虽然炼化了天蚕丝,神功尽复,但到底耽误了十年的功夫,我出了崖狱以后才知道,那南宫离早已在八年前就出了家,法号悟须,如今已是少林方丈。少林寺号称武林泰山北斗,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说。他武功本就不错,这些年来功力更是突飞猛进,已不在我之下,且我自失陷崖狱之后,十大门派多次围攻圣教,圣教早已式微,我势单力孤,又怎能报得了大仇?无可奈何之下,我也只有先行返回我娘当年撒骨的千刃崖,建立冥狱,重整圣教。” 沈轻舞默然不语,早已听得痴了,这些事即便前生之时,也从未听莫汐颜说起过,她直直地盯着面前傲骨嶙嶙,险峻难攀的悬崖绝壁,两只手儿捏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又听莫汐颜道:“这些陈年旧事,我一向讳莫如深,从未向人提及,如今告诉了你,心里倒也轻松许多。” 说罢,看了一眼面前曲折蜿蜒的山路,正要前行,忽地驻足不前,跟着沈轻舞也是脸色微变,连忙转过头去。只见前方转出金转出一群人,当先一个黑衣老者,豺声狼顾,鹰视猿听,正是“鬼医”公孙锦,他的身旁还跟着赵馨月,二人见到沈轻舞跟在莫汐颜身边,俱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对视了一眼,均想:“此人竟然没死?” 其时当日赵馨月受莫汐颜责罚,回公孙府疗伤之时,便已将所见之事告诉了外公,公孙锦那时才知自己上了沈轻舞的当,虽是心下恚怒,但此事莫汐颜既已亲自插手,倒也不好怎样。此时见沈轻舞竟然和莫汐颜站在一起,心中虽有诧异,然莫汐颜行事向来莫测高深,倒也不敢妄加揣度,见了莫汐颜目光灼灼地扫了过来,忙盈盈拜倒,异口同声道:“属下公孙锦/赵馨月,参见狱主,白莲现世,光复明宗。唯我冥狱,武林称雄。” “免了。”莫汐颜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这霎时之间,她已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姿态,淡淡问道,“交代你们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公孙锦恭恭敬敬地说道:“属下已遵狱主指示,在少室山的主要通道上均已布下毒粉,保证让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少林寺。” 话音刚落,只见莫汐颜脸色一寒,素手轻抬,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衣袖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挥了出去,“啪啪”两声,结结实实地甩了公孙锦两个耳光,接着便听她冷冷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公孙锦莫名其妙地挨了两个巴掌,却是一声儿不敢叫苦,骇得浑身发颤,连声道:“属下属下不敢,属下完全是遵照狱主的指令行事啊。” “你不敢?”莫汐颜冷哼了一声,道,“好,那我问你,我的命令是什么?” 公孙锦忙道:“狱主让属下在少室山下毒” 莫汐颜道:“那我让你把少林寺下山之路全都封死了吗?” 公孙锦一怔,道:“这狱主倒没有明说可是可是咱们此番围攻少林,狱主让属下下毒难道难道难道不是为了断绝少林的退路?”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道:“公孙先生,这件事论理我不该插嘴,可是你难道不会想想,狱主的何等精细之人,向来算无遗策,她既然让你下毒,却偏偏不明说封死少林的退路,自然有她的考量。你又何必私自揣度狱主心意自作主张?” “哦?”莫汐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轻舞,问道,“难道你知道?” 沈轻舞垂首道:“我不知道,但我却相信以狱主的心思缜密,若当真要少林寺无路可退,自然会明确交代。既然狱主没有明说,那必定是狱主另有安排。” 莫汐颜微笑道:“你果然很聪明。那么你能不能再猜一猜,我为何要给少林寺留下一条活路?” 沈轻舞略略沉吟了一番,乃道:“自古兵法云:围三阙一,倘若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敌人没有了逃命的希望,反而会拼死抵抗。狱主这么做,是想给少林僧众一个活命的希望,他们就不会顽抗到底。” 莫汐颜点头叹道:“沈轻舞啊沈轻舞,我莫汐颜素来目下无尘,想不到生平唯一的知己竟然是你。不过这一次你只说对了一半。”顿了顿,又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这一句话却是对赵馨月说的。 赵馨月忙叩首道:“属下也已调集了秦广c楚江c宋帝c五官c阎罗c卞城c泰山c都市c平等c转轮十殿狱众齐集少室山,随时听候狱主差遣。只是” 莫汐颜问道:“只是什么?” 赵馨月道:“只是属下仍有一事不明,想请狱主指点。” 莫汐颜道:“好,你说。” 赵馨月道:“想那少林寺虽然号称什么泰山北斗,但不过也就四院三十六房千余僧众,除了那个老和尚悟须以外,也没什么厉害角色。为何狱主此番要如此大动干戈?不但要我们冥狱十殿狱众三千子弟倾巢而出,甚至还让大祭司虚素秋通知刚刚归附我们的三帮六派,让他们也要准备人手随时增援?这样岂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莫汐颜还未答话,忽然树上传来一声哈哈哈大笑,接着一人翩然落地,笑道:“赵馨月,亏你也跟了狱主这么多年了,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沈轻舞一惊,暗道:“此人何时躲在树上的,我竟然一点儿也没觉察。”忙抬头看去,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回 不是冤家不聚头 书接上回,且说赵馨月正不解为何莫汐颜如此大动干戈围攻少林,忽听得树上传来一个狂放不羁的大笑声,接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翩然落地。 沈轻舞忙抬头看时,只见此人目如朗星c鼻若悬胆c唇若涂脂c乌黑深邃的眼眸,但泛着迷人的色泽;一张俊秀飘逸的脸庞,好像一直都带着坏坏的笑意,虽只是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便已是长身玉立c神明爽俊c风流倜傥,天姿高雅,犹如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作品。 沈轻舞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虚素秋这小子。前世今生,他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一副玩世不恭c流里流气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正想着,只见那人缓步行来,公孙锦和赵馨月连忙拜倒见礼,口称:“大祭司”,莫汐颜却是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去通知三帮六派?” 虚素秋微微颔首,算是向莫汐颜行了礼,笑道:“这个么其实我没去。” 莫汐颜脸色一寒,正要发作,却听虚素秋又道:“狱主容禀,我觉得三帮六派那些人,来了反而害了狱主大事。” “哦?”莫汐颜秀眉一轩,道,“你素来料事不差,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虚素秋道:“三帮六派刚刚归附,人心不齐,就算来了,也不如我们自己的十殿狱众能够如臂指使,若是遇上突发大事,恐怕未必能帮上什么忙,还有被少林寺策反之虞。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来。何况” “何况什么?”莫汐颜见他说了一半忽然住嘴不说,便追问了一句。 虚素秋道:“当今之世,武功能和狱主并驾齐驱的,除了无名那个老疯子,就只有少林寺的悟须方丈和武当的天机老道。少林c武当向来同气连枝,咱们大举围攻少林,虽说事情做得机密,但这般大的阵仗,若说少林全然无知,也绝无可能。他们若是派人下山求援,第一个要找的,必然便是武当。天机老道长这几年虽是云游天下,于武当派中杂务并不多管多问,但这等大事,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若是悟须c天机二人联手” 莫汐颜微微一笑,道:“所以呢?” 虚素秋道:“所以属下虽然没去通知三帮六派,但却帮狱主办成了另一桩大” 沈轻舞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哼一声,道:“你有什么本事,留的住天机道长?” 虚素秋转过头来,仿若朗星一般的目光在沈轻舞的身上扫了一扫,忽然笑道:“这位姑娘可是与在下有仇?” 沈轻舞一怔,心道:“前生此人轻浮无行,偏偏还总爱纠缠着我,甩都甩不脱,素来最是讨厌,可如今已是二十年前,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怎么知道?”嘴上却说:“你我初次见面,哪谈得上什么仇怨?” 虚素秋笑道:“既然咱们无仇无怨,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是否请姑娘稍安勿躁,容在下把话说完?” 一句话倒把沈轻舞噎了个怔,只听虚素秋又道:“狱主,天机老道向来好酒,不过酒量却是一般。属下接到任务之时,便在青州府请他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他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了,便是知道了消息再赶来少室山,咱们的大事也已经定了。” 沈轻舞冷笑道:“你的酒量也未必好的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何况天机道长内功精湛,哪那么容易被你灌倒?怕不是有人自己贪杯误了大事,所以故意在此胡搅蛮缠逃避责罚吧?” 虚素秋微“咦”了一声,忽地笑道:“在下酒量不好,姑娘是如何得知?” 沈轻舞心道:“上辈子你整天纠缠于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和我拼酒,又有哪一次没喝趴下了?”不过眼下这话倒说不出口,只得道:“我猜的。” 虚素秋笑道:“既是猜的,不如你我寻个机会喝两杯?就是只怕” 沈轻舞一怔,问:“怕什么?” 虚素秋一笑,微微一揖,道:“姑娘勿怪,在下只怕姑娘不敢。” 沈轻舞奇道:“我有何不敢?” 虚素秋摇头道:“姑娘莫要说笑了。” 沈轻舞气极反笑,道:“笑话,我沈轻舞还会怕你不成?” 虚素秋讶然道:“姑娘真不是说笑?难道你不怕我酒量不好,酒后无德调戏你?”话虽如此,眼中却酝着满满地笑意。 沈轻舞噎得一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却听莫汐颜道:“你的想法是好,但轻舞说的不错,天机老道内功精湛,怕是没那么容易上套。” 虚素秋正色道:“狱主放心,这一点属下早已预料到,是以与他对酒之时,已暗中在酒中下了‘十香软筋散’,这药无色无味,他内功再好,也决计觉察不出。待到发觉之时,恐怕也没那个本事那么快恢复过来。” 沈轻舞冷哼道:“原来靠的也是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本事,也未见长,你” 话未说完,莫汐颜已忍不住一眼瞥了过来,道:“轻舞,你当真不认识他?” 沈轻舞心下微惊,忙道:“我自映月宫下山,虽然也在江湖上行走了一些时日,但却从未见过此人。” 莫汐颜问道:“那你为何处处针对于他?” 沈轻舞心道:“我就是见不得他这般事事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当真算无遗策,所以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么?好大的口气,还要不要脸了?”嘴上却说:“我只是就事论事,怕他蒙蔽狱主。” 莫汐颜傲然道:“他还没那个本事。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沈轻舞忙点头应是,几人正说着,忽听得前头又传来一阵杂乱脚步之声,接着几名绿衣女子飞速奔回,沈轻舞认得服色,知是秦广殿的姐妹,看她的样子似是在前探路的哨骑,摇动绿旗,示意前途出现了变故。 赵馨月忙抢上前,听罢禀报,立即快步走到莫汐颜身前,说道:“启禀狱主:属下哨骑探得,武当c峨眉c映月宫c全真四派,得知我冥狱攻打少林,俱以派出了人手前来增援,眼下已被秦广c楚江c阎罗三殿狱众截住厮杀。丐帮c青城c崆峒c点苍四派的人手也在赶来增援的途中。只昆仑因远在西域,并未派人前来。” 莫汐颜听得“映月宫”三个字,不由得看了一眼沈轻舞,见她脸色淡淡的,乃道:“映月宫素来少在江湖行走,这一回倒也耐不得寂寞了?那武当派是何人领头?” 赵馨月道:“是无极真人。” 莫汐颜心道:“原来是他,看来天机那老酒鬼还真着了虚素秋的道儿。”口中却说:“知道了。咱们去看看。”说罢,当先领头而去。 行不多时,便听得前方厮杀声大作,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呼叫。待得驰到临近,各人都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但见刀剑飞舞,血肉横溅,情景惨不忍睹。沈轻舞冷眼旁观,瞥见左首十余名白衣少女独立对抗着数十名身着绿衣的冥狱狱众,当先一个中年女子最是勇猛,招招凌厉,几乎每出一剑,便有一个绿衣狱众倒毙剑下,却不是侍剑宫主是谁? 沈轻舞前生之中,见过不少大战的场面,但眼前相斗之人,一面是自己的师门,一面是待自己着实不错的冥狱一派,可是双方却在势不两立的恶斗,心中实不知是何滋味。她并不盼望魔教得胜,但也不愿映月宫他们得胜。更加不想让师父见到,连忙退后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巧躲在了虚素秋的身后。 虚素秋见她脸色攸地变得雪白,不住后退,不由得笑道:“你害怕啊?” 沈轻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怕了!” 虚素秋笑道:“是是是,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原就是见惯生死的大英雄大豪杰。却不知你躲在在下身后做什么?” 沈轻舞瞪了他一眼,道:“谁谁躲你身后了?我我不过是正好站在这里的!前头风大,不行吗?” 虚素秋一笑,正要开口,却听莫汐颜忽然吩咐道:“这里只有全真c映月宫两派。哼,十大门派这几年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就只会以多欺少,两派人马共斗我方一殿狱众。咱们也参战罢。虚素秋,你留下,照顾好沈轻舞。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是问。”说罢,身形一晃,已欺近场去。 沈轻舞听得莫汐颜如此叮嘱,知她是见映月宫有人在场,不愿让自己为难,心中颇为感动,不过对于狱主偏偏留下这个虚素秋,还让他关照自己,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没好气的盯了虚素秋一眼,道:“我不用你照顾,你别动就好。” 虚素秋一笑,道:“这个姑娘可真是为难在下了。” 沈轻舞奇道:“怎么说?” 虚素秋道:“姑娘要在下动也不动,可这头也不能转,嘴也不能说,手也不能动,这不成了大木头了么在下实在做不到哇。”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了?我我是让你站着别动!” 虚素秋道:“这好吧,只是待会若是有什么暗器冷箭之类的飞过来,在下既不能动,可是万万躲不开的,还要请沈姑娘代为照拂了。” 沈轻舞一跺脚,正要再说,却听得场中喊杀之声渐盛。沈轻舞扭过头,见此时场中形势已然大变,武当派无极真人c映月宫侍剑宫主等领着门人弟子对抗秦广殿的冥狱狱众,本已颇占优势,但莫汐颜这一冲入,她以袖凝剑,剑法凌厉绝伦,没一名正派弟子能挡得了她一剑,但见她高挑的倩影在人丛中穿来插去,东一刺,西一劈,瞬息间便有七名全真c映月宫弟子丧生在她长剑之下,冥狱声势大振。 侍剑宫主眼见情势不对,手挺长剑抢上迎敌,才将莫汐颜挡住,刷刷刷地三剑,竟将莫汐颜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是一剑,搂头盖脑的劈将下来。莫汐颜长剑斜走,在她剑锋上轻轻一点,使一招“神出鬼没”,登时将她长剑荡开,侍剑宫主连忙拖剑回刺,一招“花前月下”,剑锋又指向莫汐颜小腹,莫汐颜随手挥架,袖剑轻轻一格,竟然将侍剑宫主的剑刃就此挡住。 只听莫汐颜冷笑道:“能让我退上一步,你也算是第一人了。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到几时,看剑!”说罢,陡地展开幽冥神剑,越打越快,只见寒芒吞吐,电闪星飞,接着便是“叮”地一声,原来却是侍剑宫主手腕脉门被莫汐颜袖剑刺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只是这一飞却不偏不倚,正巧直直就向虚素秋横飞而来。 那虚素秋也不知是吓得傻了,还是当真不怕死,竟然真的不闪不避,就这么眼睁睁地瞅着长剑直飞而来,沈轻舞忙道:“呆子,你干嘛,还不快躲?” 虚素秋笑道:“姑娘不是让在下别动么。” 那长剑飞得好快,一言一语之间,已到了近前,眼看着虚素秋就要给剑锋贯胸而过,沈轻舞别无他法,暗道:“罢了罢了,总是当年同僚,说不得,只好救你一回了!”抢上一步,抽剑挥出,将来剑格开。但也便只这么一动身,已然被侍剑宫主看在了眼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回 正邪两难破门墙 书接上回,且说侍剑宫主陡然见到找寻多时的爱徒,又见沈轻舞此时精神极好,不再是刚出宫时萎靡不振的模样,料想她伤势已愈,心中一喜。但随即看到她竟和冥狱中人站在一起,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寒,道:“轻舞,你在那里做什么?” 沈轻舞道:“师父,我”“我”了半天,一时却也不知如何解释,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虚素秋一眼,见他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已猜到方才他定是故意为之,看着他那一脸坏笑的样子,实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没理会处,却听侍剑宫主又道:“你身后那人是谁?” 沈轻舞平时虽是任意妄为,把正邪之分看得极轻,但对自小将自己养大的师父始终极有感情,否则当日血池之中,莫汐颜邀她加入冥狱之时,她早就答应了。此时见侍剑宫主连番诘问,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冥狱大祭司虚素秋。” 侍剑宫主脸色愈益严峻,道:“你既知他是冥狱中人,怎地不一剑将他杀了?”她虽性子淡漠,但其时天下武林之中,正邪之分,门户之见极重。有道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因此见沈轻舞竟和冥狱大祭司站在一道,便以侍剑宫主这般的性子,也是不禁勃然变色。 沈轻舞还未答话,只见虚素秋上前两步,手中折扇轻摇,笑道:“侍剑宫主,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侍剑宫主一愣,问:“何事?” 虚素秋道:“你们映月宫的规矩,难道都是要让门下弟子送死么?” 沈轻舞听到这里,已知他心意,暗道:“原来你也自知刚刚玩笑开得过了,累得我在师父面前无法交代,故意岔开话题。哼,你既要为我开脱,难道不会找点别的理由?非要说我不动手,是打你不过。我沈轻舞又何时怕过你了?” 侍剑宫主道:“荒唐!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映月宫虽是女流之辈,也知除魔卫道!杀不了你,大不了一剑给你杀了就是。” 虚素秋“啧啧”了两声,道:“怪道你们映月宫这么几个人,却敢和我们冥狱为敌,跑来少林寺送死。原来贵宫的门风这般的惨烈,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侍剑宫主脸色一变,道:“你是说我们不自量力?好啊,你下来,跟我比划比划!” 虚素秋道:“这个么请恕在下不敢。” 侍剑宫主冷笑道:“人人都说魔教大祭司虚素秋武功了得,寒雪牵魂箫独步天下,一手‘玉箫剑法’更是已尽得东海桃花岛的真传,直追当年‘东邪’黄药师,连魔教教主莫汐颜都要忌惮三分,不料却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她如此说话,原旨在激得虚素秋一战,不想此人仪表堂堂,脸皮倒是极厚,竟然毫不生气,仍是笑吟吟地道:“这个么,狱主既已出手,哪里还有属下的位置?在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何况”话说一半,却忽然住了嘴不说,只微笑着摇了摇头,似是一脸无奈。 侍剑宫主追问道:“何况什么?” 虚素秋道:“宫主见谅,在下实不敢说。” 侍剑宫主面色一寒,厉声道:“你说!” 虚素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宫主一定要问,在下也只好斗胆说了,在下这是唉,宫主毕竟是女流之辈,我怕打输了要哭鼻子,我这人吧,最怕的就是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话未说完,沈轻舞险些没有“噗呲”一声笑出来,忙辛苦忍住了。那边的侍剑宫主早已气得浑身乱颤,叫道:“贼子!敢尔!”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就向虚素秋当胸刺了过来。 虚素秋折扇一合,从身后抽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长箫。手腕轻翻,已径自点向侍剑宫主的左肘,正是“玉箫剑法”中的一式“山外清音”。 这玉箫剑法乃是南宋时期天下五绝之一,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自创剑法。 这桃花岛乃是东海中的一个小岛,地处浙江省舟山群岛东南部,岛上悠悠高山,礁奇石怪,碧海金沙,幽涧溪洞,山花烂漫,岗峦密布,山势起伏,林木葱翠,风光旖旎,“弹指峰”c“清音洞”c“绿竹林”c“试剑亭”等名胜横亘其间,素有世外仙境之称。 南宋年间,江湖五绝之一,人称“东邪”的黄药师曾在此开宗收徒,其人虽是个性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性情孤僻,但武功奇高,且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c奇门遁甲c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c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桃花岛一脉的黄蓉c郭靖c陆乘风等也俱是当时响当当的人物。 他这一路“玉箫剑法”以攻敌穴道为主,剑式潇洒俊雅,是一路自玉箫中化出的剑法。剑招中俊雅花俏的招数并不只是为舞剑而用,其中妙用非凡。内力灌入剑中另有黏力可攻他人兵器。只可惜当年襄阳城为蒙古大军所破,郭靖c黄蓉夫妇力战殉国,陆乘风等亦不知所踪。黄药师之后,他的武功c心法等,便由其关门弟子程英流传了下去。只可惜程英痴恋神雕大侠杨过,于武学传承之上并不上心,与表妹陆无双两姐妹与傻姑相伴住在嘉兴牛家村,一生未收得什么佳弟子。如今时隔二百余年,桃花岛一脉早已式微,当今之世仅剩的传人,也便只虚素秋一人而已了。 两人这一动手,转眼便过了三十余招,只见侍剑宫主一出手就剑光四射,剑招连绵不绝的,将映月宫“明月剑法”的妙处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虚素秋却是一沾即走,两手上下翻飞,或戳或点,或用中指轻弹,然而每一次都是准确的击在侍剑宫主的剑背之上,将她疯狂的攻击巧妙地化解。 如此堪堪过了五十招,沈轻舞见两人斗了良久,侍剑宫主却一直战他不下,心中暗暗焦急。虚素秋前生一直纠缠于她,这套玉箫剑法在她跟前不知使了多少回了,于其中的诀窍破绽自己最清楚不过,看着师父渐渐有些不敌,却并非功力不及,实是因玉箫剑法变幻莫测,太过巧妙,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此刻有心帮忙,但旋即想道:“我眼下若是出声指点,虽可免了师父对我结交魔教的猜疑,但于师父脸上须不好看,何况虚素秋此人虽然可恶,但毕竟是为我开脱才和师父动上了手,何况狱主倒是想个什么两全齐美的法子才好。啊,有了!” 想到这里,沈轻舞忽地开口道:“虚素秋,你这玉箫剑法果然厉害无比,或九虚一实,或八虚一实,最能幻人心智。了不起!了不起!” 说罢,见场中侍剑宫主仍尚未悟,虚素秋玉箫点她左腰,她不闪不避,长剑横过,去架他玉箫,忙又道:“你这招‘箫史乘龙’剑招精妙得很啊,一招间可遍打对手周身大穴,若不闪躲反用剑格,必着了你的道儿。” 虚素秋被她说破了招式,心想:“这老女人用剑来格我玉箫,我只要顺势一转,便能点中她胸口‘膻中’要穴,取胜原已不难,但这般出招,不成了事事在那沈轻舞意料之中?”连忙变招,玉箫绕过侍剑宫主长剑,点她下盘。 谁知他甫一动作,沈轻舞早已知他心意,也不开口,待他招式将老未老之际,忽然又道:“我看下一招必是‘凤曲长鸣’,也是同打对手下盘的妙招,只有肋下一处破绽,天下间怕是无人能解了。” 此时虚素秋正好玉箫斜指,点向侍剑宫主下盘,被沈轻舞这么一喊,不由得心下大惊,暗道:“你这不是明明白白把我的破绽告诉人家了么?”此时招式已老,连换招也来不及,更是暗暗叫苦:“糟了,只要这老女人一剑斜挑,非在我身上穿一个透明窟窿不可,这丫头好毒!定是报我刚才戏耍她的一箭之仇。” 他只道自己这一下非死即伤,哪知那就侍剑宫主听得沈轻舞口口声声称赞虚素秋玉箫剑法了得,心中气苦,根本没有想到沈轻舞这是在变相的出声提醒,只想:“我怜你自幼孤苦,收你入门,传你武功,也对你期望甚殷,原盼你将来能继承衣钵,原还以为你不过性子轻浮跳脱,凡事激进,怕难耐宫中寂寞,维护师门之心却是甚坚。但如今看来,竟是狼子野心,真是枉费了我那么多年的教诲。”口中只道:“沈轻舞!你这逆徒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敢欺师灭祖么?”长剑下意识地不挑反削,去斩虚素秋小腿。 虚素秋本以为已是必死之局却不料侍剑宫主不攻自己肋下,反削小腿!正中下怀,不由得大喜过望,一个飞身,让过侍剑宫主长剑,手中玉箫在她腕上轻轻一点,正中“列缺”穴,侍剑宫主只觉手腕一麻,长剑已掉在了地上。 侍剑宫主虽谙习《明月心经》多年,对映月宫“十二少c十二多”的正反心法要诀修炼得如火纯青,平日更是少思少念,少欲少事。但此时乍见爱徒,难免心绪激荡,又听她夸赞魔教妖孽,于自己十余年养育之情,教诲之义,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更是气苦不堪,眼下要如旧时一般诸事不萦于怀,却是万万不能的了。只见她缓缓站直身子,一言不发,瞧瞧沈轻舞,又瞧瞧虚素秋,脸色越来越青。 沈轻舞见着侍剑宫主落败,心中一惊,又见她的神情越来越冷,已知她暗想:“糟了,师父没没听出我的真意,刚才就说我为虚素秋拍手叫好。这一下落败,只怕恼我恼得更狠了,这可如何是好?”正没个了处,忽听得侍剑宫主冷冷道:“沈轻舞,你很好!” 沈轻舞心中一急,这一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忙道:“师父,你听我说”当下就要把实情道出。 不料甫一张口,却听侍剑宫主又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亏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偷袭冥狱的魔教妖人,失手被擒,身不由已,如今看来,竟是自甘堕落!你什么时候入了魔教?” 沈轻舞忙道:“师父,我没有。” “你没有?”侍剑宫主冷笑道,“好,那我且来问你:前些时日我四处寻你不到,在江湖上行走,却到处听人说你大闹‘江南大侠’婚宴,重伤沐顺c剑斩左明珠c简一笑,铁劲等英雄,这些事情可是真的?” 沈轻舞心中暗暗叫苦:“这些事情果然已经传到了师父耳中。”也知当日天下英雄群集,更何况全真掌教赵真嵩眼下就在面前,他当日就在婚宴之上,还出手击了自己三掌,这件事实在半点抵赖不得,只得道:“不错,是真的。” 侍剑宫主又道:“旬月前,少林c青城c崆峒c点苍四派多人,还有‘柳叶双刀’乌娘子c‘乾坤刀’沐大侠之子沐杰,均在破庙中死于非命,也是你干的好事?” 沈轻舞忙道:“那是那些人想要杀我,难道弟子只能束手待毙?” 侍剑宫主厉声道:“咱们是侠义道中人,是非黑白总要分明清楚,你大闹忆府婚宴在先,首先已是大错特错了。人家就算要杀你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你决计不该皱一下眉头,这才是侠义中人所为。” 话到此处,却听得虚素秋哈哈大笑,道:“你这师父好没道理,人家要杀她?难道她还非要伸长了脖子让人家砍?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 侍剑宫主不去睬他,只淡淡道:“这是我映月宫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冥狱中人来干预了?”说罢定定看着沈轻舞,又问,“就算你是不得已出手反抗,那么难道少林寺的绝心大师也要杀你不成?你为何也将他杀死了?” 沈轻舞当日杀死绝心大师,当场已着实有些后悔,如今想到此事,一时竟无言可答。只听莫汐颜淡淡道:“少林寺中从无什么好人,全是些道貌岸然假慈悲的伪君子,杀便杀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侍剑宫主转过头道:“狱主,你虽是魔功了得,但我教训徒弟,却也和你并不相干。” 莫汐颜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你们正道中人不是常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难道我见你徒弟无端受冤,说上一句话,就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侍剑宫主冷笑道:“无端受冤?你可问问她,我有哪一句话是冤枉了她。” 沈轻舞听到这里,心中暗想:“想不到师父竟恼我到这般地步,你虽说的不错,但这其中的缘由错综复杂,难道竟不容我分辨一句?唉,师父待我如此绝情,我纵是分辨半天,又有何用?”一念及此,只觉倨傲之意油然而生,心中一股苍苍凉凉,脸色惨然,挥手道:“冤了又怎样?狱主,你不必再说了。我沈轻舞杀了几个人难道还会赖帐?不错,那些人通通是我杀的!” 侍剑宫主道:“沈轻舞,你滥杀无辜,毁伤正道,自甘堕落,结交妖孽。不能再为我映月宫门下弟子,今日你我师徒,就此恩断义绝!”说罢,回头又道,“映月宫门下听着,此人即日起已不是你们大师姐,乃是魔教中人,见着了人人得而诛之。哪一个对她再有昔日的同门之情,那便自绝于正教门下。大家听到了没有?” 一众女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应道:“是!” 沈轻舞见师父竟决绝至此,心中一痛,直想:“我虽有时不听话,但心里对师父一向敬重有加,可师父却也和玄生一般,弃我如遗。”蓦地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既是天下间人人瞧不起我,人人都要杀我,我沈轻舞又有何惧哉!” 莫汐颜点头赞道:“说的好!这才是我辈中人!沈轻舞,我果然没看错你。” 她这句活刚出口,忽听得身后一声冷笑,跟着有人说道:“堂堂映月宫首徒,竟堕落成这步田地,居然去和魔教妖人结交。” “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莫汐颜头也不回地淡淡道:“这句话难道你没听说过?魔教又怎么了,总好过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虚伪小人。” 沈轻舞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全真掌教赵真嵩,道:“赵道长,当日你手下留情” 话未说完,只听赵真嵩摇头叹道:“沈轻舞,你休要再提此事,当日忆府婚宴之上,我真后悔最后关头没有一掌打死你,以致今日之祸。” 沈轻舞心中一冷,再不愿多说,只道:“世上恩仇之事,原本难明。多说无益,道长既悔当日留我性命,这就请动手罢,且看是你的‘全真剑法’了得,还是我的‘噬魂剑法’厉害。”说罢,举剑挽了个剑花,顿时长剑化作万点寒光便当先就向赵真嵩刺了过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回 剑飞寒芒克复阳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为侍剑宫主逐出映月宫,正自伤心失意,又被赵真嵩一激,当下更不打话,刷地一剑,就向赵真嵩刺了过去。 赵真嵩见她这一剑剑光四射,心下微微一惊,暗道:“数月不见,想不到这小丫头剑法精进如此之快。”倒也不敢硬接,撤身闪开,还了一剑。这一剑中规中矩,但甫一出手,便如大气磅礴,剑气直冲霄汉,端的是大家风范。 沈轻舞叫了一声:“好!”身随剑走,右手长剑的剑尖不住晃动,如鬼如魅,竟然已绕到了赵真嵩背后。赵真嵩急忙转身,耳边只听得嗡嗡两声,眼前有一团物事飘过,却是自己的头冠已被沈轻舞一剑削去。不由得心下大骇:“她这是手下留情,否则适才这一剑已然杀了我。” 正想着,只听沈轻舞道:“赵真嵩,这一剑是报你当日掌下留情之德,我沈轻舞可不是你这般恩怨不明,是非不分之人。接下来我便不会再留情面了,你自己小心吧。” 当日忆府之上,她虽伤在赵真嵩掌下,但事后细想,也知赵真嵩在第三掌上实是已留了情面,只是自己并不知道,误打误撞,反为所伤。是以今日有此一说。 不料她这话在赵真嵩听来,却句句都是讥讽,心想:“我堂堂一个全真掌教,竟被一个映月宫弃徒说成手下留情。今日若不能取胜,这老脸还往哪里搁?”口中只道:“休逞口舌之利,看剑!”说罢,又是一剑削去。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便拆了十余招。此时身旁无论是正道中人,还是冥狱狱众,都已罢手停斗,似乎全被场中精彩的比试所吸引,一个个屏息凝神地瞧着两人相斗,眼看赵真嵩招招连绵不绝,剑招法度严谨,气象森严,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将一柄长剑使得如灵蛇,如神龙,无不目眩神迷。而那沈轻舞却是剑势飘忽,诡异莫名,但却偏偏这等飘忽不定的剑法,每出一剑,都能逼得赵真嵩惊叫闪避,心下各自骇然,均想:“这姑娘剑法好毒。” 虚素秋暗道:“原来沈姑娘剑法这般厉害,哎哟,她这一剑剑锋斜指,轻灵机巧,至少含了七八种变化,若我是那赵真嵩,又该如何破之?”思来想去,竟觉破无可破,解无可解,不由得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自想着,只见赵真嵩退后一步,长剑一立,举剑过顶,弯腰躬身,使一招“万岳朝宗”。这一招本是全真剑法的起手式,一般都是动手切磋的两人比武前礼敬对方用的。但此刻两人相斗甚紧,便是初学剑法之人,也不会在这等紧要关头还去耍这中看不中用的招式。更何况赵真嵩堂堂一派掌门?是以他这招一出,不但在场的众人俱都愣得一愣,便连沈轻舞,也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然就在所有人俱都分神的霎那,赵真嵩突然间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沈轻舞直刺过来。 沈轻舞悚然一惊,这才知道赵真嵩其实这一下就是故意为之,引得自己分心,不由得微微冷笑,道:“赵复阳,好心计啊!”当下展开“魅舞”身法,让过来剑。 莫汐颜见她身法飘忽。若鬼似魅,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月余间,我大都只教她内功心法,这‘魅舞’身法不过简单说过一次,想不到轻舞竟学得如此之快。看她的步法身形,已深得‘魅舞’步法个中三味,比赵馨月苦练数年的造诣还要深得多,真真是武学奇才。”她却不知沈轻舞两世为人,这“魅舞”前生就已烂熟于胸,此刻使将出来,自然得心应手。 正想着,却听赵真嵩道:“对付魔教妖人,还用得着讲江湖规矩么?”说罢挺剑又上。 沈轻舞道:“好,那就休怪我无情了。”长剑晃动,正是一招“神魂缭乱”,跟着又是一招“魂摇魄乱”,极尽诡奇之能事,动向无定,不可捉摸。她这些时日以来亲历年则上师c绝心等一流的武林高手,此后又得莫汐颜悉心指点,于剑法上的造诣比当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两剑实是包含了“无名剑法”与“明月剑法”数十招的精要,融会简化而入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直迫得赵真嵩一阵手忙脚乱,好容易才接过了这两招。 沈轻舞得势不让人,两剑刚过,刷刷刷又是接连三剑刺出,每一剑都是疾逾闪电,且变化繁复,使人眼花缭乱,赵真嵩见机极快,知道自己不可敌,当即不架而走。 所谓不架而走,那不过说得好听,其实是打不过而逃跑。不过还没跑开两步,却攸然发现沈轻舞不知何时竟已绕到了自己面前,心中更是大惊,忽地想起当日忆府之上,沈轻舞数息之间悠忽进退,身法奇诡,一招就将左明珠斩于剑下,知道她身形急动,这一下定有极厉害的杀手伏后。连忙趁她身形甫定,剑未递出之际,剑若游龙,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沈轻舞冷笑道:“赵真嵩,你好歹也算是一派掌门,一代宗师,也学魔道中人暗施偷袭么?”话未说完,纤腰一扭,竟从绝无可能的角度绕开了剑锋,跟着右手长剑顺势递出,剑刃忽伸忽缩,招式更是诡奇绝伦。 赵真嵩道:“这是趁敌之隙,哪里是什么偷” 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冷笑道:“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会暗施偷袭c趁人之危。偏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除魔卫道!羞也不羞?”长剑攸地递出,已刺到了胸前,连忙住口,凝神闪躲,最后一个“袭”字却是再没机会说出口了。 侍剑宫主冷眼旁观,她因赵真嵩与花映月的恩怨,即便是刚才两派同仇敌忾与冥狱狱众交战之时,也只命门下弟子自成一阵,不欲与全真教众人有什么纠葛,是故只在一旁观战,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但如今眼见沈轻舞剑势来去如电c诡异狠辣,身法进退如风c阴气森森,越看面色越冷,心想:“她放着好好的映月宫武学不练,却去习练得这旁门左道的功夫,早已入了魔道。难怪会做出这等正邪不辨,是非不分,草菅人命,戕害同道之事。”此时见赵真嵩越来越抵挡不住。略一思忖,终究大敌当前,再也顾不得全真c映月两派老死不相往来的规矩,剑光霍霍,挺剑前来夹攻。 沈轻舞虽和赵真嵩缠斗甚紧,但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已觉身后风声飒然,知道有人前来邀击。她在剑法上虽胜过赵真嵩一筹,但要同时应付全真派c映月宫两大高手合击,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的身后又有人道:“两大掌门夹攻一个后生晚辈!这就是你们所谓名门正派的行径?” 原来说话之人却是虚素秋,他见侍剑宫主剑法凌厉,也不知为何,心中忽有些担忧沈轻舞吃亏,不急细想,玉箫点出,接过侍剑宫主的剑招,两人斗在了一起。 沈轻舞没了后顾之忧,暗暗松了口气,暗道:“想不到连师父竟然也要杀我,竟然不顾念半分十余年衣钵相传的师徒之情。难道这正邪之分,黑白之争当真有那么重要?”却也不由得一阵气苦,剑招更是愈现凌厉,直迫得赵真嵩不但全无还手之力,就连招架之功也所剩无几了。 如此又拆十余招,赵真嵩暗道:“这妖女好诡异的剑法,竟然处处后发先至。说不得,只好以掌法和她拼内力了,想来她年纪轻轻,内功修为定然高不到哪里去。否则今日大败亏输,我赵真嵩今后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 一念至此,右手长剑一挺,左掌猛击而出,这一掌笼罩了对方上盘三十六处要穴,正是全真教的“履霜破冰掌法”,沈轻舞若是闪避,立时便受剑伤。便在这电闪火石般的瞬间,只见沈轻舞纤腰轻摆,宛如弱柳扶风,竟然清清淡淡地避开了赵真嵩的掌力,跟着一剑横削,赵真嵩忙举剑挡格,不料沈轻舞这一剑乃是虚招,眼见赵真嵩上当,回剑疾撩,暗使了个“黏”字诀,便只这么一勾一带,赵真嵩把捏不住,“叮”地一声,长剑直飞上天。 沈轻舞这几招出手之快之奇,直是匪夷所思。旁观的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只见沈轻舞皓腕轻抖,又划出一个耀眼的剑花,跟着青光一闪,长剑竟直刺赵真嵩心口。 平常武林中人比武切磋,一般击落对方兵刃,即告胜负已分,若非生死大仇,往往失却兵器的一方便会自行认输,而获胜的一方也不会再做追击。因此谁也没想到沈轻舞与赵真嵩并无深仇大恨,却是出手如此狠毒,直欲非取他性命不可。众人惊呼声中, 眼见得长剑如光似电一般疾刺而来,赵真嵩已无可闪避,正要闭目待死。只见得山道上又转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十八九岁年纪,长身玉立,风采俊朗,女的亭亭玉立c娇靥胜花。两人甫一转身过来,便恰好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那男的脸色一寒,喝了一声:“沈轻舞,你还不知悔改,又要滥杀无辜,戕害同道?” 沈轻舞这必杀一剑本已刺到了赵真嵩的心口,忽听得那人一声断喝,这声音在她的心中早已不知念了多少回多少遍,甚至不必看到人,也不必听完整句话,便可从他的声音——从他说第一个字的声音,听出了他是何人。 这个人,自然便是陈玄生了。而他身边的美貌少女,则是沈轻舞的师妹叶伊人。正是: 轮回一世偏逢君, 初時惊喜后伤心。 情事已成扬州月, 相恋更是镜中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回 含冤蒙屈难分证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挑飞了赵真嵩长剑,正待一剑将其刺杀,忽听得身后一声断喝,不由得心神剧震,已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一心苦恋的陈玄生,暗想:“他怎会来此?莫不是来寻我的么?难道他已回心转意?”随即想道:“沈轻舞啊沈轻舞,你舍命救他,他却薄情寡义,那一日医庐之中,他的眼里可曾有你这个人半分影子?你们早已恩断义绝,你还想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没吃够他的苦么?”又想:“他素来便爱行侠仗义,当日见你诓骗林昭,一时气愤不过,说了重话,若然他和你重归于好,那你又该不该原谅他?” 一时心事如潮,无数的念头纷沓至来。这一剑竟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陈玄生见沈轻舞一剑刺出,眼见得赵真嵩无法抵挡,连忙抢上数步,挥刀就去斩她手腕。 这时沈轻舞意乱神迷,于身遭事物全不理会,见有人出手邀击,刀锋将及己身,想也不想,手腕一沉,反手一剑就去挑他小腹。那是自创的“噬魂剑法”的一招“夺魄勾魂”,式中套式,共有九变,精妙绝伦,陈玄生武功本就不及她,更何况这月余间沈轻舞得莫汐颜指点,剑法内功早已突飞猛进,便连全真掌教都不是对手,他又如何抵挡得了? 虽说只是下意识的出招,但沈轻舞剑势奇快,青光一闪,长剑的剑尖已刺入陈玄生小腹。眼看得这一剑就要在他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但剑尖和对方肌肤相触,沈轻舞却蓦然惊觉,这才发现向自己递招之人竟是陈玄生,暗叫一声:“不好!”急忙用力一收,将剑缩回,虽及时收剑,长剑终于还是刺入了寸许。不由得暗暗懊悔,忙问道:“玄生,你你伤得重不重?” 陈玄生按住胸膛伤口,冷笑道:“好剑法!沈女侠如不是剑下留情,在下这条性命还在么?”言语中尽是讥诮之意。 沈轻舞忙道:“玄生,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故”话未说完,只见叶伊人跟上一步,道:“玄生哥哥,你受伤了?”言语中颇有关怀之意。 陈玄生微微摇首,道:“我无事。” 叶伊人白了他一眼,道:“你都流血了,还说无事?”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绢,按在他伤口上。转头对沈轻舞嗔道:“师姐,你怎么出手不分轻重,连玄生哥哥也要杀?” 沈轻舞见他二人神态颇为亲密,不觉又添了几分醋意,道:“这是我和玄生的事,你少管。” 叶伊人正要答话,一扭头又瞥见侍剑宫主正和虚素秋相斗,似有不支之意,再顾不得其他,忙道:“师父小心,我来助你!”抽出长剑,欺身上前夹攻。 虚素秋哈哈一笑,倒纵数步退开,道:“映月宫双剑合璧,果然奥妙非常,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佩服啊佩服。” 侍剑宫主听他讥讽自己堂堂一派掌门之尊,还要靠弟子出手支援,眉头一皱,道:“伊人,你退开。虚素秋,咱们可还没分了胜负!”她虽一时不敌虚素秋,但只是输在不识“玉萧剑法”剑招,却并非武功不济。此时两番动手,已渐渐摸出了些许“玉萧剑法”的门道,料想再斗百招,当有取胜之道。 却不想虚素秋却微微一揖,摇头道:“宫主有所不知,我这人平生最不爱打架。打打杀杀地忒煞风景,不如改日在下略备薄酒,请宫主一叙如何?” 侍剑宫主面色一寒,正要说话,却听叶伊人道:“师父,玄生哥哥被师姐伤了,本门的冰露生肌膏治疗外伤最有效了。弟子身上没带,跟你讨些可好?” 这冰露生肌膏乃是映月宫独门疗伤灵药,以田七c冰片c散瘀草c白牛胆c穿山甲c淮山药c苦良姜c断肠草等旷世灵药炼制而成的灵药,对刀剑外伤有奇效,敷搽一次即可止血生肌。 侍剑宫主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叶伊人,又道:“你听着,沈轻舞从今以后再不是本宫弟子,你也不能再喊‘师姐’,听到没有?” 叶伊人霍地抬起头,颤声问:“师父” 侍剑宫主道:“我知你们师姐妹从小交好,但沈轻舞结交魔教,戕害同道,欺师灭祖,乃是我正道公敌。今后见到了,不可再念同门之情!” 叶伊人嘴唇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话,但抬头瞥见侍剑宫主的脸色如罩着一层严霜,这一句话竟是说不出口,回头看了看沈轻舞,又看了看师父,半晌,只得低声道:“听到了。” 沈轻舞幽幽一叹,转头问陈玄生道:“你你是来找我的?” 陈玄生道:“那一日你你不辞而别,我和伊人在江湖上到处打探你的下落,却始终寻你不到。半月前我们路过姑苏之时,听有人说起,冥狱将大举围攻少林,因此特地赶来少室山通风报信,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却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着了你。” 沈轻舞听说他在四处寻找自己,这一下当真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一亮,颤声问道:“你你说你们到处找我?”见陈玄生手捂伤处,叶伊人那条粉色丝绢上仍在不断渗血,微觉有些刺目,又道:“我这有冰露生肌膏,治外伤最是灵验,我先给你裹伤。” 她虽知叶伊人已向侍剑宫主讨得了冰露生肌膏,但下意识间,仍觉着叶伊人给的伤药和自己给的伤药那是大大的不同,心中实不愿陈玄生用叶伊人讨得的伤药疗伤。 谁知刚走上前两步,却见陈玄生突然后退了一步,冷然道:“沈姑娘,这么点小伤不敢劳动您的大驾。” 沈轻舞刚拿出冰露生肌膏,正要为他搽上,听得他如此说,一双素手不由得僵在了半空,忙道:“玄生,你可是还在怪我拿剑刺你?我才也不是安心的,你若是不肯原谅,那你就” 陈玄生摇头道:“我知你不是有心伤我,又怎会怪你?” 沈轻舞急问:“那你为何” 话未说完,只听陈玄生冷冷道:“这么一点小伤何足挂齿,在下倒是要向姑娘另外讨要一样东西。” 沈轻舞一愣,奇道:“讨要什么?” 陈玄生听她如此说,更是弗然不悦,愤然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沈轻舞奇道:“我实不知你要什么。” 陈玄生道:“到这时候还在装腔作势,能瞒得了我么?” 沈轻舞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 陈玄生道:“要什么?要万腐蚀心丹的解药!” 沈轻舞大奇,道:“万腐蚀心丹?这是冥狱的独门毒药,我又不是冥狱中人,怎么会有这万腐蚀心丹的解药?” 陈玄生冷笑道:“你不是冥狱中人?那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沈轻舞不禁语塞,转眼看了看四周围着的尽是冥狱狱众,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暗道:“我身处冥狱狱众之中,也难怪玄生起疑,但我实实在在并未改投冥狱。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但不说清楚,只怕他对我误解更甚。” 想到这里,正待开口分说,却听陈玄生又道:“再说你自己干下的好事,不问你要,问谁要?” 沈轻舞心中一惊,已知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极大的误会,然这些时日以来,她几乎寸步不离莫汐颜身边,忙着修习幽冥神功,压制尸毒,又何曾做过什么其他事了?当下耐着性子,尽量平缓了语气,道:“玄生,你先别着急,我我这就问狱主讨要解药,你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我去给你报仇。” 陈玄生喟然长叹,道:“我若不是知你惯会做戏,这番还当真又要被你骗了” 沈轻舞道:“我我怎么惯会做戏了?” 陈玄生道:“连林神医都给你瞒了过去,你还说你不会做戏?”说罢,见沈轻舞张了张嘴,一脸惶急,似要分证,又道,“我知自己对你不起,你若是对我下毒,我陈玄生没有半分怨言,唯有死在你的手上,以命还你便是。可‘神医’林昭林前辈对你我实有大恩,你为何屡屡加害他女儿?” 沈轻舞听到这里,双眸中的色彩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心也开始一分分地变冷,道:“如此说来,你到处找我,还是为了那林楚君?” 陈玄生道:“你害她掌毒无解也就罢了,还要再用粹了万腐蚀心丹的长剑刺伤她,你你好狠毒的心,生怕她死得不够快么?”越说越气,竟一巴掌扇了过去。 沈轻舞一身武功本在陈玄生之上,但这一巴掌措不及防,竟然“啪”地一声被扇了个结实。她一手捂着脸,整个人似乎都被这一巴掌打怔了,这一下不但是打在脸上,更是打在心里。 陈玄生急怒之下出手,倒不想这一巴掌竟然打得结结实实,眼见得沈轻舞雪白娇嫩的脸上浮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心中也是一怔,微觉有些后悔,但旋即又冷下心肠,道:“解药呢?” 沈轻舞不答,只呆呆地盯着他,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般,良久,才颤声道:“你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陈玄生稍稍撇开头,道:“我现在没功夫和你争这些有的没的。解药呢?” “你”沈轻舞见他扭开头,心道:“你竟对我如此不屑一顾么?”正要发作,但心想此事原是误会,若不说开了,他定要怀恨自己一世,少不得自己耐了性子,反问道,“你你说我剑伤那个林楚君,有谁看到?” 陈玄生道:“我亲眼见到的,你还要狡辩?” 沈轻舞一怔,奇道:“你亲眼见到?” 陈玄生道:“不错,你走后第二日,我在医庐静养,突然有个黑衣蒙面人从窗口飞进,二话不说,就朝林姑娘一剑刺去,同时以暗器射向林神医,暗器被我当场打落,可是楚君她身受重伤,虽然躲了一下,但到底没闪得开那必杀一剑,还是受了伤。黑暗中我看得明明白白,那人是个女子!后来林神医说她的剑锋是粹过毒的,涂的就是万腐蚀心丹!这医庐地处隐秘,近日来林神医为了给女儿祛毒,除了我们,一个病患也没有接待过,谁也没有去过那里。那么除了你还能有谁?难道你要说是伊人吗?” 沈轻舞痴痴地呆怔了半晌,忽地仰天长笑,凄声道:“不错,那一剑是我刺的!我本就要取她性命!” 陈玄生冷笑道:“你果然承认了!” 沈轻舞惨然笑道:“承认了又何妨?反正天下间的恶事都是我沈轻舞一个人做的!” 陈玄生正要说话,却听虚素秋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正道中人都是这么‘明辨是非’的,虚某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陈玄生脸色一寒,问道:“你说我血口喷人?” 虚素秋笑道:“不敢不敢,不过在下适才听了半天,倒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这位公子。” 陈玄生道:“你说。” 虚素秋道:“若在下所料不差,这位公子你和沈姑娘该是旧识了?” 陈玄生点点道:“不错。” 虚素秋道:“既是旧识,那沈姑娘的剑法如何?” 陈玄生看了沈轻舞一眼,道:“她的剑法很好。” 虚素秋道:“公子的话漏洞百出,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瞒不过,还好意思说?我来问你:既然照你所说,那位林楚君姑娘身受重伤,无力反抗,沈姑娘的剑法又那么好,怎么会一剑刺她不死?还非要下毒?你刚刚自己也说了,那人黑衣蒙面,是个女子,也就是说你并未看清她的面貌模样,又何以口口声声断定此人就是沈姑娘?”他一句进逼一句,问得咄咄逼人,却又有情有据。 陈玄生一怔,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打量着虚素秋道:“你个是顺天府尹还是宛平县令?这是审我呢?” 虚素秋道:“不敢不敢。在下不过一届书生,但不知公子能否回答在下刚才的疑问?” 陈玄生道:“我和沈轻舞日夜相处,她的身形背影,我又怎会辨别不出?至于你说的为何一剑刺她不死,反而下毒哼,魔教妖女,谁知道她心中打什么鬼主意了?说不定就是要林姑娘半死不活,多受些折磨也未可知。折磨人的本事,向来不是你们冥狱的拿手好戏么?” 虚素秋冷笑道:“你既口口声声说沈姑娘是我圣教之人,那么你又知不知道,既然那林楚君本就受了无解之毒,我冥狱中人虽爱使毒,但却从不给必死之人下毒,行此无谓之举,那是浪费资源。这种事,只怕也只有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才做的出吧。” 陈玄生脸色一变,正要反唇相讥,却随即想道:“林姑娘还在等着解药救命,眼下可不能刺激他们过甚。”不再理睬虚素秋,缓了缓口气,对沈轻舞道:“沈姑娘,我不知你和楚君有何恩怨,但咱们做事须当光明磊落,便是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把话说开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真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也该堂堂正正约战,比武解决。你这样诡计害人,暗器伤人,实算不上什么大丈夫行径。” 沈轻舞咬牙道:“我是小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大丈夫!” 陈玄生一愣,想想原是自己把话说差了,又道:“林神医于你我有恩,还请姑娘网开一面,放过她女儿。” “笑话!”沈轻舞冷声道,“我要取她性命,你竟然还问我要解药?真是可笑。天下间可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刚落,却听赵真嵩道:“陈公子!你何必苦苦哀求这些魔教妖人?” 陈玄生道:“可是这万腐蚀心丹的解药却只有冥狱之人才有,林姑娘她”正说着,忽听得山峰之上传来一声佛号,接着有人道:“阿弥陀佛,狱主大驾光临蔽寺,何不上山来,让贫僧一尽地主之谊呢?” 这声音虽是平和中正,但此处距离少室山巅至少还有十余里的山路,此人随口一句,却能将声音传得这般远,且在场之人,人人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发声之人的内功非同小可。欲知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回 相识有夕已生情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口口声声说沈轻舞行刺林楚君,沈轻舞原就不善与人争论,有口难辨之下,暗道:“反正天下人人都说我是魔教妖女,便是再多一桩恶行又有何妨?”索性不再辩驳。 几人正说着,忽听得山巅之上有人宣了一声佛号,相距虽远,却将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下来,似有邀战之意。 这一下在场众人不由得人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均想:“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功修为?” 正没理会处,忽见得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冥狱狱主莫汐颜面色一变,如诗如画般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之上,不知为何,竟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似喜似悲,似怨似慕,着实难以言表。蓦地只听她高声道:“悟须,你莫要着急,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马上就算!你要求死,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她的声音悦耳清脆,如玉珠走盘,又似泉水叮咚,但这句话却也显然是以丹田之气远远送出。更绝的是声音回荡群山之中久久未息,但在身遭众人听来,却是一点而也不觉得振聋发聩,反只觉悦耳舒适,更有一种说不出动人心魄之感。人人心中均想:“看来狱主的‘幽冥神功’果然已臻化境。” 莫汐颜话音甫歇,只听得山上又送来一句:“今日天下群雄集结少室山,贫僧实感荣幸之至,已在寺中设下清茶一杯,与武当无极真人c丐帮萧瑾贤萧帮主c峨眉掌门静音师太共同恭请狱主大驾。” 冥狱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大惊失色,均想:“想不到十大门派中已有三派人马全都到了少林寺中。” 赵馨月更是神色慌张,连忙走上几步,对莫汐颜道:“启禀狱主。武当c丐帮c峨眉三派人马既已到了少林寺,想必前往拦截的楚江c宋帝c五官c卞城四殿狱众已经失手了,情况有些不利。我们” 话未说话,只听“啪”地一声,又被莫汐颜随手甩了一个耳光,道:“你慌什么?” 赵馨月连忙拜倒,一声儿不敢言语,只听莫汐颜顿了顿,又道:“轻舞,之前我让你猜猜为何我要给少林寺留下一条活路,你说‘围三阙一’。我告诉你只猜对了一半,现在你可猜的到剩下的一半么?” 沈轻舞看了看侍剑宫主,又看了看赵真嵩等人,叹了口气,道:“狱主深谋远虑,想必就是要等十大门派齐聚少林,然后聚而歼之。” 莫汐颜哈哈大笑,道:“说的好!你果然聪明,我的确没有看错人。” 赵真嵩怒道:“莫汐颜,你休要猖狂,难道你已自恃无敌,所以不把天下群雄都放在眼中了吗?” 莫汐颜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十大门派齐聚少林,我冥狱又有何惧哉?还省了我一番功夫,要一个一个上门去歼灭你们,反正我已有必胜的把握。赵复阳,我现在不杀你们,你们滚回少林寺去,告诉悟须那个老秃驴。明日午时,我定然带齐冥狱十殿狱众,三千弟子亲往拜会,叫他好好的交出凤雪鸣,否则我便血洗少林四院三十六房,叫少室山鸡犬不留!”说罢,长袖轻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只见赵真嵩蹬蹬蹬蹬连退几步,虽勉强稳住了身体,但口角已然溢出鲜血,竟是受了内伤。 场中的全真弟子见状,忙抢上前来扶住,个个对莫汐颜怒目而视,却是一个人也不敢动手。 莫汐颜看也不看他们,转头对赵馨月吩咐道:“你去通知十殿狱众,十大门派若是还有人来援,叫他们不必拦截,尽管放这些人过去——反正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明日午时,让所有狱众到少林寺门口广场集结。” 说完,顿了顿,又问沈轻舞道:“你是跟我走,还是要留下来?” 沈轻舞看了看侍剑宫主,又看了看陈玄生,幽幽一叹,道:“狱主,我和你走。” 莫汐颜点头道:“当日血池之中,我便说过,你我本就是一类之人,我们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自己。依你的个性,终有一日会不容于武林正道——你跟我走吧,便是天下人人都不睬你又能如何,难道没了别人,你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么?” 莫汐颜又转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陈玄生,道:“拿去。”她与陈玄生相距一丈有余,小小瓷瓶平稳的飞去,犹如被一阵风送过去一般,要将瓷瓶掷出丈余不难,但要掷得如此平稳匀速,实比投掷数百斤大石更难。 陈玄生伸手接过,只感一股大力欲将他身子掀起,不敢运劲相抗,随着来力势头,后退的八九步,卸去劲道,这才问道:“是什” “么”字还未出口,突然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又向后跌出一步,这一下变生不测,竟不由自主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急忙一跃而起,可是已心浮气粗,满脸涨得通红,心中大吃一惊:“莫汐颜的功力竟持续得这么久!我只道已经化除,哪知还是被余劲摔了个跟斗。若是当真动手,我这条小命还在吗?‘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冥狱狱主的武功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一下拜服得五体投地,胸中所思,脸上即现。 只听莫汐颜冷冷道:“方才只是略施小戒。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沈轻舞这些时日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由得你。”说罢,一手牵起沈轻舞,展开轻功。眨眼间便绕过了山涧,冥狱众人随后而退,瞬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陈玄生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瓷瓶,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万腐蚀心丹的解药”几个小字。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只想:“她为何如此轻易就将解药给了我?”,又想:“难道这解药是假的,莫汐颜这个女魔头故意要拿它来害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没理会处,只见叶伊人走了过来,问道:“玄生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咦?这是这是‘万腐蚀心丹’的解药?” “或许是吧。”陈玄生略带犹豫地点头道。 叶伊人问道:“是狱主给你的?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陈玄生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便连这解药是真是假也不知道。” 叶伊人想了一想,道:“我看这解药多半是真的。” 陈玄生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伊人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林姐姐的事可能真的和师姐和沈轻舞无关。何况冥狱狱主一代魔枭,天下四大高手之一。她若有心对付咱们,只要随手一掌即可,也犯不着用假药害人” 话音未落,只听侍剑宫主冷然道:“伊人,你怎么也学沈轻舞那般为魔教妖孽说话?难道她的前车之鉴你转眼就忘?”说得叶伊人忙低了头不敢言声。 陈玄生见叶伊人挨了侍剑宫主的责骂,虽只淡淡的几句话,但叶伊人已是撅了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不忍,正欲为她分说,却见赵真嵩走了上来,冲他抱了抱拳,道:“陈公子,咱们侠义中人行事,当恩怨分明。贫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当日忆府婚宴之上,徐c周二位英雄的公案,咱们可还没有定论。” 陈玄生忙道:“赵道长,徐c周二位英雄案发之时,在下确因私事不在家中,至于在下的去处只因我当日曾答应过别人,不将此事说与第三人知晓,是以始终隐忍不言。”顿了顿,又道,“而那忆华庭的的确确是北元鞑子的走狗。当日我在阳光镇时,曾亲眼见他和公孙锦密谋,炼制毒尸,意图相助北元图我大明江山。” 赵真嵩微微一惊,道:“公孙锦?你是说‘鬼医’公孙锦?” 陈玄生道:“不错,‘鬼医’公孙锦就是冥狱中人。这件事他亲口承认是受冥狱狱主莫汐颜的指使。” 赵真嵩摇头道:“此事未可尽信也。忆华庭忆大侠素来急公好义,公子可知:此次冥狱大举围攻少林的消息,便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四处通知武林同道,我们这才知道这桩惊天消息,赶来驰援。公子却说他和冥狱中人勾结” 陈玄生倒吸了一口气,失声道:“是忆华庭通知你们来少林寺驰援的?” 赵真嵩道:“不错。” 陈玄生正色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重大的阴谋!难道复阳真人没听到,适才莫汐颜曾言‘十大门派齐聚少林又如何?正好聚而歼之,反正已有必胜把握。’我料想忆华庭定然参与了莫汐颜的阴谋!道长,事不宜迟,咱们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悟须方丈才是啊!” 赵真嵩思忖了一回,道:“陈公子,你不必着急。是非对错,自有公论。眼下大敌当前,至于你和忆大侠的孰是孰非,咱们可以暂且撇在一边,先全力应付冥狱。”又对侍剑宫主道:“宫主,咱们一同上山。” 侍剑宫主淡淡道:“还请道长先行,少林寺自古从不接待女客。我们映月宫都是女流之辈,可不敢坏了少林的规矩。” 一句话倒把赵真嵩噎了一下,暗叹了一回,知道双方宿怨难解,此前虽联手对敌,也是形势所迫,无奈之下,只得偕同陈玄生先行上山而去。 叶伊人数月间与陈玄生朝夕共处,只觉快活开心已到极处,如今见他要走,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忙对侍剑宫主道:“师父,我想和陈公子一起上山。” 侍剑宫主叹道:“你这么些天在江湖上闯荡,这才回来,又急急忙忙地要走了?” 叶伊人微现腼腆,双颊晕红,想了良久,方道:“哪有啊,反正师父待会儿也要上山的嘛,徒儿只是先行一步。嗯嗯十大门派齐聚少林,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事,徒儿想先去看看热闹。” 侍剑宫主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心道:“我从小一手把你带大,你有什么心事瞒得过我去?看你的样子,心中已是有了那陈玄生的影子了。唉,女大不中留。这陈玄生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迷得两个徒弟都神魂颠倒?沈轻舞就不去说她了。连你也是一般”见叶伊人不依不饶地拉着自己一个劲的撒娇,只得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我也被你闹得乏了。你且去吧。” 叶伊人心中一喜,忙道:“谢谢师父。”正要跑开,蓦地又回头过来问道:“师父,你一会儿也上少林来吗?” 侍剑宫主想了一想,乃道:“冥狱势大,围攻少林,大家分属武林同道。我映月宫之人虽少在江湖走动,但这等大事当前,我们如何能够坐视不理?少林寺咱们是肯定要走上一遭的。” 叶伊人听了,道:“那弟子先行一步,先到寺中等候师父了。”言毕,这才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快步来到少林寺山门前,早有知客僧迎入,由山门而入,经塔林c韦陀殿c到大雄宝殿。两名知客僧躬身分站两旁,停步不行。一行人跨入金碧辉煌的殿堂,只见大殿之上已集了二百余人,其余僧众c江湖毫客不断的进来。片刻之间,各分门派行辈排列,人数虽多,却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殿首有分站数人,其中一僧身着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赵真嵩忙上前见礼,口称:“悟须大师。”又道:“贫道听闻冥狱围山,攻打少林,大家分属武林同道,故特带蔽教上下人等前来,以助方丈一臂之力。” 陈玄生见这和尚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虽是慈目善目,和颜悦色,但容色枯槁,不由得微微一惊,暗道:“悟须大师乃天下有数的高僧,又是一代武学宗师,内功修为非同小可,怎么会衰老得如此之快?” 悟须大师双手合十,还了一礼,道:“有劳复阳真人了。”略略寒暄得几句,又与群雄一一引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收藏,求推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回 是非难明辩忠奸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随赵真嵩到得少林寺中,见大殿之上人山人海,早已挤满了人,悟须大师一一引见,头一个引见的就是一个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的彪形大汉,身穿灰色旧布袍,破破烂烂地打着好几块补丁,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四方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原来却是丐帮帮主萧瑾贤。 他身边之人却是一位约莫五十岁年纪的女尼,容貌算得甚美,且仪态沉静,面目慈祥,气定神闲,却是峨眉掌门静音师太。 而右首边站着的那人却是一身道装打扮,身材颀伟,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气概非凡。原来是武当天机道长的师弟无极真人。他的左手边站着的,便是那“江南大侠”忆华庭。 悟须大师一一引见毕,正要说话,却见陈玄生抢出人群,道:“方丈大师,我有要事禀告。” 悟须大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陈玄生道:“在下陈玄生,家父陈天啸。” 悟须大师点头道:“原来是‘两江大侠’的公子。却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陈玄生道:“我怀疑冥狱攻打少林,此事另有隐情。” 悟须大师略一沉吟,问道:“有何隐情?” 陈玄生道:“不瞒大师,在下和全真掌教复阳真人,上山之前,曾在山下遇见冥狱狱主莫汐颜一行,当时她曾言道:‘特地给少林寺留下一条活路,围三阙一,好叫我等失却殊死抵抗之心,同时方便十大门派齐聚少林,然后聚而歼之。’且自承已有‘必胜把握’。在下心想,此事非同小可,方丈大师和众位前辈切不可不防!” 他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人人变色,个个交头接耳,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想到:“冥狱行事向来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倘若其中真有冥狱的阴谋。那的确不可不防。”不由得人人俱都心中凛然。 悟须大师思忖了一会,道:“公子可知莫汐颜有何奸谋?” 陈玄生想也不想,脱口就道:“我不清楚她所说‘必胜的把握’究竟是什么,但在下知道十大门派齐结少林,是忆华庭一门一派通知的。此人狼子野心,奸猾之至,他此举必定有所图谋。” 一言既出,满堂俱静。群雄纷纷向忆华庭看去,惊得似是连呼吸都忘了,只见忆华庭面色一沉,道:“陈玄生,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要血口喷人。”心中却想:“当日没有趁机结果了此人性命,以致留下今日大患!” 陈玄生道:“我并没有污蔑于你,这些事都是我亲口听到你说的。” 忆华庭“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一面却是心念急转,暗思应对之策,心想:“事到如今,也唯有抵死不认,想来他们手中并无真凭实据,奈何我不得。”嘴上却说:“陈公子莫要说笑了。这种事情若果真是在下所谋,自然该密之又密,怎么反而会给外人知道,更怎么会告诉你?天下谁不知道,当日青湖镇,在下大婚之时,你我便结下了梁子?”说罢又对悟须大师道,“大师,既然陈公子口口声声指责在下勾结魔教,为了避嫌,这少林寺在下是呆不下去了。就此向方丈大师别过!”说罢,拂袖要走。 悟须大师道:“阿弥陀佛。忆大侠留步。”说罢,也不见他如何抬脚起步,人影一晃,已到了忆华庭身前。 忆华庭脸色微变,暗道:“难道悟须大师听信了陈玄生那小子的话,要强留下我?他这等身手,我可万万抵挡不住,这该如何是好?”口中却问:“方丈大师这是何意?” 悟须大师道:“忆大侠仗义出手,为蔽寺联络群豪,我少林寺上下俱都感激大侠盛情高义。至于陈公子所言,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忆大侠又何必动气?” 悟须大师在正道之中素来德高望重,他此言既出,群雄无不纷纷点头称是。陈玄生脸色一变,道:“忆华庭乃是蒙元走狗!当日阳光镇上,他与冥狱下属‘鬼医’公孙锦勾结,炼制毒尸之事,在下亲眼所见。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我是猪狗不如之辈,死后万劫不得超生。”他这几句话朗朗说来,众人尽皆动容,群雄一齐大哗。 只有叶伊人眉头紧蹙,黯然不语。当日她曾和陈玄生共经此事,群雄之中,也唯有她知道陈玄生所言不虚。眼见得群雄个个不信,正犹豫着要不要挺身而出,只听一人高宣佛号,缓步而出,身披灰色僧袍,貌相威严,左手提了一串念珠,正是少林“绝”字辈的神僧绝生。他步入广场,说道:“陈公子,你如何胡言乱语,一再诬蔑忆大侠清誉?当日青湖镇中,忆府婚宴之上,徐鉴徐侯爷,周昂周老英雄的公案,还未撕掳清楚。眼下你又口口声声指责忆大侠勾结冥狱,可有凭据?” 陈玄生急道:“徐c周二位前辈的冤案实与在下无关。只是在下曾经答应了别人,不对第三人说起那几日的行踪。至于忆华庭的恶行这是在下亲眼所见,如何还能有假?就算这一回他不是故意为之,这等奸佞小人,大家也不可不防。” 忆华庭冷冷道:“陈玄生,青湖镇上,你便失口乱言,坏我大好婚事,念你是名门之后,我本不愿和你多做计较。但你一再污蔑于我,在下可容不得你再胡说八道了!”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上前,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足印,原来却是他默运玄功,竟在青砖上硬生生踏出了一步踏出一个脚印。群雄不由得齐声喝彩:“好功夫!” 叶伊人见此情景,当下不暇多想,大踏步抢出,挡在陈玄生身前,道:“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她见十大门派高手尽皆在此,本来心存畏惧,迟迟不敢挺身而出,但眼见事情对陈玄生越来越不利,忆华庭又有伤人之意,哪里还忍耐得住? 忆华庭一怔,问道:“你是何人?”当日沈轻舞提走叶伊人之时,他并未在场,阳光镇上的龙神血祭也未曾参与,是以并未见过叶伊人。 叶伊人道:“我是映月宫侍剑宫主门下的弟子,这件事是我亲身经历,我可以为玄生哥哥作证!”言罢,又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又道,“这便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陈玄生见忆华庭步步进逼,不由得暗暗有些自悔,心道:“唉,陈玄生啊陈玄生,你这个莽撞的毛病何时才能改的过来,在未取得足够证据就出言相责。看来此事又是说不清楚了。”眼见得大厅群豪看着自己的神色都有些漠然,不由得暗暗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叶伊人竟然挺身而出,不由得心中好生感动,道:“伊人,你你” 叶伊人回头冲他甜甜一笑,道:“玄生哥哥,你别怕。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陈玄生心中一动,道:“伊人,你快退开!你不是他的对手,别伤了自己。” 其实叶伊人眼见得忆华庭脚碎青砖的功夫,已知他武功非同小可,若当真动起手来,自己是万万抵敌不住的。但一想到陈玄生就在自己身后,这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退不下去,口中道:“我不怕!玄生哥哥,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陈玄生心中一动,暗想:“原来她原来她对我竟这般好。”心中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是。 却见忆华庭攸地停住了脚步,正色道:“叶姑娘言重了,在下再怎么‘无德无行’也不会向一个后生晚辈出手,何况还是你这么一个娇娇滴滴的姑娘家。不过在下倒有几句话想问问姑娘。” 叶伊人道:“你要问什么?” 忆华庭道:“依叶姑娘所说,你亲眼所见,也只是公孙锦炼制毒尸之事。他炼制毒尸之时,你可见到忆某亲身在场?” 叶伊人一怔,道:“我是没见到,可那是我师姐和玄生哥哥亲眼所见的!难道他们好端端地,会冤枉你不成?” 忆华庭冷“哼”了一声,道:“既如此,那就请你师姐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叶伊人脸色一黯,呐呐道:“我师姐她我师姐她”说了半天,声音渐低,竟说不下去。只听赵真嵩接口道:“她的师姐沈轻舞结交冥狱,戕害武林同道,已被映月宫侍剑宫主逐出师门,方才在少室山下,还和贫道交过手,眼下已跟着莫汐颜走了。” 忆华庭侧目斜睨,脸上犹似罩着一层寒霜,并不答话,但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一个自甘堕落,甘从魔教的妖女之言,如何可为凭信?” 赵真嵩观言察色,自然也知他的心意,只得长叹一声,道:“陈公子,贫道在山下之时,便和你说了,这件事是非曲直,容后再议,眼下大敌当前,咱们还是应该合力商讨如何退敌才是。” 悟须大师点头道:“复阳真人所言有理。陈公子,你和忆大侠在青湖的恩怨,老衲也有所耳闻,谁是谁非,咱们且待此间事了,再做分证不迟。二位既俱都来援我少林,便都是我少林寺的嘉宾贵客,万万不可为了先前的恩怨,失了和气,没得为冥狱妖人所趁。” 群雄纷纷点头称是,只听悟须又道:“少林此番身遭大难,承蒙诸位武林同道不弃,携手同至,共抗强敌,少林寺至感荣幸。只是招待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大师说哪里话来。”说话间,只见一个身如铁塔,神情威猛,须发皆白的锦衣老人站起身,朗声道,“有我‘刀霸’关天龙在此,悟须大师尽可放心。那女魔头不来则已,若是当真敢来,我正好领教领教她的‘幽冥神剑’,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江湖中传言的那样厉害,能不能挡得住我的‘霸刀三绝斩’。” “阿弥陀佛,话也不能这么说。”悟须大师微微摇头道,“莫汐颜一代魔枭,武功心智都极为厉害,她能以一人一教之力,和十大门派对抗这么多年,由此可见一斑。冥狱这些年在江湖上势力日涨,前些时候听说又收服了岭南三帮六派,实力非同小可,大家切莫轻敌。” 他的话音刚落,无极真人便道:“‘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方丈大师与‘星月仙子’莫汐颜既然并称当世,自不必怕她。冥狱所仗者,不过人多势众而已。依我看来,冥狱近年扩张虽快,但收的多是些江湖上不入流的小帮小派,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殊不足为惧。” 悟须大师叹道:“历来江湖纷争不息,武林中门派相争不止,本不足为奇,但是惨烈到今日这般程度,也真是骇人听闻了。少林与冥狱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料想恶斗之下,杀戮必重,实非武林之福。” 忆华庭道:“方丈大师悲天悯人,实在是佛门有德高僧。但冥狱兴师动众而来,咱们义之所至,自然定当竭尽全力,誓死捍卫正道。这一场大战,只怕在所难免。” 静音师太道:“阿弥陀佛!并非在所难免,上天有好生之德,依贫尼愚见:冥狱虽然势大,但俗话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就算冥狱真能胜了我等,也必定伤了元气,我们何不与冥狱和谈,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师太虽是慈悲为怀,但只怕莫汐颜那个女魔头却不会这么好心。”萧瑾贤朗声道:“天地不仁,正道不昌。今日我十大门派遭逢极大难关,以我之见,当依正道行事,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倘若大伙尽心竭力,得保正道不灭,那是上天庇佑;设若魔盛道衰,我萧某与众位以命卫道便是,也不违我侠义之道。”这话说得慨然而慷,群豪纷纷点头响应。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回 少林寺前约三战 书接上回,且说群豪正商议着如何应对强敌,忽见大殿外匆匆跑来一名灰衣僧人,向悟须大师禀道:“方丈,大事不好!冥狱拜山!已将本寺团团围住。” 群雄闻言,尽皆大惊失色,赵真嵩道:“莫汐颜不是说好明日午时?怎么来的这么快?” 萧瑾贤道:“魔教妖人,行事诡秘莫测,又哪有什么规矩可言。” 悟须大师沉吟了一番,道:“诸位,咱们一同出去看看。”当即站起身来,堪堪走到大殿檐下。又有知客僧进来禀报,说道冥狱狱主莫汐颜已和武僧院的护寺武僧动上了手,众武僧不敌,眼下已到殿外。 群雄忙迎出大雄宝殿,只见眼前是好大一片广场。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西首人数较少,十之六七做僧侣打扮,剩余的或道或俗,手中各执棍棒戒刀,或坐或卧,个个浑身带血,有伤在身,是十大门派的一方。 而东首的人数多出数倍,分成十堆,分着赤c橙c黄c绿c青c蓝c紫c粉c彩c白十色衣衫。陈玄生c叶伊人混在人群之中看得分明,知道着赤衣的是楚江殿c橙衣的是宋帝殿c黄衣的是阎罗殿c绿衣的是秦广殿c青衣的是五官殿c蓝衣的是卞城殿c紫衣的是泰山殿c粉衣的是都市殿c彩衣的是平等殿c白衣的是轮转殿——原来却是冥狱狱众。 而沈轻舞则是站默默地提着长剑站在狱众之前,脸上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她的左手边站着赵馨月,右手边还跟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手中折扇轻摇,一脸似笑非笑之意。却是在少室山见过的冥狱大祭司虚素秋。 广场中心却是另一番景象,但见红衣闪动,灰影翻滚,竟有百名僧众东一簇c西一队,漫山遍野散了开去。群僧衣帽分色;兵刃不同,人人奔跑如飞,团团围住核心之中一个身材高挑,容色绝丽的宫装女子,却不是冥狱狱主莫汐颜又是何人? 只见此时莫汐颜身处群僧合围之中,却仍是背负双手,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有若渊停岳峙,任凭众僧在她身周飞奔,一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秋水明眸透着森森寒意,如冰似霜的眼神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十大门派人众中的悟须大师。心中只想:“十年不见,人事沧桑。他怎么竟老成这般模样?”便只这么一念之间,当年种种耳鬓厮磨的风光突然涌向心头,但随即想起骗箫之耻,崖狱之苦,想到此处,心中一瞬间涌现的柔情密意,登时尽化为无穷怨毒。 众僧见她微现温柔之色,但随即转为冷笑,也不知是骇于她的气势还是怎地,虽已将她团团围定,却是谁也不敢动手先进一招。 萧瑾贤怒道:“莫汐颜,你好不讲信用!” 莫汐颜眼波流转,看了他一眼,笑道:“萧帮主,亏你统领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也这么多年了,岂不闻‘兵不厌诈’?难道我还要等你们都商量安排好了怎么对付我,再把脑袋伸过来束手待毙?” 绝生道:“狱主。你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却无故杀伤我门下弟子,岂不自失身份?” “无故杀伤?”莫汐颜冷笑一声,道,“我听闻天下英雄齐聚少林,方丈大师更是设下清茶一杯,请我品茗,我兴致勃勃前来赴会,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要挡我的路,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阿弥陀佛!多说无益。”绝生口宣佛号,气运丹田,大声叫道,“启阵!” 百名僧众应道:“结罗汉大阵!” 群雄久闻少林派罗汉大阵之名,知道此阵乃少林寺中对付强敌的屏障,数百年来,从未闻过有人闯出罗汉阵的传说,阵势如一发动,变化精奇无比。临敌时五人联手,将敌人团团围住,流动时如行云流水,停下来重如山岳,敌人极难突围。这种阵法如蟒蛇盘成蛇阵,首尾相应,绝无破绽。北宋年间,少林寺英雄大会之时曾以此阵对付星宿派,逼得人多势众的星宿弟子缩手束脚。此刻阵势发动,百名僧人立即带动大阵,逼转了过来,且身形之配合,更是天衣无缝,简直滴水不漏。群雄眼见少林如此阵势,俱是不禁心想:“罗汉大阵,果然名不虚传。” 但见莫汐颜却只淡淡一笑,仿佛浑不将渐次近逼僧众放在心上,口中只道:“悟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这一动当真是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粉红色的物事一闪。紧接着一条衣袖便挥到了绝生大师面前。 她这一动,围着她的少林僧人身形也立刻动了,十把戒刀,五根檀木棍一齐向莫汐颜击去!戒刀斩她头颈,棍棒扫她下盘。似已将她周身要害尽皆笼罩,前后退路全数封死。 谁知莫汐颜的衣袖刚刚挥出,脚下忽然一变,谁也看不出她脚步是怎样变的,只觉她身子竟忽然变了个方向。这十刀五棍竟然全都落了空。而那衣袖本来明明是向绝生挥出的,此刻忽然变了方向,霎时那些少林僧人就像是要将自己送到她的衣袖之下。 而这些少林武僧人虽遇险着,但自己根本不必出手解救,转眼间阵法流转,又是十余根檀木棍掩至,一面将当先遇险的僧众,护回阵中,一面横扫莫汐颜上身及腰际,要逼得她不得不救。 这也是“少林罗汉大阵”威力之所在。况且百名武僧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莫汐颜左拨右挡,将檀木棍尽数荡了开去,一面展开身形,在大阵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连衣衫也未曾被沾到一点儿。而那柔若无物的衣袖到了莫汐颜的手中也变得有如实质,只听得乒乒乓乓之声不绝,跟着当的一声响,一名僧侣手中戒刀落地,跟着身子晃了几晃。张大了口,忽然身子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莫汐颜一招得手,身随袖转,化做一溜粉色的彩虹,人与袖似已接为一体。粉虹划过,又是“啊”的一声惨叫,一名红袍僧侣倒飞了出去,跟着“哼”c“嘿”的两声,二名灰衣武僧脑浆迸裂,当场惨死。 群雄相顾骇然间,只听莫汐颜连声冷笑,道:“悟须,亏你自称得道高僧,就这么眼看着你的徒子徒孙们送死么?” 说话声中,长袖舞动,几乎每次挥击,必有一名僧侣倒地不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百年以来无人能破的“罗汉大阵”已给她拆得七零八落。那绝生大师眼见不是办法,再这么斗下去非但困不住人,还要徒增伤亡,忙叫道:“撤阵!撤阵!” 剩下的三十余名少林武僧缓缓退开,一时广场上一片寂静,谁也没喘一口大气。只见莫汐颜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衣衫上的灰尘,淡淡道:“怎么,不打了么?” 悟须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狱主,今日提前光临敝寺,不知有何见教?” 莫汐颜抬起头,眼睛从萧瑾贤c赵真嵩c静音师太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悟须大师的面上,清声吟道: 凤临长空翼天翔,百花团簇血月狂。 欲问青天何为对,曾经芳华皆白费。 安得良人长相誓,只耐空悲向影思。 凰鸾涅槃回首望,命运无常叹无量。 细数往事意何伤,情天恨海枉断肠。 一从惊梦云散后,人生从此是沧桑。 吟罢又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大概不会想到,我今天还会找上门来吧?” 悟须眼观鼻,鼻观心,默然半晌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狱主不明因果,仇恨未消,岂不闻志在淫侄,故不得脱。志在嗔怒。故不得脱。志在愚痴。故不得脱?狱主一身罪孽,一生难脱。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岂不强于生生世世承受无量苦果?” “哈哈哈哈哈哈!”莫汐颜仰天长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讲什么佛理。你要说因果?好,我就和你说因果!当年你骗走我圣教青竹碧萧凤雪鸣,又在崖狱囚我十年,这就是因!我今日统领冥狱十殿狱众,三千弟子,誓要铲平你们少林四院三十六房,这就是果!” 叶伊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问道:“玄生哥哥,原来莫汐颜贵为冥狱狱主,一代魔枭,当年也曾失陷在少林寺?” 陈玄生道:“这件事我也不十分清楚,但我曾听我爹提起,好像当年是有这么一回事。” 叶伊人又问道:“那当初为何没有杀了她?” 陈玄生道:“许是少林寺的高僧们慈悲为怀,不愿枉造杀孽吧。对了,我刚刚还看到沈轻舞呢,怎么现在不见她了?” 叶伊人往冥狱狱众那边看了一会,道:“也许师姐也许她有事走开了吧。玄生哥哥,你心里其实还是挺舍不得她的,是么?”这句话她虽问得轻描淡写,但语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的紧张。 陈玄生道:“这话从何说起?不瞒你说,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我怀疑冥狱今天突然围山,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叶伊人似是微微松了口气,笑道:“玄生哥哥,你是怕冥狱另有阴谋?” “我也说不上来”陈玄生皱了皱眉头,道,“但是从刚才到现在,我的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地想着莫汐颜那句‘反正我已有必胜的把握。’究竟是何意思。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个女魔头对沈轻舞十分特别?” 叶伊人道:“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陈玄生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是冥狱当真有什么阴谋,只怕就要着落在沈轻舞身上。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特别注意她的行踪。” 两人在一旁轻声地说着话。而另外一边,只见悟须大师长长一叹,神情间仿佛一下又苍老了几分,道:“世人只知俗事尽了,却不知彼岸无岸,强名曰岸,岸无成岸,心止即岸!所谓如来者,无所从来,也无所去,故名如来。是故如来无定相,无往也无来!凡尘俗世,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尔耳。” “虚幻?”莫汐颜冷冷道,“对你而言是虚幻,对我来说却不是!若换成你是我,只怕也不会觉得虚幻。” 悟须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笑话!”莫汐颜以苦涩讥讽口气回答道,“你囚我十年!还想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这么算了?你想把一切归于梦幻泡影?只怕天都容不下你!” 绝生道:“莫汐颜,方丈大师当日囚你于褂冰崖,只是希望你每天聆听佛经,消除你的戾气!谁知你魔心深重,死不悔改。今日更是公然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枉费了掌门方丈的一番好意。” 莫汐颜道:“好意?你还敢说是好意?这天下间,有哪一份好意,是要把你囚于暗无天日之所,又有哪一份好意,是要洞穿你的琵琶骨,废你全身武功?绝生大师,你弄错了,今日之事,不是你们少林寺的不幸。而是一种惩罚,不是我在惩罚这个人,而是上天在惩罚他。” “阿弥陀佛!”悟须双掌合十,道,“昨日少年今日事,事如春梦了无痕,当年的事,应该由当年的人承担。狱主既放不下仇怨,那么就请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老衲自会一力承担。但其他的僧人是无辜的,还请狱主放他们下山。” 莫汐颜暗道:“你背弃于我,又关了我十年,自己却躲在这里,到底是谁放不下?”厉声道:“当日我在崖狱之中便曾立下毒誓,有朝一日或能重见天日,定要铲平你们少林寺,所受之辱,定要十倍百倍偿还!如今上天既然垂怜于我,安排了我逃出生天,给了我复仇的希望,你却要我违背上天的意志,不可能的!南宫离!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听得“南宫离”这三个字,悟须大师脸色一白,浑身一颤,竟不自觉地退了半步,良久方长长一叹,道:“南宫离已经有十年未曾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狱主,南宫离早不在尘世,老衲现下法号‘悟须’乃是少林寺前代住持‘空明’神僧亲自为我剃度。” “南宫离!”莫汐颜没再睬他,仿佛这三个字又触动了灵魂深处的某个记忆,她如梦呓般地又把那个名字重复一遍,“南宫离!是的,这个名字依旧还有它的魔力,十年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以如此的声音c这样清楚地喊出这个名字。南宫离!我曾在满怀惆怅的悲叹声中,在伤心欲绝的呻吟声中,绝望的呼喊你的名字。在寒风刺骨的冬天,我曾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撕心裂肺地呼喊它。当酷暑难当的夏季,我曾趴伏在崖狱的铁窗下声嘶力竭地呼喊它。南宫离,我今天就是来复仇的!我受了十年苦——十年中,我哭泣,我诅咒!我每天都要重复一次自己在被你们用天蚕丝洞穿琵琶骨时所立下的毒誓!——此仇不报我莫汐颜誓不为人!” “你可知这十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当你坐在武林泰山北斗的大殿上,享受群雄景仰奉承的时候,你可知我在做什么?”她说着,蓦地卷起衣袖,晶莹的玉臂在阳光下竟满是一道一道的血痕,“我真的好恨恨得只有每天每夜用锋利的碎石割裂自己,只有拼命地折磨自己。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 这一下人人瞧得分明,群雄均是不禁心头乱跳,均想:“原来她当日在崖狱之下,从未想过洗心革面。日积月累间,这仇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了。此人对自己尚且如此残忍,今日在座的正道群雄有不少都参与了十年前的英雄大会,有的就算不是当年与会之人,也是他们的子侄弟子,若是落在她的手上,那恐怕真要生不如死了。”思之不寒而栗。一时人人脸上变色,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却谁也说不出话来。 却见莫汐颜顿了一顿,似是极力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半晌又道:“南宫离!你以为剃度做了和尚,出了家便不是俗世之人,就可以了结一切了?我可以告诉你——休想!我今天既然来了!就绝不空手而回!” 悟须叹道:“狱主,今日你虽已围定我少林,似是胜券在握。但大战之下,便是你冥狱狱众再多,实力再强,也终难免有所死伤,老衲倒有一个提议,不知狱主可否一听?” 莫汐颜道:“你要说什么?” 悟须道:“你我二人之间的恩仇旧怨,咱们改日另行解决。但今日狱主既来少林,老衲也知为的便是那青竹碧萧凤雪鸣。不错,这件东西的确就在我少林寺,狱主想要回此物,老衲愿双手奉上,但狱主需得答应老衲一个条件。否则老衲宁可一把火烧了少林寺,将凤雪鸣当场毁去,也绝不容狱主染指。想来少林寺千年来造福天下不浅,善缘深厚,就算一时受挫,也决不致就此湮灭,永无兴复之日。”这番话说得平平和和,却是正气凛然。 群僧一齐躬身说道:“方丈高见,愿遵法旨。” 莫汐颜沉吟了一番,暗思:“今日我数倍狱众大举围攻少林,已是胜定之局,但倘或凤雪鸣当真被他毁去,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况且此人和我武功不相上下,他若真要动手毁箫,我也拦他不住。”因道:“什么条件?” 悟须道:“这样罢,咱们来打个赌:狱主不可倚多为胜,我们也不毁箫焚寺,行那玉石俱焚之举。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决胜败。你们中的三位,和我们之中的三个人比斗三场,三战两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回 各出绝招争碧箫 书接上回,且说冥狱突然围寺,悟须大师以焚寺毁箫为挟,迫得莫汐颜答应三战之约,只听莫汐颜道:“你想要三战定胜负,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若是赢了,也有三个要求。” “阿弥陀佛。”静音师太宣了声佛号,问道,“狱主肯受三战之约,减少无谓的伤亡,实在是功德无量之举,不论狱主有何要求,我们都会尽力照办。” 莫汐颜冷笑道:“我这三个要求,可未必那么容易照办。你们听好了,第一:我若是赢了,你们就要交出凤雪鸣。” 群雄听到此处,俱是心想:“凤雪鸣关系到武林至宝凤凰琴的下落,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白莲教手中夺得。如今要是当真交给了冥狱,让魔教寻得凤凰琴,江湖中只怕从此再无宁日。但莫汐颜此来明明白白就是为了此物,若不应承下来,她又必不答应。”不禁好生为难。 只听静音师太道:“狱主围攻少林,便是为了此箫而来,这原就该是题中应有之意,那第二呢?” 莫汐颜道:“第二,少林寺当初关我十年,我要少林四殿三十六房,所有首座大师向我磕头认错。” 此言既处,不但少林僧众人人变色,就连其他门派的掌门,也觉得莫汐颜的要求极为过分。简直视少林如同无物,少林寺向来是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若是当真应下此事,万一输了阵。那么不但少林一脉以后在江湖要抬不起头来,便是对整个正道武林,也是极大羞辱。 想到这里,萧瑾贤忙道:“此事万万” 话未说完,却听悟须大师道:“那么第三呢?” 莫汐颜看了他一眼,但虽只是一眼,这一眼却是仿佛一个时辰一般的漫长,半晌才道:“第三c我要你回答我一句话。” 此言一出,群雄莫不是愕然一怔。莫汐颜前两个条件虽算不上过分,但当真要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她说出第三点之前,几乎场中人人都想:“不知这女魔头又要提出什么样苛刻的条件。”却不想竟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c却又是匪夷所思的条件。 一时间,群雄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一怔之后齐刷刷地向悟须大师看去,心想:“不知莫汐颜要问他的是什么话,何以不立时就问,却偏要如此郑重的提出来?” 只见悟须大师脸色大变,咬紧牙关,两只手飞快地捻动手中念珠,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这一下群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议论纷纷。 叶伊人看了半晌,也悄悄地凑到陈玄生耳边,问:“玄生哥哥,悟须大师为何如此紧张?” 陈玄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叶伊人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陈玄生奇问:“什么不好的感觉?” 叶伊人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莫汐颜话里有话,我瞧她看着悟须大师的眼神,和师姐和沈轻舞看你时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陈玄生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一红,道:“沈轻舞她她看我做什么?我和她早已没有关系了。” 叶伊人叹道:“我知道,可是我看的出来,沈轻舞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 陈玄生道:“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啦,你还提这些做什么?眼下大敌当前,冥狱势大,气势汹汹而来,此事极难善了。还有那个忆华庭,我敢肯定他又在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咱们可要小心为上。” 叶伊人道:“有悟须大师和十大门派掌门在此,这些大事自然有他们处理,你又何必忧心呢?” 陈玄生正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古人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虽是后生晚辈,能力有限,但不管怎么说,事涉武林福祉,江湖安宁,关系到几千条人命,如何能坐视不理?” 叶伊人笑道:“是了。陈大公子侠义为怀,急公好义,以捍卫正道为己任。小女子见识浅薄,再这里给你赔不是啦。” 陈玄生也笑了笑,道:“且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还是看看悟须大师如何调处得好。” 叶伊人道:“大师这么大半天都不回答,可是其中有什么为难之处?” 陈玄生沉吟了一番,道:“我也说不好,许是莫汐颜这个女魔头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让方丈大师看出来了吧,咱们且看下去再说。”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悟须大师长叹了一口气,道:“好。狱主的要求,老衲答应了。不过狱主,你我二人不可出手。” 莫汐颜道:“为什么?” 悟须道:“你我二人若是出手,难免有失公允。若你我对决,又绝非旦夕之间能决出胜负,何况老衲刚才说了:我们的恩怨,改日再做了结。” 莫汐颜想了一会儿,冷冷一笑,道:“还有!比武决战,生死各安天命!若是我的手下一个不慎,伤了你们什么人,那也是他自己本事不济,须怪不得我。” 陈玄生听到这里,不禁眉头微皱,心想:“这女魔头生怕人下手不重,唯恐怨仇结得不深,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只听悟须又道:“既是比武较技,自然该依着武林规矩,咱们讲究的是单打独斗,狱主可不能纵容手下,倚多为胜,武林中没听说有这个规矩。若旁人偷袭。更是坏了武林规矩,无论是何方行此不义之举,这一场便算输了。如何?” 莫汐颜道:“倚多为胜,比武之中暗派他人偷袭,武林中确没这个规矩。我也不屑耍弄这等手段。” 悟须微一沉吟,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午时,我们便在这里,一决胜负。” 莫汐颜道:“悟须,话可是你说的,若再想着出尔反尔,就莫怪我下手无情,大开杀戒了!”说罢,冷冷朝四下一扫,又道:“悟须他自以为很聪明,能救你们。也罢,且容你们多活几日。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所谓的正道领袖,泰山北斗向我俯首称臣的样子!”转身大笑,拂袖而去。两侧令旗挥舞,冥狱一众弟子也开始缓缓退去。 群雄见冥狱狱众虽是退走,但退却之时却井然有序,宛若阵仗之上,显然训练有素,俨然已是将兵法战阵之学用于武林豪杰之间的群斗,人数既众,部署又严,进退趋避,如臂使指,任何江湖门派都莫能与之相抗,无不骇然。 众人回到大殿之上,忆华庭便道:“想不到莫汐颜这个大魔头果然是冲着凤雪鸣来的。方丈大师,凤雪鸣关系着武林至宝凤凰琴的下落,倘若真的落在了莫汐颜的手上,武林从此多事。大师你方才真不该答应她。” 悟须道:“适才你们也看到了,莫汐颜御下有方,狱众进退为据,法度森严,且数倍于我,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咱们绝无半分胜算。” 忆华庭慨然道:“果真如此,大伙儿力战而死便是!” 悟须因摇头道:“老衲这次兵行险着,和莫汐颜定下三战之约。希望可以力挽狂澜,阻止这场浩劫。” 萧瑾贤道:“既然莫汐颜不出手,那我们就有必胜的把握。” 悟须道:“话虽如此,但冥狱座下高手如云,大祭司虚素秋武功非同小可,一手‘玉箫剑法’更是直追当年‘东邪’黄药师。还有新近叛逃过去的沈轻舞,连全真掌教复阳真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赵真嵩郝然抱拳道:“贫道惭愧,也不知那沈轻舞从何处学来的一身极高明的剑法,贫道的确不是对手。” 悟须道:“复阳真人勿须介怀。只是这两个人的武功就非一般高手可敌。况且,莫汐颜奸诈狡猾,可能在背后有所安排。这三战未许乐观。” 忆华庭沉吟道:“她会有什么奸谋?会有什么奸谋?不好!大师,她会不会潜人入寺盗取凤雪鸣?方丈大师究竟将凤雪鸣收藏何处?可曾存放妥当?” 悟须道:“老衲已将凤雪鸣存入藏经阁之中,内里机关重重,外有武僧把守,可保万无一失。而莫汐颜素来目下无尘,自视极高,况且方才大伙儿也都瞧见了,她对三战之事似乎已有必胜把握,想来不会行那盗箫毁约的下三滥的手段。” 忆华庭道:“话虽如此,到底不可不防。” 萧瑾贤道:“大师,那你认为我们之中,该由谁出战最好呢?” 悟须道:“环顾寺内武林群雄,只有你萧帮主c和无极真人方可匹敌。” 无极真人沉吟了一番,道:“但是,比武三局,只有我们两个有能力应战,这恐怕” 忆华庭又道:“方丈大师,诸位掌门。忆某不才,但也愿意为匡扶武林正道略尽绵薄之力。这第三战,便由我出战如何?” 悟须道:“三局两胜,只要我们胜出两局,第三局自然就不必再比。” 萧瑾贤道:“看来大师是早有准备了。” 悟须略做思忖,问道:“那虚素秋成名已久,他的武功套路老衲倒还知道几分,只这沈轻舞复阳真人,你在少室山下,曾和她交过手,以你之见,她的武功又该如何评价?” 赵真嵩叹道:“说来惭愧,这沈轻舞贫道曾两次和她交过手。当日在忆府婚宴之上,她的剑法虽是快准狠辣,倒还有迹可循;但方才少室山下,我和她再次交手之时,她的剑法不但快如闪电,且根本无迹可寻,往往能在你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你攻来,着实难以防范。若勉强说起来,还有几分映月宫‘明月剑法’的影子,只是‘明月剑法’长于变幻难揣,而沈轻舞的剑法不但诡异莫测,剑势更是如光若电,虽不能说完全没有破绽,但这破绽之处却是一闪即逝,便是你真的看出了她剑法中的破绽,也很难把握机会还手反击。”他早年时曾和映月宫开山祖师花映月携手同闯江湖,因此对映月宫一派的剑法知之甚详。 悟须虽是得道高僧,却也是学武之人,而学武之人都想在精学本门武功的基础上,集采众家之精华,这才能做到料敌先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一代宗师,不但武功之高已是天下有数,见识更是广博之极,几可说是天下间已没有什么武功是他说不出门道的。但他听闻沈轻舞的剑法之后,仍是不由一怔:“世间竟有如此剑法?”沉吟良久,方道:“为今之计,只有请无极真人对付那沈轻舞,真人乃是天机道长的师弟,武功修为已臻化境,且武当的太极剑法最长于守御,如此对付沈轻舞的快剑,方能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徐图反击。至于那虚素秋,依萧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想来取胜不是难事。” 两人点头称是,悟须又道:“咱们只有两人可以应战,这第一局的胜败至关重要,若不能拿下此局,即便第二局能够获胜,第三局我们也没有适合的应战人选了。老衲只担心——莫汐颜城府极深,往往谋定而后动,她既有把握,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取胜之法,所以无极真人c萧帮主,你们二位上阵之时,一定要小心谨慎,提防有诈。” 无极真人道:“方丈大师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顿了一顿,又叹道:“唉,可惜我师兄天机道长云游四方,行踪不定,否则他若能在此处,咱们又何惧那冥狱莫汐颜?” 萧瑾贤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早些休息,以备明日大战。” 当下众人又议了一阵,眼见天色渐晚,便招呼群雄用斋饭,寺中僧人虽多,但冥狱攻山,事出仓卒,因此四面八方各路英雄豪杰也是突然间纷纷赶到,也不免手忙脚乱。幸好知客房首座绝净大师是位经理长才,而寺产素丰,物料厚积,群僧在绝净分派之下,接待群豪,却也礼数不缺。到得晚间,又安排众人各自歇下不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读者群:750171937。 求推荐,求打赏。 有喜欢本书的小伙伴欢迎多提意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回 别后相思人似月 书接上回,且说当晚皎月如盘,轻轻挂在暗蓝色的天幕之中。陈玄生正在房中休息,忽听得外头一片声儿地吵闹了起来,隐隐还有人叫道:“火起,火起!”陈玄生大吃一惊,忙抢出房门,只见叶伊人也正从房中抢出,两人打了个照面,不及细述,叶伊人便问:“玄生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生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寺中哪里着火了。”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果见东北角上红光闪动,黑烟冲上。 叶伊人微“咦”了一声,道:“玄生哥哥,好像是藏经阁的方向。” 陈玄生听得“藏经阁”三字,心中不由得一凛,叫道:“不好!”连忙展开轻功,向藏经阁赶去。 叶伊人跟在他的身后,连声问道:“玄生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玄生一面飞奔,一面道:“有人要盗凤雪鸣!” 叶伊人问道:“怎么会?藏经阁守卫森严,谁能从中盗宝?而且下午的时候方丈大师不是说了吗?冥狱是不会派人来盗宝的呀?” 陈玄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魔教妖人行事,又怎能以常理揣度?” 叶伊人道:“玄生哥哥,那你说究竟会是谁?” 陈玄生一拍桌子,恨声道:“还能是谁?定然是那沈轻舞!” 叶伊人“啊”了一声,道:“怎么会是她?不,这决计不可能。师姐她沈轻舞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我也希望不是她,可是”陈玄生叹了口气,又道,“伊人,你难道忘了?今天下午咱们在寺前的广场上,一开始还有见到她,后头她就不见了,我找遍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冥狱狱众,也没见着她的身影。” 叶伊人道:“我记得。可那又如何?说不定她有什么事临时走开了?” 陈玄生道:“当时冥狱狱主在广场上和人相斗,冥狱三千狱众没有一个敢乱动一下,便连虚素秋这等身份显赫之人,也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战,沈轻舞刚刚投身魔教,哪来那么大胆子私自走开?定然是莫汐颜派了她去做什么事,如今想来,定是派她来盗取凤雪鸣了!咱们走快些,好去助方丈大师他们一臂之力!” 两人一面说着,脚下不停。刚转过一处抄手回廊,但见人影一闪,隐约见到一袭黑衫的一角。且那人行迹鬼崇,显似不怀好意,二人不禁疑心大起,急步赶去。但那人脚步迅速,向前飞奔,瞧她身形,似是个女子。 陈玄生叫道:“喂,是谁?给我站住!”施展轻功,提步急追。 那女子听到呼喝,奔得更加急了,陈玄生微一加劲,身形如箭般直纵过去,一把抓住了他肩头,便要扳将过来,看看究竟何人。 那女子香肩一沉,也不回头,回手就是一剑。陈玄生见她长剑来势极快,只得让了开去,那女子也不进击,又提步急行。不料才走两步,忽觉背后剑风忽忽,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哪里走?”原来却是叶伊人出剑邀击。 她这一剑正是“明月剑法”中极高明的招数,一剑刺出,已笼罩了敌人上身所有要害,她若不回身招架,实不知叶伊人长剑究竟刺向何处。但那女子武功也是了得,突然之间,只见她身形一闪一晃,疾退数丈,长剑从右肩急甩向后。虽并不回身,然而背后竟似生了眼睛一般,陡地剑尖直指叶伊人面门。她本来与叶伊人相隔丈余,但长剑说到便到,正如天外游龙,矢矫而至。 叶伊人见她长剑来势奇快,自己一剑还未刺到她身上,已是要被她一剑洞穿咽喉,大惊之下,也只得撤招闪避。那女子迫退叶伊人,更不打话,身形急晃,瞬息间便去得远了。 陈玄生道:“此人鬼鬼祟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不知跑到少林寺来做什么?” 叶伊人道:“不过她的剑法当真好快,我长这么大,除了师姐除了沈轻舞,竟从未见过如此快剑。” 两人说到这里,均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脱口道:“难道是沈轻舞?” 叶伊人道:“不知师姐跑来这里做什么?玄生哥哥,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陈玄生道:“若是来找我,方才为何不敢回身与我厮见?我看她的样子,定然不是做什么好事哎呀,不好!难道” 叶伊人见他神色忽变,已知他心中所想,正与自己的担忧不谋而合,忙道:“玄生哥哥,咱们快赶去藏经阁。”刚转过身子,却见悟须大师站在那里,也不知为何,怔怔地直瞅着陈玄生,不发一语。 陈玄生忙上前见了礼,道:“方丈大师,藏经阁发生了何事?” 悟须摇头道:“老衲也不清楚,正要赶去看看。陈公子,你可曾”说了一半,却又说不下去。 陈玄生奇道:“可曾什么?” 悟须略做思忖,摇头道:“不,没什么。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赶去藏经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伊人道:“不错。方丈大师,玄生哥哥,咱们快走吧。” 三人展开轻功,一路急行,赶到藏经阁之时,只见阁中烈焰腾空,浓烟越升越高,到处都有断刀折剑c削树碎石的痕迹,地上尸横遍地,都是藏经阁守卫的少林武僧,有的甚至身首分离,鲜血兀自从颈口冒出。 陈玄生越看越怒,暗道:“沈轻舞啊沈轻舞,想不到你出手如此狠毒,连出家的僧人都不放过。”见静音师太c萧瑾贤c无极真人等均围在藏经阁前,绝生大师正指挥着僧众救火,忙上前见了礼,又问:“绝生大师,情况如何?” 绝生大师还未答言,只见火海中忽地又抢出一人,灰头土面,周身衣饰尽皆着火,众人忙上前帮他扑灭了,陈玄生仔细一看,原来却是忆华庭。 只见他冲悟须大师拱手道:“方丈大师,说来惭愧,忆某听到失火的消息,便第一个赶来了现场,当时藏经阁外已然失守,忆某冲进阁中之时,那女贼还未走,我们动起手来,那女贼剑法了得,在下不是对手,被她伤了右臂,想是她忙着逃窜,所以未取在下性命,只是只是凤雪鸣已然不见了。” 众人闻言,俱大惊失色。萧瑾贤道:“忆大侠,你说‘女贼’?” 忆华庭道:“不错,那人虽未蒙面,但在烈火浓烟之中,忆某看不真切,但按身形却是个女子,这却是确然无疑的。” 陈玄生急问道:“忆华忆大侠,你说她是使的兵器是剑?” 忆华庭看了陈玄生一眼,道:“不错。” 陈玄生恨恨一跺脚,道:“果然是她!” 萧瑾贤问道:“陈公子,你说的她是指谁?莫非你知道那女贼是何人?” 陈玄生点头道:“她就是映月宫的弃徒——沈轻舞了。”当下便把下午寺中广场所见所闻,方才回廊外与那黑衣女子的打斗,以及自己的分析判断一五一十说了。 众人听完,俱都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悟须方道:“阿弥陀佛!如今凤雪鸣已失,那明日之战,咱们更是万万输不得了。” 叶伊人奇问道:“方丈大师,你不是说莫汐颜是冲着凤雪鸣来的?既然她已盗得此物,自然便会离开,明日之战,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呀。” 其实,叶伊人虽听从于侍剑宫主的话,不再认沈轻舞为师姐,但她从小就对沈轻舞十分崇拜,与她关系极好,这一份感情,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今天傍晚大殿之上,她听得众人议论如何对付沈轻舞,心中实是说不出的难过,但沈轻舞要和十大门派为敌,这一场争斗却又势必不能干休。眼见得如今凤雪鸣被盗,决斗之事应能就此作罢,心中正暗暗松了口气,不料却听悟须大师如此说,不免又暗暗焦急了起来。 悟须道:“莫汐颜狼子野心,素日便一直筹划着一统江湖,只是我们正道十大门派竭力抵抗,她的阴谋才未能得逞。如今她虽盗了凤雪鸣,但这场比试她却定然不会罢休,因为只要有机会折辱我少林的,她都会甘之如饴。” 陈玄生道:“不错,伊人。魔教妖人一贯喜欢得寸进尺,咱们不可以寄希望于他们主动退却。” 叶伊人默然不言,只听陈玄生又问道:“方丈大师,如今凤雪鸣已失,明日一战,咱们可如何是好?” 悟须微微摇首,见绝生大师已指挥僧众将大火扑灭,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凤雪鸣已失,明日之战,我们已是背水一战。” 陈玄生骇然道:“方丈大师,这是为何?” 悟须道:“我们只有赢了,才有机会不交出凤雪鸣。倘或我们输了,到时候莫汐颜问我们要凤雪鸣,咱们拿什么东西给她?到时候她必定会以少林寺不守信用为借口大举攻山,我们又如何抵挡?”众人计议半天,均觉得心下凝重,各自怏怏而归。 陈玄生回到房中,也是辗转难眠,实不知明日之战是福是祸。如此到得半夜,忽听得门口传来剥啄之声,初时还以为是耳误,倒头正要再睡,敲门声却又响了,只得披衣起身,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一个黑影便闪了进来,回身又掩上了门。陈玄生睁大了眼,但房里太暗,黑什么也看不清,不由得问道:“你是何人?做这模样干什么?” “是我”那人怯生生说了一句。说罢走到亮处,月光之下,陈玄生看得清清爽爽,竟是叶伊人! 陈玄生见她脸色怪异,神色间说不出的娇羞忸怩,顿时觉得浑身的血一阵上涌——这时辰偷偷摸进房来,来由不问可知。但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想了许久,才道:“伊人,你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叶伊人摇头道:“玄生哥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一会子话,好不?” 陈玄生将她让进房中,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坐下等她开口。哪知那叶伊人接了过来,悄悄儿地抿了一口,却又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 两人便这般对坐了半日,陈玄生实在忍不住了,乃问道:“伊人,夜深了。你要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也不晚。” 叶伊人轻声问道:“玄生哥哥,你说今天入寺偷盗凤雪鸣的人,真的是师姐么?” “除了她还能有谁?”陈玄生恨恨道:“真是可惜,没能抓到莫汐颜派人盗宝的证据!这个沈轻舞,我真是真是唉” 叶伊人道:“可我还是觉得” 陈玄生正色道:“伊人,我知道你素来和她交好,你们又曾是同门的师姐妹,但是正邪不两立,你师姐她已经入了魔道。不但屡次伤害无辜,眼下更是公然做出这等事来,你可不能再护着她了。” 叶伊人走上前,轻轻拉住陈玄生的手,道:“我知道了,玄生哥哥,你莫要生气。其实其实”“其实”了半天却是说不出口。 她原想说的是:“其实我知道师姐入了魔道,可是亲耳听你这么说,虽然为师姐惋惜,但我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但不知怎么地,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去。 陈玄生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惋惜,当初我没能好好的劝她,化解她的魔性,教她从善。以致她今日为祸武林。” 叶伊人沉吟了一会,忽道:“玄生哥哥,我我有话问你。” 陈玄生从未见她如此神色,不免有些奇怪,跟着叶伊人走到一边,只听叶伊人低声问道:“玄生哥哥。我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师姐她沈轻舞她忽然变好了,你们还会在一起的,对么?”说到后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陈玄生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你师姐生性便是如此,她已回不了头了。其实仔细想想,她和我在一起时,未尝不是总在委屈自己迁就于我,她待我确是情深一片。” 叶伊人听到此处,不由得脸色一白,许久,又问:“所以说,若是她当真改过自新了,玄生哥哥你一定会原谅她的,是么?” 陈玄生道:“不错,我定会原谅于她。” 叶伊人浑身轻颤,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果然如此,我早该知道的” 这句话说的却是极轻,陈玄生没有听清楚,只是自顾着说道:“我虽会原谅于她,但我们和她之间,只怕终究难成正果。” 叶伊人一怔,问道:“为何?” 陈玄生道:“摔碎了的镜子,你的手再巧,工艺再好,就算能把它们粘在一起,中间的裂缝,也是永远消除不掉了。何况,沈轻舞她和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点,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想的很清楚:我们个性相差太远,无论是她迁就于我,还是我迁就于她,终究都不是我们自己的本意。何况她如今又如何回得了头”说罢,微微叹了口气。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回 寒雪牵魂按玉箫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正自叹息沈轻舞自甘堕落,坠入魔道,顿生“从此萧郎是路人”之感,却不知道,自己在这边临风短叹之时,另外一个人也在对月长吁。 这个人自然就是沈轻舞。 她今夜本在房中打坐行功,忽见窗外园中月光似水,晚风轻送,拂动满山树影摇曳,沙沙作响,蓦地想起当日医庐寒窗,也是这样一个月夜,自己和陈玄生月下订盟,结为夫妻,誓同生死。不料旋即情海生变,如今自己形单影只,而那陈玄生虽近在咫尺,但却对自己形同陌路,两人中间建起的这道深不可逾的鸿沟,真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 想到伤心之处,沈轻舞不由得心绪如潮,如何还能静得下心来入定?只得披衣起身,一面信步而行,穿过一处竹海,越过几道山涧,只见眼前一片极大的空地,当前一座小桥飞架,原来竟是到了少室山的舞月台之上。不由暗想:“舞月舞月唉,也不知当年嫦娥奔月之后,后羿望月剑舞之时,可曾有过如我这般‘今夕月色百般媚,梦里吴刚尚慈悲’的兴叹?亦或感到过那么一丝‘当年扶摇上云宵,而今最怯中秋夜’的悲凉?” 一面想着,一面缓步走上小石桥,但见桥下水波映月c静影沉璧,月光如水洒在她随风飘起的衣衫上,翩翩宛若仙子一般。却也显得说不出的孤寂。真真是:细看银月如镜盘,回望只身绕月寒了。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箫声,箫声悠扬宛转,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犹如一条隐形的丝线,穿珠似的串起路上的一只只花灯。 沈轻舞凝神静听,只觉眼前仿佛精致的花灯流光溢彩,有温柔妇人在明媚温暖的灯光下煮茶插花。而在这喧闹的花灯路上,却有龙胆花一样的少女提着一盏玲珑花灯,离了那热闹的人群,沿着曲折的小路,怀着朝拜似的虔诚,一步一步融进了清冷的黑暗。最终,她化成一抹剪影,消失在东山花灯路的另一边,只剩木屐清脆声响尚在空气中回荡。 悠扬箫声随东风吹散,却又在极低处忽然拔高,到后来越转越高,高到极处,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更仿佛天地间有东风吹散千树繁花,吹得烟火纷纷,星落如雨。须臾之间,竟宛如已置身于长安的火树银花不夜天。鱼龙灯回旋飞舞,行人欢声笑语不歇。有宝马雕车载着珠翠满头的贵妇人驶过,馥郁的熏香从东风扬起的帷幕下散发出来,弥漫了一路芳华。 沈轻舞听得如痴如醉,正想着:“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了。却不知吹箫者何人,竟有如此手段。”便见得身后山石之中转出一人,白衣翩翩,手按碧箫,不是那虚素秋又是何人? 沈轻舞一见是他,不由微一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虚素秋住了箫,笑道:“沈姑娘此言差矣,我哪有跟着你了?” 沈轻舞道:“那你干嘛好端端地,半夜不睡觉,跑到这舞月台来?” 虚素秋道:“沈姑娘这话可奇了,你半夜三更自己跑来这里长吁短叹,却来问我?再说这舞月台又不是你家开的。” “你”沈轻舞被他一阵抢白,自己反倒没话说了,只得转过头去不理他。 那虚素秋也不着恼,自顾走到沈轻舞身边坐下,笑道:“今晚月色撩人,圆月如洗,原是赏月的最佳时节,沈姑娘真好兴致,明日大战在即,还有心思出来听风赏月。” 沈轻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答道:“谢谢,本姑娘没那个兴致。” 虚素秋嘻嘻一笑,又道:“沈姑娘,既没那兴致,又为何什么地方不去,单单跑到这舞月台来?” 沈轻舞一时有些语塞,只得道:“我来舞月台又怎么了?来不来舞月台,又与你何干了?” 虚素秋折扇轻摇,摇头晃脑地说道:“这舞月台乃是少室山的第一赏月之处,自古就有‘照壁映月’之说,你看那边的山石,后面是一紫黑色的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石壁反射山中倒影,明月渐渐升空之后,天边微露亮光,群山熠熠生辉。此时,圆月亮倒映在石壁之时,人在其间,便如同游走在画中。沈姑娘,既来之,则安之。何妨你我共谋一醉?共品一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朦胧醉意?” 沈轻舞刚想摇头拒绝,却忽地转念想道:“人如水!何时归!今晚眼看已是难以成眠,若是果真有酒,谋得一场大醉,岂不胜过自己这般黯然情伤,柔肠寸断?”想到此处,抬头看见虚素秋一双黑瞋瞋的瞳仁闪烁着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竟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虽是默然对饮,却是配合默契,彼此间谁也不说话,沈轻舞酒量不好,几杯下肚,已是微醺,只听虚素秋道:“只可惜啊,有酒无诗,如此干饮,不见得有趣。不若咱们行个酒令,如何?” 沈轻舞冷笑道:“行什么酒令,最是无趣,倒不如你我这般安安静静的坐着,各想各的心事,谁也碍不着谁,岂不是好?” 虚素秋道:“这有什么好?这样吧,咱们来对对子可好?我出个上联,姑娘要是对的出,我就自罚一杯,若对不出,咱们共饮一杯。”说罢,见沈轻舞不言声,又笑道:“姑娘既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现在我可要出题了。听好,上联是:青山未老残照壁。” 沈轻舞无奈一叹,接道:“明月不愁落花风。” 虚素秋拍掌笑道:“好!”饮了一杯,又道:“明朝重寻吹笙路。” 沈轻舞接道:“绿水长流涨秋池。” 虚素秋两眼一亮,拱手道:“绝句绝句!姑娘才华横溢,在下着实佩服的很。” 沈轻舞一推酒杯,懒懒道:“无聊得很,没趣儿。不好玩,我不玩了。” “玩得好好的,怎么就”虚素秋一怔,定定地看了沈轻舞一眼,因道,“沈姑娘,我看你心事重重,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不如说出来,在下为你排解排解?” 沈轻舞冷“哼”一声,道:“我的事,你解不了。” 虚素秋道:“你都没说,怎知我解不了?” 沈轻舞不答,只自顾着喝酒,却见虚素秋站起身,围着她转了好几个圈,不由得嗔道:“你能不能消停会,你这样绕来绕去的,没得绕的我头晕。” 不料话音才落,却听虚素秋“啪”地一合折扇,道:“我知道了!定是为了情字一事!” 沈轻舞霍然抬头,问:“你怎么这么说?” “沈姑娘莫要忘了,山人可是冥狱大祭司。”虚素秋见了沈轻舞的神色,便知自己已猜着八分,不由得心下得意,道,“本祭司最擅面相。不,应该说非但面相,便连手相痣相c测字算卦c解梦占卜无一不精无一不晓也。” 沈轻舞撇了撇嘴,低头轻声道:“前世今生,总是这个样子,没半点正行,叫人家哪一个眼睛瞧得上。” 虚素秋倒没听清她的话,但见她一脸不屑的模样,不由得说道:“怎么,难道你不信?”说罢,低头做黯然状,竟是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沈轻舞只得道:“好吧,我相信。”神色间颇为是有些无奈。 虚素秋“嘁”了一声,又往沈轻舞这边挪了几分,道:“没有诚意!那么就来试试看吧,沈姑娘你随便说一个字!” 说着,一回头,见沈轻舞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几分,遂道:“咦?啊?哎呀,你跑什么呀?听好,本祭司号称‘布衣神相’,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三界六道八部众生,所有过去未来俱能算的一清二楚。我一看姑娘的面相,就知道” 沈轻舞一撇嘴,道:“你可是要说我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矣?” 虚素秋一怔,手中的折扇险些掉在了地上,忙咳了几声掩了过去,催促道:“快一点!你以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给人占卜看相的算命先生吗?要不是看在你我有缘,我才懒得浪费力气呢,所以现在你应该要听我的话,快些,你随便说一个字!” 沈轻舞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还是随口道:“意。” 虚素秋微微一笑,随手拿过沈轻舞的长剑,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边写边道:“‘意’者,先是一个‘立’,再是一个‘日’,后头一个‘心’。咱们先说这前半部分:先是‘立’,再是‘日’,而且‘立’在‘日’上。人立于日上,自然倍受火烤煎熬,看来姑娘眼下是遇到了什么失意之事倍受委屈煎熬啊?” 沈轻舞沉声不答,虚素秋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笑道:“再说这后半部分,‘日’字后头一个‘心’:这说明,日久见人心。看来姑娘眼下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将来也必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姑娘又何必介怀呢?” 沈轻舞道:“你不明白,便是真的沉冤得雪,又有何用?变了心的人,又怎么会回头?岂不闻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虚素秋道:“姑娘此言差矣,你看这个‘意’字,‘日’后一颗‘心’,说明姑娘日后必能遇着一个真心待你之人,又何愁没有良缘呢?” 沈轻舞摇头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心既然已经变了,就让我独自一人守完这剩下的岁月吧。情字一事,伤人何多,又幸福几人?我沈轻舞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了。”说罢,轻声唱道: 夜深人静酒一杯,默然低头泪下垂。 昨天互拥尚言欢,今日正邪永相隔。 花木死前亦有迹,为何人去全无兆? 汝今已是陌路人,我独留此暗伤悲! 唱罢,又是幽幽一叹。 虚素秋也不言声,随手从一旁拿起剑鞘,想把长剑插回去,谁知忙活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套不进去。沈轻舞在一旁,初时只是怔怔地看着,不明所以,后来发现了他的意图,不禁失笑道:“这个剑鞘也不知是哪个狱众随意拉在这儿的,又不是我的,你怎么套得进去?我的剑鞘放在那边。”说着用手指了一指。 虚素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前头大石旁还倚着一个剑鞘,忙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走过去将剑鞘拿起,这一下果然严丝合缝,轻轻松松就套了进去。 虚素秋将长剑递给沈轻舞,又道:“姑娘,你如此聪慧,难道还看不明白?每把长剑都有自己的剑鞘,若是选错了剑鞘,无论你再怎么想尽办法也套不进去。情也是如此,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半,你遇错了人。无论再怎么努力去争取,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你若遇对了人,不用你怎么努力,也一样能严丝合密。姑娘眼下只是没有遇着对的人,又何必封心锁爱呢?” 沈轻舞听得此处,已是怔怔地痴住了,万想不到此人看似玩世不恭,说的话竟有如此深意。自己细嚼了一番,竟是不能自已,口中喃喃只道:“没遇着对的人没遇着对的人” 虚素秋笑道:“正是如此,姑娘测这个意字。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姑娘日后当能遇见一个真心之人。” 沈轻舞默然半晌,呢喃道:“遇见真心之人?哼,说得轻巧,天下之大,谁知道这个人又在何方?” 虚素秋啪地打开折扇,轻摇了几下,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轻舞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红了脸,跺脚道:“人家拿你当正经人,把心事说给你听了。你倒好,没事拿我取笑儿!” 虚素秋躬身一揖,道:“姑娘言重了,你看我可像是在和你说笑么?” 沈轻舞闻言又是一愣,脸色更红,颜若玫瑰,急道:“你”正要再说,却听得身后忽然有人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不晓得各位读者大人们喜不喜欢本书。有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小女子不胜感激之至。 此外,国际惯例,求推荐,求订阅,求收藏,求打赏。 读者群号:750171937。本人会不定时发一些预览章节。有喜欢的朋友可以进群看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回 残月一战无极道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被虚素秋一阵打诨插科,又羞又急,正要啐他,却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忙回头一看,原来却是莫汐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后,身后还跟着赵馨月。 虚素秋见是狱主驾到,不敢再浑说,忙上前见礼,只听莫汐颜问道:“明日之战,你准备的如何了?” 虚素秋正色道:“但凭狱主吩咐。” 莫汐颜点点头,略带嘉许地“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赵馨月插口问道:“狱主,少林已经溃不成军,我们的实力是少林的几倍,为何还要答应他们的条件?” 莫汐颜冷笑道:“悟须想用武林的规矩来阻止我杀戮。既然如此,我就要他作茧自缚。我要他输得更惨!” 赵馨月道:“但是狱主,如果单打独斗的话,他们有武当无极真人c丐帮帮主萧瑾贤等人。而且狱主你又不能亲自出手,我恐怕” 莫汐颜道:“只要你们照我的方法打,就一定会赢。我不但要赢!而且要全胜!”说罢瞥了赵馨月一眼,道:“明日之战,你出战第一场。” 赵馨月忙应道:“是!狱主。只是” 莫汐颜道:“你有疑虑?” 赵馨月连忙拜倒,道:“馨月不敢,只是馨月自知武功低微,比不得大祭司,更比不得沈姑娘,只怕敌不过无极真人和萧瑾贤等人,馨月个人生死事小,只怕误了狱主大事。” 莫汐颜道:“明日之战。悟须既然不能出手,十大门派中,有资格和你们一战的,就只有武当和丐帮那两个蠢货。你的武功虽比他们略逊一筹,但有的时候,比武决胜,靠的却不仅仅只是武功。” 赵馨月奇道:“难道狱主已有必胜的妙计?” 莫汐颜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柔声问道:“轻舞,你来说说看,明日的第一战,应该如何应对?” 沈轻舞想了想,笑道:“馨月的‘魅舞’身法已得狱主真传,咱们可以在比试时于场中遍插牛毛钢针,然后引得敌方进入钢针圈内,激战之下,谁也不会留意脚下这小小的物事,只要一个不慎,踩了上去,刺痛突如其来,钻入心肺,必可扰乱心神,只要他招式一乱,破绽立显,我们便有取胜之机了。” 莫汐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很聪明。不过这还不是我要的办法。这一次,我不但要赢,还要堂堂正正的赢!馨月,你过来。” 赵馨月走前两步,只见莫汐颜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馨月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忙道:“狱主妙计!馨月拜服。” 莫汐颜转过头,又对虚素秋道:“你出场第二阵。” 虚素秋点头应道:“是!” 莫汐颜道:“你的‘玉箫剑法’虽是精微奥妙,长于变幻,但仍偏阴柔,若碰上‘降龙十八掌’这等以内劲刚猛为主的武功,就容易被它压制。十大门派之中,也只有丐帮帮主萧瑾贤懂得这‘降龙十八掌’,所以对阵你的人,必定是他。” 沈轻舞道:“狱主,我曾听说‘降龙十八掌’乃是天下阳刚之至,无坚不摧c无固不破。虽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北宋年间,丐帮帮主萧峰以此邀斗天下英雄,极少有人能挡得他三招两式,实可说是挡者披靡,群豪束手。如今这位丐帮帮主萧瑾贤也是气盖当世,当年北元南侵,他统御丐帮北上抗敌,曾以此掌法打得北元大军鬼哭狼嚎。让虚大祭司和他对战,胜负之数怕只能在五五之间。”说罢瞥了一眼虚素秋。 虚素秋一愣,道:“沈姑娘,你可是瞧不起虚某的武功?虚某好歹在这‘玉箫剑法’上也算浸淫了二十年” 沈轻舞微微一笑,道:“不敢,我只是担心虚大祭司贵人事多,一会又得忙着抚琴吹箫的装风度哄女孩子,一会又得忙着给别人看相算命,把武功给荒废了不打紧。要是耽误了狱主的大事,那可是大大地不该了。”说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暗道:“叫你拿我取笑打趣儿。哼,现世报!” 虚素秋被她一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正待辩解,只听莫汐颜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斗嘴?素秋,轻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虚素秋大惊,忙道:“狱主,这” 莫汐颜挥手打断了他,道:“我不是说你的武功,我说的是,萧瑾贤的‘降龙十八掌’的确是你的克星。所以为保必胜,我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你。”说罢,也凑到虚素秋耳边叮嘱了一番,问,“都记下了?” 虚素秋正色道:“狱主尽管放心。” 莫汐颜道:“至于第三阵” 话未说完,只见沈轻舞盈盈道:“狱主,轻舞虽不是冥狱弟子,但狱主传我幽冥神功,帮我压制尸毒,活命之恩,轻舞不敢或忘,这第三阵,就由我替狱主出战吧。” 莫汐颜想了一想,道:“也好。前两场胜出之后,这第三场就不必再比,你姑且以备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你出战。” 沈轻舞暗道:“狱主嘴上虽然没说,但我又何尝不知?她是担心我碰到师父或者玄生,免得我难做。唉,两生两世,世间待我最好之人永远是她。”不由得心下感动。 第二日正午,沈轻舞随冥狱众人来到寺前广场之上,只见少林寺前殿后殿c左厢右厢,到处都挤满了各路英雄好汉。细看之下,除了昨日所见少林c武当c峨眉c丐帮众人,点苍c崆峒c青城三派之人也到了,就连映月宫诸女也赶来了少林寺中。十大门派之中,除了昆仑地处偏僻,无人前来,此刻已是齐聚一堂。 群雄见冥狱众人来到,个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只见莫汐颜素手一挥,身后冥狱十殿狱众顿时漫山遍野地散了开去,一时之间只见旌旗招展,人影攒动,烟尘四起,竟是宛如千军万马在排阵布势一般。跟着众人又抢上十数步,拔出腰间长矛利刃。但见光芒闪动,宛如万千枪刺刀丛呼啸而前。 群雄一见之下,俱是勃然变色,心中均想:“这些狱众虽然单个来说,武功都不甚高,但是分进合击之术却是谙熟无比,任你武功通天,在这等阵仗之下,霎时间便成肉泥。”一时之间,竟是谁也不敢相抗,俱纷纷后退避缩。不多时便全都退入了大雄宝殿门口一带。 那冥狱狱众却也并不进击,只是将少林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但进退之间,法度森严,群雄不禁又想:“倘若冥狱突然反脸,将我们聚而歼之,那便如何?”心下各个惴惴不安。 正没理会处,蓦地又见莫汐颜背负双手,傲然上前,如水一般的双眸从正道群雄面上一一扫过,微微冷笑,道:“悟须,咱们这便开始了么?” 悟须道:“阿弥陀佛!但凭狱主所愿。” 莫汐颜冷冷道:“我冥狱今天已是胜定之局!但念在你我往日‘情分’之上,我应你三战。还望大师输了之后,切勿反悔!”说到“情分”二字,尤其加重了语气。 群雄听到这里,不禁心想:“看来莫汐颜这女魔头念念不忘的,始终还是崖狱之下那十年之辱。” 悟须闻言微微一怔,脸色又是一白,良久,方长叹了一声,道:“未知这第一场比试,狱主要派谁参战?” 话音刚落,只见冥狱阵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叫喊:“我来!”跟着一人飞掠上前,在场中站定,身形妙曼,体态轻盈,赫然便是赵馨月。 群雄见来者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立时纷纷议论,广场上一片嘈杂,与会诸人原先都认定这第一战,冥狱一方出手的不是那虚素秋便是沈轻舞,岂知空竟上来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儿,谁都大出意料之外。 悟须身后跟着九名老僧,均是身披大红袈裟的“绝”字辈神僧。待群雄嘈杂之声稍息,绝生大师踏上两步,朗声说道:“狱主,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三战之约,非同儿戏。狱主却偏使一小孩出战,当真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一言既出,群豪俱都面现愤慨之色。 莫汐颜微微一笑,道:“绝生,你这话可说的奇了。我莫汐颜对悟须大师的话可是从未等闲视之,比不得某些人,自己说过的话也能当做耳旁之风。” 说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悟须,见他神色淡淡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脸色一沉,但随即又展颜一笑,道:“只是我冥狱手下人才济济,要对付你们,可还用不着摆什么大阵仗,馨月一人足矣。” 悟须双手合十,道:“狱主,此话当真?真要令她出战首局?” 莫汐颜冷哼道:“我莫汐颜说话做事从无更改,难道你还不知道?废话少说!你们谁来应战!” “我来会会她!”莫汐颜话音刚落,只见十大门派人群之中走出一人,身着道袍,手提长剑,一派仙风道骨。原来却是武当无极真人。 莫汐颜冷冷一笑,道:“馨月。” 赵馨月道:“弟子在。” 莫汐颜道:“既然是无极真人要来,你不妨让他几招,免得他日后没脸行走江湖了。哦,是了,记得点到为止,留他一条狗命,免得人家说咱们冥狱不懂得江湖规矩。”说罢连声冷笑,竟是看也不看身后一脸羞愤之色的无极,转身走了开去。 赵馨月笑道:“是,弟子遵命。”转过头又对无极真人道:“代掌门,是你要来指点小女子几招么?哎呦,小女子何德何能劳动您的大驾,这可真不敢当。”由于武当掌门天机道长常年云游四方,并不理会派中俗事,是以这些年来,武当之事一向由其师弟无极真人打理。是以武林各派皆尊称其为“代掌门”。 无极真人暗想:“看她一脸笑吟吟的模样,难道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我适才已细细探查过了,并无任何不妥啊。难道她小小年纪,当真艺业惊人?竟比那大祭司虚素秋还要厉害?”思来想去不得主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只听赵馨月道:“怎么,无极真人堂堂武当代掌门,天下有数的高手,也会怕我一个小女孩么?” 无极真人被她这么一激,脸色一沉,暗道:“今日之战,事关重大,可不能再犹豫了,无论莫汐颜有什么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口中只道:“那你可小心了!这一战事关武林福祉,说不得,贫道只得欺负欺负你这个小女孩了。”再不打话,剑势展开,一招“天河倒挂”,唰唰两剑,斜掠下来。 赵馨月道:“谁要你让!”闪身让过,右手峨眉钢刺向上急挑,一句话话未说完,已闪电般的攻出了七招。 无极真人身躯一翻,斜势划了一道圆弧,半攻半守,严如鹰隼,龙蛇疾走,刚寓柔,把赵馨月闪电般的七招全都化解。 赵馨月叫了声:“好!”招式忽变,两手峨眉钢刺上点下撩,又向无极真人上盘要穴点去。 无极真人身似陀螺疾转,剑尖划出十几个圈圈。过不多时,他全身已隐在无数光圈之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大圈小圈,正圈斜圈,圈里套圈,一环接着一环,向着赵馨月笼罩而来。 赵馨月看得惊心动魄,只觉无极真人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仿佛眼前出现了无数的白色光圈,不敢大意,当下展开“魅舞”身法,闪了开去。这“魅舞”身法奥妙非常,一旦施展起来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左冲右荡,一霎间便把无极真人的“光圈”冲乱了套。 无极真人心下暗恼:“我在这太极剑法上已浸淫了数十年的苦功,今日若拿不下你一个小丫头,颜面何存?”心念急转,长剑舞得更急了,但眼见得赵馨月前一脚,后一步,竟是围着自己身旁乱转。但无论他剑法如何变化繁复,东刺西削,竟没法沾得上赵馨月的一片衣角。 群雄一时只看得使人眼花缭乱,但见无极真人剑法精奇,圈中有套,套中有圈,刚柔并济,每一招都暗合太极圆转,无始缺断之意,许多人都喝起采来。但过了片刻,见无极真人无论怎么舞剑出招,就是圈不中赵馨月,虽勉强可说是无极真人手下留情,但每每总是在关键时刻差了那么毫厘,却是怎么也说不过去,喝彩声遂渐渐低了下去,像悟须大师c绝生大师c萧瑾贤等一些武功高明之士已隐隐看出了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但无论如何,赵馨月只是逃跑却不还手,无极真人已立于不败之地,悟须大师和萧瑾贤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心中均想:“这小丫头这般打法,看来是想拖到无极真人内力耗尽,剑法露出破绽之际,再行反击了。只不过她却不想想,无极真人内功修为何等深厚,斗了这么许久,每出一剑剑气仍是虎虎生风,丝毫不见半分减弱,只怕你这小丫头跑断了腿,人家的内力仍是悠久流长。实是有败无胜的打法,看来只要拖足了时间,待得这小丫头力尽之时,这一局便可赢了。” 谁知正想得好好的,却见场中无极真人突然间身子摇晃,跟着“咕咚”一声,竟然仰天摔倒。 这一下人人大惊失色,群雄一时间俱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久,才有武当门下弟子快步抢出,将无极真人扶回本阵,悟须大师走上前去,伸手一抚他的脉搏。登时脸色大变,脱口叫道:“十香软筋散?” 群雄听得“十香软筋散”这几个字,不由自主的都退了几步。人人脸色大变,如见鬼魅。 只听赵馨月“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十香软筋散’!” 萧瑾贤怒道:“你这妖女,竟敢使毒害人,行此卑劣手段取胜?你这一场不能作数!我” 话未说完,却被赵馨月笑吟吟地打断了:“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真是其蠢如猪,还自以为得计,你们说比武决胜,却没说不能用暗器或是使毒啊?本姑娘可是‘鬼医’的外孙女,最擅长的就是下毒使毒,难道你们不事先打听清楚?” 萧瑾贤闻言不禁一愣,细思之下,当初约定比武之时,确是未曾说过不能使毒,但武林人士比斗决胜,向来不使暗器毒药,这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有人在比武中施放暗器,或是暗中下毒,即便是胜了比试,往往也要为人所不齿。是以群雄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此刻赵馨月娓娓道来,却又无法反驳。 正没奈何处,只听得赵馨月又道:“你们以为我的‘魅舞’只是一味的逃跑么?实话告诉你罢,我早已在周身衣物之上俱都涂抹了‘十香软筋散’并且事先服下了解药。方才我绕着这老儿团团那么一转,药性自然便散发到空气之中,人总是不能不呼吸的,别说你只是武当的代掌门,便是天机老道亲自来了,只怕也要了账。” 悟须沉默半晌,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没有事先约定不能使毒。这一场,是我们输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回 大雄宝殿论神剑 书接上回,且说赵馨月以“十香软筋散”巧胜无极真人,群雄颇为不平,但也无法可想,只得认输。悟须道:“还请狱主稍等片刻,容我为代掌门祛毒。” 这一句虽是实话,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缓兵之计,不料那莫汐颜抖手丢过一个瓷瓶,反道:“不劳你们费心,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咱们可以开始第二局了么?” 悟须变色道:“狱主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莫汐颜冷笑道:“反正你们是输定了,何必还要做无谓的垂死挣扎,浪费我的时间?” 群雄见莫汐颜如此恃强傲事,简直把十大门派当做草芥,俱是愤愤不平,不禁大声喝骂了起来,却听叶伊人忽地出声道:“狱主此言差矣,这第二局还没比过,怎么就能断言我们必输无疑?” 莫汐颜冷笑道:“若不是自知必输,又何必拖延时间?” 叶伊人笑道:“狱主这话更奇了,咱们虽是约定了三局两胜,却并没有规定这三局要什么时候打啊。” 此言一出,和方才莫汐颜所言“又没规定不能使毒”之语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群豪均不禁大声叫起好来。 沈轻舞微一蹙眉,心想“师妹不知天高地厚,这种话莫汐颜说得,那是因她武功盖世,当世几无敌手。你一个小小的映月宫弟子也敢如此当众打脸,以狱主为人,怕是难忍。”不由得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果见得莫汐颜脸色一沉,道:“你找死?”素手轻抓,一名武当弟子的腰间长剑“嗖”地飞出,直停在她右手寸许处,跟着皓腕轻翻,真气流转,竟是隔空御剑,直取叶伊人心口要害。 她出招实在太快,事前又无半分征兆,叶伊人身子虽然急避,但莫汐颜所御长剑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无论她左闪右躲,仍是牢牢指定了她胸前“膻中”要穴,眼见得这一剑若是刺得实了,叶伊人非死即伤。便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只见悟须大师禅杖攸地挥出,递向莫汐颜。 这九锡禅杖重逾数十斤,但在悟须大师手中使来,却是举重若轻,轻盈灵巧,只听“叮”地一声,竟将莫汐颜这必杀一剑架住,莫汐颜的长剑虽是衣袖隔空驾御,但在她真气驱使之下,竟也是如臂使指,只听得“叮叮叮叮叮”便如爆豆般接连响了二十四下,瞬息间两人已拆了二十四招。 莫汐颜连攻二十四剑,悟须则连挡了二十四杖,两人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这一动上手,只见剑光飞舞,迅捷无伦,杖影森森,虎虎生风,两下交击又如星丸跳掷,火光飞溅。眼见莫汐颜这二十四剑攻得凌厉凶险,锋锐之极,而悟须连挡二十四杖,却也是绵绵密密,严谨稳实,两人在弹指之间一攻一守,都施展了武学的巅峰造诣,自是人人瞧得心旷神怡。群雄和冥狱狱众都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二十四招一过,两人攸忽撤招,各自分开,均情知对方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若当真动起手来,怕是斗上三天三夜也决不出胜负,心下各自佩服。叶伊人长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知自己方才实在是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转了一遭。 正自惊魂未定,只见悟须双掌合十。道:“狱主,对一个小女孩下这般重手,岂不有失你一代宗师的身份。” 莫汐颜冷笑不答,过了片刻,道:“好,我可以不计较她的失礼,省得你们成天说我以大欺小。不过这第二局到底什么时候比,你得给我一个痛快话。” 悟须道:“请狱主稍后片刻,容我等稍事歇息,再” 莫汐颜一挥衣袖,冷然道:“笑话,片刻是多久?难道你们要歇个十年八年,我也要等上十年八年不成?” 悟须听到“十年”二字,不知怎地,脸色又是一黯,许久才道:“这样吧,明日午时,咱们还在此处决胜第二局。” 莫汐颜心念电转,暗道:“一场比试还要拖上一日,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可是就算拖得一日又如何?难道还有什么强援到来不成?” 想到此处,心中蓦地一惊,想到一人,暗思:“坏了。难道是天机那个老酒鬼?”但旋即又想:“他已经中了虚素秋所下的‘十香软筋散’,虚素秋此人虽看着有些轻佻,但办正经事向来稳重,他既明说了,下药不会不知分量。那又是为何呢?亦或悟须这其中有何诡计?” 如此思忖了一番,却也不得主意,不由得转念想道:“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也只能是跳梁小丑。”一念即此,点头朗声道:“不要说我得势不饶人,我便再给你们一日时间准备。悟须,记住你说的话,别到时候又再拖延时间。”说罢,素手一挥,道:“我们走!”率领冥狱众人便退了下去。 众人回到寺中,悟须大师为无极真人号了一回脉,道:“所幸只是中了‘十香软筋散’其余并无大碍。”言罢取莫汐颜所赠“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又着弟子喂无极真人服食了。 只听绝生问道:“掌门方丈,你担心的是?” 悟须道:“莫汐颜诡计多端,‘鬼医’公孙锦又擅使奇毒,咱们已经吃了一亏,不可不防。我原担心那赵馨月在‘十香软筋散’中还掺杂了其他什么厉害的毒药,是以有此一试。” 无极真人默运玄功,片刻之后,已有所好转,当下挣着起身,施礼道:“方丈大师,真是对不住,在下有负所托。” 悟须道:“真人不需介怀,你已经尽力了。”说罢长长一叹。 静音师太道:“第一局我们已经输了,剩下的两局,我们如果没有取胜的把握这以后不但少林一派不复存在,武林正义也将不复存在。”说罢,也是不住摇头。 忆华庭道:“不但如此,江湖落在莫汐颜的手上,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劫数难逃了。” 萧瑾贤见众人均不住唉声叹气,大殿之上一派悲观,心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当想个法子激励一下士气才是。”忽地朗声笑道:“大伙儿何必悲观?那莫汐颜再怎么厉害,也毕竟是人不是神,冥狱虽是势大,难道咱们就没有取胜之道了么?” 侍剑宫主道:“萧帮主,你可是胸中已有定计?” 萧瑾贤道:“萧某不才,还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方丈大师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到一天的时间,若是我们这般只知摇头叹息,而不能振作起来,认认真真地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是绝对应付不了明天的局面的。”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群雄俱都暗暗点头,侍剑宫主道:“萧帮主言之有理。但如今形势,莫汐颜手下最厉害的虚素秋和和沈轻舞都还没有出手,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悟须大师沉吟道:“宫主,老衲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侍剑宫主道:“方丈大师何必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悟须大师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多了解对手,然后才能从中找出取胜的办法。那日宫主曾和虚素秋动手,对他的‘玉箫剑法’可还有印象?” 侍剑宫主道:“虚素秋的‘玉箫剑法’奥妙非常,出招往往出人意表,而且有的五虚一实,有的七虚一实,临敌之时,有些虚招还可以化为实招,实在万难预料,端的是厉害非常。不过当日我和他酣斗数百招,若非后来出了变故,其时已有取胜之道。” 悟须道:“还请宫主明言。” 侍剑宫主道:“虚素秋所长者,乃在招数的变幻,内力却非所长,只要能坚持过百招,对他的招式套路一旦熟悉,便可以内力取胜。只是”“只是”了半天,面呈难色,却又说不下去了。 陈玄生最为心急,眼见侍剑宫主话说了一半,却忽然住了口不说,忙出声问道:“敢问宫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侍剑宫主看了他一眼,道:“他的‘玉箫剑法’十分玄奥,若是不明破绽所在,想要坚持过百招,实是有些难处。” 叶伊人想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师父,你和那虚素秋打了那么久,对他的招式应该有个大体印象,咱们现在这么多人,又有悟须大师这样的武学大家在场,何不演示出来,大家一同参详?” 侍剑宫主点头道:“如此也好。只可惜我所记不全。也只要姑且一试了。”说罢,取了根木棒做箫,便将那日所见虚素秋的‘玉箫剑法’一招一式演了下去。只是当时临敌之际,心神难免集中在应对之上,而这‘玉箫剑法’又是长于变幻,侍剑宫主当时又没有留心强记,眼下虽竭力回忆,难免还是遗漏了好多。却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如此演了片刻,侍剑宫主收招回头,对悟须大师道:“我所记的就只这么一点残招了,还请大师参详指点。” 悟须大师沉吟道:“咱们已经输了第一局,剩下两局万万不可有失。萧帮主,明日这第二局,还是要请你出手参战,才有取胜之机。对这几招残招,你有什么看法?” 萧瑾贤道:“以这几招残招来看,虚素秋的‘玉箫剑法’虽然巧妙,但在招数上却也未必比得过我的‘打钩棒法’。我若以‘打狗棒法’应对,和他斗上几百招,应当不成问题。” 群雄素知这“打狗棒法”乃是丐帮两大镇帮绝学之一,为丐帮开帮祖师爷庄义方所创,且从来只有帮主得传,名字虽是不雅,但变化精微,招术奇妙,丐帮第三任帮主的武功尤胜开帮祖师,他在这路棒法中更加入无数奥妙变化。因此这“打狗棒法”实是古往今来武学中的第一等功夫,若非如此,焉能作为丐帮帮主历代相传的镇帮之宝?数百年来,丐帮逢到危难关头,帮主亲自出马,往往便仗这打狗棒法除奸杀敌,震慑群邪。因此听他如此说,也都暗暗点头称是。 悟须又道:“还有一事需得请教宫主——那沈轻舞本是你映月宫的弟子,她的剑法,你是十分清楚的了?” 侍剑宫主叹了口气,道:“不错,她的‘明月剑法’的确是我所授。但前日她在少室山下和全真教动手之时,所使的已不是本门剑法了。若说到对他剑法的了解——赵真嵩曾和她拆了几十招,于她剑法之中的奥妙,当深有体会,这件事,问他可能还更清楚些。”她对全真上下从无好感,言语中对全真掌教也并不如何尊敬,因此只是直呼赵真嵩之名。 她虽是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赵真嵩耳中,却不由得大是尴尬。而全真教诸人听到“于她剑法之中的奥妙,当深有体会”,更觉得她说的乃是反话,讥讽掌教真人武功不济,连她一个弃徒都打不过,俱有些面色不愉,若换做平时,定然要和侍剑宫主争个说法,但眼下大敌当前,大家携手应敌,也只好隐忍了下来。 悟须点了点头,愕然道:“前日复阳真人曾言:‘此女剑法快如闪电,且根本无迹可寻。’老衲还道是真人与她接触不多,更少有机会切磋较技,不识其剑法,是以有所夸大之故。难道连宫主也不知道如何对付?” 侍剑宫主道:“我这个徒儿,自小便性子轻浮跳脱,凡事激进,习剑练武,总爱标新立异,自创新招。如今更是唉,请恕我眼拙,实在瞧不出来。” 此言一出,群雄顿时相顾失色,议论纷纷,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全无破绽的剑法。一时大殿之上,群雄束手,一愁莫展。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但说到实际应对之法,却是半个也无。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有人高声道:“方丈大师,我有办法!”众人忙回头看时,欲知出声的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二更奉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回 悲愤莫名恨欲狂 书接上回,且说群雄正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对付沈轻舞。忽听得有人喊道:“我有办法。”回头看时,说话的原来却是陈玄生。只见他走到殿上,冲悟须大师道:“沈轻舞虽入魔道,但毕竟时日尚浅,我想试着劝服她,即便不能使她改邪归正,至少可以劝她放弃比试。” 悟须道:“陈公子,你虽是有心。但一日为魔,终身难脱。怕终究徒劳无功,徒惹人笑。” 陈玄生道:“我看诸位掌门在这议来议去,却始终没有定论。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一个办法,为了天下武林,我们何妨一试?” 忆华庭冷笑道:“陈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武林,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吧?” 陈玄生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 忆华庭道:“别的人或许不知,可你瞒不过我去!当日青湖镇上,那妖女为了你连伤多人,又为救你硬接复阳真人三掌,对你可是好的很哪。你对她余情未了,这也是常事。” 陈玄生正色道:“沈轻舞投身魔教,早已是我正道公敌!我陈玄生虽然不才,但还分得清是非对错!” 忆华庭连声冷笑,道:“是么?我只怕有人假借劝降为由,实则向冥狱通风报信,将我们的窘境告知魔教,也未可知。” 陈玄生怒道:“忆华庭!你莫要血口喷人!” 忆华庭道:“我血口喷人?难道你敢说那妖女待你不好?你敢说你真的已经和她划清界限?敢说你心里已经完全没她半点影子了?” 他每问出一句,便向前进逼一步,三个问句重似一句,到得后来竟是声色俱厉。 陈玄生刚开口说了个“我”字,却忽地想道:“是了,为何我听说大家对沈轻舞的快剑一筹莫展之时,心里会有一丝莫名的轻松?为何我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劝她回归正途?而不是去探出她的剑法破绽?难道我真的对她还是余情未了?”想到这里,后半句“当然是如此”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地又瞥见叶伊人正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期待,似乎也在等着他的答案。随即又转念想道:“不!沈轻舞戕害同道,结交魔教,已是我武林公敌!陈玄生啊陈玄生,无论她待你如何情重,这等大是大非面前,你可千万要把持住了!”脱口而出便道:“她几次三番陷害林神医之女,又入寺杀人放火,盗取凤雪鸣。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忆华庭连声冷笑不止。 静音师太道:“阿弥陀佛!陈公子能够大义灭情,的确是我辈楷模。方丈大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悟须沉吟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姑且一试了。不过陈公子,若是事情过于棘手,切记不可勉强。我们另行商议便是。” 陈玄生道:“方丈大师尽管放心,我自理会得。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山前去劝她。”说罢,做了团团一个四方揖,和群雄一一拜拜别,下山而去。 行不多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玄生忙回头一看,原来却是叶伊人跟了上来,不禁奇道:“伊人?你跟来做什么?” 叶伊人跑到陈玄生跟前,缓了缓有些急促的呼吸,道:“玄生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陈玄生皱眉道:“伊人,我是去办要紧事,可不是去玩儿。” 叶伊人娇嗔道:“办要紧事,就不能带上我一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什么事不是一起面对共同承担?难道在你的心里,还当我是那个只知道玩儿的小女孩么?” 陈玄生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件事” 话音未落,却被叶伊人抢白道:“这件事怎么了?有什么分别么?是了,想是你去见师姐,你们有体己话要说,所以我不方便跟着。好吧,那我不跟着也就是了,你也不用拿什么‘做正经事’的话儿来压我。”说着,扭头要走,还没完全转过身去,眼中已自滴下泪来。 陈玄生忙一把拉住了她,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个忆华庭冤枉我,还有的说。你怎么也和他一样这么想我?实话告诉你罢,我此去冥狱阵中,实在凶险万分,万一说不动沈轻舞,动起手来,生死殊难逆料。” 叶伊人听得他如此说,心里顿觉一松,方才大雄宝殿之上,她一心念的便是此事,生怕从陈玄生的嘴里听到个“不”字。虽然陈玄生后来矢口否认了对沈轻舞余情未了,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叶伊人又如何看不出?是以心里始终七上八下,这才跟了出来。 如今她听得陈玄生如此说,显是体惜自己更多一些,不由得破涕为笑,道:“越是如此,我越该跟着你去。多个人多分帮手不好么?何况师姐她嗯,何况沈轻舞她毕竟一直和我要好,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动她呢。” 陈玄生道:“可是万一真动起手来,我怕我照顾不来你。” 叶伊人道:“便是当真动了手,大不了咱们一起面对,大不了一起被她一剑杀了便是。” 陈玄生看着她娇媚如花的容颜,稍嫌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认真的模样,想到叶伊人竟甘愿陪着自己一同赴死,不由得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感动,蓦地一阵豪气上涌,朗声道:“不错。大不了一同给她杀了便是!” 当下二人再不说话,展开轻功匆匆赶路。行不多时,来到一堵半塌的围墙之外。围墙外遍地长草,原来是个废园。只见废园北隅有个破败凉亭,亭中影影绰绰的聚集着二十来人,身着黄衫,陈玄生认得分明,知是冥狱弟子。陈玄生正要上前厮见,亭中诸人已然惊觉。一人喝道:“什么人!” 陈玄生道:“‘两江大侠’陈天啸之子陈玄生,有事拜上贵教沈轻舞沈姑娘。”话音才落,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身周已多了数人,隐隐对自己形成包围之势。 陈玄生和叶伊人对视了一眼,均不由得心中微惊,暗道:“冥狱一个普通弟子,竟也有这般身手。”正想着,只听一人又道:“我冥狱之中,并没有沈轻舞这个人。” 叶伊人奇道:“怎么没有?我今天明明见着她和莫汐颜站在一起的。” 那人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赶紧离开,再多呆片刻,定要你们人头落地。”另一人却道:“师姐,你别急。我来问问。”说罢,对叶伊人微微一笑,问道:“你是说和狱主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她可是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衫,手提长剑,相貌极美,是么?” 叶伊人道:“不错,正是。” 那人道:“她的确不是我们冥狱弟子,却是狱主的朋友。” 陈玄生心道:“怎么沈轻舞竟未加入冥狱?”嘴上却说:“无论她是何身份,烦请这位姐姐请她出来一见,就说——昔日故人拜上。” 那人道:“好,我去问问。不过她见不见你们,这可由不得我。”说罢,转身走了开去。 过不多时,便看见沈轻舞走了过来。瞥了陈c叶二人一眼,似是微微一怔,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玄生道:“沈沈姑娘,我这次来找你。实是有要事要和你说。你”话未说完,左右看了看,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找一处叙叙,如何?” 沈轻舞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 陈玄生踌躇半晌,嚅嚅道:“这里这里实是有些不便” 沈轻舞见他这般为难,不由得心念一动,暗道:“难道他要和我说什么体己话?”遂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们跟我来。”说罢当先而行。 陈c叶二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没见着沈轻舞之前,两人均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听说她尚未加入冥狱,更觉得劝服有望。但真见着了她,见她待人冷冷的,却又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方能劝她回心转意。见她衣袂飘飘,一路上山,只得闷声不响的跟随在后。 三人来到舞月台上,沈轻舞凭虚凌空的站在台边,就似一枝山茶花在风中微微晃动。回过头,见叶伊人也跟着一起上了山来,不禁一怔,暗道:“玄生和我说体己话,怎么师妹也跟来做什么?”嘴上却道:“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罢。” 陈玄生想了一路,终究觉着还是直言相劝的好,遂道:“沈姑娘,明日一战,还望你莫要出手。” 沈轻舞一怔,道:“你跑下山来,甘冒奇险,闯入冥狱驻地,为的就是和我说这个?” 陈玄生道:“正是。沈姑娘,你入魔未深,望你能及时回头,改过自新。” 沈轻舞却仍是追问道:“我只问你,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陈玄生道:“不错,我原以为你已入了魔教。如今才知,原来你并未加入冥狱,这说明你良心未泯,何不及早回头?那莫汐颜是天下公敌,一代魔枭,你又何必呆在她身边,自绝于武林呢?” 沈轻舞脸色一沉,登时满腔的希翼化做了泡影,胸口热血上涌,脑中一阵晕眩。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就是听到这声音,见到这声音主人的脸庞。可是此刻当真听见了,却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冷冰冰的一句话。霎时之间,竟似泥塑木雕般呆住了,泪水涌到眼眶之中,望出来模糊一片。再不打话,转身便走。 陈玄生大急,忙伸手去拉她,沈轻舞两手一甩,冷冷的道:“你是谁?我又不识得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拉拉扯扯地做什么?” 陈玄生急道:“沈姑娘,你再听我说一句话。” 沈轻舞道:“说罢!” 陈玄生道:“你行刺林楚君,又使毒害她,但终究给了解药,也算为恶不深,何不” 沈轻舞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情话,想不到翻来覆去,始终只有这么几句,见他脸色焦急,略有惊惶,心中忽有不忍之意,但随即想起他累次背弃误会自己,不由得恨恨碎了一口,道:“你要我听一句话,我已经听到啦!”迈步向前。 陈玄生忙赶上去拦在身前,求道:“轻舞,你听我说!” 沈轻舞“哼”了一声,冷冷道:“轻舞这两个字,是你叫得的么?你是我什么人?” 陈玄生张大了口,又窘又急,见她决绝异常,一时答不出话来。叶伊人向他看了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暗想:“你一味地以大道理压人,却不知师姐素来最重情感,不但师姐如此,其实女孩子都是一般,哪里耐烦听你说这些?”道:“师姐,玄生哥哥说的不错。其实师父逐你出宫,也是在气头之上。你若能回头,咱们一起去求求师父,师父从小把你我养大,虽是师徒,实同母女,定然还是会让你重回门墙的。何况何况咱们两自小交好,师姐,我是当真舍不得你。” 沈轻舞叹了口气,垂首不语,半晌才道:“回头,我又如何回得了头?狱主待我极好,难道我还能回过头来对她不利?”语气间却已是大为柔和。 却听陈玄生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待你再好,但正邪殊途,这些大是大非之上,咱们可千万不能犹豫。何况,你既入寺盗了凤雪鸣,也算报答了她的恩惠。” 沈轻舞一愣,奇道:“什么入寺?什么偷盗凤雪鸣?” 陈玄生弗然不悦,道:“沈姑娘,不论你是正道女侠也好,魔教妖女也罢,我原还觉着你至少敢作敢当,怎么如今自己做下的事都不敢承认了?” 沈轻舞气极反笑,暗道:“原来在你眼里,我竟如此不堪?”口中只冷冷道:“我就是个妖女,从来就不会做什么好事。这些坏事多做一桩少做一件也没什么分别。” 陈玄生大怒,胸中热血上涌,喝道:“如此说来,看来你是承认了?” 沈轻舞道:“我不过就是想拿了凤雪鸣来瞧瞧,看看长什么样子,那些贼秃却偏要拦着我不给瞧,着实碍眼得紧,自然便要一剑一个,尽数杀了,方才干净!” 叶伊人一怔,忙道:“师姐,你” 话未说完,却见陈玄生脸上如罩严霜,怒喝道:“你如此草菅人命,戕害忠良。似你这等狠毒的女子,当真天下少见。”说到此处,气愤难抑,跨上一步,便扬起手来。左右开弓,便是“啪啪”两记耳光。沈轻舞俏生生白嫩嫩的脸庞,登时红肿了起来。 沈轻舞又是气愤,又是伤心,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陈玄生,前些时日在少室山下,我已经挨了你一个巴掌!我沈轻舞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羞辱,今日叫你打了去,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言罢,刷地一剑就向陈玄生递了过去。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回 古来情字最伤人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被陈玄生甩手打了两记耳光,一时急怒攻心,刷地一剑就向他刺去,这一剑去势好快,陈玄生根本来不及抽刀抵挡。眼见得剑尖递到了心口,却忽觉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 陈玄生心神略定,细细一看,原来却是叶伊人挡在自己的跟前,道:“师姐,你疯了?” 沈轻舞道:“师妹,你让开!” 叶伊人道摇了摇头,道:“师姐,你不可以伤害玄生哥哥。” 沈轻舞惨然一笑,神色攸地转冷,道:“凭什么?这种负心薄幸之人,杀一个世上便少一个女子受害。”说着挺剑又刺。 叶伊人忙挥剑架开,急道:“师姐,你怎么还不明白,玄生哥哥并不是故意负你的,实是有些事情你做的过了。你让他如何能够” 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道:“我做的过了?是的,的确是我为他做的太过了,为了他我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落下了一身治不好的尸毒,是我对他好得过了。可即便如此,我又换到了什么?!”嘴上说着,手中不停,每一剑均是直指陈玄生的要害。 她的剑法虽快,但叶伊人却始终拦在陈玄生的面前,沈轻舞要避开她,剑势自是不免慢了几分。 叶伊人左架右拦,挡开了几剑,口中连道:“师姐,你醒醒吧。” 沈轻舞道:“师妹,你别再拦着我!再拦我连你一起杀!” 叶伊人道:“好,那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只要我在,是绝不会让你伤害玄生哥哥的。” 沈轻舞浑身一震,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叶伊人道:“你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 霎时间,沈轻舞整个人都似惊得呆住了,一瞬间,阳光镇外密林中烧烤的情景,血池之外搀扶的画面,淮水舟中衣不解带的关照,少室山下的误伤剑下的关切桩桩点点一时全都涌上心头。惊得她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心中直想:“原来如此原来师妹早就喜欢了他原来师妹早就喜欢了他我一直以为除了林楚君,这一生就再没有别的情敌了,念念不忘地只要杀了她,还为了这件事,闹得玄生和我生分!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我真正最大的情敌,竟然却是叶伊人,是我的好师妹!” 虽如此想,但在沈轻舞的内心深处,却犹自不敢相信——或者说是实不愿相信,只转念又想:“师妹和我自小交好,会不会是我多心了?其实师妹虽是喜欢玄生,但玄生对她却并无男女之情?”心念一动,剑势一变,挺剑疾向叶伊人当胸刺去。 叶伊人大惊,万料不到沈轻舞居然当真就要自己的性命,叫道:“师姐,你”她这“你”字刚出口,沈轻舞的长剑已刺到她胸口。 陈玄生却不知沈轻舞这一剑只在试探是否真有情弊,待得剑尖及胸,自会缩手。他亲眼见过沈轻舞杀人时的狠辣,知道此人下手杀人从不容情,当下不及细想,纵身跃上,挡在叶伊人面前,道:“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沈轻舞再无任何侥幸,只气得手脚冰凉,浑身一阵一阵发冷,颤声道:“你你当真愿意为了她去死?” 陈玄生朗声道:“正是!” 沈轻舞右手斜出,长剑又指住叶伊人的咽喉,厉声道:“你这般护着他,就是为他死了也心甘,是不是?” 叶伊人道:“不错。” 沈轻舞长叹一声,只这么一句话,便知师妹跟陈玄生既是均可毫不犹豫地为了对方去死,可想而知平素是何等亲密异常?不禁心想:“一个是自己一生情痴心爱之人,一个是自幼交好亲厚的师妹人逢此事,夫复何言夫复何言?”这一下当真已是万念俱灰,只觉人生在世,再无半分可以依恋之处,右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口中曼声唱道: 浮生一梦,到头来眼眶微红, 相思成痛,竟不及与你相拥。 时光匆匆,最爱那树木葱茏, 对月盟誓,还道是天长地久。 岁月悠悠,看不透爱恨情仇, 逐渐消瘦,却不悔一生等候。 望苍对酒,难掩你心事重重, 泪眼朦胧,却笑道往事成空。 歌声未歇,已是心如刀绞,想大哭一场,却是一滴眼泪也无。 陈玄生怔怔听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才是。只得道:“沈轻舞,我知你本非极恶之人,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只要你能及时回头” 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冷声道:“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明日一战,我必定出手,不杀尽少林三十六房,我沈轻舞誓不为人!” 陈玄生道:“你少林众僧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连他们也不放过?你你可还有一点人性?” 沈轻舞冷冷道:“人性?人性是什么?人性便是你一心痴恋的爱人和你最要好的师妹同生共死双树双栖?这样的人性,不要也罢。” 陈玄生急道:“沈轻舞,你你总要讲点道理你你这” 沈轻舞漠然道:“世事从来便是如此。何况我们武林中人,又不是酸丁腐儒。凭什么事事要讲规矩道理,天下也没这么多规矩道理好讲。” 陈玄生见其蛮不讲理一至于斯,也是不由得心头火气。沈轻舞见他脸上怒气一闪即隐,观言察色,已知其心意,微微冷笑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除非你能杀得了我。” 陈玄生怒道:“既如此,我陈玄生虽不是你对手,但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捍卫正道!绝不容你再滥杀无辜!”说罢,刷地抽出狭锋长刀,刀势斜翻,向沈轻舞劈了过来。 然而这看似凌厉的一劈却是虚招,而捏在左手的刀鞘才是真正杀手。无论是谁,只要去架他的长刀,他身子已转过,左手刀鞘就会忽然自胁下穿出。这一招虚虚实实,连消带打,而且出手的部位奇秘诡异,本可算得上是“惊魂刀法”中极厉害的杀招。 但刀一出手,他又随即想到,沈轻舞此时手中无剑,自然不会去架他长刀,不由得微微苦笑:“看来我果然还是武艺低微,经验太浅,这一招对沈轻舞而言根本不起作用。”知道她只要抽身一退,自然就可以闪躲得开。 谁知沈轻舞却不知为何,非但不退,反而欺身而进,手掌自下面反切上去,直切陈玄生的左手握着刀鞘的手腕,这一下等于是将自己的背心要害生生送到了刀刃之上。 陈玄生不由得一怔,他也发觉了不对,以沈轻舞的武功造诣,绝无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由得心中好生不解,眼看得这一刀就要将沈轻舞劈做两半,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为何不躲?”忽地一阵心软。下意识地就想收招,但他武功本就不好,无法做到招式收放自如,此时再想收招变式已来不及了。 眼看得刀锋已然划到了沈轻舞的衣衫,蓦地人影一闪,一个不知是谁的白衣身影疾窜而出,一手拉着沈轻舞的肩头,硬生生将她往后扯了半步,同时身形急转,竟挡在了陈玄生的刀锋之前。 只听沈轻舞急叫:“虚素秋!你干什”“么”字还未出口,又是“噗”的一声,陈玄生的长刀已然斩在了那人的身上,从右到左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原来沈轻舞其时心中凄苦,伤心失意已到极处,真恨自己不该生在世上,以致受尽这许多苦楚煎熬。满脑子只想一死了之,见陈玄生一刀斩至,忽地想道:“若是就此被他一刀杀了,岂不干净?说不定他杀了我以后,心中反倒还能念着我一点半点的好处。”是以方才不退反进,甘愿慷慨就死。却不料节外生枝,反被虚素秋所救。 如今眼看虚素秋伤在刀下,沈轻舞不由得也是有点慌了神,忙问道:“你你好端端地跑过来干什么?”她本想问“你伤得怎样?”但不知怎地,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这样。 虚素秋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狱主四处寻你不着,便差我来看看。” 沈轻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见他伤口中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微微皱了皱眉头,忙点了他伤口周遭的穴道,略略止住了血势,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幅边角替他包扎。 陈玄生见着误伤了人,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想要上前帮忙,但又旋即想到此人的身份,不由得又是一呆,刚走前两步,便又站住,自思了一回,只得叹道:“沈姑娘。方才在下所言,你好好想想罢。”说罢,携了叶伊人一同离去。 虚素秋见他走远,方问道:“你好端端地,为何想不开?” 沈轻舞一怔,不想竟被他瞧破了心事,不由得脸色一红,低声道:“好好儿的,谁想不开了?” 虚素秋此时受伤虽重,但自己却仿佛浑不当一回事,口中只笑道:“你当我瞧不出来么?那人那一招刀法虽是巧妙,以你的武功又怎会闪躲不开?而且哎哟,你不能轻点儿?”原来却是沈轻舞见他不住嘴地说,她本就不愿提及此事,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懊恼,包扎之时故意下手重了点。 沈轻舞啐了一口,道:“我便是这么重的手了,你爱治不治,也由得你。” 虚素秋道:“这沈姑娘,在下可是为了救你受伤的。” 沈轻舞脸上微微一红,旋即正色道:“哼!谁要你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躲不开那一刀之厄?我我那是故意的,当时我我用的是一招‘灵蛇出窍’只要反掌上削,就能击中他的小腹要害,便是再厉害十倍的对手也要了账,反倒是你!突然跑出来,没得坏了我的好事!” 话虽如此说了,但却仍是难免有些心虚,但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愿在虚素秋的面前直承和陈玄生之间的情事。 虚素秋道:“是是,在下多管闲事,坏了姑娘大事。不过能不能麻烦姑娘看在在下一片好意的份儿上,不要把我的伤口捏得这么紧真的是好痛的。” 沈轻舞微微一愣,低头一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怎地还死死地握在他的伤处,不禁嗔道:“痛了你不会叫唤啊!”忙松了手,白了他一眼,接着长身而起。 正待走开,却听虚素秋道:“咦,你上哪儿去?” 沈轻舞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瞅了瞅他,反问:“你不是说狱主找我?” 虚素秋道:“不错,可是”说着,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却又不说下去。 沈轻舞问:“可是什么?” 虚素秋叹了口气,只得诞着脸道:“咳咳。沈姑娘,论理,这话本不该我说,不过既然姑娘见问,在下也只好说了:此时此刻,你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嗯,此人为了救我,甘冒奇险,如今身受重伤,无论如何,我都要守着他,只要他能不死,我便我便” 话未说完,却听沈轻舞冷冷打断道:“你是要我以身相许么?” 虚素秋却像是偏偏没有瞧见她的脸色,反而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个在下不敢有此妄想,不过姑娘既然如此说了,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考虑”一语未了,又不禁“哎呀!”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却是沈轻舞见他如此“寡不知耻”,又羞又恼,禁不住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却恰好踢在了伤处,是以忍不住惨叫出声。 沈轻舞跺脚道:“你这人真是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正行?”说罢,掩面欲走。 虚素秋忙出声叫道:“姑娘留步。” 沈轻舞不答,唯恐他又说出什么疯话,只管自顾自地走着,却又听得虚素秋急道:“在下真有一句要紧话说。” 沈轻舞待要不理他,因见他话说得如此重大,恐真有什么大事,少不得住了脚,回头道:“请说。” 虚素秋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 沈轻舞听说,回头就走。虚素秋忙道:“方才在下是和你说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待会子见了狱主,可切记莫要说我受伤之事。” 沈轻舞奇道:“为何?” 虚素秋道:“这个么眼下不好说,你只需记着就是。” 沈轻舞见他这话里有文章,禁不住好奇心起,待要相问,但素知虚素秋的为人,料他必不肯说。只得先行应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回 寒秋二战萧瑾贤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顾下了舞月台,走进冥狱狱众歇脚处,到了莫汐颜的房门之外,在门上敲了两下,叫道:“狱主!”可连叫了两声,房中无人回答。一推门,房门却关着。 沈轻舞不由得心下起疑,暗想:“以狱主的武功,耳音之灵早已非同小可,自己到了门边,她便在睡梦之中也必惊醒,且狱主既委了大祭司找我,而不是随便哪个狱众前来相寻,必定是有什么大事,何以不在房中?”当下手上微微使劲,拍的一声,门闩崩断,房门开处,只见莫汐颜果不在内。但见一扇窗子开着一半,想是她从窗中去了。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狱主追寻敌踪去了?”沈轻舞暗自思忖,又想狱主武功之强,当世已少有敌手,当不致出甚么岔子。她从莫汐颜窗中跃了出去,四下察看,并无异状,又回到房中。瞥见桌上放着一张信纸,忙拾起一看,只见上头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正是狱主手书,道是: 登封有变,盼见信速来一晤。 沈轻舞心道:“原来狱主去了登封,却不知是何变故,竟能劳驾狱主放下围攻少林的大事亲往。”也不迟疑,提了长剑,便匆匆下山而去。 赶到登封已是半夜时分。这登封位于少室山南麓,乃是夏朝京都。当年夏禹建夏朝,定都阳城,即登封告成。“登封”c“告成”则因武周万岁通天元年(西元696年)女帝武则天“登”嵩山,“封”中岳,大功“告成”而得名,改嵩阳县为登封县,改阳城县为告成县,金代将两县合并为登封县。 沈轻舞进得县城,四下打探,却均不见冥狱的暗记,不免有些疑惑,只得寻了客店暂歇,睡到中夜,忽听得附近房顶喀喀轻响,沈轻舞登时便醒了。从窗缝中向外张望,看到一个穿着紧身黑衣人从外面飞掠而来。 此人身材娇小,明明白白是个女子,却穿着一身样子非常奇怪的夜行衣,连头带脸都用黑巾包住,但裸露在外的眼睛却是水汪汪地甚是灵动,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她的轻功极高,身姿诡异,有时居然会用手帮助他的脚来增加速度,看来就像是条猫一样,也有四条腿四只脚。因此行动时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使人非但不会觉得他的姿态可笑,反而会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沈轻舞暗想:“此人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显是要去干什么隐秘之事,难道和狱主所说的登封之变有关?既撞见了,可不能不管。”提了长剑,展开轻身功夫,悄悄追去。 两人一走一追,不多时就来到了县城南首一家跨院里,跨院里有三明两暗五间房,只有一间房里没有点灯,那人便是奔着这间房去的。沈轻舞待她进了屋,这才翻身上檐,从屋顶揭下一片青瓦,偷偷向下张望。 只一眼,已不禁大吃一惊。 房里此时已亮起了灯,原来却不是一间空屋,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光而立,沈轻舞认得分明,正是那“江南大侠”忆华庭。正惊疑不定,只见那身着夜行衣的女子已穿窗而入,俏生生地站在了房中,扯下了蒙面的头巾,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立刻就轻轻的滑了下来,沈轻舞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张轮廓极美的脸,肤如凝脂,发如滑丝,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不禁暗赞了一声,心道:“人人都说狱主之美貌风华绝代冠绝天下,可这女子如此颠倒众生,较狱主也不遑多让。且她的轻功极高,刚刚我几乎就没能追上。却不知究竟是何人,这般的人品武功,又何以在江湖中默默无闻?” 只听忆华庭躬身一揖,道:“属下忆华庭参见王后。”言语间却无多少恭谨之意,反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沈轻舞闻言更是吃惊,心道:“怎么此人竟是当今方皇后?据说她是左都督安平侯方锐之女,想不到竟有如此一身高明的武功,她又为何夜行至此?” 正不解间,只听那女子“哼”了一声,娇嗔道:“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若心里真有半分敬我,又何必偷偷摸摸地约我来此?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成了什么?”说罢,秀眉微蹙,展了展肩。 忆华庭忙走上前去为她拿捏,那女子微微一笑,一脸受用,笑道:“你这人,什么都不好,就是这双手最招人疼。” 忆华庭笑道:“能得大元王后一句夸赞,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也值了。却不知东西到手了没有?” 沈轻舞听到这里,浑身一颤,暗道:“原来她是北元的王后。”接着猛然记起莫汐颜曾经说过,其母三娘子当年曾遭藏地进献的王妃悦意夺宫,知道此人便是悦意了,见她和忆华庭如此神态亲密,显是二人早已勾搭成奸,不由得暗自鄙夷,却又想:“却不知他们所说的东西又是什么。” 只见悦意从怀中抽出一支青竹碧箫,道:“你要的就是这个?” 忆华庭忙伸手接过,大喜道:“不错不错,王后当真好手段,那少林寺藏经阁戒备如此森严,也能给你潜了进去,还能完好无损地带出这支凤雪鸣。王后的武功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禁心中火起,暗道:“原来是你这女人盗的凤雪鸣,却累得玄生疑心在我身上!”当下强自按捺怒气,又耐心看了下去。 只见悦意轻轻打了他一下,笑道:“你少哄我开心,我东瀛伊贺派这么点微末的道行,哪里放在‘江南大侠’的眼里?”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禁悚然心惊,暗道:“伊贺派?悦意不是藏地进献北元鞑子的美女么?怎会师承东瀛?” 只听忆华庭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后的武功了得,尤其轻身功法更可说是天下第一,尽得伊贺忍术真传,尊师年则上师当年让你前去东瀛学艺之时,只怕也想不到娘娘的轻功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属下可是真心佩服。” 悦意笑道:“你呀,就是一张嘴甜,叫人家心疼。却不知你费尽心思要这碧箫有什么用?” 忆华庭道:“王后有所不知,这凤雪鸣可是关系到武林至宝凤凰琴的下落,自古以来江湖中为了此物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就连当今冥狱狱主莫汐颜都对它垂涎不已呢。” 悦意道:“若不是大汗让我配合你的行动,我才不会这么帮你。不过我帮你得到了凤雪鸣,咱们计划的那件事情,你可要抓紧了。” 忆华庭道:“这个你放心,咱们不是已经在做了么?我让你去行刺‘神医’林昭,毒杀他的女儿,便是这计划的第一步。这第二步,挑动冥狱和十大门派的纷争,引得中原武林自相残杀,内乱迭起,好为大汗将来挥师南下扫清障碍,这件事如今也算办成了,如今冥狱围攻少林,无论谁胜谁负,对咱们可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至于这第三步嘛,嘿嘿,很快也要实现。你就瞧好的吧” 悦意点头笑道:“你办的这几件事,大汗已经听说了,你做得不错,让我好好奖赏你呢。” 忆华庭道:“属下哪敢要什么奖赏,为大汗办事,办得好,那是属下分内之事。办得不好,是属下失职。万万不敢据此邀功。” 悦意格格娇笑,笑得花枝乱颤,又脉脉含情地飞了他一眼,道:“哦?你当真不要‘任何’奖赏么?” 忆华庭笑道:“大汗的奖赏,属下是万万不敢要的。不过,若是王后娘娘愿意另行嘉奖,属下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王后娘娘的美意。”一面说着,一面宽去外头的长衣,一抄手将悦意拦腰抱起,就向内室走去。 悦意倒在他的怀中,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他头上一点,娇笑道:“你这作死的奴才,还敢动本宫的心思,若是让大汗知道了,定打你个贼死。” 忆华庭笑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在死前和王后娘娘一夕缠绵,已胜却人间无数。” 沈轻舞听得二人所言越来越是不堪,不由得微微蹙眉,旋即想到自己被陈玄生冤枉下毒盗宝,全是这对奸夫淫妇干的好事。不由得越想越火,心道:“你们行此卖国求荣的无耻勾当,本与我无关,干嘛好端端地却叫我来背这黑锅!”右手一按剑簧,登时便要冲下去动手,却不料眼前一花,竟被一人拿住了手腕。沈轻舞忙抬头一看,原来竟是莫汐颜。只见她微微摇头,又指了指外面。 沈轻舞当即会意,两人展开轻功,瞬息间掠出数丈,倒也无人发觉。直回到客店之中,沈轻舞终于忍不住道:“狱主为何拦着我,不让我下去动手杀了这对狗男女,好解我心头之恨!” 莫汐颜冷冷道:“单单一剑结果了她们自是容易,那又有什么趣儿了?” 沈轻舞急道:“可他们已盗得了凤雪鸣。这” 莫汐颜道:“你不必说了,方才的对话我也听到了。实话告诉你罢,我此次突然下山,便是因得到了山下暗桩传来的讯息,得知悦意这贱人来到了少室山,却不知图谋何事,所以我才亲自前来料理的。” 沈轻舞一愣,奇道:“这么说难道狱主另有打算?” 莫汐颜道:“不错。否则的话,这悦意害死我娘,于我仇深似海,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沈轻舞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狱主一直隐身暗处,却并不出手。可是如今凤雪鸣在他们手上,那” 莫汐颜道:“无妨,既然知道他们手上有凤雪鸣,他们就跑不了。早拿晚取都是一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少林寺比武之事。” 沈轻舞奇道:“可凤雪鸣已经不在少林了呀?这难道狱主大动干戈,围攻少林,并非为了取回此物?” 莫汐颜微微摇头,道:“你猜的不完全对,要回凤雪鸣只是我围攻少林目的之一。我之所以一定要赢得这三场比试,主要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沈轻舞忙问:“为了何事?” 莫汐颜微微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回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凤雪鸣的下落,我自然会着人盯紧忆华庭和悦意这对狗男女的,他们跑不了。眼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返回少室山,准备明日比武之事。” 两人趁夜返回少室山中冥狱驻地。沈轻舞原想在途中告知莫汐颜大祭司受伤之事,但总算记得虚素秋的叮嘱,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到了第二日中午,冥狱众人再次围聚少林寺中,沈轻舞冷眼旁观,见虚素秋站在场中,腰挂长箫,白衣翩翩,折扇轻摇,端的是一副文采风流的公子模样,一点儿也没有重伤之后萎靡不振的神情,不禁暗暗称奇,心道:“怎么他好像全然无事?难道是‘鬼医’公孙锦给医好了?不对呀,就算公孙锦真的医术通神,才一夜之间,伤势也不该好得这么快呀?” 正不解间,却见对面十大门派阵中走出一人,手提一支绿玉竹棒,身材高大威猛,极其雄壮,只随便往场中那么一站,已是极具威势。只见虚素秋折扇一合,微微行了个礼,笑道:“虚素秋参见萧帮主。” 那人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道:“冥狱大祭司虚先生神功盖世,今日萧某特来讨教。” 虚素秋道:“好说,素闻丐帮帮主萧瑾贤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冠绝天下独步武林,今天正好让虚某一开眼界。” 萧瑾贤道:“废话少说,接招吧。”刷地一棒递出。招式未老,已然横过棒身,以迅猛之势横扫虚素秋双足。虚素秋飞身跃起,玉箫就势下刺,点向他头顶“百汇”穴。萧瑾贤侧头让过,举棒上撩,棒身晃动,以绵绵不绝的方式,击向虚素秋面颊。虚素秋玉箫向外一荡,格开他的竹棒,身随箫转,又点向他肋下。 两人瞬息间便换了数招,萧瑾贤暗想:“冥狱大祭司,武功果然非比寻常,他这几招‘玉箫剑法’出招之奇,使力之巧,竟不在我的‘打狗棒法’之下。”一面想着,手中竹棒上下飞舞,刺打盘挑,绿影层层。直瞅得人眼花缭乱。 虚素秋见招拆招,左拨右挡,一支碧萧在他手中宛如灵蛇,游走不定,防守之余,每每还能用竹声棒影之中攸施进击,攻敌要害。心中却想:“这‘打狗棒法’名字虽然粗俗,但招招凌厉,更极尽变幻之能事,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古往今来武学中的第一等功夫。与我的‘玉箫剑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原该好好与它斗上一斗,看看是他的‘打狗棒法’强些,还是我的‘玉箫剑法’厉害。但如今我有伤在身,不宜久战,否则必为萧瑾贤所趁。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焦虑,忽地又想起:“那一日狱主曾细述过我的‘玉箫剑法’不足之处。并授过我几句心法口诀么?” 当日舞月台上,莫汐颜曾附耳对他言道:“你的‘玉箫剑法’虽是奥妙,但动手之时过分讲究招式的潇洒美观,却殊不可取。当年在桃花岛的各项武学之中,也算不得最上乘的功夫,倘若碰上真正的高手,难免有所不足。现在我授你几句心法,你且听好了。”说罢便念道:“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虚素秋当时听了,初时不明其意,但此刻和萧瑾贤对战之际,见他的棒法也是变幻难测,其中玄奥更已臻武学中的绝诣。忽地心有所感,如醐醍灌顶,暗叫道:“是了!原来狱主所传口诀奥义竟是如此!”计议一定,招式忽变,虽仍是轻灵飘逸,闲雅清隽,但招式间已透出凌厉之意,着着攻向敌人要害。 如此数招之间,萧瑾贤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吃惊:“这几招玉箫剑法我曾见侍剑宫主演过,怎地到了虚素秋手中竟又多了这许多变化?”展开竹棒拚命守御,已无余暇再挥棒去挑他的玉箫。 虚素秋招式虽是拼命,但他素来自负潇洒风流,却也不愿给他人看出自己已在‘玉箫’剑法中参入了森森杀意,是以口中仍自曼声吟道:“万水千山照月明,九霄云下我独行,玉笛声声舞风醉,箫剑一出天下惊。” 口中吟诵,手上不停,“山外清音”,“金声玉振”,“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一招一式随手挥刺,潇洒自如,着着都是攻势,一招不待将萧瑾贤竹棒化解开去,第二招第三招已连绵而至。他东刺一箫,西指一招,招招不离萧瑾贤周身大穴,使的虽是玉箫,但却是明明白白地剑法。一旁观战的群雄之中,除了侍剑宫主曾在他这“玉箫剑法”下吃过亏,冷着脸一声不吭,其余众人虽知他是冥狱中的魔教妖人,但见他剑招精微奥妙,剑势潇洒俊雅,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亦俱都忍不住为他喝起彩来。 萧瑾贤当时看侍剑宫主演示过这剑法中的部分招数,但也只瞧过便算,只道这些俊雅花俏的招数只是为舞剑而用,怎想得到其中竟有如许妙用。棒箫相击之时,只觉玉箫之中附有另有黏力似要夺他兵器。这打狗棒乃是丐帮帮主代代相传的信物,若是为他人夺去,对整个丐帮都是极大的羞辱。当下不敢大意,凝神静气,展开打狗棒法,全力和虚素秋对敌。 如此拆了二百余招,虚素秋毕竟有伤在身,招式渐现凝滞。萧瑾贤心中暗喜:“看来他已内力不济,我是获胜在望了!”心念及此,手中棒法愈现狠厉。 虚素秋挡得几招,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再拖下去自己非输不可,眼见萧瑾贤棒身伸出,又是一招“拨狗朝天”,向自己碧萧的前端挑甩上来。他与萧瑾贤对战多时,已知他此招一出,只腰部微露破绽,但棒长箫短,自己若是贸然出手攻他腰腹,只要一个不留神,极容易变成玉箫还没打到对手身上,已被竹棒打成“落水狗”的尴尬局面。 上一回虚素秋是用的“金声玉振”,玉萧横扫,破了此招。如今见萧瑾贤故技重施,自己若是再使“金声玉振”,最多只能化解他的攻势,这一战却又要拖将下去,一狠心,咬牙暗道:“说不得,只好兵行险着了!”蓦地只见他一箫点出,箫影重重,玉箫顿时化做一道长虹向萧瑾贤刺去。 这一招“响隔楼台”本该直取萧瑾贤“神阙”要穴,却不知为何,竟然偏了一偏,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只这么微微一偏,这必杀的一招便落了空,玉箫没能点中“神阙”穴,反而把自己的胸腹空档全给暴露了出来。萧瑾贤眼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脚踏乾位。右掌划圈,“呼”地向外推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亢龙有悔”。 虚素秋不由得大惊失色,他重伤之下,手中一时失力,那一招“响隔楼台”才失了准头,否则若是一箫点中,劲力透穴,萧瑾贤不死也必重伤,根本来不及使出这一招“亢龙有悔”,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但他应变也是极快,眼见得周身已为掌力所趁,当下不及细想,玉箫略缩,力透箫身,就势向下一点,正中“气海”穴。 但也便在此时,萧瑾贤一掌已然拍到,只听“碰”地一声,萧瑾贤踉跄后退几步,终于站定,那虚素秋却是倒飞出七八步远,摔在了地上,同时嗓子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方皇后:嘉靖帝第三后,江宁人,左都督安平侯方锐女。嘉靖帝即位10年,尚未得子。大学士张孚敬上言:“古者天子立后,并建六宫c三夫人c九嫔c二十七妇c八十一御妻,所以广嗣也。隆下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为子嗣计。”世宗遂于嘉靖十年(1531年)三月,选方氏等九人册封为九嫔。方氏被册封为嫔后的第三年,张皇后被废。方氏因“端慎不怠,甚称帝意”,被册立为皇后。嘉靖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八日,方氏逝世,嘉靖帝因她在二十一年的“宫婢之变”中救过自己的命,下令以元配皇后礼仪葬永陵,并命将其棺椁停放于皇堂(玄宫主室)棺床上左侧,经礼部大臣建议,仍命放置右侧。谥孝烈皇后。隆庆初,上尊谥“孝烈端顺敏惠供诚袛天卫圣皇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回 空城计智退魔教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与萧瑾贤酣斗了三百余招,虽以一招“响隔楼台”侥幸点中了他的“气海”穴,但也中了他的一掌“亢龙有悔”,不由得飞出老远,伤上加伤之下,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沈轻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正要抢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却只见眼前一花,冥狱阵中忽然抢出十几名女弟子,有身着粉衣的都市殿狱众c也有穿着彩衣的平等殿子弟。有的飞身挡在虚素秋身前,有的护在他左右,有的忙着往他的嘴里塞药丸,还有的忙着给他裹伤。 众女有的说:“你这臭要饭的,敢伤我秋哥哥,我跟你拼了。”有的说:“你这‘白云熊胆丸’是治外伤的,怎么给虚大哥乱吃。”有的说:“虚哥哥你觉得怎样?要不要紧?”还有的说:“还是先用本门的‘灵山白药’效验些。”一时七嘴八舌。 那虚素秋中了一掌,此时胸口正闷得发慌,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由着她们这么推来搡去,不免又牵动了伤处,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由得颇感不耐,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正想开口说一句:“诸位能不能消停会,让我安安静静地打坐片刻?”谁知才一张嘴,便是一颗不知是啥的丹药塞了进来,心中苦笑不已,也只得由着她们去撮弄。 却不想如此一幕全看在了沈轻舞的眼中,她不由得俏脸一寒,冷“哼”了一声,暗道:“前生之时,你便是这般风流成性,看来如今果然还是如此,也不知祸害了冥狱多少女弟子。”她失意陈玄生,前世今生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四处留情,自命风流,是以这一步便没迈出去。 只听悟须道:“阿弥陀佛。狱主,这一场,看来是我们胜了。” 那萧瑾贤虽然中了一箫后也踉跄后退了几步,但虚素秋却是重伤吐血,孰强孰弱,孰胜孰负一目了然,莫汐颜也无话可说,只能冷哼了一声,道:“你莫要得意太早。就算你们赢了一局又如何?还有第三局呢,咱们可还没分出胜败。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悟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狱主。今日天色已晚,不如” 话未说完,只听莫汐颜厉声道:“悟须!你又要拖延时间?” 悟须道:“不是老衲拖延时间,你的属下身受重伤也需医治。” 莫汐颜淡淡地扫了虚素秋一眼,又回过头,对悟须道:“我下属的生死,我自会料理,用不着你们少林寺关心。你只说由谁出战这第三局便是。”说罢,喊了一声:“轻舞。第三场由你出战。” 沈轻舞走上前,道:“是,狱主。”缓步出场,右手一按剑簧,长剑“噌”地一声出鞘,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群雄,道:“这一局,你们谁和我打?” 话音刚落,只听绝生道:“妖女!我绝心师兄,可是死在你的手上?” 沈轻舞想到绝心参禅证悟,大善知识,实是一代有德高僧,当日却被自己失手误杀,心下不禁微微一黯,叹道:“不错。”但旋即想到此刻自己是替冥狱出战第三阵,莫汐颜待自己如此之好,她所谋之事,成败均系于己身,可不能因此容情,坏了狱主大事。忙收敛心神,朗声又道:“杀便杀了,那又如何?你想要给你师兄报仇,就只管上来。不过我就怕你没那个胆量。” 此言一出,少林众僧登时一阵喧哗,纷纷投来仇恨敌视的目光,绝生更是气得脸上发青,大声道:“你这妖女,绝心师兄好心度你入佛,劝你改过向善,你不听也就罢了,还要对他痛下毒手。今日还有脸在天下英雄面前露脸么?” 说罢纵身出来,便欲向沈轻舞挑战。悟须抓住他手臂,低声道:“师侄,你不是她的对手,咱们暂且咽下了这口气。”绝生怒道:“斗不过也要斗!难道绝心师兄的大仇就不报了?”嘴上虽这般说,其实深知师兄的武艺与自己招数相同而修为较深,师兄尚且死在人家手上,自己也是非输不可,被悟须拉着,只得退回了阵中。 沈轻舞冷笑道:“我沈轻舞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少林要为绝心报仇。是一股脑儿上呢,还是一个一个上来都由得你们,我沈轻舞若是皱一下眉头,便当场自刎以谢天下!只不过,报不报得了仇,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语声一停,少林僧众涵养再好,也是个个变色,不少修为较低的武僧已在不住口地乱骂了开来,悟须大师暗运玄功,宣了一声佛号,将满场喧哗之声压了下去,方道:“绝心师侄之事,改日再向姑娘讨教。今日是比武证约,姑娘大可放心,我少林僧人绝不至因前仇为难于你。” 沈轻舞冷笑道:“便是你们真要为难于我,我沈轻舞又有何惧哉?既是比武证约,我在这里站了大半日了,你们究竟何人出来应战?”连问了几声,眼见得她站在场中,山风吹动裙琚,似乎连她娇柔的身子也吹得摇摇晃晃,但周围来自三山五岳c四面八方的数千英雄好汉,竟无一人敢上前挑战。 沈轻舞不由得连声冷笑道:“哼。你们这些人,枉称名门正派,侠义之道,却是个个胆小如鼠。连对付我一个弱小女子也怕成这样了么?”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鼓噪起来,不少人愤愤不平,有的甚至高声喝骂起来,但一想到日前大雄宝殿之上,悟须大师等人论及沈轻舞的神秘快剑,俱都一筹莫展,唯一有机会抵挡她快剑的无极真人已在第一场中比试中了赵馨月的“十香软筋散”,此刻毒性虽除,但尚未痊愈,而另一出战人选萧瑾贤又在刚才和虚素秋的对战中受了伤,其余诸人自恃武功不是和全真掌教c映月宫主等相若,就是比他们还有不如,因此说到上前动手,却还是一个也无。 正没理会处,只听得一人高声叫道:“我来领教姑娘的神剑!”跟着灰影一晃,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跃入了场中,原来正是陈玄生。 沈轻舞不由得呆了一呆。她想过所有的可能,甚至想过师父侍剑宫主亲自下场和自己动手,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玄生居然会出场。他的武功底子沈轻舞再清楚不过,能接的下自己十招已算万幸,却不知他哪来的胆子竟敢出阵应战?眼见得他一步一步走来,此时在沈轻舞眼中,这少林寺中偌大的广场,数千名江湖好汉,竟俱都成了一棵棵的树木,唯一活生生的,便只剩了那么一个她刻骨相思c倾心而恋的意中人。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的只一个念头:“怎会是他?他为何要出战?难道他已这般恨我厌我,要亲手砍死我么?”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在她而言,竟是比少室山的盘山山路还要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陈玄生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玻璃似的眼球虽是看着她,却一点儿也没有焦距,仿佛对她完全不屑一顾,口中只道:“‘两江大侠’之子陈玄生,拜上沈轻舞沈女侠。听闻女侠剑法高超,当世无匹,今日特来讨教。” 沈轻舞脸色一沉,道:“陈玄生,你是要找死么?” 陈玄生笑道:“咱们可还没比过,谁胜谁负可不一定。” 听到这里。莫汐颜不由地悚然一惊,暗道:“当日在少室山下,他的身手我曾经见过,连轻舞随手一剑都接不下,哪里来的胆子出来应战?” 正想着,却听沈轻舞道:“陈玄生,你要和我讨教剑法,原无不可,但我此刻乃是代表狱主出战少林,却是没空理会你。你若一定要打,咱们另寻时日,本姑娘一定奉陪到底。” 陈玄生摇头笑道:“我原也知你是代表冥狱出战少林,那么我就是代表少林出战冥狱了,怎么?难道沈姑娘不敢与我动手,这第三局你们冥狱要自动认输不成?” “你”沈轻舞深吸了口气,暗道:“我找了这么多的借口,你怎么如此不分好歹。非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和我对决?”脸色一沉,口中却道:“陈玄生,你你当真要代少林出战?” 陈玄生道:“不错,在下代少林应战这第三场。” 沈轻舞不睬他,转头对悟须大师道:“今日之战,事关冥狱和少林寺之间的恩怨,此人既非少林武僧,又不是十大门派的门人子弟,方丈大师堂堂一代宗师,少林千余僧众,难道竟无一个是男儿,反要依靠一个外人来和应战此局不成?” 悟须还未开口,只听陈玄生又道:“姑娘此言差矣,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况大家分属武林同道,此事和方丈大师无关,是在下自愿为抵御魔教略尽绵薄之力。” 沈轻舞怒道:“陈玄生,你你有何资格能够与我一战?别忘了当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陈玄生冷笑着打断道:“姑娘,你一再推诿,延迟比试,可是怕了?若是不敢应战,这一局就算我们赢了,如何?” 沈轻舞呸了一声,沉吟半晌,只得道:“若指望我会顾念旧情饶你性命,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陈玄生笑道:“你有那本事,杀了我便是。” 沈轻舞刷地抽出剑来,但不知怎地,这一剑竟有如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怎么也递不出去。 陈玄生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下暗自松了口气,自忖道:“悟须大师刚刚用传音入密之法让我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是莫汐颜城府极深,素来多疑,我们越是表现得信心十足,她越不敢马上开战。如今瞧这沈轻舞的模样,分明是在找尽各种理由不和我比试,看来大师所言竟是真的。” 莫汐颜看到这里,也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天色已晚,我们便明日再战吧。” 悟须道:“怎么,狱主不是要尽快决胜这第三局么?怎么忽然又不打了?” “此一时彼一时!”莫汐颜冷然道,“如今我又改主意了。我们走!”说罢,带着冥狱众人翩翩下山而去。 众人回到大殿之上,俱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陈玄生不禁失笑道:“亏得大师妙计,吓退了魔女,方才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对了,大师怎知那莫汐颜定会下令退兵?” 悟须叹道:“老衲是太了解她了” 陈玄生拜服道:“方丈大师智计无双,知己知彼。连冥狱狱主这等魔枭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晚辈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悟须摇头不答,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方转了话题道:“如今虽争得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但想要胜过沈轻舞的神秘快剑。陈公子可有把握?” 陈玄生郝然道:“晚辈自知武艺低微,便是再练十年,也绝不是那沈轻舞的对手。倒让大师见笑了。” 悟须又问:“萧帮主,你的伤势不打紧吧?” 萧瑾贤道:“冥狱大祭司,果然名不虚传,我虽用一记‘降龙十八掌’伤了他,但也中了他的‘玉萧剑法’。眼下真气难以为继。不过大师放心,我只需自行调理半月,当可无恙。” 悟须又问:“无极真人,你的所中的‘十香软筋散’,余毒排清了吗?” 无极真人摇头道:“也不知那赵馨月从‘鬼医’那学了什么妖法,我虽服了解药,但余毒总在体内缠绕不去。”群雄听说,俱是彷徨无计,面面相觑之中,目光中便只三个字:“怎么办?” 只听悟须叹道:“如此看来,只剩一个办法了。”说着,又转过头对陈玄生言道,“陈公子,明日一战,至关重要。若是输了,不但我少林寺百年清誉要毁于一旦,甚至整个江湖,也都有不测大难,为了武林的福祉。为今之计,老衲只有用这一日一夜的时间,传你二十四式‘降魔刀法’。明日出战,才有获胜的希望。” 此言既出,陈玄生倒还不觉怎地,少林僧众却是禁不住个个变色。绝生急道:“掌门方丈,这‘降魔刀法’乃是我少林寺镇寺七十二秘技之一,这七十二秘技历来只有少林门下可以修炼。陈公子虽然宅心仁厚,急公好义,但终究不是我少林弟子,这么做,只怕” 悟须道:“如今大敌当前,和天下武林的福祉相比,些许门规,又何足道哉?”顿了顿,见众人已无话说,又对陈玄生道:“陈公子。如今我将此刀法传授于你,望你明日能以此刀法震慑群魔。你且随我来。” 说罢,带同陈玄生避入密室。又道:“陈公子,老衲现在开始传你刀法口诀,你” 话未说完,只听陈玄生道:“方丈大师有命,在下不敢不从,可这‘降魔刀法’毕竟是贵寺秘籍。我” 悟须道:“这件事,公子无需介怀。公子可知,‘降魔刀法’虽是威力无穷,但本寺之中却无一人练成?便连老衲自己也是不会。” 陈玄生奇道:“若是连大师自己也不会,又如何传授在下刀法?” 悟须道:“说是传授,实则只是将刀法刀谱交由公子,自行修炼。” 陈玄生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大师一代宗师,这刀法既然连大师也无法练成,想来极是难学,晚辈自知资质平庸,只怕” 悟须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这‘降魔刀法’乃是源自早年邪派第一高手‘琴魔’白帝所创‘天魔刀法’,如今遗留下来的只有残章,虽经我师父‘空明’大师修改,已消除了刀法中的魔性,成了‘降魔刀法’。但练此刀法,却有一个关键的诀窍,极难突破。” 陈玄生问:“是何诀窍?” 悟须道:“此刀法虽然威力无穷,但学此刀之人,却需身俱东瀛新阴一脉内功。否则以其他内功御刀,极容易被刀法反噬,走火入魔。” 陈玄生奇道:“身俱东瀛内功?这” 悟须道:“那一日在藏经阁前,我曾见公子和一黑衣女子动手。当时我便看了出来,公子可是见过老衲的师弟悟行?” 陈玄生奇道:“悟行大师?在下未曾见过。” 悟须道:“许是他破门出寺后,已恢复了本来的明姓。他的本名,叫做上泉信纲。” 陈玄生“啊”了一声,道:“竟然是他?” 原来,当日忆府婚宴之上,陈玄生之所以迟迟不肯明言当日的去处,便是受了上泉信纲的一再叮嘱。当日他在泉州府一带,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与其极为投契,得蒙传授了几天的武功心法。但上泉信纲却有一怪癖,便是不许他在人前使用自己所教的武功,更不许他提及曾经见过自己。陈玄生素来最重信义,是以宁可身受群雄误会,却也始终不肯吐露其中关键。却不想竟然被悟须大师一眼看了出来。 悟须点头叹道:“公子果然见过他。唉,此事说来话长,上泉信纲痴迷武学,当日听闻少林寺乃是中原武学的泰山北斗,当年一人一刀,独闯上山,挑战我的师父——也是少林上一代的掌门方丈‘空明’神僧。” 陈玄生道:“这竟有此事?” 悟须道:“不错,他与我师父酣斗千余招。最终才在了师父的‘袈裟伏魔功’之下输了一招。他一生追求武学最高境界,虽是失败,却因此心向少林,甘愿出家为僧,拜入少林研习武艺,法号‘悟行’。” 陈玄生道:“原来如此。那后来他又为何破门出寺?” 悟须道:“你可知‘琴魔’白帝原是何人?” 陈玄生道:“这个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悟须道:“白帝原名上泉正介,便是上泉信纲的父亲。” 陈玄生“啊”了一声,脱口道:“白帝原是东瀛人?” “正是。”悟须道,“上泉信纲入寺之后,一时潜心习武。那一日曾在藏经阁见到了已经修改后的‘天魔刀法’的刀谱。当时他便认了出来,说这刀法是源自他们上泉一脉的家传刀术。于是便怪我少林偷师其东瀛刀技,一怒之下,破门出寺。唉,其实‘降魔刀法’虽经我师父修改后存于藏经阁,但他老人家只是修改了刀谱中过于阴狠的部分招式,至于刀谱的心法,他本身也不甚明了,又如何改之?何况我少林僧众,并无一人会使东瀛内功,又如何研习其刀技?” 陈玄生点头叹道:“原来其中尚有如此波折。” 悟须又道:“那一日藏经阁外,我见你和那黑衣女子动手,已瞧出你身俱东瀛内功,这内功与中原绝大部分武功都不相同,修炼之时犹如周身带毒,却又全然不伤自身,且与天下任何一派的内功都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上泉信纲在寺中之时,曾多次与我印证切磋,我对他的内功路子一眼就能看出,是故公子那日甫一出手,老衲就知道了。” 陈玄生点头道:“大师所言,一点不差。我确曾见过那上泉信纲。”当下便把那几日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又道,“晚辈当日在忆府婚宴之上,之所以迟迟不肯明言,也是因为早已应承了上泉信纲,我辈行走江湖,信义为先,晚辈虽是微末,但也绝不能失信于人。” 悟须道:“阿弥陀佛!为人处事,信字为先,原是我辈中人该有之义。公子并没有做错,这其中的是非恩怨,待此间事了,老衲自当为公子澄清。” 陈玄生大喜,暗道:“悟须大师武林耆宿,德高望重,有他为我作证!终于可以洗刷我的不白冤屈了。”忙叩头拜谢。 悟须道:“公子不必多礼,想来这刀法实与你有莫大机缘。老衲这就将刀法刀谱拿给公子,望公子能悉心研习,明日为我武林正道出战魔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上泉信纲(かみいずみ のぶつな)1508年—1582年 在上杉家家老长野业正的帮助下成为了上州大胡城主。由于开创了新阴流剑术而天下闻名,门下涌现了许多著名的剑豪,被称为“剑圣”。长野家灭亡后,他拒绝了武田信玄的邀请,云游天下。他也是竹刀的发明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回 问世间情为何物 书接上回,且说陈玄生得悟须大师承诺为其洗刷不白之冤,正暗自高兴。却不知另一边,莫汐颜却在大发雷霆。 “虚素秋!”冥狱驻地之中,莫汐颜冷冷地瞥着垂首站在一边的大祭司,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我要三战全胜,你可是没听懂我的话?” 虚素秋一手扶着心口,强自忍下体内仍在翻江倒海的气血,一面垂首叹道:“属下自知耽误了狱主大计,甘领责罚。” “责罚?你的武功我再清楚不过,绝不至于打不过萧瑾贤。”莫汐颜又道,“何况当日我也传过了克敌制胜的心法。你是没去练?还是根本没拿我的话当回事?” “狱主。”沈轻舞见莫汐颜神色间越来越冷,忙道,“大祭司他此战前已经受了伤,所以才” 一语未了,只听莫汐颜道:“受了伤?被何人所伤?大战之前受伤这等大事为何竟然瞒着我?你若是早点说了,我还可以调整部署,让轻舞应上这一场,也不至于此。” 虚素秋看了一眼沈轻舞,神色间似在责怪她为何要将此事说出去,但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据实道:“可是,萧瑾贤的武功极高,仅次于悟须大师,我怕轻舞应付不了。万一失手受伤还耽误了狱主大计。” 沈轻舞这才明白虚素秋让自己千万别说的真意,不禁心下感动,暗道:“想不到此人虽是轻浮无行,对我确着实不错。唉,若是玄生待我能有他一半,我也我也” 正想着,却听莫汐颜冷笑道:“你倒是好心。可好心也得有那本事,如今输了阵不说,自己还身受重伤,有意思么?” “这个狱主,我虽是”虚素秋张了张嘴,谁知话未说完却被莫汐颜再次打断。 “我不想听你解释。”莫汐颜厉声道,“滚出去!” 虚素秋叹了口气,也知莫汐颜此刻正在气头之上,无奈之下,只得怏怏而退。 沈轻舞见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得心下微觉歉疚,暗思:“我还是跟出去看看的好,毕竟他是因我受伤,又为我所累被狱主责罚。” 刚想顺势离开,却听赵馨月道道:“狱主,你也不必生气,反正第一阵我们已经赢了。现在的情形,仍然是对我们有利。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狱主要押后第三阵?” 莫汐颜道:“陈玄生的武功怎么样?” 赵馨月道:“平庸无奇,只能接我十招。换了沈姑娘的话,怕是一剑也接不下来。” 莫汐颜踌躇道:“可为什么悟须派他出第三阵,而不是其他人呢?悟须绝非无能之辈,少林数百年的基业,他断不会如此儿戏。很明显,其他人是没有取胜的把握,可难道陈玄生就有吗?” 赵馨月想了想,道:“难道悟须教了他什么厉害的功夫?还是他想利用沈姑娘和陈玄生的关系,让沈姑娘心神混乱之下,失手输阵呢?”说罢,不由自主地瞥了沈轻舞一眼。 沈轻舞脸色一红,正要答话,却听莫汐颜道:“无论他准备了什么,明日一战,一定要赢!馨月你退下。” 赵馨月应道:“是,狱主。”躬身退出。沈轻舞正想一同离去,却见莫汐颜挥手屏退了众人,柔声问道:“明日一战,你能不能替我赢?” 沈轻舞朱唇微启,一句“狱主放心”就要脱口而出,却蓦地想道:“明日一战,我当真要和玄生一决生死吗?倘若他抵敌不得,我这一剑当真刺的下去么?”又想:“前世今生,狱主待你一直如同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此战关系重大,我还在犹豫什么?” 但思忖半日,却仍是心里一片茫然,仿佛有个声音在问:“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剑下?”一个声音在说:“不,我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愿看着陈玄生,死在我的面前。”又一个声音在喊:“你虽愿为他而死。可那一日舞月台上,他一刀斩向你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犹豫?他和你师妹双宿双栖的时候,心里又可曾有你这个人半分的影子?他如此待你,为何你心里却还是这般放不下他?” 如此反反复复,思来想去,却总没个了局。只那一句“狱主放心”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汐颜见她神色,已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又是为了那个男人?他明知道你已出战这第三局,却在天下英雄面前公然与你为敌,何况你今天都已经如此说了,连我都听得出来你话里的意思。可是他是怎么回答你的?他分明已经表明态度,和你划清界限,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沈轻舞悚然一惊,忙道:“狱主明鉴,其实我” 一语未了,却听莫汐颜又道:“你应该知道,明日之战,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当年悟须背叛我,还囚我十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不但要报,而且要十倍百倍的要他们偿还!因此明日我非逼死少林不可。” 沈轻舞道:“只是,既然悟须那老秃驴早有准备,明日就算我肯全力以赴,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莫汐颜叹道:“你说的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不让你出手的原因。” 沈轻舞道:“狱主,既然如此,干脆咱们就不比了,直接杀上少林,岂不是更好?”心中却想:“若能直接杀上少林,至少还有机会趁乱带走玄生,免得殃及池鱼。可若在天下英雄面前与他决战,生死就由不得我了。” 不料莫汐颜却道:“不行!我既然答应了要三战决胜,就一定要靠比武赢得胜利。我说过的话,从无更改。何况” 沈轻舞一愣,忙问:“何况什么?” “没什么。”莫汐颜微微摇头,这句话似乎触到了某种深层的回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不过很快地,她又恢复了平素傲然的神色,道,“既然你肯全力以赴,那很好。我现在就传你‘幽冥神功’的奥义——天魔噬魂。” 沈轻舞奇道:“天魔噬魂?” 莫汐颜道:“正是。天魔噬魂是‘幽冥神功’的最后一层奥义。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你的功力,无论明天的决战出现了什么样的意外变化,无论悟须传了陈玄生什么高明的武功,你都可以有必胜的把握。” 言及至此,她又顿了顿,淡淡地看了沈轻舞一眼,接着道:“只不过,这‘天魔噬魂’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沈轻舞忙问:“什么弱点?” 莫汐颜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方道:“天魔噬魂,虽可大幅提升功力,但出手三百招内必须伤人,若不伤人,则势必自伤。你越是留手,就会伤得越重,换句话说,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沈轻舞浑身一颤,脸色刷地一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莫汐颜微微一叹,又道:“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过去的终究该让它过去,我这么做,虽是为了明天的决战,也未尝不是在帮你。” 沈轻舞不由得呆立当场,心里一时竟是说不出的复杂,口中嗫嚅吟道:“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狱主!” 覆水再收岂满杯, 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 只今惟见青陵台。 她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少林寺后山的青陵台上,还有一个人,也在同样地念着这首诗。 而这个人,却是她的师妹——叶伊人。 她在青陵台边一株青竹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淡青色裙琚的下摆,拂动她耳际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竟自怔怔地滴下泪来。末了,又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伊人,你在想什么?好端端的又哭了。”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叶伊人回过头,只见陈玄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没什么。”叶伊人忙拭去了泪,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师姐,随口念了几句罢了。玄生哥哥,你不是随悟须大师去学‘降魔刀法’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练成了?” 陈玄生道:“我也不知道。这‘降魔刀法’虽只二十四式,却包含了三百六十种不同的变化,而且其中的方位,距离,力道,以及真气流转的走势也各不相同,只要错了一点,第二招便转不下去,当真是难学得紧。不过说来也怪,我跟着悟须大师练了一日,却是顺风顺水,无论多么难的关卡瓶颈,都是轻轻松松就过去了。连悟须大师也惊讶非常,赞不绝口。” 叶伊人笑道:“玄生哥哥,你是想说自己资质奇佳,骨骼清奇了吧?啧啧,你这么没脸子地绕着弯儿夸赞自己,羞也不羞?”说罢,拿着一根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刮他。 陈玄生笑道:“我不怕羞,就是不知道我们叶女侠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却是羞也不羞。” 叶伊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大羞,跺脚道:“好哇,你取笑我,瞧我明儿还睬不睬你。”话虽如此,眼中却酝酿着满满的笑意。 却不料陈玄生听到“明儿”二字,竟忽地变了脸色,幽幽一叹。 叶伊人忙问:“玄生哥哥,你怎么了?可是刚才练功的时候太累了?我看你脸色好差。” 陈玄生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想到明日之战,心里有些没底。” 叶伊人脸色一变,忙道:“玄生哥哥,明日一战,你没有把握?” 陈玄生黯然摇头,道:“伊人,在你面前,我也不必隐瞒。不错,我的确是练成了‘降魔刀法’,但毕竟初学乍练,能不能胜过沈轻舞的快剑,我自己也不知道。” 叶伊人心下大急,忙道:“既如此,玄生哥哥,要不我们莫要理会少林之事了,你带我远走高飞吧,可好?” 陈玄生正色道:“明日一战,关系到正道的兴衰,武林的福祉。方丈大师,萧帮主他们都对我寄予厚望。我又怎能一走了之?” 叶伊人道:“可是可是我好怕。师姐她剑下无情,我怕你会出事啊。” “对不起,伊人。”陈玄生道,“让你为我担心了,可是我这肩上,担系着数千条人命,我真的不能走。” 叶伊人想了一想,忽然从脖子上取下半块贴身藏着的玉佩,踮起脚尖,给陈玄生在脖子上系好,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道:“玄生哥哥,明日一战,你把它戴上吧,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陈玄生奇道:“这半块玉佩,我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 叶伊人道:“这玉佩是师父送给我和师姐的。是我们的护身符,我和她各有一半。师父说,只要我们戴着这块玉,总能事事得保平安,逢凶化吉。” 陈玄生忙道:“这是你的护身符,我怎能” 话音未落,却忽觉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掌掩在了自己的嘴上。只听叶伊人道:“你带着吧,有它保佑你,我才放心些。” 陈玄生踌躇半晌,道:“可是” 叶伊人道:“玄生哥哥,你不明白吗?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就算一辈子平安,也不会快活的。” 陈玄生听得她如此说,不由得心下感动,不自禁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只听叶伊人忽问:“玄生哥哥,你说,师姐她还能回头吗?” 陈玄生叹道:“她入魔已深。咱们又不是没试过劝她,她那会如何回答的,难道你忘了么?” 叶伊人叹道:“可是我也知道,师姐她其实始终对你不能忘情。” 陈玄生摇头道:“我知她对我极好,只是我们正邪殊途” 叶伊人忽道:“可是如果如果有一天,师姐她真的回归正道,那你你会不会” 陈玄生正色道:“伊人,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或许会原谅她,但你如此待我,我又怎能负你?” 叶伊人浑身一震,颤声道:“你你此话当真?” 陈玄生道:“自然是真的,你难道不信我么?” 叶伊人道:“不,我信你。我只是只是”话说一半,竟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陈玄生忙道:“伊人,你怎么哭了?” 叶伊人一边拭泪,一边道:“不是我这是高兴的。玄生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陈玄生心中一动,忽然想道:“当日医庐之中,沈轻舞也要我答应一件事,谁知要我答应的却是让她残害忠良,怎么如今伊人也这么说。我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应承了,必要问清楚。”遂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叶伊人道:“明日之战,若你能胜了师姐,你你答应我千万别要伤她,好么?” 陈玄生释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个。好,我答应你就是。不过唉,你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用,反正我的武功,只怕根本伤不到她。” “我只是说如果。”叶伊人道,“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是我师姐。而且,我总是觉得总是觉得对她不住。” 陈玄生正色道:“伊人,这件事我们必须说清楚。我和你师姐分开,实是因我和她个性相差太远,她这个人从来便是我行我素,不会为别人考虑。就算她能一时迁就于我,日子久了,她也必不会快活。所以我和她分开,其实对我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只是她一时看不透这一点罢了,我想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慢慢想通的。但这与我和你的事,完全是两码事。你必须答应我,千万不可因此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感情的事,从来是由不得半点勉强的。” 叶伊人点了点头,轻轻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两人便这么静静地相拥而坐,一时竟忘了身处何地,却不想这一幕,全都落在了身后青竹丛中,悄然而立的那位粉衣少女眼中。 她在那里已经站了许久,眼见二人指点风物,细语喁喁,浑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只盼一句也不听见,偏偏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钻进耳中,钻进心底。听到最后几句之时,见两人相偎相倚,笑声却渐渐低了。更是不由得一声长叹,喃喃吟道: 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 一首诗未吟罢,喉头便如有一物塞住,几乎气也透不过来。手按剑柄,恨不得抽出剑来,就此横颈自刎,省得再在世间受这般比凌迟还要痛上千百倍的苦楚。突然之间,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一交坐倒。过了好一会,她定了定神,慢慢站起,脑中兀自晕眩,惨然一笑,大踏步向西便走。 过了摸约一盏茶的功夫,她已径自来到少林寺外,跃过花园围墙,绕过一排僧房,只见东首一处僧房中隐隐透出灯火。她略一踌躇,攀到楼房顶下,以足钩住屋檐,倒挂下来。见房中蒲团之上,面墙端坐着一位形容枯槁的僧人,看身形似是悟须大师,便翻身下地,穿窗而入。 不料甫一站定身形,却见那僧人头也不回地问道:“沈姑娘,佛门无锁,又何必翻窗而入呢?” 那女子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僧人道:“你从窗口跃入,却不经知客僧通报,自然不是十大门派之人。你身上发出百合花的香气,自然是一位姑娘。呼吸平和,气息淳厚,蔽寺之中,有如此武功的女子,只有莫汐颜和沈姑娘。莫汐颜若是要来,她会大大方方地一路杀将进来。而不会这么悄悄来,所以来的人,就只有你——沈轻舞沈姑娘。”说罢转过身来,果然便是悟须大师。 沈轻舞笑道:“悟须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悟须微微一笑,道:“沈姑娘谬赞了。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沈轻舞道:“既然大师是明白人,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知道大师传了陈玄生‘降魔刀法’。不过他毕竟初学乍练,明日之战,他断难取胜。” 悟须道:“那又如何?” 沈轻舞低声道:“少林的荣辱,正道的兴衰,我本不放在心上。若不是因为玄生,我今天断不会在此。” 悟须道:“阿弥陀佛,老衲虽不知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但这些时日我冷眼旁观,有看得出陈公子与叶女侠情爱甚笃。你们之间既已缘尽,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其中?” 沈轻舞浑身一颤,脸色刷地一白,旋即幽幽一叹,乃道:“你说的不错,这番话,我早已和我自己说过千次百次,曾经多少次,我真的恨不得提起剑来就给他那么一下。但我却终究还是做不到。你要笑我傻也好,说我痴也罢,我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悟须问道:“沈姑娘,明日比武,你又怎知他一定会死?” 沈轻舞凄然道:“我太了解他了。你们现在把一切的重担都交在他的肩上,明日之战,他若是输了,便是我不杀他,他只怕也唯有一死以谢。” 悟须道:“既然如此,你何不亲自劝他放弃明日之战呢?” 沈轻舞淡淡一笑,笑容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道:“他不会听我的。他那个人,从来便是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说的好听点叫侠义心肠,说的难听点叫自不量力。他就是这种人。” 悟须摇头道:“那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沈轻舞道:“狱主对我很好,我不能故意输阵,让她难过,可我更加不能让玄生死。”顿了一顿,又道:“狱主已经传了我‘幽冥神功’的最后一层奥义——‘天魔噬魂’。” 悟须浑身一震,道:“‘天魔噬魂’?传说中这种武功阴邪歹毒,施展之后,可以大幅提升功力,中者无救。但三百招之内若不能伤人,则内力就会反噬自身。” 沈轻舞道:“不错,‘天魔噬魂’运功的时候,周身真气护体,万难突破,只有小腹一处破绽。所以,想要赢我,就必须在我一运功的时候,就出手制住我的下腹‘气海’穴。” 悟须沉吟道:“你把‘天魔噬魂’弱点这样告诉我,等于明日一战你必输无疑,且内力反噬的后果,只怕你也承担不起。依我对陈公子的了解,他为人正直,绝不会行如此投机取巧之事。” 沈轻舞说:“所以大师你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你只要对他说是你想出来破解我武功的办法就行了。” 悟须摇头叹道:“你这样,等于要他亲手杀你,事后,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沈轻舞却并不回答,反问道:“大师你当年背弃狱主,将她囚在崖狱之时,你内疚过吗?” 悟须闻言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却听沈轻舞又道:“我知道明天一战关系重大,如果他不能赢,会觉得连累了天下武林福祉,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悟须道:“然而你这么做,他又能承受的起对你的内疚吗?” 沈轻舞淡淡一笑,言语间已是泫然欲泣,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他不会内疚的。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何况毕竟他爱的人已不是我。”说罢,掩面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喜欢本书的朋友,求个推荐和收藏。有评论的来个评论吧,谢谢了。长评的有奖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回 蝶舞三战陈玄生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拜别悟须大师。径自回到冥狱阵中,一夜无话。第二日正午一到,当莫汐颜率冥狱三千子弟来到少林寺时,十大门派之人却是一个不见。沈轻舞正自奇怪,忽听得一声炮响,少林寺山门大开,悟须大师当先而行,各派掌门紧随其后,群雄在广场北向面南一字排开,熙熙攘攘地也站满了一角,只留中间一块偌大的空地。其时云开日朗,纤翳不生。向北望去,遥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沈轻舞跃众而出,长裙拂地,衣带飘风,剪水秋瞳四下一扫,朗声道:“今日小女子代狱主出战第三阵,哪一位英雄前来赐教?” 此时山风甚大,少林寺前广场更不下百丈,但沈轻舞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话音甫落,只见陈玄生身着蓝衣长衫,手执狭锋长刀,缓步而出,在沈轻舞面前站定,心念电转,也不知是何滋味,一时想起昨日答应叶伊人的话,一时又想起此前和沈轻舞相处的点点滴滴,谁知造化弄人,两人相遇相爱,却又转眼相离,今日竟至刀剑相向,不由得暗暗一叹,忙收敛心神,朗声道:“在下陈玄生,特来领受姑娘高招。” 沈轻舞缓缓抬头,怔怔地瞧了他好一会子,似是从未见过此人,要将他从头到脚全都印在心里一般,心中直想:“今日已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这个人了。我定要好好瞧个清楚,将来带到地府里去,只是不知悟须大师将我昨夜的话告诉了他没有。嗯,此战关乎少林寺百年基业,他定不敢掉以轻心,必定已经和玄生说过了。”许久才道:“好,咱们便比划比划!”提起长剑,划了个半圈,斜斜向陈玄生刺去。 陈玄生挥刀挡开。长刀下撩,翻转反上,施展的正是“降魔刀法”中的精妙招数,这“降魔刀法”源自东瀛,虽经悟须大师修改,但刀意未动,其用法唯以身法为要,儇路超距,眼快手捷,诱而杀之,惊而取之。竟与沈轻舞的“噬魂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时施展开来,但见一个两人蓝衣长衫,闪转腾挪,一个粉裙飘飘,攸忽进退,都是一沾即走,好似蝴蝶一般,蹁跹不定,偏偏出手招式俱是奇诈诡秘,人莫能测。群雄一个个看得目眩神迷,却也心惊肉跳, 二人这一交上手,转眼间已斗了数十招,沈轻舞见陈玄生“降魔刀法”精妙非常,往往一刀斩至,后头还藏着两三招杀手,若是举剑相格,势必为他所趁,只得仗着“魅舞”身法闪避,不由也是悚然心惊,暗道:“我的‘噬魂剑法’已兼取了数家剑法之长,又得狱主指点修正,当世能接我剑招之人已没有几个,便连全真派复阳真人这等武学大家也已斗我不过,但玄生昨日之前还接不下我一剑,今日竟已能和我斗个平手。看来‘降魔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而陈玄生却更是甘苦自知,他的刀法本就是初学乍练,无法做到挥洒如意,每次出手之际,都要想上一想,许多“降魔刀法”中的厉害杀招都无法使将出来。而沈轻舞的长剑却是变幻莫测,快若闪电,每每从你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一剑递至,让你防不胜防。不由得暗叹:“沈轻舞的剑法如此厉害,我便是全力施为,也未必是她对手,还谈什么饶她性命?” 如此又过数十招,沈轻舞渐渐也发觉,无论陈玄生的刀势多么奥妙凌厉,却仍是稍嫌凝滞,在刀意上差了少许,无法达到横行疾斗,飘忽如风的境地。心想:“玄生毕竟初学乍练,只重招式,轻忽刀意。此时我要胜他,也已不难,只要数招之间,便可取他性命,但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今日之战,两人中终有一人要横尸当场,反正你已和伊人师妹海誓山盟,情定一生,我又何必再活在这世上?” 心念至此,剑法忽变,已是运起了“天魔噬魂”。这一下当真是天地色变,似乎就连场中的空气也骤然冷了几分,陈玄生先前只觉沈轻舞身法飘忽如风,剑式奇诡绝伦。此时竟有厉鬼亲至之感。场上群雄,登时耸动,个个胆战心惊,神不守舍,俱想:“这究竟是何武功,竟如此鬼气森森,此女子是鬼是人?” 陈玄生也是悚然心惊,暗道:“是了,这一定便是‘天魔噬魂’的心法。”蓦地只见沈轻舞剑势一展,竟幻出重重叠影,跟着一剑快若电闪雷鸣般递出,剑尖之上竟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红芒。 场中群雄一见,登时齐声惊呼:“剑芒,剑芒!”只见沈轻舞浑身鬼气大盛,剑芒大盛,和着长剑向陈玄生胸口刺来。 陈玄生凝神看去,果见沈轻舞周身真气环绕,守御得严严密密,只小腹一处空门,却是转瞬即逝,不由得暗想:“幸亏昨夜悟须大师事先告知,她这‘天魔噬魂’的破绽所在,否则这等如光似电,鬼哭神嚎的剑式之下,所有人见着均已吓得魂飞魄散,如何还能找得到她的罩门所在?”当下便要一刀刺去,却又蓦然想起:“我已答应了伊人,要饶她一命,这一刀刺去,沈轻舞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此处,这一刀刺出三分,便时攸然收回,只见陈玄生左手疾出,食指疾点,指向沈轻舞小腹“气海”要穴。 沈轻舞见他一指点至,惨然一笑,暗道:“看来悟须大师终是没忘了我昨夜的交代,将这唯一破绽告知于你。唉也不知将来你和师妹厮守一生,举案齐眉之时,是否偶尔还会想起我?想到我今日为你而死之时,又是否能流下一滴眼泪?” 恍惚之间,她仿佛竟看到了陈玄生和叶伊人大婚之时,宾客满室,一双璧人盈盈下拜,众宾客齐声道贺,其时百花齐放,灯树千照,花焰七开,七彩祥云萦绕天边,仙女凌空飞舞c奏乐散花,天上人间无不喜悦又仿佛看到数十年后,那时自己早已成了一杯黄土,埋于青山碧草之间,而陈c叶二人也已是白发苍苍,坐在满堂儿孙之间,和他们说起年少时闯荡江湖的所见所闻,也许直到那时他才会提到自己,却又不知是否能换得他一声轻叹? 这一瞬说来话长,但当时却是眨眼间之事,沈轻舞一剑递出,虽是直至陈玄生心口要害,但她深知,只要他一指点中自己“气海”穴,“天魔噬魂”一破,内力反噬,自己这一剑竟然伤不了他。眼见得陈玄生一指点到,忍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但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陈玄生一指正正戳中沈轻舞小腹“气海”,但这一指却如中败絮,指上所蕴含的内力霎时间无影无踪。而沈轻舞的快剑却仍是疾若闪电,已然刺到了他的胸口。 这一下不但陈玄生怔住了,便连沈轻舞也由不得一愣,心道:“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明明点着了我的‘气海’穴了么?怎么我的‘天魔噬魂’竟未破去?”电光火石之际,忽地暗叫一声:“不好!”但她的剑式奇快,此时想要抽剑后撤,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噗”地一声,竟从陈玄生的胸口由前至后刺了一个对穿。 陈玄生蓦地只觉胸口一凉,跟着一阵剧痛袭至,不自禁地连退数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沈轻舞的长剑竟然已插在了胸口,剑柄犹在不停地颤动。 这一下变生不测,不但沈轻舞怔在了当场,便连一直在旁观战的叶伊人也仿佛吓得呆住了,几乎在场的群雄个个都面面相觑,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陈玄生直挺挺地向后就倒,忽听得叶伊人大喊了一声:“玄生哥哥!”快步抢上,伸手扶住,一探他的鼻息,竟已气若游丝,命在顷刻了。 叶伊人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一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地转过头,对沈轻舞大喊道:“师姐!你你也忒狠心!我我”“我”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下去,眼泪不觉间早流了下来。 沈轻舞嗫嚅道:“师妹”刚想要分说几句,却又发觉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叶伊人也是全不搭理她,只转头凝视着陈玄生,用手捂着他的伤处,道:“玄生哥哥,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疗伤。我们去求林神医,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人治好你。”说着抱着陈玄生,迈步下山而去。 沈轻舞直愣愣地看着她们远去,心中一片茫然,实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自己是否尚在人间。也便在此时,只听场中爆出一个“哈哈哈哈哈”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群雄回过头,这才看到莫汐颜在长笑声中站起身,缓缓走上前来,道:“悟须,你没想到吧?终究还是我赢了。” 悟须脸色一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一战,确是狱主胜了” 却见莫汐颜笑容一敛,转过头,对沈轻舞道:“我早知你对他必定放不下情,下不去手,可‘天魔噬魂’若不伤人,势必自伤,我不能见你自绝生路。所以我在传你‘天魔噬魂’之时,才故意把假的破绽告知于你。” 沈轻舞听到这里,胸口便如给大铁锤重重打了一下,霎时间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定。却听莫汐颜又道:“无论如何,如今你已亲手将这负心薄幸之人刺于剑下,亲手结束了你这一段孽缘情债。痛定之后,当能有所觉悟了。你会怪我欺瞒于你么?” 沈轻舞早已听得痴了,心中直想:“他死了他死了玄生死了是死在我的剑下终究还是我亲手杀了他” 莫汐颜转过头,又对悟须道:“轻舞昨夜来找你之事,我又如何不知?天下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倘若你不将这破绽告知于这个人,也许他还不会死的这么快,但即便轻舞不说,以这陈玄生半吊子的‘降魔刀法’,又能逃得过‘天魔噬魂’之手么?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今日都该当你少林俯首称臣。” 悟须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老衲无话可说。只是狱主,你想要的凤雪鸣,如今已不在我少林寺,请恕老衲无法将之交给狱主了。” 莫汐颜笑道:“凤雪鸣么?我早已知道了。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难道你以为,我此上少林,只是为了这青竹碧箫么?” 悟须道:“难道狱主千里迢迢,远征少林,还另有目的?” 莫汐颜道:“你说的不错,当日我们定下三战之约时,我曾说过,我若胜了,便要你回答我一句话,不知你这少林方丈,堂堂掌门,如今自己说过的话还记不记得?” 群雄听到此间,俱不由得一脸茫然,有的想:“冥狱兴师动众,围攻少林,难道抢夺凤雪鸣还在其次?看莫汐颜这个样子,难道让悟须大师回答那个句话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有的又想:“却不知她要问的究竟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问题,竟要堂堂一代魔枭花这么大的力气?” 悟须一怔,道:“老衲说过的话,自然记得。” 莫汐颜道:“好!这句话,当年我曾经问过你,可你却怎么也不肯回答于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还要问你同样的话。” 悟须脸色一变,道:“却不知狱主要问什么?” 莫汐颜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我要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c惊骇c鄙视c愤怒c恐惧c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原来南宫离当年和莫汐颜的情事,知之之人甚少,又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知情的人俱早已不在人世。他出家以后,领袖正道,江湖中人向来只道悟须大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和冥狱的一代魔头做出这毛病? 过了好半天,纷扰中才渐渐停歇。大伙儿纷纷齐刷刷向悟须大师看去,只见他枯槁似的面容此刻竟完全垮了下去,眉宇间虽仍是毫无波澜,但脸色已苍白得不像是人,也不知为何,竟是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而莫汐颜一语既出,也便再不言语,只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的嘴唇。这一刻,谁也不会想到,名满天下的一代魔枭,素来傲视群雄,目下无尘的“星月仙子”,眼神之间,竟然已满是希翼与期待的神色。见他半日不语,又加问了一句:“哪怕仅仅只是一刻!” 沉默,仍旧是死一般的沉默在广场之中弥漫,静得简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正如谁都没想到堂堂少林掌门方丈竟和魔教女魔头有情一样,大伙儿更没想到的是悟须大师为何迟迟不肯回答。又不知过了许久,就在群雄俱又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之际,悟须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推荐一下依稀如梦大神的新作《万里江山为玉狂》,小伙伴们都去看看,尤其是喜欢古言的朋友。那才是真正的古典文学,古香古色,绝对给你不一样的体验。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看作者妙笔生花,如何演绎。 拱手河山讨你欢,红楼一梦续前缘。 卿本薄命为谁痴?百转只为半世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回 衔悲畜恨何时平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剑伤陈玄生,胜出第三阵。悟须大师无奈之下,只得向莫汐颜道出凤雪鸣已然失窃的事实。不料莫汐颜对此浑不在意,只问道:“我要你认认真真回答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仅仅是一刻?” 群雄骇然惊呼之下,悟须大师却是沉默不言,似乎全然对周遭传来的议论之声充耳不闻。过了良久,才缓缓起身道: “没有。” 这两个字虽是吐字极轻,却字字重若千钧,更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更是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 莫汐颜浑身一颤,整个人如坠深渊,脸上已全然没有了血色,一双如雾似水的眼眸只死死地盯在悟须大师的脸上——尽管这张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形如枯槁,然而她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便只是那么死死地看着,仿佛非要从这张脸上找出些微的波澜。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对面这张早已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之上根本是静如死水,古井无波,平淡地连一丝一毫的情绪也看不到。 “南宫离。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一句话,等了多久?”莫汐颜颤声而言,语气浊得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她的神情也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仿佛心也在一分一分地变冷,“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前,当你从我的手中骗去凤雪鸣的时候,我便问过你这个问题,当时你没有回答。这十五年来,我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问你要一个答案。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永远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能亲自来问,只能自己带着三千子弟亲自来问!今天你终于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今天你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十五年的等待,我得到的,还是早在十五年前就猜到的结果!” 她说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着,却是句句诛心字字泣血,宛如一个一个疾雷,直震得在场每一个人呆若木鸡,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心下均想:“想不到冥狱狱主一代魔枭,终也难逃一个情字,此番大动干戈。燃起烽火连天,搅动整个武林,竟然只是为了得到一句话。” 却听莫汐颜又道:“而你又知不知道,当年我甫入圣教,受尽正道追杀。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过了我最有希望最充满憧憬的几年?可最终也是你把我亲手送进了崖狱。” 悟须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忏悔。” “忏悔?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和我说这句话。”莫汐颜惨然道:“当年你骗负我,伤我囚我,而我可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你就不应该忏悔?”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杀我,我不怪你。我们正邪殊途,我既然选择了爱你,便自知终难免有此下场。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我有没有过真心,可你就是不回答!就是不回答!” 悟须叹道:“往事如烟,镜花水月。你又何苦执念于此?岂不闻生死涅槃犹如一梦,如一梦故,当知无喜无念c无来无去c无得无失c无取无舍c无作无止c无能无索,一切法师,也无由义故,无由虚妄,是名大涅槃。可惜所做皆枉然,皆由无始贪嗔痴,重生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所做诸罪,今皆忏悔。得作诸罪,我原自修,誓不愈它,一切罪生。” 莫汐颜道:“执念?不错,我的确是执念了。为了问你要出这句话,我挺过了崖狱之下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挺过了炼化天蚕丝时万刃穿心的痛苦。脱狱后这五年来,我费尽心机建立冥狱,重兴圣教,为的就是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亲耳听到你的回答。” 悟须淡淡道:“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莫汐颜抬首向天,任凭烈烈山风吹干眼里最后一丝泪花,曼声吟道: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吟罢,又道:“想想真是可笑,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奇迹,等着有一天你会告诉我:‘其实你是爱我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我苦等了十五年,等到的还是‘没有’这两个字。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我果然还是错了,老天早已对我无情,我不该抱着万分之一的幻想。事已至此,我莫汐颜又夫复何言?又夫复何言?夫复何言!”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由低到高,到得后来已仿佛九幽地狱的呼喊。当她重新低下头的时候,眼睛里已是一片冰冷。 “既然老天对我无情无义,我也不需要留情。”莫汐颜冷冷说道,这一刻她终于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一代魔主,“冥狱弟子听令!” 随着一声令下,冥狱三千子弟尽皆站了起来,只听莫汐颜又道:“今日血洗少林四院三十六房!少室山上下,鸡犬不留!” 言毕,皓腕一翻,素手轻抬,冥狱十殿狱众摆开阵型,各取弓弩刀剑,毒水机关,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压了过来,但见赤c橙c黄c绿c青c蓝c紫c粉c彩c白,一殿一阵,阵阵井然有序,暗合攻守。声势之雄,法度之严,较之战阵亦不遑多让。 群雄不禁勃然变色,萧瑾贤厉声道:“莫汐颜!你要干什么?” 莫汐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干什么?今天,我不铲平少林誓不罢休!” 也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道号:“无量天尊!”接着一个道者打扮之人,大袖飘飘,骑驴而来,背负长剑,腰间挎着一个酒壶,虽是一身邋遢,满头鹤发乱糟糟地也不梳理,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看上去像是宿醉未醒,整一派酒徒醉鬼的模样。 不料莫汐颜一见此人,却是不禁勃然变色。正要开口,却见无极真人等武当诸侠早已抢步迎上,躬身下拜,道:“武当弟子,恭迎掌门人。” 此言一出,群雄动容,均想:“原来他就是天机道长。素闻他云游四方,侠踪难寻,想不到今日连他都来了,看来果然是天佑正道,今天是有救了。” 只听天机道长微微一笑,伸手虚抬,道:“贫道早就说过,咱们修的是道法,方外之人,何必讲究这么多礼数?快起来,快起来。” 武当众人齐声应是,一一起身,却见天机道长旋即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一名弟子手中,道:“走了这大半日,口渴得很。静虚,你下山去,帮我打二两烧刀子。” 那小道士接了银子,急忙下山就去,却听天机又道:“记得要打十年以上的的三锅头汾酒!” 说罢,又回头对无极真人等道:“静虚这孩子不错,这‘梯云纵’轻功是大有长进啊,我话都没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看来师弟调教有方啊。”说得无极真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赔着笑,颇为尴尬地站在那里。 莫汐颜微微冷笑,道:“天机,你也来趟这一趟浑水了?” 天机道长转过头来,似是这才看见她一般,忙笑着迎了上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冥狱狱主‘星月仙子’莫汐颜大驾光临少室山。狱主几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真是越活越年轻啦。有什么驻颜秘术,还请多指点指点贫道啊。你看看我这,哎五十不到,早生华发。唉老啦老啦” 莫汐颜冷笑道:“我哪有什么驻颜秘术?你们道家不是说‘道法天地,无为而治,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么?想是道长平日不修无为之道,却喜插手江湖纷争,俗事想的太多,所以才老得快吧?” 天机道:“狱主此言差矣,贫道闲云野鹤,向来不理人间俗事,只是今日偶游至此,特向故人讨上一杯酒喝。”说罢,瞥了虚素秋一眼。 便只这一眼,已是鹰瞵鹗视,如电如炬。虚素秋顿觉得身边所有的光线都暗淡下来,当下不敢怠慢,忙迎上前,道:“道长既要斗酒,晚辈敢不奉命?不过眼下尚有些许纷扰缠身。身既不净,心自不静,心若不静,喝起酒来便好生无趣,道长方外高人,晚辈又岂敢因世俗小事扰了道长雅兴?待得此间事了,定当奉陪道长大醉一场。”言下之意,自是请他莫要插手冥狱与少林的恩怨了。 天机道长哈哈一笑,道:“数月前与大祭司剧饮千杯,实是生平第一快事,大祭司酒量如豪,让人好生佩服,贫道平素也自问酒量不错,竟还不是大祭司的对手,想来真是心有不甘。今日既是有缘再见,自当再向大祭司讨教一番。” 他虽绝口不提虚素秋在酒中暗下“十香软筋散”之事,但虚素秋何等聪明之人,这“讨教”二字的意味,又如何听不出来?不由得脸色微变,暗想:“我当日在酒中所下‘十香软筋散’足够十个人昏迷半月有余,想不到这老道不过数日便已恢复如常,天机道长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难怪能和狱主并称当世。” 正要开口答话,却听天机道长又道:“至于此间些许俗事”言及至此,四下一扫,笑道,“些许俗事,大祭司又何必忧心?待贫道为你一一料理便是。” 说罢,也不等虚素秋回答,径自走到场中,团团一个四方揖,道:“今日这么多英雄齐聚与此,实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事,大伙儿和和气气地坐下来,或是天南地北谈古论今,亦或把酒言欢共叙桑庭,岂不大大的美事?为何偏偏要兵刃相向?这刀剑乃是凶器,动之有伤天和?岂不闻道法无为,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还不如大伙儿一齐放下兵刃,共谋一醉,逍遥自在,超越人间困苦,岂不更佳?贫道不自量力,想做个和事佬,请你们双方罢斗,止息干戈。” 悟须道:“老衲本就无意与狱主为难。这件事情老衲说了不算,一切还要看狱主的意思。” 莫汐颜冷冷道:“这么说来,你是定要插手此事了?” 天机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夫唯不争,故无忧,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故知足之足常足。贫道不知狱主何以如此大动干戈,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狱主看在贫道的薄面之上,高抬贵手,放过一寺僧众,如何呢?” 莫汐颜沉声不答,心下却在暗自筹画,她素知眼前这道士虽是嬉皮笑脸,混插打科,全无半点正行,但一身艺业之高,实不在自己之下,一手太极剑法比之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犹有过之。少林c武当素来同气连枝,他若与悟须联起手来,自己今日就是以一敌二的局面。实无半点胜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心道:“看来今日之事,只能就此作罢了。只日后定当想个什么办法分化二人,先灭少林,再诛武当。”嘴上却说:“既然天机道长开了金口,我冥狱岂敢不买道长的面子?不过悟须你给我记着,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下一次再见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着扭头便走。 堪堪经过沈轻舞身边之时,见她仍是呆立当地,仿佛已对身遭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莫要怪我狠心,你欲断难断,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顿了顿,又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应该知道,正邪不两立,你们始终不会有结果。与其拖拖拉拉的,不如一剑而决,难道你要搞的最后和我一样才甘心么?何况我也看得出来,他的心早已不在你的身上。”说罢,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冥狱众人紧随其后,片刻间便如潮水一般地退了个干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回 说情说意说别离 书接上回,且说莫汐颜被悟须一句“没有。”所激,正要血洗少林,却不料天机道长翩然而至,自恃二人合力,自己不是对手,只得翎羽而归。却不料走了没多久,那天机道长却是脸色一白,踉跄一步,竟然险些倒在了地上。 悟须大师连忙抢步上前,伸手扶住,问道:“道长!你这” 天机苦笑道:“我中了虚素秋那小子的‘十香软筋散’。” 悟须一惊,暗叹道:“天机道长好深的内功,他内伤未愈,余毒未清,竟然装得恍若无事一般,连我都给瞒了过去。”忙问道:“道长,你的伤不碍事么?” 天机道:“老道是不中用的了,我中了‘十香软筋散’,浑身没半点力气。得知冥狱围攻少林,这才不得已,拼着全身功力,逼出了毒,终究也没干净,就算延得数年老命,但毕生武功已毁于一旦。老道我如今只是个糟老头儿,再也没半点功夫了。” 一语既出,群雄大惊,无极真人更是骇然失色,道:“师兄,这这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还要执掌武当门户。方丈大师手中还有‘十香软筋散’的解药” 天机暗叹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师弟,已经晚了,你也勿需介怀,贫道方外闲人,生平只是好酒,武当之事,多亏了师弟居中维持。这掌门之位,是早该传给你的。” 无极真人闻言大惊,道:“这师兄,万万不可。” 天机郑重道:“我武当一脉,始创于元末张三丰张天师之手,历经百年,放有今日的兴旺。眼下江湖不靖,武林多事,冥狱妖孽为祸天下,对我正道诸派都是虎视眈眈,当此危急存亡之秋,难道你要看着武当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不成?” 无极真人忙道:“不,不,师兄,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心中也知传位之事实是情非得已。 却见天机道人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北向躬身,又道:“祖师爷手创武当,传到弟子手里,弟子无德无能,不能光大我武当一脉。今日事急,弟子不得不卸此重担,将掌门之位,交托师弟无极。”说着,从背后取下长剑,又道:“师弟,你跪下。” 无极真人依言跪下,天机道长拿过剑,高举过头,又郑重地交在他手中,道:“这是我武当掌门自开山祖师张三丰张真人以来,历代相传的真武剑,现交到你的手上,从今日起,你就是武当第五代掌门人。祖师爷在天之灵,必会福佑你匡扶正义,光大武当,造福武林。” 无极真人惶惑无已,接过真武剑,问道:“师兄,我我我只怕我武艺不济,德行威望不足,辜负了师兄重托。” 天机道:“事急从权。如今冥狱大敌当前,这副担子,武当上下,除了你,还有谁能挑得起来?” 无极默然半晌,心中只觉不妥,暗想:“师兄忽然传位,忽然叫我做掌门,这真是从何说起呢?我又何德何能,能扛起这副重担?”但眼见师父伤重,不能更增他烦忧,他嘱咐什么,只得一切答应。又想:“如今只得暂且如此,他日师兄伤愈之后,我再将掌门之位交还师兄便是。” 天机吁了一口长气,脸现疲色,神情甚是欢喜,道:“了却了这等大事,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悟须道:“道长临危传位,所托有人,保全了武当香火,使我正道不失臂助。真乃大智大勇,老衲钦佩之至。” 天机哈哈一笑,道:“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正好闲云野鹤,周游四方,再无可挂怀之事。真是悠哉幸甚也。” 悟须叹道:“道长胸襟豁达,真是我辈楷模。” 天机笑道:“老道我心肠虽热,但事到临头,不达观也不成了。”说着,忽又想起一事,脸色一变,道:“我听闻此次十大门派齐聚少林,是忆华庭一个一个通知的?” 悟须道:“不错。” 天机左右一顾,问道:“他人呢?” 悟须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愣,道:“方才还在此间,怎么怎么” 天机略做沉吟,道:“此人心术不正,武林中多桩公案俱与他有莫大干系,此次冥狱大举围攻,我怀疑此事另有蹊跷,当日我曾委托‘两江大侠’陈天啸的公子陈玄生前往青湖,揭穿他的真面目。后来听说反累得陈公子蒙受不白之冤,可有此事?” 群雄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中均是一叹,暗道:“原来陈玄生当日大闹青湖,独闯忆府婚宴,果真是受天机道长所托。”跟着又是一惊,心想:“可忆华庭也是正道翘楚,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素来侠名远播。难道他真是北元奸细?可天机道长从不无中生有,他若没有证据,不会诬陷别人的啊?” 只听悟须道:“却有此事。陈公子少年英侠,急公好义,原是个正人君子,老衲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向天下英雄为他做个鉴证:当日徐c周二位英雄出事之时,陈公子确因私事不在家中,至于他的去向,老衲已然知晓,只是不便公开。陈公子陈公子唉”说着叹了口气。 天机道长忙问:“方丈大师为何叹气?” 悟须只得将自己传刀陈玄生,令他出战沈轻舞,却不慎为沈轻舞所伤,命在旦夕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后来,那位叶姑娘便扶了他下山而去。想是寻访名医为他疗伤去了。只是他伤势如此之重,只怕只怕”摇了摇头,便没再说下去。 天机也不由得感慨不已,群雄听到少林c武当两大掌门齐齐为陈玄生作证,对于当日之事,便有天大的疑惑,此时也不得不信了。想到他行侠仗义,力挽狂澜,独战魔女,扶助少林,却终落得个身陨命丧的下场,均是心下黯然。 正感慨间,忽听得有人道:“沈轻舞。你这妖女,戕害忠良,如今还敢站在这里,今日定要你难逃公道!” 一言既出,群雄纷纷响应,个个摩拳擦掌,只那沈轻舞却仍是痴痴地呆在那里,仿佛完全不知周遭所发生的一切。群雄慑于她的诡秘快剑,又亲眼所见‘天魔噬魂’那般的神鬼同泣的威势,一时倒无人敢上前动手。 只听悟须朗声道:“沈姑娘虽剑伤陈公子,但比武较技,原已说好生死各安天命。咱们若是此时动手和她过不去,和冥狱这等邪魔外道又有何分别?何况莫汐颜诡计多端,此时虽然退走,必定心有不甘,难保不会再生事端,咱们还是先行回寺商议对策。”说罢,引着群雄退入寺内。 群雄这一退走,霎时间广场上已是空空荡荡。 但若说空无一人,倒也不全对。因为偌大的寺前广场之上,其实还有一个人,仍呆若木鸡地站着。 此时天色阴瞞,苍穹上黑云翻绞,电走金蛇。不时传来沉闷的滚雷之声,仿佛车轮碾过冰辙,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爆炸声。一阵烈风刮过,吹得人浑身起栗儿。她呆呆地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猛地里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广场上静悄悄的,竟没一个人影。只剩下满地的纸屑,此外帽子c披风c外衣c衣带等四下散置。被风吹得到处都是。不由得暗思:“人都哪儿去了?怎么大家都走了吗?狱主呢?伊人师妹呢?玄生呢?” 这个人自然便是沈轻舞了。自从那电闪雷鸣般的一剑贯穿了陈玄生心口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了自己的剑下,仿佛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如同丧魂落魄,又如提线木偶,满脑子就只剩一个声音在喊:“他死了他死了是我是我亲手杀了他” 尽管她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要杀了他,结束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可当她真的把长剑插进他的胸口时,才发现这一剑竟是将她的整颗心也钉死在了那里,浑身空落落的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后头又发生了什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直到此刻人去场空,仿佛整个天地间唯独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猛然惊觉,蓦然间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天地虽大,却没一人关心自己安危,玄生是已经死了,伊人师妹只怕也不会再原谅自己,师父是早已竹她出了门墙,虽以狱主待她之好,也对她弃之如遗。一念至此,顿觉天下之大,自己已无处可去。只呆呆地站着。 忽地又是一个炸雷,瓢泼的大雨便直泻而下。豆大的雨珠瞬间便将她全身淋了个通透,四周的电闪一接着一个,照得整个广场直若白昼,四周翻江倒海地一片风雨。沈轻舞抬起头,任凭无尽的风雨迷湿了眼睛,心中一片迷茫,只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难受。又仿佛有滔天的恨意想要发泄,却连自己该要恨谁也不知道。 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多久,风雨似乎渐渐地有些小了,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头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雨伞,僵硬地转头一看,原来却是虚素秋打着伞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不是已经跟着狱主走了吗?”沈轻舞冷声问道,“又回来做什么?” 虚素秋道:“我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 沈轻舞漠然一笑,道:“不放心我?我有什么好让你放心不下的?该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我已经赢下了决战,亲手杀死了陈玄生,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虚素秋道:“沈姑娘,其实狱主这么做虽是狠心,但却也实实在在是为了你。” 沈轻舞道:“我知她是为了我,也知道我注定要和陈玄生断绝关系,我并没有怪她。” 虚素秋悠悠一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才是,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我一直痴迷武道。”他说,“虽从未尝试过人间情爱,但有些事,我想我能够懂你。” 沈轻舞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只听虚素秋又道:“沈姑娘,你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什么正邪黑白,什么是非对错在你来说都是过眼烟云。你真正在乎的,只有你愿意在乎的人,无论他是正,是邪,只要你认定了他,就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或许是吧。”沈轻舞茫然应道,眼神仍旧是没有一丝的焦距。 却听虚素秋又道:“可是这个人,却并不一定能够如此对你。” 沈轻舞听得此处,不禁怔怔地痴了,口中喃喃低吟道: 曾经一思泪断肠,无语处,问何望。 千寻烟波,相逢最渺茫。 芦管晓吹夜不禁,月空照,孤影长。 年来得此苦与伤,欲相弃,心如霜。 相思难尽,日日萦我窗。 天共水色飘雾时,朝霞在,梦中央。 歌声若断若续,音调酸楚,犹似弃妇吞声,更胜冤鬼夜哭。 却听虚素秋道:“不错,相思血泪。但你想过没有,其实你从一开始便错了。” 沈轻舞道:“我错了?”像在问他,也像在问着自己。 “你错了。”虚素秋摇头道,“但你已经付出了许多,你便会觉得不值,你总希望他也能这样对你。” 沈轻舞嗫嚅道:“不错,他若能有半分如此待我,我沈轻舞这一生,也不枉了。” 虚素秋道:“可是他永远不会如你对他那般,一门心思只是为你——哪怕你要杀尽天下人,他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挥刀,哪怕你要火烧京师,他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放火,所以——你错了。” 沈轻舞暗叹道:“两生两世,我心心念念只是为了玄生,难道我真的错了?”口中却道:“你不明白的,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总会遇到这样一个,因着某个笑容,某句话,你留了心,然后驻足观望,随后在心底扎了根,不但占满了你整个心房,更仿佛全世界的灯都只为他一人而亮。” “我虽没经历过人间情事。”虚素秋道,“可我却能看得出,你所追寻的,你所坚持的,是破灭的情爱。你所向往的,你所憧憬的,是虚幻的未来。” 沈轻舞呢喃着重复道:“虚幻的未来?” “不错。只是海市辰楼的梦想。”虚素秋斩钉截铁地说道,“梦想之所以完美,就在于它不会被实现,正因为不会实现,所以它才永远完美。沈姑娘,那终究只是个梦想,它不会真正存在。” 沈轻舞低下了头,喃喃道:“真的,不存在么?” “不存在。”虚素秋摇头道,“在遥远的波斯,曾经流传过这么一个神话:所有人本来都是双体的,却被神以利斧劈开,所以大家都在找另一半,找错了就很痛苦,但找对了则可相守一生。那天在舞月台上,我看得很清楚,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了有缘无分。你的那位陈玄生,他所追求的,永远都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黑白分明,循规蹈矩。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可你不是,从你的内心,从来以为世间本无正邪,黑白都是同源之水,就算你能一时为他改变,那也不是出于你的真心,而是出于一种不甘。” 沈轻舞侧过脸,看着虚素秋,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 “出于不甘?是这样吗?”她问。 “正是,你不甘心的,并不是失去他这个人,而是你自己所付出的情爱。”虚素秋一字一顿道,“这并没有错,圣人云:‘吾欲所给,彼已所有,然吾心之所求,力之所给,岂非望彼之乐长久?是故彼之平安喜乐,孰我给而非我给,孰可待而非可待,皆轻也,而重者为:吾之所念所想,岂非彼之乐耶?而得乐之所途,何人所予,皆微不足道。’但那是圣人,而我们只是凡人。” 沈轻舞呐呐道:“只是凡人?” “正是,我们都只是凡人。”虚素秋叹道,“能做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再看到他时,只要他能开心,我便觉得欣慰。’——能做到那般超然之人,只能是存在于虚幻飘渺之中的圣人。而我们都是凡人,这个世上,又怎会有这样的凡人——谁又能眼噙热泪,而看着自己深爱之人在别人的怀抱之中缱绻呢?” “所以我并没有错?”沈轻舞轻声问道,也是在问着自己。 虚素秋道:“你没有错。因为你也是凡人,而且始终还是一个我行我素之人。你心里装的最多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你自己。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今天换了其他的人死在你的剑下,甚至死在你剑下之人是你的师父,你会这么难过吗?” 沈轻舞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换了是我师父侍剑宫主,我会难过,会内疚,会悲伤,会痛苦,但不会如此绝望。” 虚素秋道:“你会绝望,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人死灯灭,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所以你已经付出的情爱,都付诸东流。可是你想过没有,既然一开始就错了,何不趁此一痛决绝,就此摆脱旧日的束缚呢?反正他已经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天下之大,难道当真再找不出一个值得你去托付终生之人吗?” 沈轻舞并不回答,只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虚素秋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正如狱主正如狱主当年,她选错了,付出了十五年的代价,换来的是什么?而且,我看得出,只怕这一生,她都走不出这个阴影了。可是沈姑娘,你还年轻,你将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难道你也要执着不悔的走上她的老路,和她一样下半辈子都活在痛悔之中?” 沈轻舞默然半晌,怔怔呆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他负心薄幸,我又何尝不恨?当时在医庐之中,舞月台上,我又何尝没想过一剑杀了他?可是我我” 虚素秋叹道:“你做不到,是不是?” 沈轻舞道:“你说的不错,也许是我太懦弱。可是有些事情,说起来明明好简单,可是做起来,却是好难好难。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每每到了最后的关头,却总是无法狠心刺得下去。” 虚素秋道:“你不是懦弱,你是善良。” “善良?”沈轻舞自嘲似的一笑,“若我也能称为善良,又怎会被师父逐出门墙,被正道中人称为妖女?更被玄生遗弃?我确实太懦弱,这是改不了了事实,你不必安慰我。否则的话,也不会直到今时今日,我还不走不出这个魔障。” 虚素秋柔声道:“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终于可以走出来了。” 沈轻舞茫然道:“我我真的可以么?” 虚素秋点头道:“定然可以。如果爱需要期待来生的话,只能是注定的缘浅情深。若是此生不够爱,那么就翻过这一页吧,不然怎可叫作错过呢?世间的爱,从来都是百转千回,真正随人愿的又有多少呢?我们都不是可以将就的人,所以会选择孤单的等待。我们不要别人的关心,是因为内心的扉门未曾为他们打开过,仅此而已。”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该放下了也该放下了”说着,扭头走进了雨中。 虚素秋急道:“沈姑娘,你要去哪儿?” 沈轻舞顾目四盼,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虚素秋忙道:“可是你” 一语未完,只听沈轻舞道:“我没事了。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跟着我了。有些事,你帮不了我,只能让我自己去承受。” 她一面说,一面转身又行。虚素秋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雨幕之中,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却听雨中又传来一句低声轻语:“以后就叫我轻舞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回 九朝古都今日游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下了少室山,重重吁了口气,顾目流盼,只觉天地茫茫,夜雨如瀑布,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信步走到山边,抬头一看,只见前方隐约可见似有一副石碑,待走近了看时,原来却是一幅摩崖石刻,上书: 倚马江湖载酒行,相逢一笑问曾经。 不求富贵眼边过,偏爱楚腰掌上轻。 长剑腾空燕双舞,碧萧吹响海潮音。 我今与君同义气,笑傲狂歌意未平。 沈轻舞看到这里,心中忽有所动,暗想:“倚马江湖载酒行,相逢一笑问曾经此时我已是孑然一身,真真是了无牵挂,何不登临山水,一潜胸怀?天下之大,又何处不可去得?”想通此节,顿觉心神一震,适意畅怀,当下寻得一处废弃的茅屋,暂做歇宿。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方醒,自觉精神健旺,瞥了一眼窗外,原来雨早已住了,便连身上被淋湿的衣物也已晾干,只是一日未曾进食,腹中却甚饥饿,寻思:“当寻个镇甸找些吃的,只是该去哪里才是?有了,此去不远便是洛阳,洛阳乃是数朝旧都,古迹甚多,风物极佳,且市肆繁华,不如且往洛阳暂行,游历一番,顺便垫垫肚子?”一面想着,一面略做收拾,转身出屋,望着洛阳而行。 到得洛阳城中,果见街市繁华,大大小小的店肆房舍沿着齐整宽敞的街道栉比鳞次的开着,其间人烟阜盛,耍百戏c打莽式的c测字打卦的c锣鼓c“马上撞”c小曲c滩簧c对白c道情c评话c打十番鼓的喧嚣连天且远非别处可比,真说的上天下第一形胜繁华之地了。 沈轻舞一路走,一路看,寻得一处酒楼,进店点了几样饭菜。谁知酒饱饭足,打算会钞之时,一摸身上,竟发现囊底无钱,腰间只一把随身长剑,简直就是一无所有。不由得面色微变,暗道:“坏了。身上怎么一文钱也没了,我记得明明还有几十两的。”旋即想起,自己下山走得匆忙,竟把褡裢拉在了山上。 店小二见她面色不对,一只手在怀里耽着,却也不着恼,反赔笑道:“姑娘可是找银子么?” 沈轻舞不禁脸上一红,自己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要吃霸王餐这种事情如何开得了口?但若是不吃霸王餐,眼下可拿什么会账?她素来颇自负美貌无双,丽质天生,从不佩戴什么金银首饰,此时便是要拿个东西典当也无法可想,难道让她堂堂一个剑慑群雄的一代魔女,“漫天花剑”沈轻舞沈女侠当众留下来刷盘子不成?但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虽说自己硬是要走,想来这些人也拦不住,但以武功行此下三滥的事又非正邪对决,你死我活的争斗,她自问还没掉价到这个地步。没奈何,只得赔笑道:“小二,嘿嘿,我若说回家拿了银子来付账,想来你也必不依吧?嘿嘿嘿,呵呵呵呵。” 那店小二张了张嘴,正待开口,沈轻舞唯恐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自己面上如何下得来?忙挥手打断了他,急道:“你们这还请不请帮工?” 店小二道:“姑娘,你” 沈轻舞忙又道:“你不用说了,你们这的厨房在哪?不过我可得先说好,这件事你不可以对外说。更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我来过这里。”语气虽是淡定,但说到这里,也是再忍不住低了头,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听店小二笑道:“姑娘莫急,账已经会过了。” 沈轻舞这一下当真又喜又惊,喜的是免了刷盘洗碗之厄,惊的是不知何人竟如此大方,忙问:“会过了?是什么人帮我付的账?” 店小二踌躇道:“这个还请姑娘见谅,那人说不能透露他的样貌,便连是男是女也不能说。” 沈轻舞这一下更奇,但一再追问之下,店小二却只是摇头不答,一时别无他法,也只得罢了。 刚出了店门,眼见天色已晚,想要找店打尖,但随即想到如今身无分文,无可奈何,只得往城外走,待寻个破庙权做安身,不料才走了几步。忽见一名店伴迎了上来,笑道:“姑娘可是姓沈么?” 沈轻舞道:“正是。” 那店伴道:“小店早已备下了上房。请姑娘随我来吧。” 沈轻舞秀眉一轩,奇道:“你怎认识我?” 那店伴笑道:“今儿早上有人嘱咐来着,说了沈姑娘的衣着相貌,叫小店里预备了房间。” 沈轻舞秀眉微蹙,问:“却是何人?怎生模样?” 那店伴赔笑道:“这个么那人给了好大的赏钱,嘱咐我不能透露他的样貌名姓,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小的。” 沈轻舞微微冷笑,暗想:“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讨好于我,又有何目的?”心念电转间,思得一计,乃道:“你们这个小店又脏又破,怎么住人?我来问你,洛阳城最大的客栈是哪家?” 那店伴赔笑道:“小店客舍简陋,倒叫姑娘见笑了。不过说到洛阳最大的客栈,却是城东的‘悦来’客栈,百年字号,童叟无欺。” 沈轻舞点了点头,问明了方位,便一路自寻了过去。转过几条街角,果见前头好大一家寓所,底下沿街三间铺面打通了,算是大堂。里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出入之人个个遍身绫罗绸缎,显是非富即贵。 沈轻舞暗道:“在这地方住上一宿,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你既讨好于我,断不会就此不理。我这便进去住他一晚,看你肉不肉疼,舍不舍得出来见我。” 当下迈步进店,四下一顾,店里人虽多,却都是些士绅商贾,江湖人物半个也没有。沈轻舞也不在意,高声对店家道:“掌柜的,给我一间最上等的客房,要典雅c干净的。”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留意,却仍不见有任何可疑之处。 店家虽见她孤身一人,打扮也并不奢华,但沈轻舞丽质天生,神采中自有一股傲然之意,却也不敢怠慢,忙一叠声儿招呼她住下。次日结算宿食,果然又是有人代付。沈轻舞心中暗暗称奇,却也不动声色,暗想:“瞧你能撑到几时。” 如此想着,便不再做理会,出门寻得店家雇了八抬大轿,自顾游山玩水,这洛阳城中名胜古迹甚多,龙门石窟c白马寺c白云山c老君山c鸡冠洞c龙潭大峡谷等数不胜数,沈轻舞一路浏览,或是指点风物,或是驱古遣今,倒也颇为得趣,便连日来郁结于心的闷气也解了好些。 然令人惊奇的是,此后一连数日,日日如此,不论她走到何处,逛到何地,皆早有人事先安排好一切用度,直若带了个管家跟随身边一般。但只要问及名姓样貌,商家却尽是支吾不言。 这一下弄得沈轻舞好奇之心大起,暗思:“这人好大手笔,难道竟是狱主?不,绝不可能。狱主何样等人?她若是真有事唤我,不是遣人相召,便是明明白白现身厮见,又怎么会如此扭扭捏捏,做这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态?此事蹊跷得很,我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变着法儿试探,甚至包了“悦来”客栈最豪华的“天”字号客房大半个月,又故意在全洛阳最豪华的酒楼“同庆楼”点了满汉全席,鱼翅燕窝,等摆了一桌,却只每样浅尝一口,便即吩咐退下重做,简直挥金如土,把个银钱花得如流水一般,那神秘人却是怎么都不肯现身。反倒是搅得全洛阳的客店酒楼c车马商行俱都啧啧称奇,还道来了个西域豪商,伺候得倍加小心谨慎。 沈轻舞见如此不是办法,也是不由得有些郁郁,苦思数日,又得一计。这日午后,她又在同庆楼胡乱海点了一通,也不甚吃,浅尝辄止,便走到柜前,正待喊店伴结账,却见斜角落里忽地抢出一人,不容分说地就将她拉到一边。 沈轻舞忙抬头看时,却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虚素秋。不由得秀眉微蹙,正要责他为何偷偷尾随自己,却见他此刻满脸惶急,拿着一张账单在沈轻舞的面前晃了晃,因道:“你你又点了这许多作甚?” 沈轻舞“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这几日都是你在暗中捣鬼,怎么,如今终于肯现身相见了?说罢,你偷偷地跟着我做什么?不是吩咐了你别跟来吗?” 虚素秋哭笑不得,道:“你走了之后,我便回了冥狱驻地,收拾收拾打算离去,谁知却发现你的褡裢拉在了那里,想你没带盘缠,俗话说‘无钱出门,寸步难行’。当时便想给你送去,又不知你去了哪里。我估摸着:这附近最大的府城便是洛阳了,所以特来寻你,还真是一找就着。只是只是” 沈轻舞问:“只是什么?” 虚素秋道:“只是你又吩咐我不得跟着。我若是现身与你厮见,你定要怪我,又怕你没银钱好使,思来想去,也只好这般行事,暗暗为你会钞买账。” 沈轻舞一噘嘴,嗔道:“哟,照你这么说,那还是我的不是了?” 虚素秋忙道:“在下绝不敢说姑娘的不是。只不过只不过眼下有个难处。在下实在是无法可想,只好现身来和姑娘商议了。” 沈轻舞奇道:“什么难处?难道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冥狱大祭司的?” 虚素秋咳了两声,颇有些尴尬道:“那个你身上可带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 沈轻舞闻言一愣,道:“我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若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用得着你来买账?” 虚素秋垂头丧气的嗐了一声,道:“如此,这可难办了。” 沈轻舞一愣,忙问道:“你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没钱了吧?” 虚素秋无奈地点了点头,沈轻舞脸色一白,追问道:“这怎会如此?我的褡裢里明明还有好几十两难道你自己身上,都不带钱的么?” “怎么不带?”虚素秋苦笑道,“你这几日吃着山珍海味,住着豪华上房,出入还要雇着八抬大轿,你那几十两银子哪里够使?便连我身上带的几百多两银子,也给你败个精光了。” 沈轻舞跺脚道:“那那你怎么不早说?” 虚素秋道:“这,姑娘吩咐在下莫要跟着,虚某哪敢现身出来和你分说啊。” 沈轻舞嗔道:“你不敢出来你你不敢出来现在又跑出来做什么?” 虚素秋幽幽一叹,道:“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再这么使将下去,便是我把当在这里,也不够你一顿饭钱啊。” 沈轻舞闻言,不由得也有些慌了,忙低声问道:“其他以后再说,眼下可如何是好?我我今天又点了一桌我还以为还以为这下还真有点麻烦了” 虚素秋长长地叹了口气,暗想:“只怕不是我麻烦,而是你麻烦了。”但这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只从怀中抽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方巾。上头似还有紫罗兰的香气,递到沈轻舞手中,道:“拿着。” 沈轻舞接过方巾,奇道:“你给我这个干嘛?这东西也不值钱啊?只怕还够不上我刚刚点的一壶酒钱。” “我知道值不上。”虚素秋苦笑道,“但我这也不是给你垫付饭钱的。这是给你用来蒙面的。” 沈轻舞闻言一怔,正不知他为何要自己蒙面,却听虚素秋忽地低喝一声:“跑!”接着展开轻功,竟然瞬间就溜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直把沈轻舞看得愣在了当场,霎时间顿悟了他的用意,暗道:“原来你是要我吃霸王餐啊?这这”“这”了半天,正没个了处,眼见得店小二笑容可掬地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这一下再也忍不住,拿起方巾,胡乱往脸上一按,施展开“魅舞”,一阵风似的从二楼直窜到了大街上,身法之快,甚至在对付最棘手的敌人之时,也从未见她使用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今天开始,女主要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国际惯例四大求:求推荐c求收藏c求订阅c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回 愁生计装鬼扮神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下了同庆楼,一路不敢多呆,径望着人少荒僻之处疾行。走得半日,见身后无人追来,这才略略放心,抬头一看虚素秋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不由得一阵无语,嗔道:“你我我真是真是”气断声吞了半日,却实在不知该怎样说他才是,自思了一回,脸上越发下不来,只得恨恨一跺脚,问道:“眼下可怎么办?” 虚素秋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忙劝慰道:“你别急,咱们虽是没了盘缠,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咱们学武之人”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要我去学那打家劫舍的强盗,还是要我做那飞檐走壁的蟊贼只管明说,用不着文绉绉掉书袋子。” 虚素秋一愣,忙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咱们圣教中人可做不出这等下三滥的行径,何况我还是教中的大祭司。我的意思是,咱们学武之人,怎能被一文钱难倒?” 沈轻舞急道:“那到底是要怎样?你倒是说啊。是了!难道附近有冥狱的分坛,可以去支点银子使花?” 虚素秋苦笑了一声,道:“洛阳这里离少室山太近,一向是少林寺的范围,我冥狱虽是势大,在此地也开不了分舵的,否则早让那些正道中人一锅端了。” 沈轻舞听他说得有理,自思了一回,不由得越发愁了,口中只道:“这也不是那也不行,眼下咱们都是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如今看来我是连‘悦来客栈’也回不去了——我还欠着那里的房钱没算呢难道今夜就要流落街头?” 虚素秋想得一想,道:“这个么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说着看了沈轻舞一眼,后头的话又吞了回去。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办法就快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虚素秋踌躇了片刻,只得低声道:“咱们可以拉个场子,打把式,耍两趟刀什么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沈轻舞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忙追上几步,一把拉住了,急道:“轻舞,你听我说啊” 沈轻舞嗔道:“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生了病烧迷糊了?我们才吃了霸王餐从同庆楼里落荒而逃,你还要我在外抛头露面?你是嫌我丢人丢得不够大,还是安心看我笑话?”说罢扭头又走。 虚素秋忙道:“莫慌莫慌!那那我还有一个办法,保证管用!” 沈轻舞只得又站住脚步,道:“好,那你且说,若是说不出好的来,瞧我今后还睬不睬你。” 虚素秋道:“这个么既然不方便抛头露面,咱们不如乔装改扮一番,扮作走方的道士道姑,测字算命,卜卦看相,赚点盘缠?” 沈轻舞瞬时瞪大了眼睛,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晕去,半晌才道:“你你要我扮作江湖术士招摇撞骗?” 虚素秋忙道:“咱们可不是招摇撞骗,这测字卜卦,可是照着《周易》之说,依着伏羲阴阳五行之学,演化而来,乃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你难道忘了,那日在舞月台上,我为你测字之事了么?你自己想想,当初我测的准与不准?” 沈轻舞思忖了一回,暗道:“俗话说没钱寸步难行,眼下别无他法,怕是也只得如此了。难道还当真去当那打家劫舍,入室行窃之流的江湖宵小么?做的出那事,还丢不起这人呢!” 想到此节,不免又是幽幽一叹,心道:“唉,我沈轻舞怎么就这么命苦,跟着此人,真是把从小到大,世上所无之事全都给做了个遍。如今更要装神弄鬼去了。唉罢了罢了,连‘霸王餐’都吃了,‘霸王店’都住了,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不由得抚额捂脸,道:“你你且去安排吧。待得此间事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可千万别说我认识你。” 当下两人寻了一处道观,问庙祝借了两身道装,那虚素秋略做收拾,戴了天师冠,贴了假须,手执拂尘,背插铜钱剑,倒还真有几分有道高士的模样,沈轻舞只得一脸老大不乐意地跟他身后扮了个随身的小厮,虽仍是一身道童打扮,但形态婀娜,素衣洁净,越发显的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且步履轻盈,体带馨香,吐气如兰,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只手上拎着一杆布幌子,上书:“铁口神断”四个大字,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两人一前一后,径往闹市而去,寻了个角落坐下,虚素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又掏摸出龟壳c风水盘c符纸c朱砂及笔墨纸砚等物什,沈轻舞看得啧啧称奇,把布幌子一插,因问:“你身上怎有这许多家伙?看着倒挺齐全,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虚素秋笑道:“你是有所不知,我在冥狱之中,位职可是‘大祭司’。这‘祭司’一职,主四时祭祀c卜事推演c宗法礼仪等,这‘卜事推演’乃是我吃饭的家伙,自然非得备齐物什不可,是以这些倒是随身携带的。” 沈轻舞轻啐了他一口,又道:“你倒是早有准备啊。哎,我问你:你真会看相?待会若是穿了帮,给人砸了场子,我可救你不得。” 虚素秋一边微笑地看着往来行人,一边道:“你就放心吧,在下在冥狱之中,十殿狱众中那些大姑娘经常有事没事,隔三差五跑来麻烦在下看面相人。若没个三瓜两枣,还真应付不了她们。” 沈轻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好稀罕么?我说你好歹也是冥狱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正道闻风丧胆的魔头,狱主的得力助手,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也不知真是来看相的,还是偷着来看人的,难道你当真看不出来?” 虚素秋笑道:“是是是,那些个庸脂俗粉,如何能和姑娘相比。若是能得姑娘如此眷顾,在下就是立时化了飞灰,也心甘情愿。”说得沈轻舞红了脸,低声嗔了句:“油嘴滑舌,没个正行。”转过了头去不睬他。 两人这一开张,忽忽半日已过,收入却是少得可怜。只稀稀落落几个农户庄家前来问天买卦,所求不外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沈轻舞看了看兜里丁零当啷的几枚铜钱,幽幽一叹,扭过头去问道:“我说你这法子怕是不好使吧?大半天了就这么两个铜板,买个馒头都不够。我可告诉你,本姑娘如今饿了,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 虚素秋道:“这你可冤了我了。生意不好,又不是本大仙的错。” 沈轻舞道:“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虚素秋一拍手,道:“着啊!你想啊,这做生意哪有等着客人上门的?当然得靠你去拉呀。” 沈轻舞奇道:“这可奇了!凭什么我去?凭什么不是你去?” 虚素秋一手抚着假须,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眼下扮的是什么?是本大仙的小徒弟呐。你不出去拉生意,难道还要我这‘布衣神相’亲自去不成?天下也没这道理。” 一句话倒把沈轻舞噎了个怔,正要啐他,却听虚素秋又道:“再说了,我既要坐这给人看相,就得有副世外高人的超然模样,否则来看相的谁信你?若是我也满大街地跑去揽人拉客,没得沾了铜臭不说,人家还会觉得你染了世俗之气,自然愈发不肯光顾咱们了。” 沈轻舞没得话说了,只得低了头不做声,有心按他的话去招揽些生意上门吧?但看着满街川流不息的行人,这一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出去,自思了一回,终究肚子要紧,见前头正巧走过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大胖妇人,蓦地想道:“沈轻舞啊沈轻舞,不就是拉个生意么?有什么好怕的?当初破庙之中,正道中人联手围攻于你,那么多刀光剑影里都没见你怕过,难道这些个寻常百姓还能吃了你不成?”鼓足了勇气,一甩头,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那女的本好端端地走路。忽地一抬头,见一小道气势汹汹当街而来,不由得怔在当场,正要开口相问,却听那小道开口就说:“施主,我见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 一个“灾”字还未出口,便被那胖妇人“呸”地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哪里来的破道士!老娘进香才回来,佛主还赐了一道平安符呢,你就说我有血光之灾,这是当众咒我呢?还是想来讹我钱财?”一面说着,一面骂骂咧咧地就去了。 沈轻舞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当面啐过,不由得愣在当场,一时做声不得,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拔剑砍人时,人家早走得远了。不禁满心怨愤,也只得自认晦气。正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却不经意瞥见虚素秋在一旁直笑得打跌,她此时正是一腔无名之火无处发泄,见状哪里还忍得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直跺脚嗔道:“笑笑笑!你就知道笑!本姑娘跟了你,今个儿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什么破事都干了,你还就知道笑话我,得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我倒成了替你解闷儿的了!你自个儿摆你的算命摊去吧!本姑娘不伺候了!”说罢,胡乱从头上扯下那顶天师小帽,转身扭头就要走。 虚素秋忙一把拦住了她,道:“轻舞,留步留步!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笑的。我只是实在忍不住嘻嘻嘿嘿哈哈哈” 沈轻舞见他仍是笑个不停,脸色一变,冷冷道:“很好笑是吧?你再多笑会吧,否则我怕你以后没机会再笑了。”一面说着,右手已不自觉地按到了长剑的剑簧上。 虚素秋见四周的气温顿时降低了八度,忙忍下笑意,道:“是是是,是我不好,给您赔不是啦,您大人大量,担待小的一次吧。”说着揖了一揖。 沈轻舞“哼”了一声,只别过头去也不甩他,却听虚素秋又道:“轻舞啊,这拉生意也得看人。那妇人一看就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你就该说些好话恭维她两句,没准儿这事就成了。你却偏说人家印堂发黑这” 沈轻舞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过这事!街上书里那些看相算命的,可不都是这么开场白的么?” 虚素秋道:“书上写的那些都是故事儿,如何能够当真?来来,我来教你:这拉生意也是一门大学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重点就在于观言察色。那些厉害的商家店户,往往浸淫此道数十年,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心中所想。所以生意才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沈轻舞问道:“如何观言?又怎么察色?” 虚素秋想了一想,乃道:“这事说起来复杂,眼下我先给你说些简单的:待会儿你见有人走过,先看他面色,若有面色不渝的,说明心里定有什么为难的事,若此人是个年轻女子,则八成是为情所困,若此人是个妇人,则多半为了求子。若是个男子嘛,则多是想要求财。” 沈轻舞问:“那若是人家满面红光呢?” 虚素秋道:“满面红光的,则必是家有喜事,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明他此际顺风顺水,若是年轻男子,还需再看他扮相,此人若是士子打扮,则十有八九必是今科高中;若是商贾打扮,则定是生意兴隆;若是农人打扮,则可能是甫获丰收;若是年轻女子呢?多半是姻缘得谐。若是年老男子,则有可能是老来得子,若是年老女子的话,则” 话未说完,忽听得摊前有人怯生生道:“劳驾,这位道长可算命么?” 两人忙住了口,抬头看时,只见来的是个年轻女子,面貌姣好,一手吃力地提着大竹篮,里面满满是五颜六色的鲜花,一件浆白的衫子,盘扣紧贴着她好看的腰身,一头青丝被高高的盘起,看来娴雅中带着坚韧。身边还带一个小孩。沈轻舞一见之下,不由得脸色一变,一句:“雪伊伊?!”险些便要脱口而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回 孤儿寡母逢剧变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前来算命的女子竟是多时不见的雪伊伊,险些惊呼出声,好容易忍住了。却听虚素秋问道:“这位夫人,不知要算什么?看相还是测字?” 雪伊伊听他称自己为“夫人”,不禁脸色一红,低声道:“不敢当,我算得哪门子‘夫人’?不过是个畸零之人罢了。也不是我要算命,我的命反正此生也就这样了,只是想给这孩子看看,问问吉凶。” 她咬字清晰缓慢,如甘润的水泉,甜美的滑过人的心扉,女子长长的袖子挽至臂膀,双肘的肌肤是淡淡的蜜色,宽口裤沿以及绣鞋,都沾着些微湿润的红泥。虽然布衣素颜,眉目间流转忒是怜人。 虚素秋眼神一亮,道:“原来是给孩子问相,但不知这孩子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又是几何?” “这孩子叫柳随风。”雪伊伊道,又把生辰八字报了一遍,问道:“道长,我想请教” 话未说完,却听虚素秋道:“夫人暂莫开口,还是贫道来说。敢问夫人,令公子可是要远行?” 雪伊伊浑身一震,攸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虚素秋,还未答言,却听柳随风道:“这位道长,你怎么知道?”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虚素秋神秘兮兮地一笑,又道,“贫道不只知道公子要远行,还知道此行是去拜师学艺的。” 柳随风这一下更奇了,直怔了半天,才道:“道长真真神人也。” 其实不但他奇,便连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的沈轻舞心中也是暗暗称奇不已,直想:“他不过就看了这对母女一眼,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雪伊伊也道:“原来道长是得道高人,怪不得如此厉害,真是让人敬佩之至。却不知我孩儿此行是凶是吉?” 虚素秋道:“这个么。得算一算才知道。”说罢取出六爻,摆了半天,摇头叹道,“坎卦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令公子此行怕是碍难重重。” 雪伊伊一惊,忙问:“怎么说?” 虚素秋道:“初六者:大凶也。《象辞》云:”坎坑之中又有坎坑,陷入重坑当中“,不行坦途,偏要走险道,必招致灾殃。” 雪伊伊脸色一白,细白的牙咬了咬鲜艳的红唇,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神色灰暗,片刻又道:“请问先生,如何解之。” “这个么”虚素秋沉吟片刻,问,“敢问夫人,令公子何以远行拜师?又为何非去不可?还请夫人明示,贫道虽不才,或可为夫人解忧?” 雪伊伊幽幽一叹,乃道:“谁又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孤身远行?做母亲的又如何放心得下?实不相瞒,小女子这也是没了办法,谁让我们不知怎地,得罪了冥狱” 虚c沈二人听到此处,均是不由得心下一凛,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沈轻舞乃道:“你们如何得罪了冥狱?” 雪伊伊看了她一眼,暗道:“这位小道士,好像有些眼熟?怎么我心里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当日忆府婚宴之上,雪伊伊虽和沈轻舞照过面,但其时她正为陈玄生带来的消息震惊不已,因此对周遭之事并未刻意留心,且此时沈轻舞已换了身道装,她自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俊俏小道正是当日剑斩数人,近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女剑客——“漫天花剑”沈轻舞。 但不知怎地,见沈轻舞一双碧波一般的眼眸此刻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雪伊伊的脸上竟由不得微微一红,轻声道:“如何得罪了他们,我也说不清楚。但冥狱中那位‘漫天花剑’沈轻舞却实实在在要取我性命。” 沈轻舞浑身剧震,险些惊呼出声,忙定了定神,问:“沈沈轻舞为何要杀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雪伊伊道,“且容我慢慢道来:小女子本姓雪,乃是扬州柳道台的原配,前年我娘家因得罪了秦福秦公公坏了事,他爹升了扬州道台,又攀上了东厂的关系,因怕受牵连,反把我们娘儿俩休戚”说到伤心处,不觉滴下泪来。 虚素秋点了点头,问:“那后来呢?” 雪伊伊道:“我们娘儿俩一直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幸得‘江南大侠’忆华庭忆大侠的照料,忆大侠为人谦和稳重,对我着实不错,他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说到这里,不由得脸色一红,顿了顿道,“我本是畸零的不祥之人,只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也就应了。谁知后头又出了变故:青湖大婚那天,忆大侠竟被指为北元奸细。” 虚素秋道:“这件事,江湖上都传遍了,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可怜了你” 雪伊伊抿了抿被风吹得有些发白的嘴唇,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婚事谐与不谐,对我来说,倒不是心里最重之事,经历过太多,这些早看得淡了。我只想尽力给风儿一个起码像样的生活,自己吃苦累极,怎么样都没关系。” 沈轻舞点点头,问道:“那后来呢?” 雪伊伊道:“后来我便带着孩子回到洛阳老宅隐居。前些天,不知怎地,我又见着了他。” 沈轻舞道:“咦?你还和此人藕断丝连么?” “不不不,自从那日婚变之后,我便已没再和他有什么联系了。”雪伊伊忙道,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对沈轻舞解释得如此详尽:“是他来找我的。” 虚素秋剑眉一轩,奇道:“哦?是特地找上门来的?” 雪伊伊微微摇头,道:“不是,是在街上偶遇的。他对我说:‘当日之事,唉忆某无端遭人诬陷,真真是好没来由,不过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怪你不得。但虽不能与你白头偕老,大家毕竟相识一场,若有什么难处,忆某定会全力扶持。’我说:‘多承大侠照顾,小女子感激不尽。然罢了,想是我们缘分未到。如今我们母子眼下也过的还行,就不劳大侠费心了。’他听了便弗然不悦,道:‘怎么,你难道也信了那陈玄生的鬼话,觉得我是投靠了北元鞑子不成?’” 沈轻舞听道此处,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这忆华庭还真是能装。我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当真不敢相信他竟是元庭细作。”却听雪伊伊又道:“当时我就说:‘天机道长于我有恩,这话既是他命人带来的,我自是不敢不从。’他说:‘你不能做我妻子,这件事我并不怪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我说:‘我也不知道。’他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此心唯有天日可表!眼下你们母子日子过得怎样?’我说:‘我们种花卖花维生,我也会些女红,平素帮着邻里做些针线,日子还过的下去。’他问:‘风儿呢?可曾上学?’我便摇了摇头。说句心里话,我们娘儿俩日子过的甚紧,哪有那个余钱供他上私塾?” 柳随风听到这里,乃道:“娘,你不用担心。读不读书,识不识字也没甚要紧的。若依我说,忆大侠那里不去也罢,等我再大一点,就可以帮娘种花了。娘也清闲些。” 雪伊伊正色道:“这是什么话?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该出人头地?也要面朝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不成?何况那天如果那个沈轻舞又来欺负你可怎么办?” 柳随风道:“娘——我都说了多少回了:那女人定是认错人啦,你没瞧后头这么些天什么事都没有了么?再说,我便是一辈子耕田种地,却又怎样?也不是活不下去,何况我也舍不得娘亲。刚刚这位道长也说了,此行大凶呢。” 雪伊伊闻言不禁色变,想要训斥他几句,但旋即想到,儿子终究是一番拳拳孝心,不由得心下感动,只道:“你这孩子”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对孩子的温柔浓稠得化不开。 沈轻舞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是忆华庭要收你为徒吗?” 柳随风道:“不错。那日他就说:‘我瞧这孩子根骨不错,不如让他跟了我去,我亲自教他读书习武,将来也好谋个出身。’我娘说:‘多承大侠好意,我们娘儿俩实在不敢再劳您费心了。’其实我也晓得娘的心思,这忆华庭自己一身官司还没撕掳清楚呢,咱们哪敢再招惹他?谁知那忆华庭却说:‘风儿还小,难道你忍心让他一辈子就这么埋没了?还是说你终究信不过我,怕我把孩子教坏?’我娘低了头只不言语。他便道:‘这样吧,你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改主意了,就让风儿来青湖找我。’说着便走了。其实我对那忆华庭从来便没什么好感,当初我娘要嫁他之时我就不同意。他自己走了倒好,我也不愿我们一家和他再有什么瓜葛。” 虚素秋又问:“那后来呢?为何你们又改主意了?” 柳随风道:“这件事后,那忆华庭倒再没出现过,我们也就不提此事,每日照常过日子,渐渐地也就淡了。谁曾想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半夜,竟然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个蒙面黑衣女刺客,想要杀我。” 沈轻舞“啊”了一声,奇道:“蒙面女刺客?” 柳随风道:“是啊,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事——我和我娘隐居洛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时我娘除了偶尔帮邻居做点针线活儿,也不和人打什么交道。我们母子从不在江湖上行走,怎会与人结怨?更勿论得罪冥狱中人了。好在后来她也再没出现过,我想定是那沈轻舞知道认错了人,这件事过去了也就算了,所以刚刚我也没提。” 虚素秋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又看了柳随风一眼,双目炯然生光,问道:“你和我说说详细的情形。” 柳随风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怪,半月前的一天,跟往常一样,我娘带着我从市集收了花摊,回到家中。娘说给我烙好吃的玉米饼。可我们才一进门,刚亮起了灯,突然有个人自屋角窜了出来!我看得分明,她穿着紧身的黑衣,以黑巾蒙面,身法快如急风,轻如飞絮,掌中一柄长剑,更急如闪电般向我娘刺来。” 沈轻舞“咦”了一声,问:“她的身法既如此之快,又蒙了面,你怎知她是位女子?” 柳随风道:“她身形一动,我便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气息,虽不知是身上所搽脂粉的香气,还是她的体香,但这种气味明明是女子才有,且身形婀娜,体态风流,显然是位女子,男子断然不会如此。” 沈轻舞点点头,又问:“她出剑的角度如何?” 柳随风想了一想,道:“她这一剑是自下而上斜挑而来的,其时娘刚掌了灯,背对着屋角,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剑尖对准的方位,正是我娘的背心,而且这一剑之快,纵然是迎面刺来的,世上只怕也很少有人能闪避得开,何况是自背后暗袭。” 沈轻舞脸色微变,心道:“他不过惊鸿一瞥之间,不但将刺客的气味,体态看的一清二楚,便连她出手的角度,速度都能说得明明白白,这份眼力当真非同小可。忆华庭说他‘根骨不错’,看来倒是说对了。”又问:“那后来呢?” 柳随风道:“我当时救母心切,也没多想,挺身就护住了我娘,可是我年纪太小,身量不高,眼看着这刺向我娘后心的必杀一剑,已变成直指我的咽喉而来,那时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无,只能闭目待死。谁知剑尖甫一及身,刚觉得喉头一阵凉意,那刺客却忽然撤了招,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这时我娘也已惊觉,转过头来。” 虚素秋问:“然后她就走了?” 柳随风道:“正是。那女刺客见行刺已然失败,撂下一句:‘你这臭小子敢坏冥狱的好事,改日我沈轻舞定当再来取你狗命!’就从窗口跃了出去。那时我们才知道那女刺客便是‘漫天花剑’沈轻舞。却不知她为何要害我娘。其实我娘虽然会些武艺,但身手不好,而我从那女刺客的一剑就可以看出她武功很高,若是当真要取母子二人性命,无论身前身后,是否偷袭,都是易如反掌。可她竟然飘身而退,且此后这十几日都没再出现过,反倒是累得娘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所以我猜想,她定是发现认错了人,因此也不再来。” 沈轻舞道:“那你娘为何又要送你去找忆华庭学武功?” 雪伊伊幽幽一叹,黯然道:“发生了这种事,我我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冥狱,他们又为何想要杀我,但那刺客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却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轻舞笑着安慰她道:“那不过是江湖中人争斗之后常撂下的狠话,原当不得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雪伊伊见她温言安慰自己,心里闪过一分暖意,有些感激地抬头看了沈轻舞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现娇羞,忙低下头去,良久,方道:“我如今已是这样,这些年地看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生或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可这孩子这孩子已是我全部的希望。我不敢冒险让他留在身边,也不认识什么可托付之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让他去找忆华庭,望他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能庇佑于他。可我又不放心,万一万一那人在途中暗施偷袭加害我我我这心里,委实好生放心不下” 柳随风道:“娘——,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能照顾好自己。那刺客真的未必还来的。” 雪伊伊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来了,可怎生是好?” 虚素秋抚了抚假须,沉吟了一番,道:“夫人,贫道倒是有个法子应付,也不需要让孩子远走避祸。” 雪伊伊闻言大喜,忙道:“还请道长赐教。” 虚素秋神秘兮兮地一笑,随口娓娓而谈。欲知他究竟说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一更,傍晚还有一更。 四大求套餐:求推荐,求打赏,求订阅,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回 无心插柳柳成荫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断言有法子趋凶避祸,雪伊伊忙问端地,却见那虚素秋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忽喜道:“有了!”但话一出口,又面现踌躇之色,叹道:“只是这个法子,却需问夫人要一样东西只怕夫人不依。” 雪伊伊道:“道长何出此言?只要能保得风儿一生无灾无难,平安喜乐,便是要我千刀万剐,亦甘受不辞。只是我们孤儿寡母,身无长物,寻常的东西,只怕道长瞧不上眼。” 虚素秋忙道:“夫人言重了。这件东西并非贫道索要。而是让夫人取此物献给那冥狱的沈轻舞的,只要她得了此物,必定不会再来与你们母子为难。我只是担心夫人难舍。” 沈轻舞闻言心中一奇,暗想:“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怎么好端端扯到了我身上?”但旋即想到虚素秋所说的是那假冒自己之人,当下也不动声色。只听雪伊伊问道:“究竟是何物什?还请道长明言。” 虚素秋道:“近日冥狱大举围攻少林,这件事夫人可曾听闻?” 雪伊伊道:“我虽不在江湖上行走,但这等轰动武林的大事,自然有所耳闻。” 虚素秋道:“江湖传言:至正年间,白莲教主韩山童曾得武林至宝凤凰琴,因举事在即,便将此琴藏于一处隐匿所在,并将埋琴地藏于三件乐器之中,这三件乐器,一是青竹碧箫凤雪鸣,二是渔阳鞞鼓玄武擂,另外就是玉石琵琶水龙吟了。” 雪伊伊浑身一震,失声道:“水龙吟?” 虚素秋道:“不错,可惜此后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三件乐器尽皆流落江湖。日前冥狱狱主莫汐颜大举围攻少林,为的便是取回十年前被少林寺夺走的凤雪鸣。她派人与你们母子为难,想来也定然和此事有关。” 雪伊伊想了片刻,忽然失声道:“难道是为了水龙吟?” 虚素秋点头道:“如今想来,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雪伊伊默然半晌,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水龙吟在我雪家之事,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想不到道长掐指一算,便知道了。” 虚素秋眼波一闪,旋即正了正神色,又道:“区区雕虫小技,又何足挂齿?只是还请夫人细想,当日你们母子二人回到家中之时,那蒙面女刺客,可是早在屋中?” 柳随风道:“不错。我们刚亮起灯,她便从屋角窜出行刺。” 虚素秋拍手道:“着啊!这说明她早已藏身屋内,定是在暗暗寻找那玉石琵琶水龙吟,只是没想你们这么快回来,被撞破了行藏。她出剑行刺夫人,嗯依贫道愚见,此事未必是真,大概只是想制住夫人之后,再逼问水龙吟的下落。否则,又为何剑甫及身,又收剑退走?” 雪伊伊和柳随风不禁面面相觑,细想之下,均觉虚素秋所言均若合符节,当下便信了七八分,雪伊伊不禁皱眉道:“不瞒道长,我雪家祖上,的确是有传下一件玉石琵琶,但那只是祖上代代相传的传说,至于这琵琶究竟是何模样,不但我从未见过,恐怕就连先考也未必知晓。” 虚素秋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 雪伊伊忙问:“可惜什么?” 虚素秋道:“可惜的是夫人的难处,却殊不足为外人道,何况此事说来蹊跷,既是祖传的宝物,定然是珍而又慎地存放,何以会早早失落?且此间种种细节耐人寻味,外人更未必尽知,便是知道了,也未必尽信呐。依我看,这忆华庭收徒之事,恐怕这其中” 雪伊伊“啊”了一声,问道:“道长的意思是他也是为了谋取我家传的水龙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虚素秋长吁了口气,道,“否则他为何好端端地突然跑来找你,又突然要收这孩子为徒?” 雪伊伊默然半晌,做声不得,只听柳随风道:“可是道长,我和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的确确从未见过此物。” 雪伊伊点头亦道:“我们母子只想过平凡的日子,不想参与江湖纷争。这水龙吟真是害人不浅,引得这许多人明抢暗夺,更是黑白两道齐齐来找我们麻烦。若我真有此物,我倒宁可拿了出来,他们谁要谁拿去。只求以后莫要来骚扰我的生活。只是”说到这里,又面现难色,顿了片刻,乃道,“我当真不知水龙吟为何物,只是祖上故老相传下这么一个说法。只怕只怕唉,这可如何是好。”左右为难之中,不觉滴下泪来。 虚素秋道:“夫人莫急夫人好好想想,你家祖上除了这个传言,还有什么东西传来下不曾?比如一片纸,一句话,一个谜语,亦或其他?” 雪伊伊回想了良久,方道:“先考临终时,倒是说过一句话,他说:‘洛阳祖宅之中的画,让我好生保管。’” 沈轻舞听到此处,不由奇道:“画?什么画?难” 话音未落,却被虚素秋一个眼色打断了,只听虚素秋道:“想来玄机定在此画之中,夫人若能参透此间关键,取得水龙吟亦非难事。” 雪伊伊为难道:“我读书不多,先考在时,除了《女诫》c《女训》并未教我读过其他什么书。只怕小女子没那个本事。”想了一想,起身一福,又道:“道长乃是有真神通的世外高人,不知可否请道长助我参详?” 虚素秋故作矜持,道:“这个嘛” 雪伊伊忙道:“道长,这水龙吟便是有天大的好处,于我而言也是无谓。我们母子既不想涉足江湖,更不愿介入纷争,枉担了这名声,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可见这水龙吟实是不祥之物,我方才便已说过,若果真寻得此物,谁要谁拿去。还请道长不弃,助我一臂之力,小女子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酬谢,但也必为道长立上长生牌位,日夜祈福。”说罢盈盈下拜。 虚素秋忙伸手虚扶,刚开口说了一句:“也罢”却听沈轻舞抢着说道:“夫人不必多礼,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不知夫人可否将此画给我瞅瞅?” 虚素秋不由得连翻白眼,暗道:“咱们扮得可是得道高人,哪有你这么心急的?”却见雪伊伊不知怎地,听到沈轻舞说“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之时,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许久才道:“只是此画是刻在家中厢房之上,只怕拿不下来。可否请两位道长移步舍下一观?” 虚素秋抚须点头道:“也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能助夫人换得一世平安。也是一桩天大的功德。便请夫人先行,我和小徒略做收拾,晚间定来贵府拜会。” 雪伊伊起身颔了一礼,将自家住址说了,又飞快抬头瞥了一眼沈轻舞,垂首道:“如此有劳道长了。”说罢,挎上竹篮,携着柳随风袅袅婷婷而去。 沈轻舞目送着她母子二人渐渐去得远了,方道:“原来你也觊觎凤凰琴啊?” “咳咳。”虚素秋忙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被狱主听到我可就惨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奉了狱主的命令,来洛阳打探水龙吟的下落的。” 沈轻舞霎时瞪大了眼睛,嗔道:“好哇,我还道你心里有念着我一点儿,倒是说的好听:什么‘见姑娘没银钱使唤,巴巴儿得送了来。’原来你是奉命行事!说的那些全是唬我的。我真是白认得你了。” “只是顺便顺便执行狱主之命罢了。”虚素秋忙道,顺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对了,你说这雪伊伊” 话未说完,又被沈轻舞白了一眼,道:“不许岔开话题!” 虚素秋一脸无奈,只得打躬作揖,曼声道:“是是是。都是小道的不是,小道在此特向施主赔礼啦。请施主大人大量,担待我这一回吧?” 沈轻舞“噗嗤”一笑,轻啐了一口,道:“你这人从来就没半点正经,眼下这等模样又做给谁看?呸,叫我哪一个眼睛瞧得上。”顿了顿,又正了正神色,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看出那忆华庭觊觎水龙吟,故意要收柳随风为徒的?” 虚素秋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个多日不曾联系之人突然出现,这本身就很可疑,何况突然提出收徒之说?且这位雪氏娘子婉拒之后不久,便即遇刺,世上哪有这般巧事?依我看,他定是收徒不成,故意遣人行刺,好让雪氏娘子觉察到危险临近,自动跑去求他。”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些我早看出来啦,不但看出了忆华庭图谋不轨,甚至假扮我之人的身份,也猜着了。” “哦?”虚素秋剑眉一轩,讶然道,“你知道她是何人?” 沈轻舞道:“我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八成便是那个叫悦意的女人。”说着,把当日登封所见之事略略说了,又道:“我听得那柳随风说有人假扮我行刺之时,便已猜着了八九分。哼,这忆华庭盗了凤雪鸣,如今又来觊觎水龙吟,还顺手把黑锅叫我背了,当真好算计,看来其志不小。” 虚素秋沉吟道:“无论如何,水龙吟乃是狱主志在必得之物,咱们可不能让忆华庭抢了先。待会儿到了雪家,你看我眼色,咱们见机行事。” 两人一面谈谈说说,也没了摆摊赚钱的心思,眼见天色不早,匆匆收了摊,仍做道士打扮,一路问询,经过几条小街,来到一条窄窄的巷子之中,不多时便绕到了雪氏故居门前。但见港巷深深,一片清凉宁静,和外面的城埠宛然是两个世界。尽头有一间老旧的屋子,一堵篱笆红墙,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隐约间看见院子里姹紫嫣红,满园的花卉绿树像是要满溢出来似。沈轻舞不由低声叹道:“这雪伊伊倒是个雅人啊!” 虚素秋:“人家一卖花的,自然满园花香,这是无可奈何之举罢了,你若不信,给她一间府宅深院,大厦广舍,你瞧她换不换。” 沈轻舞正自感叹“满园春色藏不住,一抹红绿透墙来”,忽听得如此煞风景的话,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径自上前敲门。 那雪伊伊早已等得心焦,闻得门口传来剥啄之声,忙赶来开门时,见门口站着的正是午后见过的那位眉清目秀,英气勃发的小道,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登时欣喜若狂,忙道:“二位仙长,快请屋里坐。”正欲将二人让进来,不料大喜之下,一个不留神,返身正巧一脚踩在了门边的一块小石子上,只听“哎呀”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这一下变起不测,眼见得雪伊伊娇弱的身躯直直地倒了过来,这一下若是摔得磁实了,黄泥地上一堆的碎石,雪伊伊那颗如花似玉的小脑袋非得嗑得头破血流不可,沈轻舞百忙中不假思索,叫了声:“夫人小心!”手腕一抬,将她手臂托高,左臂一揽,便将她结结实实抱了过来。 这一下,两个人都不由地僵住了。 沈轻舞是不敢乱动,怕她受伤,而那雪伊伊却是全身发软,动也动不了了。 她自遭柳氏休戚以来,已许久未曾和男子这般亲近过了,之前虽然许婚忆府,但那忆华庭要保持“江南大侠”的名声,始终以礼自持,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如今骤然间和一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敷粉,转盼多情的小道童贴得这么紧,由不得身子酥麻,竟不由自主地倒入沈轻舞怀中。 沈轻舞忙道:“夫人可曾受伤?”可等了半天不见回复,好奇地低头一看,只见她正瞪着一双迷迷茫茫的大眼睛瞧着自己,空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攒着她的衣襟,像在寻求安全似的,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又问了一句:“出一下声,你有没有跌伤了哪里?” 雪伊伊默默地摇了下头,黑如漆墨的眼却开始有了些许不一样的神采。 沈轻舞初时还不觉得有异,接着猛然醒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男儿,连忙“哎呀”一声,急忙在她胁下一按,将她轻轻一推,随即跃后三步,抱拳一揖,说道:“夫人包涵,小道得罪了!” 其实午后算命摊前,雪伊伊便对这眉目如画小道士颇见好感,早已不觉倾倒,此刻更是被他搂了个结实,不由得满面通红,低下头来,手指轻捻衣带,偷偷瞥了他一眼,见沈轻舞面色亦甚尴尬。忙正了正神色,伸手抿了抿有些散乱的云鬓,又将掉在眼前的发丝拨回她小巧的耳边,道:“小女子一时不慎,在仙长面前出丑了。多谢相救,二位请随我来。”说着便沈c虚二人迎入家中。 沈轻舞四下一顾,这四方的院子除了檐廊下几块石板,其他的都是泥地,淡红的泥被开垦成园圃,种的是季节性的花卉,春天繁花似锦,有三色堇c万寿菊c丁香以及青葱可爱的梧桐与盘槐,千姿百态的花木,绿叶肥厚,花办色泽鲜艳,不由得暗暗称奇。 但甫进屋中,却是另一番天地:这屋子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三大一小往里头一站,几乎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了,可以看得见的就张破床,两把椅子,一张粗糙的桌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见雪伊伊还要张罗着倒茶,沈轻舞忙拦住了她,问道:“你就别忙了,咱们来嗯,咱们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做客的。” “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仙长的。”雪伊伊有些窘迫地低下头,轻声道,“倒让二位见笑了。” “无妨,无妨。”虚素秋抚着假须,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问,“夫人?这画是” “哦,就在此处。”雪伊伊一面说着,一面从面南的墙上摘下蓑衣斗笠等悬挂的杂物,油漆剥落的旧墙上便现出了一副剑舞图,画中是位姑娘。摸约二十五六岁,正在对月舞剑,如御虚临风,画中映出她容貌极美,秀眉入鬓,眼角之间却隐隐带着一层杀气。令人心下不自禁的大生敬畏之念。只见左上角还题着一首词: 红尘一笑,人世如潮。 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沈轻舞望了几眼,又念了一遍,忽地心有所感,隐隐只觉似乎哪里不对,又仿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虚素秋又问道:“便是这一幅画,别的再没有了吗?” 雪伊伊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再没有了。”见虚素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忙又道,“两位仙长,不妨慢慢参详,这也不急在一时。今日既然来了,也没有空跑一趟的理儿,若不嫌弃舍下简陋,还请留下吃个便饭。”说着,轻拈裙角,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沈轻舞,见她只是自顾着看画,也不答言,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阵微微的失望,暗暗叹了口气,下厨张罗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回 悬壁一画藏天机 书接上回,且说虚c沈二人来到雪氏故居,果见墙上刻了一副剑舞图,笔意曲婉灵动,意在笔先,神余画外,起雷霆于笔落之间。大巧不工,跃然墙上。但细看之下,均心生怪异之感,只是这怪异究竟在何处,却是谁也说不上来。二人禁不住面面相觑了半晌,忽地同时开口:“我觉得”话未说完,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说着同样的话,沈轻舞不由得脸上一红,颇为尴尬,顿了顿,又道:“你先说。” 不想话刚出口,虚素秋一句:“你先说。”也飘了过来,两人仍是异口同声,这一下就连虚素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顿了许久,才道:“还是我来说吧,我觉得这画好生奇怪,你看这画中女子,虽是执剑而舞,她所使的是什么招数?” 沈轻舞抬头细看,但见画中美人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斜指向下,双目平视前方,目光中杀意凛然,遂道:“这是一招‘仙人指路’,乃是很普通很平常的招数,大多数门派的剑谱上都有这招。” 虚素秋沉吟道:“嗯她的长剑若向下半分,就是点苍派的‘蛟龙归海’,若抬高一寸,则是昆仑派的一招‘白虹经天’不过不过嗯‘仙人指路’为何单单是‘仙人指路’?这一招平平无奇,难道另有玄机?指路指路!” 说道这里,霍地颤然一惊,脱口道:“是了!难道关键就在‘指路’二字?” 沈轻舞问:“你想到了什么?” 虚素秋道:“她耍的是一招‘仙人指路’。会不会关键就在这‘指路’之中?你看她的剑式。”一面说着,目光顺着画中美人长剑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屋门口的水井边上。 沈轻舞略想了想,微微摇头,刚要开口,已见虚素秋自屋后提了花锄,径自走到水井边上开始挖掘,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隐隐间仍觉着什么不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正想着,忽听“叮”地一声,忙扭头看去,原来却是虚素秋挖了不到片刻,花锄似是挖到了什么硬物,忙上前一看,赫然只见虚素秋从地上刚挖出的土坑中提出一支琴盒来!欣喜之下,脱口便喊:“找到了!” 此时雪伊伊c柳随风母子听到院中异响,也忙跑出来观看,那柳随风见虚素秋提了琴盒出来,也极是高兴,拍手笑道:“道长真是神机妙算,一找就找着了。这敢情好,还请道长将此物带走,以后再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找咱们母子的麻烦了。” 沈轻舞走上前去,看了一看,却仍是摇了摇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雪伊伊听了,不由得奇道:“小道长,这不就是那琵琶琴盒么?你看上头锈迹斑斑,想是有些年头了,定然是很多年以前埋下的,怪道连我爹都没见过。”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觉着奇怪。”沈轻舞道,“若我没记错,水龙吟乃是玉石琵琶。为何琴盒却偏偏是如此丑陋之物?” 雪伊伊刚要开口,却听沈轻舞又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刚刚那幅剑舞图,我也觉得不对。” 虚素秋问:“哪里不对?” 沈轻舞道:“你注意到没有,画中那位美人,她所使的虽是‘仙人指路’的招数,但她的眼睛,却是平视前方。”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了半天,不明所以,雪伊伊问:“那又如何?” 沈轻舞道:“但凡人用剑之人,无论你使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功招数,出招的时候,目光必定自然而然地顺着剑势的去向。可这招‘仙人指路’,剑尖斜指向下,而那位画中美人的眼睛,却根本不看着剑尖,而是平视前方。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最后这句话问得却是虚素秋。 雪伊伊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想不到小道长心思如此缜密,观察入微。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虚素秋道:“那照你这么说,她眼睛所视方向,才是真正的藏琴地点?” 沈轻舞沉吟了一番,又道:“我也说不好,而且,画中之人所使的长剑,似乎也有问题。” 虚素秋“啊”了一声,道:“不错不错!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所使的长剑的确有问题!” 柳随风问:“这幅画我和娘天天看到,好像没什么问题呀?那不就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么?有什么问题?” 虚素秋摇头道:“她掌中之剑,比普通的长剑,要短了三寸。” 柳随风和雪伊伊对视了一眼,不禁骇然道:“这你都看得出来?这这” 沈轻舞道:“这不算什么,但凡用剑之人,都能看得出来。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留心记住罢了。” 柳随风奇道:“只要使剑之人都能看得出来?” 虚素秋点头道:“不错。但凡擅用剑的人,必定是究平生之力钻研剑之人,对于剑的着迷,就像是对情人一样,你若想它服从你,就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它,否则它就会出卖你。但一个人纵然被女人出卖了一千次,还可以再找第一千零一个女人,但只要被剑出卖一次,就得死!所以只要是使剑之人,必定对剑了解极深,一眼就能看出一把剑的好坏c长短c轻重。” 沈轻舞轻啐了他一口,道:“怎么,你好多情人么?”心中却想:“哼,张口情人闭口女人,你在冥狱内四处勾搭女弟子,风流成性,难怪连打个比方也这般下流,真是亏得污了我的耳朵。”也不知怎地,心中竟忽然感到一丝不快。 虚素秋观言察色,已看出她心中所想,忙道:“我哪有”正待分说,旋即想起眼下自己扮得是得道高人,忙咳了一声掩过,正色道:“道法三千,唯明性见道,使心地清静,才能返朴归真,证道成仙。贫道方外之人,早已除情去欲,世间女子对贫道而言只是浮云,岂不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说?我又怎会在意这些臭皮囊?岂不是着了相?” 沈轻舞见他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模样,险些直翻白眼,到底好容易忍了下来,只撇了撇嘴,低声道:“装得还真像,也不知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一句说得极轻,虚素秋一时没听清,正待相问之际,却听沈轻舞已正了神色,低头沉吟不语,半晌,又转身进屋,循着画中女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目光正落在一处墙上,遂转过头,呆呆地看着那堵墙出神。竟连虚素秋返身进屋,站到了自己身边也恍若未觉,口中只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可这又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什么” 虚素秋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沈轻舞道:“方才咱们进屋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雪伊伊的家好像特别的窄,我们两个人一来,好像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虚素秋道:“不错,雪氏母子生活拮据,家徒四壁,这原也是常事咦?家徒四壁家徒四壁不对!大大地不对!” 沈轻舞道:“你也想到了?” 虚素秋一拍手,恍然道:“正是。雪氏母子生活困难,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家具。这间屋子从外面看和正常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室内又没有什么家具,为何空间如此知小?定是这墙中另有玄机!”说到这里,忽地又面现难色,道:“可是可是若说水龙吟藏于墙中,这面墙如此之大,单单用来存放一只小小的琵琶,似乎说不过去。” 沈轻舞道:“无论如何,挖开看看就知道了。”说罢,又转头对跟进来的雪伊伊道:“夫人,我觉得这面墙可能有问题,但光这么看,却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要把这面墙挖开,你” 话音未落,只听雪伊伊道:“仙长请自便。只要能找出那水龙吟,让我们母子远离这些是非恩怨。莫说是拆了一面墙,便是把这屋子整个拆了,我也情愿。” 虚素秋道:“如此甚好。”从墙边拿起铁镐,又递了一把铁锹给沈轻舞,几个人抡圆了力气向墙上砸去,原以为得忙活好一阵子,不想才挥动了几下,只听喀喇喇一响,这土墙年久失修,板壁早已腐朽,当即破了一洞。几人呆了一呆,虚素秋挥镐又击,墙壁后隐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处。他运力再砸,突然间砰的一声响,镐尖穿过石壁,落在彼端地下,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头不住滚落。 过得好一阵子,灰尘渐渐散去,虚素秋定睛一看,原来墙壁后别有洞天,霎时间心下暗喜,又去抡圆了铁镐再砸,砸不到几下,石壁上破了一个洞孔,脑袋已可从洞中伸入。他将石壁上的洞孔再砸得大些,点了火把,钻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但行不不数步,便驻足不前,原来却是前方一道石门阻住了去路。 沈轻舞在洞外,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忙问:“出了什么事,怎地不往前走了?” 虚素秋倒退出来,苦笑道:“这甬道不过数步长,前面有一道石门相阻,相信前面尚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括。” 沈轻舞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闪身钻了进去,来到石门之前,伸手四下摸索,但见两侧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外用力推击,纹丝不动,不由得颇为懊恼。 虚素秋在外面见她忙活了半天也不见效,遂叹道:“我已试了几十次,始终没能找到机括,真是古怪之极。我曾带了火把进来细细察看,也没发见半点可疑之处,但若无机关,这门设在此处又有何用?”想了一想,又问雪伊伊道:“夫人,令尊大人可曾和你提到过这处密道和石门的事?” 雪伊伊摇头道:“从未说起过,此处是我雪氏祖宅,已经好些年没人住过了。我们搬来此地之后,也从不知道这墙后竟然有条密道。” 沈轻舞一面听着,暗恃了一番,提足真气,运劲双臂,在石壁上左边用力一推,毫无动静,忽地想到一事,伸手在石门右侧三寸之处轻轻一按,也不知触发了何处机括,突然间石门轻轻一震,竟缓缓退后,又现出了前面黑黝黝的长长甬道。 沈轻舞不由心下暗赞,叹道:“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这门板看似全无缝隙,若非事前受壁画短剑启发,谁料得到石门的机关,就藏在原该是门把手的位置?” 虚素秋夸道:“你能识破机关,那才更是了不起。” 沈轻舞听他夸赞自己,心下暗喜,面上一热,竟微现小女儿娇羞之态,只是在黑暗中,谁也不曾看得分明。 几人向前走去,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岔路。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俱不知究竟该往何处去。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柳随风微“咦”了一声,道:“你们来看,这里有一行字。” 沈轻舞亮了火折子,凑上前一看,果见甬道的石壁上竟刻着两行字,原来却是一副对联,上联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真一假,一假一真 下联是: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一生一死,一死一生。 众人均不解何意。只听虚素秋道:“这对联,是不是说这里一条是生路,一条却是死路?” 雪伊伊道:“看来就是了。” 柳随风道:“可是娘啊,这两条路,从外面看上去一模一样,如何分辨哪一条是生路,哪一条又是死路?” 雪伊伊沉吟了片刻,道:“无论如何,咱们总该每一条都试上一回,总能知道了。” 虚素秋忙道:“万万不可。这里机关重重,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你们可曾听说过天梯?” 雪伊伊和柳随风对视了一眼,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虚素秋又道:“那也许就是世上最可伯的一条路,天梯的尽头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外面的路,是活路。还有一条却是根本没有路——门外就是看不底的万丈深渊,只要一脚踏下,就会万劫不复。我想,这两条岔路也是如此,万一我们错选了死路,只怕等待我们的将是不知如何厉害的机关,根本没有回退的可能。” 雪伊伊踌躇道:“可是可是这两条路一模一样,对联之中又没给出什么提示,可让人怎么选?”说到这里,偷偷地瞥了一眼沈轻舞,见她仍是看着石壁上的对联怔怔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又是暗暗叹了口气。 虚素秋道:“我想,提示一定就藏在这副对联之中,只是我们一时没参详透罢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究竟是何意思是何意思” 柳随风想了一回,忽然拍手叫道:“我知道了!真真假假,生生死死。这一定就是提示!告诉我们需按照字面的顺序,右真左假,右生左死?” 虚素秋摇头道:“若是有这么简单,那谁都能想得到,又何必设这一模一样的岔路迷惑我们?” 雪伊伊嗔道:“风儿,你才多大,又懂得什么了?还是听仙长的吧,你莫要再乱说话,打扰了仙长的思路,娘可是不依的。” 虚素秋笑道:“无妨无妨,集思广益。只是贫道如今也没什么头绪。” 几人商讨不定,正没理会处。却见沈轻舞低声道:“走这边!”抢步往最左一条岔道奔去。虚素秋忙拉住了她,问:“你怎知道这一条是生路?” 沈轻舞摇头道:“我不知道。” 虚素秋道:“你不知道还走这边,万一是条死路,触发了厉害的机关,那可如何是好?” 沈轻舞笑道:“《华严经》云:‘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死不已。’众缘假和合而生,又是由众多生而成的,因为生的太多,所以名叫众生。有众生就有众死。生的多,死的也多,所以又叫众死。一個众生在六道轮回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不知受多少次的生死?那么,为什么不停止生死轮回呢?” 雪c柳二人对视了半晌,还未明白沈轻舞所言何意,却听虚素秋“啊”了一声,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与其在此裹足不前,不如当机立断。” 沈轻舞点头道:“很多时候,我们总是面临这样那样的选择,因为无法做出判断而畏首畏尾,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事情的本质,并不在选择本身,而在于你有没有勇气做出选择。这个机关,这副对联,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这两条岔路根本就没有分别。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副对联,你会怎么做?” 雪伊伊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又是惊佩,又是感慨地说道:“如果没有这副对联,我定会两条路都逐一试步,看看哪一条能走得通。” 沈轻舞道:“可是加上这副对联?为何却让我们反而畏首畏尾了呢?只因为它告诉了我们其中一条是死路。所以问题的本身并不在于岔路该如何选,而在于这副对联——是它给了我们一叶隔目的迷障。” 虚素秋点头叹道:“的确如此,可是世人走到这里,看到这副对联,又有哪一个肯绕开它,不去费劲心机钻研对联之中的玄机?却不知因此反而导致自己裹足不前,畏首畏尾。毕竟,一个人在热血澎湃,情感激动时,往往会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一死,那并不难,但若要他自己下判断来决走自己的生死,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因此这副对联才是真正的机关!没有勇气的人,是绝对不敢走的,甚至往往会改变主意,临时退缩了下来,设置机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沈轻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 雪伊伊略带关切地说道:“话虽如此,可这地方我们毕竟谁都没来过,我总觉得诡异莫名,情势凶险,小道长还是慢慢来罢。” 沈轻舞笑道:“有难同当,怕什么?跟我来。”说罢自然而然地轻轻拉过她的葇荑,当先而行。 雪伊伊的手给她这么拉着,已是心神俱醉,下意识地微微一挣,没能挣脱,也便由得她这么牵着,却也已是羞红了耳根。几人一面说着,一面顺着这条岔道一路前行,果见这条甬道忽高忽低,地下也是崎岖不平,但一路走来却是平安无事,走着走着,甬道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正不解间,蓦觉得突然间脚底一软,登时空了,沈轻舞暗叫了一声:“不好!有机关!”却已然不及,身子直堕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回 迎风一剑难匹敌 书接上回,且说虚c沈二人参破了壁画之秘,一探之下,发现墙后竟然别有洞天,众人拐入左边岔道,却不慎误中机关,沈轻舞一脚踏空,整个人竟直直坠下了陷阱,她暗叫不好,双手运气下击,这掌只要击中了,便能借着反力,身子在空中微微一停,再顺势勾住石壁,便能借力跃起,不致落入脚底的陷阱。 哪知这陷阱好深,双掌齐下,竟空落落地无甚着力之处,眼见得身子已落下了半截,雪伊伊原被她牵在身后,此时离她最近,忙伸手去拉,沈轻舞百忙中手腕疾翻,抓住了雪伊伊右手的四根手指。她手指滑腻,立时便要溜脱,但沈轻舞只须有半分可资着力之处,便有腾挪余地,手臂暴长,已抓住了她上臂,只是她下堕之势甚劲,一拉之下,非但没从陷阱中脱身而出,反倒是两人一齐跌落。 沈轻舞眼前一团漆黑,身子不住下堕,但听得拍的一响,头顶翻板已然合上。这一跌下,直有四五丈深,沈轻舞双足着地,立即跃起,施展轻功,右足在石壁上轻轻一点,已纵起半丈,待到力尽之时,又换左足轻点石壁,如此交替反复,游到陷阱顶上,伸手一推翻板,触手坚硬冰凉,竟是一块巨大的铁板,一推之下,铁板纹丝不动,身子已落了下来。只听虚素秋c柳随风二人在上面直叫,一个喊道:“轻舞,你没事么?”另一个喊:“娘娘” 沈轻舞高声答道:“我们都没事。只是上头的铁板推不开。” 虚素秋道:“我在上面试试。”想要用力去拉,哪知这铁板机关被机括扣得死死的,且打造得极为精巧,甫一合上,便与地面镶嵌得严丝合缝,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他不由得微微皱眉,暗恃:“如此不是办法。”又道:“轻舞,你先别急,我这去找机关消息,打开铁板救你们上来。” 柳随风道:“我也去。” 沈轻舞身处漆黑之中,只觉伸手不见五指,耳听得虚c柳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当下也在陷阱四壁摸索起来,寻求脱身之计,谁知这陷阱四壁摸上去都是冰冰凉凉十分湿滑,不由得心下暗恼,一转身,右手竟然摸到了一处圆润滑腻所在,正觉奇怪,只听雪伊伊“啊”了一声,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然摸到了人家大腿上,不免有些尴尬,忙道:“夫人,对不住。我不是安心的。” 雪伊伊被她碰着了敏感所在,她可不知眼前这个俊俏不凡的年轻道士实是女儿之身,虽知对方并非有意轻薄,但到底也是娇羞不已,暗道:“为何我的心中却殊无恼意?难道难道我已对他动了情意?”一念至此,由不得轻轻叹了口气,想道:“唉,我是个畸零之人,哪有资格谈儿女私情?且我又带着风儿,这孩子聪明乖巧,已是我生命的全部,自当事事以风儿的将来为重。何况他他又是个出家人,谈婚论嫁是没指望了。”旋即又想道:“哎呦,雪伊伊啊雪伊伊,你孩子都这般大了,还整天只想着男女情事,怎地如此不知羞?” 如此翻来覆去,也没个了处,沈轻舞见她半晌不说话,还以为她恼得狠了,不由得道:“夫人,刚才多有得罪,但真的不是故意轻薄,我给你赔不是啦。”说着便要敛眉施福,不想这陷阱内十分狭窄,她甫一蹲身,脑袋又不由自主地撞到了雪伊伊的胸部上,惹得她又是“啊”地一声轻呼。沈轻舞忙站定了身子,再不敢乱动,心下却不住叫苦:“唉,这一下误会更大了。”暗自着恼不已。 雪伊伊倒也没说什么,心中直想:“先是腿,后是胸难道这人当真是我命中魔星?” 她只顾着自己的心事,但沈轻舞见她不开口,自是更加不知说什么才好,陷阱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过得片刻,只听雪伊伊轻轻一笑,柔声道:“小道长,你的‘壁虎游墙功’当真了得。这陷阱两侧石壁上又长满苔藓,湿滑异常,无可着力,连细缝也没一条,你居然游得上去。” “这也不当什么。”沈轻舞听她夸赞自己,似是心中并无怒意,暗暗松了口气,道,“眼下咱们都被困在这里啦。夫人,这秘道你当真从未来过么?” 雪伊伊摇头道:“我从懂事起,就从未听爹娘提起过这条密道。小道长可是不信我的话?” 沈轻舞叹了一声,道:“夫人言重了。只是如今这般,可真是有点糟糕。” 此刻两人身受陷阱狭窄空间所限,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起,脸贴得极近,几乎是呼吸相闻,稍微动一动就难免碰触到对方的身体。均是不由得大感尴尬,沈轻舞倒还好些,那雪伊伊却是心神俱醉,一时早已忘了自己身处险地,隐隐中竟有些盼着时间永远地定在这一刻就好。 沈轻舞初时还不甚在意,但渐渐却发觉有些不对,似乎雪伊伊的身体越来越热,连呼出来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烫人,不禁心中一凛,忙道:“夫人,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雪伊伊此刻已有些意乱神迷,虽听得沈轻舞问话,却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口中只喃喃应道:“我我我觉得有点儿热” 沈轻舞奇道:“这里虽是不通风,但石壁冰冷湿滑,怎么会热?哎呀,不好!夫人,你可是发烧了么?” 这“发烧”与“发骚”虽是谐音吗,但语意却有天壤之别,雪伊伊一时听得差了,只道这小道士责备自己“发骚”。她本已有些情动,这一下如一盆冷水,直浇下来,登时满腔绮念都给压了下去,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但旋即脸上又是一阵飞红,暗道:“幸好此地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否则给他瞧着自己方才的样子,我我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沈轻舞见她又不说话了,不由得大感奇怪,心想:“这什么怪病好生厉害?怎地发作得如此之快,雪伊伊竟连话也说不出了?哎哟,不好,难道是这陷阱之中另有毒气机关,她已中了毒?”一念及此,忙道:“快快捂住口鼻!” 雪伊伊奇道:“好好儿地,捂住口鼻做什么?” 沈轻舞见她没反应过来,眼下不及解释,伸手就要去帮她掩住呼吸。雪伊伊此刻哪里还敢让她碰着自己的身子,忙一侧头,想躲开沈轻舞的手掌,不料用力大了些,陷阱内又狭窄异常,这一下竟撞在了石壁之上,只听“咚”地一声,顿觉脑门生疼。 但也就这么一撞,沈轻舞忽地微“咦”了一声,低声喝道:“别动!” 雪伊伊见她这一声语气大急,浑不似平素,不由自主地就僵在了那里,正待相询,却感觉沈轻舞又伸手过来,却不是摸向她,而是摸向方才被她撞到的石壁之上。 雪伊伊见她摸索了好一会儿,不由得好生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道:“小道长,你这是” 话音未落,只觉沈轻舞呼地一掌击出,正打在石壁之上,只听“轰”地一声,这一掌之力,竟将岩壁击了一个对穿。雪伊伊不由得吃了一惊,她武功虽是不济,但也知就算以刀剑等利器全力击刺,想要一剑刺入石壁,也要何等精纯浑厚的内力,何况沈轻舞一双肉掌,如何竟然能使掌穿岩层,如中朽木?她呆了一呆,也伸手往沈轻舞掌击之处一摸,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的一层,隔得半寸便是空处,石壁彼端竟是空洞!于是下意识地便惊呼出声:“这这后头也是空的。” 沈轻舞道:“我们去看看。”两人合力将破洞弄成可供人出入的大小,原来岩壁之后仍是一条甬道,沈轻舞当先摸黑而行,雪伊伊紧随其后,走了没几步,忽听得雪伊伊“哎呀”一声,一个踉跄,沈轻舞忙回头问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雪伊伊道:“没事,我好是踩到了什么,险些摔了一跤。”说着伸手往地上摸去,足边似是一个圆溜溜,硬邦邦的物什,不免心中微奇,暗想:“究竟是何物?”细细一摸,忽然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顿时浑身冷汗,“啊”地一声就惊叫了出来,忙不迭地又将那物什抛开——原来手中之物,竟是一个骷髅头! 沈轻舞听她失声惊呼,忙问:“夫人?你可是受了伤?”却只听雪伊伊颤声道:“地地上地上”说了半天,牙关直打冷战,竟是语不成声。 沈轻舞不知端的,见她只是说“地上”二字,忙也伸手去摸,却是一个火折子,心中不由得一喜,忙擦亮了一照,只见身处的甬道之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竟然堆满了累累白骨,足有上百具之多。这一下当真做声不得,雪伊伊更是呆若木鸡,半晌才“嘤咛”一声,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向后便倒。 沈轻舞忙过去一把搀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只是晕了过去,倒也放心不少,暗思:“这里究竟是何处?怎会有如此多的死尸骸骨?”正想着,忽听得前方似有轻咳之声,虽然立即抑止,但极静的环境中听来,已是十分清晰。忙清喝了一声:“是谁?”抽剑在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不想才走得两步,忽觉微风飒然,跟着眼前一道亮光闪过,竟是一把长剑,当头斩至! 当头一剑,凌厉无匹,且完全出乎沈轻舞的意料之外。 而她更没料到的是,此时此刻,在雪氏故居密道的另一边,虚素秋也同样面临着狠辣霸道的当面一剑。而且就在他和柳随风刚刚从岔道口钻出,还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气的时候,长剑已然递到了面前。 这一下变起突兀,虚素秋此刻便连闪躲也已不及,又何论取兵器招架?无奈之下,只得运起全身真气,手腕微翻,就在长剑的剑尖递到面前这电光火石之间,两根手指攸地伸出,不偏不倚,堪堪将长剑的剑锋夹住。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身侧又有三点寒芒闪过。但此时虚素秋全身精力都集中在手指之上,哪里还有余地去抵挡突如其来的暗器?只听“扑扑扑”三声,他身上“涌泉”c“神阙”c“肩井”三大穴位已被暗器射中。跟着只听“哈哈哈哈”大笑声中,有人说道:“冥狱虚大祭司果然名不虚传,全无防范之下,仍可接住在下这必杀一剑。”话语声中,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人,却不是那忆华庭又是谁? 虚素秋轻轻一叹,道:“忆大侠当真好算计。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只是虚招,这三枚牛毛钢针才是真正暗伏其后的杀招,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忆华庭道:“在下早知虚大祭司武功绝伦,在少林寺时便已见识过了,若当真动起手来,在下多半不是对手。不过好在世间之事,并非一味靠着武力解决,更多的时候,还是得靠这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虚素秋道:“却不知忆大侠暗伏此间的帮手又是谁?何不请出来一见?虚某对他的暗器手法,倒还真是佩服得紧。” 话音才落,却听得黑暗中有人格格娇笑道:“能得虚大祭司一句夸赞,小女子真是愧不敢当。”跟着一个身形婀娜,风姿婥约的女子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原来却是悦意。 虚素秋见她怀中所抱之人正是柳随风,心中暗暗一凛,嘴上却笑道:“夫人还是快把他放下来吧,虽说只是一个孩子,但毕竟也是个臭男人,如此紧紧地抱着,没得污了夫人的香凝芊手。” 悦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柳随风,笑道:“你倒不用担心,小女子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虚素秋听她这么说了,知道柳随风暂且无事,略略放心,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来,在下只是替夫人担心哪。面对着如夫人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若是他忽然转醒,一时冲动,不规矩起来,唐突了佳人,岂不更是罪过了?” 悦意吃吃娇笑着,眼波流转,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腻声道:“人人都说冥狱大祭司虚素秋风流多情,专能和女孩子交接,如今看来真是不假,当真色色想得周到。不过你倒不用体惜我,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眼下的处境吧。” 虚素秋讶然道:“为我自己担心?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悦意道:“你眼下已成了阶下囚,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还能这么谈笑自若,小女子还真不知是该骂你呆子好呢,还是该夸你勇敢了。” 虚素秋道:“忆大侠和夫人光临此处,为的无非是那水龙吟,此物又不在虚某身边,我又何忧之有?难道以堂堂‘江南大侠’的侠名美誉,还会滥杀无辜不成?” “会不会滥杀无辜,这就要看大祭司肯不肯配合了。”忆华庭道,“若是大祭司不愿与我们合作,咱们作为武林正道,除魔卫道,也是分内之事。”说罢,神色攸地一冷,杀意顿现!未知虚素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回 巧借八卦困敌行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奔出岔道,正待寻找机关消息解救被困于陷阱中的沈轻舞,却不料甫一露头,奇变突起,一时不慎之下,竟遭了忆华庭的暗算,被隐身其后的悦意以牛毛钢针封了“涌泉”c“神阙”c“肩井”三大要穴。 正没奈何处,却听说忆华庭要自己配合行事,不禁暗暗皱眉,心道:“眼下受制于人,倒要想个什么法子脱困才是。”默运真气冲荡被暗器所封的诸处穴道。他自被遭了暗算之后,一直以强劲内力冲击不休,但悦意的暗器手法怪异非常,而被暗器所封的又是要紧大穴,经脉运行在这几处要穴中被阻,牛毛钢针深陷于穴道之中,却是怎么也顶不开,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又想:“幸亏轻舞不在此间,她被困在陷阱机关之中,反倒更安全些。目前来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轻舞受困之事,倒要想个法子把他们引开。”他对自己受伤之事倒不十分在意,唯恐他们又去伤害沈轻舞,遂道:“却不知忆大侠要虚某如何配合?” 忆华庭见他如此配合,杀意顿敛,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祭司能屈能伸,果然是大丈夫也。正如大祭司所想,忆某所求,无非是那玉石琵琶水龙吟罢了,不过在下资质愚钝,参不透其中的奥妙,倒要请大祭司帮上一帮了。” 虚素秋颇为干脆地说道:“这个自然,我早猜到你是为此而来,只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先行请教。” 忆华庭问:“不知大祭司所问何事?” 虚素秋道:“在下自问行事已万分小心,此来洛阳调查水龙吟之事,更是除了狱主之外没人知道,不知忆大侠是如何得知在下要找水龙吟,又如何得知我已得到了找出水龙吟的线索?” 忆华庭想了一想,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前些日子,我在洛阳偶遇雪伊伊,本想借着收徒之名重新和她修好,伺机窥探水龙吟的下落,不想这娘门倒是机警得很,干脆地一口回绝了。后来我曾让悦意协助我前往打探,可惜并无收获,还被他们母子撞破了行藏。” 虚素秋淡淡一笑,道:“果然如此,这一点我倒是已经猜到了。” 忆华庭道:“不过我没想到,悦意倒是聪明得很,急中生智,反而将错就错,故意装出行刺的样子,并撂下狠话,嫁祸冥狱沈轻舞。果然撩得雪伊伊坐立不安,反而要主动把儿子送到我的手上。” 虚素秋道:“原来这些事情,你早就已经知道了?看来她们母子来找我算命之事,也没有逃过你的眼睛了。” 忆华庭道:“不错。这些时日我在暗处一直盯着雪伊伊的动静,她去找你们算命之事,自然也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好教大祭司知道,我在少林寺里见过你的样子,至于那个沈轻舞,她累次坏我好事,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虽然你们乔装改扮,但在我的眼里,这种雕虫小技是没用的。” 虚素秋点头叹道:“我们当日改扮之时,只是为了图口饭吃,原没料到后头会发生那样的事,更不知忆大侠正在暗中窥探,否则绝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天下间意料之外的事十之八九,哪里能尽如人意?”忆华庭嘿嘿一笑,道,“我知道莫汐颜在追踪凤雪鸣,自然也是为了那凤凰琴,又怎会放着水龙吟于不顾?所以大祭司甫一出现,我便留上了心。果然你们也是为了水龙吟而来。” 虚素秋道:“所以,我们在雪氏故居参详壁画之事,你也定是了若指掌了?” 悦意笑道:“大祭司果然聪明绝顶。你们在雪氏祖屋里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虚素秋心中一凛,暗道:“不好,他们既知道了一切,自然也看到轻舞和我同进了岔道,如今只我一个人出来,难免不会心中生疑,这可如何是好?”心中一时彷徨无计,只得先拖延时间,遂摇头叹道:“夫人谬赞了,倒是夫人武功了得,我平素自问也算机警之人,夫人隐于在下身边,我却竟然丝毫没有觉察,真是令人汗颜。” 悦意道:“这个么倒怪不得大祭司,我悦意若要藏身某地,中原武林之中,能看出来的人只怕一个也无。不是小女子自夸,甚至就连悟须大师c冥狱狱主这等高手,只怕轻易也找不出我。” 虚素秋剑眉一轩,“哦?”了一声,只听悦意又道:“不知大祭司可曾听说过东瀛忍术?” 虚素秋“啊”了一声,道:“东瀛忍术?相传其源自中原隐术。起源于汉代的五行遁术,后来传到了东瀛。同空手道c柔道c剑道等东瀛武技结合,练成之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行刺暗杀,往往一刀而决,端的是厉害非常。但因太过博杂艰深,晦涩秘奥,除非天资奇高者,极少有人能够练成。” 悦意道:“大祭司果然见多识广,其实习练忍术并不算难,真正难练的,乃是忍术中最高深的隐身之术,但只有练成此术之人,才能被真正称为‘忍者’。不但能距人十步之内而不被察觉,甚至能在你的眼前瞬间消失。练到极致之处,甚至飞天遁地,水中屏息,亦非什么难事。” 虚素秋点头叹道:“原来如此。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便该明白,我手上所掌握的线索,也仅仅只是到密道这里,至于其他嘿嘿,我和你们二位一样,也是得瞎子照灯笼——走一步看一步。” 悦意格格娇笑道:“不错。不过大祭司运气似乎不怎么好,我们也只跟到了这里。眼前这一模一样的岔道可真是让我好生为难了。虽是见着你们毫不犹豫地走了左边,但这条究竟是不是生路,我也没有把握。幸亏天可怜见儿的,又看到大祭司神色惊慌地跑了出来,可见得这是死路,那位沈轻舞沈姑娘和雪伊伊姑娘只怕都交代在那机关之下了。” 虚素秋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你们都以为轻舞已经死了,如此甚好。”嘴上却说:“既是如此,那为何你们不走右边?” 悦意道:“大祭司见谅,咱们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我可比不得那位沈姑娘果决力断,巾帼不让须眉,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小女子对自己这条小命看得还是很重的,这右边这条路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谁也没走过,谁知道有没有又藏着什么厉害的机关消息?所以只好请大祭司头前引路,想来大祭司一向最懂怜香惜玉,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女子命丧黄泉吧?” 虚素秋笑道:“当然不会。似夫人这般千媚百娇的女子,让人疼都来不及,在下又怎舍得夫人犯险?自该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夫人周全。”心中却是微微冷笑,暗道:“原来却是要我做挡箭牌。哼,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难道你竟以为虚某受制于你,就会乖乖就范了?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想通此节,心下暗自计较了一番,当先大踏步往右边岔道便行。忆华庭c悦意二人紧随其后,几人顺着甬道不住左转,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所在,只见眼前空空旷旷,竟是好大一片水池,水池之中摆着个梅花桩大阵,而水池的对面,却还是一条一眼看不到头的甬道。 虚素秋细细一看,只见那梅花桩阵所用木桩,直径3~5寸,下半截埋在湖泊的泥土里,上半截高出地面3尺3寸,桩与桩之间的距离前后为3尺,左右为1尺5寸。底下水池之中,黑水滚滚,暗不透光,显得诡异之极,且隐隐透出一股腥臭之气,既似腐烂的尸体,又似大批死鱼死虾,闻着忍不住便要作呕。却也不知有何奥妙。 他略一沉吟,见地上跑过一只老鼠,遂伸手抓了起来,丢下池中一看,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老鼠在黑水之中“吱吱吱吱”惨叫不止,没过多久,竟被池水腐蚀了周身血肉,登时化为了一堆白骨! 这等遇物即烂的毒水,身上只须沾上一点一滴,只怕便腐烂至骨,忆华庭c悦意二人对视一眼,都见到对方脸上变色,眼中微露惧意。需知在场之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要令他们眼露惧意,那可真是难得之极了。只见悦意一手轻抚心口,一面强笑道:“好厉害的毒水。当真是沾者无救,咱们若是不慎掉下池去,哪里还有命在?” 虚素秋道:“这个梅花桩阵,乃是依着阴阳五行,八卦方位而设,36根木桩里,有实有虚,踩着实的还可以,若是踩到虚的,很容易引起其他木桩的连锁反应,这就是阵法的奥妙之处。一旦踩着虚的,就要想办法去踩其他的实桩,因为虚的会导致其他木桩移位,若是踩不中,就会引发机关,所以眼力c武力c速度,都必不可少。” 忆华庭道:“大祭司师承桃花岛一脉,于阴阳八卦c五行生克之变上的钻研,当世无人能及,想必破解这梅花桩阵,定然也不在话下。” 虚素秋道:“这个梅花桩阵虽是奥妙,但所谓‘五运更始,上应天期,阴阳往复,寒暑迎随,真邪相薄,内外分离,六经波荡,五气倾移’,只要懂得其中规律,亦不难破解。只不过” 悦意见他话说一半,又面露难色,不禁奇问:“不过什么?” 虚素秋道:“我被夫人封了穴道,如今轻功施展不得,如何上得了这梅花桩阵?” 悦意略一沉吟,暗恃:“若是为他取出封穴的暗器,他武功奇高,一旦翻脸动起手来,只怕我们不是对手。但若不取出暗器,这梅花桩阵没有他带路,我们又如何过得去?”想了良久,忽地计上心来,从怀中取出磁石,在虚素秋受封的三处大穴之上晃了一晃,已自虚素秋身上吸出了三根细如牛毛的小针,笑道:“行啦,我已经给你解除了禁制。” 这牛毛钢针针虽小,但钉在虚素秋身上时,他全身竟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此刻针被吸去,他立刻就奇迹般恢复了力气,正要翻身一掠而起,却又发现自己虽然已可行动无疑,但只要一运真气,周身就剧痛无比,只听悦意又道:“暗器虽给你拔出来了,但大祭司应该知道,东瀛忍者的暗器,从来是淬毒的。” 虚素秋苦笑了一声,道:“所以这毒药却仍是留在虚某的身上,对不?” 悦意道:“大祭司真是聪明绝顶,怪不得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不错,这毒此刻并不会要你的命,但却可以限制你的功力,但你若是越运功,毒性就会越深入你的经脉,要是再拖得久了,那可就神仙无救了。不过大祭司放心,等你带我们找到了水龙吟,小女子自然会为大祭司解毒。” 虚素秋道:“难道你就不怕给我解了毒,我反过来报复你么?” 悦意笑道:“虚大祭司想来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吧?” 虚素秋闻言不答,但也已知她既然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有她的门道,只得笑道:“自然不会,虚某生平最是怜香惜玉,何况夫人这等美人?在下疼你都还来不及呢。”说着指了指仍是昏迷不醒的柳随风,“夫人已抱着这孩子大半天啦,想必也累坏了。不如把他交给在下,让虚某为夫人分忧,也好略尽一份心?” 悦意闻言不禁微怔,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要这孩子做什么?”正待一口拒绝,却又想道:“此时虚素秋身上余毒未清,运不得内力,自己和忆华庭两人之力,难道还怕一个内力尽失之人?”因此也不疑有他,随手将人递了过去。 虚素秋伸手抱过柳随风,略探了探鼻息,果然只是昏睡了过去。当下也不多说,把他扛在自己肩上,转身就踏上了第一根木桩。跟着是左侧第三根,再是右侧第二根,口中喃喃自语似的念着:“乾三连,坤六段,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走了几步,又抬头想了想,走得几步,又停下来想,口中犹自念叨着:“乾一转兑二,离三激坎六,震四冲坤八,巽五兑艮七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如此左左右右,有时候明明再前一步就踏出了梅花桩阵,他却偏偏不走那一步,反而又向左右绕开。有时候明明一根桩子已经踩过了好多次,他却总在原地绕来绕去,忆华庭c悦意二人不明就里,只是紧紧跟随,亦步亦趋。 如此过了片刻,忽地只见虚素秋在一根桩子上连踩了两步,旋即跃开,忆c悦二人连忙跟上。谁知他们刚一落脚,忽地只听某处传来“咔哒”一声,两人心下一惊,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虚素秋已经踩过的桩子,为何他没事,反倒是自己踩上去偏偏出了事?但此刻已无暇细想,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要跑开,便觉得脚底下一阵劲风袭来,霎时间从水池中不知何处忽然伸起十几根铁柱,宛如牢笼一般,恰恰就将他二人围在了中间。 两人大惊失色,只见虚素秋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了对岸,这才回过头来,笑道:“在下刚刚忘了告诉二位,术数机关,还有一个诀窍,就是踩着的次数有限,同一根桩子,有的只能踩上一遍,有的最多踩上两次。这可真是对不住二位了,要不两位在此地稍歇?待我去找找解开牢笼的机关消息,再来为二位解困?” 忆华庭冷笑道:“虚素秋!你别高兴得太早!不错,我们这一回的确是着了你的道,但你也别忘了,你身上已经中了悦意的独门毒药,没有她的解药,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运内功,只能是形同废人。若是你强运内劲,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虚素秋笑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天底下哪有什么解不了的毒?何况我冥狱之中有‘鬼医’公孙锦这一等一的疗毒圣手,在下又何惧之有?” 悦意冷笑道:“你以为我东瀛伊贺派的毒是谁都能解得了么?实话告诉你吧,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除非你有本事找的到一个甘心替你传毒的人,以内功替你接毒,不过接毒之人却势必中毒。” 虚素秋道:“内功接毒之法虽是巧妙,不过于我而言却是不难,在下不才,恰好就会那么一两种。” 悦意道:“这接毒之法的确不难,可试想普天之下,又有谁能这么好心,甘舍自身为你接毒?而若非他自愿,难道你还能强逼他修炼你的接毒之法?” 虚素秋心下一凛,略做沉吟,笑道:“这个么山人自有妙计,却是不劳二位费心了。还请两位在此稍歇,在下少陪了。”说着,扛起柳随风转身钻进了甬道,左一绕右一晃,霎时不见了踪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回 地底奇人飞神剑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甩脱了忆华庭c悦意二人,在甬道之中又行了片刻,来到一间石室之内,口砌似玉石,修建得极是齐整。虚素秋也不理洞内有无埋伏危险,直闯进去,将柳随风轻轻放在地下,将右手放在他昏睡穴上,助他推宫过血。本来以他的武功,只需一指相加,劲透指尖,什么穴道也都解开了,然此际运不得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采用这种笨法子。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柳随风“嘤”的一声,悠悠醒来,见到虚素秋在自己身边,忙低声叫道:“道长小心,有贼人!” 虚素秋微微苦笑,劝慰道:“你别怕,贼人我已经打发啦。” 柳随风略一定神,四下看了看,问:“这是哪儿?” 虚素秋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是一间石室。” 柳随风忙道:“可找着开陷阱的机关了么?我娘她她和那位小道长还被关在陷阱里,眼下也不知怎么样了。”言语之中极是忧心。 虚素秋苦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孝顺得很,只咱们两个眼下都自身难保啦。”说着把方才智斗忆华庭c悦意之事略略说了,又道:“你在这里歇息一阵,我去四处看看。”说罢,见旁边还放着火烛等物,只是早已熄了。他随手取过一根,又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点上,高举火把,一步步向内走去。 转了两个弯,前面赫然现出一个极大的石室,较之外面人工开凿的石室大了十来倍,顶上垂下钟乳,显是天然的石洞。却是空空荡荡的,四周摆着许多石人像,与常人大小一般,蛇身人头,长有粗壮的四肢,后肢是兽形,前肢呈人形,手持利剑盾牌,面目狰狞,瞪着双眼,好像是寺庙中的怒目金刚。正中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琴盒。 虚素秋心下一动,暗恃:“难道这就是玉石琵琶水龙吟?”下意识地就要过去,又怕中间另有机关,想了一想,回身找了几块石头丢去,极静中只听石子落地“咕噜噜”的声音,却是别无任何动静。 正有些奇怪,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虚素秋回头一看,原来却是柳随风放心不下,跟了过来,见此情形,也不禁微“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道:“道长,这这个琴盒里装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玉石琵琶水龙吟?” 虚素秋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了。” 柳随风忙道:“道长小心。我们一路行来,机关重重,这里既然是放置琴盒的所在,定然凶险万分。何况既已知琴盒所在,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头找找机关,把我娘救出来,大家一起商议看看如何是好?” 虚素秋道:“我知你挂念母亲,但眼下咱们可回不了头,那梅花桩阵里还关着忆华庭c悦意二人——尤其是那悦意,暗器手法一流。你不会武功,我又内力尽失,若是冒然回去,万一着了她的暗器,咱们可就惨了。” 柳随风听他说得有理,一时也无法可想,只得恨恨道:“这忆华庭,真是枉称‘江南大侠’,行事竟如此龌蹉不堪!他原先接近我娘之时,我便隐隐觉着此人的人品不怎么样,是以一直反对我娘嫁给他,只是那会还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样一个人,当真令人齿冷,亏得娘没嫁成他。唉正道中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虚素秋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找到了水龙吟。咱们不如先把它取走,再回头去找机关救助你娘,有此琴在手,谅那忆华庭也不敢对咱们来硬的。” 柳随风道:“也好,一切但听道长做主。” 两个人计议了一阵,又用石子试了其他几处方向,均无任何异常,虚素秋这才道:“我现在过去取琴,你且退开一些,若有任何异常,你切记莫要管我。” 柳随风忙道:“这如何使得?道长为了我们母子甘冒奇险,我怎能袖手旁观?” 一句话说得虚素秋脸上发烫,暗道:“这孩子倒是心实,可惜我受了狱主严令,图的也是你们家的水龙吟。又怎会把它交给忆华庭换你们母子平安?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嘴上却说:“糊涂!你不会武功,没得给我添乱做甚?还不如呆在外头,万一贫道失陷机关之中,还要靠你来解救呢。” 柳随风听他如此说,颇觉有理,也就不再坚持。那虚素秋这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探地往前走去,即至石台之前,仍是什么也没发生。他这才略略定神,伸左手去拿琴盒,轻轻一拉,手上微觉有异,那琴盒入手极轻,竟是空的! 虚素秋大惊失色,暗道:“不好!是假的!”心念电转之际,忙要撒手,只听得喀喀数声,已然触动了机关!跟着一阵没来由的地动山摇,只听柳随风大叫:“道长小心!”话音未落,石室四周摆列的石像竟然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宛如突然活了过来一般,迎头向他扑去,手中的利剑不容分说,直斩将了下来。 当头一剑!虎虎生风,何等霸道!竟似完全不给人留下任何退路一般。 而沈轻舞所面对着那突如其来的当头一剑,也已完全没有了退路。 危急时刻,沈轻舞不闪不避,长剑斜挑,竟往来剑之处直刺而去,这一招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黑暗之中忽闻得有人微“咦”了一声,接着似是忍不住大声叫道:“好剑法!” 话音甫落,头顶剑光已然不见,双剑一交,沈轻舞只觉长剑为人架住,一股巨大的力道霎时汹涌而至,手中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跟着黑暗中剑风霍霍,籍着火折微弱的亮光,依稀可见黑暗之中似有一人,正自挥动长剑,剑风起处,第二剑早已刺到。却是指向自己右肩,也是守中带攻c攻中有守的妙着。 沈轻舞不由得心中一凛,只觉来剑中竟无半分破绽,再难以仗剑直入,制其要害,又知对方内力极高,不敢以剑相格,只得横剑一封,剑尖斜指,含有刺向对方小腹之意,也是守中有攻。暗处那人叫道:“好!此招极妙!”当即回剑旁掠,长剑变招快极,顺着沈轻舞剑锋直削下来。 其实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在近处,籍着火折微光,二人还是隐隐辨得出对方身影和剑势来路。这你一剑来,我一剑去,霎时间拆了二十余招,两柄长剑再未曾碰过一碰。 如此酣斗良久,沈轻舞渐渐发现一个奇怪之处,那人剑法虽高,变化繁复无比,但他的长剑却只是堪堪递到自己身前,若是自己后退半步,他的长剑便就此凝住不动,也不进击,似是有意相让。 她自从悟得“噬魂剑法”以来,将数种精妙剑法兼收并蓄,单以剑招而论,当世几无对手,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暗道:“你虽手下容情,我却不要你让,偏要仗着剑法胜你!”想到此节,也凝住身形,半步不退,全力应敌。 而暗处那人见沈轻舞剑招层出不穷,招数变幻无方,每一变化均是从所未见,且奇快如电,也是不禁连声惊叹,虽仗着武功深湛一一化解,但沈轻舞总是突出怪招,且招数之奇妙,实是匪夷所思。 如此拆到四十余招之后,沈轻舞渐渐心神空明,达到“以神遇而不以目睹”的境界!于剑法上的领悟越来越多,招数也越出越奇,有时候竟能随手将对手自己的剑招融入到她的“噬魂剑法”之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人见沈轻舞妙招不断,且自己虽接连数次将她迫于绝境,似乎除了弃剑认输之外更无他法,但她却往往绝地脱困,非但解脱显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进击。反倒是自己渐渐出剑已略感窒滞,许多剑式使了出去,却在“噬魂剑法”精微的剑招之下尽数落空。遂道:“小心了!看招!”将内力慢慢运到长剑之上,一剑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沈轻舞见这一剑来势雷霆万钧,内力之强,剑招之精,两者混而为一,实已无可分割,且毫无破绽可寻,几无可抵挡。身形飞起,一招“魂飞魄散”,剑锋一展即收,跟着又是“惊魂夺魄”c“阴魂不散”两招连绵而至。 这“噬魂剑法”实是凌厉无伦,她身在半空,凭着一跃之势竟然连变三招,形成了一个幅度不大的弧圈,而在弧圈形成的过程中,剑势有如波浪般的延展,极尽变化之能事。黑暗中只听得“嗤”地一声,似是自己的剑锋削中了什么东西,跟着有人一声闷哼。沈轻舞心中一喜,知已伤到了对手。她得势不饶人,也不打话,身形甫一落地,刷地一招“追魂夺命”,一剑又刺了过去。 但也便在此时,她听到了身后雪伊伊的叫道:“爹!爹!”跟着扑进黑暗之中,放声大哭。 沈轻舞微微一怔,忙撤了剑招,举起火折子凑近一看,这才看清原来黑暗中和自己酣斗良久的竟是一个青袍怪人。但见他头发稀疏,几已全秃,脸上满面皱纹,然而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凛然生威,不由得心下暗恃:“我曾听‘神医’林昭言道,雪伊伊的父亲雪千仇是大同总兵幕僚,早已去世,怎么竟然还在人间?又怎会在此处?但倘若此人不是雪伊伊的父亲,她又何故唤他‘爹爹’?” 正想着,只见那人手捂肩头伤处,冷哼了一声,对雪伊伊道:“你怎么来啦?”言语之中殊无喜意,一问之下,也不待雪伊伊回答,又抬头看了看沈轻舞,问道:“你这小道士剑法很高啊,你又是什么人?” 沈轻舞正欲回答,却听雪伊伊回头对自己言道:“小道长,你别伤他,他他是我爹雪千仇。”说着,又转头问那青袍怪人道:“爹爹,刚才黑暗之中,我虽听得似是你的语音,但一直瞧不清你样子,不敢相认,直到后来借着剑光我才终于瞧清了对了,你怎么会在此,你你没死?” 雪千仇怒道:“死?哈哈哈哈说的好,你自是希望我早点死了!你们娘儿俩都希望我早死!” 雪伊伊忙道:“爹,你你说什么话来?我我见你尚在人世,高兴还来不及,娘娘她又怎会希望你死?” 不想那雪千仇闻言更怒,道:“你又为何高兴?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你见着痛快之极,是也不是?” 沈轻舞眉头微蹙,道:“前辈,雪姑娘好好和你说话,你却无端胡乱发脾气,这是怎么回事?” 雪千仇瞥了她一眼,道:“这是我们父女的私事,用不着你这臭道士多管!怎么,你要仗着剑法无敌,来取我性命么?哼,要便拿去,老夫这条老命,早在几年前就该死了!” 雪伊伊忙道:“爹,这位小道长是好心,她是来帮女儿的,你不在的这些年,女儿可被人欺负惨啦。”说着滴下泪来。 雪千仇道:“谁又欺负你了?你怎知我在这里?” 雪伊伊道:“我也不知,我我是和这位小道长来此寻找咱们家祖传的玉石琵琶水龙吟的。” 不料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只见雪千仇横眉倒竖,须发皆张,叫道:“好!好!原来你当真不是来找我,而是絮儿让你来取了水龙吟,好去交给她的老相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说罢,也不知牵动了什么伤心之处,竟是浑身颤抖,涕泪交加。蓦地又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声音中充满哀愁愤懑,殊无欢乐之意。 沈轻舞见他又哭又笑,举止乖张,正不解间,却见雪伊伊吃了一惊,忙收了泪,问道:“爹你在说什么?女儿这些年漂泊江湖,最近才带着风儿回到洛阳祖宅定居,却又遭冥狱追杀,经二位道长解说,才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家祖传的水龙吟而来,只好出此下策,将以此琴献出换得风儿平安。又怎会” 雪千仇厉声道:“不是絮儿让你来的?” 雪伊伊道:“自然不是,爹你的神志糊涂啦?娘不是早已过世了?怎么会是娘让我来取琴?” 沈轻舞道:“前辈,依我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处?你何不冷静一点,大家坐下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雪伊伊道:“是啊。爹,你又怎会在此?女儿当真以为你已经过世,倘若女儿早知你在这里,拼着性命不要,也早来寻你啦。”说着撕落衣襟的一角,为他裹好伤处。 雪千仇长呆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声,娓娓道来。欲知他所说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回 若是今生未有缘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和雪伊伊无意间在陷阱之后发现了一处密室,一探之下,竟遭人突袭。来人武功奇高,沈轻舞与其力战数十回合,却不料此人却是雪伊伊早已过世的父亲雪千仇,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忙细问端地,却听雪千仇道:“没错。当年我的确是在装死,那时候上书朝廷,弹劾秦福,为的就是有理由可以假死。只因我若不死,只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雪伊伊奇道:“控制不住什么?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千仇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黑白双煞’?” 沈轻舞道:“这我倒没听说过。” 雪千仇喟然叹道:“经过了三十年,有的死了,有的失踪了,有的出家了,也难怪别人淡忘了。” 雪伊伊问道:“‘黑白双煞’是” 雪千仇道:“‘黑白双煞’自然是两个人,老大是我,老二是昆仑山白云山庄的少庄主玄天,我们俩来自天南地北,籍贯不同,门派不同,只因意气相投,在江湖上偶然相遇,就结成了好朋友了。” 雪伊伊想了一想,问道:“玄天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 沈轻舞听到此处,心中忽有所动,正要开口相问,只听雪千仇又道:“‘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玄天是这个人以前的名字,或许你不知道,但说起他另外一个名字,在江湖上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沈轻舞轻叹了一口气,道:“前辈所说的,可是那无名?” 雪千仇点了点头,道:“你这小道士倒聪明得很。不错,就是他。” 雪伊伊“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爹,你当年和他” 话未说完,却听雪千仇道:“当年他武功尚未大成,但身手已在我之上,只是江湖结义,向来义气优先,玄天他行事任性,喜怒无常,少年时候就已经是以怪癖出名的了。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不失为性情中人,所以我才和他结交。我武功虽逊他一筹,但他还是把我当兄弟一般看待,我也一直对他很好。此后我二人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着实闯下了好大的名头。直到我们认识了絮儿。” 雪伊伊奇道:“娘?这件事和娘有关?” 雪千仇苦笑道:“岂止是有关,若不是因为你娘,只怕我们直到今天还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可惜”说着摇了摇头。 沈轻舞当时在破庙之中,曾经听无名提起过一些片段,听到这里,已经隐隐地猜出了一些,端倪,遂问道:“你们兄弟一起遇上了絮儿,也一起喜欢了她,是也不是?” 雪千仇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诧异为何她竟猜的如此之准,却仍道:“絮儿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东方“家的后人,算得上是名门淑媛,大家闺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本来我们这种邪派人物,是没有机会和她结交的。但是有一次机缘巧合,我们在忘忧谷为她解决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双方才因此结识。其实当时絮儿最先认识的是我,也是我一手把她救出了险境。当时她身受重伤,又中了奇毒,为了替她疗伤,我跑遍了大江南北,遍寻各种奇药,因为她的伤势沉珂,不能跟着我四处奔波,所以我才托了自己的好兄弟玄天来照顾她。” 他缓缓地说着,起初的语气还较为平静,但随着记忆幔幕的拉开,他的眼前不觉又幻出絮儿的影子,似乎又看到絮儿和玄天正在并肩而行,漫步苏堤,指点风物,喁喁细语,絮儿的娇笑声和玄天的萧声混在一起他的语气也渐渐地变了,说到了最后一句,几乎已是咬牙切齿。 沈轻舞叹道:“后来,絮儿就爱上了无名——不,应该说是玄天,对么?” 雪千仇咬牙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忘记那一天的风!忘记那一天的雨!这三十年来,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一天下着大雨,她站在我的面前,顾不得大雨谤沱,双膝跪了下去,道:‘雪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对不起你。’我说:‘你怎么啦?有好说,不必这样!’她说:‘对不住,你来迟了,我已经把心给了他!我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只有这样来报答你了。’说着深深地磕下头去。而玄天的萧声却变成了得意的狂笑了。”他说着,面色沉得比四周的黑暗还更阴森。 雪伊伊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可怕的脸色,不由得呆在当场,却听沈轻舞又道:“可是她后来又回来找你了?” 雪千仇点点头,道:“不错,当时她和玄天走的时候,我曾说:‘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的。二弟多才多艺,又会讨你喜欢,我本来比不上他!你选了他,我没话说,但是倘若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了,告诉我,我定然不会放过他!’当时我虽那么说,但我也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只是除了那么说,我又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沈轻舞幽幽一叹,道:“前辈,其实你对絮儿的爱,一点儿也不比玄天少,真正的爱便是如此,你爱的越深,就越会替对方去想,绝不计较,也绝不自私。” 雪千仇哈哈大笑,道:“当时的我,也以为那一次是和她的诀别。所以我就回到了洛阳隐居,想用时间来冲淡对她的感情,可是没想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非但没能忘了她,这份思念反而越来越重,直重到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我更没想到的是:才仅仅过了两年,她居然真的回来找我了!” 雪伊伊直到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雪千仇道:“我不知道她当时遇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我给她倒了杯茶,想让她缓和缓和情绪,可是她竟然连茶杯都拿不稳。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对坐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忽然问我:‘你还爱我吗?’我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爱,这两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爱你,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可是絮儿,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对不起你?他辜负了你?’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住地摇头道:‘你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我要嫁给你,我们成亲吧,现在就成亲,好不好?’说实话,听完那句话,我整个人都呆了。” 沈轻舞问:“所以你同意了。尽管你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这毕竟是你两年来心心念念的事,是你心底深处最期盼的事,所以你还是同意了,对不对?” “你说的不错。”雪千仇道,“我同意了。她并没有食言,我们真的成了亲。成亲的当天玄天来了。絮儿当着我的面和他说:‘我就需要和你能做名正言顺的夫妻而已,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一世一双人,我等了那么多年,只为等你一个婚礼,但你却一拖再拖,你太肯定了,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可是我已经厌倦了,因为等的太久,我厌倦了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所以我嫁给了他,至少他不会让我再等。’说着,又从怀中抽出当年他送给她的丝帕来,挥剑斩断,道:‘从今以后我就是雪夫人。絮儿二字,我对你是永不叙用了,请免开尊口。’也直到那时,我才略略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不过我看絮儿的样子,我想她既然最后决定嫁给了我,以后就会好好的相夫教子,和过去的感情,也该像是那方丝帕一般一刀两断了,所以我也很开心。因为最终还是我笑到了最后。”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道:“你错了,大错特错。如果她真的已对玄天忘情,根本连见他都不会见,又何必在婚礼之上故作姿态挥剑斩情?” 却听得雪千仇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成亲后的第二天,她就让我带她远走高飞,所以我们才去了大同,我们隐姓埋名,后来我就在大同总兵周尚文的府上谋了一个幕僚的差事。那日子当真逍遥快活,我更是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你娘的身上。可是她却渐渐地变了,变得不爱说话,整日家只是望着那半条丝帕出神,不是临风洒泪,便是对月长吁,从此不大理睬我了。我跟她说话,她往往答非所问,甚至是听而不闻,整个人的心思都贯注在丝帕的身上,只是痴痴地瞧着它,目光中流露出爱恋不胜的神色。我猜的到她在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但始终隐忍不言,原想你出生以后,事情会有转机,可我还是错了,大错特错了。” 雪伊伊颤声问道:“爹,难道你说娘她你说娘她不,决计不会,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雪千仇道:“我何尝不认为这不可能?可事实便是如此!你出生以后,你娘对你很好,简直可以说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她对我却仍是不理不睬。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想去质问她,可我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听到了那个秘密!” 雪伊伊忙追问:“是什么秘密?” 雪千仇道:“那时候你娘正抱着你,我在门口明明白白听到她说:‘你爹不重我,他以为他什么都很有把握,以为我真的非嫁给他不可,我却偏偏嫁给了别人。那天我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好开心,可是,我自己又真的快活么?我的心其实一样在滴血,这几年来,我又有哪一天不是把他想个千遍万遍?’我听到这里,早已呆了,但还是掌得住,只听你娘又道:‘可是我毕竟已经嫁人了已经嫁人了唉,我的心中还是没有形成这样的概念,这概念要我的命啊——但我毕竟还是嫁人了,所以我今生已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就连你——他的亲生女儿,也只能姓雪,不能再喊他一声爹爹了。’” 雪伊伊听到这里,早已是呆如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一阵一阵的发颤,整个人如追梦中。沈轻舞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问道:“所以你忍不住,当场就和她翻脸了。你杀了她,对不对?” 雪千仇摇了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处,他说到此处,似乎已非向众人讲述过去事迹,只是自言自语道:“我又怎舍得伤害她?不错,我那会的确再也没忍住,跑进去质问她,问她为何如此对我,既然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又为何要嫁给我?为何连女儿的亲生父亲是谁,也要瞒着我?我问她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她见我进来,却也不惊不乍,反而还冲我笑了一笑,说:‘雪大哥,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你说的不错,伊伊的确是玄天的孩子,可我怀上她,是在嫁给你之前,我们成亲以来,我可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我说:‘你是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你心里始终想的还是他,是玄天,而不是我!’她笑了一笑,说:‘雪大哥,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我既然嫁给了你,心里就只能有你一个,你也的确是对我很好。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没办法爱上你,我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子。你若觉得不忿,你就一剑杀了我吧,我绝无半句怨言。’其实她又知不知道,我哪怕再伤心,再生气,又怎么会伤害她?” 沈轻舞追问道:“那后来呢?” 雪千仇道:“后来我大病了一场,病中越想越气:这孩子明明不是我的,我却为何要养着她?可是我若将她丢弃,絮儿也要跟着离去,我又怎舍得让她流落街头?所以只好忍了下来,这一忍,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虽然还养着她们母女,却始终没再和絮儿同房。” 沈轻舞幽幽一叹,蓦地又想起了当日青湖镇临风楼上那位女子的话:“心既已不在,便是留的人一世,又有何用?”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四周顿时寂静了下来。 只听雪千仇又道:“后来我救了一位姓柳的书生,他看上了伊伊,便向我提亲,其实那时我早已看出此人热衷功名,利欲熏心,恐非良配,但还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沈轻舞道:“其实你只是想报复,报复絮儿,也报复玄天。” 雪千仇道:“你说的对!我就是要报复!我忍了二十年,凭什么要我一辈子养着别人的女儿?她嫁的好与不好,幸与不幸,又与我何干?那人若是待伊伊不好,还更遂我的心意!” 沈轻舞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爱有多重,恨就有多深。后来絮儿必定因此和你有了争执,是也不是?” 雪千仇点头道:“你果然聪明得紧,猜的一点不错。絮儿当时就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不该未经她同意,随便把女儿嫁出去。哈哈哈哈,你知道么?那还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沈轻舞问道:“所以你生气了?” 雪千仇道:“我能不生气么?我那时就说:‘伊伊虽不是我女儿,但我也养了你们母女二十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让她跟我姓雪,又不告诉她真实的身世,那我就是她爹!我要她嫁谁,她就得嫁谁!’絮儿见到我的神情,登时脸如死灰。我见到她那样子,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痛快,只见她呆然半晌,咬紧牙关,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对着自己胸口,叫道:‘雪大哥,我对你不住,再没面目活在人世,只求你大恩大德,放过孩子,退了亲事。我来世做犬做马,报答你恩情。’说着匕首一落,猛往心口插入。”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禁低声惊呼,急道:“她就这样死了?你没拦着她?” 雪千仇道:“怎么没有?我急忙使擒拿法将她匕首夺下,饶是出手得快,但她匕首已伤了肌肤,胸口渗出大片鲜血。但她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物,随便裹了下伤口,又呆呆地瞧着我,眼中尽是哀恳之情。我见到她的样子,险些就出声答应了,但我一抬头就看见就看见看见她用来裹伤的,正是那半条丝帕!你让我如何忍得下去?如何忍得下去?忍得下去?”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沈轻舞闻言亦是默然,心道:“隐忍二十年的愤懑,一朝发泄,也难怪你。”只听雪千仇又道:“我始终也没答应她,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痛快,真的是痛快极了!二十年来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知那姓柳的热衷功名,薄情寡义,所以我上书朝廷,弹劾秦福,果然遭到了贬斥!那姓柳的怕受我牵连,果然很快就把伊伊给休了,她哭哭啼啼回家的那天,我真是开心极了!” 雪伊伊听到此处,如同心头走过一个焦雷,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这样,呆呆地只道:“爹你是开玩笑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雪千仇冷哼道:“事到如今,我又何必瞒你?你可知道” 话未说完,只听雪伊伊尖声道:“不!我不要听!不要听!求求你别再说了!”说着,一面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实盼着自己一句也未曾听见,但那一字一句仍是固执地钻进她的耳中。 只听雪千仇又道:“你可知道你出嫁后没多久,你娘便说要出家?她说她罪孽深重,对不起玄天,对不起我,更对你不起。她说只有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才能赎罪!可她又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她?我只恨玄天!恨你!是你们把絮儿推到了我的怀里,又是你们把她的心从我的身边夺走!所以我要报仇!嘿嘿,嘿嘿,我名叫雪千仇。这千仇万怨,我都要一点不拉的向你们一一讨回来!” 雪伊伊颤声道:“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你才告诉我娘因病去世了?” “不错。”雪千仇大声道,“首先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不过这还不算完!我知道我的武功不如玄天,我要报仇,就只能苦练武功,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雪氏祖宅的密道之中,藏有‘天魔解体大法’的秘笈!练成之日弑神灭佛亦无不可!所以我诈病称死,不但可以就此摆脱你,让你流落街头,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还可以安安静静地躲起来练功!” 沈轻舞奇道:“‘天魔解体大法’?可是当年白帝所创据说可以和‘幽冥神功’齐名的无上魔功?据说练白帝自己都没有练成?” 雪千仇恨声道:“正是!可惜啊,这门功法太过难练,我虽抓了许多人来到这密道之中练功,但天不遂人愿,有一次练功的时候,我不慎走火入魔,以致半身不遂!否则的话,我又怎会敌不过你这个小道士!” 雪伊伊失声惊呼道:“原来,甬道里那赫赫白骨全都是全都是” 雪千仇道:“没错。现在你全明白了?” 雪伊伊浑身乱颤,一个劲儿的摇头,口中直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但话虽如此,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已由不得她不信了。 沈轻舞轻声道:“别难过了。如今真相大白,总是好事。” 她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只见那雪伊伊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似的,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就大哭了起来。沈轻舞微微一怔,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寻思着如何劝慰才是,不想那雪伊伊连日来为柳随风之事劳心劳力,早已是精疲力竭,如今一日之间又突逢巨变,哭了半晌,竟自昏晕了过去。 却见那雪千仇又转过头,对沈轻舞道:“而你是为了水龙吟而来,是也不是?” 沈轻舞点头道:“不错。” 雪千仇道:“水龙吟的确在我手上。不过,我却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否则你便是把这密道翻了个底朝天,也休想找到此琴。”见沈轻舞沉吟不答,又道:“你心中定然在想,这瘫子半身不遂,武功又不及我,大不了抓了起来拷问一番便是,又何必听他的。对不对?” 沈轻舞对这乖戾古怪的雪千仇实无好感,原本的确是有此打算,但想瞧在雪伊伊面上,倒也不好怎样,便道:“你要我办什么事?” 雪千仇道:“我要你出去把玄天带到这里来。” 沈轻舞一怔,奇道:“你要找他?你”她听雪千仇说要带玄天来,便已猜到他是为了报复,但他如今双足瘫痪,连自己都打不过,又怎能和已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的无名动手?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只是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 只见雪千仇看了她一眼,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又道:“我让你引他来此,自然有必胜他的办法,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沈轻舞见他始终念念不忘对付无名,可无名毕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还要自己去引他入彀,这件事实在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不由得冷冷道:“我若是拼了水龙吟不要,执意不肯呢?” 雪千仇哈哈一笑,道:“我既敢叫你去做这件事,自然有我的倚仗,你且看看这是谁?”说着,挥手向后轻轻一按,也不知触动了哪出机关,身后的岩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面铜镜,镜中一个是白衣翩翩的英俊男子被囚于台上,沈轻舞定睛一看,却不是虚素秋和柳随风又是何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回 再入江湖觅侠踪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到铜镜之中折射出的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脸色苍白,似是受了重伤,忍不住失声惊呼道:“虚素秋?” 那人果然便是虚素秋。他运不得内力,面对着那石像那凌厉无比,当头斩至的利剑,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危急时刻,亏得他应变奇速,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琴盒架得一架,只觉着虎口剧震,一股澎湃之极的力道汹涌而至,甚至连胸口也给震得微微发麻。琴盒再也拿捏不得,登时便掉在了地上。 但也幸好这么一架,那无可阻挡的剑势终于还是缓了一缓,给了他些许闪转腾挪的时间,虚素秋就势滚了开去,正自惊魂未定地想要站起身,第二具石像手中的利剑又横扫而来,削向他的腰际。 这些石像行动僵硬,击刺挥掠,虽是呆呆板板,平平无奇,但劲力之强猛,却暗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八字,其中境界,远胜世上诸般变化繁复,花巧奇妙的剑招。虚素秋抽出身后所插玉箫,正要招架进招,却忽地想到:自己所学“玉箫剑法”,乃是专攻人体周身诸般穴道的剑术,对上活人无往不利,但无论你的剑招如何精微奥妙,对上这些毫无生命的石像,又哪有穴道可让你点?哪有要害需要遮拦?是以竟半点手段也施展不开,眼见得石像一剑削至,无可奈何,只得又滚了开去。 如此有退无进,那石像数量又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堂堂冥狱大祭司,竟是迭遇险招,柳随风在一旁瞧得心惊不已,有心上去帮忙,但自己不会武功,上去唯有添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脚下一空,原本好端端踩着的那块石板竟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滑了开去。他一声惊呼,整个人向下一沉,瞬时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虚素秋听得惊呼之声,目光一瞥之下,见着柳随风失陷机关陷阱之中,急忙飞身来救,使招“苍鹰抓兔”,伸出一脚去勾。这一招原是行险,只要稍有失闪,连他也带入了陷阱之中,脚上刚觉得已抓住了他的衣衫,只听得嗤的一响,撕下了柳随风的半幅衣袖,眼见他身子直冲而下,无边的黑暗,瞬间便将他遮盖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人没救成,反而更是后患无穷,两尊石像又抢将上来。虚素秋背门大开,只觉身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撞来,猛迅无伦,他此刻半身挂在陷阱之上,不但不及遮拦抵御,便是闪避也已不能,暗叫:“我命休矣!”只得强运内劲,气凝后背,拚着身后重伤,硬接石像的这一击。但甫运内劲,所中东瀛奇毒勃发,周身疼痛难当,跟着只听“砰”地一声,身后一股巨力涌至,身体不由主的往前摔去,直直跌出了七八步远,人未着地,气息已闭。 待得终于悠悠转醒之时,已然身在此台之上,只觉身上冷一阵c热一阵,实是疼痛难当,想要动一动身体,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他心知这是毒发的症状,但也唯有苦笑不已,正没理会处,却蓦地听到了沈轻舞的失声惊呼。 而沈轻舞却并不知道这些,她本是在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虚素秋却仿佛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蓦地抬起头看,朝这边看了一看,问道:“轻舞,是你么?” 沈轻舞看了一眼雪千仇,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你猜的不错,这的机关,我早已烂熟于胸,你从这里的确是可以和他说话,只不过你永远想不到,他所处的位置,却是在密道的何处。非但你想不到,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沈轻舞心下一凛,暗恃:“世间竟有如此巧妙的机关!”口中却道:“虚素秋,你你怎么回事?”她见虚素秋神情萎靡,脱口而出就想问:“你可是受了伤?伤在哪里?要不要紧。”可不知怎么地,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这么一句。 一语既出,沈轻舞的心中更是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自己这是怎么了?我的心也鼓噪得太过分了吧?”正没做理会处,却见虚素秋笑了一笑,道:“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瞧见了么?” “你!”沈轻舞深吸口气,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你好歹也是堂堂冥狱大祭司,狱主座下第一高手,你不是一向自命不凡的么?如今竟然失陷在密道之中,还有脸在这里发笑?” 连珠炮似的一顿数落,沈轻舞却是由不得暗暗后悔不迭——此时此刻哪里还是和他斗嘴的时候,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次一见到虚素秋那一脸坏坏的笑意,就是没来由地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想要奚落上几句。 “这个”虚素秋难得的老脸一红,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在意这些细节。” 沈轻舞“嘁”了一声,正想给他一个白眼,旋即想起此刻他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却瞧不到自己的模样。转头一看,却见雪千仇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道:“你们不是普通的道士,是冥狱中人?” 沈轻舞心下一凛,暗道:“糟了!一时嘴快,竟然被他听了出来。”但此时想要否认业已不及,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被你所囚之人,便是冥狱的大祭司虚素秋。你敢伤他一根汗毛,便是与我们冥狱为敌。” 雪千仇哈哈一笑,道:“和冥狱为敌却又怎地?人人都怕你们冥狱,老夫却偏偏不怕。便是莫汐颜亲来,我还是那句话,想救你的心上人,就去把无名给我带来。” 沈轻舞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忙道:“谁谁说他是我心上人?” 雪千仇冷笑道:“老夫阅人无数,你虽做了男装打扮,但眉锁腰直c颈细背挺,显是位好人家的女子,难道以为我瞧不出来么?至于说那位虚大祭司嘿嘿,嘿嘿你瞧他时的眼神,和絮儿当年瞧着玄天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我又如何不知?” 沈轻舞悚然心惊,暗恃:“这怎会如此?此人虽是待我不错,但为人轻浮无行,只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却是半点真心实意也无,我又怎可能会喜欢了他?不,决计不会!虽说玄生已死,但情字一物,入口甘甜,回味苦涩,我此生也决计不会再爱什么人了嗯,必须如此!”甫一念及此处想,却又蓦地想道:“可是可是为什么每次我看到他受伤之时,都还会有那么一丝紧张?上一回少林寺前,他伤在萧瑾贤的‘降龙十八掌’之下,见到那么多冥狱女弟子对他嘘寒问暖,我的心里会有那么一点微酸?难道我当真已喜欢上了他却不自知?不!这绝不可能!是了,定是他一直待我不错,大家相识一场,前生也算是同僚,是以不忍见他受伤之故嗯,定然是这样!” 正自胡思乱想着,却听雪千仇又道:“这地方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内,你若带不回无名来。你这位小情郎的性命,我可不敢保证。” 沈轻舞闻言一凛,此时也顾不得再纠正他“小情郎”的说法,忙道:“天下之大,无名前辈素来行踪不定,十天半月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他?” 雪千仇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总之时间我只给你这么久。做与不做,该如何做,全在于你。” 沈轻舞见他如此蛮不讲理,自己武功虽胜他一筹,要取他性命不难,但此时虚素秋在他的手上,不免又投鼠忌器,心下暗恨,暗思:“为今之计,只有暂且听他的,待得寻到无名前辈,再一起设法救出虚素秋。哼!到时候定要叫你知道我的手段!”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暗啐一口:“这个虚素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请客吃饭请成了‘霸王餐’,寻宝取琴寻成了‘英雄救美’我真是服了没得尽给我添乱。”至于到底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当下只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不过我若是真的将无名前辈找来了” 雪千仇道:“这个你放心。我和你们冥狱无冤无仇,又何必非要与你们为难?不但如此,你若真能将玄天那厮带来,便连你们想要的玉石琵琶水龙吟,老夫也能一并相赠,反正此物于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沈轻舞点头道:“希望雪前辈能够言而有信。”话虽如此说,但她见雪千仇行为乖张,言行已不可理喻,是否真的能言而有信,心中却殊无把握,不过自己此去寻找无名,也必当将此事来龙去脉和他分说清楚,再设法一同前来救人。只要能救得虚素秋脱险,自己也就不再怕他,合无名二人之力,还怕不能将之手到擒来,慢慢拷问水龙吟的下落?因此本就没打算按雪千仇之意行事,至于他是否信守诺言,倒也不甚在意。想到此节,再不打话,当下便快步转身离去。 及至到得外间,此时天已黎明。她进入密道虽只寥寥数个时辰,但这数个时辰之中遍历艰险,数度生死仅隔一线,此时离此险地,真乃恍如隔世之感。沈轻舞走在洛阳的大街之上,但见晨光照耀,房舍俨然,想到去寻无名前辈,却不知天下之大,又该往何处去寻,不免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 如此漫无目的地闲晃了半日,腹中饥饿,只得寻着饭店打尖。谁知才一落座,刚吃了几口面,忽然人影一闪,门外又走进两个又高又瘦的人来,一坐下,便伸掌在桌上一拍,叫道:“打两角酒,切两斤熟牛肉,快,快!” 沈轻舞听他说话声音忽尖忽粗,十分难听,不由得转头一看,原来却是二个衣衫褴褛之人,都是乞儿打扮,身负的口袋却有六七个,显然丐帮弟子,且在丐帮之中位阶不低。 两人打了酒菜,却不落座,只在厅堂一角蹲着吃食。这本是丐帮之中故老相传的规矩,丐帮弟子皆是出身贫苦,原以乞食为活,百年来虽是扶危解困,屡次化解江湖大难,声噪武林,早已不需再行乞讨,但丐帮子弟外出办事或是就食,却仍不许上桌吃饭,且进食之前也必先要把鸡鱼牛羊等饭菜弄得稀烂,好似残羹冷肴一般才吃,以示永不忘本。 也不知真是机缘巧合,还是别有心意,二人蹲伏的角落却离沈轻舞所坐之处并不算远,只听左侧身后那人说道:“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有的人明明死到临头了,却还蒙在鼓里,反而有心思在这大鱼大肉。”却是先前那个声音忽尖忽粗之人。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不错。有的人自以为武功了得,戕害同道,背弃师门,在少林寺之上耀武扬威,连往昔的爱人也不肯放过,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次定叫她难逃公道。” 两人说话很轻,但沈轻舞早已听得清楚,不禁吃了一惊,想道:“这两人说的明明就是我,但我和丐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萧瑾贤为何要安排人对付我?”一边想着,一边霍地站了起来,喝道:“你们两人,在那里不阴不阳地说什么?找”“死”字还未出口,忽地只觉全身轻飘飘地,眼前金星直冒,竟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心下暗道:“不好!这面里有毒!” 只听得那两人阴恻恻的怪笑着靠了上来,一个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另一个接道:“想是沈女侠惜字如金,不屑和我们这等腌臜之人说话。不过不要紧,我们原也不想和你多说半句话。只是想问一问沈大美女,这碗阳春面的滋味可好?” 沈轻舞此时连神志也有些不清了,但仍强撑着精神,道:“你们亏你们丐帮也称名门正派,竟然用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丑。” 那个苍老声音的冷笑道:“对君子淑女,自然要有君子之道。对付魔教妖女嘛,那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当日你们冥狱赵馨月以‘十香软筋散’对付武当无极真人的时候,可想过下毒是下三滥的手段?” 而那个声音忽尖忽粗的则道:“你以为扮了个道童,我们就认不出你了么?实话告诉你罢,咱们丐帮子弟遍布天下,你一进洛阳城,我们的洛阳分舵的人就盯上你了。见你和冥狱大祭司虚素秋两人鬼鬼祟祟地乔装改扮,定然干不出什么好事!咱们舵主有令,见到你格杀勿论!不过你放心,我们名门正派,才不会向你们魔教妖人一般,动不动就要人的命,这酒菜之中咱们不过只是下了些迷药罢了,却不是什么难解的毒药。” 沈轻舞道:“你们既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还在那里啰啰嗦嗦地干什么?还不赶紧上来动手?”说着刷地抽出剑来,只觉那长剑竟有千百斤重,竟有些拿捏不住。 那个苍老声音的冷笑道:“怎么,到了这地步,‘漫天花剑’沈女侠还以为能凭着‘噬魂剑法’和咱们对抗不成?真是可笑至极。” 而那个声音忽尖忽粗的冷“哼”一声,道:“不过眼下杀你可不划算,咱们还要靠着女侠你引出虚素秋这条大鱼,才好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一网打尽呐。沈女侠,你说是也不是?” 沈轻舞此时脑中一片模糊,便连眼前的人影也似乎化做了两个c三个,忙一咬舌尖,一阵剧痛袭来,霎时灵台恢复了些许清明,暗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刷地一剑,就向那二丐刺去。 那苍老声音的丐帮弟子知道自己所下迷药的分量,便是一头牛也早已晕倒,见沈轻舞此时此刻仍有余力动手,也是不禁心下大骇,霎时想到她在少林寺中那如鬼如魅的剑法,哪里还敢接招应对?连忙让在了一边。 沈轻舞招式未老,见他跳跃闪避,挥剑横掠,又削向那声音忽尖忽粗的腰际,将他迫退,眼见得前面已闪出一条路来,当下不敢多呆,连忙展开“魅舞”身法,抢出了饭店。二丐对视了一眼,齐叫了声:“哪里走!”也闪身追了下去。 此时已近中午,洛阳城中热闹非凡,大街上熙熙攘攘,俱都是前来逛街的男男女女,川流不息,沈轻舞东一钻,西一绕,本想借着人群掩护悄悄溜走,不料二丐穷追不舍,心慌意乱之下,从沿街的摊位上抓起锅啊c碗啊c瓢啊c盆啊的或是东扯一块布,西揭一块匾总之随手能捞到什么,就没头没闹一股脑儿地向后狠狠砸过去。两天这一追一逃,直把整个热闹街市搅得鸡飞狗跳。 二丐眼见不是办法,暗提一口真气,四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纵身飞出,喝了声:“还想跑!”四掌齐出,齐刷刷地向沈轻舞背心猛击而来。未知沈轻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回 无语凝噎费思量 书接上回,却说双丐四掌齐出,正待将沈轻舞毙于掌下,不料便在此时,沈轻舞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子一矮,竟然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双丐不由得又惊又怕,心下均想:“想不到这女魔头如此厉害,着了这般猛烈的迷药,竟然也恍若无事,难道的她内功已修炼到百毒不侵了?” 正不解间,却发现沈轻舞这一矮身,竟然就此软倒在地动也不动。两人不由得惊疑不定,那个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弟子正待上前查探,却被那声音苍老之人一把拉住,道:“小心!警防对方有诈。” 那个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弟子咽了一口唾沫,瞅了半晌,道:“你也忒小心谨慎得过了,这妖女中了咱们那等厉害的迷药,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我怎么看她定是已然昏晕,不省人事了。” 声音苍老之人道:“魔教妖女,岂可以常理度之。还是小心为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掂了掂,“嗖”地一声,就向沈轻舞射去。总算他记得还要抓住活口,引诱虚素秋入彀。是以这一下只是射向沈轻舞的左臂。只听“噗”地一声,匕首竟然直没入二寸深,那沈轻舞却仍是半点反应也无。 二丐这才略略松了口气,确信沈轻舞已然昏迷,正待上前抓人,忽听得身后有人道:“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时昏迷不醒的弱女子,也不怕丑。” 二丐连忙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美貌道姑,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 两人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俱都张大了口竟然合不拢来,刹时间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更是茫然失措, 只见那女子走上前来,顾目流盼,道:“两位可否让一让,我要去看看她的伤势。” 那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弟子茫然失措,道:“是,是。”双膝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让到一旁,而那声音苍老之丐竟也为她的绝世容光所镇慑。只呆呆地看着那道姑一步步走来,一阵幽香扑鼻,不禁口边生涎,直滴得衣襟上湿了一大片却不自知。 这美貌道姑似是见惯了天下男子一见了她便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自是不以为意,自顾从二丐身边走过,低头查看了一番沈轻舞的伤势,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左臂上犹自颤巍巍地插着明晃晃的匕首,不由得秀眉微蹙。 只这一蹙眉,竟看得二丐呆立当场,心头同时一痛,竟不约而同地转过一个念头:“她为何蹙眉?可是有什么难事?我便是粉身碎骨浑不怕,也定要为她办到。” 正自胡思乱想着,只见那道姑已然帮沈轻舞拔出了匕首,敷上金创药,用随身的丝绢裹好伤处,随机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位姑娘伤的不轻,还中了迷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带她回道观医治,还请二位行个方便。”说着,便扶着沈轻舞转身要走。 那声音苍老之丐这才如梦初醒,忙抢身拦住,道:“道长万万不可。此女乃是魔教冥狱的妖孽,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丐帮” 那道姑问道:“你们是丐帮弟子?” 那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弟子忙抢上一步,道:“正是。我是丐帮洛阳分舵的七代弟子,这一位是我们的副舵主。” 那道姑冷笑道:“丐帮弟子,却也学人使毒害人?你们这么做,和冥狱又有何分别?使的还是下三滥的迷药,只怕连邪魔外道也不如。”说着又向外走,二丐见拦不住,只得出手邀击,一个挥舞钢爪,身子向前伸出,向那道姑抓去。另一个使开竹棒,去扫她下盘。 那道姑一个纵跃,让开来棒,斜身欺到左边,拂尘卷着劲风格开钢爪,尘丝同时射向对手面门。那使钢爪的声音苍老之丐闪身避过。那道姑抢上挥拂尘击他左腿,谁知他竟不闪避,左手钢抓勾向她背心。那道姑侧身避过,拂麈回击。声音苍老之丐向前迈了一步,左足点地,飞身而上,居高临下,右手钢抓横扫而至。那道姑拂尘抖处,又袭向他的下盘。 此时那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子弟竹棒再次递到,点向道姑左腰,那道姑以一敌二,倒也丝毫不落下风。蓦地只见她拂尘圈转,已缠住了竹棒的棒头,清喝一声:“撒手!”那声音忽尖忽粗的丐帮子弟顿觉她拂尘之上发出一股黏劲,竹棒竟然脱手飞出。那道姑一招得手,拂尘卷着竹棒就射向使钢爪的声音苍老之丐,迫得他急忙闪避。 又拆数招,那道姑卖个破绽。对方不知是计,钢爪直抓了下来,那道姑忽地飞出左脚,踢中他的手腕,将他钢爪震脱,同时左手斜劈,掌缘正切他脖颈,那声音苍老之丐惨叫一声,竟被这一掌劈了个跟头,待到再站起来时,脸上已大现惊惧之色。只听那道姑冷冷道:“怎么,还要来讨打么?” 二丐俱是呐呐不言,斗到此处,他们已知这道姑武功在自己之上,便是合二人之力也拦她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扶着沈轻舞渐行渐远。 那沈轻舞当街昏倒,对大街上的这一场打斗自是全然不知。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里头还供着老君像,摆着蒲团等物,四壁萧然,却是一应不染,清幽绝俗,似是一处清修之所。外边的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不时传来阵阵雷声,从窗棂中随风飘进的雨珠落在脸上,带着冰凉的甜意,很适意。 她抬了一下头,仍觉晕眩难忍,便又弛然卧倒闭目养神,暗自掂掇:“不知是谁救了自己。”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细碎,忙又睁开眼看。只见一个中年道姑走了进来,捧着碗汤药,静静地看着自己。 沈轻舞动了一下嘴唇,刚想说什么,只听那道姑道:“你醒了”声如玉珠落盘,说不出的好听。 沈轻舞道:“这是哪儿?是你救了我?” 那道姑柔声道:“这里是玉真观。其实贫道也说不上救你性命,只是恰好路过,见那两个恶丐甚是横蛮,你又受了伤”说罢微微低头,又道:“姑娘贵姓台甫?你昏了三天,知道么?” 说得沈轻舞浑身一颤,暗思:“我不过是中了些迷药,怎地竟在这儿睡了三天?”因见人家问话,忙挣着欠身坐起,道:“小女子沈轻舞,请教仙姑贵姓?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将来若有补报之处,愿略尽绵薄之力。” 那道姑闻言嫣然一笑,登时百媚横生,满室皆春,随即庄容说道:“出家之人,哪还有什么贵姓?贫道道号净缘。来,先把这碗药喝了。”说着,端起汤药走到床边,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往沈轻舞嘴中喂去。 沈轻舞微微摇了摇头,默运真气,但觉周身经脉并无异样,虽仍是时有头晕,想是迷药性烈,终究不是什么剧毒之物,当不至留下什么祸根,而左臂伤处虽也隐隐作痛,但终究只是外伤,并无大碍。眼下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哪里肯多呆?挣扎着便要起床下地。 那道姑净缘忙伸手按住了,柔声劝道:“姑娘莫急,你才刚刚转醒,那两个恶丐所用迷药颇为歹毒,如今虽说解了好些,但仍需好生静养调理眼下姑娘身子尚弱,还要多休息休息才是,且安心在我这住下。” 沈轻舞想了一想,乃道:“丐帮与我有隙,仙姑救我性命,小女子无以为报,何敢再给仙姑凭添烦恼?打扰了仙姑静修,小女子的罪过就大了。” 净缘道:“我这玉真观虽小,但也不悚丐帮之人前来找麻烦,姑娘只管放心。” 沈轻舞只得道:“多谢仙姑关心,只是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得。” 净缘轻声道:“你的身子还未复原,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等痊愈之后再说啊。”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仙姑有所不知,我有位有位朋友失陷于恶人之手。因此小女子急需去寻访一位故人,但眼下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倘若是一月之内找他不到,我那位朋友,只怕性命堪忧。” 净缘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问道:“你说的那位朋友,可是名叫虚素秋?” 沈轻舞轻“咦”了一声,讶然道:“正是。仙姑如何得知?” 净缘暗暗一叹,心道:“我又如何能够未卜先知?你昏迷的这些天,哪一天没在梦中呓语之时说过这个名字了?”口中却道:“贫道虽是方外闲人,并不理会江湖中事,但那虚素秋的名字也是知道的,听说此人乃是冥狱的大祭司?姑娘你” 沈轻舞微微变色,道:“不错。我的确是冥狱中人,我们冥狱向来被中原正道称为魔教。道长既觉为难,小女子不敢多做叨扰,这就告辞。”说着又要起来。 净缘忙道:“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想问嗯虚素秋贵为冥狱大祭司,武功超凡,当世之中能胜过他的也没几个,又怎会失陷人手?” 沈轻舞轻轻一叹,道:“我也不清楚具体的经过。”说着便将雪氏祖居密道之中所遇之事大致说了,只隐去了搜寻水龙吟一节。末了又道:“抓他的那人名叫雪千仇。武功不错,又通机关异术,只可惜下半身已然瘫痪。这辈子咦,仙姑你怎么啦?”这才发现那道姑净缘自听得“雪千仇”三字之后,端着汤药的手忽地一颤,整碗汤药都洒在了地上。 “没没什么。”净缘颤声答道,别过头去,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风雨,好一会子,又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他说他瘫痪了?” 沈轻舞点头道:“正是。他是修练‘天魔解体大法’时走火入魔,以致半身不遂。” 净缘失声道:“‘天魔解体大法’?他他他竟然去练这等阴毒的武功?” 沈轻舞闻言,不觉微微皱眉,弗然不悦道:“不论好人坏人,学武功便是要伤人杀人。武功本身无所谓善恶,用之为善即善,用之为恶即恶,拳脚兵刃都是一般。同一招‘黑虎偷心’,打死了恶人那是好招,打死了好人便是恶招。宝刀宝剑用来杀了好人,那是坏刀坏剑,用来杀了奸人,那是好刀好剑。仙姑,你说是也不是?” 净缘话甫出口,便自悔失言,听得沈轻舞言语中似有不悦之意,忙道:“姑娘宏论,精辟之极。是贫道失言了。”又问:“此人既是早已瘫痪,又如何制得住冥狱的大祭司?” 沈轻舞微一噘嘴,嘀咕道:“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想来什么大祭司不大祭司的,不过徒有虚名而已,亦或这几年他功夫都花在女孩子身上了,荒废了武功,也未可知。” 净缘见了她这般光景,心下已然猜着了八分,不由得微笑摇头,道:“那那个雪千仇,又要差你去寻何人前去交换?可是他的女儿?” 沈轻舞奇道:“你怎知他有个女儿?” 净缘忙道:“我我又如何不知?前阵子‘江南大侠’忆华庭青湖婚变之事,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虽深居此道观之中,却也有所耳闻。沈姑娘当日大闹忆府,可帅气得紧呐。” 沈轻舞轻轻一叹,霎时间多少往事涌上心头,良久方苦笑道:“当日婚宴红烛青霜,血溅华堂如今想来,仍是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仙姑这一下可猜的不对,他要找的,可不是他女儿,而是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名叫玄天,便是如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四大高手之一,昆仑山白云山庄的庄主无名你当真没事?先还笑模似样的,这会子脸色苍白得怕人!” 净缘忙道:“我哪有?外头下了雨,天凉。”说着转过身去,过了半晌,又问:“他要找要找无名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看不开,堪不破,逃不了,忘不掉,又如何放得下?”沈轻舞悠然说道,“全都是执念罢了。只可惜他千算万算,以为事事定在掌握,却又怎知” 净缘听他说了一半,却忽然住了口,不禁追问:“怎知什么?” 沈轻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净缘侧过了头,微微出神,过了一会,缓缓道:“所以你说急着要找的人,就是玄天?” 沈轻舞长叹了口气,道:“正是!唉无名前辈素来疯疯癫癫,且行踪不定,而天下之大,我又上该哪儿去找他?”想到江湖之大,不禁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 不料那净缘听得这里,浑身一震,蓦地转过身来,颤声道:“你说玄天你说无名疯疯癫癫?这这话从何说起?” 沈轻舞叹道:“唉这件事说来话长,也难怪仙姑不知。” 净缘急道:“贫道孤陋寡闻,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沈轻舞娓娓言道:“‘少林武当争短长,星月无名正当行’,江湖中人素来只知无名乃是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知他行事乖张暴戾,有若癫狂。但个中情由,却是鲜有人知。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 净缘一怔,旋即脸色又是一白,喃喃道:“为了为了情字?” 沈轻舞点头道:“无名前辈当年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女子,只可惜造化弄人”将昔日荒郊破庙中无名所述之情,雪氏密道中雪千仇所言之恨穿凿一起说了,末了又言道:“便是因为如此这般,前辈和絮儿的情海生变,就此大病了一场,忘却了许多往事,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却仍是心心念念地忘不了那个昆仑山漫漫白雪之下,打着伞等着他回家的红衣身影,忘不了嵩山脚下,她大婚之时,和自己说的那一番决绝之语。” 净缘早已是听得痴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浑身都在颤抖,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死死地僵在清丽无双面庞之上,秋水一般的眸光之中有亮晶晶的东西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像是会随时溢出来似的,直过了半晌,两滴清泪才从脸颊之上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沈轻舞见状,不由得大是奇怪,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净缘忙背转脸去,擦干了泪水,强笑道:“我那里哭了?才迷了眼,揉的。”顿了顿,又道:“姑娘要找玄天,我倒有一个去处。” 沈轻舞一听,不由得又惊又喜,道:“仙姑知道无名前辈目前在什么地方?” 净缘道:“贫道不知,不过眼下已将至中秋,贫道可以带姑娘去一个地方,想来十有八九,能在那里见到玄天。只不过” 沈轻舞急道:“只不过什么?仙姑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净缘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难处,只不过贫道尚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此去,可否带上贫道一同随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回 翩然一剑挑丐帮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忽听得净缘说要与自己同往寻找无名,心中颇觉诧异,乃道:“仙姑你也有事要寻他?” 净缘道:“实不相瞒,我我与玄天嗯我与玄天曾有数面之缘,乃是旧识,如今许多年未曾见面了,也不知他过的怎样,所以所以想跟去看看。” 沈轻舞心道:“原来如此,怪道她能知晓无名前辈的行止。”嘴上却说:“小女子的性命是仙姑所救,仙姑有命,本不敢不从。只是,这其中实有个难处——丐帮中人眼下正在找我的麻烦,我只身一人,倒是不担心,就怕连累了仙姑。” 净缘道:“姑娘放心,贫道也会些武艺,当不致拖了姑娘的后腿。”语音中大有欢喜之意。 沈轻舞点头道:“既如此,明日咱们一同上道便是。”各自歇下不提。 次日清晨,二人起了个大早,沈轻舞为外出行走方便,仍做道童打扮,与净缘一道,径往城中寻车马行,雇了马匹。依着净缘的指点,径出城西而去。晓行夜宿,走了半月有余,来到姑苏城。这姑苏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其时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但那净缘却不叫进城,反带着沈轻舞在城外绿柳白堤间穿行,东一拐,西一绕,宛如到了自家一般熟悉。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山谷之中,但见天光水色,绿荫成影,青山环绕,白石崚嶒,枫桥凌空飞架,桥身石雕蛟龙,雄伟壮丽,素有“九里红枫,十里梅园,有山皆绿,无水不清。”之誉。远处宝刹叠云c烟霭重生,青松古柏掩映着黛瓦黄墙,便是名扬天下的寒山寺,唐代著名诗人张继途经寒山寺时,曾写下著名的《枫桥夜泊》,诗云: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沈轻舞不由得心怀大畅,脱口吟道:“枫桥西望近黄昏,灵气迂回散彩痕;漫讶群山清丽绝,沼吴人在苎萝村。此地山灵水秀,波渺柳依,孤村芳草,斜日飞花,真是好一处所在,却不知是叫什么名字?” 净缘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出神,许久,长吁了口气,幽幽道:“这里名叫‘白云滩’。” 沈轻舞又问:“明天便是中秋,仙姑何以如此肯定咱们定能在此处遇上无名前辈?” 净缘垂首不答,竟似完全未听到她的话一般。恍惚之间,记忆像是倒回了三十年前,她的眼前竟似又出现了那个丰神如玉的白衣少年在这白云滩的圆月之下轻抚瑶琴,焚香煮酒,而他的身边,则是一位眉目如画c娇颜胜花的红衣丽人,正轻舒霓裳,长袖飘飘,和琴蹈步,翩然起舞 一晃三十年已过,如今旧地重游,景致依旧,可人事呢?自己早已不再是当日少女朱颜,而当日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是风姿依旧还是也已白发苍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幽幽一叹,正要回答,却听沈轻舞轻“咦”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有人!” 净缘不禁微微一怔,方才一时沉湎往事,竟对周遭变故半点不知,不由得心生郝然,正没理会处,便听得远处传来脚步杂沓,来人轻功不俗,几步便到了左近,跟着便听得右侧身后有人说道:“咱们走快点,可不能叫无名那厮逃了。”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好,这一回帮主亲自布局,咱们姑苏分舵之人倾巢而出,定叫那厮难逃公道。”两人说话很轻,但二人早已听得清楚,不禁对视了一眼。沈轻舞更是心下暗惊,思忖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无名前辈早也来了姑苏。却不知丐帮之人为何要对付他?”不由得回头一看,果然见身后二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赤了脚,小腿上生满了疮,一手托着破碗,一手持着竹棒,果然是两个叫化儿。 待得两人走出十余步远,二人这才悄然跟随而上,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数十人。均做乞儿打扮,团团围着一处城郊酒肆,外头挑着一幅酒招,上书“旗亭”二字,只酒肆中空空荡荡,便连老板也早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只有个白衣老者,赫然孤身一人独酌,脚下还躺着一个同样乞丐打扮的老苍头,一脸痛楚之色,却倒也硬汉,愣是忍住了一声不吭。 沈轻舞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多日不见的无名。不免惊喜交集,见他在群丐合围困之下,居然仍是好整以暇的饮酒,生平所见所闻的英雄人物,极少有人如此这般豪气干云,不由更是暗生钦佩。正要上前厮见,却又见东侧树丛中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当先之人正是丐帮帮主萧瑾贤,只听他朗声道:“无名!我丐帮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定要与我丐帮为难?挑了我的姑苏分舵不说,还打死打伤多名丐帮弟子,更掳走陈长老为质。如此以大欺小,算什么一代宗师?” 无名笑道:“本来嘛,你们丐帮和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本来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丐帮的行止,的确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是你这个手下却偏偏在这里和人磋商,要对付小友沈轻舞,这个事我可就不能不管了。” 沈轻舞暗道:“原来姑苏的丐帮分舵也想对付我?哼,这群叫化子,消息到真灵通,我连姑苏的城门都没进,便给他们认出来了。” 正想着,却听地上躺着的那老苍头高声叫道:“我对付她却又怎地?沈轻舞乃是冥狱的妖女,少林寺一役和莫汐颜狼狈为奸,屠戮我正道门下!正是人人得而诛之,和你这老疯子也是一丘之貉!哼,她还自以为乔装改扮,便没人识得出她的庐山真面目了,殊不知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她一进洛阳城我们就认出她来了,和冥狱大祭司虚素秋两人鬼鬼祟祟地,又在商量着什么坏事害人。萧帮主,你切莫管我,大伙儿一拥而上!剁了这个恶贼!哎哟!”最后一声却是被无名轻轻一脚,也不知踹中了他什么穴道,再也忍不住惨呼出声。 只听无名摇头道:“你们若是光明正大地和人家一决生死,倒也罢了。偏偏先是暗地里使毒害人,没害成,这也罢了。如今又商量着要假扮冥狱中人传话行刺啧啧,亏得你们还是名门正派,这等行径不觉得丢人?此事我没听着便罢了,既然听着了,可就不能不管了。” 话音刚落,只听丐帮忽然有人细声细气叫道:“那沈轻舞也不知得了莫汐颜什么好处,先是戕害同道,跟着背弃师门,人家救她朋友性命,她转过头来就害了人家女儿,少林寺之中,和自己的老相好动起手来,更是毫不手软,竟然一剑就将他杀了。这等贻害江湖的魔女,你如今管了她的事,小心将来她第一个动手要害的人就是你。” 无名听了这句话,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扫,瞧得人人心头不寒而栗。但他凝目瞧了半响,只是那人挤在人丛之中,说了这句话便即住口,根本不知到底是谁,只点了头,大声道:“就算她真的十恶不赦又如何?我无名既认定了这个朋友,便是她真要我的命,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沈轻舞听到这里,胸口一热,再也忍耐不住,当下大踏步向前,朗声说道:“前辈请了,你独酌无伴,未免寂寞,我沈轻舞来陪你喝酒。”说罢走入酒肆,向他一福,便坐了下来。 丐帮中人听到“沈轻舞”三字,却俱是勃然变色,萧瑾贤眉头一皱,道:“沈轻舞,少室山上,你襄助魔教冥狱,围攻正道,洛阳城中,你无故杀害我分舵弟子。如今又要帮着无名这个魔头。你看来师父说你自甘堕落,和妖邪为伍,果然半点不错。” 沈轻舞心中一凛,道:“什么杀害你分舵弟子?” 萧瑾贤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沈轻舞冷冷道:“不错。我原不必和你辩驳,你那两个弟子暗施迷药害我,当真便是我杀了。杀了还不解我心头之恨,正筹划着再剁上你们丐帮几个癞头,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瑾贤怒道:“沈轻舞!你休要张狂,莫以为有无名给你撑腰,我们丐帮就奈何你不得,须知邪不胜正!如今我丐帮这许多人在此,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们!然今日我们只找无名这邪魔的麻烦,知趣的,自动退开。咱们之间的恩怨,可以改日再算。但你若要急着求死,也怪不得我等。” 他嘴上虽说得慨然而慷,心中对沈轻舞却颇为忌惮,更知无名乃是罕见的劲敌,己方百人围攻于他,尚有几分把握,但沈轻舞突然冒出,倘若再加上一个她,胜负却是难说了。 沈轻舞道:“我管它什么正邪黑白,妖邪也好,邪魔也罢,我沈轻舞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便对谁不好。我这人本来就是这样,这也是极公平之事。” 无名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你这女娃子果然有见识,巾帼不让须眉。难怪莫汐颜那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人,也会对你这般看重。” 沈轻舞笑道:“前辈说笑了。倒是晚辈另有一件事,要和前辈说。” 无名奇道:“何事?但说无妨。” 沈轻舞摇摇头,道:“此事倒不急于一时,何况眼下有些苍蝇在那里嗡嗡地直闹,闹的我好不心烦,也就没兴致说了。” 无名笑道:“也罢,待我赶了苍蝇,咱们俩再好好叙叙旧。” 沈轻舞道:“赶苍蝇这种琐事,哪里敢劳烦前辈大驾,何况这些苍蝇想叮的本来就是我,不如让晚辈代劳如何?” 无名摇头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们俩又何分彼此,倒不如比比看,看谁赶的苍蝇更多一些,输了的人罚酒三杯,如何?” 沈轻舞大笑道:“妙极!妙极!” 两人自说自话,简直把丐帮众人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们也忌惮无名武功了得,却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冲入酒肆。而那萧瑾贤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口口声声地称本帮为“苍蝇”,言语之间对自己蔑视已极,更是怒火中烧,暗思:“今天便是有败无胜,血溅当场,也定要和你们拼了!否则此事传扬开去,我丐帮颜面何存?”再也顾不得计较胜算多寡,朗声叫道:“无名,我们以众欺寡,原本不该,但丐帮中任何一人均非阁下对手。除奸杀贼,可顾不得侠义道中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了。” 无名笑道:“好说,好说。” 萧瑾贤微一点头,再不打话,蓦地大喝一声:“结打狗大阵!”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八袋弟子应声而出,唱着:“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的莲花落,带头三十多名帮众排成前后两列,或呻吟呼痛,或伸拳猛击胸口,或高叫:“老爷c太太c施舍口冷饭!”各人手臂相挽,十六七人结成一堵坚壁,各执兵刃,发一声喊,低头向酒肆猛冲过来。 沈轻舞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些古怪的呼叫举动,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只见群丐脚步错杂,然进退趋避,却是严谨有法。清叱了一声:“来得好!看剑!”不闪不避,长剑递出,削向当先一名丐帮弟子小腿,哪知这名丐帮弟子却也是不闪不架,仍是持刀急冲而来,反倒是左侧身后递过两根竹棒,将她长剑架开。沈轻舞见那人犹自急冲不止,顺势收剑,在半空中划了一个耀眼的剑花,又是一剑刺他心口,但旋即又被另一个抢来的竹棒格了开去。这几下兔起鹘落,直是瞬息间之事,眼见得那人已冲到了面前,刀势爆涨,一刀当头斩落,沈轻舞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半步,心下暗惊:“常听闻丐帮打狗大阵的威名,前生今世都无缘一见,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倒不可小觑了。” 正没奈何间,眼见得东西两边又有两排丐帮帮众冲将过来。无名看了片刻,见群丐战法怪异,心下暗恃:“丐帮这打狗大阵传自北宋年间,据说是其前辈高人所创,又经其第九代帮主萧峰完善。一旦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也不敢怠慢,喊道:“我来应付此阵。擒贼擒王,萧瑾贤那厮就交给小友了。” 沈轻舞道:“好说。”展开“魅舞”,身随剑走,转眼向右绕过打狗大阵,眼角余光一瞥间,正见无名已然接下了战局,双掌突发,往人墙铁壁中一人身上推去。她与这打狗大阵斗过一回,知道单靠巧劲并无取胜之道,非得靠内功硬拼不可,但她素知无名掌力惊人,料想这一掌击中,对方非死即伤,因此也不如何在意。旋即绕至阵后,一剑递出,直取站立一旁的萧瑾贤。 那萧瑾贤在少林寺一役中曾见过沈轻舞出手,知道她出剑如光似电,剑势极快,不敢怠慢,当下展开“打狗棒法”两人随即缠斗在一起。只见剑光闪耀如电,棒影森森似障,剑来棒去,斗了个难解难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回 十年生死两茫茫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和萧瑾贤缠斗良久,只见他一根竹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变化万端,自己虽是使尽浑身解数,却也始终战他不下。 而另一边,无名在打狗阵中闪转腾挪,进退趋避,但他甫从一堵人墙之顶窜了过去,身子尚未落地,迎面又是一堵人墙冲到,一堵接着一堵,竟似无穷无尽一般,前队方过,立即转作后队,翻翻滚滚,便如巨轮般辗将过来。 然那无名毕竟是一代宗师,看了片刻,已明阵法阵理,笑道:“贵帮‘打狗大阵’的名字取得甚好。只是打狗容易,要想打虎,还不管用。”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左掌斜挥,向当面一丐身上猛击而去,那人墙中心受力,微微一顿,两翼却包抄上来。哪知这一下也在无名意料之中,只见他双手分在两翼当头二丐与肩头一按,已从打狗大阵中闪出,掌影连晃,掌力宛若排山倒海,竟是突然向萧瑾贤直劈了过来。 那萧瑾贤和沈轻舞缠斗甚久,正自全力凝神应战,哪曾想到无名一代宗师之尊,竟自和一个后生晚辈联手夹击自己,这一下措不及防,眼见得沈轻舞又是一剑刺到,剑影飘忽,势若疾电,自己若回身招架无名一掌,定然被沈轻舞一剑刺个对穿,但若接下沈轻舞的剑招,又腾不出手来应对无名必杀一掌,一时竟不知向何处挡架才是,不由得暗叫一声苦,情急中只得伸棒格住了沈轻舞长剑,同时全身功力气凝后背,拼着身受重伤,硬接无名的这一击。 群丐眼见得帮主遇险,齐齐发了声喊,连忙奔出酒肆,有的喝道:“好不要脸!”有的叫道:“休得暗箭伤人!”喝声未绝,三根竹棒已同时向无名刺去。同时,一柄铜锤砸他胸腹,一把单刀掠地击他胫骨,两块铁牌向他脸面击到,竟是各奋平生之力,下手毫不容情。一时四面八方,无处不是杀手。 哪知无名这一下却是虚招,眼见得群丐齐身抢进,“打狗大阵”阵势已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一群臭叫化子,也忒地好蒙。”突然间左腿微蹲,一腿扫出,三名使竹棒之人的胫骨折断,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跟着急冲两步,右手一探,夺下了那柄铜锤,随手挥击,砸在单刀之上,内劲到处,登时把那单刀砸成了麻花一般,跟着铜锤甩出,打中使铁牌二丐头顶,登时脑浆迸裂。只一息之间,已破去一堵人墙。 群丐眼见无名如此凶悍,且下手狠辣,均知今日一战是世间最凶险之事,多挨一刻,便是向鬼门关走近了一步。但丐帮弟子素来临危不避,个个慷慨赴死,不退反进,一堵人墙虽破,马上又是二十一名帮众舞刀急奔而至。 但此时“打狗大阵”阵法已乱,再不复先时圆转如意,只见无名身形左一摇,右一晃,二十一名舞刀急奔的帮众竟没碰到他一片衣角,反而手中一柄柄弯刀都插在了地上。二十一柄弯刀整整齐齐列成一排,每柄刀都没入尺许。至于那无名用的什么手法夺刀,却是谁也没瞧见。 群丐正自骇然,却见那无名左足一点,倏地飞身而起,又抢回阵中,展开拳脚,越战越勇,但见白光连连闪动,噗噗噗之声不绝,群丐惨呼不绝,不是手中的兵刃被夺,便是尸横就地。 那萧瑾贤虽久战沈轻舞不下,虽然看似两人势均力敌,但只要稍有阅历的都能看得出来,沈轻舞剑法虽高,但内力毕竟较萧瑾贤略逊一筹,如此打法,决难长久旋转不休,终究会力气耗尽,露出破绽空隙。那是萧瑾贤便可趁隙而进,一招决胜! 但萧瑾贤眼见得无名大战神威,屠戮自己帮众,丐帮扬名百年的“打狗大阵”已给拆得七零八落,不由得心中焦急,情知一旦打狗阵法破去,无名和沈轻舞联起手来,自己就是有死无生之局。但眼下形势骑虎难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瞥眼间,忽见树丛之中探出一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正自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不由得心念一动,左腿微曲,右掌划了一个半圈,一招“亢龙有悔”直向沈轻舞拍去。 沈轻舞侧身闪过,正要进击,却不料萧瑾贤这一掌乃是虚招,趁她躲避之时,竟飘然后退,直退入树丛之中,跟着左手一起,五指成爪,突然向那道姑抓去。 那道姑正自凝神观战,猝不及防,但觉风声飒然,敌人已欺到身侧,右手快如闪电,竟比萧瑾贤的手还快,抢在头里,手搭颈中所插拂尘手柄,正要取出兵刃抵挡,却哪知萧瑾贤这一抓看似凶狠无比,却是诱敌。净缘一心要取兵刃,肋下与后心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破绽。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肋下便觉微微一麻,跟着背心一阵剧痛,萧瑾贤左手食指已点了她穴道,右手五指抓住了她后心。跟着左手手腕轻翻,亮光一闪,一柄明晃晃、凉嗖嗖地匕首已抵住了她的咽喉。 猛听得萧瑾贤叫道:“你们还不住手?” 沈轻舞回过头来,见落入他掌握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随自己一路同行的净缘,不由得又惊又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少林、武当、丐帮’乃正道三巨头,门派以少林居首,帮会推丐帮为尊,萧帮主今日如此作为,也不怕辱没了贵帮百年的威名?” 萧瑾贤冷笑道:“我早说过,对付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原不必讲江湖道义。” 沈轻舞道:“你既说我们是邪魔外道,便该知道‘邪魔外道’行事向来无所禁忌,你随便抓个路人想要逼我们就范,恐怕殊为不智吧?” “路人?”萧瑾贤冷哼一声,道:“沈轻舞,你不用装着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你刚到姑苏之时,我的下属便已报了上来,说看到此人和你一路同行。方才剧斗之中,无关路人早已纷纷趋避,她又何必不走,反躲在此处暗暗偷窥?显见的也是你们魔教同党!” 沈轻舞俏脸一沉,心中暗道:“不好,竟然给他看出来了。”心中不由得颇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亦知此时此刻绝不能承认净缘和自己的关系,否则非但救不得她,只怕自己和无名前辈都要受萧瑾贤的要挟,后果殊难逆料。当下不动声色,冷然道:“萧瑾贤!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这位仙姑和我们并无任何瓜葛。你想杀就杀了便是,只不过杀了以后你可别想跑,咱们还没分出胜负。”说着转头向无名道,“前辈你说是也不……”但“是”字还没说出口,却不禁咽了回去。 只见那无名痴痴怔怔地看着净缘,原本红润的脸色此时已是一片惨然,两眼在一霎之间完全失去了焦距,变得空空洞洞。手哆嗦着,嘴唇蠕动着,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似乎每一根血管都在胀大,忍不住气喘起来,双手手心中都是汗水。 沈轻舞蓦地一惊,心道:“前辈这是怎么啦?”转头一看,只见那净缘此时也是直愣愣地看着无名,眼光之中竟是倾倒万物的温柔,缱绻怜惜的深情,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眼中那个白衣棕须,高鼻深目的身影,对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竟似毫不在意一般。沈轻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想到当日密道之中,雪千仇曾言:雪伊伊出嫁后不久,絮儿便出了家。再一想这些时日和净缘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念一闪,脱口叫了起来:“难道……难道……净缘仙姑她……她……便是前辈口中念念不忘的絮儿?” 此言既出,别人倒还不觉怎地,只那无名的心中却斗然如一片明镜,数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我本是昆仑山白云山庄的少主,和大哥雪千仇同闯江湖,快意恩仇。那一天大哥忽然唤我前去,让我照顾一位生病的女子,对我言道:‘这位姑娘是东方世家的后人,被仇家欺负,受了重伤,我路见不平便顺手救了她,只是她伤势颇重,我要离开些时日前去寻药,这些日子里,就拜托兄弟你照顾她了。’我问:‘大哥向来对天下女子瞧不上眼,怎么这一回却破例救人?’大哥只是笑笑不言,随后便走了。” “那女子醒了之后,便直吵着要回家。我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但见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步履虚浮,显是伤势未愈,心中记挂着大哥的交代,只想:‘她既执意要走,拦是拦不住的,不如干脆护送她回家。到了她家中,自有父母关照于她,也算办圆了大哥交代的事。’遂悄悄在后头跟随,无论她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她投客店,我也投客店,她打尖,我也打尖。那女子初时不理睬我,后来实在瞧不过眼,便出言斥责。大家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女子本身武功就不算高,又有伤在身,如何是我的对手?三招两式,便被我将手中长剑夺了去。” “她心中惊慌,连忙逃走。我也不去追。只隐了行藏,一路暗中跟随,不过那女子心细如发,很快又被她发现了。许是这一次她想跟我动武是没用的了,因此也没动手,只向我好言求恳,说道:‘大家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何况男女有别,你老是跟着我有何用意?’我说:‘我本就没要对你怎样,我大哥一番好意救你。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才暗中护送你回家。’她听了才不言声,许久眼眶儿一红,竟流下泪来。” “我一问之下才知。原来那女子名叫絮儿,全家满门都在一夜之间为仇家所杀。她孤身一人逃了出来,不料又在半途被仇家追杀,险些性命不保,幸得我大哥相救。于是我便劝她:‘姑娘既已无家可归,何不就此留下来?也省的江湖漂泊。’她微微一笑,冲我福了一福,旋即却说:‘我不能留下来,因为我不想连累你们。何况,我要报仇!’我见她微笑时神光离合,愁苦时楚楚动人,不由得满腔都是怜惜之意,也不知为何,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得就算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饴,一拍胸膛,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道:‘有谁欺侮了你,我这就去为你报仇!’” “那女子絮儿霍地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地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似的,颤声问道:‘你真的原意帮我?’我拍着胸脯道:‘不错。只要是为姑娘你的事!不管再大、再难,尽管交在我手里,便是姑娘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玄天也定要为你摘下一颗。’絮儿听我这么说,脸上微微一红,光润白腻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低头含羞,轻声道:‘那……那也用不着,你肯帮我报仇……我……我……’说到后面声音却渐渐地了下去。” “后来……我便和她一起去寻她的仇家。那些人武艺平庸,不过三招两式,就全被我给料理了。我又替她买了两口薄棺,替她收敛了父母的遗体,扶灵回了祖籍安葬,待到一切事情办妥,这才带她启程赶往姑苏,原本一路上我们还有说有笑的,可是不知为何,离姑苏越近,她却越来越不开心,时常一个人长吁短叹,我问她:‘姑娘如今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么?’她摇头道:‘你把什么事都替我办的好好的,我哪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问:‘那你为何最近经常一个人闷闷地发呆,问你何事,你却只摇头不答?’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真不知?’” “我说:‘我当真不知。’她幽幽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大哥对我很好,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对我百般照顾,又为我不远万里去寻药。论理,我是应该要嫁给他的。’我听她那么说,也不知怎地,胸口如蒙锤击一般,但仍是极力定住了身形,强笑道:‘我大哥为人正义正直,不似我这般行事任性妄为,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何况他对你的心意,其实那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你要嫁给他……那……很好啊。’她听了我的话,浑身一颤,怔怔地抬起头,问:‘玄天,你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的心简直比刀绞得还要难受,我很想说:‘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我祝大哥大嫂佳偶天成,白头偕老。’但这么简单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去。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直过了半晌,才听絮儿又道:‘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那我也要说说我的心里话:不错,你大哥的确是对我很好,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你,没办法再分成两个!既然你希望我做你的大嫂,而不是你的妻子,那我如你的意便是。’说着扭头就走。那一刻,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什么兄弟情义,什么道德伦常,全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就抱住了她。” “后来,我们就有了夫妻之实。大哥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跪着求他原谅。我记得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站在雨中,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呜呜咽咽地吹着箫。絮儿跪在地上,大哥的脸色比哭还要难看,但他却说:‘是不是你要和二弟走了?’絮儿说:‘雪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对不起你。’我说:‘你怎么啦?有好说,不必这样!’她说:‘对不住,你来迟了,我已经把心给了他!我……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只有这样来报答你了。’说着深深地磕下头去。大哥长叹了口气,涩声道:‘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的。二弟多才多艺,又会讨你喜欢,我本来比不上他!你选了他,我没话说,但是倘若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了,告诉我,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再后来,我便带着絮儿,回到了白云山庄,我答应要为她筹备一个盛大的婚礼,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要让她成为人世间最幸福的新娘。可是我太忙了,白云山庄的名声太响,前来挑战的武林豪杰不计其数,为了维持白云山庄的名声,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应战,也不得不一次次地延后答应她的婚期。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眼神从期待,到幽怨,到冷淡,到怨恨。我一次次地给她解释,可是她却再也听不进去。她难道不明白,我这么苦苦的维护着白云山庄的名誉,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让她成为武林中最光华夺目的白云山庄庄主夫人?而不仅仅是落拓江湖,一文不名的玄天的妻子?” “可她终于还是走了……还是走了。那一天我去应战点苍派暮云道人的约斗,临走的时候我和她说:‘最多三天就会回来。’她送我到郊外,递过体己,含泪和我说:‘咱们虽未拜堂,其实在我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是你的人了,你若回来,也不负了我们往日的情分,你若不回来,我等你一辈子罢。’我说:‘你放心,我一定能回来。这一次回来了,咱们便真的成亲,从此我再也不去应战别人的约斗了。’她说:‘我等你回来,你回来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可是我没想到那一次,暮云道人却足足拖了半个月才来赴约,等到我战胜他赶回白云山庄的时候,絮儿已经走了——连她的行李,她的衣服,首饰,全都收拾得一干二净。留给我的,就只有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我是断垣寄梦霜,恸天自悲唱。翠峰挽幛柔指伤,飘零感万姜。你来我往,桥切痴想,更兼孟婆汤。此去去,半世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路长?” “待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我的大嫂了,我知道她要和我说的那件事,只怕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嵩山脚下,张灯结彩,红烛高照,装点得花团锦簇一般。絮儿身着凤冠霞帔,对我说:‘我就需要和你能做名正言顺的夫妻而已,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一世一双人,我等了那么多年,只为等你一个婚礼,但你却一拖再拖,你太肯定了,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可是我已经厌倦了,因为等的太久,我厌倦了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所以我嫁给了他,至少他不会让我再等。’说着,又从怀中抽出当年我送给她的丝帕来,挥剑斩断,道:‘从今以后我就是雪夫人。絮儿二字,我对你是永不叙用了,请免开尊口。’” “那一天我大醉了一场,喝了很多酒。酒保说,那种酒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便可以忘记人世间一切的烦忧。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真的忘了很多事,我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忘了自己要到哪里去。但我怎么也忘不了的,却是那个昆仑山漫漫白雪之下,打着伞等着我回来的红衣身影。” “此去去,半世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路长?嘿嘿嘿,三十年过去了,三十年了,如今我终于想起来了,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是玄天,我就是玄天!就是昆仑山白云山庄的少主玄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对面身着道装,风采依旧的女子,三十年的时光,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印记,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心弦,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可是自己呢?当年那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呢?只怕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只听得净缘幽幽一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天哥,三十年一晃即过,你……如今可好?” 无名道:“你都看见了。絮儿……你又怎地做了道姑的打扮?你为何要出家?是他……他待你不好么?” 净缘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我……我原不该再来,只是……只是我……我忍不住想来见见你。我……我……” 萧瑾贤见他二人仿佛旁若无人的自顾说着情话,竟像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由得大喝一声,道:“无名,眼下你的女人在我手上,你……”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一人笑道:“萧帮主,人家要谈情说爱!你是不是也该知趣点先回避回避,有的时候,蜡烛太亮了可不好。”话未说完,碧影一闪,萧瑾贤只觉身侧冷风飒然,一根碧玉竹箫,已经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点到了自己的肋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回 空嗟尘缘难再续 书接上回,且说萧瑾贤抓了絮儿,原打算以她为质,交换被无名所伤的丐帮长老,不料话未出口,忽觉身侧冷风飒然,一根碧玉竹箫,已经无声无息地点到了自己的肋下。 萧瑾贤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然便是冥狱的大祭司虚素秋。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跃开闪躲,左掌伸到净缘后腰,内力疾吐。这一招‘文丞武尉’,竟是以净缘的身子作为兵刃,向来人击去。 那人见他突然出手,一出手便是最阴损毒辣的险招。却犹自笑道:“箫帮主,你还没老婆吧?” 萧瑾贤一怔,顺口道:“没有。” 虚素秋笑道:“怪道萧帮主手段粗暴,浑不解怜香惜玉之意。对待女孩子要斯文有礼,怎能如此蛮横?”左手一掌“清波碧烟”,右手玉箫一招“萧史乘龙”齐齐向净缘胸口击去。看似定要她一招毙命一般,却突然间左膝挺出,撞在净缘小腹之上,登时将她身子撞得飞起,越过自己头顶飞向身后。无名忙抢步飞上,接过净缘,顺势伸手拍开她的穴道,问道:“你不要紧么?” 净缘微微摇了摇头,一双清澈秀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道:“我我终于又见着你啦。” 无名微微一笑,抬头向场中看去,只见虚素秋一招得手,但掌箫去势却不稍缓,仍是直挺挺地向萧瑾贤攻去。而萧瑾贤没了屏障,这样一来,等于一掌一箫便同时攻向萧瑾贤胸口。这一招变化奇怪之极,饶是萧瑾贤见多识广,也不知是什么名堂。一惊之下,蹲腿弯臂c划圈急推,正是一招“亢龙有悔”,当胸向虚素秋拍了过来。 虚素秋在少林寺之战中,便曾伤在他这一招之下,知道这一招的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掌法看似刚猛狠辣,亢奋凌厉,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不敢接他掌力,左掌捺落,挡住来招,正待顺势斜身飘进,以“玉箫剑法”攻他后腰“上髎”穴,不料那萧瑾贤已借着双掌交击的反劲向后飘出丈余,顺势转身,拱手道:“哼,臭丫头!你休要得意,今日咱们虽没分了胜负,但你伤我丐帮子弟之事,我丐帮上下铭记于心,绝不会就这么算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口中说话,身子向后急退。 原来他在少林寺时便虚素秋酣斗过一阵,虽仗着对方受伤未愈,侥幸胜了一招,但若加上沈轻舞以及无名,自己今日怕是连全身而退都难。因此一招之下,便即抽身引退,去势虽快,却仍故做潇洒有余,不敢稍露丝毫急遽之态。生怕为沈轻舞等人发觉,若是趁势追来,自己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群丐在无名掌下已伤得七七八八,眼见帮主突然退去,这一下更无斗志,扶起伤者死者,瞬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虚素秋转过身来,正要叙话,却听得沈轻舞沉声问道:“虚素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身陷囹圄?”说着抢步上前,走到虚素秋身边,绕着他转了两转,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脸色一变,嗔道:“好哇!你原来没受伤?你骗我?” 虚素秋见沈轻舞面色不愉,忙道:“谁说我没受伤的?我我”“我”了半天,忽地一手握着胸口,剑眉一蹙,又道,“哎呀,我的心好痛。”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见他无事,虽不明所以,心里也自欢喜,柔声问道:“你是怎么脱困而出的?雪伊伊和柳随风呢?那雪千仇怎肯放了你出来?” 虚素秋道:“你想得倒好。那雪千仇行事颠三倒四,暴戾乖张,哪里肯乖乖地放人?只不过嘛” 沈轻舞道:“只不过什么?说起来你还真能装。你这人不去戏台子上唱大戏,还真是屈才了。” 虚素秋苦笑道:“我怎么又像唱大戏的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那会子是真的被雪千仇给逮着了。唉,这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信了你的话?见你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歪理还一套一套的,跟着你巴巴儿地跑错了路,结果倒好,自己掉进了陷阱不说,还累得我四处找机关消息去捞你出来。否则的话,我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难道我还冤了你不成?”沈轻舞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自己想想,那天之事,究竟谁的不是多?我的确是选错了岔路,但你倒在石台上装的身受重伤的时候,至少也该给我个眼色,你倒好,装的一副气息奄奄,可怜兮兮的样子,连我也蒙了过去,害的人家在这里为你牵肠挂肚地担心”说到此处,忽觉此话太过亲密,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忙住了嘴不说了。 虚素秋听得她此言大有深意,不觉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握住她柔软滑腻的小手,却听沈轻舞又问:“对了,你是怎生逃出来的?” 虚素秋道:“当时我中了石像机关,是在一处存放琴盒的石室之内,再醒来之时已被囚于石台之上。细细一推便知,这些机关定然是有人控制的,若是无人操纵,那些石像再是厉害,终究不过死物罢了,又怎能将我挪至石台之上囚禁?既是人为,那也不必惊慌失措。” 沈轻舞问:“怎么说?” 虚素秋笑道:“只要是人,必有所欲所求,镇定下来和对方谈判试试。只要有智慧,能交流,就总有可商量的余地,彼此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沈轻舞“噗嗤”一笑,道:“如果手上筹码太少,自身力量太弱,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又没法逃跑,那又如何是好?” 虚素秋想了一想,笑道:“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乖乖等死吧。”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问:“然后呢?” 虚素秋道:“他既是将我囚于此地,却非立时要我的性命。足可见他心里并不想杀我,那么便非要给我送饭送水不可。只要耐心等待,这个人自然便会出现。果然当日晚间,我便听得了机括之声。” 沈轻舞叹道:“你错了,雪千仇修炼‘天魔解体大法’走火入魔,已半身不遂,行动尚且困难,又怎能给你送饭送水?” 虚素秋苦笑道:“不错。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听得机括之声,心中一喜,却不料人没见着,倒是石台上方的天顶处亮出一个小孔,慢慢垂下一个绳子,上面系着一只大木盘,盘上放了一大碗饭,饭上堆着些菜肴,另有一个瓦罐,当是装着汤水。我把饭菜全都打翻了,不住口的破口大骂,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 沈轻舞道:“你想以言辞激他相见,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换了别人,或许当真管用,但那雪千仇在地底瘫痪,无法动弹,却每日以老鼠为食,非但坚持活了下来,还能修得一手上佳的剑法,可见心性坚忍。你这一招,只怕不大管用。” 虚素秋道:“这一回你可猜错了。我才骂了没几句,他倒真的出来了。” 沈轻舞微微一怔,奇问:“你骂了什么?” 虚素秋道:“我骂的是:‘你这卑鄙小人,无耻狗贼,只会暗施毒计机关害人,自己却甘愿做那缩头乌龟。我虚素秋他日得脱牢笼,定要把你扒皮拆骨,把你的眼睛刺瞎,把你双手双足都割下来。把你老婆小妾一个个全睡了再卖到妓院去。’” 沈轻舞笑道:“他这人一生一世,最疼的只怕就是他老婆絮儿,你要睡人家老婆,难怪他非出来见你不可。后来呢?” 虚素秋道:“他倒是没出来,只在那里喝骂说:‘臭小子,你在哪里胡说八道什么?莫以为你是冥狱的大祭司我便怕了!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一样要你小命?’我说:‘你既给我送食送水,自不会杀我,这么点简单的道理虚某还是懂的。’他听了,只冷笑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暂时不会杀你。不过,我虽不杀你,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无碍——你看这里即无食物,也无饮水,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只能维持十天不死。而一个人临死前会做出什么丑态,啧啧,我可想象不出。’我说:‘你想象不出,我却知道。’” 沈轻舞听到这里,一时好奇心起,不由得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虚素秋苦笑道:“我临死前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连我自己都想像不出。不过我那么说,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我总要逗他说话,只要他能和我说话,我就能找到他的弱点,就有办法说服他,如果他从此再不出声,那只怕神仙也都无法可想了。” 沈轻舞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后来呢?” 虚素秋道:“他听了我的话,也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我却不答,他连问了三次,我见他的语气越来越焦急,知道已调起了他的好奇心,便说:‘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这人有个怪脾气,我不喜欢对着空气说话。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何不亲自来问我?除非你怕见到我。’他‘呸’了一口,道:‘你虽贵为冥狱的大祭司,但我也知你已受了石像重击,内伤已成,我又何必怕你?我若能走得过去,又何至于在此枯守,一困就是几年?’我听着这话有门儿,忙问他何故,他说:‘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练功走火入魔,下身瘫痪。这辈子是休想离开啦。’言语中大有愁苦之意。我听他如此说,却是当即思得一计。” 沈轻舞问:“你想到了什么?” 虚素秋道:“当时我便说:‘原来是这样,虚某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得上前辈。’他听了,好半晌都不言声,过了良久,方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是修练‘天魔解体大法’时走火入魔的,这功法既称为‘解体大法’,固是威力无穷,但修炼时也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真气走入岔道,轻则经脉尽断成为废人,重则当场爆体而亡。我修炼之时一个不慎,如今腿上的经脉已断,这一生是治不好的了。’我说:‘我又不是大夫,要治好你的腿哪有办法?不过让你能够正常行走,却不是难事。’我想一个瘫痪多年之人,乍闻能恢复行走,定然是欣喜若狂。果然他听闻此事,又惊又喜,直问道:‘你有何办法?’我笑道:‘虚某刚刚已经说过了,不喜欢对着空气说话。’他听了,沉默了良久,就在我险些以为此计不售之时,却听他又出声道:‘好!反正你已身受内伤,便是当真动起手来。我也不悚你!’说着,便撤去了石台禁制,并指点我道路,前去寻他。” 沈轻舞道:“这个雪千仇武功剑法虽然不错,但他半身不遂,连我都打不过,必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寻着了他,自然会出手将他制住了,是也不是?” 虚素秋苦笑道:“我当时身中奇毒,一运内力,周身疼痛难当,又如何能够和他动手?况且雪千仇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实已到了极高的境界,招式看来全无变化,其实却变化无穷,每一招发出来,却都是攻向我自己也想不到的破绽,哪怕是我全然无事,只怕动起手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沈轻舞奇道:“那你是如何脱困而出?” 虚素秋笑道:“其实说穿了也不值一提。我不过是给了他两页功法罢了。” 沈轻舞一怔,问:“你给他什么功法?难道还能让他修炼得神志失常,自禁自身?虽说这种功法世上不是没有,当年的《九阴真经》之中就有记载这种‘离魂’之术,但那《九阴真经》如今早已失传,当世已无人会使,你又是如何不对啊,这也说不通啊,便是当真修炼这功法,也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啊?何况‘离魂术’也不是使修炼者自身神志失控的邪术啊?” 虚素秋道:“‘离魂术’我自然是不会。我给他的只是一套桃花岛的精妙腿法的秘籍而已。” 沈轻舞问道:“腿法秘籍?当真可以助他恢复行走?这个我却不信。” 虚素秋道:“腿法秘籍,自然不能恢复行走。不过却可以短时间内,让真气运行通过下肢经脉,自然蒙混得过去。何况,我还在其中夹杂了一些东西。” 沈轻舞问:“什么东西?” 虚素秋道:“我中了悦意的东瀛奇毒,非她的独门解药不能祛毒,否则便需有一个甘愿修炼接毒之法,从我身上把毒引到自己身上。这接毒之法虽不难,但难却难在这样的人,只怕当世还找不出一个。” 沈轻舞“啊”了一声,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把接毒之法写入秘籍之中,让那雪千仇在不知不觉中去修炼?” 虚素秋点头道:“正是,你果然聪明。我将接毒之法化入腿法口诀中,并对腿法精义做了些许修改,使他在修炼中不得不靠外人内力护持,否则便无法修炼下去。他瘫痪已久,练了几句口诀,果然发觉下肢似有知觉,当即欣喜若狂。便邀我协助练功。并承诺事成之后,赠我水龙吟以做答谢。” 沈轻舞道:“因此你便趁机将那东瀛奇毒全数传给了他。雪千仇身中奇毒,内力无继,自然只能任你摆布了。哼,你还当真好算计。” 虚素秋道:“嘿嘿,无毒不丈夫。再说此人性格暴戾乖张,我这只是小作惩戒而已。” 沈轻舞“哼”了一声,又问:“那你又怎知我们在这里?” 虚素秋道:“我也并不知道。只是那会听说你要去寻无名来救我,我想无名何等厉害?若是知道你为了救我特地引他入彀,这个仇结下了,可当真麻烦得紧。所以将那雪千仇禁在石台后,便出了密道,满天下地寻你,后来我听两个丐帮中人说起无名挑了丐帮分舵,抓了陈长老之事,又说萧瑾贤已带了一众丐帮弟子在白云滩截住了他。我想无名既在此间,说不定你也在,就算你不在,我把事情先和无名分说清楚,他将来也不至于怪罪到你头上,是以这才赶来,不想还真见着了你。” 沈轻舞心下暗想:“他做这些事可以说全是为了我,倒还当真对我不错。”不禁颇为感动,低了头只不言声,半晌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你找我这么久,这可苦了你啦。你给那石像一掌打着背心要害,当真不碍事么?我给你瞧瞧。”一手搭着他的脉搏,又转过头去查看他的背心伤处。 虚素秋手给沈轻舞拉着,又见她关怀自己,早已神魂飘荡,欢喜万分,脱口就道:“这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唉,早知道能有这般待遇,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再挨上几十掌。” 沈轻舞脸上一红,“呸”的一声,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没点正经。你这毛病多早晚才改。”心中却十分喜欢。 虚素秋忙道:“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莫说只是挨上几掌,我便为你死几百次,也是甘心。” 沈轻舞听他说的动情,少不得低了头,红了脸,低声道:“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待我是真好还是假好” 虚素秋问道:“什么是真好?什么是假好?怎么又是真好?怎么又是假好?” 沈轻舞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道:“若是真好呢,我倒有一句话劝你,若是假好呢,我也就不敢说了。” 虚素秋见她掩口浅笑,脸现晕红,眼波盈盈,樱唇细颤,一时整个白云滩上皆是娇媚,只觉暖洋洋地,醉醺醺地,浑不知身在何处,口中只道:“你说就是,别说一句话,便是一千句一万句,我也爱听。”沈轻舞微微一笑,张了张嘴,欲知沈轻舞究竟说的是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求评论啊,求推荐,求打赏啊,求收藏!唉~各种跪求。 各位读者朋友们520快乐。(虽然本宝宝这种单身狗一点都不快乐) 另外,长评有奖啊,重奖! 读者群:750171937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回 聚散离合总无常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张了张嘴,正要分说真好与假好之辨,却听另一旁无名道:“絮儿,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我只要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净缘苦笑道:“唉,天哥,三十年都过去了我们都已经老啦。我都以为我这辈子已心如止水了。可没想到没想到那一日我听沈姑娘说要来找你,就忍不住想来看看你唉,我其实不该来的。” 无名道:“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不该来?难道你不愿意见到我?” 净缘颤声道:“我毕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何况,他当年并没有死!我,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无名面色灰败,问道:“原来,你终究还是爱着他多一些。” 净缘浑身一颤,喊道:“我爱他?那是谁说的?谁说告诉我爱他?你这种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无名苦笑道:“你若不爱他,又为何怎么都不肯跟我走呢?三十年前,你在嵩山大婚的时候,我便问过你这句话。三十年过去了,你给我的答案却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三十年了!”净缘喃喃地说道,声音沉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三十年来,即使是面对着青灯古佛,但当初的那一幕,我还是怎么也忘不了,我依然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我记得那时候是我亲口告诉你:‘我就需要和你能做名正言顺的夫妻而已,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一世一双人,我等了那么多年,只为等你一个婚礼,但你却一拖再拖,你太肯定了,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可是我已经厌倦了,因为等的太久,我厌倦了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所以我嫁给了他,至少他不会让我再等。’也是我亲手将当年你送给我定情之物,挥剑斩断,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就是雪夫人。絮儿二字,我对你是永不叙用了,请免开尊口。’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当初虽然那么说了,但我心里其实有多希望你能够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带我走。” 无名浑身一颤,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太晚了,天哥。如今已经太晚了。”净缘凄然道:“你将来或许可以知道,假如我的脸已变得苍白,我的眼已变得迟钝,我的美丽已经消逝,总之,假如东方絮儿在外貌上已经和她以前不再相象,——你将来会知道,她的心依旧象以前一样。三十年来,我心心念念,放不下,也忘不了的人,始终只有你一个。可是,天哥,我毕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并不爱那个人,可是我不能背叛他,我不愿失去你,也不忍见他再死一次,天哥,你明白了吗!” 无名长叹了一口气,这一瞬之间仿佛一下老了十岁,直呆了半晌,才颓然道:“我也不忍令你为难,好,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吧。但咱们好不容易才见着,你总得让我多在你的身边待一会儿。絮儿,你想想,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净缘如有所思,道:“你来这趟也好,我是正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但不是咱们自己的事,是c是是咱们的女儿的事。” 无名一惊,道:“女儿?” 净缘苦笑道:“三十年前,你去赴点苍暮云道人的约战,当时我曾和你说,等你回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 无名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我始终忘不了。我原还想——只怕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了。” 净缘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是应该要告诉你的。其实当年你走的时候,我已有了身孕。” 无名失声道:“你有了身孕?” 净缘点了点头,道:“我原是想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无名愣了好一会子,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但那笑容竟比哭还要难看,口中却道:“你当时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若说了,或许” 话未说完,却听净缘道:“我若说了。你能不去决战?从此留在我们母女身边?” 无名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喊道:“怎么不能?怎么不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不停地应邀决战,苦苦的维护着白云山庄的名誉,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让她成为武林中最光华夺目的白云山庄庄主夫人?而不仅仅是落拓江湖,一文不名的玄天的妻子?” 净缘苦笑了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然泪流满面,道:“可你又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要的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庄主夫人,我要的只是玄天,只是你这个人。只是你能够守在我的身边,哪怕过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生活,我也心满意足,仅此而已!” 无名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似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蓦地又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呻吟似的长叹:“天意!天意!除了天意,我还能说什么?” 这声音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啜泣,直震沈轻舞和虚素秋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听得净缘又道:“后来我嫁给了他,所以我们的女儿,也只能跟了他的姓。她” 无名叹道:“你说的那人可是雪伊伊?” 净缘道:“不错。” 无名道:“怪不得怪不得。当日我在宝应街头见到她的时候,便觉得和你有几分相似,更是从心里油然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净缘道:“可是可是雪大哥他如今如今唉,他不肯原谅我,我没话可说,可女儿是无辜的,我不能看着女儿受他的折磨。” 话音刚落,只听得树林中又传来一声似人非人的叹息,道:“你说错了。不是我在折磨她,而是你们母女一起在折磨我!”跟着走出一人。 说是走出,却不完全对,因为此人竟是骑在一个怒目圆睁,面貌狰狞的人首蛇身的石像之上,而他的两条腿,却如风吹柳絮,雨打浮萍,竟是软绵绵的无甚着力之处。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石像,每个石像的双手环圈,牢牢地捆住胸前正不住挣扎的一男一女,却是雪伊伊和柳随风。 这霎那间,非但沈轻舞和虚素秋惊得怔住了,便连无名和净缘都惊得呆了,原来这个突如其来的诡秘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近日又“复活”了的雪千仇,亦即是净缘(絮儿)的丈夫!四人虽然都知道他还活在人间,但骤然他出现面前,还是不禁惊得呆了! 只听柳随风一个劲儿地挣扎着叫道:“快放开我!快放开我!你究竟为何要抓我们到这里来?” 虚素秋和沈轻舞不由得异口同声地失声惊呼道:“怎么你” 那雪伊伊本是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此时听到沈轻舞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震,蓦地抬起头来,果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沈轻舞,高声叫道:“小道长!救我!”转眼见着净缘站在一边,更是不由得浑身一震,喜道:“娘娘!你果然果然没死?我我”言犹未尽,泪水簌簌而下。 净缘见着雪伊伊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如刀绞,脸色一变,沉声道:“雪雪大哥,一切的是非恩怨,都是你我之间的事,和后辈无关。你快放开她。” 沈轻舞也是脸色一沉,道:“雪前辈!雪伊伊雪夫人虽说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你好歹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十余年相濡以沫的情分,你竟如此待她?你心中可还有半点人性?” 柳随风闻言不禁一呆,茫然道:“小道长,你在说什么?难道这人不是我外公?什么我娘不是他亲生女儿?” 沈轻舞还未答话,雪伊伊已是轻声一叹,道:“风儿,这件事眼前这人,的确不是你外公。” 柳随风听着这话,一对眼睛睁得大大地,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什什么?娘你你说他真的不是我外公?” 雪伊伊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这件事我为娘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柳随风在琴盒石室之中陷于陷阱机关,随后便人事不知,是以对雪千仇当时所言之事毫不知情,被雪千仇擒来此地,本身心里就一直惊疑不定,浑不解外公为何如此对待自己,可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但他素知外公对自己冷言冷语,并不假以辞色,是以一路上也不敢多问,只是不住地想挣脱束缚。如今乍听得这一惊天消息,不禁又是惊恐,又是愤怒,脸上已无半分血色,摇头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我不信!” 他们那边说着。这边却听雪千仇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冥狱妖孽,邪魔外道,却跑来跟我讲什么人性?真是好笑之极!”说罢,顿了一顿,又转头对虚素秋道:“冥狱大祭司,果然名不虚传,武功心机俱臻上乘。我虽中了你的诡计,但你却忘了一件事。” 雪伊伊和柳随风听到这里,又是不禁心下一惊:“怎么道长竟是冥狱中人?还是那个名满江湖的魔头虚素秋?” 正不解间,却见虚素秋暗忖了一回,轻轻一叹,道:“不错。我忘了密道之中还有两人——忆华庭和悦意,是他们放你出来的。” 雪千仇道:“你猜的不错。你虽将我困住,但你却不知道,那石台之上,有开启梅花桩机关阵的总闸。” 虚素秋道:“所以,你以水龙吟相诱,和他们商议,放他们出阵,让悦意为你为你解了东瀛奇毒,并开启石台机关?” 雪千仇哈哈大笑,道:“正是。不但如此,我还因此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沈轻舞问:“什么秘密?你连水龙吟这等重要的物事都不放在心上,又有什么秘密能让你这般高兴?” 雪千仇道:“水龙吟许是找寻凤凰琴的关键所在,但即便是凤凰琴这等武林至宝,于我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区区一把只能算是凤凰琴的三分之一的玉石琵琶?”说着,拍了拍身下的石像,又道:“而这个秘密却不一样。我原先虽可通过机关控制石像,但却怎么也无法操纵如意,更不能令他们离开那间存放空琴盒的石室。当初若不是虚素秋恰好在柳随风所中陷阱附近被石像击倒,我也无法利用机关将他搬运至石台之上囚禁。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已寻得了整个密道机关的总控制阀,这些人蛇石像,我已能如臂使指了!” 虚素秋道:“所以你才能以石像代步,逃出生天。” 雪千仇摇头笑道:“逃出生天?这个说法倒不对,我又何必要逃?若说是重见天日倒还恰当一些。不过,对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来说,能够恢复行走,这难道不是比任何秘宝都令人开心的事么?何况,我还要报仇!”说着,撇了一眼无名和净缘二人,目光冷若寒冰,已完全变做了刻骨的仇恨,跟着又仿佛要发泄心中的怒火一般,蓦地一掌挥出,也不见他如何作为,竟然抬手就将身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一掌击断。 沈c虚二人见那树的断口光滑平整,竟宛如被利斧削断的一般,俱不禁心下骇然,异口同声道:“天魔解体大法?” 雪千仇哈哈大笑,道:“不错!我本就在修炼‘天魔解体大法’!这种功夫共分九层,只要能使到第六层,已可与当代第一流高手一争长短,若能使到第九层,就可无敌于天下。当年我已练到第六层了。却不慎在修炼第七层时走火入魔,半身瘫痪,眼见得瓶颈无法突破,当时真是心如死灰。谁知这一回被虚大祭司囚于石台,断绝了生机,也许到了这种时候,人的思想才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在一刹那间,我忽然心神空明,豁然贯通,不但一举突破了第七层的瓶颈,更是在一月之内,将功法修炼至了第八层。” 无名道:“这可真要恭喜大哥了——如今我还是叫你一声‘大哥’。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你托我照顾絮儿,而我却和她所以你要杀我,我没话说。可是絮儿是无辜的,她已是你的妻子。你为何如此对她,竟要逼她出家?” 雪千仇道:“我逼她出家?哈哈哈哈,你可以问问她,究竟是我在逼她,还是她在逼我?” 净缘凄然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报复,惩罚我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甘受无辞!” 无名道:“絮儿,你不能这样说。若是有错,错在我的身上!我本来可以娶你为妻的,当年我若不是唉,又何至于会有今日?但是大哥,你也有错,絮儿成了你的妻子以后,我便再也未曾见过她,她更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又为何不能放下过去?” 雪千仇道:“你又怎知我不想放下过去?当日我退隐江湖,宁可到大同总兵府谋一个小小的幕僚,就是希望能放下过去,过上新的生活。可我得到的是什么?你虽然的确从那时起,便再未出现过,但你的影子,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横在我和絮儿的中间?我虽是这一家之主,可我每次回到家中,却像是在这家里做客!哈哈哈哈,我就像是在做客!” 沈轻舞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插嘴道:“玄天前辈和絮儿要好在先,你又不是不知,你知道了还是要娶为她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得到的将只是的她躯壳?” 她当然知道,这番话一定会激怒雪千仇的,但她更知道雪千仇此番是来报仇的。他已练成了“天魔解体大法”的魔功,论身手已和无名不相上下。如今两大高手比拼,自然却是越能搅乱对方的心神越好。 果然只见雪千仇的眼睛就好像要喷出火来,沈轻舞不由得心下暗喜,思忖道:“成了。只要他心神一乱,骤然出手,便是身俱‘天魔解体大法’的神功,无名前辈也有取胜的把握。” 但出乎她的意料,眼看就要爆发火山却又平静下来了。不,不是平静,而是换了一个面貌。雪千仇忽地好像又从愤怒变为沮丧了。 净缘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说呀!”她在害怕,害怕再这样下去,雪千仇不疯,她也要疯了! 雪千仇狂笑不休,好像要把满腔愤懑都从笑声中发泄出来!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始说:“我知道你们相好在先,我也知道雪伊伊是你和他的私生女!” 沈轻舞道:“那时她还没有成为你的妻子。” 无名叹道:“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错,你要怎样,尽管” 雪千仇陡然一声断喝,双目之中精光大盛,随即沉声说道:“我当然不会放过你!但现在,我是和‘我的妻子’说话,不要你来插嘴!”他把“我的妻子”四个字说的尤其沉重,几乎是一字一顿,且每说一字,无名的脸色便垮下一分。 沈轻舞心下暗叫:“不好!他也来耍这乱人心智的把戏!”正要出声提醒无名留意。蓦地里白影晃动,只见那雪千仇已驱动石像,周身骨节便如炒竹豆般地逐一响起,已是运起了“天魔解体大法”,无声无息地一掌向无名挥了出去。未知无名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回 恩怨如何一招清 书接上回,且说雪千仇运起“天魔解体大法”向无名一掌拍去。这“天魔解体大法”既能和“幽冥神功”并称当世,端的也是厉害非常,这一招如鬼似魅,且事发突然,直非人力所能相抗。但无名毕竟一代宗师,心神虽乱,但眼见得掌来如山,本能的就挥掌迎了上去,“蓬”的一声,双掌相交,无名倒退三步,雪千仇身形晃了两晃。正要再驱石像欺上,却见净缘飞身插人他们中间,叫道:“你们要动手,先把我杀了!” 雪千仇喝道:“絮儿,你让开。我今天不杀了玄天誓不为人!” 絮儿摇头道:“我不让。雪大哥,我知道我对你不起,我当初嫁你本就是想气气玄天,却从没法把我的心给你,可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你求你放过天哥,好不好?” 雪千仇气红了眼睛c喝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如此对他念念不忘?他当年如何对你,如何一次又一次的负你,难道你全忘了?” 净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分辩什么,但话未出口,只听玄天道:“不错,当年我的确是做错了事。才使得你有机可乘!可是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她,却为何不好好对她,偏要如此对她?如今还要弄出一副断腿丧妻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是做给谁看?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净缘似乎也觉得他说得太过份了,叫道:“天哥,别” 她话犹未了,陡地只听得西门牧一声大喝:“雪千仇平生从不要人可怜!”驱动石像,绕开净缘,转身抽出长剑,剑挟寒光,迎前一封,刷地就向无名递了过去,无名闪身让过。两人剑来掌去,又兵兵乓乓地恶斗了起来。 这一战与寻常的武林人士的决斗相比,又何止凶险百倍?忽地只见雪千仇一剑递出,剑势凌厉,截无名手腕。无名双臂箕张,十根指头,宛似十枝铁笔,齐向雪千仇插下。雪千仇驱动石像,身随剑转,长剑颤动,剑尖不住摇晃,看似乱了章法,但在无名的感受,却似四面八方都有明晃晃的利剑向他刺来,不由得一声大喝,变指为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把牟沧浪剑尖震歪。 沈c虚二人见雪千仇和无名动上了手,相互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均已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右足同时在地上轻轻一点,翩然欺身急进,一剑一箫,同时向那两尊正抓着雪伊伊和柳随风的石像攻了过去。 石像本就是人为操纵之物,此时雪千仇正全力和无名对战,无暇他顾,对石像的操纵自是减弱了几分。只见沈轻舞剑出如电,横削石像下盘,噗地一声,剑锋切入像身三寸。那石像晃了一晃,随即沉臂来格,原本框紧雪伊伊的双臂顿时少了一只。 沈轻舞左腕轻翻,一把抓住雪伊伊的肩头,就势一扯,轻轻巧巧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怀中,急问了一句:“你没事么?”同时双足直蹬石像胸口,那石像回臂来挡,虚素秋这一脚便蹬在了它的石臂之上,借着反力,飘然倒纵了出去。 雪伊伊被沈轻舞抱了一个满怀,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但此时人在空中,只觉身边风声呼呼,也只得抱紧了她的脖子,低声道:“我没事,小道长,你屡屡救我。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一面说着,抬头偷偷一看,见沈轻舞脸色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反应,不觉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头又见虚素秋也已得手,拉着柳随风脱离了石像的禁锢,不禁心中一喜,暗道:“风儿没事,这可太好了。”却又旋即想道:“哎呀,不好!我这一番样子,可全瞧在儿子眼中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心下不禁大羞,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轻舞哪知道这不过片刻的功夫,雪伊伊的脑子里已接连转了这许多念头?自己仗着轻功翩然落地,却又怕雪伊伊武功不济摔倒,是以左手仍是自然而然地抓着她的腰际。 雪伊伊轻轻地挣了一挣,却没挣开,抬头一看,只见沈轻舞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无名和雪千仇相斗,一转头,却又看见儿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只得低声道:“小道长,我我没事了。” 她又哪里想到,对柳随风来说,这短短的时间之中,惊天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一个个的急雷,震得他心惊不已,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哪还有功夫关注其他?是以脸虽向着这边,但眼里却实是什么也没瞧见。 沈轻舞此时正关注着场中的战局,随口“嗯”了一声,手上却没动。 雪伊伊无奈,只得又道:“小道长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咱们这样子被人看到不好” 沈轻舞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颇觉奇怪,直想道:“这雪伊伊怎么回事?脸红什么?当真好生奇怪。大家都是女子,碰上一碰又怎么啦?”一时也没想到自己眼下仍是道童打扮,却也依言放了手。 而另外一边,净缘夹在无名和雪千仇其中,情知难以劝阻,退在一角,脸色惨白,闭上了眼睛,一时之间,多少往事纷至沓来。一会儿是年少时的风光旖旎,一会儿又是成亲后的行尸走肉,耳边仿佛轻轻地回响着玄天拥着自己的海誓山盟。但旋即那白衣少年风神俊朗的面庞又渐渐地变成了丈夫愁苦怨毒的模样。 一念及此,眼见场中两人各展平生所学,越斗越烈。剑光缭绕,掌影翻飞,虽只两人相斗,却似有千百人混战一般。如此一盏茶的功夫,转眼已拆了数百招,而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她痴恋了一生的恋人,一个却是她的丈夫,这场恶斗必不死不休,她实不忍目睹这一战的结果,不觉叹了口气,心里喃喃只想道:“我对不起天哥,是我对他的爱不够坚定,忍受不了他的离开和我的孤独。我也对不起雪大哥,明知自己并不爱他,却为了和天哥的赌气,仍然嫁了给他,使他一生痛苦。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如果没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他们现在还是好兄弟。还是名震江湖的‘黑风双煞’。又何至于今日这般性命相博?不管如何,千差万错,都是因为我,这场祸事总是我惹出来的!”突然拔出佩剑,向自己的胸膛直插而下! 也便在这一霎之间,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沈轻舞最先发现她神色不对,见她突然拔出佩剑,意欲自戕,不由得失声惊呼。 她这一喊,虚素秋c雪伊伊c柳随风等人也都转头见着了,雪伊伊更是骇得花容失色,高声叫道:“娘——”待要冲上去,但他们几人离净缘稍远,此刻就算全力冲去相救,也已不及。 而距离较近的雪千仇和无名两人,虽是舍命相争,但眼观四周,雪千仇面向着净缘,首先发现。也高喊了一句:“絮儿,不可!”这刹那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便要驱动石像赶去救人,却蓦地想到石像跑得太慢,不顾自己双腿已残,当即飞身而起,掠过无名头顶的上方,扑向他的妻子。 无名见雪千仇从头顶飞过,还以为他要出什么厉害的招数,他与雪千仇酣斗良久,已知他的“天魔解体大法”极为了得,若不是全力应对,只怕非要战败生死不可。因此出手如电,飕地一掌,向雪千仇直劈去。 这一掌实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雪千仇便是心无旁骛,全力应对,也只能先行闪避,再图进击,何况如今全心救人,中门大开? 但他去势极快,无名这一掌的拍到半途,他大半个身体已飞过了掌力笼罩的范围,无名身随掌进,却变成直击他的背心。 他原是背向着净缘,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但这么一来,为了跟进一掌转了个半身,却正巧瞧见了净缘被阳光拉长的影子。 于是他也立即发现了,急欲收手,但这一掌去势太快,此前他又是全力施为,仓促之间哪里能够收放自如,虽强自撤回部分掌力,一掌仍是结结实实地按在了雪千仇的背心之上。雪千仇“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去势顿时缓了一缓。 便只缓得这么一下,他已飞不到净缘的身边,整个人在中途便落了下来,刚强撑着坐了起来,却见身旁人影微晃,跟着一点水滴溅上了他手背,他提手一看,却是一滴血。原来却是无名自身边越过,他刚刚强撤掌力,受掌力反噬,自身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他却恍若未觉,直冲向净缘,跟着一记劈空掌打了出去。 净缘这一剑虽是用力直刺,但她其时心情激荡,手也在颤抖,跟着又被无名的劈空掌击中了手腕,剑尖略偏,因此剑锋虽已插入胸膛,并没刺正心脏,但整个人已直挺挺地向后就倒。 也便在此时,无名赶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扶住,见那长剑犹自插在她的胸口颤动,只吓得魂飞天外,两条腿犹似灌满了醋,又酸又麻,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净缘冰冷的胸膛感到他的身体热力,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绽出了笑容,轻声说:“天哥,你抱紧我,别离开我!”声音很轻,好像春风吹过湖面,但雪千仇也听见了。他本是双手着地,全力向她爬将而去的,这一下却像是着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而站在较远处的沈轻舞c雪伊伊等人,此时也赶了过来。那雪伊伊见母亲如此伤势,眼见难活,不由得一声惨呼,拉着沈轻舞便叫道:“小道长!快快想办法救救我娘。” 沈轻舞低下身去,轻轻地撕开絮儿伤处旁的衣物,只见血渍凝在剑锋两旁。心里不由得彷徨无计:“如将剑拔出,只怕当场就送了她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刻久了,更是难救。可怎生是好?”蓦地咬紧牙关,伸手握住了剑柄,欲待要拔,忽然心中慌乱,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 而扶着净缘的无名,见她迟迟犹豫不定,又见净缘呼吸已越来越弱,当即扶她坐好,双掌抵住她的后心,不顾自身伤势,气运掌心,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 净缘摇了摇头道:“天哥,别为我虚耗真气了。” 无名却是不管不顾,他刚才受了自身掌力反噬,伤势极重,此时也觉眼前金星乱冒,真气竟是难以为继,不由得心中一阵气苦,直想道:“我竟然救不了她?我怎能救不下她?”蓦地转过头,冲雪千仇大喊道:“你还在那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来救人?” 雪千仇被他一喝,登时惊醒,忙抢着爬了过来,一面喝道:“你啰啰嗦嗦地干什么?都是你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阻着我!我早就救下絮儿了!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拼了!” 此时沈轻舞也已盘膝坐了下来,双掌抵住絮儿的前胸,帮着无名输送真气。只那净缘伤势极重,这一剑又是当胸而过,是以合二人之力,竟无法使得她的伤势有片刻好转。无名不禁急叫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狠话?还不赶紧爬过来?絮儿她她她的心跳越来越弱了!” 雪千仇道:“你你快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我这就来助你!”以手支地,急爬而进,双手早被地面的碎石割得鲜血淋漓,却是不管不顾。 沈轻舞见他二人这般模样,心下不忍,正欲过去帮上一把,那虚素秋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意,抢步上前,拉起雪千仇,将他扶到净缘身前。 雪千仇运起真气,一手抵着无名右掌,一手抵住沈轻舞左掌,三人合力,但雪千仇此前受了无名重击。此时真气极弱,却是杯水车薪。 虚素秋眼见得他难以支持。只得也坐了下来,四人真气源源不断,总算能护着净缘的心脉,但这等虚耗真气之法,却是最不能持久,时间越长,便会越来越觉吃力。只是如今形势,谁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未知几人究竟能否救下净缘的性命,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回 红消香断有谁怜 书接上回,且说净缘长剑投体,本已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神志渐至模糊,如今得几人真气护持,这才悠悠转醒,转头看见无名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们别再白费力气了。天哥,我只有一事未了,要和你说。” 无名道:“何事?”此时他自己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不过他仍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和净缘对答。 净缘道:“就是我刚才要和你商量的事。” 无名点了点头,道:“哦,你是说女儿的事?待你好了再说不迟。” 净缘道:“你别哄我,我知道我是活不过半个时辰了。”转过头来,对雪伊伊道:“孩子,娘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你好好照料自己好好地照料你爹你爹他他一生孤苦从来没过过一天真正开心的日子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孝顺他,知不知道啊?” 雪伊伊哭道:“娘,娘,你不能死,不能死。” 净缘道:“人哪有不死的?孩子,我要和你说。这个人玄天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娘当年恼恨你爹一怒之下,后来才嫁给了你现在的爹爹雪千仇,不过,那时已经怀了你,所以你爹爹并不是你真的爹爹,这个人才是。这件事,我我本来想等以后再告诉你,可是眼下没有法子,不得不说” 雪伊伊道:“娘你别说话了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净缘微微一笑,道:“孩子,你你怎么不叫爹爹?” 雪伊伊转头看了一眼无名,一时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何滋味,沉吟了半晌,低声叫了句:“爹” 净缘微微点头,轻声道:“好孩子。唉可苦了你了,刚认了爹爹,却没了娘。” 雪伊伊哭道:“我不怕苦,这些年,那么多的苦我都吃过了,我不怕!我只要娘你好过来,只要娘你能好了,便是再苦十倍百倍我也愿意。” 净缘轻轻一叹,道:“你已经长大啦,有些事,是该学着面对了。”转过头对雪千仇道:“雪大哥,我知我对不起你,我虽然做了你的妻子,可我的心始终给不了你。当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了。” 雪千仇眼见得自己痴恋一生之人命在顷刻,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别的,口中只道:“絮儿,你别说话了,凝心守神。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我我从此退出,让你和玄天双宿双栖。” “双宿双栖?双宿双栖?”净缘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不禁惨然一笑,道,“雪大哥,如今说这些都太晚啦。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算是算是我求你” 雪千仇眼见得净缘的气息不断衰弱,已知回天泛术,此时纵欲自欺,亦已不能,只哽咽道:“你说。” 净缘幽幽道:“雪大哥,其实一切都是我不好,人家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我原总以为: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如今想来却是不对,我当真就是祸水。你们本是最好的结义兄弟,是我害的你们兄弟反目可如今我要死啦。雪大哥我希望你能答应答应我我死了以后,你不要再恨天哥了好么?” 雪千仇胸中热血上涌,眼见净缘这等哀恳的神色和语气,当即不暇细想,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净缘一喜,蓦地一阵气血上涌,不禁轻咳了几声,只觉嗓中一甜,知是血涌,忙又咽了下去,不欲给人看见,直歇了好一会子,又道:“雪大哥,多谢你我我这可放心放心了。”又转过头,对无名道:“天哥,我也求你别和雪大哥计较了,好么?他后头那些年,虽是对我不好,可可他终究是因为爱我才才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虽然从来没喜欢过他,但是但是他毕竟是我丈夫。” 无名心里凄怆,强笑说道:“好!我答应你。” 净缘了了心事,浑身一松,更觉全身力气急速地流失,但眼中仍是光彩盈盈,嘴角边露出微笑,道:“天哥,我好高兴,我竟然还能死在你的怀里。如果,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我还要和你在一起那时候,我我再也不”声音越来越微弱,说罢,软软地向后一倒,就此靠在无名的怀中,断了气息。 雪伊伊见状,猛地大叫一声:“娘——”一时急痛攻心,就此晕了过去。 无名蓦地里发觉得净缘的身子倒在身上,脑袋垂在他的肩头,一头秀发披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了。连忙急运真气,大叫:“絮儿!絮儿!”但任凭他再叫千呼万唤,怀中之人却再也不能回应他了,且内力也是如入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但他却犹自不死心,仍在一掌一掌地想把内力输送过去,只是一颗心却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 沈轻舞站起身,轻轻地说道:“前辈,你别太难过。絮儿她她也不想见到你这般样子” 无名蓦地抬起头,狠狠地盯着她,道:“你胡说什么?絮儿她没死!她没死”话虽如此,但此时纵欲自欺,也已不能。 雪千仇也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双眼泪水盈眶,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蓦地仰天长啸一声,吟道: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 免教生死作相思。 吟罢,忽地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豆似的声响,沈轻舞c虚素秋二人不禁大吃一惊,只听虚素秋皱眉叫道:“雪千仇,你还要动手么?你忘了答应你夫人的事了么?” 雪千仇苦笑道:“动手?哈哈絮儿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爆豆似的声响,原来却是他已自绝经脉。临终之际,“天魔解体大法”在自散功力。 沈轻舞c虚素秋看得惊心动魄,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听无名道:“轻舞,你过来。”似是痛定之后,此时已冷静了许多。 沈轻舞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前辈,你节哀顺变吧” 无名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可愿意?” 沈轻舞道:“前辈。咱们是生死之交,你又何必跟我客气?只管说便了,只要我沈轻舞力所能及,定然为你办到。” 无名从怀中又掏出一本册子,道:“这是我毕生的武功心得,其中五毒神掌c无名剑法的要诀,我早已传过你了。剩下的几门武功,都记在这本册子之上,如今我也一并传授于你。唉,那日在树林之中,我见你的武功早已另辟蹊径,将来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如今怕是瞧不上我这些粗浅的功夫了” 沈轻舞忙道:“前辈你这说的哪里话来?你武功盖世,当世无匹,天下间谁不知晓?只是前辈要传我武功,这却不急,以后慢慢教我便是,又何必何必急于眼下?” 无名微微摇头,喃喃道:“以后只怕来不及了”但这一句却是说得极轻,沈轻舞一时没听清楚,正要再问,却见无名顿得一顿,又稍稍提高了声音,道:“我传你武功,却是另有一事,要拜托于你。” 沈轻舞道:“前辈只管吩咐。” 无名道:“这个雪伊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我怕她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照顾。你学会了以后,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将这些武功转授于她?好让她在江湖上,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倚仗,不求独步武林,但求无人敢欺。” 沈轻舞微微一怔,心道:“前辈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他要教他女儿武功,为何自己不教,还要我来转授?”但眼下形势,实不忍拂逆无名的心意,遂道:“这个容易,前辈只管放心。”将秘籍揣入怀中,走到雪伊伊身边,掐了一掐她的人中,雪伊伊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无名又道:“你你帮我叫风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外孙。” 沈轻舞依言转身,招手叫过柳随风,无名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向他上上下下的细细打量了一番,沈轻舞微微一笑,知他们祖孙有体己话说,自己自然不便打扰,便拉了虚素秋站到远处。 无名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柳随风道:“十一了。” 无名道:“你还这么小,可今日短短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却都要你来承担,唉也真是难为你啦。” 柳随风道:“外公。你真是我外公?我我” 无名道:“我自然便是你外公了,难道你外婆和你妈妈的话,你还不信吗?” 柳随风无言可答,明知母亲说的话不假,雪千仇虽待他不假辞色,但十一余年来叫惯了雪千仇为外公,骤然间又要他去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外公,实在是颇为为难,但眼见得无名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略一迟疑,终于开口道:“不!我相信他们的话。” 无名登时情怀大慰,喜笑颜开道:“孩子,我看你根骨奇佳,是块习武的好材料,远过我的期望。你外公有许多本事,你想不想学?” 柳随风正要答话,忽觉脉门上一热,一股内力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的冲向周身四肢百骸,不由得大惊失色,刚开口说了句:“外公,你”但随即只觉得全身软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说不出的舒畅。不由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一时又好像全身轻飘飘地,便如腾云驾雾,上天遨游;一时又仿佛身上冰凉,似乎潜入了碧海深处,与群鱼嬉戏。浑浑噩噩之间,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待得头脑渐次清醒,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仍是站在原地,明明动也没动一下,而面前无名也仍是拉着自己的手,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却又仿佛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正不解间,瞥见无名满头大汗,却是看着自己微笑,说道:“大功告成了!好孩子,你来拜见外公,按照咱们白云山庄的习俗,是该送你一件见面礼的,可惜你外公太穷,身边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我这四十余年的勤修苦练的功力,就当做见面礼,送了你吧。” 柳随风闻言,不由得惊得呆了,这件事委实太过突兀,太也不可思议,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而沈轻舞虽是站得稍远,但这几句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更是骇然变色,心中隐隐已感到了无名此举的真义,暗忖道:“不好!无名前辈托我转授秘籍,又偷偷给柳随风传功,他他是决意自尽!”忙叫道:“前辈,万万不可”一语未尽,只听得利刃刺物之声,跟着忽见柳随风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外公!”紧接着又听雪伊伊一声急呼:“爹——” 沈轻舞抢步上前,却是已然不及,只见无名胸膛插着一把剑,直没至柄,原来他是拔出插在絮儿身上的那把剑,用力插进了自己的心口,眼见已是难活了。想到无名对自己的传功之情,救命之恩,为自己不惜与整个丐帮为敌诸般好处,不觉神伤,也自垂下泪来。 无名却笑道:“莫哭,莫哭。我是早已决意如此的了,雪千仇说得对,絮儿都已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转过头,又轻轻抚了抚雪伊伊的头,说道:“我临死之时,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一生武学,又有了传人,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说罢,头一歪,倒在了絮儿的身旁。 只见雪伊伊和柳随风抢到身边,一个叫道:“爹,爹,女儿才刚和你相认,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撇下我去了”一个叫道:“外公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二人不住地哭喊,但无名这一剑对准了自己心脏刺入,剑到气绝,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而雪伊伊一日之内连逢巨变,父母先后离世,此时更是哭得哽嗓气噎,肝肠寸断,但心中却仍存着万一之念,又去搭父母的脉搏,探他二人的鼻息,终于知道确已没有回生之望,伤心欲绝,不由得两眼一黑,咕咚一声,向后就倒,欲知雪伊伊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回 最难消受美人恩 书接上回,且说雪伊伊伤心过度,不支昏倒,过了不知多久,才悠悠转醒,睁眼一看,自己仍是躺在白云滩前,沈轻舞正守在自己的身边,见她睁开眼来,不由得如释重负,微笑道:“你醒啦。” 雪伊伊见她关怀自己,心下感动,又想到无名临终时的话,本来无名的意思只是托沈轻舞代为转授武功,但这番话听在雪伊伊的耳中,却成了:“听爹的意思,明明就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眼前之人了。”因此又转觉害羞,但旋即想起父母惨死,自己在世上已是孤苦无依,还带着风儿,更转觉凄苦。如此愁肠百转,一时也没个了处,自思了一回,再也忍耐不住,又扑到沈轻舞的怀里就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问道:“我我是天下间最苦命的女子。小道长,你你会不会嫌弃我?” 沈轻舞闻言一怔,总觉得雪伊伊这句话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又似是大有深意,不觉微有迟疑。但一瞥之间,却见雪伊伊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满满的俱是期盼的神色,似是生怕自己的小脑袋微微地摇动,脸上泪痕俨然,见自己半晌不说话,眼眶又自红了,只得出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前辈转授你武功,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你别太难过了,眼下还有许多大事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雪伊伊忙拭了泪,问道:“什么大事?” 沈轻舞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前辈的身后事。”说罢,扶了雪伊伊起身,只见虚素秋,柳随风二人,正拿着长剑在地上掘土坑,沈轻舞遂叹道:“我和前辈也算是忘年之交了,当初曾听他提起过,这白云滩也算是你爹娘的旧游之所,当年他们在此焚香煮酒,弹琴吟诗,着实快活过一阵。我见此处山明水秀,所以想干脆将二位前辈葬在这里。有此青山绿水共为邻,想来二老也必含笑九泉。你觉得呢?” 虚素秋见雪伊伊转醒,也道:“不错。我曾为此地堪过风水,你看这里背山面湖,虎跑山c孤山横卧左右,观其山脉的发迹和走势,恰似一条游龙卧于湖上,又像两条巨大的臂膀,揽住天空明月。将二老葬于此间,非但可取日月精璞瑞气,其所生的脉象脉搏凝结而成的穴脉气场,更可萌泽后代,在朝则仕途畅通,在野则富贵发达,在” 话未说完,只见沈轻舞一撇嘴,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就别掉书袋了。我知你是想逗雪姑娘开心,但也不是这么个逗法,什么‘仕途通畅’c‘富贵发达’和人家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了?” 雪伊伊走上前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多谢两位道长的好意。我已经好些了,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为何只掘了一大一小两个坑?”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这个其实是我的主意,还要请你斟酌:这个大些的坑是用来葬无名前辈和净缘仙姑的。我见他们凄苦了一辈子,生前未能同衾,想让他们死后可以同穴。至于这个小些的坑嗯,是用来葬雪千仇前辈的,他虽是千般不好,但不管怎么说,也养育了你二十年。所以,我想把他也葬在你父母的身边,毕竟在他的心里,最爱的始终是你母亲。” 雪伊伊听到这里,想到爹娘惨死,又不禁泫然欲泣,忙掌住了,略一思忖,叹了口气,说道:“依我看,要不把他们三人合葬在一处吧。” 沈轻舞和虚素秋对视了一眼,正不解何意,只听雪伊伊又道:“这个人,虽不是我爹爹,但他毕竟是我娘的丈夫,我想,他的心愿,应该也是能和娘葬在一起吧。俗话说‘死者为大’,我不想他最后的心愿也不能满足何况,那会子我在旁边看得分明,他们临死的时候,其实其实已经放下了仇怨。” 虚素秋道:“如此也好,依你便是。”将三人合葬一处,正要捧土掩上,却听雪伊伊又道:“让我再瞧瞧他们。”说着走上前去,跪下磕了几个头,呆呆的望着无名和净缘的脸,瞧了半晌,却怔怔地只不言声。 沈轻舞想起无名待自己的恩义,心中也是一酸,但又怕雪伊伊这样憋出病来,忙把她拉到一边,道:“你别太难过了,你爹娘在天有灵,见你这般,想必也不会安心的。” 雪伊伊微微一笑,道:“是了,咱们先送他们上路吧。”想了一回,走到林中,折了一段方竹,问沈轻舞借过长剑,将其中一面削平,左右看了看,不见着纸墨笔砚。便伸出芊芊玉指,放在嘴里轻轻一咬,蘸着血,便以指代笔,在竹片上写道:“玄天夫妇合”写到这里,却不由得又怔住了,喃喃想到道:“我该写什么?写‘玄天夫妇合葬于此’?可是我爹娘却不是夫妻。写‘雪氏夫妻埋骨于此’?那我爹又该如何是好?”一时不禁踌躇难决。 虚素秋见她这般难以抉择,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不好写,不如不写,他们三人纠缠了一世,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又何必再说,何必多写呢?” 沈轻舞也劝道:“不错,他们静静长眠于此,又何必立碑,徒惹外人前来打扰?至于你我,我想他们总是活在心中的。” 雪伊伊听到这里,也只得罢了,两行清眼泪已也再忍不住流了下来。 几人一齐动手掩了土,寻了一处荒僻之地暂歇。沈轻舞便取出无名所留秘籍,交给雪伊伊,道:“你爹临终前,托我把转授你武功,我现在便把你爹秘籍交给你,你可拿去自行修习。” 雪伊伊接过秘籍,心道:“我对习武本就无甚兴趣。这本秘籍,不如还是交给风儿吧。”思忖了一回,招手叫过柳随风,道:“风儿,这是你外公毕生的武学精要,他既说你根骨奇佳,又已将一生功力都传给了你,我现在就把这本秘籍交给你,你要用心研习,将来也能在江湖上立足。” 柳随风却道:“娘,我想拜虚道长为师,跟他学桃花岛的功夫。” 虚素秋奇道:“你外公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一代武学巨匠,你放着他留给你的绝世武功不练?干嘛非要拜我为师?” 柳随风道:“我从未学过武功。虽然空有内力,可是半点不会使。更连最基本的运气法门诀窍都不知晓。若无名师指点,便是给我天下最厉害的武功秘籍,只怕我也学不好,又何谈练成武功,保护母亲?” 虚素秋和沈轻舞听了此言,却也颇觉有理。只听沈轻舞道:“你拜他为师,你可想清楚了?我们都是冥狱弟子,可是被江湖上称作魔教的妖人,你不后悔吗?” 柳随风道:“冥狱中人却又如何?那忆华庭倒是堂堂的‘江南大侠’,可他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一点大侠的样子?我柳随风只知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二位道长虽是冥狱中人,但屡次救助我和我娘,比起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好了不知多少,我又岂会后悔?” 他这一番话倒是大合沈轻舞的心思,不由得暗暗点头不已。那虚素秋对于收徒之事本就无可无不可,见沈轻舞面露嘉许之意,知她心里喜欢,自然不再推辞,道:“既然如此,那你跪下拜师吧。” 柳随风当即依言跪下,行了拜师之礼。又转头对沈轻舞口称“师兄。”沈轻舞初时闻言一怔,却旋即想到自己当日和虚素秋装作道士算命摆摊,自己扮的正是他弟子,这一层身份始终未曾说破,眼下为了外出行走方便,又做了道童打扮,柳随风自然不识,不由释然一笑,正待开口解释,却见虚素秋从柳随风手上拿过无名秘籍,随手翻了翻,道:“我所学的是桃花岛的武学,与你身上所具无名内功并不是一路。桃花岛的功夫你也学不了许多。不过一些武学根本道理倒是相通的。好在你的如今已身俱无名前辈几十年的功力,这内功的修炼倒是可以免了,所欠缺的只是武功招数,这却不难,这几日我从秘籍里抽取一些简易的武功先教你,他日你学有小成。再来冥狱寻我,我自会传你其他武功。” 雪伊伊颤声道:“道长你们要走?”虽是对着虚素秋说话,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沈轻舞。 沈轻舞被她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便道:“那日你也听到了,我和虚素秋都是冥狱中人,这次下山便是奉了狱主之命,追寻圣教失落的水龙吟,如今水龙吟已落在忆华庭的手上。我们得设法将它夺回来,方不负狱主所托。” 雪伊伊不假思索,脱口便道:“那我也和你同去。” 沈轻舞微一皱眉,暗想:“带上你去,原不是不可。只是你武功不济,若是遇上危难,反要分心照顾你,却是大大的不便,倒是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雪姑娘那忆华庭奸诈狡猾,你也是亲眼所见的,我们去找他的麻烦,难免会有危险所以所以” 那雪伊伊见她支支吾吾,已猜到她不愿携带自己同行,不由得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原不配帮你的忙。你放心,我不会再提此事了。” 沈轻舞见她脸色惨然,心下微有不忍,忙道:“我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实实在在是怕照顾不来。我既答应了无名前辈照顾你,自不能让你有任何的危险。雪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 雪伊伊听她重提无名前辈的叮嘱,心想:“我早知你不忘爹爹的遗嘱,自然不担心弃我于不顾。只是你要舍身犯险,我又如何能够安心,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人可叫人怎么样呢”想到这里,自是不禁情动,微红了脸,低声道:“你你还叫我雪姑娘” 沈轻舞闻言微怔,她自然不知无名临终时候的一番话,却阴差阳错地把这误会越闹越大了,见着雪伊伊一脸娇羞怯怯的模样,实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暗想:“这雪伊伊也算是武林名宿之女,想无名前辈生前何等英雄,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怎么她一点都没继承前辈的英风侠骨,反而这么腼腆害羞?说不了几句话,这脸都红得像个柿子了。”待要取笑她几句,又想到她父母刚丧,也不好说什么,只问道:“不叫你雪姑娘,那叫什么?还叫夫人?似乎有点怪怪的。” 雪伊伊低声道:“你就叫我伊伊好啦。我娘一直都这么唤我的。” 沈轻舞点了点头,也不去计较这许多,当即改口道:“这样吧,伊伊。我们先暂留数日,待得风儿一套武功学完再走。到时候你们可先去杭州,那里距此不远,那里正好有冥狱分坛,或许旬月,或许半载。待我们追回水龙吟,大家再在千刃崖碰头。” 计议既定,几人便在此间搭起了两间茅屋,暂且住下,雪伊伊每日收拾屋子,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尽力照顾好大家的生活起居,虽是忙累,却也甘之如饴。沈轻舞每每见她总是一个人忙里忙外,有心想要帮忙,却总是被她笑笑婉拒。反而每餐饭时,总是见她有意无意地给自己布菜,心中暗暗纳罕,却也不疑有它。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雪伊伊这么做,也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她心中所想的却是:“小道长虽是恪于爹爹的遗愿答应娶我,照顾我一生一世,但若心中对我并无情意,便是当真将来他还俗和我成亲,只怕也无味得很。若是再闹得像我娘和雪千仇一般,那更是不得了的事。我如今多做些家事,多对他好些,他自会欣赏我的温柔贤惠。从心底爱我重我,将来两情相悦,那才能和和美美长长久久。”而这一番女儿心思,却是不足为人道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回 大祭司苦情承笞 书接上回,且说几人在荒谷间住下,那虚素秋每日教授柳随风武功,柳随风虽是从未习武,甚至连最基础的武学道理也不甚了了,但他天分奇高,这些天来又亲炙高手,于武学之道已领悟了不少,此刻经虚素秋这大行家一加指点,登时豁然贯通,往往虚素秋只说一遍,他已明白其中精义所在。 两人口中讲述,手上比划,不半日,以将一套拳法授完。虚素秋见他进境神速,心中倒也喜欢,便又教第二套剑法。 那柳随风身俱无名五十年修为,内力悠长,自午迄晚,专心致志的学剑,竟丝毫不见疲累,练了半天,面不红,气不喘。虚素秋给他喂招,到他招数中的破绽之处,随时指点,反而累出了一身大汗。如此教了二日,柳随风进步神速,对虚素秋所授剑法,已领会的着实不少。 这一日,沈轻舞正在房中打坐,忽听屋外树林中传来呼呼风响。她这几日修炼“幽冥神功”已达瓶颈,正在突破第五层的紧要关口,是以也没心思去看虚素秋教徒。如今乍然听见外头似是有人在习武练剑,不由得好奇心起,悄悄绕到树后张望,原来却是柳随风正在练习一路剑法,只是剑招颇为怪异,出招之时仿佛柔弱无力,剑招越出越慢,好像生怕别人瞧不清楚自己的剑势去路,沈轻舞越看越奇,不禁出声问道:“你这慢吞吞地剑法是耍给谁看吗?” 柳随风正自全神贯注习剑,听得身后有人,不免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沈轻舞站在身后,忙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师兄。师父昨晚教了几路剑招,可我使了一遍之后。他却嫌我使得太快,所以昨晚把剑法中的几招要我照他所授的剑诀一练再练,要我练得像他那样慢才算合格。练熟了这几招,再教几招。” 沈轻舞“噗嗤”一笑,道:“你这几招剑法使得这样慢,犹如老牛破车,蜗牛乌龟一般,若是拿来对敌,早被人斩做十块八块的了,能顶什么用?就是耍来当剑舞来观,也是难看得不得了了。” 柳随风被她这么一说,不由得讪讪地红了脸,颇觉不好意思,但心中却也好生疑惑,因为虚素秋昨晚教招的时候,的确是那么说的。正不解间,又听沈轻舞道:“我不知道你师父又在故弄什么玄虚,不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武学至理。不论你耍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这一点都是相通的。” 柳随风好奇心起,说道:“小道长,你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究竟出剑要快到什么程度,才终不可破呢?” 沈轻舞道:“我也很难形容,只能给你说实例。你拿一支筷子在手中。” 柳随风依言拿起筷子,只见沈轻舞抽出长剑,抖手挽了一个剑花,跟着剑光一闪,他的筷子已经断为七截。不禁矫舌不已,半晌才说道:“这样快的一剑,可真是难以抵挡。” “一剑?”沈轻舞微笑着摇头道:“你又错了,我刚刚其实已经出了七剑,只不过这七招剑法,我是一气呵成的。” 柳随风这才真的呆住了,喃喃只道:“七剑?小道长,你刚刚已经出了七剑?这这” 沈轻舞道:“所以我才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这出剑的速度还不是最快的,狱主的剑势比我还快,能在眨眼之间攻出二十四剑,将来你若是能练到她那般快的出剑速度,天下间还有谁能挡得住你一招半式?只怕根本来不及反应,已被你的剑势捅个透明窟窿了。” 她正淘淘不绝地说着,却没看见虚素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到了背后,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出声道:“喂,你又在教坏我徒弟。” 沈轻舞转过头来,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嗔道:“你说我教坏你的徒弟?难道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虚素秋摇头晃脑道:“自然不对。天下武学,博大精深,每种武功都有它独特的窍门,又不是非要一味的抢快,就我所知。这天下间至少就有三种武学,是以慢打快的。” 柳随风问道:“师父,你说的以慢打快的武功,是哪三种?” 虚素秋道:“一c就是武当派的太极拳法和太极剑法;二是南海玄火教的天玄九式;三是丐帮打狗棒法中的几路招式。这些武功都是武学中极上乘的功夫,所以由此可见,能以慢制快,才是最上层的武学境界。” 沈轻舞“哼”了一声,道:“怎么,我说的你不服气?那好,咱们俩可要好好的比划比划。” 虚素秋一怔,道:“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沈轻舞道:“怎么不要了?风儿怎么说也是无名前辈的外孙,人家一心一意拜你为师,我可不想见你误人子弟。我说的你又不信,到底是以快制慢,还是以慢打快,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虚素秋道:“咱们相处这么久,你的剑法我自是熟悉,可我这套新招甫创,你又没见过。动起手来你不吃亏么?再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不觉更添了傲气,因道:“哼。你就好了不起么?我也跟无名前辈学过武功,你从前辈的秘籍里新创了几个招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不行,咱们非得比划比划。”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根竹枝,又道:“出招罢。” 虚素秋见她如此坚持,不由得好生为难,他素知沈轻舞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便从无更改,只得道:“那你若输了” 沈轻舞听他一出言便说自己输了如何如何,显是断言自己必输无疑,不由得俏脸一寒,道:“你先胜得了我再说。看剑!”以竹为剑,竹枝递出,便取他手腕。 虚素秋挥箫架开,道:“也罢。不过咱们得事先说好,咱们这可不是比武切磋,只是为了给风儿演示武学要义。”言下之意自是说:“这只是演绎,不是真打,待会无论胜败,你可别较真。” 沈轻舞不耐道:“你婆婆妈妈地做什么?我自然知道啊。”说着又是一剑削去。 如此一来二去间,只见沈轻舞的剑法越展越快,她的那柄竹剑好像会变一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柳随风只见眼前一片森森剑影,好象有无数的剑影从四面八方向虚素秋刺去,剑尖吞吐不定。不由得目眩神迷,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想道:“幸亏小道长用的不是真剑。却不知师父要如何破解这一招?” 却听虚素秋道:“风儿,你要记好,以慢打快的要诀,便是‘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切记不可被对手眼花缭乱地剑招所迷。”一边说着,左手挥掌,右手横箫,对眼皮下晃动的剑尖,视而不见,只随手挥架,但无论掌击箫挡,他的速度都是极慢,玉箫的每次舞动都可清清楚楚的映入柳随风的眼中,但是每一招却又极快,因为这几招极度缓慢的招式却将沈轻舞所发的无数剑影一一剿灭。 沈轻舞心下暗道:“他这几招倒是高明得很,的确是大智若愚,以拙胜巧的妙招,我又该如何应付?如何胜他这以慢打快的怪招?”一时也不得主意,只将内力都运注了竹剑之上,呼的一剑,当头直劈。 虚素秋斜身闪开,道:“风儿,你看好了,她这一剑貌似狠辣,但是起手凌厉有余,后劲却是不足,算不得上乘。”慢悠悠地挥掌拍击,但掌风到处,却是恰好打在沈轻舞一剑之势将尽,第二剑尚未展开的间隙之间,登时将她的竹剑荡开。 沈轻舞圈转竹剑,拦腰横削。虚素秋玉箫在她剑锋上轻轻一点,纵身从剑上跃过,一面又摇头道:“你看她这一剑,只求了剑招的速度,招式的角度,却忽视了力道,所以不难避过。但若是高手出剑,浑厚内劲直贯剑身,你再去点她长剑,则势必被其内劲反伤。所以剑之道,首在于气。气功到了,哪怕只是飞花摘叶,一样可以伤人?” 沈轻舞听他不住口地点评,皱了皱眉头,暗想:“你这话明明就是说我算不上高手嘛,当真气死我了!”一咬牙,竹剑反撩,疾刺他后心,这一剑变招快极,虚素秋背后不生眼睛,势在难以躲避。 柳随风惊呼声中,只见虚素秋反手一箫,出手虽仍是极慢,但偏生这慢吞吞地一箫,却恰恰在沈轻舞竹剑递到之时,抵在她的剑尖之上,这一借力,身子便轻飘飘地向前又飘出了几步,脱离了剑势笼罩的范围。口中仍笑道:“徒儿,你看清楚了么?剑之道虽首在于气力,但一味靠蛮力,却也不行,容易为对手反趁,这便是以慢打快,借力使力。” 沈轻舞俏脸一寒,心道:“好哇,你这是说我就懂得蛮力了?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我是纸糊泥捏的。岂不是让你看轻了去?”这一下动了几分真气,剑走轻灵,一剑快似一剑,全是指向虚素秋的要害之处,攸忽数招之间,柳随风已只见剑光霍霍,剑势延绵,如风若雷,已全然看不清沈轻舞的剑势来路。虽是以竹剑之钝,但剑锋上所发出的剑气却是寒气逼人,直刮得柳随风脸上c手上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的后退。 但饶是如此,那虚素秋在沈轻舞剑网之中却仍是左拨右挡,穿来插去,竟没半分败象。口中犹自好整以暇地点评道:“这一招似巧实拙,虽能出其不意,攻敌不足,但只求进手,防御不足,破绽太多而这一招虽然变幻繁复,却是花巧太多,有点儿中看不中用” 沈轻舞见他一面摇头,一面不住口地点评,不禁心下着恼,登时把之前所说的演示剑法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怒道:“虚素秋!你休在那里胡说八道,咱们可还没分了胜负!” 虚素秋心下一凛,暗道:“哎哟,不好。只顾自己教得开心,可惹了轻舞不高兴了。这可怎生是好?”眼见得沈轻舞面色不愉,心中一动:“我当然要哄得她转怒为喜!”遂道:“风儿,这个你要留意:想要以慢打快,虽然看着简单,但若不能识得天下间各门各派所有的武功招式,并谙熟其中的破绽诀窍,便做不到这一点。切莫以为慢定胜快,所以不管什么招式使将起来,都宁慢勿快,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只不过道理虽是如此,但古往今来,能做到的这一点的人却是半个也无。你可知是为何?” 柳随风想了一想,摇头道:“弟子不知。” 虚素秋道:“若非至亲至熟之人,才能够做到谙熟对手一招一式,而要通晓其他门派的武功招数,也只能入其的门下方可一窥全貌,人的精力有限,因此极难做到面面俱到。” 他的原意本是想说:“以慢制快虽是武学至理,但能达到这等境界,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本事,只有完全通晓天下武学才能够做到,但因天下武林门户之见,各派对自家武功敝帚自珍,轻易不肯传人,因此世上没人能做到这一点。”另外也是想告诉沈轻舞:“其实我也做不到,只是和你呆得久了。对你的剑法颇为熟悉,且你又没出全力。所以还请不要生气了罢?” 可惜的是,他虽是好意,想安慰沈轻舞一番,却不料一句话听到她的耳中,反觉得:“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剑法做不到以慢制快,反落了下乘了?”不由得更添了几分火气,口中直道:“你还说?你还说?我叫你嘚瑟!叫你嘚瑟!”一面说着,这一下再顾不得什么剑招之别,什么快慢之争,竹剑拿在手上,竟被当做了棍棒,没头没脑就朝着虚素秋的身上招呼。 虚素秋眼见得沈轻舞动了真火,情知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而适得其反,这一下哪里还敢抵抗?只得抱头鼠窜,任她劈头盖脸地好一顿胖揍,紧抿了嘴一声不吭。 柳随风见起初见二人剑招精妙,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后面见二人越打越不像话,渐渐竟成了街头混混斗殴,到得最后更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早已惊得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轻舞见虚素秋仍只满地乱窜,任她海扁乱揍,也不还手,尤其是后背之上,血痕累累,心中怒气渐平,不由得也有些后悔自己打得有些狠了。只脸上却不显露出来,轻哼了一声,丢下竹剑,转过头扬长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回 旖旎风光花解语 书接上回,且说虚c沈二人给柳随风演示武学至理,初时还似模似样,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结果打到后头,那虚素秋毕竟和沈轻舞相处日久,已熟知她的剑法剑势,沈轻舞战他不下,又见他一个劲儿趾高气昂地在那点评,不禁动了真火,竟拿起竹剑当棍棒,再顾不得什么招式不招式,剑法不剑法,劈头盖脑地就打将了过来。 可怜堂堂冥狱大祭司,为了哄得佳人气消,莫说还手,便是闪避也有不敢。二人武功本来半斤八两,这一下形势登时颠倒了过来,一个全力出手,一个任人丧谤,那沈轻舞气恼之下,下手颇重,直打得鼎鼎大名的冥狱大祭司满地找牙,爬在地上起不了身,这才把竹剑随手一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轻“哼”了一声,正眼儿也不瞧他一下,就此扬长而去。 那柳随风见沈轻舞走得远了,这才敢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师师父。我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虚素秋轻咳了一声,暗想:“如此窘境让徒弟瞧在了眼里,这老脸可往哪儿搁?”遂道:“这个大夫倒是免了风儿,为师刚刚教你的这招。你可瞧清楚了?” 柳随风一愣,道:“师父,你刚刚教了我什么招?我我没瞧见啊。”心道:“难道师父刚刚被师兄一顿暴打,竟是有心传招?我怎地竟没瞧出来?唉看来我的悟性还是不够。” 虚素秋叹道:“蠢材蠢材!你居然没瞧明白?” 柳随风见师父责骂,心下颇为惶恐,但细细一回想,师父方才最后几下,除了挨揍,实是未见得出过什么奇招异式,不禁心下茫然,只得道:“这个请恕弟子愚钝,实在瞧不出来。” 虚素秋叹道:“武学之道:要学打人,先学挨打。为什么要学挨打?道理很简单,因为对抗本身就是这样,你要打人家,人家也一样要打你,你够得着人家,人家也一样够得着你,这个由不得你一个人说了算,真正的武林高手之间的决战,不挨打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怕挨打的结果往往就是挨打,当然在双方武功相去甚远的时候,你可以做到只打人而不被人打,倘若双方功力相近之时,不挨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双方水平接近或者相当的时候,怎样挨打那真就是一门学问了。如果你挨不得拳头,人家一招就把你放倒了,那你还怎么打人呢?这也是武学至理啊!为师刚刚现身说法,为此不惜身受重伤,你居然没瞧明白?唉” 柳随风这才恍然大悟,心想:“怪道我见师兄没头没脑地暴打师父,师父居然也不还手,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师兄下手这么重,啧啧,看着都疼。师父竟然一声不吭的受了,这份坚忍毅力,真是好生令人叹服。”见虚素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忙不迭地道:“弟子愚钝,未明师父谆谆教诲之意,累得师父受伤!还请师父责罚。不过师父你当真不要紧么?” 虚素秋虽是言辞凿凿,挽回了些许面子,也禁不得老脸一红,忙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你师父我内功深湛,这么点伤,我稍稍运气调息哎哟”原来却是一挥手间,牵动了伤处,经不住龇牙咧嘴。 柳随风见他连起身亦已不能,不由得颇为担忧,道:“师父,那我扶你回房里歇歇?”见虚素秋微微点头,忙小心翼翼地把他搀回房中。 那雪伊伊正在屋中纳针线,见到虚素秋伤的这般模样,也是唬得不轻,忙细问端的,柳随风只得又将事情说了,末了叹道:“都怪我资质蠢笨,未明师父深意,累得他老人家受伤。娘啊,咱们还有去血化瘀的药吗?” 雪伊伊愁道:“本来是有的,都放在家里啦,那会下密道的时候,哪知后头这种种变故?故一点儿也没带下来。这里荒郊野外的,便是最近的市镇,也有好些天的路程,这一时半会地去哪买药?我看道长这伤,只怕耽搁不得。唉,这可怎生是好。对了,你可记得,当日咱们家隔壁老王被牛顶伤的时候” 一语未完,柳随风已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那是老王叔说的,说是祖传偏方,用黑狗屎风干了,抹在患处,不几日就好。此处虽是荒僻,但野狗不少,风干的狗屎倒不难找,我这就去找些来。师父你先忍着点儿啊。”说着就往外走。 虚素秋听得他竟要拿狗屎往自己身上搽,这一下骇得不轻,忙叫住了,道:“不要紧,我的褡裢里应该有伤药,风儿你把我的褡裢打开看看,有一包黄色的药粉就是,用酒化开了帮我搽上,就好了。” 柳随风闻言,忙取过虚素秋的褡裢一看,哪有什么黄色的药粉?不禁心下狐疑,那虚素秋也是好生不解,想了半天才记起也是拉在雪氏故居之中了。柳随风便道:“要不我去问师兄那拿一点?” 虚素秋心道:“这种常备伤药,轻舞也是常走江湖之人,自会随身携带。但她眼下正在气头上,拿不拿得到还两说呢。若是拿不到药,倒还是好事,怕就怕她气愤未平,暗中换上什么麻痒难当,疼痛难忍的毒药,那自己可真要呜呼哀哉了。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种自己作死的事情可是万万做不得的。”因道:“你师兄那估计也没有。罢了,我自己养养也就是了。你师父我内功深湛” 话未说完,只听雪伊伊道:“道长,这可使不得!你武功虽好,但这是外伤,若不及早调治,淤血不去,热毒攻心,却是伤身了。我虽只粗通武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说罢,见柳随风仍是站在原地,又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风干的狗屎来。”柳随风忙答应一声去了。 过不多时,果见柳随风拿纸包了些黄黄的物事进来,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骚臭味,虚素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忙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这个这种偏方如何信得?” 雪伊伊道:“道长尽管放心,此方灵验无比,当日我们家隔壁王大叔伤的比这还重,只搽了一次,第二日就消肿了不少。”一面说着,一面督促柳随风道:“还不拿白酒来?调匀些好上药。” 虚素秋见他们母子忙里忙外,虽有心阻止,但此刻行动不能,实是有心无力,眼睁睁地看着那柳随风抓着和着酒狗屎给就要往自己背上伤处抹搽。直骇得面无人色,拼了命地挣扎,却被雪伊伊按住了手脚,只得徒叹奈何,由着她们母子摆弄。 然而话虽如此,这偏方倒还真有些效用,及至第二日一早,果然消肿了好些,能够起身了,柳随风不由得大喜,忙又要“上药”。虚素秋这一回却是说什么也不肯了,柳随风因道:“师父啊,这药既有效用,咱们可不能讳疾忌医啊。多搽几次,好得快些,徒儿还等着你传授武功呢。” 虚素秋连翻白眼,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只道:“要我再搽这种东西你还是干脆拿一根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说着便挣扎着下地。 师徒二人正闹着,忽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跟着沈轻舞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虚素秋已然起身,不禁抢到他床前。又惊又喜的道:“你醒转来了?咦?风儿,你也在这?怎么这么早就来和你师父讨教功夫啦?”后一句话却是对柳随风说的。 柳随风虽见沈轻舞今日和颜悦色,浑不似昨日咬牙切齿般的模样,但一想到此人出手狠辣,棒下无情,仍是心下揣揣,忙指着一事避开了,自去后山练剑。 虚素秋见她进来,立刻往下一躺,触动了背后伤处,险些没当场跳起,忙强自忍了,拿毯子往身上一盖,道:“我受伤了!” 沈轻舞过了一宿,早把昨日的恼恨之情丢开,记挂着他的伤势,也有些后悔昨儿出手不分轻重,亲自煎了去淤化伤的药送来。如今见他这般,不由得连翻白眼,道:“我知道你受伤了,不需要你再特别强调另外你不是背上受伤么,为什么要躺着呢。” “哦,忘了,”虚素秋一骨碌一个翻身,趴了过来,“现在没问题了吧。” “有问题。”沈轻舞一手端碗,一手轻抚额际,郁闷道,“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虚素秋道:“我哪里装了,我确实受伤了啊,昨天被某人拿着竹剑当棍棒,没头没脑地对着我一顿狠揍——幸亏我身体强壮,如何换了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只怕现在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沈轻舞听说,将信将疑,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翻开他的伤处略看了看,只见背上虽是好了不少,但仍有半段青紫。不由得也自悔昨日气头之上,下手有些重了,嘴上却不肯让,犹自说道:“这都怪你不好!” 虚素秋苦笑道:“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怎么反而还是我不好?” 沈轻舞道:“这都怪你啊,谁叫你昨儿叫你昨儿老跟我摆谱,简直把我的剑法驳得一无是处,我心下气恼,下手自然就重了啊。” 虚素秋只得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沈女侠打的真心好,原是我该的。就是不知女侠这一顿好打,可解气了没有?” 沈轻舞“噗嗤”一笑之后,立即收敛笑容,嘴角微撅,道:“马马虎虎罢。得了,别说这些了。起来吃药。”说着,便把手上的药碗递了过去。 虚素秋就着烛火看去,见沈轻舞手中的青花瓷碗里盛着不知的什么汤药,却是热气腾腾地,喷发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笑道:“你为我煎药,那敢情好,不过我一穷二白,可没银子做诊金,还是先说明白的好。” 沈轻舞闻言一怔,随即想到当日洛阳城中,二人吃霸王餐c住霸王店,又摆摊测字赚钱的事来,禁不住抿嘴一笑,说道:“伤成这样了,性格儿可一点也不改,老是这么贫嘴贫舌的。快吃吧。”说着将药碗又递了过去。 虚素秋见她笑靥如花,心神一荡,早忘了自己身负重伤,伸手便去拿药碗,右手只这么一抬,登时全身刺痛,不由得咬紧牙齿,慢慢提手,却不住发颤。试了半晌,终是功亏一篑,正有些懊恼。忽地心生一计,道:“我的手动不了了。” 沈轻舞见他这般,心中狐疑,问道:“喂,你好歹也是冥狱大祭司,武功盖世,威震江湖的一号人物,这么点伤就受不得了?” 虚素秋道:“你这话可奇了,你被人满头满脑的混敲乱揍一顿试试?” 沈轻舞道:“难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喂食不成?将来江湖上传扬开去,人人都说冥狱大祭司虚素秋是个病秧子,吃个药还要人喂,可不知于你脸上好不好看?” 虚素秋叹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这会实在动不了啦。怕我自己个儿耽误了时候,你一直端着碗,嫌累。唉,你既懒待动,说不得,我挣命罢了。”说着,挣扎着又要提手,却仍是颦眉蹙宇,似是疼痛不堪的模样。 沈轻舞见他这般难受,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但旋即想道:“他此番受伤,全是被我打的,如今要我服侍,却也应该。”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药,往他嘴中喂去。 虚素秋见她果真拿了药来喂自己,这一下喜出望外,张口将这匙药吃了,当真是又甜又香,吃在嘴里竟是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这般好吃?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沈轻舞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药哪有不苦的?” 虚素秋道:“真的不苦,吃到嘴里,先是微涩,跟着自有一股清香溢出,甘甜淳美,再细细品来,竟是余香满口。了不起,了不起。” 沈轻舞“噗嗤”一笑,瞪了他一眼,道:“这是药!不是茶!吃你的吧,又有的你说嘴的了。”说着又舀了一匙喂他。 如此接连喂了三匙,虚素秋见她虽是仍一身道装,天生一股婀娜风流的态度,露在衣衫外的肤色似雪,且喂药之时,难免俯身下来,领口微敞,依稀可见晶莹锁骨,以及胸口一抹腻色,那是生平从所未见的美丽情景,不由得脱口赞道:“好看真好看!” 沈轻舞一怔,奇道:“什么好看?” 虚素秋邪邪一笑,道:“你啊你真好看。” 沈轻舞听他赞自己美貌,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却是颇为欢喜,但旋即发现他的眼神不对,直愣愣地盯着某处,简直连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嘴边还挂着一丝口水,不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春光微露,登时沉了脸色,直起身来,整了整衣领,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将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便向房门口走去。 虚素秋一句话出口,也是自悔此言太过轻薄,不由得心下微微惶恐,道:“你你到哪里去?你不睬我了么?”语气中颇有哀恳之意。 沈轻舞道:“你这人总是如此,半点没个正行,还不干不净的轻薄我。我可告诉你,你这花言巧语的招数对别的女子或许管用,对我可不成,咱们得规规矩矩的。你若当我是和别的女子一般,可以随便欺辱,那可看错人了。”说着,径自出屋而去。 虚素秋一句话出口,也是自悔此言太过轻薄,不由得心下惶恐,正自怔怔的出神,又听得脚步声细碎,沈轻舞又走进房来,手中捧着脸盆。正眼儿也不瞧他,只将脸盆放在桌上,从脸盆中提出一块热腾腾的面巾来,绞得干了,递到他面前,气哼哼地道:“擦!脸!” 虚素秋见她犹自满脸娇嗔,忙道:“你怎么不欢喜?刚才是我的不是。你别着恼了,好么?” 沈轻舞不答,又把毛巾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擦不擦脸?” 虚素秋道:“是,是!”忙伸手去接,双手一动,忽地眉头一蹙,似是牵动了伤处,但随即咬紧牙关,伸手接了毛巾,却双手发颤,经不住“哎哟”出声。 沈轻舞见他这般,心中到底有所不忍,起身接过面巾,又道:“装得还真像。要我给你擦面呢,那也可以。可是你眼珠子若再贼溜溜地乱瞧,或是胡说些什么疯话糟蹋我哼,瞧我今后还睬不睬你。” 虚素秋忙道:“天地良心,我怎敢轻薄于你,在下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发自肺腑。至于别的女子,你几时见过我和她们打情骂俏,说这样的话了?” 沈轻舞低头细想了片刻,想到前世之时,虽在冥狱之中总是一大群的女弟子围着他转,但说到这般的俏皮话,倒确是从未听他和哪个人说起过,这才转怒为喜,接过毛巾为他擦面。 那虚素秋由得她悉心服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直盼着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忍不住叹道:“我我现下不是在做梦么?” 沈轻舞一笑,道:“只怕你还是在做梦也说不定。”说着,见虚素秋忽地又叹了口气,不由得住了手,道:“好好儿的,又叹什么气?嫌我手太重,服侍得不好么?我原就生得粗笨,素来不会伺候人,你要嫌弃,自个儿擦去。” 虚素秋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这脸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沈大女侠巧手伺候,哪还敢嫌七嫌八?我只是唉,自己想想觉着可惜。” 沈轻舞一愣,好奇心起,因问:“可惜什么?什么可惜?” 虚素秋笑叹道:“早知受了伤能有这般待遇,这种‘窝心棍’啧啧,昨儿我还真该多挨上几棍。” 沈轻舞笑道:“好啊,你既不怕疼,咱们将来的日子可长着呢,往后你若惹我不高兴了,我再多敲多棍,你可仔细了。”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却又觉得“将来的日子可长着呢”这话似乎太过暧昧,不觉红了脸,低下了头,不敢言声了。 虚素秋见她先是轻嗔薄怒,接着又是语笑如痴,早不胜其情了,如今更是眼见她低头不语,那一副欲语含羞,情怯怯,娇滴滴的模样,忍不住又伸手想去揽她腰肢,却不料被沈轻舞一扭身闪了开去,白了他一眼,口中却道:“你又来毛手毛脚了。拜托我的大祭司,你哪怕是装个正经人,也麻烦你多装一会子。” 虚素秋笑道:“我哪有装,我本来就是正经人好么?只是情难自禁罢了。岂不闻:‘如春归处无踪迹,花映溪光瑟瑟奇。解道山中无佛殿,语幽怀定犹未知?’” 沈轻舞一怔,有些不解地道:“什么‘如春归处无踪迹,花映溪光瑟瑟奇。解道山中无佛殿,语幽怀定犹未知?’”见虚素秋只是笑而不言,自己默默念了一遍,旋即明白他的话中,原来说的便是:“如花解语”四个字,不觉大羞,连忙跑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回 阎罗地府夺魂灯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正和虚素秋在房中打闹说笑,忽见得雪伊伊推门而入,沈轻舞不知她在外头听见了多少,正觉有些不好意思,却只听雪伊伊开口便道:“二位道长!快救救风儿。” 沈轻舞见她满面惊惶,又有泪痕,举止大变,也不免有些慌乱,忙道:“你别急,便有天大的事,也坐下来慢慢儿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又倒了杯茶给她。 雪伊伊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自己略定了一回,方道:“适才我正在外间给大家做晚饭,见风儿从房中出来,提了把木剑便走,我问他哪里去,他说到前头小树林去练剑,我倒也没多想。可是可是直过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见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去小树林寻找,谁知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只在林中发现了两把断剑。” 沈轻舞一愣,忙问:“断剑?什么断剑?” “便是这个,道长请看。”雪伊伊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两把薄刃断剑。沈轻舞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映月宫弟子的兵器!” 雪伊伊道:“小道长识得此物?这么说难道竟是映月宫之人劫持了风儿?可映月宫乃是武林正道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我们母子又映月宫向来无冤无仇,他们为何派人来和我们为难?” 虚素秋看了沈轻舞一眼,他自知沈轻舞出身映月宫,见着师门兵刃之后,不免有些失魂落魄,忙道:“雪姑娘,你且别着急。单凭这两把断剑,还不能断定此事便是映月宫门人所为。” 沈轻舞听得虚素秋这番话,半是为堂皇正大的分辩,半是体贴自己的私心,不免更觉心动神移。正要说话,却听雪伊伊道:“道长何以如此笃定?” 虚素秋道:“此事疑点甚多,首先:风儿武功虽是不济,内力却极是不凡,只是我还来不及传他运功法门,他不会运用罢了。但小树林距离此处不远,那人能够无声无息地带着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风儿相熟,所以能诓得风儿自行和他走,二是此人武功极高,是以风儿根本来不及抵抗便即失手。若非如此,风儿定会出声求救。但现场却偏偏留下折断的兵刃,这就有点栽赃嫁祸之嫌了。” 雪伊伊自思了一回,暗暗点头,道:“道长所言,言之有理。但会是什么人干的?” 虚素秋微微摇头,道:“此事我也说不好。” 沈轻舞道:“于公来说,此事牵扯到映月宫;于私而言,风儿失踪,咱们也不能不去找他,因此无论如何,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能不管。”说罢,正要提剑出门,却又被虚素秋唤住。 只听虚素秋问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追查?” 沈轻舞道:“眼下,我们只有断剑这一条线索,我想先去小树林瞧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虚素秋道:“线索的确要查,可是怎么查,最好得有个方向。否则只会像没头的苍蝇一般,茫茫然不知所措。” 沈轻舞问道:“那你有和高见?” 虚素秋道:“我方才说了,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风儿相熟,所以能诓得风儿自行和他走,二是此人武功极高,是以风儿根本来不及抵抗便即失手。所以我想问问雪姑娘,可知风儿有没有什么朋友住在附近?” 雪伊伊摇头道:“这不可能,风儿一向乖巧,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他有过什么朋友。” 虚素秋道:“那便只有第二种可能:此人武功太高,一出手便即制住了风儿,并故意留下断剑。此人既有如此心计,想来不会在现场留下太多线索,依我看” 话未说完,只听雪伊伊道:“但若是如此,我们母子俩与世无争,他绑架风儿又有何目的?若说是为了水龙吟可水龙吟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呀。” 沈轻舞沉吟道:“这件事错综复杂,眼下我也说不准,不论真是师不论真是侍剑宫主派人所为,还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都需查个清楚明白。” 虚素秋叹道:“可惜我有伤在身,不能和你同行。” 沈轻舞听他如此说,想到虚素秋一身伤势都是自己弄的,不觉微红了脸,道:“你且安心养伤。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小树林一探究竟。” 说罢,自提了佩剑出屋,堪堪转到小树林中,忽然“咦”的一声低呼,只见地下斑斑点点的一道血迹,不由得吓了一跳,伸手蘸了一些,只见血迹紫黑,隐隐却有一股腥气透出,不禁暗思:“这血迹如此隐秘,怪道伊伊方才未曾发觉。只是这是谁的血?是风儿留下的,还是绑架他的凶手留下的?”思来想去,愈来愈是惊疑,抬头看了看天色早已黑定,却是阴沉沉地半点星光不见。沈轻舞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临到此时,却已顾不得其他,只得顺着血迹向前急奔。 那血迹时隐时现,亏得沈轻舞素来细心,有时血迹消失,她又在在草丛中岩石旁找到。追出数里,只见前面一片矮矮的花树,树枝之上还挂有些丝布迎风飘扬。沈轻舞走上前一看,原来却是一条剐下来的布丝,看这布丝的颜色c质地,明明便是映月宫弟子的服饰,她自幼在映月宫长大,这种衣服穿了不知多少年,又如何能够认错?不由得心下一凉:“原来果然是映月宫劫走了风儿。这血迹定然是风儿留下的,看来他是受了伤,失手被擒。却不知师父抓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要做什么?” 正想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人影一闪,霎时间又隐如了树丛之中,沈轻舞忙喝了一声:“什么人!给我站住!”发足便向林中追去。 两人一追一逃,尽在山坳之间绕行,那人黑衣蒙面,身形娇小,但跑的好快,轻功更是极佳,不但奔跑时奇快如风,遇到断崖险地,更是想也不想地提足便跨越而过,直若御空飞行一般,只是身法颇为诡异,有时竟用双手辅助双脚行动。沈轻舞追得一阵,眼见得人影已在近前,左掌递出,五指成爪,正要伸手将之拿下,谁知那人忽然一扭身,竟是横向飞掠而去。 沈轻舞一抓落空,也是不禁暗自心惊:“看此人身法,绝非映月宫的门下,却不知究竟是何门派?怎地轻功如此诡异?”见他横掠而去,忙转身又追,却不料陡然间一阵烟雾腾空而起,近在眼前的人影却就此消失不见。 霎时之间,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昏暗的林间顿时已陷入了一片沉寂。没有风动树叶的轻响,也没有任何的兽吼鸟鸣。四周低矮的,发育得很坏的灌木有如鬼怪般张牙舞爪地向前迫近,夹杂着丛生的嵩草,隐去了远处未知的黑暗,一层薄薄的,森林中特有的潮湿雾气渐渐地弥漫了开来,让人不禁轻易地联想到那些潜伏在暗夜里不为人知地危机。 沈轻舞深深的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种极其阴冷c古怪的直觉袭上心头,明明有危险就在附近,却除了这种危险感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灵觉,没有其他的动向!仿佛是有什么鬼魂般的东西在悄悄地接近一般 她生平临大事,决大疑,遭逢过不少为难之事,这时很能沉得住气,冷冷一笑,朗声吟道: 天上斗牛星,地下蔡中兴。 相逢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吟罢,一面以三指并排,食指c中指c无名指三指成一直线,拇指和小指搭在一起,对着林中四方各写一个“井”字,在最后一笔之时手心向上,由下向上提笔反书,写毕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自己所书“井”字中央的那个口扔过去。 只听“噗”地一声,石子落地,跟着林中传来一阵似哭似笑的悲声,声音甚是凄切,如幽如诉,林中虽大,这几下哭声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何处传来,明明白白唱的是: 哭又笑,笑又哭。 羊被虎吞,人逢鬼逐。 慎之慎之,压弧箕箙! 歌声越唱越低,到了后来声似游丝,若有若无。跟着林中影影倬倬似是有什么东西飘来荡去,又似多了好多双眼睛,在偷偷向她窥探,似乎都是女子眼睛,黑暗之中,影子不住颤动,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事,似乎每一个影子都是个鬼怪,只看得人心中发毛。 却只听沈轻舞道:“在下冥狱沈轻舞,还请给个面子,好让小女子赶路。” 话音才落,四下里却无半点声息,只那些如鬼似魅的身影却是越迫越近。沈轻舞微微蹙眉,又道:“小女子追赶恶贼,路经贵地,不知几位可曾见过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经过?” 只听一人阴惨惨地说道:“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这里是阴世幽林,阎罗地府,只闻鬼哭,哪有人笑?” 沈轻舞听到这里,心下一凛,蓦地想起江湖中一号门派,朗声道:“原来是‘阎罗地府’的朋友。小女子只是不慎误入宝地,未及向朋友拜访,礼数不周,还请诸位海涵。”说着微微一福,又道:“不知说话的这位,可是阎罗地府‘地藏王’殷震殷老爷子?” 那人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阴曹地府之中的游魂一个,这‘地藏王’三字,只是江湖朋友抬爱,在下如何敢当得起?”言下之意,已自承乃是殷震本人了。 沈轻舞微一拱手,道:“不知殷老爷子在此,小女子失敬了。”顿了顿,又道:“老爷子在此日久,此处地形定然熟知,能赐示一二么?”言毕,手按剑簧,暗暗提神戒备。 殷震阴惨惨地一笑,说道:“赐示可不敢当,只我们这阴曹地府,向来有进无出,无论姑娘追的何人,此刻也已化作孤魂野鬼了。” 沈轻舞暗忖道:“江湖之中向来传言: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这‘阎罗地府’乃是鼎鼎大名的杀手组织,夺命七彩灯极不好惹。‘地藏王’殷震更是武功高绝,神秘莫测,据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眼下要事在身,何必和他们多做纠缠。”遂道:“既如此,那就打扰了。”说罢转身欲走。 却听殷震笑道:“姑娘既来自冥狱,也算是我地府同道,何不就此留下,和我们这些幽魂作伴?”话音未落,陡然间只见红c橙c蓝c绿c青c黄c紫七盏彩灯飘然而至,竟将她围在了中间。 沈轻舞不由得勃然变色,道:“七灯齐出?你们这是要强留下我了?” 殷震笑道:“若不是因为你‘漫天花剑’沈轻舞,也不值得我们夺命七彩灯一齐出手了。” 沈轻舞道:“我沈轻舞行走江湖,和你阎罗地府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诸位为何定要与我为难?” 殷震道:“我阎罗地府向来收钱办事,童叟无欺,有人花了银子,买你的命!”话音未落,黑暗之中寒芒忽起,接着便是青光激晃,七柄寒光闪闪地狭锋长刀便刺了过来。竟是将她前c后c左c右c上c下c正c侧,所有退路尽皆封死。 沈轻舞微微冷笑,既知已无退路,索性干脆不动,双脚立定原地,抽剑在手,长剑疾出,嗤的一声轻响,宛如一道长长的电光疾闪而过,跟着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沈轻舞一把长剑,或拨或挡,竟连架七灯合击。 但这夺命七彩灯却也是厉害非常,虽是一击不中,但后续刀式却也连绵不绝,这七把狭锋长刀使将开来,就似有七条毒蛇,一齐向她噬来。而且每一人的招数均不相同,每一刀的刀式俱有变化,聚而为一,端的是繁复无比。 然不知为何,无论这些刀式如何凌厉绝伦,变化无常,沈轻舞却仍是立定当地,双足片刻不离足印,只一扭腰,一侧头,或是一蹲身,便往往能在间不容发的间隙闪过来招,七剑合击,竟沾不到她衣衫半点。 其实若是单打独斗,却是轮番上阵,沈轻舞全力出手的情况下,百招之内,双方或可战平,但百招之后,沈轻舞自恃有八成把握将七灯一一击毙,但七灯合击,却是极难对付。 眼下战局,自己虽说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早已使尽了浑身解数。她素知夺命七彩灯的厉害,不但刀法极高,且刀刃之上往往淬了剧毒,只要给他们的刀锋沾上一点,无论伤势多么轻微,都足以致命。 如此斗得片刻,沈轻舞心下暗思道:“我虽能立于不败,但长久下去,总有疏忽的时候,这可如何是好?”又想:“这夺命七彩灯单个人的武功虽不及我,但七灯合击,却也着实不好应付,难道我沈轻舞的性命,今日竟要葬送在这里?”一面闪避架御,一面寻隙进击,但七灯围着她转灯儿般的厮杀,一灯遇险,六灯齐救,沈轻舞剑法再快,剑招再妙,一时却也奈何他们不得。 如此缠斗良久,沈轻舞手中的长剑四下拨挡,不敢丝毫大意,一把长剑紧紧护着周身,不露半分破绽。但那七彩灯虽攻不进去,却仍是围定了沈轻舞拼命进击。攸忽数十招过去,沈轻舞渐渐心有不耐,暗思:“如此缠斗,终非了局,何况还有殷震窥伺在侧,并未出手。那蒙面客也不知逃往哪里,风儿的安危,还需赶往映月宫一查究竟。哪有功夫一直虚耗在这里?可这些人死缠烂打,又该如何是好?”心下暗自焦急。 正没奈何处,忽见得左边林间,隐隐似有一处土垣残壁,不知谁人留下的,只是荒废已久,沈轻舞心念电转,忽地一喜,计上心来。暗道:“想不到我沈轻舞今天脱困,竟全占你了。”当下刷刷两剑,迫退二灯,抢步就像土垣处飞身而去。 七灯见她夺路而逃,穷追不舍,三人绕左,横刀直劈,沈轻舞展开“魅舞”,闪身让过,谁知身形甫定,右侧又是三刀横斩她的双腿,沈轻舞右足在地上一点,一跃让过,却不料堪堪避过断腿之厄,剩余一人长刀飘飘,竟直刺沈轻舞后心,原来此前六人六招都是虚招,只有这最后一刀才是必杀的绝招! 这一刀来势好快,沈轻舞身在半空,既已无处借势再向前跃,回剑挡架也已不及,却见她长剑挺出,拍在身前数尺外的土垣之上,这一借力,身子便已跃到了垣后,只听“噗”的一声响,那一刀去势太急,收刀不住,长刀竟贯入了土垣,一时拔不下来。 但也便只缓得这么一缓,七灯七刀合击的无缝刀阵已有了破绽。沈轻舞等的就是这一刻,眼见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里还肯犹豫?剑势陡展,长剑起处,霎时之间,只见四处都是电光剑影,如明闪横空,耀人眼目。只听“嘿”地一声闷叫,黄灯右臂中剑,长刀掉在了地上,跟着又是“啊”c“哼”两声惊呼,蓝c紫灯也先后受伤退下。一霎之间,七灯已去其三,剩下四灯顿时险象环生,却犹自死战不退。 只听沈轻舞娇叱道:“怎么,还不死心?”刷刷刷地三剑,一招“神魂缭乱”,跟着变“亡魂丧胆”,又变“魂飞魄散”,三剑一气呵成,第三招使出之时,剑尖已及青灯眉心。这一剑去势极快,青灯已无可破解,不觉微生惊惧,身子后跃,掠到丈许之外。 他正待挺剑再上,只听殷震又道:“‘漫天花剑’沈轻舞果然名不虚传,剑法之高,实是可畏可佩。今日我们虽战你不下,但我阎罗地府既受人钱财,姑娘这命我们却是要定了。今后下毒c偷袭,可没有什么我们做不出来之事,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一声怪啸,七剑骤然退走,随即音信全无,便连方才围在四周那些影影绰绰的鬼影也消失不见,树林之中霎时又恢复了寂静,竟似方才惊心动魄的一战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轻舞一抬头,只见七彩灯又飘飘忽忽地远了。不由得微微皱眉,想到阎罗地府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收钱杀人,无所不用其极,端的是让人防不胜防。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今后要时时提防他们,不由得颇为不乐。 但甫念及此,却忽地想到一事,暗忖:“我追踪蒙面客来此,旋即遭遇地府之人截杀,也不知二者是否有所关联?那蒙面客又是谁?是否和风儿失踪有关?何以在风儿失踪之地流连不去?”又想:“江湖传言,阎罗地府收钱买命,从来只出一彩灯,却不知何人如此恨我,买我性命,竟连点七灯?那殷震明明见到七灯战我不下,为何宁可无功而返,却偏偏不出手?”思来想去,不得主意,只得叹道:“罢了,不想了!反正江湖上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又何必放在心上?还是先上映月宫探明事情真相,救回风儿要紧。”说着,转身出了林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回 缘尽此生与君绝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出了幽林,一路晓行夜宿,心下暗暗戒备,却是再没遇上阎罗地府之人,也没再见过夺命七彩灯的身影。如此过得数日,沈轻舞才渐渐放了心,只是仍是狐疑不止,不知何人要对付自己。 不数日便赶到了碎云渊前的小镇中,该地和碎云渊相去不远,已是映月宫的势力范围,镇中颇多宫女来往,沈轻舞自思:“如今正派中人人以我为敌,师父业已将我逐出了门墙,那日少室山中,她曾言道:‘映月宫门下听着,此人即日起已不是你们大师姐,乃是魔教中人,见着了人人得而诛之。哪一个对她再有昔日的同门之情,那便自绝于正教门下。大家听到了没有?’此刻我若现身与众人厮见,难免多生事端。”因此仍是做了道童打扮,自寻了一处客店胡乱歇下。即至晚间,才偷偷潜入碎云渊中。 碎云渊位于雪山之中,渊外四面雪峰插云,险峻陡峭,奇峰层叠,寒冷彻骨,渊中却是山花烂漫,百草斗艳,蝶舞蹁跹,鸣禽间关,鲜果悬枝,如锦绣般绚丽,如美玉般迷人。渊中一条蜿蜒小河,开沟仅尺许,灌入渊内,绕阶缘屋,至碎云渊后盘旋而泻。渊内终年云雾缭绕,宛若世外仙境,映月宫就屹立其中。 那映月宫占地甚大,殿宇处处,院落森森,何止数十,东一座,西一座,散在碎云渊的丛山峻岭之间。但沈轻舞自幼长于映月宫中,这是她少年时所居之地,处处景物,皆是旧识。宫中的道路再是复杂,又如何难得住她?是以虽在黑暗之中,仍行走十分迅速,转弯抹角,无丝毫迟疑,便连遇到宫女巡查的班次,也多了然于心,提前在屋角或花丛躲闪避让,且如今她身手之高,已可算当世一流高手,窜高伏低,直若鬼魅,因此绕了半日,竟丝毫没给人发觉。 又行片刻,堪堪绕过一道雕梁画栋的回栏,只听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细碎,沈轻舞忙一个侧步,隐身栏后的花丛之间,跟着只听一个声音,道:“你倒是走快些,这些天大师姐心情不好,仔细她发觉你巡弋偷懒,又去告诉宫主!定然罚你个贼死。” 沈轻舞不由得微微心惊,她自听的出这声音便是宫女长百合,却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到自己,可自己又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便是当真心情不好,如今也管不到这些宫女头上了。略一思忖,随即心下黯然:“原来他们所说的大师姐,并不是我。想来如今的大师姐,定然已是师妹叶伊人了吧。” 正疑惑不解,却听一宫女道:“百合姐姐,你莫要唬我,大师姐和宫主这些日子天天只忙着救治带回来的那人。哪有心情管我们?” 百合道:“这可说不好,都这么多天了,说不定那人早已醒了。宫主回头查问起宫中事务,我可不好交代,这几日宫里有大事,你可给我仔细了,一切小心为上,别再懈怠了。” 那宫女道:“是了,百合姐只管放心吧,我再不偷懒了便是。不过那人昏迷这么久了,哪里那么容易转醒?” 沈轻舞心下一凛,暗道:“他们所说带回来的人,难道就是风儿?看来风儿果然是落在映月宫的手上,却不知为何昏迷不醒?”随即转念想道:“是了,风儿武功虽然不济,但内力之强,当世及得上他的也没几个。寻常手段,自是拿他不住,定是他们在抓捕风儿的过程中给他下了什么迷药。” 想通了这一节,却仍是不禁暗自长叹:“唉,想不到师父一世英名。映月宫位列十大门派之一,堂堂正道翘楚,却学了下毒这等卑鄙手段。只是不知他们将风儿囚于何处?又为何要抓他?” 正想着,只听百合道:“你知道就好,别害得我难做。我现在去给那人送药,一会宫主和大师姐便要回来,你可提神着点,别偷懒了,给她们抓了现行,我知道了可是不依的。”说着,径自去了。 沈轻舞听她如此说,心下暗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原来百合姐姐正要去给风儿送药的,我不妨跟着她,自然就能找到风儿了。至于映月宫抓风儿的原因先救人出来,这些以后再查不迟。说不定救出风儿之后,便能从他的口中得知端倪。” 主意既定,当即展开“魅舞”身法,远远地跟随在百合的身后,东一转,西一绕,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前方一微现一带黄墙,斗檐拱宇飞出,里面数楹精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从月洞门中望去,隐隐可见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沈轻舞不由得暗暗一叹,心道:“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自己的旧居之地。不想他们竟将风儿囚禁于此。” 只见百合手上托着一丸药,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道:“公子?公子可转醒了吗?” 沈轻舞心下大奇:“风儿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又是映月宫的俘虏,为何百合姐姐对他如此客气?”正不解间,只见那百合敲了一会门,见里头始终无人应答,径自推门而入,不一会又转身出来,将门锁上自去。 沈轻舞微一迟疑,闪身进了院内,走近抱厦之外,看了看门锁,暗思:“要弄开此锁倒是不难,只是怕弄出动静,惊动了宫女,那可是大大地不妥了。”遂伸手按上窗格,微一使劲,窗闩嗤嗤轻响,已然折断。沈轻舞拉开窗子,便跃了进去。 她走到屋中,原想救了人就走。不料举目四顾:但见绣房香闺,精致典雅,檀香淡淡,床纱曼曼,烛光摇曳,铜镜程亮一侧古琴悄立,衣柜轻掩,石雕花板的屏风仿佛漫不经心的摆在一旁,东侧的墙壁之上还挂着一把长剑,垂着长长的丝涤剑穗,一切都是自己离开时候的模样。想到此刻景致依旧,却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再回不到从前了。竟是不禁怔怔地痴住了。 如此过得片刻,沈轻舞长长地叹了口气,怔怔地出了一回神,不经意地探头向床帐里看了一眼,只见轻纱曼垂之下,隐隐约约地似有一人横卧在内,却是动也不动。不禁心下微感好奇,暗忖:“为何他们竟然将人囚在床上?四周却不着人看守?难道这中间另有玄机?”于是轻移玉步,走到床边,撩起绣帘纱帐,向内瞅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呆在当地,半晌做声不得。 原来那床上盖着锦被,闭目躺着的俊秀男子根本不是柳随风,却是许久未曾见面的陈玄生。 霎时间,往事如潮,纷至沓来:她仿佛看到蝶怨谷的冲天烈焰之中,自己在轻吟浅唱着:“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处。桃花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语诉。一寸相思千万绪。世间谁人竟相顾?” 画面再转,她又仿佛听到老虎滩头,他在对自己说:“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姑娘之美貌人间罕有,亦或那位赵老虎动了凡心,要抢了你去做个压寨夫人也未可知,咱们可不能不预防万一。” 于是,医庐寒窗之下,皓月当空,二人对月盟誓,那时自己说的是:“月神在上,我沈轻舞今日自愿与陈玄生结为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如违此誓,天诛地灭。”而他也许下了同样的誓词:“月神在上,我陈玄生今日自愿与沈轻舞结为夫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然而,世事无常,堪堪便是在第二天的夜里,他却老了脸皮对自己说:“不,轻舞,你错了。我的确是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画面三转,她又好像站在了舞月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纵身扑在长剑下,挡在叶伊人面前,对自己说:“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两生却也恨了两世的男人,一时也不知是喜是痛。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却是:“原来他竟没死?”但随即想道:“咦?为何我心中殊无喜意,也无痛感?明知他尚在人间,心中为何却反而无喜无悲?” 不经意地一抬头,偏生就这么巧,一眼便看到了悬挂墙上的长剑,心念陡起,想起当日舞月台上,虚素秋曾说:“姑娘,你如此聪慧,难道还看不明白?每把长剑都有自己的剑鞘,若是选错了剑鞘,无论你再怎么想尽办法也套不进去。情也是如此,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半,你遇错了人。无论再怎么努力去争取,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你若遇对了人,不用你怎么努力,也一样能严丝合密。” 跟着又想少林寺前的瓢泼大雨中,他曾对自己说:“在遥远的波斯,曾经流传过这么一个神话:所有人本来都是双体的,却被神以利斧劈开,所以大家都在找另一半,找错了就很痛苦,但找对了则可相守一生。那天在舞月台上,我看得很清楚,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了有缘无分。你的那位陈玄生,他所追求的,永远都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黑白分明,循规蹈矩。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可你不是,从你的内心,从来以为世间本无正邪,黑白都是同源之水,就算你能一时为他改变,那也不是出于你的真心,而是出于一种不甘。” 想到虚素秋,眼前便又浮现而出那个白衣翩翩,折扇轻摇的佳公子,嘴角似乎永远都挂着那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想到那一抹邪魅的笑意,心中不知为何,竟掠过一丝温暖。于是非但老虎滩头的绵绵情话,医庐寒窗的月下订盟c淮水舟中的同生共死那些温柔旑旎的画面便开始变得模糊,便连绿竹林中的负心薄幸,舞月台上的一痛决绝,少林寺前的刀剑相向种种衔悲蓄恨的痛事亦渐隐渐去。留下的便只有一片茫茫空白而已。 沈轻舞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玄生啊玄生——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吧原总以为你是我一生情爱所系,因为三界六道,八部众生,从没有人能像你一般,让我酒为你醉,剑为你挥c马为你追,心为你坠,人谓痴狂,虽死无悔!哈哈,虽死无悔可是前世今生,蝶谷烈焰c医庐换血c少林决战我已经为你死过三回了。换来的却是什么?只有人为你颓,心为你溃,情为你悴,梦为你碎,种种恨事,怎堪回味?” 心念电转间,不禁幽幽一叹,又道:“一世轮回一世伤,一瞬相思寸断肠罢了,多少恩怨纠葛,多少爱恨情仇,如今想来,真是恍若一梦。你我两世情爱,当真如那镜中花,水中月,虽是美艳,却终归虚幻。看来他们果然是对的,我为人率性,你却循规蹈矩,我做事只凭恩怨,而你却最重是非,我喜做诗填词,你却只粗通文墨既如此,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今你既已有了师妹,那么就让我们缘尽于此吧伊人师妹可不比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别再让她伤心难过了” 说罢,沉吟了良久,终于淡淡一笑,右手一按剑簧,一阵电光闪过,已从满头秀发间割下了一缕青丝,心中犹自想道:“人们常说,断发如断情,慧剑斩情丝。这一剑,就当做是你我缘尽于此罢。” 这样想着,似是心头挂着的一个什么东西也随着这一剑从身体中割裂了出去,虽有些疼痛,却是莫名地一阵轻松。不禁自嘲一笑:“想不到爱一个人好苦,恨一个人好累,放下一个人,却是这般的容易。” 旋即又想道:“难怪当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c想c行c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c想c行c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想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一笑当真是如花绽放,百媚丛生,又如轻云蔽月,淡若幽莲,一时竟满室皆春。 正待转身离去,忽听得门口脚步之声细碎,跟着一人凄然言道:“师父,当真没有办法了么?”言语之声虽轻,但沈轻舞武功既高,这一句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乃是师妹叶伊人的声音。 只听她话音才落,便又有一人说道:“为师已经尽力了。不是为师说话难听,只怕你得早做打算。”语音平静,这一回却是师父侍剑宫主。 沈轻舞不由得心下一凛,暗忖:“听她们的脚步声,明明是向此处而来,眼下我如何能与她们相见?但若是出屋离去,以师父的武功,只怕难免被她发觉,到时候闹将起来,我又如何解释?万一她使宫女围攻于我,那岂不是又要和昔日同门相残?这可怎生是好?” 想了片刻,一时不得主意,忽瞥见屋角衣柜轻掩,沈轻舞不由得心下一动,当即闪身而入。 这衣柜虽不甚大,但沈轻舞身材娇小,隐身其中,倒是勉强塞得下去,只是蜷身缩腿地颇为难受,不免又是暗叹:“我沈轻舞自行走江湖以来,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动手杀人,也素来光明磊落,大模大样?今日却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偷偷摸摸,万一行踪败露,这张脸却往哪里搁去?” 堪堪将柜门重新掩好,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先后来了二人,沈轻舞透过柜门细缝向外张望,果见来人便是侍剑宫主和师妹叶伊人。心下不禁暗思:“却不知为何他们深夜来此?” 正想着,只见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陈玄生的床前,侍剑宫主伸出手去,搭了一搭他的脉搏,半晌沉吟不语。那叶伊人不敢打扰师父静思,帮陈玄生掖好被角,自己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陈玄生,过了一会,听得扑簌簌有声,却是她眼泪流上了衣襟。 只听侍剑宫主叹道:“伊人,你也无需太过伤感,起码他这一条命如今算是保住了。” 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叶伊人竟似再也不能自已,泪水如走珠般地滚滚而落,一面伸手爱怜地轻抚着陈玄生的脸,手臂不住颤动,忽然放声大哭,伏倒在地。 侍剑宫主见她哭得伤心,又劝道:“当日少林寺一战,他中了你师姐一剑,这一剑距离心脏要害只差半分,若不是你以续命丹护住他的心脉,一路上又甘愿自损功力每日为他续气护命,只怕他根本撑不到今天,你已经尽力了。” 沈轻舞听到这里,浑身一震,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师父不是早已逐我出了门户?当日少室山上,她声色俱厉,半点没有了师徒之情,为何如今又对叶伊人说‘你师姐’三字?难道难道师父当时只是一时气愤,如今终于肯原谅我了?”不由得又惊又喜。 只听叶伊人哭道:“可是可是玄生哥哥他他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虽有一口气在却是半点知觉也无这这和死了又有何分别?”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侍剑宫主道:“如此重的伤势,能捡回一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伊人又道:“难道难道当真已无法可想,能令得玄生哥哥转醒么?” 侍剑宫主见她话未说完,已凄然欲绝,不觉叹了口气,心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从师父花映月开始,我映月宫几代弟子尽是为情所困,难道这情字一物,当真便是我映月宫挥之不去的魔障么?”开口说出一番话来,欲知所说究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回 师徒情深话恩重 书接上回,且说侍剑宫主见叶伊人难过不已,不自禁的心中哀伤。早已忍不住掉下泪来,叹了口气,道:“陈公子在少林寺前临危受命,不避艰难,大义灭亲,力敌冥狱。原是我辈楷模,令人好生敬佩。何况他又是你的心上人,但凡能有一丝救助他的办法,为师又怎会不救他?可如今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为师如今实在已束手无策”说到这里,微微摇头,又问:“对了,你为何不带他去找‘神医’林昭?林神医医术高明,不但能妙手回春,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令得陈公子转醒,也未可知。” 叶伊人道:“弟子早已去求过林神医,在他的医庐之外跪了三天三夜,磕了几千个头,可是可是林神医却始终避而不见。” 侍剑宫主奇道:“林昭避而不见?这不应该啊,他一向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向来不拒任何求医之人,又怎会如此?” 叶伊人叹道:“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冤孽”说着,便把当日沈轻舞暗施妙计,偷梁换柱,使得林楚君终于药石无救,其后又施毒加害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哭道:“便是因为此事,林神医一直不肯原谅我们,不但那沈轻舞,便连我和玄生哥哥,也一并恨上了。当日我去求他救人之时,也知此事极难,但玄生哥哥当时命悬一线,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他,和他说:‘小女子自知已没面目再来求见神医,只是玄生哥哥为了天下武林,在少林寺前和沈轻舞决战,不慎中了诡计,如今已命在顷刻。当世除了林神医,只怕没人救得了他,是以只好恳请前辈看在他是为了武林正道的福祉才受伤的份儿上,救他一命。’” 侍剑宫主点了点头,道:“你这番说话,原是极好。林昭侠名远播,当不会见死不救才是。为何他是怎生回答你的?” 叶伊人抹了一把眼泪,道:“他听我说完,便道:‘治病救人?嘿嘿治病救人?老朽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又何谈别人的生死?姑娘还是请回吧,我是不会见你的。’” 侍剑宫主摇头道:“林昭这可有些入了魔障了。一事归一事,他又怎能将别人的事情迁怒到你的头上。” 叶伊人道:“当时我也知事情极难,可眼见的玄生哥哥那会子出气多,进气少,我我还能再顾忌什么?是以我一狠心,干脆跪在医庐门口,道:‘林神医若不答应救人,我便在此长跪不起,每日顿首千次,以求神医见谅。’林昭道:‘你要跪多久,便跪多久,要磕多少个头,便磕多少个头。只我的话却须说明白了,人我是定然不会救的。’这几句话说的决绝异常,毫无回转的余地。” 侍剑宫主冷哼一声,道:“枉那林昭自称‘神医’!原来也是沽名钓誉之徒,见死不救,还算得什么神医!唉,伊人,你如今已是我映月宫门下首徒,论身份,也不比他低到哪里去,又怎能向他下跪求医?何况他既都已如此说了,你又何必如此?” 叶伊人微微摇头道:“若是玄生哥哥无治身亡,便是再大的屈辱我,我也能受。顿首千次百次,又有何妨?”这句话说得声音甚低,却是充满了一往无悔的坚决之意。 沈轻舞听到这里,也不禁暗叹:“不想师妹对陈玄生用情至深,竟也丝毫不下于当初的我了。唉,只盼陈玄生可千万莫要辜负她才是。” 只听得叶伊人又道:“我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三天之中,那林昭当真一步也不出门,任由我在那跪着,我也无法可想。三天之中,我一面要照顾玄生,用真气给他续命,一面还要给林昭叩首,头也嗑破了,流了好多血,可我心里却始终不悔。只是三日水米未尽,终于没挺住,就此人事不知。待得清醒。却仍在医庐之前,只是身边多了一瓶药丸和一张字条。” 沈轻舞不由得好奇心起,想道:“字条?却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正在揣度,只听侍剑宫主道:“字条,和你带回来的续命丸,都是林昭留下的吧?” 叶伊人道:“不错。字条上写的是:‘昨日炼丹失效,弃药渣于门前。老朽近日忙于炼丹,无暇收拾整理,还请路过之人行个方便,帮老朽打扫干净,老朽不胜感激之至。’末了又写明了续命丸的服食之法。” 沈轻舞不由得暗暗好笑,心道:“这林昭倒是会掩耳盗铃。”只听侍剑宫主道:“可是,这续命丸却只能保命。要想让陈公子恢复如初,却不能够。” 叶伊人道:“我没了办法,只好带他回宫来求师父。可如今师父也没办法看着玄生哥哥这样我我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又怔怔流下泪来,向陈玄生痴痴的望了一眼。沈轻舞见她这一回眸之间深情无限,心中也自暗暗叹息不已。 正没奈何处,却听侍剑宫主道:“伊人,你这般喜怒行于色。将祖师婆婆留下的‘十二少c十二多’的武功心法都抛诸脑后,将来如何修炼《明月心经》?” 叶伊人忙道:“弟子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侍剑宫主长叹一声,道:“《明月心经》是本门最高的武功心法,当日你师姐缠着我要学《明月心经》,我所以不加轻传,倒不是有所吝惜,只因一练此功之后,夯实本门其他武功,打好基础,更须心无杂念,否则于练武功者实有大害,往往会走火入魔。如今你师姐唉,我如今全部指望都在你身上了,他人你继承我的衣钵后,将来映月宫能否在武林中立足,能够发扬光大,就全在于你了。原想你能比你师姐好些,谁知如今连你都” 叶伊人见侍剑宫主见责,忙跪下道:“师父容禀: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心中却想:“当初医庐之中,师姐曾对我言道:‘师妹,你现在还小,等你将来长大了,也遇上了一个让你愿意为止付出一切的男人,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师姐今日的为何要这么做。’当时我似懂非懂,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却听侍剑宫主长叹道:“我也知情字一事,由心不由你,唉当年我看着你祖师婆婆为了赵真嵩,最终落得抑郁而终的下场,是故一再告诫你们,你祖师婆婆传下这‘十二少c十二多’的心法,也是旨在告诫后人不可妄动情思,便是当真动了情,也定要有所节制,想不到如今连你都深陷其中无可自拔。难道这当真是天意,我映月宫一脉,就此二代而终?”说吧又是扼腕叹息。 叶伊人默然半晌,忽道:“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侍剑宫主道:“你说。” 叶伊人想了好一会子,却摇头道:“弟子不敢说。” 侍剑宫主道:“我已年近半百,如今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弟子,咱们名为师徒,实同母女,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叶伊人想了一想,道:“那弟子就大胆说了:师父,师姐的资质,一向胜我百倍,剑法高强之极,更远胜于我。为何师父偏不能原谅师姐,让她重列门墙,如此我映月宫必可声威大振,名扬江湖。更能令魔教不但去了一个得力臂助,反而多了一个大敌,正盛邪衰,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轻舞听得叶伊人言辞凿凿,竟是劝师父让自己重回映月宫门下,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心绪激荡,连扶着柜门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只听侍剑宫主奇道:“她把陈公子伤成这样,你还为她说话?” 叶伊人道:“当日少林寺前,我虽是气愤难当,但我见师姐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知她定然不是故意要伤害玄生哥哥的。这一切都是莫汐颜那个女魔头的主意。师父,我们让师姐回来吧,好不好?” 沈轻舞见师妹为自己说项,不禁心中颇为感动,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听侍剑宫主道:“你让她回宫,你难道不怕她抢走你的陈公子?” 叶伊人摇头道:“我和玄生哥哥早已情定三生,我心中便只有一个他,他心中也只有一个我。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的。” 沈轻舞不禁暗自摇头,心道:“师妹,你太天真了。须知男人和你好时,什么肉麻的情话都是张口就来,一旦哪一天不和你好了,那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当年陈玄生对我又何尝不是说尽了甜言蜜语?可结果却又怎样?”想到这里,不禁微微苦笑,又暗道:“陈玄生啊陈玄生,我师妹如此待你,她的一番深情,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否则我定然饶你不了!” 侍剑宫主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所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你师姐平素行事虽是任意妄为,但好歹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待你们从来便如亲生女儿一般。她误入歧途,我实在痛心非凡。只是你师姐结交冥狱,戕害同道,实已不容于武林,当日少室山上,我将她逐出师门,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虽在气头之上,说了一些气话,但是我心里的伤痛,又哪里比你小了?只可惜,唉”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由得心神激荡,一声:“师父!”险些便叫出口来。但旋即想道:“我现在出去,若是师父当真让我重回映月宫,我应是不应?若是不应,徒惹师父伤心失望,何苦来哉?但若是应了,又势必要与狱主为敌,狱主待我情深义重,我又怎能与她刀剑相向?何况还有虚素秋咦?我怎么想到他去了?” 叶伊人喜道:“师父,既是如此,咱们何不” 只听侍剑宫主打断道:“只是如今,她陷溺已深,前些天,丐帮萧帮主又传信来说,沈轻舞在洛阳杀了两名丐帮弟子,后又在杭州伙同无名打死打伤丐帮多人。可见她的魔性已入骨髓,是再回不了头了,咱们这些话,也都是白说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叶伊人浑身一震,失声道:“是玄生哥哥!他要醒了?”忙抢上前去,沈轻舞在柜中看得分明,只见那陈玄生脸上露出痛楚异常的神情,脸上青气隐隐,宛如饮酒过度一般。心下也是一惊,暗忖:“我虽是刺了他一剑,但剑伤再重,也不过是外伤而已,师妹既喂他服食了续命丹,性命当是无碍,最多不过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而已。可看他这个样子,竟是修习内功走火入魔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叶伊人失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快来看看,玄生哥哥这是怎么啦?” 侍剑宫主走上前去,伸手一搭他的脉搏,片刻后言道:“不好!他的脉象凌乱,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叶伊人大惊失色,忙问道:“这怎会如此?这几日他不是不是”惊惶之下,竟语无伦次了起来。 侍剑宫主略一沉吟,恍然道:“是了。他所修习的内功走的路子,和你所修习的咱们映月宫的内功路子必定不同,这些日子你以内力为他续命,这是两种不同的内力相互排斥反噬的结果。” 叶伊人一惊,忙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原来玄生哥哥一直昏迷不醒都是我害的我只是想救他,却不想反害了他我我”小嘴一扁,似欲哭泣,低声道:“若是玄生哥哥真有什么闪失,我便立时自刎在他面前。” 侍剑宫主忙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件事需怪你不得,若非你这些日子以内力给他保命,单靠一味续命丹,只怕他也撑不到今日。” 叶伊人道:“无论如何,玄生哥哥若是死了,我是决计不能活的。” 侍剑宫主摇头轻叹,道:“冤孽!真是冤孽!如今看来,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叶伊人斗闻此言,似是黑暗中见到一盏明灯,点漆般的双眼中亮光闪闪,口中直道:“师父!你是说有办法了?”激动之余,便连声音也微微颤抖了。 侍剑宫主道:“不错,你祖师婆婆留下来的《明月心经》中载得有无上疗伤之法,只是”“只是”了好一会子,却又面呈迟疑,不再说下去。 叶伊人见侍剑宫主话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侍剑宫主叹了口气,道:“只是《明月心经》,连我也未曾练全。里面的疗伤之法更是艰深无比,我虽练过,但施展起来却需得两人合力。放眼整个宫里,有此功力的人,也只有你我师徒二人,可是将疗伤心法现教与你,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从未修习过《明月心经》,马上就练这疗伤之法,只怕于你有害无益” 叶伊人听闻陈玄生有救,喜悦之情,早已莫可名状。侍剑宫主的后半句话竟是全然没有听进去,忙不迭地只道:“师父啊,既然有办法救人,咱们还等什么?我这就去找百合姐姐,索取《明月心经》的秘籍,咱们马上开始。”说罢,急急忙忙地便走出了房间。 侍剑宫主见她如此兴奋,却是忍不住暗暗摇头。沈轻舞见师妹已走,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正琢磨着是否现身与师父相见,顺便问询柳随风的下落与映月宫抓人的原因。万不料便在此时,异变陡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今天二更,稍晚还有一更。然后本卷完结。 本仙女存稿不多了,第三卷开始的时候可能只能一天一更,不过我会尽快码字,恢复二更的。 最后四大求套餐走一个:求推荐c求收藏c求订阅c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回 世事轮回入幽冥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叶伊人已走远,正犹豫着是否与侍剑宫主厮见。便在此时,忽地眼前一黑,沈轻舞不由得暗暗一惊,黑暗中只听侍剑宫主断喝了一句:“什么人?”话音未落,紧接房中攸忽飘来一物。 沈轻舞在黑暗中看得分明,原来竟是一盏闪着红光的彩灯,心中陡然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暗道一声:“不好!是夺命七彩灯!”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也顾不得其他,刷地抽出了长剑,叫了声:“小心!有刺客!”直冲了出去。 但也就在她推开柜门的瞬间,一道厉芒一闪而过,一股凶狠霸道的杀气顿时汹涌而至。 沈轻舞不急细想,刷地就是一剑刺出。但她骤然从极亮到极暗,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只觉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何物,自己听风辩位的本事又不佳,是以这一剑虽递出,心中却殊无把握。 谁知剑一出手,只听得“叮”地一声轻响,剑锋已被一物格住,沈轻舞心中一喜,长剑顺势划了个半圈,又向来力之处疾刺而去,蓦地只觉剑锋上传来一股大力,将她剑锋激得一偏,这一下却再无阻扰,只听“噗”地一声,剑尖上传来的感觉,似是刺中了一物,跟着“嘿”地一声闷哼。 沈轻舞沈轻舞心下一沉——刚刚那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竟是师父的声音,难道自己剑锋为人荡开,竟然这般巧合,正好刺中了侍剑宫主?这一下变起突兀,忙出声问道:“师父!师父!我是轻舞!你可有受伤?”连问三声,不见有人回答。 沈轻舞心中一惊,手一软,长剑险些跌出,心中怦怦乱跳:“莫非是师父,难道我杀了师父!”又喊了几声,可是那女子再无半点声息。再也顾不得什么刺客,什么夺命七彩灯,忙从怀中掏出火刀火石,打着了火点燃纸媒,这才看清屋中情形,却是不禁怔在当场:只见师父侍剑宫主手按心口,倒在一旁,自己手上拿着长剑,剑尖之上鲜血淋漓,犹自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落血迹。抬头一看,那鲜艳的彩灯早已飘然远去。 这一下沈轻舞只吓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混乱:“我果然杀了师父?我果然杀了师父!”却又不敢径去检视她的身子。 只见的侍剑宫主缓缓张开眼来,看了过来,初时神色呆滞,但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嘴唇动了几动,发出几下极低的声音,问:“是是轻舞么?”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 沈轻舞忙抢上两步扶住,哭道:“师父,弟子不肖。失手误伤于你我我”眼见她伤势十分沉重,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却见侍剑宫主微微摇头,道:“不不是你不关你的事你你”说了这几个字,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轻舞忙道:“师父,你先别说话!弟子先给你裹伤。”忙点了侍剑宫主伤口周遭几处穴道,自衣襟扯下一块布条,正待为她裹好,却又见侍剑宫主微微摇头,道:“不没用了”,说着,伸出手指着躺在床上的陈玄生,又道:“你你要要”“要”了半天,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沈轻舞不知侍剑宫主何意,忙身子俯得更低,却是怎么也听不清楚,蓦地只觉手上的身子一沉,忙抬头一看,只见侍剑宫主将头一侧,闭上了眼睛。沈轻舞大惊,伸手去探她鼻息时,已然气绝。 此时沈轻舞脑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想道:“师父果然是我杀的。”却随即想道:“不对,师父临终时说不是我。可若不是我,为何我的剑上回沾满鲜血?若不是我,那又会是谁?”一时茫茫然也没个了处。跟着猛然想起:“沈轻舞啊沈轻舞,这件事错综复杂,你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啊。” 如此想了一回,自己定了定神,暗思:“刚刚那电闪火石的瞬间,我的长剑的确是刺中了一人,如果不是我刺中了师父,那么那一剑定是刺中了夺命七彩灯,他受了我的剑伤,按理绝不能无声无息就就此退走。可是为何屋中竟无一人?” 想了许久,不得主意又在屋内,以及屋前c屋后c和屋顶上仔细察看,要查知凶手是何等样人。但下手之人竟连脚印也不留下一个。只得又转回屋内,见侍剑宫主尸横就地,想到昔日师父对自己的爱护,不由得悲从中来。 正无可奈何间,忽又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师父!师父!我拿到《明月心经》了。咦?灯怎么没了?”跟着房门被推开,只见师妹叶伊人走了进来。见到沈轻舞,微微一惊,喜道:“师姐,你”但旋即发现了屋中的情形,也是脸色失色,手上的《明月心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惨呼一声:“师父——”抢身扑了上去,抱住侍剑宫主的身体,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掌,但觉颇有凉意,又再探了探她鼻息,跟着纵声大哭。 沈轻舞只得强忍伤悲,上前伸手想把她扶起来,柔声劝道:“师妹,师父她已经亡故了。你别” 话未说完,却见叶伊人狠狠地一转身,将她的手甩开,跟着尖声叫道:“师姐你你怎么如此狠心师父待你不薄我刚刚还在劝师父要让你重回映月宫门下。你为何要杀害师父!” 沈轻舞只觉一股凉意从背脊上直泻下来,惶恐之极,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会伤害师父?师父不是我杀的!” 叶伊人道:“师姐,怎么到了这等地步,你还要狡辩?你自己看看你手上的剑,还在滴着师父的血!你你虽伤了玄生哥哥,但我其实也知你是受了莫汐颜的蒙蔽,心中并未怪你。原想你误入歧途,但毕竟未入冥狱,可见心中仍有一分善意,江湖上虽有传言你又戕害了丐帮中人,但我也总是以为江湖流言,不可尽信,若是悬崖勒马,当能回头。谁知谁知你你竟然连师父都不放过?你你如何竟狠得下心?我我要为师父报仇!”说着从墙上拔出剑来,便向沈轻舞胸口刺到。 沈轻舞忙挥剑随手架开,大声道:“师妹!你听我解释!” 叶伊人一剑刺空,口中却道:“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你行此大逆之事,我我跟你拼了!”跟着又是一剑递出。 沈轻舞左足一点,轻飘飘的跃出丈许,道:“师妹!你冷静点听我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自己失手伤了师父,可是师父临终前却说了,不是我!” 叶伊人手上不停,反问道:“师父已然仙逝,当然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了。房间里又没别人,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你要说是我干的,还是说是昏迷不醒的玄生哥哥干的吗?”刷刷刷几剑,剑剑指向沈轻舞身周要害。 沈轻舞左避右闪,一一让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阎罗地府的夺命七彩灯!” 叶伊人道:“我们映月宫素来少在江湖上行走,师父更是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会惹得仇家请来杀手组织?”一面说,一面剑削沈轻舞面门,跟着又道:“若定要说师父得罪了什么人,只怕也只有你了。什么夺命七彩灯,为何我竟没瞧见?就算是有,怕也只有你见师父逐你出户,怀恨在心,所以请来的。” 两人一打一架,乒乒乓乓地也斗了十几招,沈轻舞见叶伊人招招拼命,已是动了真火,不由得心下暗暗焦急,一面想着今夜的种种变故,一面又想着该如何向师妹解释,因此不由得分了神,见她又是一招“花前月下”点向自己下盘,当下不及细想,随手一剑“神魂缭乱”,刺向叶伊人心口,这一招剑势极快,竟是后发先至,不待叶伊人长剑刺中自己的下盘,已然要把她的身子洞穿。 叶伊人招式已老,眼看沈轻舞长剑疾刺而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但沈轻舞剑法之高,此时早已远胜师妹,这“噬魂剑法”又是何等迅捷凌厉?此时想要闪避,也已不能,正欲闭目待死,却不想沈轻舞一剑刺出,已然惊觉,剑尖堪堪刺破她心口的衣服,便已收剑不动。 叶伊人等了半日,虽觉心口寒气森森,却无剑刃透体之感,不免微觉奇怪,睁眼一看,这才发现沈轻舞的长剑正抵在自己心口要害之上,不由得骇然变色,道:“怎么?你现在剑法厉害,杀了师父,连我也要杀么?要杀便杀好了,我叶伊人绝不皱一皱眉头。” 沈轻舞收剑后退,道:“我如要杀你,刚刚一剑便要了你的性命,又怎会等道现在?” 叶伊人道:“谁知道你心中打什么鬼主意了?你不杀我正好,我还要替师父报仇呢,看剑!”说罢长剑又斜削而去,两人再次乒乒乓乓地斗在了一起。 此时周遭卫戍的宫女早已惊动,四下里到处传来:“有刺客!抓刺客!”的惊呼,不多时已是愈聚愈多,喊声震天。 沈轻舞心道:“今日之事,看来已无法分说清楚了。若是其他宫女赶到,恐怕就更麻烦了。”她明知此事纯粹出于误会,实不愿跟叶伊人动手过招,但若不将她制住,只怕自己便不能脱身,更永远弄不明白真相,当即出剑如电,剑光连闪,变幻出重重剑影,从四面八方向叶伊人疾刺而去。 叶伊人见到沈轻舞这等威势,剑法之强,实已非人间气象,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心道:“师姐剑法竟已然精进如斯?怪道江湖中人人称她‘漫天花剑’,原来是因为这样。”不敢还击,只舞剑紧紧护着周身要害,却也知如此漫天剑雨之下,实是无可幸免,只盼多挡一刻便是一刻。 却不料沈轻舞这一招并无伤人之意,见叶伊人抽剑疾退,只顾自卫,已不再和自己纠缠,眼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展开“魅舞”身法,纤腰一扭,人已退出了房间。 叶伊人吃了一惊,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师姐的当,忙提步要追,却忽地又闻硬物破空之声,跟着只见一物疾飞而来,然后便是肋下微微一麻,已给沈轻舞随手甩来的小石子点中穴道,当即动弹不得。耳中却犹自听到沈轻舞的声音远远地送了过来:“师妹,得罪了,你的穴道过一个时辰便可自解。改日真相大白之时,师姐再来向你赔罪。”那声音去得好快,最后一个“罪”字传来之时,人早已在极远之处了。 沈轻舞闯出映月宫门,当下不敢逗留,快步急行出了碎云渊。想到师父惨死,师妹误解,不禁悲从中来。只此事太过蹊跷,自己明明见到夺命七彩灯,但为何转眼又不见了他们的踪影?且师妹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师父素来少走江湖,一生更未与人结怨。”可阎罗地府虽然名声不佳,但夺命七彩灯素来只收钱办事,此人买凶杀人,说明他武功不高,说不定连江湖中人都不是,但倘若武功低微的寻常人,又如何会和映月宫结怨? 再细细想来,柳随风被映月宫人所抓,为何自己百般寻觅不果?自己追踪神秘人至密林,为何又惹到了夺命七彩灯围攻?虽说自己手上不少人命,但大都是十大门派之人,他们若要动手报仇,自该纠结门人弟子,或是亲朋师友助拳,无论何种方式,都不至于去请杀手组织才是啊?思来想去,却不得结果,只是隐隐觉得,这几件事似有关联,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切。但再深究下去,又只觉迷迷茫茫,不知如何入手调查才是。 她一面想着,一面信步而行,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便走了进去,点了酒水,一面自斟慢饮,一面又把事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细细想了几遍,却总是不得要领。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邻座有人言道:“酒之道,众饮喜乐,对饮酌情,自饮却是解闷了。看来你是遇上了什么难言之事,独自在此排忧,何妨把事情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的上忙?” 沈轻舞闻言大吃一惊,她进店之时,店中明明无人,但此时身边竟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人出来,至于那人何时来的,怎么坐在自己身边的,却是一概不知。不由得心中一慌:“我竟走神到这等地步,此时来的若是阎罗地府的夺命七彩灯,我哪里还有命在?”定睛一看,邻座那人不是那莫汐颜又是何人?忙起身一礼,道:“原来是狱主,小女子有失远迎。” 莫汐颜挥了挥手,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又道:“少林寺一别,好些日子没见了,你究竟是遇上了何事,如此难以委决,在这里长吁短叹?” 沈轻舞见问,只得把近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道:“此间种种,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师父大仇未报,自己好端端地,又被师妹误会,真是真是”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眶却早已不自禁地红了。 莫汐颜道:“你也不必过于难过。你师妹眼下虽是疑你,但事情既然不是你做的,将来就必有水落石出之日,又何须介怀?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沈轻舞问:“狱主何事不明,请但说无妨。” 莫汐颜道:“当日少室山中,你那位陈玄生冤枉于你,我见你虽义愤填膺,但一股凛然傲意,却委实令人可敬。何以如今被师妹误会,却如此消沉,黯然神伤?” 沈轻舞摇了摇头,乃道:“狱主有所不知。当日陈玄生疑我,我虽气愤伤心,却也不屑于和他争辩,反正世人皆以我沈轻舞为魔,便是多一人恨我,少一人怨我,那又如何,也没什么分别?可如今却因我之故,导致他人受累,何况死的是我师父。” 莫汐颜道:“是你师父,那又如何?” 沈轻舞道:“世人疑我恨我,皆不打紧。但谁想因此伤我身边之人,我沈轻舞绝不容他!所以我必定要查明真相,为师父报仇!” 莫汐颜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才不枉我对你如此看重。只是此事按你所说,扑朔迷离,你可有什么头绪?” 沈轻舞微微一叹,摇头道:“不瞒狱主,我眼下是半点头绪也无。” 莫汐颜道:“我虽不知事情前后始末,但细细想来,隐隐觉得此事牵连甚大,只怕是揭破了,便是江湖中的惊天大案。你一人之力,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幽幽一叹,又道:“你我今日在此相聚,大是有缘,当日我在血池之中,曾说过,有朝一日,你若不容于正道武林之时,我冥狱永远为你开一扇大门。如今我旧话重提,沈轻舞,你可愿入我圣教?” 沈轻舞听她这番话入情入理,微觉心动,暗道:“如今情势,正派中早已无我容身之地,这还犹可,但师父业已仙逝。凶手是谁还未查清,此事错综复杂,我一人一剑,若不托庇狱主麾下,利用冥狱的人脉,只怕永无水落石出之日。”踌躇片刻,乃道:“承蒙狱主厚爱,一再对我关爱有加,不但救我性命,更传我神功。如今我师父已然过世,小女子一无牵挂,哪敢再做推诿?我沈轻舞便自今日起,加盟圣教,愿以此身,供狱主驱策!任凭世事百转千回,不违此誓!” 莫汐颜眼波一闪,盈盈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喜意,又道:“我冥狱和正教诸派为仇,向来势不两立。你不后悔?” 沈轻舞正色道:“我沈轻舞做事,决定了便从无更改!绝不后悔!” 莫汐颜哈哈大笑,震得整个酒肆之中,所有的杯皿器物似都在微微摇晃,朗声言道:“好!从今日起,沈轻舞便是我冥狱圣女!位列大祭司之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冥狱三千子弟,十殿狱众,皆遵号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第二卷完。 嗯,大家可以猜猜看谁是凶手,在评论区留言哦,猜中有奖。 明天第三卷,先从一日一更开始,主要是存稿问题。 最后例行四大求套餐:求推荐c求订阅c求评论c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回 巧逢少女脱牢狱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为救回柳随风,夜探映月宫,却不料亲眼见侍剑宫主惨死,不但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更被师妹误指为弑师之人,为追寻真凶,受莫汐颜之邀,终于决意重入冥狱。心中暗下决心:“我定要找出杀害师父的真凶,手刃此人,将他挫骨扬灰,方能消我心头之恨!”又暗想:“不知风儿现在怎么样了,看来他并不在映月宫中,如今又该上哪儿去救人才是?”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柳随风,此时此刻,正在距离碎云渊千里之外的一处黑牢之中,悠悠醒来。 那一日他在小树林中练剑,正苦思虚素秋所说以慢打快的法门,渐至心无旁鹜,物我两忘之地,正自得趣,不料忽觉身后微风飒然,跟着眼前一黑,竟自就此人事不知。 待得悠悠醒转,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脑袋痛得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仍如雷霆大作,轰轰声不绝。睁眼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支撑着想要站起,便只这么一动,竟发出一声呛啷轻响,同时觉得手上有甚么冰冷的东西缚住,伸左手去摸时,也发出呛啷一响,左手竟也有物缚住,原来竟是两根铁链。不由得又惊又怕,心道:“难道我我竟被人关在了牢中?”不由得大叫:“喂!喂!外头有没有人?你们为什么关我在这里?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可是除了自己的叫喊之外,始终没听到半点别的声息。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自己一人,用力挣了挣,他此时身俱无名数十年的内力,这一挣的力道之强,少说也有几百斤力道,哪知只听得嗡的一声,铁链震动作响,却崩它不断。这一下更是惊惧不已,吸口真气,再加劲力,仍是奈何不得这铁链半分。不由得心中暗想:“我能出这黑牢么?我能出这黑牢么?难道此后一生便给囚于这不见天日黑牢之中?”霎时间心中充满了绝望,不由得全身毛发皆竖,他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当此绝境之中,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不由得大哭了起来。 如此哭了好一会子,柳随风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开始考虑起眼下的处境。 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我在小树林中好端端的练剑,却不知遭了什么人的暗算,被囚于此。娘必定在到处找我。唉,也不知娘急得怎样了”想到伤心之处,不觉鼻子一酸,忙又忍住了,心念一转,又想道:“娘找我不到,必定会去请师父帮忙,师父神通广大,说不定此时他们已在设法救我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略定。 可话虽如此,他左等右等,非但没有人来救他,便连送饭送水的狱卒也不曾见过一个,仿佛关他之人存心将他丢在此间,便任其自生自灭了一般。黑牢之中不知天日,他不知等了多久,只觉腹中饥饿,几乎要发疯了。终于又忍不住大声叫唤,吵闹了起来。但不论他如何闹将,甚至将头在墙上碰撞,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来。 如此又过了许久,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变成一句话也不说。只觉口干舌燥,肚中饥饿,仿佛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心中暗思:“看来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将我饿死在这里了。哼,我却偏要活下去给他们瞧瞧。嗯我得想法子找些东西来吃。” 想到这里,便伸手在地下乱摸,好在这黑牢中虽是不见天日,蚊虫鼠蚁倒是不少,柳随风摸得一阵,便逮到了一只大老鼠,此时肚子干瘪,干渴更是难忍,不及细想,微一踌躇,张口便咬了下去,只觉入口腥臭难当,只欲作呕,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如此饱餐了一顿,渐觉肚饿略平,昏昏睡去,一觉醒来时,睁眼漆黑,也不知已是何时,暗想:“凭我自己,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脱困的。我不知已昏晕了多少时候,怎地师父还不来救?”又想:“师父乃是冥狱大祭司,武功之高,料事之能,而机智阅历,绝非等闲所及。哎哟不好,难道囚我之人武功极高,连师父也不是对手?所以一直未能救我出去?” 一念及此,不由得又暗暗为虚素秋担忧。心中怦怦乱跳,但旋即又安慰自己:“此处一点声音也无,半个人影不见,师父便是要救我,只怕也寻我不易。我须得耐心静待。”又发狠想道:“待我出了牢狱之日,定要想法子找到那些囚我之人,和师父一道,暴打他们一顿出气!”遂又在地上乱摸,欲抓几只老鼠填肚子,自思:“我可得吃得饱饱的,否则只怕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早已饿的头晕眼花了,哪还有力气和他们动手?” 如此吃了便睡,睡醒便吃,不知多久,这一次正吃完第九只老鼠c昏昏欲睡之时,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又闻到隐隐香气,柳随风慢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点燃着的火折,折上火光微微跳动,跟着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低声说道:“你还活着?” 柳随风久已不见光亮,这一下乍现光明,眼睛竟自睁不开,那声音见他闭目不答,便又道:“你若是死人呢?我可就不管你了。我现在数一二三,你若不应我,我就走啦。一” “二”字还未出口,那柳随风听得她说要走,他久已不见人声,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忙转过头来,道:“你你别走”微微睁眼,已渐感适应了光亮,遂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十八岁少女,身穿淡绿衫子,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问道:“你呆呆地看着我做什么?” 那柳随风心心念念了许多时候,原本满以为见到的会是师父前来搭救,却怎么也没想到此时见着的竟是如此一位美貌少女,见她顾盼神飞,犹似身入梦境,看着火光中俊眼修眉c秀美无俦的容颜,恰又似如在仙境中一般,不觉看的呆了,口中喃喃只道:“姑姑你” 话未说完,只听那少女“扑哧”一笑,道:“你叫我姑姑作甚?也罢,本姑娘最是心软,便认下你这侄子吧。乖侄子,你在这里,没得锁着这劳什子做甚,很好玩么?”说着撩了撩柳随风身上的铁链,叮当c叮当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柳随风脸上一红,这才发觉自己的语病,不过此际倒也顾不得这个了,没好气地道:“谁谁又喜欢戴着这东西了?你没看到我是被人锁在这里的么?”顿了顿,道:“姑娘,你是来救我的么?” 那少女笑道:“要我救你呢,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只救我侄子,你是不是我侄子?” 柳随风茫然道:“我又怎是你的侄子?” 那少女闻言,俏脸一板,道:“你不是我侄子,那你叫我姑姑作甚?”话虽如此,眼眸中却满满的尽是狡黠之意。 柳随风困顿多日,此时本没功夫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想来她既到此,应该不会见死不救,见这少女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要做自己长辈,忍不住辩道:“我哪有叫你姑姑?我那是那是那是叫姑娘。一时一时” 那少女格格一笑,却又随即噘了嘴,道:“那可不成,你既叫了姑姑,就不能改口啦。你若不做我侄子,我便不救你了,你细想吧。” 柳随风道:“哼,想的美,你最多比我大一点罢了。”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好吧,你不爱叫,那也由得你,我可得走了。”说着,作势转身便要离去。 柳随风见她当真要走,终究怕她就此撇下自己不管,忙一把拉住了,道:“别别,要不要不我叫你姐姐可好?” 那少女这才转怒为喜,回过头来,道:“也罢,就冲你这一声姐姐,我便救你一救。”说着,手腕一翻,纤纤玉手中便多了一把亮晶晶的钥匙,三下五除二,便把铁链打开了,呛啷啷跌在地下。 柳随风甫脱束缚,不觉欣喜难当,却见那少女又招了招手,道:“跟我来。”说罢当先而行。 柳随风紧随其后,从黑牢之中出来,这才发现竟然置身在一座极为富丽堂皇的花园之中,低头一看,原来那黑牢的入口是在一处井中。不免大感诧异,心道:“不知这处庄园的主人是谁?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一面想着,一面跟着那少女疾步而走,那花园构造极为复杂,穿栏画栋曲曲折折c亭台楼阁遍布其中。柳随风只走了一会儿,便迷失了方向,只得紧紧跟随着那少女,生怕跟丢了人。 但见她左一晃,右一绕,不论何处岔道回廊c月门水榭,都是毫不迟疑,不由得心下暗思:“这姑娘又是何人?为何会对这里这般熟悉?”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地方你来过么?” 那少女回过头来,脸色一变,气呼呼地道:“你叫我什么?” 柳随风茫然不解,道:“叫你叫你姑娘啊怎么了?” 那少女他不自辩解,更加恼了,一跺脚,嗔道:“好哇,刚刚还认了人家姐姐,这转眼就忘了?我真是白救得你了。” 柳随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想这少女对这一声“姐姐”的称呼这般看重,片刻前还好好的,转眼便如此凶巴巴地,不觉微微有些害怕,但见着她满脸娇嗔的模样,又闻到她身上一阵阵的少女芬芳,不觉又有些心醉,低了头,低声道:“姐姐是我错啦,你别生气了。”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那少女这才转怒为喜,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哟,这才刚脱了险,就学会和女孩子搭讪啦?” 柳随风脸上一红,呐呐道:“姐姐这说哪里话来?你救我出狱,大恩大德,我可不敢或忘。自然要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将来给姑娘立个长生牌位,日后四时供奉。” 那少女格格一笑,道:“我的尊姓大名,可不能跟你说,这叫做天机不可泄漏。” 柳随风奇道:“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罢了,怎么算的上天机?” 那少女轻哼一声,道:“我说是便是!你问我,我偏不告诉你。你求我啊?” 柳随风见她有些蛮不讲理起来,便住了口不再询问,只是仍嘀咕道:“不说便不说嘛,我干嘛求你。”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尽在花园之中奔行,柳随风初时还担心遇见什么巡弋的园丁,但也不知为何,走了半天,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不免心中微觉奇怪,暗思:“他们抓了我来,囚在那不见天日之处,防备却又如此松懈,真不知是何道理?” 想了半天,不得主意,忽觉一只温软的手拉住自己,轻声道:“呆子,你跑错路啦,跟我来。”定神一看,原来眼前却是一处池塘,若不是那少女出声,只怕自己这一下就要掉进去了,不觉有点讪讪,赶紧调头往回便走。 那少女拉着他钻入一处花丛,走了片刻,才轻声道:“我叫做赵馨月。现在告诉了你,可不是要你立什么劳什子牌位的。” 柳随风只觉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拉着自己疾步而行,鼻中闻到一阵兰花般的香气,也不知是花香,还是少女身上的体香,问道:“赵馨月?这名字好听得紧啊,为何不肯说?” 那少女赵馨月道:“我不想说。” 柳随风道:“那这会干嘛又说了?” 赵馨月伸了伸舌头,朝柳随风扮了个鬼脸,道:“那我这会又想说了。哼,你管得着么?”转步又行,不多时,奔到一处围墙脚边,见那围墙足有三丈高,便转过头来,问柳随风道:“你过不过的去?” 柳随风微微踌躇,他才跟着虚素秋学了一天的功夫,虽练了几趟粗浅的剑法,轻功却是半点不会,知道这么高的围墙自己可万万跳不上去,四下看了看,附近也没梯子,但见那少女语笑晏晏地看着自己,一句“过不去”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当下硬了头皮,双脚一登,往上便跳,说也奇怪,脚底居然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却原来是他身俱无名几十年功力,虽不得运功法门,内力无法运用自如,但只要出力发掌,蹿高跳跃之时,劲道便会自生。这一下只听呼的一声,身子竟没在墙头停留,轻轻巧巧的便越墙而过。 赵馨月带着柳随风奔走许久,听得他脚步凝重,显是半点轻功不会,原是故意想糗他一糗,不想那柳随风二话不说,说跳就跳,不免也是吓了一跳,又见他如此轻功,忍不住出声赞道:“好功夫!” 谁知话音未落,跟着听得墙外砰的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地,却原来柳随风不知落地之法,竟然摔了一交。赵馨月不禁瞠目结舌,不知其故,自然万万想不到柳随风轻功如此神妙,竟会摔了个姿势难看之极的仰八叉。 待到她秀足轻点地面,纵身上跃,飞身跳上了围墙。这才看清柳随风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见他摔倒后一时竟不爬起,忙纵身下墙,伸手去扶,道:“你不会武功,干嘛不早说?我直接拉你过来就是了,偏还要逞强。”说着伸手在他肋下,将他扶了起来。又问:“你摔痛了么?能不能走?” 柳随风这一交摔得屁股好不疼痛,在赵馨月扶持之下,终于站起。不过他内功深湛,刚才这一交摔得虽重,片刻间也就不痛了,说道:“我不痛啦,当然能走!咱们快走吧,我可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赵馨月摇了摇头,轻笑道:“不急,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跟不跟我去?” 柳随风奇道:“你还要去什么地方?这地方可危险的紧。” 赵馨月一噘嘴,道:“不危险,你姐姐还不来呢。你要是害怕,只管自去就是,前面就是大门。”说着便转身要走。 柳随风急忙跟上,道:“你等等我。” 赵馨月回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你又不怕了?” 柳随风摇了摇头,道:“怕还是怕得紧的,不过你要去,我总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娘说了,行走江湖,要讲义气。何况你救了我,咱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馨月笑道:“呸呸,好不知羞,你一点武功不会,要是碰到了恶人,还要我分神来照顾你,怎么说得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看哪,该当是有福你来享,有难我去当,是也不是?”说着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刮着脸羞他。 柳随风被她一阵抢白,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上却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若是真有危难,绝不会丢下姑娘不管的。” 赵馨月想了一想,问道:“那要是有恶人要杀死了我,那便如何是好?” 柳随风道:“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姐姐周全。” 赵馨月道:“这句话得挺好,你这人很够朋友,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走吧!”伸出左臂,穿在柳随风腋下,一挺身便跃了起来。 柳随风“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已在半空,只觉被赵馨月带着他轻轻落下上了一处房顶,双脚落了实地,这才惊魂稍定,一手捂着心口,一边道:“可吓死我了,好姐姐,你下次带我飞的时候能不能事先知会一声,我” 话未说完,已被赵馨月握住了嘴,急道:“嘘!别出声!” 柳随风被她温柔小手按在嘴上,不免心中一动,当下不再言语,不多时,便听得脚下屋中,却隐隐传出了些许人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新卷伊始。例行求推荐c求评论c求订阅c求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回 侠女少男闯天关 书接上回,且说柳随风c赵馨月二人上了房顶,隐隐听得脚下屋中似有人声,那声音虽轻,但柳随风内力高强,耳目之聪早异于常人,明明白白听得一人说道:“我不依。” 虽只三个字,但听在柳随风的耳中,却是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声音他曾听过——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雪氏故居密道中绑架他的悦意。 正自惊疑不定,却听得那悦意又道:“你巴巴儿的把那孩子弄到我这里来,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心里还不清楚么?我不管,我就是不依。” 柳随风不禁心想:“她所说的小孩,难道是指我?却不知她在和谁说话?会不会便是那沽名钓誉的‘江南大侠’忆华庭?” 正自想着,果然又听见忆华庭的声音:“我的王后娘娘,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悦意“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不明白了?你所以抓了那个柳随风,便是想他来要挟那个雪伊伊嫁你,对不对?” 柳随风听到这里,不禁暗想:“原来抓我的人竟是这一对狗男女!却不知他们为何要对我下手?” 只听忆华庭苦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这” 悦意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那个寡妇柔媚狐骚,却又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你心痒难禁,对她余情未了,原也是常事,别忘了当初她可是差一点就做了你的妻子。” 忆华庭苦笑道:“那都是为了水龙吟,才用的权限之计,你怎么到现在还忘不了。” 悦意冷哼道:“你忘得了,我可忘不了。” 忆华庭忙道:“我都已经有了你了,怎还会想着别人?那个什么雪伊伊,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当真给娘娘提鞋也不配。” 柳随风见他二人如此编派自己的母亲,又说她“柔媚狐骚”,心下恚怒,正欲发作,忽觉手心里痒痒的,低头一看,原来却是赵馨月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他的手掌,正拿着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在自己掌心中乱搔乱划,不知她搞什么花样,一呆之下,却随即发现她是在写字,明明白白写的是:“别乱动!” 柳随风当即醒悟,想到自己二人是在偷听,若是被底下的恶人发现了行藏,怕是没好果子吃。他自从上回被悦意在密道中一招擒拿,对这个女人可谓心有余悸,当即安分了下来。 却听悦意腻声道:“嘴上说的好听。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当初你还不是对我说尽了甜言蜜语,如今又怎样?那个雪伊伊再怎么不好,也是你费尽了心机也没得到手的,你敢说你当真不动心?” 话音刚落,却只听啪地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跟着只听忆华庭道:“娘娘这话可冤死我了。我若有这心,便跟这碗一样。” 悦意轻嗔道:“你便是诅咒发誓也没用,事实摆在眼前,否则水龙吟你都已经到手了,还去抓她儿子做甚?” 忆华庭道:“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抓来柳随风,却是一举多得,更是为了大汗的大事,娘娘怎地就是不信?” 悦意道:“我知道。你说那柳随风是虚素秋的徒弟,你将他绑了来,又在现场留下映月宫的兵器,将此事嫁祸映月宫,虚素秋位即冥狱大祭司,心疼爱徒之下,自然尽起狱众去找映月宫算账。而那映月宫分属武林正道,十大门派又素来同气连枝,如此必可引发中原武林剧斗。只是” 忆华庭问道:“只是什么?” 悦意道:“只是柳随风却是被你抓来的,人到底不在映月宫里,这件事一查便知,你想引发他们内斗,只怕不易。” 忆华庭哈哈大笑,似是胸有成竹,乃道:“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计,定能引发中原武林一场大战。” 悦意冷笑道:“上次冥狱围攻少林,你也说必定引发中原武林震荡,结果怎样?” 忆华庭道:“这一次不同,咱们大汗已和东瀛大名细川氏结盟,这件事自然不劳我们操心,他们必定会将后续的事情办好,你只管放心瞧着便是。” 悦意道:“我自然知道大汗和东瀛细川氏结盟之事,据说东瀛那边还派来了一位密使来协助于你,只是这位密使的身份极其神秘,从来无人知晓。不过东瀛之人,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靠不靠的住却是谁也不知道。” 忆华庭道:“这位密使说是神秘,其实他早已来到了中原。至于他的身份嘛嘿嘿,说穿了其实也不值一提,只是眼下不便就说。不过他办事向来不差,深得大内大名的信任,我和他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信得过他。” 柳随风不由得心下好奇,暗想:“却不知他们所说的密使究竟是何人?” 却听悦意道:“好,这便算你说的过去。但你说的一举多得,这才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忆华庭道:“其二:将他抓来,其实也是为了凤凰琴。” 悦意奇道:“你莫唬我。你说抓人是为了大汗南下中原的大事,这我还信你几分,又说什么为了凤凰琴?他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怎么又和凤凰琴扯上关系了?再说,咱们已经得到了凤雪鸣和水龙吟,只差一件玄武擂了,这渔阳鞞鼓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柳随风暗暗点头,心想:“这话说的是了,玄武擂我压根听都没听过,为何竟和我扯上关系?” 却听忆华庭道:“说到凤雪鸣和水龙吟,我把它们交给了你,可曾收好?” 悦意笑道:“‘江南大侠’交代的事,小女子哪敢不尽心?你放心好了,你那两件宝贝我都好端端地给你收着呢,就放在书房里。” 忆华庭失声道:“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书房里?万一万一这可不能开玩笑!要知道,最近冥狱中人已经盯上我了,他们对这两件东西可是志在必得。虽然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是隐隐之中,我已经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近来一直在盯着我。” 赵馨月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冷笑,暗想:“你也知道已经被我盯上了么?倒是机紧得很,只是眼下我就在你的头顶上,却不知你这‘江南大侠’知不知道?” 只听悦意道:“亏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见过些世面的人,岂不闻‘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把这两件乐器就这么放在那里,便是他们当真找来,只怕也是灯下黑,反而视若不见。何况,那里我早已布下了极巧妙的机关,寻常人只怕根本没办法破解。行了,你就别担心了,还是给我好好说说,这凤凰琴之事和那柳随风又有何关系?你可仔细了,若是说得不好,编得不圆,瞧我以后还睬你不睬。” 忆华庭道:“那天咱们都看见了,无名那厮已将一生功力都传了此人,是也不是?” 悦意道:“不错。” 忆华庭道:“世人都知道,欲求凤凰琴,需先得青竹碧萧凤雪鸣c玉石琵琶水龙吟和渔阳鞞鼓玄武擂。可是却少有人知:要想从这三件乐器之中找到凤凰琴真正的藏宝所在,却必须能奏鸣它们。” 悦意道:“不过就是三件乐器罢了,奏响又有何难?” 忆华庭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三件乐器和普通的乐器不同,想要演奏,不但要有高超的琴箫技艺,还需具备极深厚的功力,否则的话,根本就吹不响,弹不鸣。” 悦意讶然道:“竟有此事?” 忆华庭点头叹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当今世上,能有此等功力之人,除了少林寺悟须大师,冥狱狱主莫汐颜,武当前掌教天机道长,便只有白云山庄的无名了。” 悦意恍然道:“原来如此。少林方丈c冥狱狱主二人,自是没办法对付,天机道长中了虚素秋的暗算,全身功力尽失,也不可取。唯有这无名,临死前将功力传给了这个懵懂少年,偏生他又半点武功不会,所以你才要将他抓来,好从他的身上汲取功力,引为己用?” 柳随风听到这里,这才明白他们将自己抓来的真正用意,暗道:“看来外公仙逝之时,他们定然是在一旁窥视了。”想到这些时日,自己跟着师父习武,全被他们瞧在眼中,却始终不现身,直到师父受了伤,自己落了单,这才动手抓人。用心之恶毒,手段之坚忍,不禁不寒而栗。 却听忆华庭道:“我将那少年托付你囚禁于此,便是为了这般。这些天我四处寻觅,总算给我找到了一门可以吸取他人内力的奇功——《北冥神功》。” 悦意“啊”地失声惊呼道:“北冥神功?” 忆华庭道:“正是。这创自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分为‘北冥神功’与‘化功大法’两路。从大理段氏及星宿派分别传落,此后曾有一星宿派的武林奇人,机缘巧合之下,习得大理段氏遗留下来的‘北冥神功’将之合而为一,称为‘吸星大法’,那主要还是继承了‘化功大法’一路。而我这‘北冥神功’,却是源自北宋年间‘逍遥派’的嫡传。我既已得此功,只要闭关旬月,习得了这吸人内力之法,便可将那柳随风周身功力尽数化为己用。” 悦意问道:“你是怎生得到的?” 忆华庭叹道:“此间过程,不说也罢。总之你现在肯相信我的话,给那孩子饭食了吧?” 悦意轻“哼”了一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也不过就是饿了他三天,瞧你紧张的那样儿” 忆华庭笑道:“饿三天不打紧,若是饿死了,我便是学成了这等无上奇功,却也没处吸取内力了。” 悦意也似是转嗔为喜,道:“若是真的便罢,回头我便派人给他送些吃食,若是假的呢,哼。瞧我饶不饶你。” 忆华庭笑道:“我怎敢欺瞒王后娘娘,不信你看看我的心。” 悦意“扑哧”一笑,懒洋洋地说道:“哦?那你倒是掏出来我看看呀。” 忆华庭淫笑道:“这个嘛掏是掏不出来的,不过娘娘想看还不容易?咱们进屋去,我让娘娘好好地看个清楚”后头的声音便渐渐地了下去,跟着房子一阵窸窣有声,又隐隐传出来些许轻喘微吟。 柳随风他纪尚幼,自小从未听雪伊伊说起过男女之事,哪里懂得那许多?不禁暗想:“怎么好好看个清楚?”正要凑近点再听,却忽地瞥见赵馨月脸色红红地,跟着又将他一把拉起,两人翩然下屋,到得一处没人所在,柳随风轻声问道:“你拉我做什么?咱们还没听完呢。” 赵馨月扭过头来,古古怪怪地盯着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拉着他又走。 柳随风跟着走了几步,又道:“他们的奸谋,咱们可还没听全呢。” 赵馨月脸色更红,“呸”地啐了他一口,低声道:“你也不是好人。” 柳随风一呆,奇道:“我怎么不是好人了?” 赵馨月奇窘,一手揪了他脸颊,一边窘道:“你还说你还说这话也是正经人说得的?哎哟,死鬼。”原来却是她使力过甚,柳随风内力既强,周身真气护体,登时将她的手震开。 柳随风挠了挠头,道:“可我真的是不知道嘛。”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油嘴滑舌的,我现在可要走了。”说着转身又走。 柳随风忙问:“你要去哪里?” 赵馨月道:“去书房。” 柳随风“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你你是要去找凤雪鸣和水龙吟?你你也是冥狱中人?” 赵馨月双手别在背后,一脸傲然地说道:“是了。你姐姐我就是冥狱中大名鼎鼎的‘残月’赵馨月。怎么样,你怕不怕?” 柳随风见她摇头晃脑地模样,不禁“扑哧”一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刚刚没听到么?我的师父就是冥狱的大祭司虚素秋。” 赵馨月浑身一震,低声惊呼道:“原来原来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柳随风?啊,是了。我是在井底黑牢中救的你果然!我早该想到的。”随即微微一笑,道:“这么算来咱们还是半个同门呢,看来你声这姐姐呀——叫得还真不算冤。”说着又径自要走。 柳随风看着赵馨月那张清丽白腻的脸庞,樱桃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月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眸之中,宛然便是两点明星,鼻中闻到她身上发出的香气,不由得心中一荡。他虽于男女之事全然不懂,但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就算再傻,身当此情此景,对一个美丽的少女自然而然会起倾慕之心。见赵馨月转身欲走,忙道:“你去书房,我也和你一起去。” 赵馨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嘴微撅,道:“哼,虽说你是大祭司的弟子,但你师父的本事,你还没学到一成,有什么能耐?能和我一起去书房探险?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说了,书房里可有很厉害的机关呢。” 柳随风本还有些犹豫害怕,但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胸口热血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脱口就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些机关消息罢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不了我和你死在一起便是!” 赵馨月自幼长于冥狱之中,见多了冥狱的女弟子们向虚素秋大献殷勤的模样,可不像柳随风那般全然不解男女情事,听到他说:“我和你死在一起”,只觉得这话太过亲热,明明便是儿女之间的情话,偏生这“死鬼”还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由得脸上微热,耳根子似都有些红了。但不知怎地,心下却并不如何讨厌,反倒暗暗有些窃喜。偷偷瞥了柳随风一眼,低声道:“怎么,你当真愿意为我死么?” 柳随风道:“那是当然!我虽然武功不济,但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好歹也能为姐姐挡上一挡。” 赵馨月道:“那些机关说不定很厉害的,你不怕?” 柳随风此刻豪情上涌,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声道:“便是为你万箭穿心,我也不怕!”这一下气贯丹田,内力自然而生,顿时震得附近的树叶都有些微颤。 赵馨月听他说得诚挚,自入冥狱以来,外公“鬼医”公孙锦整日只知道炼毒制药,狱主莫汐颜更是动不动就对自己非打即骂,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好过,不禁心中颇为感动。但见他这般大声,又不免吓了一大跳,忙伸手握他的嘴,道:“好了好了,姐姐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么大声干嘛?还生怕引不来人么?” 柳随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好险好险,幸好没引来悦意那个坏女人。”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你小点声儿,跟我来,咱们走罢。”说着,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拉起柳随风,两人又潜入了黑夜之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1467年─1477年,应仁元年—文明9年,日本室町时代的8代将军足利义政在任期间,日本爆发了一次著名内乱,史称应仁之乱。乱后足利将军幕府地位一落千丈,到嘉靖年间已经成为幌子,势力最大的是两个“战国”大名:大内氏c细川氏。嘉靖二年双方皆垂诞于对明贸易所获的巨利,他们最终达成妥协:大内氏每次贡二船,细川氏每次贡一船。双方所携勘合也不同,大内氏持正德勘合,细川氏持到了后期才持有弘治勘合,两家明争暗斗,此后明神宗万历年间的倭寇之祸,便由此引发。(以上为史实) 本书以细川氏和北元结盟,系小说家言,不可尽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回 百年修得共枕眠 书接上回,且说赵馨月c柳随风二人遁入夜色,不多时,便摸到了庄园的书房之中。 二人一跃而入,但见:精精巧巧一间房,一边设着一张睡榻,上面高高地叠着被褥。墙上当中挂着大幅字画,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雨过琴声润;风一翰墨香’。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当前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法帖c宝砚c笔筒c古籍琳琅满目,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茶杯。 赵馨月道:“咱们四下里找找看,那凤雪鸣和水龙吟定然藏在这里。” 柳随风道:“嗯!姐姐小心机关。” 赵馨月道:“我自理会得。”说着,便在房中翻找起来。 二人翻箱倒柜地翻了许久,却总不见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想来凤雪鸣c水龙吟这等要紧之物,也没那么容易找着,因此倒也不觉灰心,只是慢慢地搜寻。 正没个了处。赵馨月眼尖,忽地瞥见左首一侧的椅子之上,摆着一个枕头,不由得心下微奇,暗道:“椅子之上放着靠枕之类的物事,倒是正常,只这枕头四四方方,明显便是床上用品,怎会放在这里?”旋即想道:“难道难道这便是机关消息的窍门所在?”心念甫动,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柳随风正在四处翻看,却蓦地瞥见赵馨月似乎发现了什么,大步上前,心下奇怪,也跟过来一看,只见赵馨月直奔着那椅子上的枕头而去,虽是不解,但仍道:“赵姐姐,可小心着些。这机关” 话未说话,赵馨月已是将那枕头拿起。 也便只这么一拿,忽地地上某处传来“咔嗒”一声,赵馨月暗道:“不好!”忙不迭地想要退开,却已然来不及了,只见自己身处的方砖四周,蓦地竟冲天而起十余支长矛,在柳随风的惊呼声中,如利剑一般向她直刺而来。 这一下虽是变起仓促,赵馨月措手不及,但她也不慌乱,连忙施展“魅舞”身法,左闪右避,竟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了长矛攒刺。那柳随风刚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却不料这长矛之阵只是一个开始,矛阵才过,跟着又是“咔嗒”c“咔嗒”连续两声,墙面四周竟射出无数的箭簇。 这箭簇来势又快又急,箭矢密密麻麻,直入铺天盖地一般,赵馨月身在矛阵中,行动已受限制,眼见得利箭攒刺而来,如何还能躲闪得了?正彷徨无计之时,却只听一人道:“赵姐姐别怕!我来救你!”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原来却是柳随风抢了上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双手乱抓乱挥。 赵馨月见他出手毫无章法,简直如街头泼皮无赖耍拳还要难看,不由得秀眉微蹙,暗想:“这般乱来,非得给射成刺猬不可!”想要开口斥退他,却是已然不及。 眼看着无数利箭向柳随风激射而来,登时便要将他射得千疮百孔,心下颇为不忍,却不料那些箭簇,无论来势多急,甫一沾到柳随风身上,却全都像是忽然被人扯住了一般,软绵绵地滑落了开去。不由得微微“咦”了一声,暗自诧异不已。 她可不知,此时的柳随风内力之强,已足可和天下四绝相提并论,此时又是情急出手,周身真气激荡之下,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防御圈。此时除非有高手将他的护体真气破去,否则单靠机弩之力,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箭阵一过,书房中便又恢复了寂静。赵馨月见柳随风仍是动也不动地护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感动,柔声问道:“你怎样?可曾受伤?” 柳随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赵姐姐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赵馨月道:“我倒没什么。看不出来,你这人武功这么高,却干嘛偏要装得一副什么也不会的样子?很好玩么?” 柳随风忙道:“我哪有装?我实实在在是半点武功不会啊。” 赵馨月道:“你不会武功,却又怎知运气的法门,将无名传给你的内力运行周身,形成真气屏障的?” 柳随风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只是想着,就算自己拼了命不要,也要护得姐姐周全。结果就这么冲上来了,至于这护体真气是怎么回事,我可半点不知道。” 赵馨月见他这般维护自己,心下颇为感动,只嘴上却说:“连利箭都伤你不得,这不是传说中的刀枪不入了么?” 柳随风被她说的颇不好意思,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赵馨月正要再说,却忽地脸色一变,低声急道:“不好,有人来了。” 柳随风内力本强,耳目之聪比赵馨月要灵敏得多,但他被赵馨月夸了两句,心神已分,是以反没觉出异常来。如今听她一说,这才发现远处的确传来了一阵脚步细碎之声,赫然便是向着书房来的,隐隐还传来一句:“定是在这里,你们前前后后都堵住了,莫要让他逃了去。”却是悦意的声音。 柳随风心下一寒,他对这悦意可说是甚为害怕,心中直想:“糟糕,糟糕!”却是不知怎么办才好,赫地又听得有人应道:“娘娘放心,咱们早已把庄园全都围定了,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柳随风一听,这一下连跑都没地跑了,不由得更加惶急,口中只道:“这是那悦意找上门来啦!这这可如何是好?她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跑了?” 赵馨月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团团直转,不由嗔道:“这都不懂,真是大傻瓜!定是她派人去给你送饭,却发现你不见啦。” 柳随风又问:“刚刚我们在庄园里跑了半天,一个庄丁没见着,眼下怎地突然冒出这许多?” 赵馨月道:“你笨死了,刚刚都是我在带路,因要救你脱险,自然是绕开那些巡弋的庄丁了啊。” 柳随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馨月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真是你没听见刚才忆华庭说的么?这书房中藏着凤雪鸣和水龙吟,他们对这两件东西宝贝得紧,肯定要来看一看的。” 柳随风道:“那眼下可如何是好?” 赵馨月道:“你慌什么?她虽是找来了,不过也未必就马上找到书房来。咱们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 柳随风“啊”了一声,脱口道:“收拾?你是说,咱们不出去找地方躲啦?这这” 赵馨月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傻,将来可如何是好?你也不想想,刚刚悦意说过什么话来着?” 柳随风想了想,茫然问道:“她说什么了?” 赵馨月道:“她刚刚说,‘灯下黑’c‘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没听见么?” 柳随风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们只管躲在这里,但是正因为这里太过明显,她未必就能知道我们在这?” 赵馨月点头道:“不错。无论如何,姑且一试了。”说着便动手将矛阵,箭簇拾起收好。见柳随风仍呆呆地站在一旁,忙道:“大傻瓜!还不来帮忙。” 柳随风踌躇道:“可是赵姐姐,我想了想,仍是觉得有些不妥。你想啊,这地方存放着凤雪鸣和水龙吟,这般紧要,她又怎么会漏过?” 赵馨月道:“我不敢说一定不来,只不过眼下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又能往哪里去?你可仔细了,人家是来捉你的,一会被抓了关回黑牢,可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柳随风听了,登时想起了在黑牢中吃老鼠的苦日子,当下不敢言语,连忙帮着把地上的杂物书籍等都一一收起来。 堪堪将最后一件东西放好,只听得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就是哪里都不去,直冲着书房来的。当下眼见得外头之人要推门而入,只要这门一开,赵c柳二人还没来得及寻找藏身之处,仓促之下,又该往哪里去躲?势必被人发觉。这一下无计可施,便连赵馨月都不禁惶急起来,一瞥之间,只见书房一侧放着一张睡榻,想是平日悦意看书春困歇息之处,当下不及细想,给柳随风打了个手势,命他钻入被中。旋即自己一跃而上,叠在他身上,同时抢过被子盖在身上。 二人刚一躺好,房门便被打了开,借着被褥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果然便是那悦意走了进来,正在房中四下打量,虽不见有何异状。却犹自仍不放心,左左右右地看着。有时眼光掠过睡榻,赵c柳二人都是心头突突乱跳。好在她似乎并未起疑,目光只在被褥上停留了片刻,便即转开。只是却仍在房中徘徊不去。 她不走,二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又如何敢稍动?只是这般叠在一起,为了防止把被褥叠得太高,徒惹人怀疑,只得紧紧贴在一起,这一下身体相接,呼吸相闻。柳随风只觉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黏在自己身上,鼻子中闻得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他虽不解风情,但毕竟情窦已开,不觉心中大动。蓦地又觉得鼻子里痒痒的,原来却是赵馨月的几根秀发钻入了鼻中,忍不住就要打喷嚏。 那赵馨月早已惊觉,忙伸手捏了他的嘴,以目示意他不可乱动。那柳随风自然也知眼下关键时刻,大敌就在身边,一个不慎,就是杀身之祸,忙强自忍了下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柳随风动也不敢稍动,却渐渐觉得怀中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热,正不解间,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某处,也好像渐渐地有点儿不大正常起来。 赵馨月与他肌肤相接,早已是羞不可抑,如痴如迷,一颗心便也如青烟一般在空中飘荡不定。闻到他身上男子的气息,更是心烦意乱,蓦地忽觉得身下似有一物硬邦邦地顶着自己的大腿,微微用手一捏。热热地甚是烫人。不觉有些奇怪,她虽已解风情,但到底还是处子之身,于这般羞物懵懵懂懂,心下只暗想:“他身上藏了什么暗器?” 这样想着,又用手用力一拗。忽地瞥见柳随风满脸怪异,似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又似是享受得不得了,不觉又想:“遭了,难道他受伤中了暗器?我这一下,岂不是把暗器又插得更深了?”当下不敢再动。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只听悦意道:“不在这里!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说着只听得脚步之声杂沓,过了一会渐渐远去。二人这才放下心来。起身下榻。赵馨月无意之中一瞥,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究竟是何物,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忙不迭的松手丢开,已是满脸通红。 只听柳随风道:“赵姐姐,他们好像走远了。”说了一声,见赵馨月没什么反应,又叫了一声:“赵姐姐?”仍是不闻答应,不由得微感奇怪,回过头来,只见赵馨月低低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身子却在轻微地发颤,忙问道:“姐姐,可是刚刚的机关?你受伤了?” 赵馨月微微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没事。” 柳随风这才稍稍放心,道:“没事就好。姐姐,这里机关重重,你说那凤雪鸣和水龙吟会被她藏在哪里?” 赵馨月定了回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再找找看,不过可千万小心机关。” 柳随风点头应道:“好。”二人又在书房里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几乎没把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所见的无非是些书籍字画等物,却是半点收获也无。 那赵馨月站在书桌前,眼见得别无所获,不由得心下颇为烦闷,一着恼,挥手便把桌上摆的书全都撂到了地下。但也便只这么一撂,却蓦地瞥见书桌台的一角摆着的那个茶杯,似乎别有不同,忙招手叫了柳随风过来,道:“你来看看。” 柳随风看了半天,不解问道:“这不就是个茶杯么?有什么好看?”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道:“真是个大傻瓜,你好好看看。这个杯子,放在桌子的最边角,岂不是一碰就掉?” 柳随风点头道:“这倒是,可这又如何?” 赵馨月道:“平常人看书写字,喝茶时总是把茶杯放在手边,哪有放这么远的?不但拿起来颇为费事,添茶倒水也甚是不便。” 柳随风恍然道:“不错,不错!赵姐姐你好厉害。” 赵馨月道:“刚刚我看了这桌子好几次,只是因桌上堆满了书籍,一时没瞧出来,刚刚不小心把书全都撂到了地上,这便显出这茶杯的与众不同了。我觉得,机关一定在这里!”说着,一手按住茶杯,拔了拔,却纹丝不动,又用力一旋。只听“哐当”一声,地板之上登时裂开了一个大洞。二人身下一空,骨碌碌地就此滚了进去,跟着只听“砰”地一声,盖板合了起来。未知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回 幽困密室定终身 书接上回,且说赵c柳二人跌落陷阱,直滚了好一阵子,才又落着了地面。赵馨月忙一跃而起,四下一看,这才发现所处竟是一间石室之中,四周墙壁,严丝合缝,绝无半道缝隙。 石室里面堆满了刀剑弓弩等各式各样的兵器,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器。金铁之气,砭骨生寒,看得柳随风眼花缭乱,非但没有瞧见过,简直连想都想象不到。便是赵馨月也连连咋舌,道:“我原以为咱们冥狱的兵器坊所藏兵器已经是天下最多的了,但我看这里的兵器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随风问道:“赵姐姐,你说悦意在这庄园密道之中藏着这许多兵器,究竟做什么用?” 赵馨月想了想,道:“他们成日里只想帮着俺答汗南下入侵中原,只怕这些兵器都是为了将来北元南下之时准备的,亦或是他们已经纠集了一批江湖败类,组建了叛军,准备等将来俺答汗举兵之时里应外合,这些武器便是为了武装叛军而备。” 柳随风道:“想不到他们竟如此之坏。赵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传到官府,好让朝廷有所准备?” “你理他那么多做什么?”赵馨月说道:“你是汉人,自然说她坏。可那悦意是北元皇后,从她的角度来说,却又是北元大大的功臣。这些是是非非,谁能说的清楚对错?无论是朱家人做天子,还是俺答汗做皇帝,又关我们冥狱什么事了?咦?不对不对大大地不对!” 柳随风忙问:“什么不对?” 赵馨月道:“你不觉得蹊跷吗?这里堆放了这么多的兵器,又是暗藏密道之中,刚刚悦意在书房里遍寻我们不到,为何就此退走?却不进这密道来看看?” 柳随风被她这么一问,顿时也觉得事情大有可疑,不觉背后冷汗直冒,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地只听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跟着一股烈风压将下来,抬头一望,只吓得魂飞天外,但见上头一块小山般的巨岩顺着他们下落的甬道直滚落了下来。 赵馨月叫道:“小心!”忙反手一把抱住柳随风腰间,将他硬生生地向后扯了几步,只听得呯的一声巨响,泥沙细石,落得满头满脸。 柳随风这才反应了过来,刚刚若不是赵馨月拖着自己,只怕此刻自己早已被巨石压成了一堆肉酱,想到适才的惊险,不由得冷汗直冒,口中道:“赵赵姐姐,这这” 一语未了,却见赵馨月早已闪身冲到了洞口边,急道:“别这啊那啊的了,快过来帮忙,石头把出口全堵上啦。” 柳随风定了定神,见赵馨月娇娇小小的身躯正在那里奋力推着巨石,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帮忙,吸口真气,双手挺着巨石一摇,却是半动不动,看来这巨石甚重,当真便有九牛二虎之力,只怕也拉曳不开。他虽身俱无名五十年的内力,但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这等小丘般巨石,如何挪动得它半尺一寸? 正没奈何处,却听的巨石后传来忆华庭得意至极的大笑声,跟着一个嗲声嗲气地女子声音说道:“两个贼小子,以为躲在书房的被褥里,我便找不着你们了么?想得太天真了吧?”原来却是悦意。 赵馨月气道:“你既找着我们,为何当时不揭露出来?这事后诸葛亮,谁又不会做了?” 忆华庭道:“你这小妮子,当时在少林寺和无极真人决战的时候,我便瞧见啦,你周身是毒,咱们可不敢近身招惹,还是这么对付你为妙。” 赵馨月道:“哼!亏你还是什么堂堂‘江南大侠’!竟使这种毒计害人,羞也不羞?你以为这块石头就能困得住我们吗?” 悦意道:“这块大石头呢?便是我特地为你们选的礼物。刚刚我故意说:‘不在这里!我们再去别处看看。’便是要你们放松警惕,顺道去准备这块大石头了。如何?这个礼物可还满意?” 柳随风道:“你等着,我这就把‘礼物’还给你!”说着又使力去推,只是那石头却仍是像生了根一般,不为所动。 忆华庭笑道:“我知道你这小子,身俱无上内功,可你力气再大,推得开这大石么?” 赵馨月早已歇手呆在一旁,只见柳随风仍在不住地使力和那块巨石较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别白费力气啦。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这里还有别的出路。” 却听悦意道:“你们只管慢慢找吧。不怕告诉你:这个庄园虽不是我建的,但这密道我却早已发现了,前前后后进了不下十次,里面就只有这么一个石室,再没别的出路了。” 柳随风道:“你把我们困在这里,你这满屋子造反用的兵器,可也就陪着我们一起埋葬了!” 忆华庭道:“埋葬?不不,这你可说错了,我还没吸你的内力,又怎舍得你死呢?不过这下头除了兵器,却没有半点水,更没半点食物。咱先好好的饿你几天,等你和那个满身是毒的女娃子饿得头晕眼花,再没半点力气的时候,再把你们提出来。到时候既不怕那臭丫头的毒物,又能安安稳稳地吸你内力,何乐而不为?” 柳随风怒道:“你!你休想!我我便是拿这些兵器自戕在这里!也绝不容你得逞!” 忆华庭哈哈大笑,道:“年轻人,话别说的太早。等你一会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人哪,面临绝境之时,谁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说不定到时候你见那臭丫头白白嫩嫩,想一口吃了她,亦或觉着自己死到临头,却还是童身,没有真正尝过人生的乐趣,说不定就会想尝尝男欢女爱是何滋味,也未可知?” 柳随风见他如此寡廉鲜耻,竟公然将这等事情挂在嘴边,不由得又羞又气,直叫道:“你你休想!我我”话未说完,只听忆华庭和悦意的大笑声已渐渐地远去了。 赵馨月道:“这下咱们真的被困在这里啦。” 柳随风道:“不,不会的!我一定有办法推开这块石头的。”一面说着,一面又用力去推。 却听赵馨月叹道:“别试啦。他们既然选了这块石头来堵我们,必定已经料定了咱们推不开的。” 柳随风想了想,问道:“可是他们不是说要等我们饿的半死不活的时候把我们提出去吗?这里就这一个出入口,我们推不开,他们又怎生进来?” 赵馨月道:“你可真傻,我们这里除了铁质的兵器,什么也没有。可是他们在外面,却可以找着火药,将这里炸开啊。” 柳随风听了,不由得呆立当地,半晌做声不得。过了好一会子,这才颓然坐下。二人困在石室之中。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柳随风刚刚使力猛推巨石,此时渐渐觉得体倦神困,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梦之中,似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头发,又似是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哭泣。不免心中暗想:“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哭得如此悲悲戚戚,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话说不出的大心事。”又听了良久良久,忽又发觉怎地这声音如此熟悉,好像便是赵馨月?想到这里,便即惊醒,忙爬起身来,果见得赵馨月在一边嘤嘤哭泣,忙问道:“赵姐姐,你怎么哭啦?” 赵馨月泪眼盈盈的回过头来,说道:“刚刚我做了个梦,吓人得很,你你你对我辣么凶!”说到这里,眼泪又似珍珠断线般流将下来。 柳随风奇道:“我对你很凶么?” 赵馨月道:“是啊,我梦见你你真的把我吃啦。” 柳随风一怔,伸拳在自己胸口重重捶了两下,道:“该死,该死!我竟然吓到姐姐了。” 赵馨月破涕为笑,说道:“那是我自己做梦,原怪不得你。” 柳随风见她白玉般的脸颊上兀自留着几滴泪水,但笑魇生春,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不由得痴痴的看得呆了。 赵馨月被他热辣辣地目光这么一瞧,面色微红,身子微颤,那几颗泪水便滚了下来,说道:“我小的时候,常听外公和我说:‘人会做梦,那便是不知哪一路神仙要和你说话,或是对将来的预示,亦或给你的提点,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常人常常不明所以,许多本来可以避免的祸事都逃不得。’所以我想,梦境常常是很准的,只怕到了那时候,你真的会把我吃了。” 柳随风连连摇头,道:“不,不!绝不会的,我又怎舍得伤你?唉,别说我决不会伤你一根头发,就是你饿极了要吃我,我我也给你吃就是。” 赵馨月奇道:“你为什么让我吃你?” 柳随风伸手搔了搔头,傻笑道:“因为因为你是我姐姐嘛不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总该顺着你些,听你的话。我这么没用,你真要吃我,那你还能多活几天,说不定出去了还能为我报仇,我倘若不让你吃,非但咱们俩都得死,更要紧的是你必定就不欢喜了,那还是让你吃了的好。” 赵馨月怔怔的听着,只觉他这几句话虽是颠三倒四,出于肺腑,诚挚无比,不由得心中感激,眼眶儿又是红了,低声问道:“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柳随风道:“只要你快活,我就说不出的喜欢。好姐姐,我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说这几句话时,只是心中这么想,嘴里就说了出来。 赵馨月年纪长他几岁,这些年一直为狱主办事,常在江湖上行走,于人情世故却不知比他多懂了多少,一听之下,就知柳随风是在表情达意,要和自己终身厮守,结成眷属,虽说的粗鄙不堪,浑不像书上说的斯文典雅,但偏偏这般简语陋言,却更是让人脸热心跳,不禁暗想道:“他浑不解男女情事,这话定然是发自真心,却又胜过那甜言蜜语不知千倍万倍。”想到深处,不禁满脸含羞,连头颈中也红了,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如此良久良久,两人谁也不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子,才听的赵馨月轻声道:“我知你心里是真对我好,何况那也正巧,在那书房里,咱们咱们躺在一处都都那样了,我我宁可死了,也不会去跟另一个人。”说到‘咱们躺在一处’这几句时,已是声若蚊鸣,几不可闻。 柳随风不解情事,自不明白她这番话已是天长地久的盟誓,但也听的出她对自己甚是不错,不由得心花怒放,只觉得这石室之中简直比天上的仙境还让人快活。心中直想:“若是当真出不去了,能就这样和赵姐姐在这里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心念一起,脱口就道:“姐姐,姐姐我我好快活。” 赵馨月轻嗔道:“你你怎么还叫我姐姐?” 柳随风一怔道:“不是你一直要我叫你姐姐的么?” 赵馨月道:“我我现在不爱听了。你别叫姐姐了罢。” 柳随风忙道:“是,是。”却又心想:“原来赵姐姐不喜欢人家叫她姐姐,但不叫姐姐,那又该叫什么?”遂道:“那我还是喊你赵姑娘吧。” 谁知他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赵馨月却是更气了,怒道:“又来喊‘姑娘’,你你怎么还是对我这般生分?难道你你”心中却想:“难道你刚刚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全是哄我的不成?”只是终究女儿家心性,这句话倒是羞于出口。 柳随风怎懂得这些女孩儿的心事?只挠了挠头,道:“那你教教我,我怎么叫你才好?” 赵馨月心想:“你叫我‘姐姐’,那便是长幼之分,咱们的姻缘如何能谐?如今你我既已盟誓,便该叫我‘月月’才是,那我就叫你一声‘风弟’。只是这话你又让我如何自己来说?我若说了,将来哪里还有脸见人?”只好道:“那你就叫我馨月好了。” 柳随风道:“是,是。你喜欢我叫馨月,那我就叫你馨月便是。” 赵馨月笑道:“那我叫你大傻瓜,你生不生气?” 柳随风笑道:“大傻瓜?很贴切啊,我本就不甚聪明,师父教我‘学打人,便需先学挨打’教得自己身受重伤,我还没瞧明白,唉” 赵馨月心中一奇,问道:“什么‘学打人,便需先学挨打’?” 柳随风叹了口气,便把被抓之前,在荒山之中,虚素秋被沈轻舞一顿胖揍之事说了。赵馨月一听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是大傻瓜,你师父那是打肿脸充胖子,你知不知道?” 柳随风奇道:“打肿脸冲胖子?却是为何?” 赵馨月拍手笑道:“你是他徒弟嘛,他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自然丢脸至极,虽说是被你那位‘好师兄’打的,他不敢还手,不过这个师道的尊严c脸面他还是要的。” 柳随风听她说了,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哭笑不得,道:“是了,原来是这样。师父也真是唉,馨月你可真聪明,不像我这么笨。” 赵馨月“扑哧”一笑,道:“所以说你是大傻瓜嘛。” 柳随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真笨。” 赵馨月道:“看来我真是厉害,一夹就中。这大傻瓜还当真适合你。” 柳随风道:“你爱这么叫,那就这么叫。只要你喜欢,叫我什么都成。” 赵馨月心中一甜,娇声叫道:“大傻瓜。” 柳随风“嗯”地应了一声,也叫道:“馨月。” 赵馨月也应了一声。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喜乐,不可言喻。 正自情浓之时,忽听得赵馨月微“咦”了一声,转头走了开去,柳随风正不解间,却见赵馨月似乎发现了什么,冲他招了招手,当下快步赶上,只见她伸出小手,在石室的一角摸了摸,也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只听“咔嗒”一声,那严丝合缝的墙壁竟然裂了开去,又现出了一道石门,不由得大吃一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回 制煞妖邪习神刀 书接上回,且说赵c柳二人发现石室之内别有洞天,不禁面面相觑,赵馨月道:“我进去看看。”正要前行,却被柳随风一把拉住,道:“小心里面设有什么厉害的陷阱。” 赵馨月道:“这里如此隐秘,说不定里面另有出路。” 柳随风道:“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我走前面。”说着,拿起火折子,挡在赵馨月的面前,当先走了进去。 赵馨月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心想:“他明明自己怕的要死,但却担心前头又有什么机关陷阱,所以才宁可走在前面。”想到他力气虽大,武功却是平平,却仍心想着保护自己,不禁颇为感动。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石门后的空间,却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心神略定,举目四顾,只见这地方空空荡荡的,但在空地的中央,却有一张很大很大的石椅,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塑成的,玉质圆润晶莹,连一丝杂色都看不到,上头还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东瀛武士刀。而在一旁的地下还倒着一具骷髅。骷髅身上衣服尚未烂尽,看得出是一男尸,只见那男子双手手抓着一柄晶光闪亮的短刀——肋差,插在他自己腹部。 柳随风上前拔了拔刀,纹丝不动,微一蹙眉,潜运真气,用力再一拔,却仍是如此,不免心中奇怪:“我身受外公数十年功力,竟然拔不出这刀?真是奇哉怪也。” 正不解间,却蓦地只听赵馨月失声惊呼:“啊,这个人是是自尽的!这个姿势这个姿势怎么这么奇怪咦?这里有封信。”说着,从骸骨中捡起一物,柳随风接过来一看,见封皮已霉烂不堪,那四个字也已腐蚀得笔划残缺,但依稀仍可辨得出笔迹。 赵馨月道:“咱们打开看看。” 柳随风点点头,依言拆开信封,抽出一幅素白的绢布来,只见绢布写道:“余一生大小37次合战c杀敌数212人c19次真剑比试c未尝一败,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何其快哉!可惜临到老来,却不慎为人暗算,看来此地已是我最终埋骨之所,嗟乎,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 赵馨月道:“原来此人就是冢原卜传。” 柳随风问道:“谁是冢原卜传?” 赵馨月道:“这个冢原卜传,又名冢原高干,被誉为剑圣,号称生涯无败,堪称东瀛最强剑士。其流派为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并同时被尊奉为新当流的开山祖师。其中最有名的是在川越城与梶原长门以真剑对决。” 柳随风茫然问道:“梶原长门又是谁?”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什么也不懂,我来告诉你好了:这梶原长门是东瀛野太刀的名人,他的佩刀,是一把刃长三尺八九寸的长刀。据传梶原长门用此兵刃不但能轻易砍下飞燕,最恐怖的是,在他比武前,总会指明攻击敌人的部位,并干净利落的砍下来。” 柳随风骇然道:“能说出自己要攻击的位置,让对手先行有所防范,却能从容进击,且向不失手,此人的武学造诣,当真非同小可。” 赵馨月道:“可不是么?可是当年他在川越城和冢原卜传决战,冢原卜传带着一把二尺九寸的剑前往对决地点。两人先是面对面坐定,后同时离开座位,身法之快一如鬼魅,相互交错的一瞬间,梶原长门中刀后倒下。原来,就在长门在长刀离卜传头顶还剩一尺左右的时候,卜传的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柳随风道:“此人以短刀攻敌,却反能后发先至,果然无愧于剑圣之称。却不知如此厉害的人物,却为何人暗算,竟然死在这里?” 赵馨月道:“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柳随风点点头,两人又接着往下看,只见下面写道:“可惜余一身通天彻地神功,不免与老夫枯骨同朽,亦憾事也。汝既能寻得此处,当属我二人有缘,随后附上我毕生武学精要,务须用心修习,假以时日,或是十载,或是八年当有所成,学成后可拔出余留此地之佩剑‘大典太光世’,出此石室,为余诛杀逆徒上泉信纲。则余于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 柳随风看到这里,这才明白石椅之上所插的,原来便是这冢原卜传的佩刀。不由暗想:“他能将佩刀插入石中,这份功力已是非同小可,且插入之后他人竟然拔不出来,当真无愧‘剑圣’之名了。” 赵馨月“啊”了一声,道:“上泉信纲?怎么是他?” 柳随叹道:“馨月你知道的真多,这个人我连听都没听过,想不到你也认识。” 赵馨月道:“我也不认识,不过我听悟须大师提起过一桩武林秘史,里面曾经提到过这个人。” 柳随风奇道:“悟须大师?他他不是少林方丈么?怎么怎么”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他怎么会和我说什么武林辛秘,是不是?哼,听人说话,又不是非要正正经经地告诉我,偷听难道不行么?” 柳随风被赵馨月抢白了一句,忙住了口,不敢多说,只听赵馨月又道:“当日我冥狱围攻少林,双方约定三战决胜,我第一场赢了无极老道,可惜虚大祭司却输了第二阵,于是第三战便至关重要。” 柳随风道:“我虽然一直和娘隐居洛阳,但这件事我们也有所耳闻,据说最后一战,是由‘漫天花剑’沈轻舞和她的情郎陈玄生决战少室山?” 赵馨月道:“不错。但那陈玄生武功平平,为何悟须敢派他出阵这至关重要的一局,我们却是谁也不知道。狱主不大放心,便秘密委派我进少林寺打探虚实。后来我杀了个小沙弥,扮作他的样子,混在少林群僧之中,倒也没人瞧的出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上我才知道,原来那陈玄生根本就是虚账声势,不过却也因此得悟须看重,传了他降魔刀法。你知道什么是降魔刀法吗?” 柳随风摇了摇头,赵馨月又道:“悟须那贼秃说,这降魔刀法源自当年‘琴魔’白帝所创天魔刀法,但据悟行老和尚所说,却是根据上泉一脉的家传刀术所创。” 柳随风问:“悟行又是谁?” 赵馨月道:“悟行便是上泉信纲了啊。” 柳随风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么说,上泉信纲本来是冢原卜传的弟子,那他所说的家传刀术,其实就是源自冢原卜传所创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的东瀛剑术?” 赵馨月道:“一定就是这样!这冢原卜传既称他为‘逆徒’,想来定是他背叛师门,暗算前辈之人,只怕也是他了。只是缘何如此,他又为何改投少林?先不管了,咱们看下去再说,说不定这绢布后面会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说着,二人又继续看了下去。那绢布之后密密麻麻还写了好些字,倒是没再写原因。但赵馨月凑过来凝神定睛一看,只见第一行写的是:“剑乃凶器,集血腥而成,剑术则为杀人之术,握剑之人便如魔鬼。”后面又是一行小字,写的是:“居合斩要义”。不由得失声惊呼,道:“大傻瓜,原来前面所写的冢原卜传毕生武学精要便是这不传的秘籍——秘剑一之太刀的刀谱!大傻瓜,你好福气,还不赶紧坐下来学?” 柳随风摇头道:“这秘道中既无吃食,也无饮水,倘若走不出去,最多不过七八日,我和你便要饿死渴死。再高的武功学了也是无用。” 赵馨月跺脚道:“蠢材!蠢材!‘秘剑一之太刀’便是冢原卜传所创至高剑术,不但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剑术的最终秘传奥义,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东瀛最为梦幻的剑法,据说不但能一刀斩落飞行中蜜蜂的翅膀,也能挥刀将千斤的巨石斩断。你学了这门刀法,我们不就可以打开堵着出口的巨石,逃出生天了?” 柳随风道:“可我空有一身内力,什么武功招式都没学过,这等高明的武功,必定极为艰涩难懂,我这么笨,哪里学的会?馨月,要不还是你来学吧。” 赵馨月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一门‘秘剑一之太刀’还真是非你来练不可。” 柳随风奇道:“为何非我不可?” 赵馨月道:“这‘秘剑一之太刀’和其他的刀术招式花巧繁复不同,招式并不复杂,但为何简简单单的一斩一劈一刺,却让人防不胜防,闪无可闪?便是因为此刀法讲究的是以气御刀,极于气,方可极于速。因此往往一刀所致,便是爆发之力到了极致,速度之快也到了极致,教人挡无可挡,守不可守。因此修炼‘秘剑一之太刀’,必须身俱无上内功,内力越强者,不但学起来越快,且越能发挥出此刀法的无上威力。” 柳随风闻言暗想:“我和馨月被困于此,是否能脱困,可就仗着这门刀法了,说不得,只好姑且一试。”遂依言坐下,将绢布接了过来,照着布上所载心法,开始修习。 莫看这‘秘剑一之太刀’横斩竖劈,直刺斜削,招式虽然简单,但既是以气御刀,运劲的法门却是复杂巧妙无比,且需练功者已雄浑的内力与之相副。柳随风虽是自言“蠢笨”,其实却只是未涉江湖,不通事务而已,但说到练武,却是根骨奇佳,且他身俱无名五十年的功力,全身内力源源不绝。只练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觉周身百骸,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原先无法指挥如意的内劲真气,也渐渐可达收发随心凭意之地。 如此半日功夫,柳随风神刀已成,当即长身起立,对着冢原卜传拜了几拜,道:“晚辈不才,得蒙前辈传授神刀,” 赵馨月白了他一眼,道:“大傻瓜,他早都死得不能再死啦,你还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的。你要真有心感恩,还不如把他好好收敛了是正经。” 柳随风挠了挠头,道:“你说的倒也是。”两人搬过沙石,葬好了冢原卜传的遗骸,走到石椅之前。柳随风按着秘籍所载法门运功,当即轻轻巧巧地将刀拔了出来。又在一旁地上循着刀鞘合上,又来到先前那间石室,走到堵着门口的巨石之前,柳随风道:“馨月,你退开一些。” 赵馨月依言站到一边,只见柳随风收腹c运气c拔刀c挥斩,一气呵成。刀痕飞速地延展,这一斩竟有近五米的刀光!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一刀两断一般。那先前还堵着门口,人力无可挪移的巨石,竟然就此应声而开,裂成了两截,当中以现出一条可供人侧身而行的道路。 两人不由得大喜,连忙携手出屋,这一下得脱牢笼,宛如重生,不由得相视一笑,正觉惬意,却突然之间脸色大变:不知打从何时起始,前后左右竟团团围着九人,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们。 本来以赵馨月的机警,旁人别说欺近身来,即是远在百米之外,即已逃不出他耳目,只有适才甫得重见天日,心神激荡之下,不免有失觉察,不过既已被围,倒也镇定了下来,再一凝神间,只见围着自己的诸人竟无忆华庭和悦意在内,心中微觉奇怪,冷笑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也敢来拦我们么?” 当先一人道:“你们本事不小哇,竟然这么快就能打开巨石冲出来。” 赵馨月不去睬他,只道:“笑话,区区一块石头就想拦住本姑娘?去叫你们的悦意主子出来受死!” 那人道:“主母娘娘和忆大侠有事外出了,眼下不在庄园内,不过就凭你们两个,还不劳他们二位动手。在下一样能收拾得了你们。” 赵馨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龙傲天。” 赵馨月微微变色,心道:“这龙傲天倒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据说一手‘霸剑’纵横川陕,当年在黄河渡口,曾一剑击杀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陕南五鬼,倒不可小觑。”脸上却不动声色,反道:“原来是‘霸剑门’的龙傲天。啧啧,原来你也投效蒙古鞑子,这等事连我冥狱都不屑去做,怎么你们这些正道门派这么喜欢做汉奸么?” 龙傲天闻言,冷笑道:“别人或还能说说这汉奸二字,偏偏你这小妮子说不得。你莫要忘了,当日是谁在阳光镇中,助‘鬼医’公孙锦炼制毒尸,襄助我大汗南下中原的。” 赵馨月道:“我冥狱为何如此行事,又何必让你知晓太多?大家不过相互利用罢了,只可惜当日不曾建言忆华庭,让他安排你也来做做这毒尸,凑凑热闹,倒是有趣的很。” 龙傲天不禁勃然变色道:“你这臭丫头休逞口舌之利,不要命了么!” 赵馨月道:“你霸剑门虽是厉害,我又何必怕你?莫要忘了,你们的主子忆华庭还要留着我们性命呢。” 龙傲天冷笑道:“忆大侠只要留下姓柳的这小子性命,吸取内力就好。至于你嘛嘿嘿,你这丫头倒是生的细皮嫩肉的,死活才不在忆大侠的心上,待老子拿下了你,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快活快活。”说罢,几人一起嘻嘻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淫猥之意。 柳随风听得他们出言侮辱赵馨月,只气得全身发抖,他才不管什么“霸剑”不“霸剑”,当即一跃而起,浮空中挥刀疾斩!刀锋画出巨大的圆弧,竖斩而下,大典太光世匹练的刀光如影随形,瞬间距离龙傲天不过半尺。 龙傲天微“咦”了一声,似是没想到柳随风一刀竟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突兀,连忙抽身急退,虽是堪堪避过了一刀,但衣衫的前襟竟已被刀气所袭,划开了一道口子。当着八名手下,不由得大感面目无光,恼羞成怒之下,当即喝道:“臭小子!你找死!”抽出佩剑,挺剑便向柳随风面门直刺而来。 这一剑虽是平平直刺,但却宛如九天雷霆,剑甫出鞘,剑刃已发出嗤嗤声响,剑气已澎湃而至,便如大海涨潮,无边杀机铺天盖地暴射而出! 赵馨月看在眼里,耳际听的此剑一出,隐隐似有潮涌之声,不由得暗赞道:“这一剑的霸道狠辣,剑气凌人,直不下当年‘神雕大侠’杨过的重剑一击,教人一见之下,已心生怯意,又如何还有勇气接他剑招?看来‘霸剑’龙傲天,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面对这霸刀凌厉的一剑。柳随风却是收刀回鞘。 难道他竟已被这一剑的气势吓破了胆?放弃了抵御? 众人一怔之间,只见柳随风半侧了身子,左手按于腰际,握紧刀鞘,拇指将刀锷向右斜前稍推,右手虚扶刀柄,摆出居合之击的姿势。便在那剑尖堪堪递到身前半尺的瞬间,柳随风浑身急动,如兔落鹘起,挥舞居合之斩,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刀究竟是如何出手,在外人眼里他的刀只是一道微微闪光的空气。 柳随风和龙傲天擦肩而过,大典太光世仍在刀鞘之中。他也仍保持着出鞘前的姿势。但在忆华庭c悦意这等高手眼中看来,就会发现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柳随风已经把一套完整的“居合”——目视c吐纳c鲤口之切c拔付c切下c血振c纳刀一一斩完,七步骤完整无缺,姿势行云流水,如舞蹈般美妙,这是法度森严的一刀,完全符合居合之道。 只见那龙傲天踉跄两步,目光茫然,似是全无焦距,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心口,如此过了几秒,陡然一股血箭从他心口处迸射而出,这才软软倒下。 霎时之间,剩余八人俱都骇得呆住了。谁也不敢相信,柳随风这一刀竟有如此威势,心下不由俱想:“这一刀若是斩在我的身上,我能挡得住么?我能挡得住么?” 赵馨月见他们一个个全都呆若木鸡似的魔怔当地,虽是极感快意,但也生怕忆华庭c悦意二人回转,到时不便脱身。遂笑道:“怎么样?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拦不住我们!” 一面说着,转头见柳随风仍摆着出鞘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不由得满头黑线,忙低声道:“大傻瓜!别耍酷啦,咱们赶紧逃命要紧。”说罢,也不管他听没听到,一把扯着他,展开轻功,便窜出了庄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秘剑一之太刀”为战国剑豪冢原卜传独门秘技。在关八州的古战录里,记载着卜传的绝技“秘剑一之太刀”传授给伊势国国司权中纳言司北畠具敎(北田具教)。相传卜传从学习剑术时便每天拿着木刀对大树直劈6000下,长年的这样练习后无论是挥刀的力量还是出手的速度都达到了常人无法达到的境界,最基本的招数便成了最强的招数,这就是所谓的“秘剑一之太刀”!它融合了一柄剑的三个段位,第一的“力”是为力量,暗指习剑初期对个人能力的苦练;第二的“技”是为技术,暗指习剑中期通过磨练出的武技;第三的“位”是为精神,暗指持剑者的心态和对生命的感悟;这样才能合天地之气立不败之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回 月夜情事两相依 书接上回,且说赵c柳二人出得庄园,已是深夜时分。二人一番同生共死的患难,不觉间情义又加深了几分,相携手走到一处池塘边,塘中残荷点点,有的袅娜似人,有羞涩如珠,有的如碧空朗星,有的似银盆玉盘。荷叶层层,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荡得荷叶轻颤,宛若波痕凝碧。更见风致。 此时皓月当空,月光如流水,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天地之间。青雾薄起,如烟似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却也因此反更显出几分朦胧之美。 池塘的四周远近,高高低低的都是树,月光隔树斜照,树色阴阴。赵c柳二人并肩坐在一棵柳树下,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尽捡些没要紧的话说。此时皎洁的月光洒在赵馨月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柳随风一时情不自禁,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馨月本来倚在他的肩上,冷不丁被这么一吻,不由得“啊”的一声,当即弹了开去。 柳随风忙道:“馨月,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下次我再不敢了。” 赵馨月虽是一跃弹开,原也只是一时之间的本能反应,此刻见他急得额上冷汗直冒,不由得“扑哧”一笑,又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柔声道:“你不用道歉的,其实其实我心里也喜欢的紧”说到后面,终究是女儿家羞涩,后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柳随风欢喜无限,心中怦怦乱跳,又将赵馨月轻轻揽入怀中,却再也不敢去亲她了。 此时正是六月天时,静夜风凉,二人几历生死,俱有些疲惫,赵馨月靠在柳随风的肩头,心中喜乐。又觉自打出冥狱以来,一直在江湖上奔波不定,为狱主办事,时时刻刻要为生死拼命,此时和柳随风在一起,竟是从未享受过这般安静宁定之感,一时什么也不想说,渐渐眼困神倦,又过一会,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柳随风虽也疲累不已,但他内力深厚,倒还不觉困顿,反倒想:“馨月睡熟啦,这一宿可真累坏了她,让她好好睡会。”怕惊醒了她,倚着柳树动也不动。只觉玉肤微凉,吹息细细,鼻中闻着阵阵少女幽香,不觉也是心醉不已。 如此直至第二日清晨,那赵馨月尚未醒转,蛾眉敛黛,口角含笑,偶尔皱一皱秀美的小鼻子,犹自做着好梦,柳随风自是不敢打扰,只呆呆地看着她的如花似玉的面庞,看了片刻,却早已怔怔地痴在那里,心下直想:“馨月这么好,唉,我也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气,竟能和她这般守在一起。”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前方似有脚步声杂沓,又有金刃破空之声,不禁心下一凛,忙把赵馨月摇醒,道:“馨月,你听前面好像出了什么变故。会不会是忆华庭他们追来啦?” 赵馨月本是睡眼惺忪,但甫听得此言,便即惊醒,当下凝神倾听,果听的前方树林之中,剑气掌风激荡,似是有人正在激斗,二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去看看。” 循声一路前行,曲曲折折的走了许久。眼前霍然开朗,只见好大一片空地,却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位女子厮杀,其中一人言道:“沈轻舞,你弑师忤逆,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今日又戕害我全真掌教,需饶你不得。” 话音刚落,却听那女子冷哼了一声,道:“当日少室山上,赵真嵩这厮偷袭下手,趁人之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本姑娘当时便要取他狗命,容他多活了这些时日,已是便宜了他。你们以为自己的天罡北斗阵好了不起么?本姑娘可还没瞧在眼里呢。” 柳随风一听到这声音,心中登时怦怦乱跳,那正是自己“师兄”的声音,不禁心想:“师兄怎么来了?难道是师父派他来寻我?”又想:“可是他她怎么竟是女儿身?还成了那位沈轻舞?” 正想着,却见全真教众人已摆开了天罡北斗阵,正围着沈轻舞急斗不休,这天罡北斗阵厉害无比,变化又多,当日无名以天下四绝之身,也花了不少心思,使了巧计,找到阵势短板,这才破阵而出。如今围着沈轻舞这七人,闪转腾挪,显然都是全真教中好手,武功本就不算太差,且相互间功力相若,阵势一旦结成,威力更是成倍增长,远非当日可比。沈轻舞剑法虽高,但到底逊着无名一筹,急切之间哪里脱得开身? 只见她展开“魅舞”身法,东闪西晃,攸忽进退,手中长剑剑花错落,飘忽不定,左遮又挡,上架下拦,守得严严密密,间或迅捷无伦地一剑刺出,必逼得一道手忙脚乱地闪避,但此时天罡北斗阵阵势转开,沈轻舞自保虽是有余,但还手之力却是不足,且全真剑法变化精微,七剑连势,威力极盛,因此双方只堪堪斗个平手,沈轻舞几次想要破阵而出,俱被拦了回去。 赵馨月看了一会,道:“大傻瓜,我过去帮忙。”说着抢身飞上,经过一道身边,手一抖,便有一物自她袖中飞出。 那道士位当天璇,此时阵势转过,正该他挺剑进击,只见他手腕一翻,长剑斜指,正携势夹风刺向沈轻舞后肩,不料剑到中途,突然半空中飞下一件物事,缠住了他的手腕。这东西冷凉滑腻,一缠上手腕,随即蠕蠕而动。他吃一惊,原来竟是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青红斑斓,甚是可怖。不由得脸色大变,连声大叫道:“有蛇,有毒蛇!”急忙缩手想将毒蛇甩脱。 另一道位当天枢,此时正转到他的身边,见他忽地停剑住手,手忙脚乱地一个劲儿地乱抖,不解何意,忙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道友是被一只毒蛇缠上了,忙叫了声:“小心有毒!”忙伸剑过来,想要将那毒蛇挑开。 谁知他堪堪伸手出去,却不料赵馨月正好绕过他的背后,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待她奔开之时,这位当天枢的道士手背上也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那道士骇然变色,这一下救人也顾不得了,连忙挥臂力振,但那蜘蛛不比毒蛇,八爪带钩,牢牢附在腕上,说什么也甩不脱。 位当瑶光的道士眼见得两位同门先后着了道儿,早知是那赵馨月作怪,叫了声:“臭丫头,休得使毒害人!”长剑霍霍,就向赵馨月后心刺出,赵馨月斜身避开,右手去抓他肩头。那道士见她身手敏捷,长剑圈转,指向她的右肩。 赵馨月低头从他剑下钻过,那道士叫了声:“哪里逃!”正要提气运劲,长剑下刺,忽见赵馨月小手上扬,跟着眼前一阵粉红色的粉末状物事一晃,只觉一股腥气刺鼻,头脑一阵眩晕,登时翻身倒地。 群道见赵馨月举手投足,周身剧毒,转瞬之间,己方三道均先后中毒,人人脸色大变,如见鬼魅。这天罡北斗阵讲究的是阵法圆转,才能克敌制胜,便是一人不能驱阵如意,威力都要大打折扣,何况如今连折三人?此时阵势早已破乱不堪,剩下的四道本身武功就不及沈轻舞,如何能挡得她长剑一招一式?只见青光到处,惊呼c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四人不是手腕中剑,弃剑于地,便是腿上被伤,摔倒不起,还有一人更惨,趁沈轻舞背转过身对付自己道友之时,挥剑欲斩她后背,却被她反剑迎上,一条手臂齐肩卸落。 赵馨月赞了一声:“好剑法!”旋即问道:“沈姑娘,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沈轻舞收剑入鞘,冲她微微一笑,道:“多谢你帮忙啦。我倒不知你在这里,只是路过这处树林,被这几个臭道士缠住了。”说着,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哀嚎不止的几人,道:“你们还愣着做甚?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想取你们狗命,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群道此时大败亏输,见对方来了强援,己方又折了多人,天罡北斗阵是再也摆不开了,没有了此阵相助,欲拿下沈轻舞更是难如登天,只得灰溜溜地退走,便连掉在地上的剑也不敢拾去。 沈轻舞转头一瞧,见柳随风也走了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道:“风儿?你你没事了么?” 柳随风道:“我没事。你你是我师兄?” 沈轻舞一愣,这才想起还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柳随风说过,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是你什么‘师兄’啦。我原是女子,当时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才做了男装打扮。” 赵馨月“啊”了一声,道:“对啦。前阵子我接到狱主传书,说新封你为本教圣女,这是真的?” 沈轻舞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赵馨月吐了吐舌头,道:“狱主待你可真好。看来将来继承圣教衣钵的,定然是你啦。” 柳随风不解道:“这是为何?” 赵馨月道:“圣女这一职司,在我圣教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狱主曾经任过,因此谁能够出任圣女,自然便是下一任狱主的接班人啦,我冥狱创立以来,狱主从未许过任何一人这个位置呢。想不到沈姑娘甫入圣教,便蒙狱主如此看重。”言语中羡慕不已,接着盈盈拜倒,道:“圣女在上,属下赵馨月晋见。” 沈轻舞忙将她拉了起来,问道:“不必多礼。对了,你是怎么救出风儿的?” 赵馨月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接着便把在悦意庄园内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又道:“我们一出庄园,便闻得这里有打斗之声,好奇之下过来看看,却不想遇见了圣女。” 沈轻舞听到这里,暗自计较了一番,心道:“照此说来,绑架风儿之人,便是忆华庭和悦意二人,目前是要挑起我冥狱和十大门派的争斗,用心不可谓不毒。难道是他买通了阎罗地府之人,在幽林中拦截于我,又于映月宫行刺我师父侍剑宫主的?这么说来,那个引我入彀的黑衣蒙面客,定然也是他了?”前后想了想,事情倒是若合符节,但心底却隐隐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头,但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却一时也想不明白。 只听赵馨月又问:“对了,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老道,为何要找你麻烦?他们口口声声说你行刺他们的掌教,难道你真宰了赵复阳?” 沈轻舞微微摇头,道:“赵真嵩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还不屑杀他。”说到这里,却蓦地想道:“是了!赵真嵩的武功和师父半斤八两,眼下都已比我略逊,但当日在映月宫之中,那个出手之人能将我的长剑一击荡开,武功之高,功力之纯,犹在我之上。当时我虽看到了夺命七彩灯,但也只有一盏红灯而已,我和七灯交过手,虽然七灯合一我战之不过,但若只是一灯出击,却也不是我的对手,又何以能一招之中,荡开我的长剑?” 想到这里,蓦地心下一惊:“难道杀害师父的,不是夺命七彩灯?却是另有其人?可当时房中除了昏迷不醒的陈玄生,就只有我和师父二人,此人究竟隐身何处?我竟然未能发觉?若不是早已藏身房中,而是从外头进来的刺客,以映月宫地形的复杂,他又何以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要行刺师父,可师父却是在我那里遇刺的,我的旧居又非师父的寝宫,刺客又是如何得知师父的行止?难道说是宫中出了内奸?那内奸又会是谁?是不是馨月所说的那个东瀛细川氏派出的密使?还是说这刺客本就是宫中之人?可若是宫中之人,又有谁具备这般功力?” 左思右想,一时也没个了处,扭头见赵馨月正巴眨着眼睛等着自己说下去,不禁叹了口气,道:“这还得从我离开碎云渊之时说起。”究竟沈轻舞离开碎云渊后发生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回 扑朔迷离重阳宫 书接上回,且说当日沈轻舞出了碎云渊,巧遇莫汐颜,禁不住她一番拳拳盛意,终于重入冥狱。只听莫汐颜道:“我听你所述,那个蒙面黑衣客的身法轻功,像极了东瀛忍术。” 沈轻舞道:“东瀛忍术?” 莫汐颜点头道:“他以双手辅助奔行,乃是忍术中的猫遁法,以轻烟藏匿行踪,则是忍术中的隐遁法。” 沈轻舞思忖了片刻,忽然“啊”地一声,叫道:“难道是悦意——那个北元王后?她和忆华庭狼狈为奸,怪我多番坏他们好事,所以请阎罗地府的殷震派夺命七彩灯对付我?嗯,这倒也说的过去。”但随即又摇头道:“可是他们为何要潜入映月宫害死师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咦?不对!如果说是为了水龙吟,他们已经得到了此物,又为何要抓风儿,嫁祸映月宫?” 莫汐颜道:“我也没说一定就是她。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一定是东瀛的忍者。根据我们卞城殿的狱众回报,圣剑山庄近来多有东瀛人士出没,你可以去探探究竟,顺道替我办一件事。” 沈轻舞问道:“不知狱主有何吩咐?” 莫汐颜道:“八月十五,是圣剑山庄庄主唐云的寿辰,据说这唐云是悟须的唯一的俗家关门弟子,也算得上是少林寺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十大门派向来同气连枝,他的寿辰,这些沽名钓誉之徒必定会来观礼。不过如此武林盛事,怎么少得了我们冥狱?我要你帮我送一份贺礼给他。” 沈轻舞道:“不知狱主要送什么礼物给他?” 莫汐颜嘴角微扬,牵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道:“这个么便是全真掌教赵真嵩的人头。” 沈轻舞一惊,失声道:“赵真嵩?他可是得罪了狱主?” 莫汐颜摇头道:“他还没那个本事得罪我。不过此人和唐云乃是至交,据说当年俺答汗南侵,中原武林几大门派前往大同协力助守,战阵之上,赵真嵩还曾救过那唐云的性命。是以唐云对他一向敬重有加,口称大哥。咱们如果在他的寿宴之上,送上他‘大哥’兼救命恩人的脑袋,你想到时候那些与会的所谓名门正派,又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何况” 沈轻舞追问:“何况什么?” 莫汐颜冷笑道:“何况此人一向好大喜功,爱讲排场,他的生辰大礼,必定要请悟须这厮亲自主持,这悟须和赵真嵩相交几十年,你送了这件礼物去,我想那时候悟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沈轻舞默然不言,心中暗想:“原来狱主心中这般恨那悟须,非但他的门人弟子,便连和他有关之人,也绝不放过。不过这也难怪,狱主不计前嫌,苦等了他一十五年,那日当着天下英雄,他却那般说法,半点不念旧情,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切齿痛恨。”口中遂道:“赵真嵩此人奸猾得紧,在少室山的时候我便看了出来,何况他当初背弃我祖师婆婆花映月,害她一生孤苦,实在是死有余辜,杀了也没什么。我这就上终南山一趟。” 莫汐颜点头道:“赵真嵩的武功,眼下已不及你,何况我已传了你‘幽冥神功’和‘天魔噬魂’,你要取他的性命应该不难,这一点我倒不担心。”想了一想,又从怀中取出一面碧玉小令,放到沈轻舞手中,道:“全真教毕竟人多势众,你孤身一人,若是对方以多欺少,倒是宗麻烦。这是我冥狱的幽魂令。你此去终南山,途中如有任何疑难,可凭此令调动冥狱十殿狱众,凡我冥狱中人,见令如见我,必定会全力相助。” 沈轻舞接过令牌,点头应是,却听莫汐颜又道:“你出任圣女之事,不日我便会通传全狱。这两天我正要闭关,圣剑山庄之行,我是不能陪你去了,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也不需太过担心。我会通知大祭司虚素秋带领狱众前去助你,便是与会的那些名门正派因赵真嵩之事要与你过不去,有他在你身边,也足够应付了。何况虚素秋一向智计百出,算无遗策,想来定能助你一臂之力,追查害死你师父的真凶。” 沈轻舞见莫汐颜思虑的如此周全,心中颇为感动,乃道:“狱主尽管放心。” 莫汐颜又交代了几句,二人当下话别,沈轻舞自一路北行,不数日便到得终南山,这终南山又名太乙山c地肺山c中南山c周南山,简称南山,乃是全真道的发祥之地,宋末元初之时,王嚞(即王重阳)在此出家,道号重阳子。开宗收徒,嗣老君遗教c秉东华演教c承钟吕传教,始建全真教。至赵真嵩掌教之时,已历百年,香火鼎盛。与武当派分立武林,江湖中向有“武归真武,道归重阳”之说,这“真武”即指武当派真武大殿,“重阳”则是全真派重阳宫,意思便是论武学渊源当以武当派为尊,但论及道法修为,则应是全真派居长了。 沈轻舞上得终南山,原还想一路藏匿行踪,以免打草惊蛇,谁知进得山来,沿途竟一个道士也没见到,不免心中微觉奇怪,但也不如何在意,只提气向重阳宫奔去。 奔出数里,忽听得钟声镗镗响起,正从重阳宫中传出。钟声甚急,似有示警之意。不由得心中一惊,暗道:“莫非我已败露了行藏?他们敲钟召集人手对付我?说不得,只好速战速决。” 当下也不理会,迳自向山上疾奔。她展开身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工夫,奔到重阳宫前,但见广场之上,熙熙攘攘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宝剑,面色凝重,却是一声咳嗽不闻。 沈轻舞暗暗心惊,心想:“他们集结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我,看来今天讨不了好去。”不由得有些后悔没使幽魂令带点帮手前来。正没理会处,却见重阳宫中又走出几个道士,朗声道:“今日罗天大醮,请三清天尊,做法诸神,焚香开坛c请水扬幡c宣榜荡秽c请圣摄召c顺星上表c落幡送圣c祈协正星位c祈福保民c邦国安泰。凡我全真门下,一体参行。” 沈轻舞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暗道:“看来是我多心了,原来今天是三清天尊的祭典,这些牛鼻子聚在一起是为了搞什么祭祀,却不是为了对付我。”凝目瞧了看了片刻,却不见赵真嵩在场,微一沉吟,绕道山间小径,攀到重阳后宫。寻得掌门居室,举目向内瞧去,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沈轻舞暗道:“这么大的祭典,本该由掌门亲自主持,为何赵真嵩却反而不在?”游目四顾,但见十余幢道观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不禁暗暗摇头,心道:“也不知这厮躲在什么地方,重阳宫这么大,又该上哪儿找人?” 一时傍徨无计,只得耐下性子来,一处一处地寻找,她此时武功之高,窜高伏低直如无形鬼魅。每经过一处殿堂厢房,便俯耳窗外,盼能听到什么线索。 一路如此听去,行到一座小舍之旁,忽听得窗内有人说道:“掌教真人有要事的病可好些了么?今日这么大的祭典,他能来到得了么?” 另一人道:“复阳真人自少林寺归来,便一病不起,说来也怪,掌门参功造化,这么深厚的功力,当百病不侵才是,如何竟一至于斯?” 先前那人道:“我也不清楚,掌教真人自归来后,便一直在后山僻室闭关,除了他的弟子常月随身侍奉,其他人一概不见,也不知是何缘故。” 后说话那人道:“咱们也别管这许多了。前宫敲钟已过三巡,咱们再不赶紧前去大广场集合,误了祭典的时辰,几位首座真人可是不依的。” 说话间,只听得“呀”的一声,板门推开,出来两个道人,沈轻舞忙隐身在侧,见他二人脚步匆匆,联袂向大广场而去,心想:“原来赵真嵩病了,却躲在后山闭关,这敢情好,我自去后山寻他便是。” 这样想着,一路望后山而来,因怕碰见赶去前宫的道士,是以尽拣荒僻的小径急行。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眼见前头一间小小瓦舍。沈轻舞蹑足走到舍下,舔破窗纸向里张望,只见四下里一尘不染,堂上供奉一尊三清天尊像,陈设简陋,四壁萧然,只地下有个旧蒲团,那赵真嵩面壁向内,端坐蒲团之上。左右并无一人侍奉弟子,心下暗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呼地一掌拍开窗户,当即一剑递出,便削向赵真嵩脖颈。 这一剑去势极快,剑刃破空之声甚急,盖因沈轻舞虽要取赵真嵩性命,却也不愿背后偷袭,是以明剑示之,要他有所防范。谁知那赵真嵩竟是一动不动,既不取剑招架,也不闪躲闪避,沈轻舞剑锋和他头颈相触,当即发觉有异,心道:“赵真嵩如今武功虽不如我,但好歹也是堂堂一派掌门,绝不至于连招架躲避之力也没有,何况我已提前预警,怎地他竟然全无反应?”忙伸手去摸他脉搏,只觉着手冰凉,原来早已死去多时。 沈轻舞诧异至极,提起赵真嵩的尸身,粗粗一看,只见心口之处伤痕俨然,血迹却是极少,原来早已流得干了。 她一见这伤口,不由得怔了一怔,暗恃:“这伤口和师父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难道是同一人所为?可他又为何要杀赵真嵩?掌教真人身死,为何全真教上下竟然半点没有反应?”忽地只觉身后似有动静,忙回头一看,只见一盏橙光彩灯,正攸忽飘远,不由得一凛,暗道:“怎么又是夺命七彩灯?” 沈轻舞心下惊愕,一会儿想:“赵真嵩这厮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惹得阎罗地府之人来杀他?”一会儿又想:“这一幕和师父被害时的一幕如此相似,难道这件事的背后和师父被害之事有关?”一时却也百思不得其解,又想道:“无论如何,狱主交代的事情总要完成,他既已死,拿了他的脑袋去圣剑山庄也是一样。” 心念及此,当即动手挥剑,割下赵真嵩的头颅,用一块方巾包好,正要转身离去,只听“吱呀”地一声,房门却在这当口被人推开,跟着一个小道士捧着一走进房来,禀道:“师父今日好些了么?几位师叔都已在重阳宫大厅等候掌门训示。”说着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来,霎时便一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沈轻舞,不由得一怔,道:“怎么是你?” 沈轻舞见来人正是当日曾经在破庙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常月,微微蹙眉,正要说话,不想那王常月又一转头,看到赵真嵩的无头尸身,不禁骇然变色,跟着放声大恸,高声喝道:“沈轻舞!你好狠毒的心肠!我掌教真人与你有何冤仇,竟然下此毒手?!” 沈轻舞此刻左手提着人头,右手长剑上血迹俨然,纵欲分辩,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当下冷冷一笑,道:“我若说你们掌教真人并不是我杀的,我不过只是割了他尸身的脑袋,只怕你也不信。也罢,反正我本就是来杀他的,就当是我沈轻舞下的手好了,你待怎样?” 王常月怒道:“我要为掌门报仇!”劲运右臂,奋力一剑向沈轻舞刺来。 沈轻舞挥剑格开,长剑顺势一转,已指住他的咽喉,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没的枉自送了性命,还是换个人来的好。”她曾在破庙之中见过王常月力护全真,剑战强巴,面对无名这等绝顶高手迫问,也是凛然不惧。心中却也颇为佩服他的强项,何况王常月曾经为了自己的事出过力,是以并不愿杀他。 那人道:“我自知武功不及你这魔女,但师门深仇,不共戴天,今日杀不了你,被你杀了便是。”侧头闪过沈轻舞的剑尖,挺剑又刺她左胸。 沈轻舞暗暗轻叹,不愿与他多做纠缠,“魅舞”一展,已从他的剑下绕过,正待抢步出屋,只听王常月叫道:“哪里走?”长剑递出,一招“探海屠龙”,又向沈轻舞刺了过来。 沈轻舞虽见他剑法猛恶,行如拼命,但对这当胸一剑也浑不在意,只是暗暗皱眉,心道:“此人如此难缠,若是拖得久了,惊动了重阳宫中其他人,只怕麻烦。”若换了他人,此时急谋脱身之下,只一剑便可将他钉在墙上,但终究顾念故人旧情,不忍痛下杀手,长剑变幻,剑光忽闪,一剑刺中他右腿。 王常月腿上吃痛,脚下登时一软,“唉哟”一声坐在了地上,只人虽摔倒,却犹自大骂不休,顺手便将长剑当做暗器,就向沈轻舞掷去。 沈轻舞一笑拨开,道:“你剑术还没练得到家,想要报仇?再过十年吧。”大笑声中,人早已去得远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王嚞,陕西咸阳人,早年曾应武举为状元,入仕,后辞官归隐。正隆四年(1159),在甘河镇遇仙,为汉钟离和吕洞宾,得授金丹口诀。遂隐居终南山,修道三年。大定年间出关赴山东传教。招收马钰c谭处端c刘处玄c丘处机c王处一c郝大通c孙不二等七大弟子,世称全真七子。(以上为史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回 圣剑山庄灭门案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下得终南山来,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又背上一桩命案,心下好生郁闷。但却也无可奈何,匆匆投了店,寻得个锦盒将首级盛好,胡乱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便启程赶往圣剑山庄。 这日行到傍晚,眼看着圣剑山庄已在左近,沈轻舞不由得心下暗思:“我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上门去呢?还是暗中将首级托人带进去?按照狱主的意思,定然是要皇光明正大的送进去,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不便向那唐云查问东瀛人的事情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想:“要是虚素秋在这就好了,至少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狱主说让他来帮我的忙,我在沿途都留下了冥狱的暗记,本来前几天就该到了,怎么拖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跟着忽然想道:“难道是因为当时在荒山茅屋前,我那几下打的重了,他到现在伤都没好爬不起来?”念及当日荒山之中追打虚素秋的情事,不由得脸现微笑。 但片刻之后,她却忽地脸色一变,微“咦”了一声,急奔向前数步。 只见大道左首尘土中掉着半截单刀,沈轻舞拾起一看,见刀柄上刻着“云锦”二字,微一沉吟,心道:“难道是李云锦?此人外号‘锦瑟长思’,是崆峒派中的人物。这是她的随身兵刃,为何竟折断丢弃于此?”心中微感诧异,却也不以为意。 不料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又见道路一侧的树下似有异物,在月色之下闪着惨白惨白的光,沈轻舞走近一看,又是几把断剑的剑身,她随手拾起一枚剑头,见断截处极是光滑,显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不由心道:“这是些断剑有的刃阔剑厚,显然是崆峒派的兵刃,有些断剑锋窄刃薄,又似青城派的武器,已距离圣剑山庄不远,这几天山庄要为庄主唐云庆生贺寿,凡事定当以和为贵,为何竟容武林人士在此相斗,而庄中之人却不出来打扫?”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再行片刻,来到圣剑山庄山门之外,左右一看,却是半个人影也无,沈轻舞修眉微蹙,暗思:“狱主既言道,圣剑山庄广撒英雄贴,邀请武林同道前来贺寿观礼,近日定然有许多江湖人物拜庄,怎地山庄竟这般不知礼数,连一个迎接的仆人庄丁也不见?” 沿着山门一路而上,山路越走越高,盘旋而上,只是一路行来,非但一个圣剑山庄的门人弟子不见,便连前来观礼的武林豪客也见不到一个。沈轻舞不禁越走越是心惊,待得走到位于山顶的庄外,忽见好几株树木被利器劈断,检视断截之处,当也已历时多日。大门洞开,门板飞出在数丈之外,似是被人踢开。心下更是惊诧,暗道:“怎会如此?难道庄中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衣袂飘飘,直入庄中。 进得庄内,此时她心中已猜到拜剑山庄内必定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却不料一路走来,竟还是半个人影不见,便连尸首也不见一具,只是断刀折剑满地c削树碎石处处c血痕伤迹斑斑,可以想见敌人通过之时,曾经过一场场惨酷的战斗。不由得越看脸色越是严峻。 突见左侧有浓烟黑雾升腾而起,沈轻舞心道:“我到那边瞧瞧。”疾向该处奔去,但见烟雾越升越高,转过一处楼阁,这才发现冒烟之处烈焰灼空,柴草烧得劈拍作响。原来却是一处水榭。 沈轻舞见火势极大,急切之间已不得近前,也只好做罢了,刚想转到他处看看,却见水榭之外,有两女尸横在地,身首分离,鲜血兀自从颈口冒出。沈轻舞俯下身子细细查看断颈伤处,俱是被利器一刀斩断,微一皱眉,又见沿途血迹滴滴落落,通向左侧的正房,心下暗思:“看这二人的打扮,似是庄中的丫鬟,从正房里逃出,却在这里遭了毒手。” 一面想着,提剑转进正厅之中,先到大厅外一张,见厅中灯烛明亮,却是凳倒桌翻,一阵微风吹过,忽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心中一凛,忙抢进厅中一看,不禁呆在那里,半晌做声不得。 但见厅中形状惨不忍睹,满地鲜血,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有的做仆役丫鬟打扮,也有的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武林豪客。沈轻舞逐一翻看,其昆仑c点苍c青城三派之人居多,其余还有崆峒c峨眉c武当的门人弟子。反倒是少林门下尸首也是半个也没见着,但尸体个个身首分离,有的胸膛肚腹剖开,内脏肝肠流了满地,还有的甚至被人从头到脚一劈两半,鲜血溅满了墙面。各种形状,直如阿鼻地狱尚犹有过之。 正没理会处,忽听得尸体堆中,似是哪里传来呻吟之声,声音虽是若有若无,又微弱得几不可闻,但此时四下极静,沈轻舞当下便听见了,忙循声找去,翻开几具交叠一起的尸体,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身着大红吉服,面白长须,但满身血迹,尤其左边胸口被人以利刃贯通,虽然凶手稍稍偏了一偏,未中心脏要害,但不见多少鲜血涌出,显是血早已流干,只怕难活了。 沈轻舞忙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你是何人?”叫了几声,那人缓缓张开眼来,嘴唇动了几动,却发不出声音。沈轻舞只得身子俯低,只听那人断断续续地说道:“在下唐云多谢女侠相救杀我者”说到“者”字之时,已是气若游丝。 沈轻舞见他命在顷刻,忙追问道:“是谁?”只见那人又张了张口,嘴边肌肉牵动,出尽了力气,发出几下极低的声音却是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撑持片刻,头一沉,往后便倒。 沈轻舞伸手一探鼻息,已然气绝。无奈之下,只得将唐云尸身放下,暗思:“不知何人下的毒手?竟将圣剑山庄满门诛杀,不留一个活口,手段之酷,比之冥狱行事犹有过之。” 正没理会处,忽见得远处似有物事飘过,忙转头一看,原来又是赤c橙c黄c绿c青c蓝c紫七盏彩灯飘然远去。 沈轻舞心头一沉:“原来又是阎罗地府下的毒手!”正待展开轻功追上,又听得背后有人说道:“可惜,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 沈轻舞攸地转过身来,见是四个中年僧人,手执禅杖戒刀,服饰打扮是少林寺中的,当先一人却是绝生,正待说话,却听绝生喝道:“沈轻舞,你这人当真是丧尽天良。唐庄主与你有何冤仇,你竟下此毒手?这一点姑且不说,这些庄丁仆役,又与你什么相干,何以祸及满门?更有甚者,连这些前来观礼的江湖人士也不放过,你当真是毒如蛇蝎!” 沈轻舞冷笑道:“绝生大师,你是左眼看到我动手,还是右眼瞧见我杀人了?” 绝生道:“老衲虽未亲眼所见,但圣剑山庄前来少林报讯弟子,口口声声指称冥狱沈轻舞逞凶杀人,却是合寺僧人都听到的。” 沈轻舞一怔,又道:“圣剑山庄的报讯弟子?他在哪里?” 绝生道:“他到得少林之时,已然身中数剑,伤势沉珂无治,说了这几句话,便即气绝身亡了。” 沈轻舞略一沉吟,心道:“我明明才到的圣剑山庄,这个所谓的‘报讯弟子’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嫁祸于我?若是凶手派人假传的消息,他又为何身受重伤,以致不治身死?”一时也不得主意。因冷笑道:“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唐云也算是你们少林弟子,你不去查明真凶,替他报仇,反来诬赖于我,你们少林寺之人,便是这般是非不分的么?” 绝生怒道:“老衲只恨相救来迟。姓沈的,当日你杀我绝心师弟,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如今你又当众行凶,说不得,老衲今日只好大开杀戒,除魔卫道了!”说罢,举起禅杖,呼地一声,便朝沈轻舞兜头砸了过来。 沈轻舞微一侧头,闪过来杖,长剑斜挑,刺向绝生小腹。绝生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地将肚腹收进一块,手上禅杖却不停顿,就势一转,横扫沈轻舞左腰。 沈轻舞微微一怔,倒不想他突出怪招,竟然不避自己来剑,这一剑若是再刺下去,虽定能伤到他,但绝生这一收腹,长剑便是当真刺入身体,也不过半寸,伤势不重,但这横来一杖自己却势必难以躲开,眼见得杖风虎虎,若是给砸中了,只怕非受重伤不可,只得退了一步。 绝生当日在少林寺前大战之时,已知沈轻舞剑法极高,若是容她占得半分先手,自己非大败亏输不可。是以突出此招,便是力抢先手不失。眼见一招得售,顿时激动不已,叫了声:“魔女!纳命来!”立即运杖如风,竟使禅杖如重剑一般,砸c挑c点c撩c刺c削c将一根禅杖使得上下翻飞,撩起重重叠影。 沈轻舞虽未占得先机,但仗着“魅舞”的奇诡身法,一时倒也无虞,眼见的其余三僧仍在犹豫是否上前夹击,不由心下暗思:“绝生武功不俗,我虽能胜他,但也要在百招之后,看这三人打扮,多半是和他同属‘绝’字辈的高手,若是一起上来动手,只怕我多半不敌。需得速战速决,各个击破。”一念及此,见绝生又是一杖扫到,当下纤腰轻扭,向左侧转半身,踏出一步。 按照武学基理,沈轻舞这一下本该向右躲闪,才能脱出绝生杖影笼罩的范围,再伺图进击,但沈轻舞不右反左,却是等于把自己送到禅杖的杖口之下。 绝生和沈轻舞缠斗多时,对她的身法变幻极为佩服,本来这一杖扫出,已备好了后续三招变幻,以防沈轻舞进招攻击,却不料她竟会突然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眼见得这一杖打实了,沈轻舞非死即残,不由得心下暗想:“她这一招毫无道理,根本有违武学常理,究竟是何用意?难道还隐藏了什么厉害的后手?” 他又怎知沈轻舞这一下其实乃是诈术,眼见得绝生一怔之下,杖势缓了一缓,当下一剑刺出,这一下出招快极,且风谲云诡,正是“噬魂剑法”中的杀招,绝生大骇之下,急向后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受伤虽然不重,却已惊怒交集,锐气大失。 沈轻舞一剑既抢到了先机,后续剑招绵绵而至,一柄长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杖影中穿来插去,只逼得绝生连连倒退,半句喝骂也叫不出口。 其余三僧眼见沈轻舞剑招变幻,犹如鬼魅,无不心惊神眩。暗想:“万料不到这魔女的剑术竟一精至斯。”当中一个高个儿的僧人性子最急,眼见绝生不敌,当即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呼的一拳,又向沈轻舞击到。 沈轻舞正和绝生缠斗,只听得背后风声微动,情知有人从后夹击,当即闪身让过,长剑顺手反撩,就点向那高个儿的僧人腰腹。那高个儿僧人见她来剑奇快,后发先至,只得避了半步,口中喝道:“沈轻舞!你武功再强,剑术再高,却又怎地?我们四人合力,定要你难逃公道。” 沈轻舞“呸”了一声,道:“少林贼秃,只会以多欺少。你们只管并肩子上吧!我沈轻舞要是怕了你们,便枉为冥狱圣女!” 那高个儿的僧人还未答话,只见另一个五短身材的和尚微微摇头,宣了声佛号,叹道:“我佛慈悲,本不该枉造杀孽,但今日我等除魔卫道,不是比武较技,说不得,只好以多为胜了。沈施主,你小心了!”“了”字一出口,已执起戒刀,和其余三人一同上前夹攻。 三人这一参战,局势登时又是一变,沈轻舞虽仍是攸忽进退,连衣衫也不曾给沾到半点,但明眼人却可看出她已有些力不从心,长剑尽管仍是变幻无定,但实际上已是招架居多,还手居少。 如此忽忽数十招一过,此时沈轻舞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了,且四人步步进逼,场中可供她闪躲的空间是越来越小,不由得心下暗暗叫苦:“难道我沈轻舞的性命今日要葬送在这里?” 也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人连声冷笑,道:“四个大和尚欺负一个弱女子,好不要脸!我来会会你!”跟着人影一晃,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竹萧,已点到了那高个儿的僧人背心。 四僧虽是围定了沈轻舞,但其实也已使尽了浑身解数,眼见得再过几招便可将她击倒,却不料半路竟杀个个程咬金来。这一箫来势好快,点的又是背心要穴,那高个儿僧人手持方便铲,正要一铲击向沈轻舞的下盘,竹萧却已然点到了他的背后,无奈之下,只得回铲相格,同时叫道:“你是何人?竟然帮助这魔教妖女?”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说他是魔教妖女,可我却是魔教妖男,妖男对妖女,我不帮她,难道帮你?” 那高个儿僧人一怔,道:“你是虚虚素秋?” 那个笑道:“在下虚素秋,可不是虚虚素秋。”说着,面色一变,喝道:“看招!”说着又是一箫递出。 那高个儿僧人听得虚素秋吆喝,以为他要使什么杀招对付自己,忙把方便铲舞个密不透风,护住全身。谁知那虚素秋一喝之后,这一下却不向他递招,反而反手一箫,打向另一持戒刀僧人的手腕。 那僧人本在和沈轻舞相斗,这一下猝不及防,手腕中箫,只觉腕上微微一麻,戒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噗”地一声,直向后飞出,插到墙上,犹自晃动不止。 虚素秋笑道:“啧啧,刀都拿不稳,还有什么脸出来行走江湖?还是赶紧回寺是念经是正经。大和尚,你说是不是啊?”这最后一句,却是和那五短身材的和尚说话。 那和尚听得虚素秋问话,下意识地自是不免想了一想,正要开口答话,却见箫影森森,已然点到了面前。 原来虚素秋早料定自己问话之时,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都要想上一想,是以“大”字甫一出口,手中的玉箫已同时出招,“啊”字说完的同时,玉箫已然点到。那五短身材的和尚眼见的这一箫已无可招架,只得收刀后退。四人围攻之阵,顿时四去其三,只剩绝生一人。 沈轻舞压力骤减,剑势一展,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绝生腾挪闪跃,竭力招架,始终脱不出沈轻舞的剑光笼罩。猛听得他长声惨呼,踉跄倒退。一点点鲜血从剑光刀影间溅了出来。 沈轻舞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入剑鞘,转身便走到虚素秋面前,问道:“喂,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的伤好了?”竟是看也不看绝生一眼,仿佛那已经是个死人。 那也的确已经是个死人。 只见那绝生跌后几步,胸口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出,既诡异,又可怖,跟着浑身一软,就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回 欲探酆都寻鬼踪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一剑击毙绝生,上前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的伤好了?” 虚素秋笑道:“早好啦英雄救美,自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才是。”嘴上说着,手上却犹自不停,一根竹萧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与三僧缠斗。 沈轻舞轻啐了他一口,犹自犟嘴道:“要点脸,你算哪门子的英雄?最多也就是个狗熊而已。” 虚素秋一愣,问道:“我我怎么成狗熊啦?” 沈轻舞“扑哧”一笑,道:“你莫要忘了,是谁在荒山茅屋里被人揍得满地找牙的,躺在那里三天下不了床的,那不是狗熊是什么?” 虚素秋道:“就算是狗熊也罢,好歹我是来救你的。难道不是觉得‘虚大侠舍命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这才是你该有的反应嘛。”说着,又挥手架开了递到面前的方便铲,顺势还了一招“箫史乘龙”。 沈轻舞“嘁”了一声,道:“谁要你救了?还有,你凭什么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刚刚已经想到了一百种打败他们的方法,却全被你打乱了?” 虚素秋道:“这个么,请恕小子眼拙,我还真没瞧出来。”一面说,一面连晃几步,从两把戒刀的夹击之下钻过。 沈轻舞道:“你没瞧出来,却不代表没”话未说完,脸色忽地一变,道:“什么叫你没瞧出来?难道你早就来了,还躲在一边偷看?” 虚素秋玉箫轻点,一招“凤曲长鸣”,逼退了从左面抢进递招而来少林僧,悠然道:“如果我没有来,我怎么会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沈轻舞跺脚道:“狱主让你来协助我,我还以为你伤势未愈或是有事耽搁了,还在替你担心。你倒好,原来早就来了!还躲在一边偷偷的看着。我随时都可能被人家一刀割断脖子,被人家一铲子拍扁脑袋,你却躲在那里偷看,你惭愧不惭槐?” 虚素秋道:“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方才快要招架不住了哇?看来我出手的还真是时候。”说着,手上不停,“凤曲长鸣”c“响隔楼台”c“棹歌中流”三招连出,将围在自己身边的两刀一铲荡开。 沈轻舞道:“谁谁说我招架不住了?我说的只是‘可能’,‘可能’却不代表一定会发生!不对应该是绝对不会发生才是。” 虚素秋道:“是是是,沈大女侠武功盖世,小子画蛇添足了。要不我先撤了,这几个老和尚还是交给沈大女侠自己收拾?”说着,他真的便忽地住了手,身形微晃,竟然两把戒刀,一面方便铲的间隙之中穿了出去。而且竟然穿到了沈轻舞的身后。 那两把戒刀本来正斩向他的双腿,一面方便铲本来正砸向他的前胸,他既钻到了沈轻舞的身后,这三件兵器就变成了同时往沈轻舞的身上招呼了。 沈轻舞连忙抽剑架开,但这一下猝不及防,倒是颇有些狼狈。而少林三僧却是得势不饶人,三刀一铲步步紧逼。 见虚素秋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把玉箫递到嘴边,吚吚呜呜地吹起了“离殇”的曲儿来。沈轻舞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喂!你还还不来帮忙?” 虚素秋笑道:“这个么沈大女侠自有妙计制敌,在下可不敢坏了沈女侠的事。”嘴上虽如此说,仍是一箫递出,接过了递向沈轻舞后腰的两把戒刀。 少林三僧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均不由得心下恚怒,那高个儿僧人性如烈火,“呸”了一口,便道:“你们莫要一时得意,便猖狂忘形。岂不闻乐极生悲,最后反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沈轻舞道:“我二人联手,你等已然不敌,还苦苦纠缠作甚?” 那高个儿僧人怒道:“今日纵然我三人尸横就地,但也是为了公理正义而死,正所谓死得其所。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等便是今日身死,将来也总有人会收拾你这屠戮无辜的魔教妖女。” 沈轻舞道:“你们既然认定了我是屠杀唐云满门的凶手,我沈轻舞本不屑和你们分证,只是请你们几个好好想一想,我既然要屠他满门,更连贺客仆役都没一个漏网,又为何会单单留下一人不杀,还让他跑去少林寺报信?” 三僧闻言,俱是不由得一怔,暗恃:“她这话倒是有点道理。”当下便住了手,面面相觑了一会,那五短身材的和尚道:“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那高个儿僧人道:“可是报信之人明明便是唐云门下的大弟子,他常代其师来少林寺中办事,寺中人人认得,定然错不了。” 那五短身材的和尚思忖了一番,道:“沈轻舞,圣剑山庄之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但我绝生师兄是死在你的手上,这件事总是无可抵赖。” 沈轻舞道:“我沈轻舞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少林寺绝生c绝心二人都是我所杀,这件事我从不否认。” 那五短身材和尚道:“圣剑山庄的凶案,既然尚有疑点,我等今日便暂且不与你为难,少林寺自会派人查明真相。倘若当真是你所为,新仇旧怨,咱们一并算个清楚。” 沈轻舞冷笑道:“小女子随时奉陪便是。只不过诸位大师,我尝听佛法云:‘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执迷不悟,徒然自苦。’几位如此执着恩仇,倒是颇落下乘了。” 那五短身材和尚宣了声佛号,道:“少林全力追拿凶手,虽似违我佛勿嗔勿怒之戒。然追凶除恶,是为普救世人,我辈学武,本意原为宏法,学我佛大慈大悲之心,解除众生苦难你不必多说了,咱们今日暂且别过,待他日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时,我们再来讨教。”说罢,三人齐身一礼,转头离去。 沈轻舞待三人走得远了,这才对虚素秋道:“好了,不说笑了。你怎么会这么迟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虚素秋道:“我倒真不是迟到,接到狱主的通知后,我立刻便动身赶来圣剑山庄,你还未到之时,我便已经乔装改扮,潜入这里了,还见着了东瀛人。” 沈轻舞讶然道:“你见着了东瀛人?” 虚素秋道:“不错。的确是东瀛人,当日狱主传书于我,已在信中和我细述了你所遇的怪事,着令我助你查察此事。因此我混进圣剑山庄后,便扮作庄中仆役,四下打听。这些时候,已然有了些许眉目。” 沈轻舞闻言一喜,道:“你已经打听出当日幽林之中引我入彀的东瀛蒙面客的身份了?” 虚素秋道:“若是我打听得不错的话,这些东瀛人,乃是东瀛大名大内氏派来的武士。” 沈轻舞茫然问道:“什么大内氏?” 虚素秋道:“如今东瀛国内群雄并起,大内c细川二氏大名为争夺我朝贸易勘合,一向明争暗斗,他们派人来找唐云,目的便在于此。” 沈轻舞不解问道:“他们前来中原。既是为了朝贡勘合,自然该向朝廷呈报,这种事情和唐云又有什么关系?” 虚素秋道:“你大概有所不知,唐云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朝廷的礼部侍郎。专司负责外臣朝贡一事。” 沈轻舞吃了一惊,道:“那照这么说,东瀛派人前来,只是为了朝贡之事,无涉江湖之争,那看来那日的蒙面黑衣之人,并不是这些东瀛人了?” 虚素秋道:“只怕是另有其人。” 沈轻舞略一思忖,又问道:“如今这些东瀛人身在何处?” 虚素秋道:“前几日便已进京去了。你” 正说着,忽听得远处又传来三声闷叫,沈c虚对视一眼,均不由脸色一变,异口同声叫道:“不好!”双双抢出了大厅。只见走廊之外,赫然又多了三具尸首,浑身鲜血淋漓,却不是那刚刚离去的少林三僧又是何人? 虚素秋俯下身子,逐一查看了伤口,又摸了摸脉搏,探了探鼻息,抬起头,有些黯然地冲着沈轻舞摇了摇头,道:“全都是咽喉中剑,剑到气绝。” 沈轻舞微一蹙眉,细白的牙齿轻咬着鲜艳的红唇,半晌才道:“只是这么一来,这一笔账又要算在我的头上了。”说着,见虚素秋也不答话,只管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心下微凛,忙回头一看,只见的远处的山坡之上,七盏彩灯正翩然远遁。她心知此时就算拔腿就追,也已然不及,只得恨恨一跺脚,道:“夺命七彩灯,又是阎罗地府的人!” 虚素秋微微摇头道:“事情只怕还没那么简单。” 沈轻舞闻言一怔,忙问:“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虚素秋道:“这少林三僧致命之伤,都是武当‘太极剑法’所致。” 沈轻舞低声惊呼,道:“是太极剑法?这门剑法招式虽不复杂,江湖上几乎人人会耍,但太极剑的心法却是武当派不传之密,除了武当弟子没人知道。但武当少林同气连枝,怎么可能是武当门下弟子所为?你可有看错?” 虚素秋道:“我想应该不会看错,而且” 沈轻舞道:“而且什么?” 虚素秋道:“这少林三僧,你我都曾和他们交过手,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轻舞道:“虽不如你我,但也算不俗,咱们单打独斗虽然能胜,但也得在百招之外。” 虚素秋道:“可是从我们听到动静,到赶至此间,最多不过片刻的功夫,此人不但能在这瞬息之间要了他们的命。还能遁走得无影无踪,他的武功”话到这里,却也说不下去了。 沈轻舞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夺命七彩灯虽是厉害,但论单打独斗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的武功,不过和少林三僧相近,绝不能这般干净利落地出手杀人,更不能再杀人后立时隐遁。若是七灯齐出,武功倒是略胜我们,但想要无声无息地一招致命,只怕也难得很。啊?你说会不会是殷震亲自出手?” 虚素秋浑身一震,失声道:“你是说阎罗地府的‘地藏王’殷震?” 沈轻舞道:“可是‘地藏王’殷震向来神秘莫测,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的武功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虚素秋道:“你说的不错。还有无法解释一点——为何会是太极剑法所伤?” 沈轻舞沉吟了一番,乃道:“只有一种可能,这伤口是伪造的。凶手杀人之后,故意以太极剑的手法在咽喉伤口处又补上了一剑,掩盖了真正的伤痕。” 虚素秋道:“只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我怀疑” 沈轻舞道:“你怀疑什么?” 虚素秋想了一想,又摇了摇头,道:“不,没什么。眼下你有什么打算?” 沈轻舞道:“我也不清楚,狱主只是让我将赵真嵩的人头拿来圣剑山庄,可是我赶到全真教的时候,赵真嵩已经死了” 虚素秋一凛,讶然道:“他不是死在你的手上?而是早已死了?” 沈轻舞道:“没错,我到的时候,他已然气绝身亡,我只是割了他的脑袋下来怎么,连你都不信我?” 虚素秋摇头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会不信你?无论如何,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哪怕是你告诉我太阳明日要从西边升起来,只要这是你告诉我的,那必定便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沈轻舞这些时日以来,先是在映月宫被师妹所冤,再是在全真教为王常月所怨,如今更被指为圣剑山庄灭门凶手,自己虽是不如何放在心上,但到底心中郁结。如今乍闻此言,只觉自己这些时日以来所蒙受的种种不白之冤,全都无所谓了,胸中一口热血上涌,颤声道:“你你当真这么信我?” 虚素秋奇道:“我自然只信你,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何谈真心待你?” 沈轻舞听到这里,不觉低下头去,低声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虚素秋道:“你这个小妮子啊,虽是外头看着坚强,其实却是痴得可以,傻的可爱,挺需要人照顾的,我就不自觉想要关心你一生,照顾你一世。” 沈轻舞不由得脸上一红,虚素秋的意思她如何听不出来?显然是说,他要和自己长此相守。霎时之间,只觉全身飘飘荡荡地,如升云雾,又如入梦境,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正要说话,却听虚素秋又道:“对了,你当日赶到全真教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赵真嵩是怎么死的?” 沈轻舞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将全真教之事同他说了,末了又道:“我原想这件事,只怕也是阎罗地府之人所为,但却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人买凶杀人,要取赵复阳的性命,动机何在?又为何偏偏要在我去找他的时候动手?” 虚素秋道:“他们偏挑你上全真之时动手,目的定然就是为了嫁祸于你。看来当日你在酒肆之中和狱主计议之事,已然泄露了出去。” 沈轻舞沉吟了一番,问道:“这些人行事如此缜密,手段如此毒辣。依你看,他们究竟又是什么人?” 虚素秋道:“眼下我也说不好,我只是有一个隐隐的预感只怕算了咱们先不提这个。眼下你有何打算?” 沈轻舞道:“师门深仇,不能不报。我如今掌握的线索,也便只有东瀛蒙面刺客c和阎罗地府这两条,既然圣剑山庄中的东瀛武士和这件事情无关。这一条线索算是断了,我打算去阎罗地府的老巢——酆都看看。” 虚素秋思忖了片刻,问道:“你可曾去过酆都?” 沈轻舞微微摇头,道:“没去过。” 虚素秋道:“既如此,那我给你推荐一个茶商,也许能帮得上你的忙,我也好放心些。” 沈轻舞一愣,奇道:“一个茶商?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罢了,他能帮我什么?” 虚素秋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他,阎罗地府素来神秘莫测,乃江湖三大秘境凶地之一,据说擅闯之人从未有人能活着离开。我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他曾经花了五千两银子,下到阎罗地府的幽魂殿,点亮了七盏夺命灯。若说到身手自然不及你万一,但若说到对阎罗地府的了解,只怕还真得靠他不可。” 沈轻舞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可我该如何联系他?” 虚素秋道:“你只管启程去酆都便是。此人和我有那么一点交情,你走之后,我自会传书与他,请他到酆都的‘云来客栈’与你相见。” 沈轻舞点了点头,只见虚素秋想了片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坠,道:“这个送你。”说着取出大红攒心梅花的络子,将玉坠络上,替她挂在剑柄之上。 沈轻舞笑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咱们江湖儿女,刀剑可是吃饭的家伙,比不得那起穷酸书生,巴巴儿地佩个剑当装饰,哪里还用得着打什么剑穗?”话虽如此说,还是取了玉来细观,见那玉坠晶莹剔透,珠润天泽,上头还刻有:“剑落秋霜,花飞舞雩”八个字,倒也暗暗欢喜。 虚素秋笑道:“这个么原是本祭司亲自开光的圣物,不但能驱邪避秽,还能平添十年功力。” 沈轻舞轻啐道:“你莫唬我,还‘平添十年功力’你咋不上天?左右不过一个坠子罢了,哪有这般神奇?你不过是想哄我把它带着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 虚素秋忙道:“灵与不灵,你且带着就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回 两界山中破迷阵 书接上回,且说沈、虚二人当下计议既定,便分别启程,那赵馨月听得沈轻舞转述此间,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你当真要去找阎罗地府的老巢——酆都?” 沈轻舞道:“不错,本来我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走这一趟,但是听完你们的话,我却反而是非去不可了。” 赵、柳二人不禁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这是为何?” 沈轻舞道:“因为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情。” 柳随风道:“我……我不明白。” 沈轻舞道:“我听完你们的转述。至少想通了一件事。” 赵馨月问道:“什么事?” 沈轻舞道:“就是所谓的东瀛人,并不是狱主所说在唐云的圣剑山庄出没的大内氏武士,而是细川氏派出的秘探。如今的东瀛国内,幕府衰微,大内、细川二姓大名把持朝政。他们明争暗斗,都想获得我大明的贸易堪合。大内氏不知如何攀上了朝廷的礼部侍郎唐云的关系,可以说是捷足先登,细川氏无奈之下,只得与北元结盟,双方约定,一旦俺答汗南下夺取了天下,则将与东瀛的贸易交由细川氏独家打理。所以细川氏派出了密探,协助忆华庭搅乱中原武林,以便北元趁势南下。” 赵馨月想了一想,乃道:“不错,你说的极是,我想事实定然便是如此!看来买通阎罗地府,杀害你师父和全真赵复阳,屠杀圣剑山庄满门之人,都是忆华庭干的好事了!哼,此人枉称‘江南大侠’!行事却如此卑劣不堪!” 沈轻舞摇头道:“不,未必是他。” 柳随风奇道:“怎么,难道还另有其人?” 沈轻舞道:“忆华庭的目的,在于搅乱中原武林,那么他既已绑架了你,并嫁祸于映月宫,自然就可以挑动冥狱和映月宫的纷争,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又何必杀我师父?嫁祸于我?” 赵馨月道:“可是大傻……可是风弟毕竟不在映月宫的手上,这件事一查便知,那样的话事情不就败露了?何况当时他自己也对悦意那个坏女人说:‘这一次不同,咱们大汗已和东瀛大名细川氏结盟,这件事自然不劳我们操心,他们必定会将后续的事情办好,你只管放心瞧着便是。’啊!难道你是说,这件事是那个细川氏的密探所为?” 沈轻舞道:“如今看来,定然便是如此,那个密探买通阎罗地府,杀害我师父和全真赵复阳,并嫁祸于我,自然可以引发冥狱和映月宫、全真派的仇怨,挑起江湖纷争。” 柳随风又问:“那他为何要请阎罗地府的夺命七彩灯屠杀圣剑山庄满门?” 沈轻舞道:“道理很简单,这么做一举两得:其一:唐云一死,那么大内氏想要谋求朝廷堪合之事,自然也就泡汤了。其二:将之报与少林,并嫁祸于我,又能挑起冥狱和少林的恩怨。十大门派向来同气连枝,中原武林自然从此多事。” 赵馨月恨恨道:“这个人好毒的心肠!竟然如此算计我们冥狱,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谁,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轻舞道:“这个人的身份极其神秘,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眼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忆华庭,可是他连悦意都瞒着不说,去问他无异于与虎谋皮;而另一个,恐怕就只有阎罗地府的‘地藏王’殷震了,这也是我为何非要去一趟酆都的原因。” 赵馨月失声道:“你要去问殷震?这……他会告诉你真相么?” 沈轻舞幽幽一叹,道:“我也不知道,但师门深仇,不可不报,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 赵馨月叹道:“阎罗地府乃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所在,凶险莫测,据说擅入地府之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全都成了孤魂野鬼。这一趟酆都之行,我本该陪你同去,只是狱主有命,要我夺回凤雪鸣和水龙吟,眼下这两件东西都还在忆华庭的手上,只怕是走不开。” 沈轻舞道:“狱主有命,你只管忙你的便是,我这一次前去酆都,只是私事,哪敢劳烦芳驾?何况虚素秋已经安排了人助我一臂之力。” 赵馨月奇道:“不知大祭司安排了什么人?靠不靠得住?” 沈轻舞道:“是个叫马俊凯的茶商,据说他曾经花了五千两银子,进过阎罗地府点亮过七盏夺命灯,应该知道一点那里的情况。至于靠不靠得住……我想虚素秋介绍的人,总还是有几分本事。” 赵馨月听得如此说,也便不再多言,三人当下话别,沈轻舞自寻了船行雇了艘船,一路循江北上,临近黄昏,船驶出一道江湾,但见临水一座秀山横亘眼前,这山并不太高,却浓郁苍翠,山巅的绿树丛中依稀可见几处硫璃瓦顶的建筑在斜阳的余辉映照下熠熠生辉。 沈轻舞一转头,忽见松后有一块石碑,长草遮掩,露出“界碑”二字,不由心中微动,走过去拂草看时,碑上刻的却是其大如斗的“两界山头隔阴阳”七个大字,字字苍劲有力,却殷彤彤,红沉沉地似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其后还附一首诗云: 清明夜雨鸦悲啼, 从此阴阳两相隔。 黄花白酒纸成山, 生时如梦死如醉。 沈轻舞心下暗道:“原来此处便是两界山,相传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被佛祖翻掌一扑,把这猴王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的把他压住。此山于西汉王莽篡政时降落凡间,后大唐西征定国,改名两界山,乃是隔绝人界与冥界之山。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翻过此山,便是那酆都鬼城了。” 一面想着,一面抬步又走,渐行渐近,抬眼可见一座宽阔巨硕的木制牌坊,形状古旧,木朽渐黑,造型诡秘,门额上书如烤兰似“鬼城”两个大字。沈轻舞心下微微一凛,知道这便是酆都门户“鬼门关”了。 据说,古时有叫王方平、阴长生的两个道士人来酆都名山修练飞升,曾有一首诗开头句两字是“王阴——”后来有人把王阴两字弄颠倒了,读成:“阴王——”此后不知经过了几世几劫,众口铄金,积销毁骨,假的经过三张嘴就变成真的了,就这样以讹传讹,越传越神,名山有阴王一说遂就此流传于世。时至今日,酆都已成鬼国之都,阴司之地。 沈轻舞走入县城之中,但见街市繁华,比之他处又有不同,沿街两侧栉比鳞次的房屋店舍虽多,却都是些棺材铺、冥纸店、杠房,寿衣店等不一而足,路上也没多少行人,一派愁云惨雾,阴森凄凉之象,似是便连那天上的太阳,也给人以寂寥之感。 如此寻了半日,才在镇西找着了那家“云来客栈”。沈轻舞进得店中,只见厅堂之内空空荡荡,竟无半个住客,馆内装修与别处无异,奇的是左首雕窗处放了一盆清水,柜台处于正中,上摆一个小巧的古钟。小二倚在门边打着小盹儿,掌柜地则在是在柜台后低头打着算盘,嗒嗒嗒的打算盘声回响在铺子里,更显此时的安静。 沈轻舞略一打量,径自走到柜前,道:“掌柜的,给我来间上房。” 那掌柜的见来了客人,倒是热情之至,连忙让座、倒几碗泡得已经没了味道的温茶,又殷勤地请沈轻舞点菜。那菜谱就在柜台上边挂着呢,一道道的菜牌子,看那菜名儿大多是些川菜。 沈轻舞随便点了几样,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问道:“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人可好?” 那掌柜的喜滋滋地接过银子,忙不迭地揣入怀中,道:“姑娘有何吩咐?只管开口便是。” 沈轻舞道:“你们这里最近可见着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身材微胖的中年商人?” “中年商人?”那掌柜的略一思忖,当即摇头道,“绝对没有。” 沈轻舞奇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那掌柜的道:“姑娘定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咱们这酆都乃是鬼国人死之后,其鬼魂都要到我们这酆都鬼城报到注册,不然,就会成为孤鬼游魂,不得超生,不得轮回。酆都鬼城,是鬼的都城,平常有谁没事敢来这儿呀?最多不过是些往来川鄂的行脚商人,大家混口饭吃而已。” 沈轻舞仍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当真没见过?” 那掌柜又想了一想,道:“绝没有。” 沈轻舞暗思:“虚素秋曾言道,会传书给那茶商马俊凯,约他在此处等我,他自宜昌赶来酆都,按理说早该到了才是,怎地却不见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在店里摆盆清水做甚?” 那掌柜的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酆都城白天人鬼不分,尤其是下午,鬼混在人群之中走街串巷,进店铺,吃饭馆,花阴钱。咱们开店图的是小本买卖,哪经得起这些游魂野鬼的折腾,所以咱们这家家户户,为识破鬼之伎俩,每过中午,各店铺饭店都准备一盆水,将收的钱投进水里,那钱倘若沉底,就是阳钱,如果那钱浮在水面沉不下去,说明是阴钱。” 沈轻舞点了点头,万不料这酆都之中竟还有此一俗,心下啧啧称奇,乃道:“神鬼之说向虚妄,掌柜的既敢在这鬼国阴都开店买卖,想必也是胆识过人,难道也信这个?” 那掌柜的“嘿嘿”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非是小老儿胆大,这年头生意难做,来这阴阳交界之处,人鬼莫辨之地,也无非便是图一口饭吃罢了。不过呆得久了,见得多了,也沾染了些鬼气罢了。若说这‘鬼使阴钱’之事,却还是有的。” 沈轻舞心下一奇,问道:“竟真有此事?” 那掌柜的道:“怎么没有,前些时候,有几个江湖人物来小店投宿,开了三间上房,原是说好,住满三天才走,谁知第二日一早,那几人便结了房钱匆匆离去了。” 沈轻舞道:“想是他们有什么急事离去,这也是常有之事,那几人作何打扮?多大年纪?” 那掌柜的道:“那是几个道士,男女都有,男的两人是摸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另一个是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几人都着玄青道袍,背插长剑,手执拂尘。” 沈轻舞点了点头,暗道:“这是武当派弟子的打扮,他们来酆都做什么?”问道:“那后来呢?” 那掌柜的道:“他们走了以后,我便使唤小二去收拾打扫房间,谁知小二一进门才发现,那几个道士,全都直挺挺地躺在房间的地上,浑身鲜血淋漓,每人咽喉上都有一道剑伤,早已死去多时,连尸体都凉了。我一惊之下,忙拿了他们结算房钱的银两到门口的盆中一投,果然遇水不沉。” 沈轻舞心中一惊,失声道:“竟有此事?”暗恃道:“这些武当弟子定是留宿之时遭遇了敌手的袭击!嗯……他们咽喉中剑,浑身鲜血,这和圣剑山庄之中,少林三僧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是同一人所为?嗯……看来一切只能待进得阎罗地府,方能探明真相了。”又问:“掌柜的,你可知道阎罗地府?” 那掌柜的见沈轻舞问及此事,霎时白了脸色,忙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噤声。咱们这酆都之中,谁不知道阎罗地府呀,只是这名字可万万说不得。” 沈轻舞又是一奇,问:“为何说不得?” 那掌柜的左右看了一看,见四周无人,乃道:“阎罗地府三更索命,五更判魂。在酆都那可是出了名的勾魂无常,据说谁要说出他的名字,今夜便有牛头马面来索命呢。” 沈轻舞道:“阎罗地府乃是杀手组织,行得虽是偏门,做的却也是生意,又怎会不容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否则那些买家如何上门?” 那掌柜的道:“这个么,姑娘有所不知,阎罗地府神通广大,只要你心中默念阎罗地府之名并在自家卧室的东南角点上一支蜡烛,那么当天夜里便有女鬼将你引入阎罗殿。但切记千万只能是默念,不可张口声张,否则来的便不是引路女鬼,而是勾人魂魄的牛头马面了。” 沈轻舞心下一凛,道:“那你可知阎罗殿在何处?” 掌柜的浑身一震,上下打量了沈轻舞一眼,问道:“看姑娘的打扮,像是江湖人士,难道你要去寻阎罗殿?” 沈轻舞道:“正是!还请掌柜的赐示阎罗殿之所在,小女子不胜感激。” 那掌柜的叹道:“阎罗殿自然便在那阴山之中,只是……”说着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却不再说下去。 沈轻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掌柜的道:“唉,只是我见姑娘年纪轻轻,实不忍姑娘就此送了命。” 沈轻舞“哦”了一声,又问:“此话怎讲?” 那掌柜的道:“阴山便在城外十里,高耸入云,但阴云垂地,黑雾迷空,终日不见阳光。前些年,也有不少和你一样的江湖人士,据说……据说还是什么‘青城’派的弟子,派人前去阴山,说要除魔卫道,结果去了十个人,一个也没回来。” 沈轻舞冷笑道:“青城派么?哼,松风观那些人自以为了不得,在青城山中自大成狂,不过其实武功平平,自然不是‘地藏王’的对手,回不来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那掌柜的叹道:“看来姑娘是艺高人胆大了,不过不晓得比起峨眉派的静玄师太如何?” 沈轻舞奇道:“你说静玄师太?她可是当今峨眉派掌门人静音师太的师姐,据说武功比静音师太还要高出三分,本来峨眉派的掌门是该由她接任的,只是当年不知为何,静玄师太神秘失踪。所以掌门之位才落在了静音师太的头上。” 那掌柜的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静玄师太当日曾来过酆都,也是要去找那阎罗地府,谁知进了阴山,仍是再也没有回来。” 沈轻舞心中一凛,暗恃:“原来当年静玄师太失踪,便是陷在了阴山之中……看来这阎罗地府还当真不可小觑。”微一沉吟,想起师门深仇,自己含冤莫白,皆拜这“阎罗地府”所赐,不由得恨由心生,当下咬牙道:“哼,阎罗地府便是再厉害十倍又怎样?我沈轻舞要去的地方,谁能拦得住?他能奈我何?” 那掌柜的见她如此坚持,倒也不好多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沈轻舞也便不再多言,随便开了间房将歇,本拟假寐片刻,却不料连日来奇变迭起,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遂索性盘膝坐在床上,练了三遍行功,算到时近三更,便自提了长剑,翻窗而出。 此时天色早已黑定,月黑风高,阴惨惨地大街上早已一个人影也无,便连打更之人也见不着一个,街道上店堂内外平静得可怕,一层薄薄地,似有若无的雾气在黑暗中弥散四周,砖缝墙角处杂声草木无风自动的沙沙作响,给两侧死气沉沉,鬼影森森的房舍更添了一层阴冷的气息。沈轻舞不由得心下暗思:“酆都夜色,较之他处果然又有不同。” 如此渐出城郭,只见镇外十里赫然有一处黑黝黝的玄峰通天,山势陡峻,中间凸起一座高盈百米的山峰,峰顶庙宇雄伟,又似神话中玄冥地宫一隅,仅北面一条笔直的石梯,宛如一柄利剑通向山巅。沈轻舞抬头一看,但见石梯层层,直插云雾,却是静悄悄地一个人影也无,暮色沉沉之中,显得说不出的诡秘阴森——毕竟这并不是上天的路,而是鬼城地狱的通道。 才行数步,沈轻舞忽地心有所感,猛一抬头,却不自禁地愣了一下,只见两侧各有一青面獠牙的狰狞恶鬼,披头散发,张开血囗,张牙舞爪扑将扑来。定睛一看,原来却是石像,密密麻麻地沿着石梯一路排开,两旁“鬼”名繁多。人间叫的绰号“鬼”中有之。直叫人阴阳难辩。什么“淘气鬼”、“酒鬼”、“色鬼”、“贪婪鬼”、“枉死鬼”、“殉情鬼”,道尽了人间万象。沈轻舞不禁心道:“好个阎罗地府,果然鬼气森森,比之冥狱总坛犹有过之。” 一面想着,一面暗提真气,奔得犹似足不点地一般。原想不过百米山峰,片刻可至峰顶,哪知如此奔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却仍是看不到石梯尽头,仰头一望,但见石梯仍是层层递进,仿佛无穷无尽,俯身下看,却又是云雾缭绕,数步之外已不见物,四周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无,除了那几乎延绵不尽的鬼怪雕像,竟似天地之间,只余下自己一人。 沈轻舞心中微动,抽出长剑,在一级石阶之上斩了一个口子,随即发足又奔,不料奔了半日,低头一看,方才那自己剑斩的缺口,竟是赫然在目!仿佛自己奔跑了半日,只是在原地踏步一般。不由得暗道:“不好,如此奔走下去,只怕累也要累死了。此处道路无穷无尽,竟如鬼打墙一般,这阎罗地府的机关,果然厉害。” 心念及此,当下再不敢乱走,情知这等机关的厉害,倘若不能静心下来,反而贸然行事,那便永远走不出去,只能活活地困死在这里。当下不敢再运轻功急奔,自己略定了一回,这才抬足起行,一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面留神观察四周,然周遭除了那无穷无尽的石像,便再无半点东西。 唔?等等,石像? 仿佛暗夜之中的一道电光闪过,沈轻舞浑身轻震,忙再细看那些石像,但见“淘气鬼”、“酒鬼”、“色鬼”、“贪婪鬼”、“枉死鬼”、“殉情鬼”……各个石像分列两侧,每一个鬼怪的石像虽都是狰狞恐怖,但每一个石像却是面貌各异,神态举止也都不尽相同,但每隔数十步,则必出现一个“色鬼”石像,偏偏这个石像却总是相同的。 看到这里,略一思忖,沈轻舞终于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机关就在这里!此处看似笔直通透,身处其中,看着只有一道楼梯,但实际上四通八达,这个‘色鬼’的石像便是陷阱的机关!” 这便好比一个人,若是蒙上双眼走路,想走直线是做不到的,总要或左或右偏向一边,如果继续走下去,走的路线将是一条圆弧线。平时我们走路,总是根据眼睛看到的物事自动对方向进行校正,所以人想往哪里走就往那里走。但是,如果眼睛得不到外界的信息,便无法有效地控制行走的方向。因为人的两条腿跨出的步子长短有微小的差别,由此形成步差,步差就导致了行走方向的偏转,任由这样走下去,两只脚行走的线路就是两个同心圆弧,人就会转圈子。 想通了这一节,沈轻舞不由得哑然失笑,暗思道:“皆因此处云雾缭绕,四周更无半点花草树木,让人难以辨认方向。是以在不自觉间,便会以这些石像为参照,但这‘色鬼’石像每隔数十步便出现一次,其实是在引人逐渐偏离。一旦留意诸如记号这些信息,就会使人产生逻辑判断上的失误,以为走的是直线,实际上不知不觉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后完全丧失方向,台阶的落差很小,极可能就是为了让人产生高低落差的错觉而设。阎罗地府这般攻心于计,倒还真是不可小觑。” 既已想通此节,余下之事便不难办:这些石像既是引人入彀的机关,不可多看,索性便不再看,只留心脚下的石阶,果然向下走了没有多远,就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岔路,沈轻舞提起长剑,在每个岔道口均做明标记。然后继续前行。如此不断走走停停,果然发现这石梯竟然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宛如一个巨大的蛛网。 直走了数个时辰,脚下终于再也没有台阶了,沈轻舞抬头一看,不觉地就来到了一个去处,眼前赫然一座高宅深院式的庙宇建筑,院内迎面墙上写着“咫尺西天”四个黑底鎏金的大字,沈轻舞左手握紧剑鞘,拇指轻推剑锷,右手虚扶剑柄,正自凝神戒备,突然“刷”一声轻响,身后似有人影飘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回 忘川河畔战孟婆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正自全神戒备,不防身后忽有异物飘过,忙回头一看,忽然间远处出现了一团亮光,缓缓移近,沈轻舞大惊,心道:“鬼火,鬼火!”那团亮火越移越近,却是一盏灯笼,提着灯笼的是个白衣女鬼。只听得脚步之声细碎,走到自己面前停住,道:“幽冥丛草生,迷雾也彷徨。人生不称意,彩灯映阎王。姑娘能够参透此前的迷魂天梯,看来还有些本事。”声音如幽如诉,直非人间气象。 沈轻舞道:“你们迷魂天梯构造虽巧,但也不过是参照了易经八卦之学,伏羲周演之说,揭穿了便不值一提,又有何难哉?” 那女鬼道:“姑娘夤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若是想点上一盏彩灯,那便随我来吧。” 沈轻舞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做生意的,小女子只是来找人的。” 那女鬼道:“这里是幽冥地狱,只有修罗恶鬼,魑魅魍魉,姑娘要找‘人’只怕来错了地方。” 沈轻舞道:“我找的是‘地藏王’殷震,殷老爷子。” 那女鬼缓缓抬起头来,看了沈轻舞一眼,混沌的双眸一瞬间寒光四射,虽只一眼,已瞧得人周身寒毛倒竖。 只听她冷声道:“殷老爷子从不见客。莫说你这外来之人,便是我们地府中人,也向来无人有幸得瞻天颜,姑娘还是请回吧。”说着,转身便走。 沈轻舞却也不追,只冷声道:“若我一定要见他呢?” 那女鬼闻言站定了脚步,一字一顿道:“那却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一道铁索已应声而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直向沈轻舞的脖颈缠绕而去。 沈轻舞左手轻抬,剑鞘一横,已将铁链绕住,笑道:“铁索勾魂,这一手可帅得很呐。只不过凭这一手就想拿我沈轻舞的命,还欠了些火候。” 那女鬼这才转过身来,一手扯着铁链,口中却道:“我倒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独闯我阎罗地府,原来是‘漫天花剑’沈轻舞沈女侠。听闻沈女侠已投了冥狱,出任冥狱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阎罗地府与你冥狱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狱主为何要你与我等为难?” 沈轻舞摇头道:“我来找你们殷老爷子,实为一桩私事,和冥狱无关。” 那女鬼道:“我说过了,殷老爷子从不见客。” 沈轻舞笑道:“我也说过了,这件事于我极为重要,我是非见他一面不可。”但话到此处,笑容已渐渐凝在了嘴角,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今天谁要拦我,不管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仙挡诛仙,魔挡屠魔!” 那女鬼闻言不答,似是被沈轻舞的话震慑住了,半天才道:“姑娘剑法通神,我不过是个接魂引路的无名小辈,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阎罗地府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闯就闯的地方。姑娘既一定要见我们殷老爷子,那便请入黄泉路,过奈何桥,闯十八层地狱,只要姑娘有这本事,到了阎罗殿上,殷老爷子自会与你相见。” 沈轻舞略一沉吟,道:“也罢,我倒要看看,闻名天下的阎罗地府,究竟有何厉害之处,竟能被天下武林传得神乎其神请头前引路。” 那女鬼道:“随我来。”说罢提灯转身,足不沾地便向庙中走去。沈轻舞见她这般卖弄轻功,心中微微冷笑,当下也不说破,暗运真气,紧随那女鬼进得殿中,只见杂草丛生,四周门窗破败,一片凋敝之象,就连殿中的偌大的地藏菩萨像之上也布满了蜘蛛丝网。 那女鬼径自走到龛台之前,伸手往台上某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轻响,跟着台前砖面竟然无声无息地就此分开两边,当中现出一条宽约2米,长约50米的黄泥路,路面泥泞不堪,极不平整。那女鬼转过身来,道:“这里下去便是黄泉路,不知你”话说一半,眼睛漫不经心地向地下一瞥,却是由不得勃然变色。 只见青砖石砌的地上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排足印,每个足印竟深达寸许。显然便是沈轻舞刚才一路跟来留下的。 她自然知道,自己以轻身功法走路,落地极轻,几乎脚步无声,已算是颇为高明的轻功了,但沈轻舞劲运双足,在青石路上行走,非但能一步一个脚印,更是半点不曾拉下哪怕一分,这内功之深,轻功之高,却是高出自己不只一筹了。心中只想:“‘漫天花剑’果然了得,倘若刚才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三招不到,我已成她剑下亡魂,当真做了女鬼了。” 沈轻舞见她脸上神色,已知她心中所想,却也不说破,向里张望了片刻,问道:“这就是黄泉路?” 那女鬼此时已收起了小觑之心,忙点头答道:“不错。” 沈轻舞道:“好!我便学学那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也来蹚一蹚黄泉路,度一度忘川河,闯一闯你这酆都鬼国的阴曹地府!”说罢,闪身入内,大步而行,转眼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走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但见黄泥洞里,百转千折,每一个转折都大同小异,依然是布满黄泥的雨道,泥土是湿涌涌的,墙上还有一盏油灯,地面往下倾斜,而且范围愈渐收窄。沈轻舞不禁暗暗腹诽道:“这阎罗地府收钱买命,据说点上一盏夺命彩灯,便需最少五千两银子,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也不懂得花点小钱把自己这黄泉路修上一修,看来这‘地藏王’殷震当真吝啬得紧。哼!黄泉路黄泉路名字倒是颇有气势,但这般破破烂烂的模样。却不知较那神话中的黄泉之路,差了何止十倍。” 相传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传说人死先到鬼门关,出了鬼门关,途经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边,便是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则走下层。 可是这里的黄泉路却不尽相同,没有什么彼岸花c没有什么三生石。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便是死尸。 一路上到处都是死尸。死尸多塞在墙里。这些尸体多已腐烂不堪了,有的却是死去没几天,多是整张皮都给活生生撕了下来,一片血肉模糊,死状奇惨。 沈轻舞走走停停,时而也在几具死尸前仔细观察:有的从内脏到舌根,都给刨去了c刮空了,形状可怖,他们在死前,还受过极大的痛苦,以及极大的惊吓。看到这里,饶是沈轻舞见多识广,也是不禁暗暗摇头。暗道:“好个诡异莫名的阎罗地府。” 行不数步,竟见得前方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广不数尺,流而西南,血黄色的河水奔腾不息,里面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河上一桥飞架,桥险窄光滑,旁边架着一个攀满萝藤的棚子。棚中有一年约六十,满头白发,面容奇丑的老妪木然枯守而坐,仿佛对周遭一切均已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轻舞正欲过桥,却听那老妪道:“此处乃是忘川河,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过了此奈何桥,便是阎罗地府,姑娘年纪轻轻,阳寿未尽,又何必如此匆匆赶着下地府投胎?”声音之中倒有三分凄厉。 沈轻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妪头也不抬地颤声道:“姑娘既到得了此奈何桥,又何必明知故问。” 沈轻舞心中一凛,问道:“你是孟婆?” 那老妪道:“凡入我地府者,不论是要点灯求事,还是花钱买命,皆需喝上我这一碗孟婆汤,这是阎罗地府向来的规矩,姑娘难道不知?” 沈轻舞冷笑道:“可惜小女子既不点灯,也不买命,我只找你们‘地藏王’殷震殷老爷子问一句话。这碗孟婆汤,小女子还是敬谢不敏了。” 孟婆道:“阳间的每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这碗汤,姑娘只怕非喝不可。” 沈轻舞一怔,奇道:“此话怎讲?” 孟婆道:“阎罗地府,阴司幽冥,素来与人间形同陌路,姑娘想进得地府,见着我们‘地藏王’殷老爷子,便需饮下这碗一生所流之泪熬成的汤,喝下它,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唯有如此,你才过得了我这奈何桥。” 沈轻舞冷笑道:“你们不过是怕人记得通往阎罗地府的情状,是以非让人喝下这碗参杂了忘忧草的汤药,好让来人事过之后,便将此间情形忘得一干二净罢了。哼,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而已。” 孟婆道:“姑娘即是明白人,老妪倒也不用多费唇舌了。” 沈轻舞一按剑簧,长剑蹭地一声半出剑鞘,一抹森然剑意顿时弥散开来,口中冷冷道:“我若是不喝,你待怎样?” 孟婆道:“来我这里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可是却从未有人不喝,你可知这是为何?” 沈轻舞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孟婆叹道:“人的一生,总会有些事不想忘却,有些人不想失去。来到阎罗地府之人尤其如此,可若喝不下我这孟婆汤,便过不得奈何桥,见不到想见之人。是以从未有人不喝。” 沈轻舞道:“可就我所知,当日茶商马俊凯,便没喝过这碗汤。”心中直想:“虚素秋既然让他给我带路,可见他是记得地府之中情形的,当然没喝过他们的药水。只是不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又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孟婆摇头叹道:“姑娘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么倒也可以学学那茶商马俊凯,跳入这忘川河中,任铜蛇铁狗争餐进食罢!”说着,伸手一指,只见河中赫然浮上一具白骨,看身上残存的衣饰布料,果然便是一商人装扮,只是周身骨架啮咬齿痕赫然在目,竟似被毒蛇猛兽活活噬尽血肉一般。 沈轻舞心中一凛,正待说话,却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忙回头一看,原来却是那孟婆伸出瘦如枯骨的左手,五指成爪,已然递到了自己的心口,连忙侧身让过,道:“好不要脸,竟然暗施偷袭。” 孟婆道:“姑娘此言差矣,老妪不过是想请你这位‘漫天花剑’沈大女侠喝上一碗孟婆汤而已。”一面说着,手上不停,呼呼两爪,爪带阴风,径自朝着沈轻舞胸腹要害直击而去。 沈轻舞抽出长剑,随手架开,只听“叮叮”两声,剑锋与孟婆手爪相击,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孟婆好厉害的爪功,直不下当年明教‘白眉鹰王’殷天正的鹰爪功!这一爪若是抓得实了,莫说非死即伤,只怕掏心撕肺也无不可能。”口中却道:“哦?你识得我?” 孟婆道:“‘漫天花剑’沈姑娘的芳名,如今江湖之上都已传遍了,都知道姑娘乃是弑师背门,大逆不道,残害无辜的魔教妖女。老妪虽是枯守这暗无天日之地,却也早有所闻。” 沈轻舞闻言大怒,心道:“我落到今日,都是拜你们阎罗地府所赐,如今你竟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口中直道:“你既知我大名,便该知我剑下从不容情,今天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我的剑下多出一个亡灵,还是你的爪下再添一个冤魂!”说罢,抖手挽起一个剑花,长剑在萝棚中微弱的烛光灯火之下竟然幻起炫目的电光,一剑直指孟婆小腹。孟婆左爪下击,格开剑锋,右爪一探,又罩向沈轻舞顶门。 沈轻舞叫了声:“来的好!”举剑上撩,点向她手腕,孟婆手腕轻翻,绕开长剑,径自抓向沈轻舞剑锋。沈轻舞知她手爪厉害,哪里肯让她抓住剑刃,长剑圈转,顺势一拖,已绕开了她的手爪,跟着剑势一展,一招“神魂缭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向孟婆刺了过去。 孟婆见沈轻舞一招一式,都是妙到巅毫,当下丝毫不敢大意,凝神接招。拆到六七十招后,沈轻舞出招越来越快,孟婆已然看不清她的剑招来路,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忍不住赞了一声:“快剑留影,凝光慑敌,‘漫天花剑’果然名不虚传。” 沈轻舞道:“如何?本姑娘现下能过得你这奈何桥了罢?” 孟婆摇头道:“你剑法虽高,但想不饮孟婆汤,偏过奈何桥,我阎罗地府自创派以来,还没这道理。” 沈轻舞道:“既如此,那你可小心了。”皓腕一抖,长剑宛若流星一般疾刺对手,剑影变幻之中,竟似有万点剑光倾将而去,将孟婆周身要害无一不笼于剑影之下。 然也便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眼见得那孟婆已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当下便要被这漫天剑影刺得千疮百孔一般。不想蓦地只见一阵烟雾腾起,跟着空气中微显些许轻微波折,那孟婆干枯瘦小的身影竟然就此凭空消失不见。 沈轻舞不由得又惊又骇,惊的是对手竟会就此遁走,骇的却是这身法竟是如此熟悉,心下暗道:“这这不是东瀛忍术中的——隐遁之法?当日在幽林之中,我曾亲眼见那黑衣蒙面客使过此招,难道难道那黑衣客竟然就是孟婆?她是东瀛人?”但此时虽是心念百转,却半点不敢大意,一面收剑回鞘,一面凝神戒备,唯恐那孟婆突然自什么地方现身而出。 如此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四下里却是半点动静也无,那孟婆竟然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沈轻舞微一沉吟,暗恃:“如此苦等不是办法,还是先去找那‘地藏王’殷正,问明事情的真相要紧。”一念及此,哪里还肯再多做逗留?当下径自过了奈何桥,又向深处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没存稿了。今天裸更的。只有一更。正在努力码字,过两天存稿了一定恢复二更。请各位见谅见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回 轻舞仗剑闯地狱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过了奈何桥,渐行渐深,又走了摸约一顿饭的功夫,眼前霍然开朗,但见: 眼前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缭绕处处,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整片大地也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通红通红的光彩。所有巨大地石柱c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地血芒。四周遍布各类石像,尽皆栩栩如生,但所雕之物事,却既非逍遥神仙,又非绝色美人,反而是各种面貌丑陋,形状狰狞的凶神恶鬼。 放眼四顾间,虽是有山,有峰,有岭,有洞;但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人,洞不纳云。四处凄凄惨惨,悲悲戚戚,旋风滚滚,黑雾纷纷,旋风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是各类魑魅魍魉,神鬼妖魔的雕像。而那洞中所收多是孤魂野鬼的石塑,涧底所隐则幽怪邪魂的纂刻。看得人心里起栗儿。 沈轻舞不由暗思:“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幽魂穷妖魔。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刚刚那引路女鬼所说——‘阎罗地府’的十八层地狱了。” 又走近数步,先到了第一处洞穴,只见两侧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厉鬼正掰开罪鬼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雕像栩栩如生,甚至连罪鬼面上痛苦不堪的神情都刻画得极为逼真,乍看之下仿佛竟能从他喉中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嘶吼。沈轻舞不禁暗思:“这些雕像刻的是拔舌地狱,据说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此间,受拔舌之苦,经万年可赦。” 又走得数步,只觉脚下有意,沈轻舞微一低头,原来那湿滑不堪的黄泥路面此时竟变做了一片暗褐色的土层,却是松软泥泞,一脚踩上,直没小腿,挑了一点细看,只觉入手滑腻,却不知是何物,但却没有那一种泥土特有的腥味,反倒是多了一种腐臭的气息。沈轻舞由不得悚然心惊:“这这并不是泥地,而是血迹!是血迹干涸之后形成的路面!”一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这种暗褐色的土层路面,又想:“这十八层地狱占地如此之广,路面竟然全是由鲜血凝结而成,只怕所谓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难道难道是在黄泉路中所见的那些尸体留下的?”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惊惨,连忙加快脚步意欲离开,又走不远,到得一处洞穴,只见洞内两侧遍布土丘,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土丘之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俱遍插万千刀刃。也有雕塑罪鬼至此,或经空中抛下,或由厉鬼驱赶上山,个个穿肠破肚,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当中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去。 沈轻舞微做沉吟,暗自凝神戒备,顺着小道前行,走不数步,忽见小道前后地面之上,陡然升起无数尖刀,明晃晃地直插上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不好!有机关!”但此时人在道中,这条小道又极长,便是轻功绝佳之人,纵身飞跃,不过数丈,且两侧土丘遍布刀丛,无可借力之处,除非能如仙人一般御空而行,否则根本脱身不得。 眼看着两端尖刀不断延伸而至,若是再有犹豫,只怕片刻之间,便要像那些雕塑一般被插得千疮百孔,肠穿肚烂。沈轻舞再不及细想,暗运真气,整个人如轻烟般地掠起,同时抽出长剑,一剑疾出,“叮”地一声,竟不偏不倚,堪堪点在正从地面穿出的刀尖之上,溅出星星火花。 便只这么点得一点,已有了借力之处,人又向前飞出三丈,势将尽时,左手剑鞘接着一点,又是堪堪点在刀尖之上,借力再飞数丈,如此反复,竟是每一点都是直抵刀尖。便在这般一点一点间,只见她人若飞燕,急掠而行,片刻之后,人已到了洞穴对面。 也直到这时,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暗叹一声;“侥幸。”刚刚那几下虽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惊险无比。须知刀尖钻破土层插上,其势本急,沈轻舞人在空中,出招的方位力道须拿捏得分毫不错,长剑才会在刀锋刺出的一瞬之间以剑尖相抵借力,只要有半分差池,便难免势尽人落,被万千刀刃穿刺而死。 如此过了刀山之阵,再走数步,前面又是一处洞穴,不过此处却没有什么雕像,整个洞穴都被挖成了巨大的水池,水池内热气蒸腾,一缕缕青烟直冒,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沈轻舞低头一看,只见池中到处鼓起一个一个的气泡,心下一凛:“看这样子,这池中盛的不是水,而是一池的沸油。难道这里便是油锅地狱?” 再细看之下,原来此处的雕像全都泡在水池之中翻炸,不禁又想:“相传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人口,诽谤他人,谋占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煎炸。阎罗地府仿油锅地狱之形建此地穴,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嗯,仿得还真像。只是此处并无道路,又该如何通过?” 正不解间,却见池中攸然升起九根立柱,呈上中下各三根的状态排列,每根之上都有一个空格,格中放有“一”至“九”九个数字圆球,当中一柱下面又有一空处,将前c后c左c右c左前c右前c左后c右后八个方向的立柱以细锁相连,上设导轨,沈轻舞细看之下,以明其理,原来每一空格其周围的数字可移至空处。 沈轻舞一看,这九根立柱虽立于池上,但仅在正中一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距离池子前后两岸各有至少十余丈远,便是轻功绝佳之人,既无处借力,便也无法飞跃其上。再细观之,心中已知端倪:暗道:“原来却是要我解这九宫格数独,看来除去中间那个”五“不能移动外,剩余八个数字圆球皆可互动,只需移动这”一“至”九“九个数字圆球,令之横竖斜各排之和都相等。这个宫阵自可破去。” 再细细一观,只见头一行的数字,分别为“二”c“一”和“四”;第二行三个数字则为“三”c“五”和“七”;第三行数字为“六”“九”和“八”。 沈轻舞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随手挥出,口中默念:“三星分轨c双雄决位将纵横c余音自清c击叶中枝c两翼抱空c梳脉理络c吹谷去糠c八面威风。” 数枚铜钱分别击中立柱顶上数字,一推之下,圆球滚落导轨,落入空处,沈轻舞再以铜钱击之,令其延导轨滚动。如此这般,将数字“一”和“九”c“三”和“七”位置对调,成了第一行“二”c“九”和“四”;第二行“七”c“五”和“三”;第三行“六”c“八”和“一”之局。只听“咔哒”一声,果然触动了暗中某处机关,九根石柱重新移动,成一字状前后排开,竟变成了一座飞架池上的柱桥。 沈轻舞微微冷笑,心道:“这‘地藏王’殷震倒是有趣得紧,几十岁的人了,还拿这哄骗小孩儿的‘九宫之阵’来搞什么噱头,殊不知九宫格起源于河图洛书,唐宋之就风行一时,又如何难得倒我?” 过了油锅地狱,又走片刻,前方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沈轻舞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却也不甚在意,又继续前行。 走不多久,寒气渐盛,沈轻舞心中微微冷笑,暗道:“好个阎罗地府,好个‘地藏王’殷震,建个洞穴也要搞的如此神神秘秘,这里寒冷非常,定是模拟地狱之中阴寒气象。”只见洞穴之中空空荡荡,与寻常山洞并无不同,洞内共有十余具罪鬼雕像,或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已支离破碎,散开在地,有的却仍具完好人形,均面呈痛苦万分之态。沈轻舞看了片刻,正不解何意,陡然间地面土层之中,竟钻出万千惨白人手,个个形如枯槁,指甲尖利。她一惊之下,正待跃起闪避,不料那些人手动作极快,啪啪两声,已然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足踝。 沈轻舞登时便感到一股澈底的寒意从足下升腾而起,直透心间,宛若要将她全身冰住一般。她大骇之下,忙抽出长剑去斩那些人手。谁知按人手虽是枯槁如柴,但却不知何物所制,竟极是坚硬,以剑刃之利,斩将下去,却只听“叮”的一声,如中金铁,震得沈轻舞虎口微微发麻,而那人手却是浑然无事。 沈轻舞见状一呆,暗思:“不好,尝听闻十八层地狱之中,有一石磨地狱,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将打入石磨地狱。磨成肉酱。磨尽后重塑人身再磨!此处空无一物,但雕像却支离破碎,残缺不全,难道竟是仿石磨地狱而建?”心念甫动,果觉的脚下轻颤,跟着整个地面都缓缓地旋转了起来,且每转动一分,整个人便向中心滑动一分。 沈轻舞此刻脱困不得,见此形状,心下暗暗焦急,情知此洞穴整个便如一巨大石磨,脚下的地面便是磨盘,如今磨盘转动,只待自己滑到磨盘中心,恐怕也要如那些雕像一般给磨得支离破碎,或是磨成肉齑。但抓着自己双足的这一双鬼手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刀剑无伤,又该如何对付?难道定要自己斩去双足才能脱身?可是,即便自己当真斩去双足,没有了脚,又如何走得出这里? 正自彷徨无计,忽地想到一事:“此处寒冷之气极盛,与他处又不相同,且这鬼手抓人,透体生寒。难道难道这鬼手并非金铁?而是坚冰?” 一念至此,忙自怀中取出火折,火石c擦着了往那鬼手之上靠去。果不其然,须臾片刻,那鬼手便冒出了丝丝水汽,沈轻舞心下大喜,又将火折子再靠得近些,几乎贴在那鬼手之上,果然很快又有水珠渗出。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双刀砍不伤,剑劈不烂的鬼手,已然全数化成了水,沈轻舞眼见得此刻自身距离“磨盘”中心已不过半步之遥,不敢再多做耽搁,连忙展开“魅舞”,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外便走。其余的鬼手又一只只地伸了过来抓她,但沈轻舞此刻心有所防,那“魅舞”身法又是妙曼不比,哪里还抓握得住?只见她东一窜,西一绕,竟连衣衫也不曾再被鬼手沾上半点,不过片刻,已然抢出洞穴。 石磨地狱之后,攸忽数步,又到一处所在,仍是空空荡荡一无所物。但有了前几处的教训,沈轻舞丝毫不敢大意,一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面擎剑在手,小心戒备。但四下里却是静悄悄地,非但看不到一丝的光亮,甚至连声音也听不到半点。正疑惑不解之间,忽地似有一阵呜咽之声传来,哭得那叫一个悲悲戚戚,愁云惨雾,回肠百转,极尽凄凉。沈轻舞听了半晌,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当年和陈玄生老虎滩头相偎相依,淮水舟中生死与共,医庐寒窗对月盟誓种种浪漫情事,逐一掠过脑海,不禁心感酸楚。 正自感慨,那声音却突然纵声而歌,音调凄婉,歌道是: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此歌却词意悲切,声调更是哀怨,且节拍韵律与世间乐曲全然不同,歌声渐细,却是越细越高。沈轻舞心神微乱,脑海之中直想:“我前生与玄生情定三生,却不料竟被他遗若敝履,只闹得个火中自焚的下场。这一世与他鸳盟得谐,却旋即情海生变,非但又被他所弃,更被师妹所叛,人生至此,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想到这里,右手长剑缓缓举起,停在半空,微微发颤,脑海之中竟空空荡荡,只剩“活着还有什么乐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几个字旋绕不停。 过了良久,只听得那歌声越转凄苦,歌声若断若续,音调酸楚,犹似如鸿雁哀鸣,秋风萧瑟。更胜弃妇吞声,冤鬼夜哭。沈轻舞本极聪慧,但太过聪慧之人,却往往执念最深,此际她虽已对陈玄生放情,但此曲凄婉哀伤,悲凉感人,撩人心魄,摄人神魂,她此时心魔已生,竟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蓦地陡放悲声,和歌唱道: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歌声未歇,心中直想:“如今我孑然一身,既不容于正道,又被指为弑师叛逆,人人得欲诛我而后快。普天之下,已没有一个怜我惜我之人。世间大苦,何有更胜于此者?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罢,罢!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提起长剑,慢慢向自己脖颈抹去。但她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大大的错了!快住手,这一剑下去,悔之晚矣!”但右手长剑却仍是不自制地一寸寸的向咽喉之处靠尽。未知沈轻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九宫格,一款数字游戏,起源于河图洛书,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历来被认为是河洛文化的滥觞,中华文明的源头,被誉为“宇宙魔方”。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大法,治理社会,流传下来收入《尚书》中,名《洪范》。《易·系辞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就是指这两件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回 无间道里论无间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受歌声所迷,心魔渐生,正要举剑自刎,堪堪将长剑递到喉间,却忽地一眼瞥见剑穗之上挂着的玉坠。 沈轻舞一见玉坠上那“剑落秋霜,花飞舞雩”八个小字,蓦地想道:“此物乃虚素秋所赠。嗯剑落秋霜,花飞舞雩剑落秋霜,花飞舞雩秋舞这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联在了一起,谁说世上便无一个怜我惜我之人!” 这一下当如醐醍灌顶,又似振聋发聩,沈轻舞不禁惊叫失声,一下子从幻境中醒觉。此时剑锋距离咽喉已不过半寸。不由得暗叫一声:“好险。”此时既已醒觉,灵台清明,当即不再为歌声所迷。耳听得歌者犹自喃喃吟唱,似是欲将她重新引入彀中,不由得冷冷一笑,潜运内功,歌声一转,曼声唱道: 雾为襟袖玉为冠,半似羞人半忍寒。 别易会难长自叹,转身应把泪珠弹。 桃花脸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 密迹未成当面笑,几回抬眼又低头。 半身映竹轻闻语,一手揭帘微转头。 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 歌声或高或低,忽徐忽疾,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但不论沈轻舞歌声如何变化,却总是华美灿烂,喜气盎然。颇具两情相悦,悱恻缠绵之意。这一冲之下,登时便把那神秘歌声之中凄婉哀伤,悲凉感人之意冲淡了不少,待唱到“密迹未成当面笑,几回抬眼又低头。”一句时,更是将那两情依依,温柔缱绻之意,春风和畅,缠绵欢悦之情唱得淋漓尽致。把那神秘歌者的悲戚之音冲得七零八落。 待得她再唱到“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之时,已将对手的歌声不自禁的给带了过来。 又唱得几句,那神秘歌者忽地住了声。四下里登时寂寥无声,更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人桀桀阴笑,口中说道:“想不到‘漫天花剑’沈轻舞如此了得,连我这无间地狱的天外魔音也制你不住。” 沈轻舞心道:“原来这里是无间地狱。佛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上载,无间以”五事业感“,故称之。凡入此狱者,受苦无间,一身无间,时无间,行无间。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 听那声音,明明便是当日阴世幽林中“地藏王”殷震的声音,乃道:“昔日佛有云:‘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又云:‘凡造五逆罪:杀母c杀父c杀阿罗汉c破和合僧c出佛身血五事业感者,当入此狱。’殷老爷子以魔音引人入狱,一不问业果,二不问情由。岂不知:魔由心生?不明因果,不问情由,又何以能洞察人心,度人入狱?” 殷震道:“佛经云:‘心包太虚,量周沙界。’心本虚空,无由束缚,皆因妄想执着,而成局限,其所执者,无外乎情苦c哀苦c悔苦c欲苦c累苦c贵苦c贫苦,又何必问?” 沈轻舞又道:“昔日《慈悲三昧水忏法》有云:‘此狱周匝。有七重铁城。复有七重铁网。罗覆其上。下有七重铁刀为林。无量猛火。纵广八万四千由白。罪人之身。偏满其中。罪业因缘。不相妨碍。上火彻下。下火彻上。东西南北。通彻交过。如鱼在鏊。脂膏皆尽。此中罪苦亦复如是。其城四门。有不大铜狗。其身纵广四千由白。牙爪锋长。眼如掣电。复有无量铁嘴诸鸟。奋翼飞腾。啖罪人肉。牛头狱卒。形如罗刹。而有九尾。尾如铁叉。复有九头。头上十八角。角有六十四眼。一一眼中。皆悉迸出。诸热铁丸。烧罪人肉。然其一瞋一怒。哮吼之时。声如霹雳。复有无量无边刀轮。空中而下。从罪人顶入。从足而出。于是罪人。痛彻骨髓。苦切肝心。如经无数岁。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殷老爷子设这无间之狱,一无猛火烧人,二无厉鬼噬魂,三无苦寒罚灵,四无刀戟加身,反是空空荡荡无一物,何可谓之无间?” 殷震道:“姑娘所言差矣,猛火烧人,厉鬼噬魂,苦寒罚灵,刀戟加身皆为身受之苦,其虽苦亦不外如是,我这无间地狱,却是以心之苦为苦,世人以嗔心——嗔c嫉c悭c恶作,而受色c受c想c行c识五蕴,五阴炽盛,五毒焚心,永世无堕!岂不犹胜身苦?” 沈轻舞笑道:“可惜本姑娘我心无尘,无欲无望,你这无间之狱,只怕还困我不住。” 殷震哈哈大笑,道:“是吗?小土为尘,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这大千世界,滚滚红尘之中,谁能做到‘我心无尘’?沈大女侠忘川河前斗孟婆,白衣青衫闯炼狱,来我阎罗地府,只怕也有所求吧?既有所求,便有所欲,又何谈‘无欲无望’?” 沈轻舞略一沉吟,乃道:“不错,我的确有事问你。” 殷震道:“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沈轻舞道:“我想问问:你们阎罗地府闯映月宫,害侍剑宫主,入全真教,诛赵复阳,又灭圣剑山庄,杀唐云如此种种,偏偏嫁祸于我,究竟是何人指使?” 殷震笑道:“姑娘这话可问住我了,岂不闻盗亦有道,行有行规?我阎罗地府收钱买命,向来不问恩怨,不问是非,更不问所托何人。只要花的钱,点的亮我这夺命七彩灯,我阎罗地府自然便为其收魂入狱。” 沈轻舞冷声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殷震道:“那就要看姑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才落,陡然间“扑”地一声,四周烛光全亮,霎时间灯火通明,只那火光却是青幽幽,碧惨惨的极为渗人,沈轻舞四下一顾,只见正身处一处殿堂之中,殿外庭院之中,杂草丛生,荒凉凋敝,遍布暗褐色的泥泞湿地;殿内四周青布帷幔,阴气森森,黑雾缭绕,鬼影幢幢,两侧左三右四,分别设有赤c橙c黄c绿c青c蓝c紫七色莲花台座,每座上供一盏彩灯,正中一座青石供桌,桌后设有石像,却是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正是阎罗王之像。左右一副对联,云: 点灯台前夙愿了,银讫两清同一笑。 阎王收钱结知交,此去后过得逍遥。 沈轻舞暗道:“原来这里便是阎罗殿。却不知那殷震又在此间设下了何等厉害的机关?”朗声道:“殷老爷子既请我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殷震道:“沈姑娘何必明知故问,殷某这不是来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殿中那尊阎王石像周身霎时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眼中闪动着金光。跟着竟然站了起来,还不待沈轻舞有任何反应,已然“呼”地一拳,猛击了过来。 沈轻舞连忙举剑格挡,拳剑相交之际,立时便觉一股强大的内力汹涌而至,震得长剑几乎脱手。沈轻舞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连忙向后一个翻身,卸去劲道。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那石像第二拳又已挥至。沈轻舞连忙展开“魅舞”闪了开去,说什么也不敢正面再接他一拳。 但那石像却是不管不顾,两拳落空,跟着举臂横扫,又是一招递到,沈轻舞矮身从他臂下钻过,顺势皓腕微翻,疾刺一剑,只见青光一闪,已然刺中了石像腰腹。 但剑虽刺中,沈轻舞却是后悔不迭。 这一剑迅若雷霆,快逾闪电,刺中之处又是腰腹要害,若是换了正常之人,不死也必重伤,但她一时疏忽大意,竟忘了与之相斗的并非血肉之躯的真人,而是石像。这一剑再是狠辣,又如何伤得了毫无生命的石头?只见石屑纷飞之中,长剑入体半截,竟然险些反被石像卡住,那石像却浑若无事,举臂下砸,石臂未到,劲风已然刮得沈轻舞衣裙猎猎翻飞。沈轻舞大惊失色,连忙抽剑急退,刚刚退出一步,那石像铁臂一般的拳头又攻了过来。 无奈之下,沈轻舞只得展开轻功,在厅上飞来舞去,闪转腾挪。如此斗了半柱香的功夫,那石像虽只是简简单单地拳挥臂扫,掌劈脚踢,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匹的力道,教人不得不避,不得不躲。而沈轻舞虽是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俊雅潇洒,翰逸神飞,但即便每每剑中要害,却总不能伤得那石像分毫。 沈轻舞不禁暗暗叫苦,心道:“我这般打法,虽能刺它千剑万剑,又有何用?而我只消给它的石臂铁拳打中一下,只怕就是非死即伤。人力总有尽时,可这石像之力却是无穷无尽,一旦我内力耗尽这可怎生是好?” 心念电转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外头暗褐色的泥泞湿地,这一下当真如黑暗之中乍现的一盏明灯,登时计上心来。见那石像又是一拳当面轰至,长剑点出,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在它的铁拳之上点了一点。便只这么一点,整个人便借着这一拳之力轻飘飘地荡出了大殿,落在了殿外湿地之上。 这湿地和十八层地狱中的湿地一模一样,乃是凝固的血水所化,土质松软不堪,沈轻舞早有所防,这一落之力极轻,但饶是如此,也立时陷进了半个小腿。她心有成算,早取出衣带挥出,在一侧的枯树枝上绕上这么一绕,借力拔地而起,半空中纤腰轻扭,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枯枝之上。 刚在枯树上站定,那石像已然追出了殿外,见沈轻舞正站在枝头,衣琚随风轻飞,整个人飘飘欲仙,登时大步踏来,便要挥拳邀击。不料一踏上殿外松软的土层,整个石像当即便陷入了半身。沈轻舞哈哈大笑,一跃而起,右足在石像头上一点,借力又飞回了大殿之中,而那石像本就极为沉重,身陷泥泞之中无可自拔,又受了这一点之力,陷落之势更急,不过数息之间,已陷到了脖颈,再动弹不得。 沈轻舞这才笑道:“殷老爷子,小女子这一手如何?还请你点评点评。” 殷震道:“沈姑娘轻功卓绝,剑术通神,更兼心有成算,智计无双,果然让人佩服得紧。我殷震素来言而有信,你既有这本事,那么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沈轻舞道:“小女子还是那个问题,阎罗地府逞凶杀人,搅得江湖鸡犬不宁,究竟受何人所托?” 殷震一字一顿道:“你c当c真c想c知c道?” 沈轻舞微微一凛,心中忽地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暗道:“他为何如此说?为何如此说?难道这个人这个人”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嘴上却说:“不错,我要知道。” 殷震道:“那个人其实你最熟悉不过。” 沈轻舞忙问:“是谁?”心中不祥之感却是更盛,暗道:“我最熟悉之人我最熟悉之人不错,若非我至熟之人,又怎知我的行踪,处处抢在我前头?若非我至熟之人,又怎知我映月宫的旧居之所何在,然后入屋行刺?若非我至熟之人,又怎知我要上全真教杀赵真嵩?若非我至熟之人,又怎知我要往圣剑山庄拜庄?” 殷震道:“那个人是莫汐颜。” 沈轻舞听了此言,一股凉气从背脊心直透下去,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殷震叹道:“我说的是:托我阎罗地府杀全真掌教赵真嵩,映月宫侍剑宫主,灭门圣剑山庄的,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当今天下四绝之一,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冥狱狱主,‘星月仙子’莫汐颜。” 话音虽不甚大,但却字字千钧,宛若疾雷一般滚过沈轻舞的心头,直震得她脑海之中几乎一片空白,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口中喃喃只道:“你你再说一次” 殷震道:“我说这个人便是莫汐颜。难道姑娘还要我说第三遍么?你” 话未说完,却听沈轻舞蓦地一声尖叫,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撒谎!你骗人!我我要杀了你!”心中直想:“当日我以为,请托阎罗地府陷害于我,又于映月宫中害死师父之人必是那细川氏的东瀛密探。难道难道竟然全盘错了?” 殷震叹道:“你要问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信不信也由得你。” 沈轻舞叫道:“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然话虽如此,心中却想道:“是了!如果不是狱主,为何我从映月宫出来的时候,这么巧便碰上了她?在映月宫中之时,我曾和那人对过一招,她在一招间便可将我的长剑荡开,当世除了狱主,还有谁能有这般功力?天机老道武功已失,自然不会是他,难道说是悟须?可师父和他同属武林正道,他们又怎会行此手段?” 那日少林寺前,她剑伤陈玄生,一剑贯通胸口要害,此后更以为玄生已死,伤心不已,虽是木然痴立,但于身遭之事,倒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何况天机老道被虚素秋所害,功力尽失,临危传位无极真人这等大事,当时虽说没那份心思计较,但毕竟还有印象,事后一想,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然而想通了这一节,沈轻舞却反觉周身越来越冷,但凌乱的思绪却是半点停不下来,又想:“如果不是狱主,又有谁能在一招之间便取了赵真嵩的性命?可是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如果真是狱主指使,她又为何要请阎罗地府出手?”旋即想道:“是了,狱主一直想请我加入冥狱,她既已传了我幽冥神功,若是当真自己动手,自然一眼就能被我看出赵真嵩的死因,因此才要请阎罗地府的人出手!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一切都已豁然开朗,所有的疑问都已若合符节,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沈轻舞不由得惨然一笑,心中直想:“不错。狱主恨极了悟须,非但他的弟子,甚至和他有关的人,她也不会放过,当日她让我去取赵真嵩的人头之时便曾明明白白地说过:‘这悟须和赵真嵩相交几十年,你送了这件礼物去,我想那时候悟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可见悟须和赵复阳交情非比寻常,她自然不会放过他!她指使阎罗地府杀害我师父,伊人师妹见到这一幕自然会觉得一切都是我所为,我走投无路之下,又怎能不投向冥狱?何况师父一死,正道势必削弱,悟须向以武林正道为己任,这么做等于也是报复了他,当真一举多得!” 沈轻舞直呆了半晌,摔手便出了阎罗殿,竟似片刻也不愿多呆,足不点地地急奔而前,转瞬间奔出数十丈外,一口气狂奔,一个多时辰中跑了十余里。忽觉嘴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原来悲愤之际咬紧口唇,竟将上下唇都咬破了,心想:“莫汐颜一代魔枭,向与正道中人为敌,她杀赵真嵩,灭圣剑山庄,嫁祸于我,唉,那也罢了,前世今生,她一向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救过我的命,又传我神功,何况世人早已我沈轻舞为魔教妖女,便是手上再多几条人命,又有何妨?但师父师父从小把我养大成人,这一点她不是不知道,想不到她为了向悟须报复,却竟然竟然对师父下了毒手!” 她心中对莫汐颜一直崇敬异常,觉得她武功固然超凡绝俗,对待自己更是一片真心,这时才知她竟然为了复仇竟如此不折手段,阴邪歹毒,更犹胜于己,心中激愤异常,愤懑之气竟似把胸膛也要胀裂了。又想到侍剑宫主的养育之恩,传功之情,十多年师严徒孝,自己不容于武林正道,师父虽是伤心失望,但却仍愿不记前嫌让自己重回映月宫门墙,不料如今竟阴阳相隔,不由得失声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渐觉心中压抑之情已泄,自己也解了好些,暗道:“如今幕后凶手既明,当为师父报仇。可如今无名已逝,天机功力尽废。那莫汐颜武功之高,当世除了悟须一人,只怕已无敌手。自己近来剑法内功虽有长进,但当真和莫汐颜动起手来,只怕半分胜算也无。又该如何报仇?” 想到这里,心下又颇觉茫然无措,正没奈何处,忽听身后一人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回 桃花渡口惹相思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出了阎罗地府,想到师门深仇,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报,一时茫然无措。正没理会处,却听得身后忽有人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沈轻舞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虚素秋。 原来那日二人自圣剑山庄分别之后,虚素秋便循官道一路上京,这一日来到长江北岸的桃花渡头,原想雇船北渡,到得北岸盱眙在寻宿头,不想连日里大雨倾盆,长江两岸阴风怒号,江面之上浊浪排空c樯倾楫摧,已行不得渡船。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有桃花渡口,无法启程。但见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虚素秋无奈之下,只得先寻客店暂歇,桃花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再也无处可以住宿。只得找了处偏僻小店,和几十个行商脚夫合计着挤在一间大通铺里,权做歇息。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口。跟着便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声音虽是悦耳动人,但汉话却极为生硬,不似中原人士。 掌柜的陪笑道:“对不住了姑娘,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那女子又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 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姑娘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若是几位不嫌弃,要不,也到大通铺上挤挤?” 那掌柜才一说完,外头便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听那女子道:“既如此,有劳掌柜的带路。”说话间,便随着掌柜的走进了店中。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见她十七八岁年纪,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东瀛武士袍,脚蹬木屐,腰胯一长一短两柄东瀛武士刀,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绳系着,梳成剑道少女的马尾。这少女身后跟着二人,一人摸约三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另一人却是五十出头的老人,满头华发,留着小胡子,但顾目之际却极具威势。两人都做东瀛武士装扮。 虚素秋一见这三人,不禁心中一动,暗思:“这里怎么会有东瀛人?”正筹划着怎么上前搭讪,以便从中套取些消息,却见那少女眼波一转,从众人脸上扫过,跟着便盈盈走到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一躬,用生硬的汉话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年迈,行动不便,能否请您让个地方?”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虚素秋微微一笑,向一旁挪了挪,用东瀛话问道:“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不必客气。几位是从东瀛来的?”他早年在桃花岛学艺之时,曾救助过一名遭遇海难的东瀛客商,因此学得了几句东瀛话。 那少女见他竟能说得一口地道的东瀛土话,心下惊奇,又认认真真看了虚素秋一眼,也用东瀛话答道:“正是!我们是大内家的家臣,这一位是我们的家老松田时贤。”说着指了指那位老人,又道:“公子也来自东瀛?” 虚素秋暗恃:“原来他们就是大内氏派到中原的武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少女明显涉世未深,哪有一见面就把自己的来历明明白白告诉一个陌生人的?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和她多攀谈一番,拉近关系,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消息。”乃道:“鄙人美浓国斋藤家家臣源稚真。能够在这远离故土的中原结识诸位,真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他当年所救的客商便是来自美浓,因此对美浓一带的风土人情,多少还懂一些,如今借花献佛,倒也不虞穿帮。 那少女听他如此说,漂亮的大眼睛里顿时闪现出又惊又喜的神采,忙道:“真的吗?在无限的旅途上能够相遇,这是彼此的命运在运行时难得碰上的重垒。能够在这异国他乡认识源君,真是很荣幸呢!” 虚素秋忙道:“小姐言重了,能够认识大内家的千叶小姐,才是在下的荣幸。” 那少女闻言更奇,忙道:“源君真是好厉害呢,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虚素秋指了指那少女腰际的武士刀,笑道:“从小姐进门的第一刻起,在下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姐身边,您的佩刀上便刻有‘千叶’二字,在下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那少女听虚素秋说一直留意着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隐现娇羞,但心中却并不如何讨厌,反觉得暗自窃喜。正不知该如何答话,却不知虚素秋故意如此说,便是想和她拉近关系以便套问实情,这些恭维奉承女孩子的话在冥狱之中他早就对那些女弟子说惯了的,虽没多少真心,但随口而言,却能信手拈来。 却听虚素秋又问道:“对了,几位为何会来到中原?又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那少女幽幽一叹,不自觉地就坐在了虚素秋的身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是大内的家臣,这一次是家督派我们来中原洽谈贸易勘合之事的。” 虚素秋心道:“果然如此。”口中却问:“和大明的贸易勘合吗,据说细川家的也在争取这个?” 那少女道:“可不是?不过我们家督和大明的朝廷礼部侍郎唐君曾经相识,细川再怎么争,也比不得我们近水楼台。家督这一次派我们来中原,便是请唐君带同我们进京面圣,正式确定下贸易勘合的相关事宜。只是” 虚素秋见她忽地面呈难色,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少女道:“只是唐君原本对我们礼遇有加,前些天却不知为何,忽然对我们说,让我们自行进京。” 虚素秋眼波一闪,暗道:“前些日子嗯,看来当时唐云已预知了灭门祸事,这倒有些奇怪,从未阎罗地府杀人,还有发出死亡预告之类的通牒的。”口中却问:“怪事,唐君身为礼部侍郎,按理说应当陪同你们一起上京,何以竟置你等于不顾?” 那少女道:“我也不清楚,唐君原本接待我们颇为热情,但那几天不知为何,却有些心神恍惚。” 虚素秋暗道:“是了,看来唐云在遇害之前,已经知道了有人要对付他的事情,所以才派了大弟子前去少林求援。”遂问道:“那么,千叶小姐知道他为何心神恍惚吗?” 那少女道:“好像是有一个极厉害的对头要找上门来,我不知道他们中原武林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但是据唐君所说的只言片语推断,那个对头找他的麻烦,好像和这一次贸易勘合之事有关。” 虚素秋一凛,忙道:“和勘合之事有关?这可奇了,按理说有资格和你们大内家一争的,就只有细川家,可细川家又是如何和中原武林中人扯上关系的?千叶小姐不觉得奇怪?” 那少女道:“本来我也觉得挺奇怪,我们大内家和细川家争勘合之事多年,对他们或多或少也算是了解,从未听说过他们在中原有什么渠道门路,而且我们这一次来中原,也是秘密行事,知道我们此行的除了家督,也没有别人了,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来到中原的?”说着微微侧头,思忖了半天,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虚素秋又问道:“那你们早走了几日,怎么今天还耽在这桃花渡口?” 那少女道:“本来前几天我们就要过江了,可是松田家老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老人,低声道:“家老他临时有事,只好耽搁了下来,不想此后又碰到了大雨,如今全都困在这里了,这桃花渡客舍虽多,但我们一行几十人,此处被大雨围困的行旅商人也多,我们只好分开寻宿。” 虚素秋眼神一闪,暗恃:“松田时贤作为大内家的家臣,与朝廷洽谈贸易勘合,难道不是第一等的大事?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在这桃花渡耽搁?”忙细问端地。只听那少女犹犹豫豫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松田家老” 话未说完,却听那松田时贤打断道:“千叶,你的话太多了。” 那少女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歉然地冲虚素秋一笑,道:“对不起源君,我我似乎不该以本家这些烦恼的琐事来打扰您” 虚素秋忙道:“无妨无妨,倒是在下一时好奇,一再追问,给千叶小姐造成困扰,着实心中不安呢。”当下便转了话头,只和她聊些茶艺c花道之类,他虽只是半吊子,但那少女显然懵懵懂懂,年纪又轻,平素仅知专研剑术,并不精于此道,是以对虚素秋的渊博学识反而钦慕不已。 如此聊到了第二日,天色放晴,几个东瀛人外出觅得了北上的渡船,那少女才和虚素秋依依告别,虚素秋送他们一行上了船,临走之时,那少女又忽地回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千叶结,塞到虚素秋的手中,道:“沉默与黑夜总是令人很难忍受呢。希望回国之后,还能再见到源君。” 虚素秋目送着他们的渡船前渐行渐远,见那少女犹自站在船头向自己挥手不已,不由得心中苦笑,本只是想打探一番东瀛人的底细,却不想又惹出一段风流孽缘来。心中暗道:“虚素秋啊虚素秋,你这风流的毛病,到底多早晚才改?既已认定了轻舞,又何必徒增他人烦恼?” 当下自寻了渡船过江,到得盱眙,已是深夜,寻了家临江沿河的客栈,睡到中夜,忽听得江边豁啦一声大响,似是撕裂了一幅大布一般,纵起身来,循声奔到江边,稀淡星光下只见有一艘大船靠在岸旁,不住的幌动。正是那艘东瀛人的座船,跟着听得又是豁啦一下巨响,原来是船上张的风帆缠在一起,被强风一吹,撕了开来,但船上竟然无人理会。 虚素秋心下一凛,发足奔近,叫道:“船上有人么?”不闻应声。一个箭步跃上船头,向舱内望去,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 走进舱去,脚下一绊,碰到一人,有人躺在舱板之上。虚素秋忙伸手要扶他起来,那知触手冰冷,竟是一具死尸。他心下微惊,忙把那人抬到亮处,籍着月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桃花渡口和他说过话的那个东瀛少女。 虚素秋见状,不禁“啊”的一声轻呼,心道:“是她?她怎么竟然死在了自己的船中?”左手挥出,又碰到一人的手臂,冷冰冰的,也早已死了。再定睛一看,却是那个客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十多岁的东瀛男子。 他心中怦怦乱跳,摸索着走向后舱,脚下踏到的是死尸,伸手出去碰到的也是死尸。来到后梢,星光下只见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人,个个都做东瀛武士装扮,脚蹬木屐,横七竖八地僵伏着,显然也都是死尸。 这时江上秋风甚劲,几张破帆在风中猎猎作响,疾风吹过船上的破竹管,其声嘘嘘,似是鬼啸。但静夜之中,满船都是死尸,竟无一个活人,耳听得异声杂作,便似死尸都已活转,要扑上来扼人咽喉一般,直唬得人满身寒毛倒竖。虚素秋不禁眉头微蹙,打亮了火折子四下一观,只见舱里舱外少说也有五六十具尸首,全都是东瀛人,当直是触目惊心,但每具死尸均是咽喉中剑,再逐一查看伤处,不由得又是暗暗吃惊不已。 原来这些东瀛人,竟然和圣剑山庄之中少林三僧一模一样,全是被太极剑法所伤,一剑封喉,剑到气绝。 虚素秋又绕了一圈,没发现半个活口,却唯独不见留着小胡子的东瀛老人,心下暗想:“那个老人只怕有问题,难道他是细川氏安排的内奸?唉东瀛人的线索,追到这里又断了,这阎罗地府好生了得,竟事事抢在头里。不知轻舞那边,事情进展得如何”想到阎罗地府这般神通广大,事事料已先机,不由得颇为担心,当下不肯再多做耽搁,连忙起身赶来酆都。 他原想此地乃是阎罗地府总坛所在,定然遍布危机。自己虽请了马俊凯协助,但他不过一界茶商,丝毫不懂武功,只能帮着说明些地府情况,若是遇上危险,是半点忙也帮不上的,沈轻舞孤身独闯,事情必定也不会顺利,正打算直接去帮忙,却不料竟在酆都城外便碰上了她。 只见沈轻舞抬起头来,神色木然地看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心下微觉诧异,正要开口相询,却听沈轻舞忽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虚素秋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么?又何必问?”本觉着此事两人间虽从未说起,但两情相处,贵乎交心,很多事情是并不需要说出来的,万不想沈轻舞竟然问得如此直接,但她既问了,倒也不好不答,只道:“咱们一起也这么久了,我待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 沈轻舞却道:“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虚素秋一怔,见她脸色大非往日,不觉心中一动,道:“轻舞,你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 沈轻舞却仍坚持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虚素秋只得点头道:“不错,我确是喜欢你的。” 沈轻舞又追问道:“有多喜欢?” 虚素秋皱了皱眉头,只觉沈轻舞今日颇为怪异,这两个问题虽不难回答,但此情此景,这般问来,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乃道:“轻舞,你今天到底怎么啦?可是在阎罗地府碰上了什么事?你受伤了么?” 沈轻舞微微摇头,道:“我很好,半点伤也没有。不过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有多喜欢我。” 虚素秋吸了口气,朗声道:“好罢,既然你一定要问,那么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虚素秋既认定了你,那么汝喜为吾喜,汝悲为吾悲,我虚素秋必穷毕生之力,尽我之所能,求你展颜一笑。” 沈轻舞听得他如此重誓,这一瞬间又是万绪涌来:同庆楼中吃霸王餐洛阳街头摆算命摊雪氏故居共参玄机荒山僻坳亲侍汤药她陡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只是心被什么东西禁锢着c压抑着,自己不敢承认罢了。想通了这里,心中顿生说不尽的柔情,不禁低下头去,良久才道:“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只要我能开心?” 虚素秋点头道:“不错!哪怕你要我杀尽天下人,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挥刀,哪怕你要火烧京城,我也会第一个跑过去放火。” 沈轻舞霍地抬起头来,秋水般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暗道:“原来他竟是这般怜我惜我,疼我重我。”颤声问道:“你此话当真?” 虚素秋朗声道:“我虚素秋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是什么江湖大侠,但说出的话也从来字字千钧。” 沈轻舞道:“好!那我要你陪我一起,杀一个人。” 虚素秋一怔,暗恃:“轻舞的武功,眼下和我已不分伯仲,究竟是何人得罪了她?此人武功之高,竟连她自己也没把握对付?”遂问道:“你要杀什么人?” 沈轻舞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莫汐颜。” 虚素秋听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剧震,倒吸了一口气,愣了半晌,才道:“你为何” 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恨声道:“因为她她杀了我师父!” 虚素秋奇道:“狱主杀了你师父?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沈轻舞惨然道:“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却由不得我不信。”说着,便把阎罗地府中发生的事,连同自己的分析,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道:“若非事实如此,否则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虚素秋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晌才道:“轻舞,我觉得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沈轻舞道:“我沈轻舞虽生得粗笨,但也不是任人愚弄的傻瓜。如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若合符节,我又怎会轻易便相信殷震的话?”说到这里,见虚素秋总是问东问西,推三阻四,心下颇为不耐,又道:“怎么?你不愿跟我去?” 虚素秋忙道:“轻舞,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错怪了人。你想,狱主待你,一向有如亲生女儿。还屡次力邀你加入冥狱,她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沈轻舞冷笑道:“她便是一直想我加盟圣教,知道我当日顾念师恩,不肯入教,这才下此毒手。其实其实”心中却道:“其实我当日不愿入教,除了因为师门之恩,也未尝不是想和陈玄生长相厮守的原因,只是我和他终究正邪殊途,彼此个性相差太远,却不是入不入圣教能够左右的,只不过当初看不透这一点罢了。” 虚素秋道:“轻舞,你别这么武断,你” 话未说完,却被沈轻舞打断了,只听她冷声道:“你一再为狱主说项,难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若真有证据,我便信你。” 虚素秋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只是” 沈轻舞道:“既然没有,那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去杀了她?” 虚素秋忙道:“可是,你莫忘了,当日少室山中,全真c映月宫两派共战我秦广殿狱众之时,她为不使你难做,还托我照顾于你,她若真要杀那侍剑宫主,当时就动手了,又何必拖到现在?还要偷偷摸摸地去请托阎罗地府的杀手?” 沈轻舞冷笑道:“她本就盼着我能加盟冥狱,当日我亲自在场,她自然不便动手” 虚素秋急道:“轻舞,你冷静一点,一切从长计议。” 那沈轻舞原本就愁着自己势单力孤,武功不敌莫汐颜,无法得报深仇,正不知怎么才好,却骤见虚素秋,不禁大喜过望,心想合二人之力,哪怕仍是不敌莫汐颜的“幽冥神功”,起码胜算也大了一分,是以才有有此一问,听得他说:“便是自己想杀尽天下人,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挥刀,便是自己要火烧京城,也会第一个跑过去放火。”心中更是感动,只觉老天总算待自己不薄,在滚滚红尘,芸芸众生之中,终于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良人。 浑不料才把心事和他说了,邀他共商复仇大计,他却立刻变脸,百般推诿。不由得心凉了半截,蓦地又想起当日陈玄生也是这般,前夜才与自己海誓山盟,第二天便旋即翻脸,更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透全身。见虚素秋又伸手来揽着自己,当即把他的手摔开,一言不发,缓缓地后退几步,口中直道:“我求你第一件事情你便不肯答允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汝喜为吾喜,汝悲为吾悲,我虚素秋必穷毕生之力,尽我之所能,求你展颜一笑。’真是好笑你这样和那个陈玄生又有什么分别!” 虚素秋见沈轻舞神情大变,一双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情知误会已成,忙道:“轻舞,你听我说,倘若真是狱主杀了你的师父,你要报仇,我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可是,眼下真相未明,你何必如此”顿了顿,见沈轻舞仍是半点反应也无,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又道,“无论如何,狱主待你我不薄,这件事你是否该等狱主出关后亲自问问她,再做决定?” 沈轻舞惨然一笑,她此时伤心欲狂,哪里还听得进什么解释?心中直想:“你若当真心里有我。莫说只是请你助我复仇,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可你却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才说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旋即便抛诸脑后,那陈玄生起码还支持了一夜缠绵,这不是简直连那陈玄生还有不如么?!” 她越想越是激动,险些没有当场吐血,乃道:“事情已经昭然若揭,还有什么可问什么可说的?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男人,永远都是对你甜言蜜语,说尽好话,可事到临头,却又翻脸不认我早该想到的”一面说着,一面转身急促步而去。 虚素秋见她这一次决绝异常,忙追上两步,急问道:“轻舞,你要去哪里?” 沈轻舞转过头来,眼中泪珠转来转去,却是强忍着不让它滚落,缓缓说道:“我去哪里和你无关。我知道莫汐颜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也知道她的武功盖世,只让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不愿和我同去报仇,我也不怪你。我们就此别过吧。他日我我上千刃崖复仇之时,你你若执意护主,我也由得你。”说着,转身快步又行。 虚素秋正待再追,但转念一想:“轻舞此时心绪激荡已极,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再多解释,只怕她也听不进去,反徒增她的烦恼。不如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我暗中为她查明真相才是正经。”眼见她白衣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在山道转角处隐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回 唐家村里隐侠踪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虚素秋不肯帮忙复仇,一时伤心欲绝,当下急步而行,茫茫漫游,不知该赴何处,走了半日,方觉心绪渐平,不禁自嘲一笑,暗道:“沈轻舞啊沈轻舞,你又有什么好伤心的?那虚素秋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风流成性,前世便是如此,只怕那些甜言蜜语也不知和多少个女孩子说过了,如今对你自然也是信手拈来,你却偏偏当了真,真是自作自受。便是他不助你复仇又如何?难道还能拉着他苦苦哀求么?便是当真一人一剑独闯千刃崖大光明殿,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想到这里,顿觉心中豁然开朗。只是却仍不免有一丝抑郁萦绕于怀,挥之不去。遂展开轻功于林中疾行,又跑片刻,忽然发觉自己所使轻功,竟是莫汐颜所传的“魅舞”身法,不由一呆,忽地恨恨想道:“莫汐颜杀我师父,我怎能再使她教我的武功!”但旋即又转念想道:“莫汐颜内功深湛,我要得报大仇,唯有到了大光明殿,与她对战之时,使出莫汐颜所教‘幽冥神功’的奥义‘天魔噬魂’,将自身功力骤然提升,才有一线取胜之机,若是三百招内不能取胜,大不了魔功反噬,给她杀了便是。但若不使她教的武功,又如何报仇?无名前辈所传的武功秘籍,眼下却在虚素秋的手上,我可没练过,难道我还能再去问他索来修炼不成?师父的《明月心经》,已传给了伊人师妹,眼下师妹误会我弑师忤逆,又如何能将心法转授给我?” 思来想去,不由得又踌躇起来,一时也没个理会处,当晚便在一棵大树上睡了,次晨寻得一户农家,见门口坐着一名布衣荆钗,面貌奇丑的农妇,正自磕着瓜子,不时骂骂咧咧地催着旁边的骡马拉石磨。沈轻舞略一思忖,暗道:“此去千刃崖路途遥远,买匹马代步倒是正经。”遂走上前,问道:“大婶,我出十两银子,买你这马可好?” 那农妇抬头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这马我不卖。” 沈轻舞一怔,道:“大婶可是嫌钱少?那我再加些银两便是。” 那农妇道:“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赶紧哪边凉快哪边滚去,没的在这里转来转去的作甚?想勾搭人家汉子么?” 沈轻舞听她说的粗鄙,不由得大怒,斜身一闪,举掌便欲向她击去,陡然动念:“我求马不遂,却去殴打这乡下蠢妇,岂不笑话?”正要转头离去,却见一汉子从屋里奔来,赔笑道:“卖的!卖的!谁说不卖!卖!卖!”忙不迭地伸手接过银两,牵了马交给沈轻舞。 沈轻舞暗暗打量了那汉子一番,只见满脸麻子,一眉高,一眉低,左边嘴角翻上,露出半副黄黑黄黑的牙齿,不由得暗笑,心道:“你这汉子这般尊容,走出去也不怕吓坏了邻居家的宝宝?也只有你这婆子还当个宝贝。送我舔鞋也不要。”也不多说,骑上马背往北而行,打算先赶回千刃崖,再伺机杀了莫汐颜报仇。刚走出不远,便听那汉子又转头骂那妇人道:“十两银子一匹马!这么好的生意上哪找去?你怎地这生糊涂?” 那农妇道:“你说我糊涂?你怎不说自己糊涂?这马可是咱们家留下来拉磨的,没了马,回头谁来拉磨?” 那汉子道:“便是没了马拉磨又如何?难道不靠马力,我就不能自己推磨吗?十两银子呐!够我喝一年的酒了!” 那农妇啐了他一口,道:“呸,我可警告你,这钱可得存着将来儿子娶媳妇儿的,不许你乱打主意,否则我和你没完。” 沈轻舞听得此间,忽地想道:“是了!那汉子说的一点不错!便是不使这些内功又如何?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我沈轻舞的聪明才智,难道十年之中,还不能自创一门内功心法,非要倚靠前人所留武功不可?”想通此节,顿觉心中豁然开朗。 这一日到得广宗近郊,举目遥望,四下里长草没胫,怪石迫人,暮霭苍茫。沈轻舞见天色渐晚,正寻思就此歇宿,还是赶到镇中另寻客栈打尖,忽听得前方树林中传来女子惊呼之声,还伴随着男子猥琐至极的调笑,并衣衫破裂的声音。沈轻舞纵马走近,原来却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正压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行奸。那汉子看打扮似是八卦门的弟子,而那少女虽是拼命挣扎,但那人身有武功,却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几下已被剥得如白羊一般,抵抗渐弱,眼中已流露出绝望之色。 沈轻舞先是为陈玄生所负,近来又因师门之仇与虚素秋误会渐成,心生嫌隙,只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男子皆可憎厌,更见不得男人欺负女子之事。眼看此情此景,哪里还忍得住,大步上前喝道:“好个名门正派的衣冠禽兽!想不到你们八卦门尽出你这般贪淫好色之徒,只怕你们掌门简一笑地下有知,也得给你气醒了过来。” 那人闻得身后有人,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惊的是自己正自得趣,浑不料却为人撞破好事;喜的是走来的竟是一如花似玉的少女:行如弱柳扶微风,美若西子胜三分。由不得眼前一亮,淫笑数声,道:“哟,哪里来的大姑娘,长得可比那乡野村妇俊多啦。” 沈轻舞脸色一沉,喝道:“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 那人见沈轻舞动怒,却不如何害怕,暗思:“大美人到底与众不同,便是生起气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反笑道:“姑娘既然叫我放人,在下哪敢不听,有姑娘留下陪我,便是给我十个美女也不换。来来来,先给哥哥抱一个。”说着便伸出双手,直想着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沈轻舞气极反笑,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连我都惦记上了。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道我的手段!” 话音刚落,手腕轻翻,那人只觉眼前似有两道青光一闪而逝,而沈轻舞的长剑却仍是好端端地插在鞘中,微“咦”了一声,心下好生不解,欲待开口相问之时,蓦地忽觉双肩一凉,伸到一半的手径自不听使唤了,这一下不禁更奇,脱口而出问道:“你……你使了什么妖法?我……我的手怎么动不了了?” 沈轻舞微微一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人一怔,正待再问,却骤然又见自己那条手臂竟然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上,这才不由得大惊失色,惊声尖叫了起来。 原来却是刚刚他的双手伸出的瞬间,沈轻舞已然挥剑将他的双臂齐肩斩了下来,但她出剑实在太快,是以非但那人根本便没看清,便连断臂也未曾离体,直到此刻,才跌落了下来。 也便直到这时候,那人才觉剧痛钻心,心中大骇,连忙转身就跑,不料才走出两步,双腿又是一凉,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过得片刻,鲜血飙出,双腿这才离体而去。原来却是沈轻舞在他转身瞬间,又将他的双腿卸落。 那人痛得连声惨呼,哪曾想到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大美人,竟有如此武功,更兼这般心狠手辣?但此时双手双脚俱失,便是想逃也已不能,眼见沈轻舞犹自嫣然浅笑着盈盈走来,原本该是百媚横生的笑容,此时看在眼里已成了活脱脱的狰狞厉鬼,只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哀告道:“小……小的有眼不……不识泰山,姑娘……饶我……我性命……” 沈轻舞冷笑道:“这人棍的滋味如何?” 那人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应声?只强忍了疼,想要再做讨饶,却无奈没了手脚,此时便连磕头求饶也已不能,只得一个劲儿道:“姑娘饶命!女侠饶命!” 沈轻舞道:“怎么?如今不要本姑娘留下陪你了?” 那人道:“不要了……不……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轻舞冷冷道:“既然不敢,那你便去罢!”“罢”字一出口,蓦地里又是一剑挥出,正中咽喉。这才在那汉子尸身衣服上扯下一尺干净的布料,拭了拭血迹,转身走到那少女身边,见她脸上虽有风尘,容貌却是恬静俏丽,取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那少女眼见得沈轻舞杀人行凶,眼都不眨一下,且剑法之高,手段之酷,生平未见,早已骇得呆在了那里,见沈轻舞取衣给自己披上,这才反应到自己还赤身,不由得羞红了脸,忙裹紧了衣袍,纳头拜道:“多……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沈轻舞见她说话之间仍有些口吃,也知她定是害怕得很了,轻轻一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可好?” 那少女低头道:“我就住在广宗镇旁边的唐家村……我没名字……” 沈轻舞一愣,幽幽叹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自己回去便是了。”心想哪有人没有名字的?这女子既不愿将姓名见告,定是见到自己杀人,怕招惹官府。 那少女此时惊魂渐定,见沈轻舞神情淡淡的,忙道:“女侠千万别误会,我……我是真没有名字。我们乡下人,不兴给女孩儿起名。女侠若是喜欢,叫我‘啾啾’也是一样的。我爹一向都这么叫我。” 沈轻舞点点头,暗道:“你住唐家村,自然是姓唐了。原来你叫唐啾啾。”二人当晚便回到唐家村,沈轻舞四下细观,但见此处土地平旷,阡陌纵横,远近十余家屋舍,却是俨然有序,更有良田数十顷,其间或缀美池,或缀桑竹,鸡犬相闻。男男女女往来种作,不禁心中暗赞:“好一派田园风光。” 即至唐咻咻的家中,唐父得知情由,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得知沈轻舞想寻宿头,连忙没口子答应下来。唐父问起芳名,沈轻舞便随口编了一个。 晚餐之时同桌共餐,居然有鸡有肉。那唐家之人倒是热情,一个劲儿地给沈轻舞布菜,一时饭毕,唐父又道:“我瞧女侠风姿飒爽,英气逼人,但面色之间却总带着些许愁意,却不知何故?” 沈轻舞给他说中了心事,不由得微微一凛,暗想这老头眼力倒着实厉害,听他说话口气不似寻常农家,当下向他多打量了几眼。但见他须发苍然,满脸风霜,但双目炯炯有神,更透着亲切和善。不似有什么敌意,也便放了心,暗思:“如今正道中人以我为敌,全真、映月、少林等派更欲杀我而后快,莫汐颜与我有杀师之仇,虚素秋……唉,他也不肯助我,便连冥狱也是没得倚靠了。我既要新创神功,自当觅一清净所在,远离江湖纷争才好。” 如此略一思忖,乃道:“唐先生既已猜到,我也不再隐瞒,小女子本是圣剑山庄的记名弟子,前些时候,我们庄主不知何故得罪冥狱中人,竟横遭灭门惨祸。小女子躲在死尸堆中,这才勉强逃得性命,只是冥狱势大,不敢兴报仇之念,况且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思之令人可怖可叹,我也不愿再涉及其中,如今只想找个安静清幽之所隐居,了此余生。” 她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唐父听了也不疑有他,正待开口,却听唐啾啾喜道:“原来姑娘想退隐江湖?那敢情好,不如就在我们这唐家村住下吧。你看如何?” 沈轻舞还未答话,便听唐父道:“你这孩子,好没道理:我们寒舍简陋,前后便只这两间房,你爹娘我们一间,你自己一间,难道你还要沈蝶衣沈大女侠和你同挤一间屋子么?怠慢了恩人可怎生是好?”这“沈蝶衣”便是沈轻舞的化名。 沈轻舞道:“不妨事的,老丈多虑了。小女子既已退隐,便决心要过粗茶淡饭,布衣荆钗的日子,只求日子过的平静,不再理会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是是非非便好。” 唐啾啾歪着脑袋,微一沉吟,拍手道:“啊,有了!爹,咱们家隔壁的老屋,不是还空着么?一直没人住,可以请沈女侠搬过去呀,我们两家又近,往来照料也方便。” 唐父想了片刻,踌躇道:“好是好,只是那屋子是过世的柳寡妇留下的。已多年没有人打扫收拾了,恐怕女侠嫌弃……” 沈轻舞听得有单独居处可以容身,心中暗喜:“如此甚好,将来修炼玄功,也不虞有人打扰。”忙道:“不妨不妨。小女子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余愿足矣。如此倒多谢了。” 唐父道:“既然……女侠不嫌弃……啾啾,一会你就帮沈女侠过去收拾收拾,若是短了什么家什,只管回家来拿。” 唐啾啾喜道:“晓得了。爹,你就放心吧。女侠请随我来。” 沈轻舞暗思:“这父女二人张口一个‘女侠’,闭口一个‘女侠’,若是不慎传到了外间,只怕引起有心人的猜疑。”遂道:“小女子既已退隐江湖,这女侠二字,可是请二位再也莫要提起了。唐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如何?” 唐啾啾道:“好啊,我正想有你这样一个大姐姐呢,那以后我便喊你蝶衣姐好了。”说着拉了沈轻舞的手,便转到隔壁收拾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回 流言蜚语短流长 书接上回,且说那沈轻舞自此便在唐家村中住了下来,每日里跟着唐氏父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里自行参运玄功。忽忽旬月过去,已在村中混得甚熟,非但左邻右舍,便连村中长老耆宿,也都认了个遍。只是村民似乎颇为斥生,除了唐啾啾一家,其他人待她一直是冷冷的,沈轻舞倒也不以为意。 只那耕作之道虽是看着简单,但细究起来,竟比练武学剑还难上数倍,学了好些时日,仍是不得要领,不是土犁得浅了,便是秧插得密了,不是坑挖得深了,便是水施得多了。由不得心下暗叹:“我自幼学剑倒是一点就通,人人都说我天资聪颖,根骨奇佳,谁想在这上头竟没头脑。”所种之物,十层倒有九层不到几天便坏死了去,倒也无可奈何,亏得唐啾啾父女多有帮衬,这才能勉强度日。 这一日正是十六,沈轻舞昨夜不知何故,头疼心烦,练功不成,早早便歇下了,一大早起来,犹自觉着周身酸痛无力,但想到地里的农活还未干完,若不下地,只怕又得找唐家接济粮食。只得挣着下了床,提了农具,甫一出门,远远便看见对门赵老汉家中门大开,许多的村民都围在那里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沈轻舞好奇心起,也挤过去细观,谁知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但见赵老汉家四壁之上,鲜血淋漓,家中凳倒桌翻,锅碗瓢盆丢得满地都是。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横卧,却不是那赵老汉是谁? 沈轻舞忙扯了一个身旁站着的村民,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村民看了沈轻舞一眼,道:“哦,是蝶衣啊。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今儿一早,听村长说赵老汉家出了人命官司,便赶来瞧热闹。啧啧,可真把我吓得不轻。也不知这赵老汉得罪了什么人,竟遭此飞来横祸。” 她微一蹙眉,连忙挤到人群前面,俯身下去细看尸首,只见那那尸首说是一具,其实却是两半,中间伤口之处血色淋漓,成锯齿状,上头遍布骨屑肉丝,看着令人油然而生惊惧之意——原来这尸体竟不是被利器所伤,也非遭重物所击,竟是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 沈轻舞看了半日,正自惊疑不定,忽觉一阵恶心欲吐,头晕目眩,头一歪,竟自晕迷了过去,就此人事不知。 过了不知多久,待得醒转之时,只见唐啾啾正坐在身边满面凝重地看着她,沈轻舞不由颇有些不好意思,乃道:“我我晕迷了很久么?真是的我原本不晕血的今天,倒我不知是怎么了” 一语未尽,见唐啾啾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只得又道:“你别担心,其实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唐啾啾长叹道,“你你并没有晕太久,可是可是”“可是”了半日,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下意识地左右瞅了瞅,方压低了嗓音问道:“是谁的?” 沈轻舞一怔,奇道:“什么是谁的?” 唐啾啾见她一脸茫然,乃叹道:“蝶衣姐,我也知道,这等事情,说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可是,村子里的张大夫,方才已经为你把过脉了” 沈轻舞茫然道:“张大夫?是你去请来给我瞧病的么?唉,其实我当真没什么”一语未尽,却见唐啾啾仍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间说不出的怪异,后半句话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只听唐啾啾又道:“蝶衣姐,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这事情,若只是我一个人知道,倒也罢了,我自当替你瞒着。可是,张大夫替你把过脉,他这人可未必管得住嘴,不出三天,包管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何况,即便是他不说,将来也也是瞒不住的。” 沈轻舞越听越奇,忙问道:“好妹妹,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唐啾啾张了张嘴,正待再说,却听得门“吱呀”地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跟着脚步櫜櫜,又进来一人。沈轻舞抬头看时,只见来的正是唐父,却也一般脸色郑重,浑没有了平日和善慈祥之意,不觉一怔。 只听唐啾啾道:“爹,蝶衣姐她她不肯说您看这” 话音未落,已被唐父打断,跟着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又对沈轻舞道:“蝶衣啊,你和我女儿情如姐妹,不是老夫占你便宜,说句大不恭的话——我看你就和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两样。” 沈轻舞忙道:“唐老伯言重了。您对我很好,蝶衣自退隐江湖,许多农事并不明白,乡间邻里处得也不好,多亏老伯时常接济,日子才过得下去。沈蝶衣一直铭感五内的。” 唐父长叹了口气,道:“到了这当口了,你你还要说自己是退隐江湖么?” 沈轻舞闻言一凛,暗道:“不好难道被他们认出了我是冥狱圣女,心有所忌,所以才和我说这般莫名其妙的话么?” 正没理会处,却听唐啾啾又道:“蝶衣姐,你和我说实话:你当真是圣剑山庄的门人弟子退隐江湖么?” 沈轻舞闻言,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暗道:“这张大夫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厉害,只为我号了一回脉,便知我内功并非系出正派名门?可按理说我这些时日早已停止修炼幽冥神功多时,他也看不出来啊?”一时颇觉难以回答,若是据实以对,只怕唐氏父女嫌弃自己出身魔教。若是咬死了身出圣剑山庄的说法,看来那张大夫已诊出端倪,又难瞒着。支吾了半天,却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唐氏父母女见沈轻舞面现难色,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均想:“看来事实果然是那样。”由不得又道:“我们父女一再追问端地,实无坏心。只是事情眼看瞒不了了,倒是要合计着想个什么说法圆过去才是。” 唐啾啾更道:“蝶衣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跑出来的?” 沈轻舞踌躇良久,长叹了口气,只得道:“实不相瞒,其实我” 话未说完,不料那唐啾啾见沈轻舞半日不说话,以为她还有顾虑,又追了一句道:“蝶衣姐,事情紧迫,张大夫已经号出了喜脉!难道当真” 两人这一下不由自主地同时开口,沈轻舞听得分明,听得唐啾啾明明白白说的是“喜脉”二字,浑身剧震,仿佛晴天霹雳,竟不自禁地呆住了,口中喃喃只问:“什么什么喜脉” 唐啾啾道:“适才我见你晕倒。便到村头请了张大夫给你瞧瞧。谁知他瞧过之后却说:‘蝶衣这病并非是见血而晕,我号过她的脉象,乃是喜脉。’我当时还不肯信,直请张大夫再细细看一看,谁知张大夫却不悦道:‘老夫在村里看病十年,你可曾见老夫错看过一例病患?何况这喜脉又不难诊,便是稍有经验的稳婆也能看得出。实话告诉你罢!沈姑娘的肚子里的确是有了!你们若是不信,只请村东的王婆一看便知。她是经年的老妪,做稳婆接生几十年了,总该信得过了罢?’说着便走了。” 沈轻舞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说我有了?” 唐啾啾道:“是啊。我听张大夫如此说,这才不得不信。便将此事和我爹说了,咱们可要合计个办法,怎么将此事为你圆过去,否则你明明是个大姑娘,好人家的女子,未婚先孕,这在村子里传扬开去,只怕那些唾沫星子也淹死你了。” 唐父也道:“不错。沈姑娘,你究竟有何为难之事,不妨直言。唉,我也知此事你定然是羞于启齿。这样吧,我来猜,若是猜中了,你便点下头就好,也好让我们大伙儿合计合计如何为你圆过此节?”顿了顿,见沈轻舞只是垂首不言,半晌又滴下泪来,只道她已然允了,又道:“你可是和人私定终身,却不料那人始乱终弃,反为那负心薄幸之徒所弃?不想怀上了他的骨肉,被世所不容,伤心失望之下,这才决意退隐江湖?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可否告知?我们一起去把他请来,自可平息一切流言蜚语。” 其实他这一番猜度虽是不对,却也离事实不远。当日沈轻舞和陈玄生医庐寒窗,对月盟誓,结为夫妻,当夜春风一度,就此珠胎暗结,只是直到此时,她方才知晓罢了。只是沈轻舞听他说的如此之准,心中却唯有苦笑,暗道:“这孩子的父亲这孩子的父亲我又怎能再去找他?且不说他如今昏迷不醒,根本来不了。便是现在他好端端的,我又如何再去找他?他已弃我如遗,更和伊人师妹海誓山盟,我难道我还再去用这孩子打扰他们吗?”遂只摇了摇头,道:“这孩子没爹。” 唐氏父女不觉相顾无言,只听唐啾啾道:“蝶衣姐,这件事可半点开不得玩笑的。” 唐父道:“是啊。沈姑娘,须知人言可畏,何况村中之人并不待见你。村长多次和我说你来历不明,让我将你赶出村去,我百般劝说,这才压了下来。如今你不肯说出这孩子的父亲,这便是给那些人落下口实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明代朱熹理学兴盛,女子未婚先孕,和寡妇再嫁c烈女失贞同样为世人所不齿,是以唐氏父女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只那沈轻舞却仍是摇头道:“我说了这孩子没爹他便是没爹。即便如此,他也是我的孩子。无论村里人要说什么,只由得他们去说,千错万错,都只怪我自己当时太糊涂,错信了人!这些罪孽,自有我这个做娘的一身承受。”这番话虽只是柔声而言,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 唐氏父女对视一眼,均知她心意已决,唯有摇头叹息。却听沈轻舞又道:“我我只求你们一件事。” 唐啾啾问道:“蝶衣姐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我和我爹能做到的,定然替你办到。” 沈轻舞微微一笑,道:“好妹妹,如此多谢你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我就要做娘了,可是我从没学过针线女红,只会舞刀弄剑,所以我想请妹子教我些针线手艺可好?我想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几件衣服”一面说着,一面轻抚着还看不出什么的肚子,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慈母情怀,溢于言表。 此后数日,沈轻舞便跟着唐啾啾学些纺绣女红之类,并连农事也懒怠了。只在院内随意栽些蔬菜水果。 如此过了月余,流言渐起,村中之人开始逐渐在她背后指摘起来,或在背人之时议论纷纷,或三三两两聚在一旁指指点点,有时走过人多之处,也总能听到些异样眼光投射而来,唐啾啾父女虽极力辩驳,无奈人言微轻,并没有多少作用,沈轻舞却浑不在意。 这一日恰逢赶集,沈轻舞暗思:“平日里总是靠着唐家接济度日,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月前在集市里卞老板的瓜果铺中曾寄了些自栽的果菜,不如再送些去,顺便收一收上回寄卖的银钱,扯上几块布,也好回来给未出世的孩子逢几件衣衫。” 主意既定,当下便在院中选些新鲜活亮的果菜,挎上竹篮,径自赶往市集中,不想甫到得那卞老板的商铺摊前,老远便见着那老板胖胖的身子从柜台后绕了出来,皱起眉头道:“沈姑娘,往后你别再送东西来我这了。” 沈轻舞一怔,忙道:“卞老板,这是何故?我知道自己种的不好,但这些瓜果也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说着翻了翻竹篮,又道:“这些菜叶,您瞧瞧,多新鲜。” 那卞老板道:“好看有个屁用,前些天你送来的农货,一点儿也没卖出去。”顿了顿,又指着搁在墙角的一堆水果,道:“你自己瞧瞧,全都烂在这了。” “怎么会?”沈轻舞闻言,颇有些不信,放下竹篮去翻看,一看之下却又怔住——只见那墙角里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水果,果然便是她前些时候送的那些,只已不复刚摘下时的新鲜活亮了。 正看着,却听那卞老板又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念道:“我本是好心让你寄卖,可谁曾想人家一听是你寄我这的,全都不买了。还有好些来找我闹腾的,说是吃了你的瓜果不新鲜,还闹肚子。这还不算,更有些好事的,往来我这打听的c说长道短的人比买菜的还多,邻里街坊还流出许多不好的话,我家婆娘三天两头找我碴,我这帮人还帮出不是来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卞老板”沈轻舞不禁一阵无言,正待开口分辩,却听那卞老板又道:“我呢,是个小生意人,开个店,随便赚个三瓜两枣,图的是一家老小平安。总之说好了,以后别再送来。” 沈轻舞忙道:“老板,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却被那老板不容分说地赶出了铺子,一面道:“我是帮不上忙了。拜托你以后别再来了,一个人女人抛头露面的,瓜田李下,旁人要说闲话的。尤其唉,罢了罢了,总之别来了就是。”他本想说“她垂涎的脸蛋,祸水喔。” 沈轻舞默然半晌,这才慢慢地琢磨出卞老板的弦外之音。不禁暗道:“不就是因着我未婚先孕,若我常来,怕人家传说这孩子是你的,惹上什么麻烦么?也不想想你的年纪老到足够当我爷爷了,这能有什么闲话?” 然人家既不愿相助,自己难道还去拉着苦苦哀求,那怎么说也放不下这个脸面。自思了一回,不觉心灰了大半,只得挎着竹篮又往回走。 这一日她先是为卞老板所拒,虽对方只因恐惧流言才如此行事,算是无理之极,但买卖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人家既不愿给自己寄卖,沈轻舞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满心的不顺遂,想到今后又要靠着唐家接济度日,不觉又添了几分忧虑,往深里再一想,将来孩子出生,难道也要他跟着自己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虽说唐家父女并不计较,但孩子长大了,总是抬不起头来。如此思来想去,更觉神伤。 一路走着,一面暗暗筹划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不想刚走过村东马虔婆的家门前,突然间豁喇一声,竟被一盆热水兜头泼下。 本来依着沈轻舞的武功修为,这一下如何能泼得着?但她此时正自满腹愁思,一个不留神间,竟被兜头浇了个通透,险些惊呼出声,只觉一条条水流从脸上淋下,臭烘烘地,才知是那马虔婆的将洗脚水从窗中泼将出来,淋了自己一身。 抬头一看,只见那马虔婆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反骂道:“你个小浪蹄子,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没看到老娘在倒水吗?” 沈轻舞登时大怒,她本就满心不遂,下意识地伸手就摸向腰间,然后却又猛地想起:自己今日是出来卖菜的,何曾携过兵刃?旋即想道:“我和一个乡下蠢妇计较?没得失了脸面不说,若是动了胎气,对孩子反而不好。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当下隐忍不言,只听那马虔婆“砰”地一声关了窗户,犹自骂道:“开窗就见着这个不要脸的骚货,真是晦气,也不知肚子里带着哪个男人的野种,不安安分分地回家挺尸去,还敢跑出来勾引男人” 沈轻舞暗暗忍了脾气,默默擦了擦脸上的污水,自嘲一笑,暗觉怀孕之后,心气倒是平和不少,旋即转身走开。 如此忽忽数月过去,却不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欲知究竟是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回 血月诡事现妖迹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自在唐家村隐居下来,虽是身遭蜚短流长不断,但为了肚中孩儿,却也一一忍了下来。这一天又是十六,她昨夜自唐家扯了一块布,想为婴儿赶制一围肚兜,无奈不熟针线,活计做的晚了,直过了三更天,才略事休息。不想今天一早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睡在桌旁,不禁心中微觉奇怪:“我昨晚明明上了炕,怎么会睡在这里?” 一时好生不解,忽听外头有人叫喊,忙打开门一看,只见唐啾啾正急急忙忙地往村东赶去,见了沈轻舞出来,便道:“你可听说了么?” 沈轻舞奇问:“听说了什么?” 唐啾啾道:“我见你出门,还以为你也是赶去马虔婆家去的。原来你大约还不知道呢,昨儿马虔婆家出大事了,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死的极惨,这会子村长和大家都过去了呢,你也一起来看看吧?” 沈轻舞听闻也是唬了个怔,忙和唐啾啾赶到村东马虔婆家里。只见房中四壁上红彤彤的,俱是血印,看着令人触目惊心。马虔婆并她家汉子死在地上,竟是被人以利器拦腰斩成两段,肝肠内脏流了一地。她那个痴呆儿子则躺在床上,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伤痕,但脑袋却是摆在一边的桌子上,伤口参差不齐。 村里的张大夫正在验尸,许久才站了起来,对村长道:“老夫瞧了半天,此事唉,说来恐怕危言耸听。” 村长忙道:“张大夫但说无妨。” 张大夫道:“马虔婆夫妇都是被人腰斩,伤口极为平整,恐怕只用了一刀,此事极为不易,倒还好说,毕竟江湖上武功高深之人也能做到。可她儿子,却是被硬生生地扯下了头颅而以现场的情形来看,凶手绝对只有一个。” 村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这将人的脑袋活生生地扯下?这谁能做到?” 张大夫苦笑道:“所以我才说,此事说来危言耸听,依老夫愚见,恐怕绝非人力所能为。” 村长浑身一震,颤声道:“你是是说这是妖怪干的?” 张大夫叹道:“我是大夫,本不该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话,可此事此事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妖怪,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做声不得,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想起来了,前月赵老汉死在家里,被人活生生撕成两半,案子报到官府,却至今未破,难道也是这个妖怪干的?” 张大夫道:“恐怕是了。否则的话,手撕活人,又有谁能做到?” 村长踌躇道:“你是说咱们村里有妖怪?” 张大夫道:“恐怕这妖怪不是我们村的,是从外面来的。” 唐啾啾听到这里,不禁奇问:“张大夫,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张大夫道:“我们唐家村向来与世无争,地处偏僻,便连外人也很少来,这么多年来从没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惨剧。这妖怪怎么会是我们村里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均是深以为然,过了不久,人群中又有人道:“我想起来了!昨夜三更,我因晚间喝多了酒,出门小解,便一直觉着后头有人,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白影在不远处晃了一下,接着便不见了踪影。照这么看,难道难道那就是妖怪?” 被他那么一说,一时间人人噤声不语,个个冷汗直冒。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妖怪是怎么来的?我们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跟着众人的眼光便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沈轻舞见大伙儿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也是心下一凛,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我是凶手?” 一人道:“是不是凶手,我不敢说。但是我们唐家村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这都是自你来了以后发生的,你敢说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话音刚落,又一人冷笑道:“沈姑娘,不是我说——你来路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山上的妖怪派到我们村里来的妖精。” 再一人也道:“我看八成便是她下的毒手!否则怎地不久前马虔婆才和她吵了架,今天便一家三口死于非命?”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沈轻舞本不愿和他们争辩,暗道:“我怎能和这些乡下人一般见识?”然眼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竟是越说越离谱,不由得也是沉了脸色。正要开口反唇相讥,却听唐啾啾道:“你们没凭没据的,怎能这样信口开河,毁人清白?” 一个胖的圆滚桶一般的村妇道:“啾啾,你这般护着她,莫不是被妖精迷了眼睛?快醒醒罢,妖精可是吃人的主儿,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心她回头一口把你吞了都不知道。” 跟着一个黑脸村姑也道:“我说啾啾啊,你可仔细了。我也知道,前儿你爹还和村里的王叔说起你的亲事呢,我就估摸着你自己呢——也想嫁人了,可也得看看清楚啊,这沈蝶衣又不是什么俊俏小伙子,也不过和你似的,她有的你自己也有。犯得着么?” 唐啾啾听她们越说越没谱,竟连自己也编排上了。不禁臊红了脸,忙道:“村长,你给评评理!这些人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村长叹了一口气,对沈轻舞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这些命案与你有没有关系,我也说不好,但我们唐家村的确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我身为一村之长,最要紧的就是维护村里的平静稳定,既然大家都不喜欢你,我也不能为你一人让全村不安,该何去何从,我想你心里自己有数。” 唐啾啾听他这言下之意竟是要把沈轻舞赶出村子,登时便不乐意了,道:“不行不行!蝶衣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怎能赶走她?何况她肚子里有了孩子,总是需要人照顾的,我不能让你们把她赶走,我不依!” 一村姑道:“她肚子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妖怪的孽种,还留在村里做甚?嫌她祸害我们祸害的还不够吗?” 唐啾啾瞪大了眼睛,争辩道:“蝶衣姐平时极少出门,都是在跟着我学针线活儿,碍着你什么啦?再说这事儿未出世的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村姑道:“你看她长的就是一副骚狐狸的样子,她在村里那么一晃悠,我们家那口眼睛都看直了,农活儿也不做了,成天看我不顺眼。你说她不是祸害别人的狐狸精是啥?” 此言一出,不少大妈大婶纷纷点头,皆道:“不错不错,她就是狐狸精变的,专门来勾引男人的骚货。” 唐啾啾怒道:“你们这些人,还讲不讲道理了?自己家的汉子看不住,却来怪蝶衣姐生得好?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 那村长眼见得众人吵吵嚷嚷,一时也没个了处,遂道:“行了行了!且都散去罢,这宗案子我已经报了官,就让官老爷来管吧。都散了,散了。”说着便把人群都驱散了开去。 晚间二人坐在一起做活计,唐啾啾见沈轻舞神情郁郁,想她定是在为上午之事不开心,乃道:“蝶衣姐,那些蠢妇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她们那纯粹是嫉妒,嫉妒你比她们生得好。” 沈轻舞笑道:“我若连这些也计较,这村里一时半会儿还住得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她们一般见识的。”话刚说完,却不禁又“哎哟”了一声。原来却是一个不留神,针扎了手指。唐啾啾忙凑过来一看,只见沈轻舞春葱般的玉指上冒出了豆大的血珠,忙拉过她的手,把伤处含到嘴里吮了吮,又见她一双柔荑之上竟都是些斑斑点点的针眼,不由心疼道:“蝶衣姐,你也太拼了。你又不熟针线,怎么不做得慢一点?” 沈轻舞道:“我估算着日子,看孩子过阵子该出生了,所以想多做几套小袄。近来不知怎地,我夜里总是睡得太死,而且听说孩子小的时候爱踢被子,所以趁现在有空,干脆多做点,以后给孩子戴上,便是一时睡过了去,也不怕他伤风着凉。” 唐啾啾道:“蝶衣姐,你对这孩子可真好。” 沈轻舞微微一叹,心想:“你是不知道,我早已没有了陈玄生,如今连虚素秋也可见天下男人之心,真是个个令人齿冷的。如今我不容于正道,冥狱也回不去了,这孩子已是我的全部。为了他能有一个安稳平静的环境慢慢长大,我已决意真的退出江湖。至于师门的深仇唉,狱主待我确实很好,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罢。”口中只道:“以前自己没做过娘,不知道做娘的感受,这如今才知道:只要是女人,没有不想做娘的。也许人家说,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便是这个意思吧。你”话未说完,忽地微微蹙眉,面呈痛苦之色。 唐啾啾忙问道:“蝶衣姐,你怎么啦?” 沈轻舞摇了摇头,过了一小会儿,才渐渐的好了,轻笑道:“没什么,是孩子在踢我呢。” 唐啾啾问:“对了,蝶衣姐。你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沈轻舞道:“之前倒是没想过”略一沉吟,又笑道:“如今想来怕也不晚。若是男孩儿呢,我希望他能读书识字,好好的考个状元,将来仕途平顺,拔萃翰林,不要像他娘这般,飘零江湖嗯,仕途平顺,拔萃翰林仕途平顺,拔萃翰林就叫仕林好了。” 唐啾啾默默念了一遍,拍手笑道:“沈仕林,果然是好名儿,蝶衣姐你学问真好,不像我爹,连大字不识一箩筐。” 沈轻舞笑道:“唐家村虽是不兴给女孩儿起名,不过你叫唐啾啾,这名字也很好很可爱啊。” 唐啾啾一撇嘴,道:“什么啊,那是我出生那会,我爹正巧在屋外听见鸟儿‘啾啾’地直叫,随口喊来的罢了。哪比的上蝶衣姐起的名儿,又好听,又有深意。” 沈轻舞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女孩儿呢?本依着村里习俗,是不必取名的,不过我喜欢芙蓉花,就叫沈蓉好了,好听又好记。”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重物撞击之声,跟着又是“咣当”一声,二人忙抢出看时,门外却并无一人,只见一个不知是谁的身影恰巧拐过街角。唐啾啾正要开口骂去,却见沈轻舞一言不发,只蹙眉定定地瞅着门上,熏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倒吸一一口凉气。 只见花梨木制的大门之上,不知被何人兜手泼了盆黑狗血,血渍淋漓,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低头一看,地上也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狐狸精滚粗村去! “出”字写成了“粗”。唐啾啾深知村民平素务农,识不得几个大字,这件事显是村里好事之人所为,不禁又惊又怒,叫道:“这是谁啊?这么缺德,往人家家门口淋黑狗血!” 沈轻舞看了半晌,只幽幽地叹了口气,却是一句话不说,悄悄抹了一把泪,自打了桶水,拿了拖地的布来擦地。 唐啾啾叫她沉默不言,心下不忍,乃道:“蝶衣姐,你放心。让我去把这个人揪出来给你出气。” 沈轻舞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了。” 唐啾啾奇问道:“为何?” 沈轻舞淡淡道:“左右不过是那些人罢了,又有什么好查的?” 唐啾啾为难地说道:“这种事你怎么忍得下去?”其时民间习俗,黑狗血乃去污除秽之物,往他人家门口泼黑狗血,即是嫌你肮脏之意,乃是极大的侮辱。 沈轻舞道:“你只是见到了这一宗,还有更甚的呢,又何必计较?何况将来孩子出生,是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大家总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吵开了,几个意思呢?”心中却想:“你是不知道,若依着我平素的性子,这些人我早一剑一个地除了。只是如今有了孩子,总得为他多打算打算,总不能让他将来也跟着我漂泊江湖,受正邪两道共同追杀吧?为了孩子将来有个和平安稳的环境,自己受这么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唐啾啾听了,只摇头叹息不言。 但奇怪的是,此后数月之中,每逢十五月圆之时,竟都有一户村民遇害,而且每每都是全家被杀,一个不留。凶手掏心裂肺,扒皮拆骨,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但怪道的是,如此惨绝人寰的凶案,左邻右里事发之时毫无所觉,便连惨呼哀嚎之声也不闻半点。官府来查了几次,却总是不得要领,闹得后来,村中人人自危,便连唐啾啾来探望沈轻舞之时,也总是面带忧色,亏得沈轻舞多番安慰,才略略止住。 只是从那以后,沈轻舞虽足不出户,但关于她是灾星转世,狐狸精变化之类的流言却是越传越神,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被编排成了妖胎孽根。唐氏父女对这些倒是知之甚详,但又恐她多心,是以来探望沈轻舞之时,谁也不曾对她提及,只是捡些好话来说,让她安心养胎。 又一日,沈轻舞正在房中纺线,忽觉腹中阵阵疼痛,一时竟支持不住,险些就要晕迷过去,未知沈轻舞究竟出了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回 慈母何忍失幼子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正在纺线,忽觉腹中绞痛非常,算算时间,这几日正是临盆之时,心中也知只怕今天便要生了。但此时偏偏身遭一个能帮手的人都没有,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天黑似墨,乌云翻滚,电走龙蛇,夜雨如瀑,心中暗思:“啾啾妹子原说今晚过来陪我做手工,但眼下如此大雨,只怕她今晚不会来了。”说不得,只好自己强忍了痛,想下床打碗水喝,但身上却是半分力气也无。 正没奈何处,却听的房门“吱呀”打了开,接着便看见唐啾啾笑眯眯地拿了些腊肉走进来,边走边道:“蝶衣姐,你好造化,这么大的雨天,我爹还上山打了只野猪,腌了几条肉,让我给”话未说完,见沈轻舞这般模样,也是唬了一跳,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抢到床边,急问道:“蝶衣姐,你你这是” 沈轻舞道:“我我没事只是怕是怕是要生了” 唐啾啾忙道:“蝶衣姐,你等等啊我这就去喊王婆来!”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却又被沈轻舞给叫住了。 只听沈轻舞道:“不,不用了。村里的人都不待见我,别去喊喊人” 唐啾啾急道:“那怎么成!你临盆在即,没有稳婆在,谁来接生?人家说,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活儿,可容不得半点闪失。你且耐心等等,我这就找王婆去,好歹把她请来,她是经年的老妪,做稳婆几十年了,定然妥当。”说着,也不等沈轻舞回话,打伞便冲进了雨幕之中。 不想到了村北王婆家中,那王婆见得今夜暴雨倾盆,却是早早就歇下了,唐啾啾喊了半宿,直把个大门拍得山响,才听里头传来懒洋洋地问话:“谁呀?这半夜三更的,睡下了,有事明儿再来吧。” 唐啾啾听得分明,里头应门的正是王婆的声音,忙高声道:“王婆婆,我蝶衣姐马上要生了,请您无论如何帮个忙。” 王婆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沈蝶衣这个骚货狐狸精要生小孩了呀?怎地她还没挺尸么?” 一番话倒把唐啾啾气了个怔,想要高声问她,但自己如今有求于人,倒不好怎样,少不得忍了气,又道:“王婆婆,你平素里最是菩萨心肠,求你发发善心,帮帮蝶衣姐吧,算我啾啾求你啦。” 王婆问道:“可是难产?” 唐啾啾道:“我也不清楚,我见蝶衣姐疼得冷汗直冒,汗珠比豆还大,浑身上下都没力气啦王婆婆,你行行好,就去看看罢。” 王婆趁愿道:“唐啾啾,你自己被那骚狐狸迷得七荤八素的,我王婆子眼睛可不瞎,那贱货害死了咱们村那么多的人命,阎王爷那早留个号了,这一关她过不去。我若是帮了她,岂不是得罪了阎王爷?阿弥陀佛,这可万万使不得。再说了,村里的耆老们都说,这孩子是妖精的孽种,留不得。我呀,劝你也别操这份心了,趁早回家歇着,由得她自生自灭吧。” 唐啾啾急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一酸,由不得落下泪来,哭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么忍心一尸两命?” 一番话说得王婆没了声音,又过了半晌,才听她沉吟道:“啾啾啊,不是我老婆子铁石心肠,你看这么大的雨,便是要去,也得等雨歇了吧?” 唐啾啾听得这话活动了,忙抹了泪,道:“王婆婆,救人如救火,我我有伞求求您现在就去吧,咱们在这说来说去的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蝶衣姐那怎么样了”心中一急,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如此又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门“吱——”地一声开了,王婆慢腾腾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唐啾啾一番,见她在大雨中站立许久,虽是打着伞,浑身上下还是给雨水浇了个通透,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哪世里造的孽,偏生就对这个沈蝶衣的事儿这么上心。走罢不过话可得说清楚,我这可全是瞧在你们父女俩的面上才去的。还有这红包也得双倍。” 两人一路赶回沈轻舞的住处,还没进门,便只听得里间似是传出一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唐啾啾心下一喜,叫道:“难道是生了?”再走几步,只听得儿啼声越来越响,不禁更是欣喜交集。正要进屋瞅瞅,却见王婆没跟上,只抬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由得颇觉奇怪,问道:“王婆婆,你怎么啦?”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大雨初停,一轮明月从云间钻了出来,圆月凌空,但月光却是一反往日皎洁清亮之色,反显得红艳艳,赤彤彤的,心中不禁一跳,失声道:“血月临空?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王婆喃喃道:“鬼婴降生血月凌空大凶大凶这这孩子怕是妖魔转世” 唐啾啾唬了一跳,道:“王婆婆你再说什么啊?咦,你怎么啦?”只见那王婆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住后退,口中喃喃只道:“婴孩降生天现异像血月当空何解?何解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与瘟,人病且死血月凌空难道难道”话未说完,蓦地里发了一声喊,竟然转头就跑,几十岁的人了,竟跑得比兔子还快。 唐啾啾虽是不解,但到底心悬沈轻舞,也不知她眼下如何了,是以见王婆虽走得慌张,当下也不以为意,径自进了屋去。但见沈轻舞歪在床上,脸色苍白,如云的秀发散乱无髻,几缕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原本鲜艳的红唇也没了血色。 但她整个人虽是没有了半分力气,气息却是平稳,而地上却躺着一个婴儿,正在哇哇啼哭。唐啾啾见状,便知母子平安,当下心头略安,抱起孩儿来一看,只见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婴,此时早已止了哭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唐啾啾不禁笑道:“好个俊俏的小哥儿,长大了以后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呢。”话刚说完,只见那男婴竟似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咧嘴一笑,肉嘟嘟的小脸上浅现两个小小的酒窝,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唐啾啾见到婴儿冲她微笑,虽不是自己的孩子,却也牵动了女子天生的母性情怀,喜道:“蝶衣姐,蝶衣姐!你快看,他能听懂我说话耶!你看,你看!他冲我笑呢,他冲我笑呢!” 沈轻舞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轻声问:“是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唐啾啾笑道:“是沈仕林。” 沈轻舞道:“抱过来我看看。”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接过男婴,只一眨不眨地看着,脸上有时温柔,有时怜爱,有时激动,有时平和,念起生平之事,心中思潮起伏,一时竟不知所之。如此过了良久,嘴角扯开一抹微笑,口中低声哼着歌儿,一手轻拍着婴儿的背臀。那婴儿似有所感,知是到得母亲怀中,更是眉开眼笑,小手抓呀抓地,直想向母亲脸上摸去。 沈轻舞把脸贴到婴儿的手上蹭了蹭,只听唐啾啾笑道:“蝶衣姐,小仕林好聪明,和你长得好像呢。” 沈轻舞微微一叹,道:“我倒宁可他莫要像我。” 唐啾啾奇道:“为何?” 沈轻舞叹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身,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我是个漂泊江湖的畸零之人,只希望仕林长大了以后能无灾无难,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此后半月,唐啾啾父女也常来照料,沈轻舞在家中将养,每日里以调儿为乐,心中柔情似水,实是说不出的欢喜,只觉自己两生两世以来,从来是为情所困,为情所苦,为人所恨,为人所冤,竟从未有今天这般平安喜乐过。 这一日月子已过,又恰逢庙会,唐啾啾便拉着沈轻舞去逛街,沈轻舞抱着婴儿,两人手拉着手逛到庙会中,原以为来得早了,不想今日庙会乃是“城隍爷”的诞辰,是以早早地的就有各处商家赶来,错三落五搭起席棚,围着城隍庙连绵起市,一时喧嚣连天,街上人挤马碰。那唐啾啾见着什么都好奇,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翻翻那个,又见前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好些人,里头卖艺打把式的煞是好看,禁不得好奇心起,便要钻进去一观。 沈轻舞武功卓绝,对这些江湖把式哪里看在眼里,挂念着孩子肚子该饿了,但身处闹市中,又如何能解衣给孩子喂奶?便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回头你爹又该说你贪玩儿了。” 唐啾啾道:“不急不急,看完了再回家不迟。”说着又要往人群钻去,不料便在此时,不知何处跑来了一匹惊马,直愣愣地就往人群里钻来,众人失声惊呼,一时乱做一团,唐啾啾一个不慎,不知被谁碰了一下,脚下一闪,登时便往一旁歪去。 她的旁边是个卖煎饼的小摊子,偏生就这么巧,这一跤竟是直直地就朝着那烧得红彤彤的炉子摔下去。 眼见得若是跌得实了,只怕唐啾啾便是不被火炉烧伤,也非得被溅起的热油炙得满脸燎泡,沈轻舞忙叫了声:“小心!”把孩子匆匆往旁边一放,伸手就去拉她。微一使劲,轻轻巧巧地便把唐啾啾给拉到了怀里。 唐啾啾这才惊魂甫定,一手轻抚着胸口,好半天才道:“我的妈呀,老吓人了。” 沈轻舞笑道:“你也知道害怕?叫你早点回去不听。” 唐啾啾吐了吐舌头,道:“我哪知道这么巧,这死马到底哪里来的?”说着又朝那边看去,此时那惊马已被众人制服,马主人正在不住地给众人道歉。 沈轻舞笑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只顾着玩儿,小心玩野了性子,回头嫁不出去。”说着,转身去抱孩子。 谁知这一转身,一脸的笑容竟然就此僵住,只见刚刚放着孩子的地方,此时已然是空空荡荡,却哪里还有小仕林的踪影? 这一下直把沈轻舞吓的手脚冰凉,唐啾啾见她脸色不对,忙凑过来一看,登时也唬得不轻。两人急得直寻了半夜,沈轻舞逢人便问“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状若疯颠,但众人皆茫然不知。 如此直问至天明,沈轻舞已几近绝望,整个人宛若丧魂失魄,连话也说不出半句。唐啾啾见她如此神色,更是慌了手脚,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看什么打把式,凑什么热闹的。蝶衣姐蝶衣姐你,你别这样,要是心里难过,哭出来会好一点。” 沈轻舞茫然摇头,喃喃道:“哭?我为何要哭?” 唐啾啾见她这般,更是心如刀绞,眼泪早似珍珠般地滚落了下来,道:“蝶衣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心甘情愿。可是可是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我这心里这心里堵得慌” 沈轻舞却又不说话了,两眼直直地只盯着四周,半晌才道:“打你骂你?我为何要打你骂你?又为何要杀你?孩子丢了我我还活着做甚?是我该去死了是的,是我该去死了。” 唐啾啾听得此处,见沈轻舞竟萌死志,不由得大骇,道:“蝶衣姐,你千万别这样!咱们咱们再找找看,再找找看说不定天可怜见儿,便能找着了呢?”但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早已料定孩子已失。只却深知眼下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沈轻舞就此绝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不过即便如此说了,一会找不到孩子,又该如何是好?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此正没个开交处,忽见前方战战兢兢走来一小丐,打量了二人一眼,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请问,二位是找孩子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在中国古代民间传闻: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血月在古代是不吉利的象征,伴随的是祸乱,这完全是迷信!而旧约的《约珥书》中有一段预言提及血月:“日头要变为黑暗,月亮要变为血,这都在耶和华大而可畏的日子未到以前。”这里,“耶和华大而可畏的日子”就是最后的审判日。无独有偶,圣经最后一卷启示录中,预言到世界接近末了时,也描绘了血月现象:“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当然血月其实是一种自然奇观。一般是发生月全食的时候会出现的。这是因为浓厚的大气层把紫c蓝c绿c黄光都吸收掉了,只剩下红色光可以穿透过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回 舔犊情深何堪伤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正自绝望,忽见前方战战兢兢走来一小丐,问道:“请问,二位是找孩子么?” 乍闻此言,沈轻舞浑身一震,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如黑夜之中乍逢一丝的光亮,急冲上前,抓住那小丐就问:“你知道林儿被谁拐走了?你见过他?我的孩子在哪?你快说!快告诉我!” 那小丐见她神情可怖,状若疯狂,反被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半天才道:“我说了能能给我点钱买个馒头么?我我都饿了几天” 沈轻舞二话不说,掏出兜里所有的碎银塞在他的手上,一面道:“拿去,都拿去!我都给你!你快说,我的孩子到哪去了?” 那小丐把钱拽得紧紧地,一面支吾道:“其实我也没瞧仔细不过,我我刚刚看到有两个大汉,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好像好像往东走了是不是你的孩子我就不知道了。” 沈轻舞一愣,又问:“两个大汉?他们怎生模样?打扮如何?多大年纪?” 那小丐道:“两个三十来岁的大汉,都是庄家人的打扮,一个有点儿癞头,一个络腮胡子,凶神恶煞的。我还听他们说说到什么什么唐什么祠” 唐啾啾“啊”了一声,惊呼道:“是了。他们往东走的,那是回咱们村的路。什么唐什么祠会不会是唐家祠堂?咦?蝶衣姐,你等等我”原来她话未说完,沈轻舞早已展开轻功,跑得远了。 待得她赶到唐家祠堂的时候,只见祠堂之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好些人,个个手持火把,神色凝重,有的手执菜刀,有的手提扁担,还有的一人似是去过沈轻舞的家,手中竟握着她原本挂在墙上的佩剑,明晃晃地剑锋直耀人眼众人将一座小小祠堂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在围观什么。沈轻舞心系幼儿,却哪里还管那许多,猛地里一声大喊:“放开我的林儿!”趁着众人一愣神,纷纷回头的瞬间,分开人群便挤了进去。 只见人群之中倒是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婴孩的身影?不禁微生疑惑,暗道:“难道那小丐所说不对?他们并没有绑走林儿?”正不解间,却见村长背对着自己,正面朝供桌,对着满堂的神主牌位纳头叩拜,沈轻舞微一抬头,只见供桌之上,赫然放着一个婴儿的襁褓,那襁褓之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对鸳鸯——正是自己一针一线,辛苦了几个晚上,刺破了无数次手指才做的成果!这一下心中哪还有半分怀疑,直唬得心头一阵阵地发冷,颤声道:“村村长,你们你们快把我的林儿还给我。” 村长站起身,回头瞪视着她,还未开口,只见人群中已走出一人,厉声道:“月若变色,必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这孩子降生之时,天现赤月,乃是大凶之兆,我们怎能容着祸及满村的孽种留在村里?” 沈轻舞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接生的王婆,不禁心下大怒,暗道:“原来一切都是你这婆子闹的鬼!”再也忍耐不得,左手疾出,五指成爪,一把扣住了王婆的顶门,竟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拖将过来。 众人见沈轻舞骤然出手伤人,均是不由得心下暗惊,想道:“原来这小妮子竟然会武?一抓之下竟然随随便便就把人高马大的王婆制住。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只听村长急道:“沈蝶衣!你这祸害全村的狐狸精,你要干什么?快放手!” 沈轻舞道:“要我放手也可以,我可以不为难她。你们不是要我搬走么?好,我答应你们,我这就走,我马上走,但是你们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村长凛然道:“不可能!王婆说的不错:天现血月,主刀兵,这是故老相传的至理,不可不信!由此可见你生的那个孩子,便是妖怪留下的孽种是村里这么多血案的祸根,留不得!我已将他送走了。” 沈轻舞一愣,急问:“送走了?你你把我的林儿送给谁了?” 村长摇头道:“不是送人,这种妖孽根本不该活在世上,我又怎么让他再去祸害别人?实话告诉你罢,我把他放在一个纸床上顺河漂走了。” 沈轻舞脸色一白,暗想:“放在纸床之上顺河漂走岂不是要淹死了他?”旋即转念想道:“我发现林儿丢失之时,尚是傍晚,如今已夜近三更,早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这床既纯系纸制,如何能经得住水?只怕林儿这会早都葬身鱼腹了。”想到这里,蓦地一阵气血上涌,顿时心头剧痛,原本秋水般的剪眸中不知为何已布满了血丝。直过了半晌,才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自投了你们唐家村以来,一直与世无争更是费尽心思,努力的维护与邻里乡间的睦邻友好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话音才落,只见天空之中陡然划过一个明闪,众人俱不由得抬头望天,原来不知何时开始,原本还晴朗现月的天空,此时已黑若锅底一般,跟着一声炸雷,直震得祠堂的窗户格格作响。 也不知是慑于天威,还是怎地,满堂的村众竟没有一人回答她,但沈轻舞也已用不着他们回答,只是接着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问这个孩子是谁的野种吗?好!我便告诉你们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而是人!是和你们一样,有鼻子有眼睛的人!他的父亲,是‘两江大侠’陈天啸的儿子陈玄生!我之所以不想提这个人!便是因为是他始乱终弃,抛弃了我!所以这个孩子没有爹!他没爹!” 她说着,语声愈显激动,到得后来已是声泪俱下,直若血泪控诉一般。只震得围观众人呆若木鸡,便是有心反驳,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有心的人却也已发现沈轻舞的神情不对,眼睛开始越来越红。 此时唐啾啾早已赶到了现场,眼见周遭情势,心下已知大概,虽有心想上前劝劝,但甫一对上沈轻舞赤艳若血的眸子,也由不得怔在当场,只觉说不出的诡异,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原来当初沈轻舞为了给陈玄生祛毒,巧施妙计,将自己周身血液与陈玄生的毒血对换。此后莫汐颜传她幽冥神功,用于压制毒血,这才终于没有毒血攻心,身化毒尸。但那日沈轻舞突闻狱主攻于心计,安排下杀手害死师父侍剑宫主,一时心绪激荡,心中直想再不使她所创任何武功,是以连这幽冥神功也不再修炼,没有了神功的压制,加诸今夜痛失爱子,心绪激荡,登时毒血倒流,骤然向心头涌去。 “但是无论如何,林儿都是我的孩子。”沈轻舞又接着道,此刻她的神志已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但相反地,不知为何,心中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戮的渴望却在渐渐开始强烈,“我如今已什么也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陈玄生弃我如敝履,虚素秋也离我而去,这个孩子已是我的全部!可你们却连这最后一点的希望,都要从我身边夺走” 说着,她低下头去,呜咽了一声,竟似从灵魂的深处,发出的人世间最可怕的啜泣:“我身负师门的血海深仇,我可以不报,我只想和我儿子安安静静的生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真的我只是想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对我来说却是这么的难这么的难好像从我住进这个村子的第一天起,你们这些人,就不待见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不要紧,只要你们不来打扰我,给我一个安静的角落,让我自生自灭都好。可是你们没有没有” 众人听得她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俱不由得面面相觑,似乎都已被她的言语震慑住了,个个脸上阴晴不定,整个祠堂之中死一般的沉寂,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但便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只见天际又是一道白惨惨,明晃晃的电光闪过,跟着沈轻舞猛地扬起头,如花似玉的脸庞在闪电中竟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一股冷得仿佛结了冰一般的杀意开始在她的身遭弥漫开去。只听她又道:“你们议论我,羞辱我,诽谤我,诋毁我骂我狐狸精,倒我洗脚水,泼我黑狗血这些都没关系,我都可以忍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我的孩子来做法闹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最后三字之时,她的眼睛已完全变得血红,芊芊素手之间开始萦绕起丝丝的黑气:“既然你们对我如此无情,那我也不需要再留情面。”她说,“既然你们可以把我的孩子平白无故的送走,那么也就不要怨我平白无故地送你们下地狱了!”话音才落,双手轻轻一扯,只听得一声惨呼,竟然生生地将王婆撕成了两半。 鲜血顿时如利箭一般溅射了出来,一众村民均忍不住失声惊呼,村长更是骤然变色,喝道:“沈蝶衣!原来村中那些血色命案,竟然全是你所为?!你竟敢当众行凶?你不怕王法了吗?” “王法?”沈轻舞冷笑数声,右手五指凌空虚抓,竟御虚凭空,从那执着她的佩剑的村民手上,硬生生地将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稳稳地握在了手中,一面凛然反问道,“如果你也知道王法,又怎会明知村中愚民迫害孤儿寡母之事,却置若罔闻?如果你也知道王法,又怎会硬生生地把一个刚出世的孩子从他母亲的身边抢走,害她们骨肉分离?如果你也知道王法,又怎会把无辜的婴儿指为妖胎孽种,更害他性命?不!你不知道什么是王法,否则第一个该受王法制裁之人,便是你!”她一句进逼一句,一声高过一声,问得咄咄逼人,却又有情有据,每说一句,便往前进逼一步,这一步虽是迈得不大,但竟也震得村长不住地踉跄后退。 而这番话虽是对着村长所说,却仿佛是敲在场每个人的心底,敲得满堂村民个个瞠目结舌,人人呆若木鸡,心中均想:“这话若问的是我,我该如何应答该如何应答” 只见村长咽了一口唾沫,跟着嗫嚅道:“我我是要是要维护整个唐家村的安宁”说到后来更是声若蚊蝇,几乎细不可闻。 沈轻舞仰天长笑,早已血红一片的眼眸中竟滚出两滴血泪!犹自道:“好!说的好!既然你这么希望唐家村能安宁,那我就送你一个‘安宁’之村吧。” 村长闻言一愣,但看着沈轻舞的神情,再细嚼一番她的话,不禁浑身一震,骇然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害死村民的骚货狐狸,吸妖引怪的恶魔,你你别乱来!” 沈轻舞冷冷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说我的是恶魔?也罢,既然你说我是恶魔,那便让你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魔!” “魔”字甫出,剑光已起,电闪火石之间,又有两个村民中剑倒地。 众人见沈轻舞说话间便随手杀人,剑法之诡,剑势之快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眼见得她缓缓回过来,滴着鲜血的剑锋亦慢慢地转了过来,赤彤彤,红艳艳的双眸不带半分感情,直如妖魔一般冷血,不由惊惶失措,四散奔逃而去。 唐啾啾眼见情形不对,忙大声喊道:“蝶衣姐!蝶衣姐你怎么啦?你快醒醒!” 但那沈轻舞于人命本就看得极轻,此时毒血攻心,神志早已模糊,哪里还能分辨得出谁是谁?又如何还能想到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死?只见得眼前人群四散,到处奔逃,心中只觉一股说狂热的杀意凛然而至,更觉自己的身体之中充满了无法发泄的巨大力量,而且与之相对的,她的意识里也满是嗜血的欲望,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狂野的呐喊:“杀,杀光他们!” 杀念一起,手下更不容情,长剑急舞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连杀数十人。眼角余光瞥见身边似有人影跑过,蓦地一剑削出,嗤的一声响,将左边跑过的一名汉子连肩带头一齐斩落。听得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女子尖声惊叫,长剑挺出,刺向咽喉,登即了帐,又一剑挑起那小孩,狠狠地摔在地上。四下一顾,见左近一个跨院,院内似有人影在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心中顿觉说不出的烦恶,蓦地里急速欺身而上,一剑刺入一名汉子背心,跟着一剑从另一名汉子胁下通入。一个老妇举起锄头,正要往她头顶砸下,沈轻舞长剑反迎上去,又将她拦腰斩成两截。登时鲜血四溅,有几滴便落在了沈轻舞的嘴边。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只觉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脑海,顿时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仿佛全身都要沸腾起来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她依然渴求着更多的血,那种让人迷醉的红色的液体。于是她开始变的更加疯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每一个行动几乎都变成了冥王的召唤。 恐怖瞬间笼罩着整个小村,那股可怕的杀气让附近所有的生物都感到死亡的恐怖,它们全都在拼命的逃跑,正如同在猛虎追赶下的兔子绝对想不到要反抗一样。唐啾啾亲眼目睹了这个魔鬼的可怕,在沈轻舞的眼睛变的血红色之后,在她散发出那种可怕的杀气后,她就已经不再是人了——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甚至不象是任何一种生物。 她本能感到了害怕,也想到了要逃开,但旋即转念想到平日里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脑海中又闪过“蝶衣姐”的音容笑貌,念及两人一向情若姐妹,相处极好,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扭头跟在沈轻舞的身后,大声喊道:“蝶衣姐!你快住手,不要再杀了!不能一错再错了啊” “啊”字甫一出口,只见沈轻舞衣袂飘飘,竟然倒纵了回来,不由得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叙话,却不经意地对上了她如血一般的双眸,只见那双眸子竟已完全认不出自己,不由得又是一呆,还来不及做何反应,便发觉眼前剑光一闪 于是那一个“啊”字,便演变成了她最后的惨呼。 沈轻舞漠然地转过头来,听得远处似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大伙儿别慌,合力先料理了这妖女。”跟着几条人影应声扑至,沈轻舞纵身过去,刷刷两剑,一中小腹中咽喉,剑到命绝;紧接着又有一人举起铁耙拍到,沈轻舞刷地一剑刺出,又杀一人。见远处又有十余人各持农具c菜刀c扁担等急奔而来,当下冷笑数声,蓦地提起内力,直欺而上,东刺一招,西削一剑,长剑到处,必有一人中剑身亡,有的身首分离,有的更被剑劈两半。真真是当者披靡,无人能挡得住她的一招一式。 远处指挥的那老人便是村长,他见沈轻舞屠戮镇民,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且手段之残,简直骇人听闻,是以忙纠结起镇上青壮汉子,原指望着自己人多,虽说大伙儿都只是寻常的庄家把式,但俗话说“好汉不敌人多,双拳难敌四手”,众人一拥而上,定能阻住沈轻舞杀戮之势,救得镇中老弱妇孺之命。 可没曾想沈轻舞奔行如飞,忽而直冲,忽而斜进,足迹所到之处。丈许内的人无一得能幸免,过不多时,又有二十余人倒地。他站在远处,眼见沈轻舞如此神出鬼没的杀人,剑法之奇,生平从所未见,不禁骇然欲绝。正没奈何处,忽觉眼前人影一晃,一抬头只见沈轻舞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但她是怎么过来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不由大惊失色,跟着脖颈一凉,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意识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自己的无头尸身软软倒下,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则是:“怎地我的头哪去了?” 此时村长身边的青壮尚有四五十名,眼见沈轻舞抽剑杀人,如鬼如魅,直非人力所能抵挡,蓦地里发一声喊,四散奔逃了进去。但此时的沈轻舞固执的只想要杀尽身边所有的生命。哪里还容他们逃生?但见她衣袂飘飘,左飘右闪,剑光起处,竟无一人能逃出十丈之外。 如此不过数个时辰之中,一个偌大的小镇竟然已无半个活口,四处尸横遍地,一阵劲风刮过,冷得人心里起栗儿,野草瑟缩,有如灵魂归去。跟着又是一阵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珠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瞬间惊风密雨地响成了一片,似乎是连老天都不忍再见这人间惨像而落泪,更似是天降急雨,要洗清这惨绝人寰的罪恶。 然而,就在这一片交织着恐怖与绝望的地狱里,却有一个人在放肆的大笑着,带着无法言传的疯狂与狰狞。 她是谁?为何这声音竟如此地熟悉? 渐渐地,沈轻舞认出了自己的声音,头脑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是谁?” 心念甫现,神识间陡然开始变得清楚,跟着鼻息间仿佛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只是如今这味道已不能再唤醒杀戮的意志,反而觉得中人欲呕。 “我是谁?”这个问题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这一次清晰了很多。她开始模模糊糊地看到四周死尸遍布派凄惨凋敝的景象。 “对啊!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沈轻舞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毒血渐退,那种莫名的力量渐渐的从她的身体里消失。 “对了,我是沈轻舞。”理智终于把她从刚才那种无知觉的状态的状态中解救了过来,沈轻舞的神智恢复了,她无言的看着四周被鲜血染红的小镇。艳丽无双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却也掩不去眉宇间浓浓的哀伤与眼眸中闪烁不定的妖异。 此时此刻,她早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些骇人听闻的惨案,果然全都是自己做下的!皆因不忿莫汐颜戕害师门,停练了幽冥神功,以致毒血在月圆之夜发作起来,让自己身化毒尸,屠戮村众。只不过变成毒尸之后,神志迷失,所以自己不记得罢了。不过毕竟此前修炼神功有所小成,因此暂还不至于永久迷失,待得毒血回流,便逐渐清醒。然则时日愈久,毒血回流的时间却是越来越慢,发作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原来不过只是一夜的功夫,可今天却直到杀光了全村人的性命,才渐渐清醒过来,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想通了这一节,沈轻舞不禁暗叹了口气,心道:“原来真的是我原来真的是我那些村民并没有说错。我果然便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走出两步,忽觉左手之上还提着一物,低头一看,原来却是唐啾啾的脑袋,只见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似是死不瞑目一般。沈轻舞心中一酸,不觉滴下泪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回 寒秋暗夜聆秘事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自那日和沈轻舞分手之后,本待一路上阴山,闯地狱,一探究竟,但旋即想道:“轻舞刚从阎罗殿出来,以她之心细如发,若是阎罗地府之中当真有什么破绽,定然不会如此轻信殷震所言,我此刻便是再跑一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想要找出真正凶手,看来还得另辟蹊径。圣剑山庄的少林三僧,桃花渡口的东瀛少女,都是死在太极剑法之下,看来有必要上一趟武当山了。” 主意既定,当晚在酆都胡乱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启程赶赴武当。这武当山位于又名太和山,仙室山,古有“太岳”c“玄岳”c“大岳”之称。位于湖北境内,西界堵河,东界南河,北界汉江,南界军店河c马南河,高峰林立,俊逸挺拔,山峦清秀﹑风景幽奇。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上﹑下十八盘等险道及“七十二峰朝大顶”和“金殿叠影”等奇景。 当年成祖靖难,金陵城破当日,建文帝朱允炆火烧皇宫,假装自焚而亡,从地宫内逃出,从此隐居民间,改姓让名銮(中国现有“让”姓百余人,均为其后),常扮成僧人和道人,四处避难和奔走,图谋东山再起。成祖是以密令其时的武当派掌门,创派祖师张三丰六弟子殷梨亭的儿子殷融阳明察暗访。 永乐十年,成祖恐天下人和后来人以其为正朔,扰乱朝纲,因悉“真武大帝”是四方神灵中的北方神,而自己又恰于北方起家,乃称遵奉真武大帝之旨意来肃清内乱的,整肃朝纲,为其篡位之事正名,并酬谢支持自己登基的武当一派,遂降旨动用了三十万军民和巨资,在武当山大兴土木,建成玄岳门﹑遇真宫﹑磨针井﹑复真观﹑元和观﹑紫霄宫﹑南岩天乙真庆宫石殿﹑太和宫﹑铜殿和金殿等33间规模宏大的宫观建筑群﹑39道桥梁﹑12座亭台及山石砌成的“神道”,并屡封武当为天下武林正朔,武当一脉由此兴盛。 虚素秋一路晓行夜宿,在途非只一日,赶到了武当山脚下的丹江口镇,道上早听人传得沸沸扬扬,冥狱魔女沈轻舞如何忽下毒手,弑师忤逆,杀害全真掌教,灭门圣剑山庄,见那些人说话之时,东张西望,仿佛唯恐沈轻舞随时会现身一剑杀之,由不得心中好笑:“你们既是心存惧意,便不该如此背后议论,这般畏首畏尾,岂不知轻舞若当真要杀你,只怕你连她一剑也接不下来,又何必躲?不过凭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江湖鼠辈,怕是还不值当她动手。” 一面想着,一面暗暗摇头,自寻了间客店随便歇下,正自寻思扮个道士混进山门,还是夜探真武大殿,忽见得忽听得屋顶上传来“喀喀”两声轻响,知有武林中人在屋顶行走,心下微惊,暗恃:“此处已是武当地界,他们这是冲我来的么?我此行十分隐秘,一路上也极为留心,如何竟为武当弟子瞧破了行藏?”当即一跃而起,持箫在手,凝神戒备,只待有人破门而入,或是穿窗进屋便即动手,却不料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跟着东北角的屋顶上又传来“喀”地一声。 他以碧箫撩开窗缝,从中向外张望,只见暗夜之中一人正从屋顶窜过,向东北而去,这才知道那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再细看时,却发现那人虽是夜行,却仍着一身道袍,颈插拂尘,看那背影似有几分熟悉,虚素秋略一沉吟,当即穿窗而出,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 两人一走一追,那人轻功甚佳,飞掠之时身法飘逸,待得一掠之势将近之际,左足在右足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又趁势飞起。虚素秋心下暗惊,自思:“这是武当梯云纵的身法,难道此人竟是武当派的弟子?”也不敢跟得太紧,唯恐为他所觉,只是远远跟着,见那人轻功极高,竟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更是吃惊不已。眼见得他投身镇东北一处大屋之中,当即跟近,窜上房顶。只听屋中一人道:“恭迎掌门。” 虚素秋心道:“原来此人便是武当掌教无极真人,怪不得如此轻功。”又想:“无极老道以一派掌门之尊,何以却行此鬼祟之事?” 正不解间,却听刚进屋那人道:“这里不是真武大殿,这些俗礼能免则免。静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果然便是无极真人的声音。 最初说话那个被唤做静虚的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无极真人道:“没事,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的那小娘子,又是怎么将她擒住的,你且慢慢道来。” 虚素秋暗想:“听他们所言,似是抓了什么姑娘来?哼,想不到武当堂堂名门大派,也行此掳人劫色的勾当,难怪无极真人要神神秘秘的深夜造访。” 却听静虚道:“我们动手抓人,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师兄行此事前,虽也曾与我商议,但我总觉得这么草率的抓人,只怕打草惊蛇” 只听房中又传来一个声音,道:“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做事虽需谨慎,但也要当机立断,不能瞻前顾后,错失时机。这女人在城中四处联络蒙古商贩,密谋大事,既然被咱们发现了,自然容不得她。何况那件事,难道咱们不该问清楚?” 无极真人道:“静闵,这件事你再传上山的信中已有提及,我已知晓。不过我还是要当面问你一下:咱们武当弟子之中,就属你懂蒙语。你说这女子潜入中原,联络蒙古商贩,图谋不轨,又说探得惊天秘闻,说中原武林之中将遭巨变,是以飞报于我,究竟是什么事?” 虚素秋暗道:“原来他们抓的是个蒙古女子,却不知又是何人?还要武当掌门亲自出面调停解决,而且不在真武大殿公开处理,反而要无极老道以一派掌门之尊暗中来此,看来必定是极为隐秘之事,且定然小不了。也不知他们所说的‘那件事’又是何事?” 只听那静闵道:“掌门请看,这是她随身带的密函。” 房中一时静了下去,过了片刻,只听无极真人道:“这写都是蒙语,我看不明白。静闵,上头写了些什么?” 静闵道:“这是一封家书,乃是翁牛特旗朵颜卫的头人阿不思写给其女婿萧瑾贤的,这信译成汉话,乃是:余近与大汗数晤于和林,窃以为自古中原天下,有能者居之,如今朱明天子暗弱,痴迷炼丹,不理朝政,朝中奸佞横行,天下民不聊生,实为大衰之象。而大汗龙镶虎步,高下在心,乃一代令主,更为我黄金家族正朔,大彙一招,天下响应,必有望中兴大元,再主中原。余等三部,皆已与大汗杀马为盟,永不相负。不日大汗便要兴兵南下,余以为中原朝廷殊不足惧,仅少林c丐帮等江湖帮派,屡坏大事,乃我心腹之患也。望贤婿届时约束帮众,不至与我天兵为敌。则将来大汗一统天下之日,荣华富贵,封妻萌子,自是唾手可得。另:小女已南下寻夫,若贤婿遇事不决,你夫妻二人可共商大计,以助大汗定鼎中原。” 虚素秋听到这里,由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心道:“萧瑾贤?萧瑾贤竟然是朵颜卫头人的女婿?这怎么可能?” 只听无极真人道:“北元遣使兀良哈三卫,商议结盟之事,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我中原王朝和江湖武林的兴衰福祉,我早已知晓,但照此书信来看,他们已然达成了协议?可是我曾派了你们大师兄前去打听,据他传回来的消息之中,却并未提及这件事。只怕只怕是做不得准吧?这书信是不是北元伪造的?用来挑拨离间中原武林自乱阵脚之物?江湖之中,谁不知道萧瑾贤娶的乃是丐帮前任帮主毕擎天的女儿,当日大婚之时,天下英雄无不到贺,我们武当也是派了人去的。” 静闵道:“此事说来话长,掌门容禀:我和师弟今日下山买马,却不料逛了半日,竟一匹马也没买到,我们一打听才知,原来在镇上卖马的几家蒙古马贩,俱都不约而同的不做生意了。” 无极真人道:“哦?竟有如此巧事?” 静闵道:“不错,我们也觉得奇怪。后来我们偷偷跟踪一个蒙古商贩,才发现这些马贩c商人都齐聚在镇北的一处民居之中。我们贴上去一探,便发现这个女子在那里和这些客商用蒙古语言道;‘大汗近日要南下中原,所有的马匹一概不准再卖个汉人,需统一集中起来,以备军需。’我和师弟闻言都是大惊失色,万不想竟然听到这等惊天秘闻。当时我一怒之下,便要冲将进去拿下这女子,但因她身周护卫良多,我和师弟二人怕不是对手,是以才隐忍了下来。” 静虚道:“正是,我们本待另寻时机,再行下手。不料这女子自己作死,过不得多久,也不知为何,独身一人便跑了出来。我和师兄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下便上前动手。谁知谁知” 无极真人见他话说一半又不说了,乃追问道:“谁知什么?” 静虚道:“这女子武功着实不弱,使的竟是‘太极剑法’,而且在‘太极剑法’上的造诣,还要比我们高出几分,我们师兄弟二人联手,这才制住了她。” 虚素秋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暗道:“太极剑法?竟然是太极剑法?这太极剑法不是武当不传之秘吗?何以她也会使?原来刚刚他们说的‘那件事’,竟然指的就是这个?”只听无极真人失声道:“竟有此事?” 静闵道:“千真万确,我记得当时最后一招我使的是‘推窗望月’,剑势横推,她闪身让过,右足的脚跟离地三寸,左手捏着剑诀,右手长剑剑势斜飞,这可不就是咱们太极剑法中的‘白鹤亮翅’么?而且剑势如环,挥洒自如,似挟风雷,快如闪电,。我当时乍惊之下,险些一条手臂都给她卸了下来,幸亏师弟从旁帮我解围。后来我们二人合力,这才点中了她的穴道。” 无极真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按你所说,她的这一招‘白鹤亮翅’已不是形似了,而是深得这一招的个中神味,若非高人所传,定不至于此。可是‘太极剑法’向不外传,且我武当派中,又有谁会去传授一个蒙古女子镇派绝学?” 静虚道:“就是这个话,我和静闵师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她抓来这里以后,便逼问她究竟从哪里偷学的本门武功,又是受何人指使,来我中原有何阴谋,可她却始终一声不吭。我们从她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我虽看不懂蒙文,可是师兄却识得的,译了给我听说实话,我和师兄听到如此重大的消息,俱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况且此事牵涉到萧帮主,更不敢擅自做主,遂飞报上山,请掌门人定夺,是否该动严刑?” 无极真人沉吟道:“‘太极剑法’之事,的确应该了解清楚,但这般严刑逼问之法,不是我们正道中人所为至于,这封信的真假,和她的身份,这个只怕不能妄下定论。” 静虚道:“但此事牵涉太大,这万一是蒙元诡计恐怕一旦此信传扬出去,不但坏了萧帮主的名头,只怕连丐帮的声望地位,都要大受影响,到时正道失一大臂膀,又该冥狱猖獗了。而且她偷学本派武功,更是犯了武林大忌,说不得,只有先将她限住了,免得她又胡说八道,而后再慢慢查证这两件事。掌门真人,你说是也不是?” 无极真人叹道:“若能慢慢查证,自是最好,只不过唉,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了。” 静闵问道:“掌门何处此言?” 无极真人道:“这也怪你不得,此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丐帮萧瑾贤萧帮主已撒了英雄帖,广邀江湖同道齐聚泰山,一同商议对付冥狱魔女沈轻舞之事。我们武当自然也在应邀之列,过不了几个月,我便要带你们同赴泰山英雄大会了。” 虚素秋听得丐帮萧瑾贤撒贴请人,已是大吃一惊,更不料他们要对付的竟是沈轻舞,当下凝神倾听。 无极真人道:“沈轻舞原也是名门弟子,我原还想她是受了莫汐颜的蒙蔽,并非自甘堕落,盼她迷途知返,哪想得到竟会干出这样滔天的罪行来。” 静虚道:“当初在少室山之时,我见她以一己之力,敢邀战天下群豪,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她这份豪气,倒不愧一代魔女,颇令人有几分心折。却不料此人竟然弑师忤逆,屠灭圣剑山庄之时,便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竟然与禽兽无异,真是令人发指。” 无极真人斥道:“静虚!正邪不两立,她既身入冥狱,便是你我正道大敌,你又怎可佩服敌人?岂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静虚道:“是是,弟子知错。” 无极真人又叹道:“唉,想是她入了魔教,耳濡目染,魔性已深,如今罪孽越来越大,是再难回头了。这些事情且不去说它,英雄大会之上,大伙儿自会议出对付她的办法,如今只说这个女子,倒是怎生处理才好?” 静闵道:“掌门又何必多虑?此事既然涉及丐帮箫帮主,到时候我们便带她前去,交给箫帮主自行处理便是。” 无极真人沉吟一番,点头道:“如此也好,这些日子你们不可为难她,到了英雄大会之时再做道理。门中还有要事,我得先走一步。” 虚素秋听到这里,忙闪身隐到墙后,不多时,只见无极真人出了房门,施展轻功离去,待他去得远了,略做沉吟,心道:“这女子也懂得‘太极剑法’,这么说圣剑山庄的血案和东瀛死尸船一案,也并不能说定然就是武当之人所为了,难道和她有关?看来此事错综复杂,还是先将她救出来再说。”乃大步走进屋来。 屋内二道见他忽然闯入,俱不由得大吃一惊,静虚喝道:“什么人!”当下便要拔剑动手,哪知剑未抽出,眼前碧影一闪,虚素秋已然一箫点中了他的“膻中”穴,登时软倒在地。静闵拂尘挥出,击向虚素秋后心,虚素秋反手一箫,后发先至,静闵一个躲闪不及,又被他的“玉箫剑法”点倒。 虚素秋两箫点倒二道,见右首房门轻掩,门口垂着厚厚的棉布门帘,当即挑开棉帷,闪身而入。果见房中榻上横卧一女子,面容姣好,却是双手双脚俱被反绑,见他进屋,眼中颇现惊惧之色。 虚素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冲她微微一笑,道:“你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也不知为何,便只这么笑得一笑,那女子眼中惊惧之意便已渐去,但却并不开口,显然仍有疑虑,虚素秋只得道:“你不必猜疑,我原知你懂得汉话。” 那女子顿时心下大奇,脱口就道:“你你怎么知道?” 虚素秋走上前为她松了绑,笑道:“这不难猜,你穿的虽是蒙古服饰,头上梳的却是汉式仕女髻,而且你身上戴的香囊,装的乃是京城聚宝斋的半日醉香料。这种香料知道的人极少,由此可见你是个心慕中原文化之人。一个心女中原文化之人,会说几句汉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女子心道:“想不到此人倒是心细如发,洞察秋毫。”口中却说道:“你不过就是随便闻了一闻,又怎知我的香囊里装的定是聚宝斋的半日醉?实话告诉你罢,我这香料是草原上的胭脂红。哪是什么半日醉了?” 虚素秋无奈一笑,道:“姑娘,你还是莫要唬我了,胭脂红乃取草木之心所制,故味辛而淡,又怎能发出如此淳厚的香气?所以这定是半日醉无疑。” 那女子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虚素秋笑道:“这个在下有个毛病,便是对女子的香料香粉之类一闻便知。不过咱们现在能不探讨这个了么?在下有句话想请问姑娘。” 那女子刚刚面对静闵c静虚二人百般威逼,犹自死不开口,不想虚素秋只随口一句,她便不由自主说道:“你想问什么?” 虚素秋道:“你说你是萧瑾贤的妻子,此事当真?” 那女子道:“千真万确,怎么,你不信我?” 虚素秋笑道:“我若不信你,便不会来救你了。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微一沉吟,又转身到了前厅,从武当二道的身上弄了把长剑,塞到那女子手中,因道:“你且随我来。”一面拉起她,二人展开轻功,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回 重重迷雾现端倪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带着那女子跑了半日,到得镇外一处空旷所在。那女子刚说了句:“你带我跑了半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只见眼前人影微晃,跟着碧影一闪,已是被虚素秋一箫点到了面门前。 这一下变起突兀,她怎么也没想到前脚刚刚救出自己,后脚便突下杀手。眼见得这一箫直奔自己“人中”要穴而来,端的是迅捷无伦,更是狠辣无比,若是被一箫点中,非死即伤,当下不急细想,忙挥剑架开。 虚素秋一击不中,碧箫圈转,就势向下一拖,又“嗤”地点向她胸口“膻中”穴,仍是凌厉狠毒的招数,攻敌之不得不救。 那女子怒道:“好啊,当真动手么?”长剑一圈,削向他的小腹。 虚素秋低声说了句:“如封似闭?”斜身脱了出来,碧箫再出,“箫史乘龙”c“山外清音”c“金声玉振”c“凤曲长鸣”c“响隔楼台”c“棹歌中流”招招不离那女子身周要穴,一时迫得她颇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得虚素秋又是一箫点到,蓦地里只见那女子长剑圈转,剑势密密绵绵,化成了无数的圈圈,大圈圈c小圈圈c正圈圈c斜圈圈c长圈圈c短圈圈圈里套圈,直向虚素秋罩了过来。 虚素秋暗想:“果然是太极剑法!”口中赞道:“好!”不避反进,玉箫幻起一道碧影,欺进无数剑圈之中,点向她的“丹田”穴,箫未刺到,劲势已透得人心生寒意。那女子右足离地半寸,左手掐住剑诀,右手剑势斜飞,长剑划出半弧,便削向他手臂,正是那一招“白鹤亮翅”。 这一剑去势甚急,剑锋所削的幅度也甚大,直似要将虚素秋一条手臂卸下来一般。但也便因剑锋展开太大,违反了“太极剑法”中“太极圆转”之意,使得延绵不绝的剑圈中出现了断点,果见虚素秋玉箫去势一变,从断点之中一箫递出,点在她手腕脉门之上,只听“咣当”一声,那女子长剑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跟着退出一步,一手抚着微微酸麻的右腕,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虚素秋笑道:“你不必惊慌,我只是试试你的剑招来着。”心中却想:“看来,是静闵c静虚两个武当弟子学艺不精,言过其实了。这女子的太极剑法虽然不错,但还未得神髓。那少林三僧都和我动过手,以这女子的太极剑法,不要说一瞬间连杀三人,便是只和其中一人动手,只怕三十招之内,也是非输不可,看来凶手不是她。嗯,却不知她的太极剑法是何人所授?” 那女子道:“好好儿的,你试我武功干嘛?” 虚素秋道:“这个实不相瞒,适才我在房外窥视,得知姑娘会使太极剑法,又非武当弟子,一时好奇所致,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对了,还没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我叫卓雅。”那女子道:“哼,太极剑法,好了不起么?不是武当弟子就一定不会了?我师父就不是武当弟子,他就会使,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依我看,只怕武当掌门,在太极剑法上的造诣,也未必及得上他老人家。” 虚素秋眼光一闪,问道:“你师父这么厉害?想来定然是一位前辈高人了?” 卓雅想了想,“扑哧”一笑道:“我师父,他哪是什么前辈高人了?他呀,就是个老酒鬼,一天不喝酒就好像会死一样。我爹明明给他准备了最豪华的客房,他却偏偏爱住在酒窖里。” 虚素秋神色一变,忙紧着问了一句:“哦?不知尊师姓甚名谁?” 卓雅道:“我师父是”话说一半,却忽地住了口,略有些警惕地看了虚素秋一眼,道:“你打听我师父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虚素秋道:“这个嘛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心仪前辈风范,并无他意,姑娘若是不便相告,也就罢了。”心中却想:“嗜酒如命嗜酒如命太极剑法还在武当掌门无极真人之上不是武当弟子难道是他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明明难道”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只道:“对了,你要为何不直接上丐帮找你夫君萧瑾贤?反而先跑来这丹江口?” 卓雅道:“我何尝不想直接去君山丐帮总舵找他?我们成婚第三天他就走啦,到如今已经整整一年了,也没个消息。可是我夫君临走的时候说,爹爹交代了他大事要做,这件事极其机密,让我无论如何不能去丐帮找他,免得被人发现我的身份,没得坏了爹爹的大事。我想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以大事为重。所以也没反对,不过他也真是一年了,我们部族年年都有族人前往中原行商,他却连封信也不肯捎回来。”言下颇有幽怨之意。 虚素秋暗想:“萧瑾贤和这女子成婚一年了?他不是五年前接任丐帮帮主之时,便娶了毕氏么?而且夫妻恩爱到如今么?难道他是停妻另娶?这下可有趣了。”遂问道:“你思念丈夫,所以才跑来中原?” 卓雅道:“是啊,我”说着突然掩了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虚素秋一遍,忽地变了脸,道:“你尽打听我的事做什么?别以为你们换了套把戏套我的话,我就会上当!哼,爹爹说中原人心叵测,肠子里的弯弯绕儿特别多,我原还不信,这下可算是见识了。” 虚素秋心中一紧,暗想:“糟糕,这女子好生聪明,竟被她看出来了。”忙换上一脸懵逼的表情,道:“我换什么把戏套你的话?” 卓雅咬牙道:“你还要装?还要装?你和那两个臭道士明明就是一伙的,来探听我们朵颜卫的虚实动向。见来硬的我死都不说,便想换一个哼软的,用英雄救美来套问我,是也不是?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虚素秋见她所疑得原来是这个,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也暗暗放了心,道:“姑娘多虑了,实话告诉你吧,在下乃是冥狱的大祭司,和那两个武当派的道士是死对头。而且,你们朵颜卫c北元c朝廷之间的合纵连横,我们冥狱是半点不放在心上的。” 若是换了另一个人说这话,只怕空口无凭,半点没有说服力,但也不知为何,卓雅听虚素秋如此说了,却下意识地觉得:“这话既然是他说的,那便一定是真的了。”至于为什么虚素秋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恐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心底里就是愿意相信他的话。只不过毕竟事关重大,自己略思了一回,还是半信半疑问道:“此话当真?” 虚素秋道:“千真万确!我才不管这天下究竟是俺答汗做皇帝,还是朱家人做天子呢,何况当今好丹炼药,成天不理国政,朝中乌烟瘴气,天下流寇四起,民不聊生,这也是事实,说不定换一个天子,百姓还有几年奔头呢。无论这万里江山是姓勃尔只斤,还是姓朱,难道还能干涉到我冥狱之事?你若不信,在下可当场立誓:如有半句虚言,愿” 卓雅忙走上来,急得伸手就要去握他的嘴,只是手伸到一半,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攸地又缩了回去,口中只道:“罢了罢了,我信你就是,又不是值当发什么毒誓?”说着,自觉着刚刚有些失态,咳了几声掩了过去,说道:“好吧。看在你舍命救我的份儿上,那我便相信你。”这话虽是对着虚素秋所说,却更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只听卓雅又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思念丈夫,才向爹爹讨了这个差事来中原联络族人。共商大事,否则的话,爹爹手下那么多精兵强将,能人异士,又何必本小姐亲自出马?我那天和族人们议完了大事,偷偷溜出来,便是打算扮成个小乞丐混进丐帮去看看他的,只不过才一出门,便被那两个臭道士逮着了。” 虚素秋问道:“那后来呢?” 卓雅道:“后来他们不停地逼问我这个,逼问我那个。哼,本小姐才不吃他们那一套,索性给他来个充耳不闻。” 虚素秋心想:“果然,看来武当弟子倒是小觑了这丫头。”口中却捧道:“姑娘直面生死,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卓雅听他称赞自己,心中却是暗暗高兴,乃道:“公子谬赞了,后来他们没了办法,便请来了个年长些的牛鼻子,几个人在外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商量些什么,多半是商量怎么拷问我吧,也不想想,我的祖上可是成吉思汗手下的大将,我身上流的可是蒙古人高贵的血液,怎会惧怕他们严刑峻法?再后来你就来了。” 虚素秋听完,却是半晌也不应声,心中只想:“轻舞曾经言道当日她在映月宫时,曾和那凶手对过一招,在一招间便被他荡开了长剑。如果果然是我所想那人,这一点倒是说的通,他杀赵真嵩c灭圣剑山庄c又杀大内氏的东瀛使者,倒也能说的通,只是如果是他,当日幽林之中,引轻舞入的蒙面黑衣客却又是谁?那人使的明明是东瀛忍术是细川氏东瀛密使?可是,那天轻舞转述馨月探得的消息时,曾经说过,忆华庭曾有言:‘这件事自然不劳我们操心,他们必定会将后续的事情办好,’可见凶手应该是东瀛人才是,我所想之人,却是不会半点东瀛武功的,何况映月宫宫殿众多,他是如何得知侍剑宫主正好在轻舞旧居的?这一点说不过去可如果不是他,又是何人行刺的侍剑宫主?当时在场的,只有轻舞没有别人了啊咦?不对,不对!还有一个人!难道竟然是他?!” 想到这里,豁然抬头,见卓雅正好奇地盯着自己,倒不由得吓了一跳,失笑道:“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卓雅道:“我叫了你好半天啦,你应也不应一声,在想什么?” 虚素秋道:“没什么,一个人想了点事儿。对了,你说叫了我半天,可是有什么话和我说?” 卓雅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和你说,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要走啦。” 虚素秋问道:“你要去哪儿?” 卓雅奇道:“自然是去丐帮找我丈夫了啊,怎么了?” 虚素秋微一沉吟,暗思:“眼下事情虽说尚未明朗,但至少可以证明除了狱主,还有另一人也有嫌疑,我该把这件事告诉轻舞。只是天下之大,眼下该去哪里找她?嗯她要找狱主报仇,自然会回千刃崖,我便回总坛大光明殿等她就是,不过一路上还要多番查证,如果能有确凿证据,为她找定凶手,那岂不是更好?”又想:“萧瑾贤这厮撒了英雄贴对付轻舞,我自不能让你得逞,得想个什么办法闹上一闹,让你这英雄大会开不成。” 想到这里,不禁又撇了卓雅一眼,暗道:“这个女子于我有大用!她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丐帮,殊不知萧瑾贤停妻另娶,怕的就是你光明正大找去,你乔装改扮,被他发现了,便是立刻要了你小命,也不过是杀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丐而已,而你爹能把那么重要的事都交给萧瑾贤,必是对萧瑾贤极为倚重,只怕就算你爹他将来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和萧瑾贤的合作。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略一沉吟,计上心来,因道:“依在下愚见,姑娘就这么找上门去,只怕不妥。” 卓雅奇道:“怎么不妥了?我去找我丈夫,不是天经地义?” 虚素秋道:“我不是说你找丈夫之事不妥,而是你现在去找他不妥。” 卓雅笑道:“我知道这样去找他不好,我自然会乔装一番,混进丐帮,偷偷和他相会,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他必定也是想我得很,说不定还能给他个意外的惊喜呢。” 虚素秋心想:“惊喜怕是有惊无喜才是。”口中却笑道:“果然是头人的千金小姐,你只想到其中好的,却想不到其中凶险。” 卓雅不解道:“凶险?什么意思?” 虚素秋伸出一个指头,道:“其一:你毕竟是蒙古女子,又是朵颜部头人之女,对这些江湖中易容改扮之事并不在行,丐帮历来与你蒙古人为敌,君山总舵对你来说那不啻于龙潭虎穴,万一被人瞧出来,那可如何是好?”说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道:“其二:若果然如此,你让你的丈夫萧大帮主救你不救?若是不救,难道眼睁睁看着你送命丐帮?若是救了,又如何自处?岂不徒惹人疑?更直接影响你爹和他所共谋大事啊。” 卓雅听虚素秋说的句句在理,又自思了一回,也没了主意,因问:“若是依你,又该怎样?” 虚素秋假意思忖了一回,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我来为你寻一处安全所在,你且安心等候,我再暗中知会萧帮主来与你相见,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卓雅踌躇片刻,虽是思念郎君,但终究不敢误了大事,但既蒙虚素秋搭救,又承他如此之情,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遂道:“如此也好。你放心,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定不会亏待于你,将来大汗入主中原,已亲口许诺我爹必封王拜侯,我见着我爹后,到时给你要个大大的官儿做。” 虚素秋暗想:“到底是蒙古女子,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扭扭捏捏。不过大官儿到是免了,只要你将来莫要恨我就行。不过我如今这么做,虽是为了轻舞,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一笑不提。二人当即上路,望北而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回 义释巨盗行侠义 书接上回,且是虚素秋带同卓雅一路北上,这一日来到开封,这开封古称秦时设县,此后几经变革,先后有夏朝,战国时的魏国,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宋朝,金朝等相继在此定都,被誉为八朝古都。市内五湖四河环绕分布,素有“北方水城”之称。 二人进城寻了家客栈打尖,点了饭菜,只听得堂角一处,传来快板撞碰之声,二人回过头去,原来却是堂角坐了一位老者,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左手拿着两片竹板碰了两下,右手执着一块黑沉沉的梨花木,在桌面上拍得“啪啪”连声。口中吟道: 江湖纷争何时休? 人生知己难寻求。 沧海波涛无时定, 一笑如何解恩仇? 吟罢乃道:“上一回,小老儿说到:郑老拳师自叛出白莲,以为从此又获新生。谁知那冥狱凶残暴戾,又岂是易与之辈?老拳师携家带口,走不到数十里,便被冥狱狱众追上,不容分说,便将他一家老小尽数绑到大树之上,树下架起一口油鼎,油鼎下烈焰熊熊,冒着青烟的沸油发着‘丝丝’的响声。众人正骇然相顾,只见树后传出桀桀怪笑,跟着走出一人,身高九尺,腰似水桶,黑面虬髯,满身横肉,目似铜铃,獠牙暴突,却不是那冥狱大祭司虚素秋又是何人?” 虚素秋听到这里,简直惊得呆了,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便掉在了桌上,卓雅扭头看看那老者,又看了看他,握着嘴儿低声笑道:“嘻嘻,身高九尺,腰似水桶,黑面虬髯,满身横肉,目似铜铃,獠牙暴突……原来你的形象比那《西游记》中的黑面神君也有的一拼。” 虚素秋正要答话,却听那说书老者又道:“只听那冥狱大祭司虚素秋连声冷笑,道:‘郑百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狱主待你不薄,你却叛教背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今日落在我的手上,你也莫要怪我不给你生路:如今我以一根绳索缚住你们二人,谁想活命的,只要把绳子另一端那人踢下油锅,自己自然便升到树枝之上,逃得性命,就是不知郑老舍不舍得你的老妻?也不知你那儿子舍不舍得活炸了他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说罢哈哈大笑,一身肥肉横颤。” 卓雅听到这里,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在桌下暗暗踢了虚素秋一脚,嗔道:“你也忒狠的心了吧?” 虚素秋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个……这个……我哪有这般不堪?说书人之语,未可尽信也。” 卓雅道:“似你这般心狠手辣,我如今跟着你,会不会哪天,自己一个不留神,便被你给生吞活剥了?” 虚素秋只得道:“我……我像是那种会吃人的人么?都说了,这是……这是说书之人故意夸张之语,未可尽信,怎么你还偏信了?再说了,他把我说的跟个杀猪的也没啥区别,可你看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哪有半点……” 话未说完,只听卓雅轻啐道:“呸,什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亏你说的出口,也不怕闪掉了大牙。再说了,你我不过初识,谁知道你眼前这副模样是不是自己变化出来的,专门蒙骗小女孩儿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个‘黑面虬髯,獠牙暴突’的妖怪。”话虽是如此说,眼中却酝着满满地笑意。 却听那说书老者又道:“虚素秋此言刚落,不想那郑老拳师还未开口,他儿子反倒先说了话,只道:‘冥狱妖人,残害无辜,以为这样就能让天下英雄折腰了么?今日我虽身死,也要化做厉鬼,与尔等索命!’他娘子亦道:‘夫君慢走,你我结发一场,誓同生死,你既不怕下油锅,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竟同时向下沉去,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俱都掉入那油锅之中,炸得皮开肉绽,直至气绝。却是一声惨呼不闻。” 一众食客听到这里,俱不由得扼腕叹息,不少人更是破口大骂,只听那说书老者又道:“郑老拳师眼见得儿子儿媳命丧黄泉,想到自己年过半百,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气得目眦欲裂,当即破口大骂,直骂得那虚素秋狗血淋头,喝道:‘好!你既不怕死,我便让你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正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扑将过去,一刀捅进郑老夫人的肚子,用力向下这么一划拉,登时鲜血迸流,什么心啊、肝啊、肺啊、肠啊的流了一地。那恶魔正要再上去结果了郑老英雄,却不料便在此时,一个大英雄出现了。” 卓雅听到这里,悄悄儿地凑过来,问道:“喂,我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当真这么凶残?” 虚素秋哭笑不得,道:“都说了……说书,说书而已。那什么郑百雄,我听都没听过。” 卓雅“哼”了一声,道:“那为何人家谁不编派,就只编派你?” 虚素秋嘀咕道:“想是我头太平吧……” 这一句说的含含糊糊地,卓雅一时没听清,又追问道:“你说什么?” 虚素秋道:“我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唉,咱们换家店吃饭吧,如何?” 卓雅笑道:“你急什么?这故事还没说完呢,我倒想听听后面来的是哪个大英雄,等听完了再走不迟。” 虚素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了下来,只听那说书老人又道:“只见那人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方面猿臂,粗眉大眼,笑起来声若巨雷,只道:‘冥狱妖众,休得张狂!丐帮萧瑾贤在此!’一语未歇,已是双掌齐出,一手‘龙战于野’、一手‘亢龙有悔’,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那虚大魔头拍去,那虚素秋哪里抵挡得住?直被打得抱头鼠窜,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虚素秋听到这里,简直脸都绿了,心中直想:“这老头儿莫不是丐帮派出来黑我的吧?”眼见得听书众人俱都齐声喝起采来,更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正没个理会处,却见卓雅凑了过了,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他,不由得微感诧异,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卓雅笑道:“听说你那会被打得满地找牙,我想看看你现在嘴里还剩几颗。” 虚素秋脸一黑,正要说话,卓雅已然扭过身去,跟着一众食客一齐拍手,大声叫起好来,叫了半晌,似乎意犹未尽,又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银子,丢给了说书老人。那人忙起身谢了赏。 虚素秋实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喂,咱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吧?我好歹还救过你的命耶,如今被人写成了这副模样,你不帮我出头也就算了,还拍手叫好,动辄打赏,你这是不是也太……” 话未说完,只见卓雅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喂,你有没有搞错,打你的可是我夫君耶,我不为他叫好,难道还为你叫好?” 虚素秋顿时被噎了个怔,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但总觉得满心不是滋味,正没奈何处,却听席间又有人道:“萧帮主义薄云天,嫉恶如仇,真是我等楷模啊。” 另一人道:“是啊,朝廷腐败,魔教猖獗,唉……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世上要是能多几个萧帮主这样的大侠就好了。” 卓雅这会子也来了兴致,凑上来大声问道:“喂,小老儿,你还知道萧帮主什么其他的英雄事迹么?” 那说书老人见是方才出手打赏的姑娘,见她出手豪阔,忙起身施了一礼,道:“若说到萧帮主的英雄事迹,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卓雅从怀里又掏出几大锭银子,拍在桌上,道:“你只管说,说的越细越好,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 那说书老人眼神一亮,说道:“若说萧帮主的英雄事迹,最感人的,莫过于他赈灾开封的故事。” 卓雅问道:“什么赈灾开封?” 那说书老人叹道:“半年前,黄河泛滥,咱们开封城这也遭了灾。大水无情呐,直淹得满城内外,水漫金山,那街上的积水,都没过了小腿儿。大水之后,一时瘟疫横行,饥民遍地,朝廷的赈灾粮饷,却迟迟不到。” 卓雅不耐道:“我不要听这个什么灾不灾的,你只说萧帮主如何了?” 那说书老人赔笑道:“姑娘莫急,我这就说到了。本郡太守倒是个好官儿,一连上了几次奏折,终于赈灾粮饷拨了下来,谁知,这关系到几十万灾民的赈灾粮饷刚进入河南境内,便被巨盗‘南天霸’给劫持了。这‘南天罢’乃是河南一带出了名的响马,名字虽叫‘南天霸’,却一共是兄弟三人,老大钟虎南,擅使双锤,有万夫不挡之勇,老二秦兆天,一杆长枪使得如暴雨梨花,直追当年杨家将,老三王一霸,一手五虎断门刀传自狂刀门,素有万人敌之称。兄弟三人在河南那是横行无忌,连官府都不敢招惹。萧帮主得知了此事,为了万千灾民,单枪匹马,就上了‘南天霸’的山寨,以‘降龙十八掌’胜了老大钟虎南的双锤,以‘打狗棒法’打败了老二秦兆天的暴雨梨花枪。正待取他二人性命之时,老三王一霸从背后偷袭,不料那萧帮主人不回头,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只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王一霸七十斤重的鬼头大刀。” 卓雅听到这里,不禁两眼放光,大声叫道:“好啊,好啊!后来怎样?快说快说。” 那说书老人道:“后来只听王一霸道:‘我知你萧帮主此来是为了赈灾粮饷,这件事是我带着兄弟们做下的,我大哥二哥并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只管找我麻烦便是。’秦兆天道:‘兄弟此言差矣,我们既是义结金兰,便当生死与共,你做下的买卖和我做下的又有何区别?萧帮主要杀我兄弟,便连我一齐杀了。’钟南虎道:‘兄弟二人都死了,我这做哥哥的活着还有甚趣味?萧大侠只管动手便是,我钟南虎若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好汉!’萧瑾贤道:‘你们重义轻生,足见得是血性汉子,我又怎能杀你们?这样吧,你们只要交出赈灾粮饷,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兄弟三人得蒙不杀之恩,尽皆铭感五内,当即交出了赈灾粮饷,从此退隐江湖,再不做强盗了。只是……唉……”说着又叹了口气。 卓雅忙道:“只是什么?” 那说书老人道:“只是可惜,赈灾粮饷到手,已有十之二三被山寨中人花了去,再追不回来啦。那朝廷赈灾本就小气,粮饷原就是缺斤短两,哪里够几十万灾民同分?多亏了萧大侠……唉,其实萧大侠也是开封人士,他的父母也是此次受灾的灾民,但萧大侠道:‘如今粮饷不足,几十万灾民呼天抢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如何能坐视不理?’非但分文粮饷不取,还从家中搬出了仅有的存粮,帮着官府分发群众,大伙儿过意不去,最后你一文钱,我一碗米,齐凑了些粮饷,硬是塞给萧大侠带回家中,可怜萧帮主的老父……唉,那时已经病饿而死。” 卓雅失声惊呼道:“啊?竟有此事?我怎地……” 话未说完,却听虚素秋道:“老丈,你说萧帮主的这些事迹,都是你亲眼所见的么?” 那说书老人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虚素秋笑笑不语,又问道:“你刚刚说到,萧帮主独挑南天霸之时,说的可是‘单枪匹马上山挑战’。那请问那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那说书老人老脸一红,呐呐道:“这个……这个……这个我虽未亲见,但山寨遣散后,下山来的喽啰都这么说,这自然假不了。” 虚素秋点点头,当下不动声色,仍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当日赈灾粮饷寻回之时,却被花去了十之二三,这件事,是那些下山来的喽啰说的,还是萧帮主说的?” 那说书老人这一下倒是挺直了腰杆,硬声道:“是萧帮主亲口说的。” 虚素秋目光一闪,却不再多问,见卓雅犹自有些痴痴地坐在那里,显是还沉浸在故事之中不能自拔,不禁暗暗摇了摇头,对她道:“好了,故事听完了,咱们走吧。”也掏出一锭银子,掂了一掂,足足五十两,塞到那说书老人手中,道:“编的不错,下次接着编。”说着,拉起卓雅便窜下了楼。 那说书老人见他出手豪绰,给的银子比卓雅几次给的加起来还多,不由得也是唬了一大跳,跟着又是一喜,直想:“今儿遇见贵人了。”忙把银子全搂道怀里,又向楼下叫道:“小老儿谢公子厚赏,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虚素秋头也不回,道:“我便是你说的那个‘目似铜铃,獠牙暴突,’的冥狱大祭司——虚素秋了。”大笑声中,人早已去得远了。直把那小老儿听得愣在了当地,半晌做声不得,蓦地手一松,怀里的银子“丁零当啷”掉了一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新书《盛世双宠:高冷男神轻点撩》同步在潇湘书院上传。 讲的是一个平凡女生如何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的传奇,系苏爽文。 一个有爱、有幻想、有欢乐的传奇故事——重点是有爱哦。 欢迎大家进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回 何忍夫婿变妖佞 书接上回,且说卓雅被虚素秋拉着跑出半天,陡然间猛地一甩手,道:“你拉着我的跑什么?人家故事还没听完呢。” 虚素秋回过头,道:“此等明显就是杜撰来的事有什么好听的?” 卓雅噘着嘴,不悦道:“谁说是杜撰的?你没听那老头儿说嘛,开封城都传遍了。怎么能是杜撰?哼,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虚素秋一愣,道:“嫉妒?我为何嫉妒?” “嫉妒我夫君比你本事啊。”卓雅道,“他力克群魔,独闯山寨,连斗巨盗,义助赈灾……啧啧,简直堪称天下英雄楷模,更兼侠骨峥峥,铁汉柔情……”说着,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简直要亮出星星来。 “你等等,等等……”虚素秋满头黑线,直想捂脸,道,“怎么又扯上铁汉柔情了?” 卓雅奇怪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傻瓜似的,反问道:“因为他是我夫君啊,又待我那么好,那不正是铁汉柔情么?” 虚素秋叹了口气,道:“你作为朵颜头人之女,你的夫君在中原广施恩义,帮助朝廷赈灾,安抚民心,稳定时局,这与你们南下入主中原,实有大碍,你又高兴个什么劲儿?” 卓雅闻言却是更奇,道:“我夫君广施恩义,深得民心,待我们南下之时,他揭竿而起,登高一呼,自然应者云集,这难道不是好事?再说了,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 虚素秋一手抚额,直道:“好,咱们先不说他新婚之夜,便撇下你远来中原,这算不算待你情深义重。咱们先说说这个赈灾之事,你刚刚自己也听到了,那说书老人道,萧帮主把自家存粮都拿出来不贴赈灾粮饷,以致自己的老父——也就是你的公公病饿至死,这首先便违反了‘孝’。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一个连自己父亲的死活都不管的善行义举,能配的起一个‘侠’字?依我看,沽名钓誉罢了。” 卓雅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似要反驳,然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听虚素秋又道:“何况,依我看这独闯山寨,义释巨盗,巧夺粮饷之事,只怕还要斟酌。” 卓雅道:“难道这你也看不顺眼?” 虚素秋道:“不是我看不顺眼,你想过没有,粮饷夺回之际,少了十之二三,那可是供几十万灾民吃喝东西,哪怕是十之二三,恐怕也不是个小数吧?可是你看看……”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眼前残破不堪的茅屋,又道:“这是萧瑾贤的家,你觉得这样的家庭,便是倾其所有,拿的出这许多银子,救济灾民么?”见卓雅似是又要再说,虚素秋伸出一个指头,便压回了她的话:“何况,那说书老头言辞凿凿,这饷银缺失之事,是萧瑾贤自己说的。为什么山寨遣散下来的喽啰谁也不提此事,反而是他自己到处在说?”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口气已冷得仿佛结了冰。 卓雅脸色数变,直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颤声道:“你……你是说……” “我并没有说什么。”虚素秋摇头道,“不过,当时上山寨的,可是只有萧瑾贤一个人,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他措辞虽是谨慎,但言下之意,却已昭然若揭。 卓雅听得呆若木鸡,正不知该做何反应,却听虚素秋又道:“而且,我怀疑这其中只怕还有一桩我们不知道的大秘密。对了,你可知你夫君家住何处?” 卓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虚素秋一愣,问:“怎么?你从来没见过我的公公?” 卓雅道:“是啊,我们是在我的部族里成的亲,本来成亲后就该随他回中原来拜见公公婆婆的。可是,成亲当夜他就走啦,一走就是一年,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虚素秋淡淡一笑,心中已有所悟,当下只不说破,反道:“这也罢。萧大侠在开封广施恩义,咱们找人随便一打听便知。” 卓雅奇道:“那说书老头儿不是说,我公公婆婆已经过世了么?还去打听我夫君老家做什么?” 虚素秋也不回答,只找了个路人询问,果然没多久便探明了萧瑾贤故居所在,拉着卓雅,两人一路往西,不多时便在城外找着了所在,但见两间简简陋陋的茅屋斜在土坡之下,一侧辟出几亩菜园,菜园旁那株大枣树下放着一顶草笠,屋外一张竹席上晒满了各式干货。走进屋中,只见尘封处处,家具朴素,俨然便是一户典型的庄户人家。 虚素秋细细看了半晌,微微摇头,对卓雅道:“你也瞧见了,你公公家境并不阔绰,那萧瑾贤便是倾尽所有,只怕也补不上这赈灾粮饷吧?”说得卓雅一声儿不敢言语。 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屋后山坡之上,堆着捧新土,显然是才翻没多久的,土堆前还立着块木牌。二人走近一看,木牌子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先考萧重之墓”,下头的落款则是:“不孝儿萧瑾贤谨立”,一看便知是萧父的埋骨之所。虚素秋略一沉吟,又返身回屋,取来一把锄头,二话不说,就挥锄挖将了起来。 卓雅见状,不禁唬了一大跳,忙阻着他,道:“你做什么?” 虚素秋道:“挖开来看看啊。” 卓雅道:“常人说入土为安,我知道今日那说书的把你说成那副狼狈模样,又说你被我夫君暴打,你心有不忿。可是,就算你再怎么气愤不过,也不该拿人家祖坟撒气吧?这掘人祖坟之事,极损阴德,便是我们蒙古人也有所顾忌,怎么你们冥狱中人行事反倒这般无所顾忌?” 虚素秋道:“你以为我挖坟是为了泄愤?” 卓雅道:“难道不是?” 虚素秋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虚素秋何样等人?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实话告诉你吧,我心中有一疑问,只有开馆验尸,才能证实。” 卓雅道:“不管什么疑问,逝者已矣,都不该再打扰他们的安宁啊。” 虚素秋笑道:“可若是此事,与你也有莫大的关系呢?” 卓雅一怔,奇道:“与我有关?” 虚素秋道:“不错,你自己也看见了,萧家的境况,像是拿的出那么多银两之人么?” 卓雅摇头道:“的确不像。可是……” 虚素秋道:“可是萧瑾贤的确是捐出了那么多的银子,贴补了赈灾粮饷,这一点开封城中那么多的灾民,人人都可以作证,所以此事假不了,那么问题来了:他的钱从何而来,你想过没有?”说着,见卓雅怔怔的毫无反应,只得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粮饷丢失之事,是萧瑾贤自己说的,山寨遣散下来的喽啰们,可是谁也不曾提及这一点。如果我所料不差,只怕粮饷根本就分毫未曾丢失,这件事,是萧瑾贤说的谎话。” 卓雅心中一紧,忙追问道:“他为何要说谎?又何必说谎?粮饷未丢,岂不是大大的好事?根本就没有说谎的必要啊。” 虚素秋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才要开棺验尸。” 卓雅一愣,急道:“这和开棺验尸又有什么关系了?” 虚素秋道:“萧瑾贤宣称粮饷被盗,自己拿出家财积蓄贴补灾民,他们萧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这绝不可能。按这个线索分析,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为了买名,故意宣称赈灾款已失,实则自己偷偷藏了一部分,到得赈灾之时再拿出来,目的是为了买名,或是邀取开封的民心。可是这里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既然如此,那么事实上萧家的存粮积蓄等并未被动用,那为何会导致萧父病饿过世?” 卓雅想了一想,只觉虚素秋抽茧剥丝,分析严密,自己虽有心反驳,但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启齿,只得道:“那依你之见呢?” 虚素秋道:“所以我怀疑,萧父之死,只怕另有隐情。但这只是一个隐隐的感觉,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唯有开棺验尸。死的人是你的公公,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莫大的关系?” 卓雅心道:“他这么说倒也不错,此事的确与我有关。”一时便也不再阻拦,两人一齐动手,当下便将坟土掘开,露出棺木,二人合力,将棺材起出,掀开棺盖一看,里面的尸首却并未腐烂,反倒是栩栩如生,直像睡着了一般。 卓雅不禁大奇,失声道:“那说书老儿言道,我公公早已饿死半年了,怎地,怎么地竟然……竟然尸身不腐,这……这可不成僵尸了么?” 所谓僵尸,又称“荫尸”,便是指人死之后,埋入土中,却夺取日月之光,吸收天地山川精华,人体内脏及肌肉、器官等不仅不化,反而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其时无论中原还是漠北,均盛传“荫尸”做怪之说,乃至还有尸体会坐起来或跑出棺外抓人。是以卓雅提到此事,也是不禁勃然色变。 虚素秋却是半点不动声色,只细细查验,又取出银针,往尸体咽喉,胃腹等处逐一刺探,只见银针入喉,丝毫不变,但入胃之时,却是骤然变黑。虚素秋见状,心中已有计较,乃道:“看来我所料不差,你公公乃是中毒而死。” 卓雅奇道:“中毒而死?你怎知道?” 虚素秋道:“你看他虽然尸身未腐,但面色涨紫,这明显是中了水银之毒。我刚刚以银针探其喉胃,银针变黑,这明显便是中毒而死之状。” 卓雅问道:“水银?水银是什么?有毒么?” 虚素秋点头道:“《史记正义》中引的《括地志》中曾载:‘齐桓公墓在临淄县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岗,一所二坟。晋永嘉末,人发之,初得版,次得水银池,有气不得入。经数日,乃牵犬入中,得金蚕数十箔,珠襦、玉匣、增彩、军器不可胜数。又以人殉葬,骸骨狼藉也。’可见水银乃剧毒之物,其极易为人体吸收,是一种可以在人体内积累的慢性毒物,长期食用者必致死亡,决然无幸。死后面呈青紫,便是你现在见着的这般模样?” 卓雅点头道:“可是,照你这么说,这水银需长期服食才能致命,可又有谁会明知是毒,反长期服食?” 虚素秋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只怕你公公他并不知道。” 卓雅骇然道:“难道你是说……有人下……毒?”自思了一回,却旋即释然,又恨恨道:“是了!难道是我夫君的对头?这倒也说的过去,我夫君行侠仗义,得罪的黑道人士众多,他武功高强,旁人找他报仇自是不得,下毒暗害其父,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虚素秋摇头道:“只怕不是对头。” 卓雅奇道:“为何?你何以得知?” 虚素秋道:“水银乃是慢性之毒,以水银下毒者,只怕为人所觉。若是对头下毒,只怕巴不得萧大帮主知道是自己在复仇吧?否则的话,岂不是无味得很?又怎会选择水银?要选,也是选那毒性猛烈,一滴致命的毒药才是啊。” 卓雅听了,呆了半晌,方道:“依你说,这下毒之人,是谁?” 虚素秋叹了口气,道:“我若是猜的不错,恐怕下毒之人,便是你的好夫君,丐帮的萧大帮主了。” 卓雅听了,浑身剧震,脱口就道:“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 虚素秋却不答话,只是定定地瞅着她。卓雅说到后来,声音已渐渐地低了下去。眼见虚素秋所言,句句在理,各种推理严丝合密,事情若合符节,但天下间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英雄人物?尤其她是蒙古人,蒙古人素来崇拜英雄。她与萧瑾贤成亲之时,便知他是堂堂丐帮之主,武功高强,芳心早已可可,后又知他协助父亲推翻朱明腐朽王朝,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是以在她的心目中,从来只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大英雄、大豪杰。 可如今却被告知其实是个奸佞小人,竟会亲手弑父,呆了良久,才道:“我……我还是不信。这……这必定是我夫君的对头,在我公公死后对尸体灌毒,嫁祸我丈夫!对,一定是这样!”最后这一句说得声嘶力竭,斩钉截铁,却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内心深处,更实盼着虚素秋莫要再反驳于她了。 却不想虚素秋仍是摇头道:“这绝不可能。” 卓雅不悦道:“你又怎知这不可能?你……” 话未说完,又被虚素秋打断了:“我刚刚说了,我已用银针探其喉胃,这你也亲眼所见,若是生前中毒,毒入肠胃,银针探胃,便会变色,探喉则不变色。反之,若是死后灌毒,毒不入腹,毒质滞存于咽喉,则银针探喉,便会变色,探胃,则不变色。适才我已银针探查萧父喉胃,探喉之时银针无恙,探胃之时银针变黑,这明显是生前中毒之状啊。” 卓雅听到这里,再是无话可说,一时脸色惨白,竟然就此晕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回 江湖风云起波澜 书接上回,且说虚素秋和那蒙古女子于开封城中,揭破了萧父死亡的真相,卓雅一时急痛攻心,竟然就此晕去。如今话分两头,再说那沈轻舞屠灭了唐家村,只道幼子已失,也是悲伤难禁,心痛欲绝,也是几乎昏晕而去。只是总抱着一线希望,是以自唐家村出来后,便一路沿河打听,逢人便问“有没有人见过有小孩子顺河漂下?”可惜问来问去却总是没个结果,心头也越来越是绝望。 这一日路过商丘,见临河渡口处围着好些村妇,似是在争抢一物,只听一个说:“这是我的玉佩。” 另一个说:“你这婆娘好没道理,明明是我祖传的。” 之前那个又说:“你才没道理呢,那孩子分明是我在河边洗衣时捡着的,这玉佩便是孩子身上所挂之物。后来那个路过的大侠说孩子是他的,把人要了去,留了这玉佩于我做答谢。你怎说这玉佩是你祖传之物?” 后面的那个又说:“你说这玉佩是路过大侠送你的,可我家祖上明明传了块一模一样的下来,这等祖传之物最是要紧,我一眼就能认的出来。你怎敢说是路过大侠送的?好啊,你既如此说,那我且来问你,是哪个大侠?姓甚名谁,怎生模样?” 沈轻舞本不欲多事,正想走开,谁知不经意地一瞥,见那块玉佩甚至眼熟,再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己那半块玉佩么?此物本是侍剑宫主所传,分赠了自己和伊人师妹,自从有了林儿之后,她便将自己的半块玉佩挂在婴儿的脖颈之上,也无非是求个平安之意。 如今乍然见到此物,不禁又惊又喜,忙抢上几步,挤入人群,一把扯过两个犹自争吵不休的村妇,厉声问道:“你说这玉佩是孩子身上所挂之物,这孩子呢?被哪个路过的大侠带走了?”惊喜之余,连声音也微微地发颤了起来。 那村妇见她举止颇为失常,更兼神色骤变,面是青气一闪即隐,不禁心中颇为害怕,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侠士,手里提着狭锋长刀” 沈轻舞一怔,脱口问道:“二十多岁的青年侠士?” 那村妇道:“不错,他说这孩子是他的,让我把孩子还给他。还说还说” 沈轻舞见她“还说”了半晌,却又不说了,不禁急问:“说什么?” 那村妇道:“说要带这孩子去丐帮找什么萧大侠” 沈轻舞心下暗忖:“二十来岁的青年侠士手提狭锋长刀还说这孩子是他的难道是陈玄生?不可能啊,他身受最伤,犹自昏迷不醒,就算如今伤势痊愈,可我隐居唐家村,左右并无一个熟识之人,他又怎知我已诞下麟儿?何况为了他早和伊人师妹情定三生,好端端地抱走我的孩子做甚?” 如此一想,随即转念思道:“是了,世上相貌相似之人甚多,这村妇只说‘二十来岁的青年侠士,手提狭锋长刀’。这等打扮之人江湖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又怎会如此巧合?看来定是有人故意抢走了我的孩子,我与正道中不少门派仇深似海,此人抢我孩子,定然不怀好意。哼,丐帮看来是时候上丐帮找萧瑾贤要人了。” 主意既定,当下也不肯多呆,径自进了商丘县城,这商丘虽说不大,但却地处两河交界,市镇颇为繁华,沿街乞索儿甚多,不少人都是手持竹棒,身负一二口袋不等,见到她走来,均是相互以目示意,显然有所动作。沈轻舞也知是丐帮弟子,却并不动声色。 当夜,沈轻舞寻得丐帮城中分舵所在,翻墙而入,果见四下里群丐云集,正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沈轻舞闯入,俱不由得勃然变色,两名三袋弟子就要上前拦阻,沈轻舞一剑一个,全都刺倒,抬足又闯,只见左边茅屋之中,又抢出数丐,各个背负六只口袋,手中竹棒绿光霍霍,全都点向沈轻舞后心。 他们自知沈轻舞武功之高,实不在帮主之下,这一击原本并未抱太大指望,不过是攻敌之不得不救,想就此阻得一阻她直闯大堂的趋势,却不料“噗”c“噗”“噗”c“噗”一连六声,六跟竹棒竟然一根不拉地全都点着了沈轻舞背后要穴。六丐一击得手,却俱是面面相觑,一时好生不解,正没个理会处,忽见沈轻舞整个人向前飞出,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却哪里来得及?只听沈轻舞大笑声中,人如飞燕,借势向前急窜,长剑起处,又是几名丐帮弟子被她刺倒,再就势一圈扫,大堂之中又有数丐咽喉中剑。 堪堪闯至大堂之上,左侧一根竹棒,右侧一杆判官笔便同时递到。沈轻舞微瞥之间,但见左右两侧各有一丐,身负八个口袋,同时向她出招,当下心念电转,已有计较。 只见她人随剑动,右手长剑斜出,递向右首那丐心口,同时左掌绕开判官笔,自左侧后劈向左首那丐面门。 右首那人见沈轻舞剑势奇快,悚然心惊,急切间忙变招,想要以竹棒架开剑锋,以免长剑透心之祸,而左首那丐见沈轻舞一掌拍到,此时招式已老,欲要撤笔横封,已自不急,本待出左掌相抵,却随即见她掌心隐现赤红,惊叫一声:“五毒神掌?”哪里还敢伸手去接,急忙向右一闪,只求避开一击。 殊不知他这一闪之间,却恰恰中了沈轻舞的算计。原来她眼见二丐同出,心中已在暗想:“丐帮人多势众,如此缠斗,终究不是办法,我是打听消息来着,难道还能把他们都杀光了不成?这二人身负八个口袋,显然是分舵正副舵主无疑了。”是以方才便已定下擒贼擒王之策,但二丐同时出手,又是左右分进合击,她以一手之力分别对付一人,毕竟是分心二用,要杀他们不算难,但要擒住一人,却是不易。 是以她左手的这一招“五毒神掌”本就是让左首之丐不得不闪,但他若是矮身从掌下钻过,沈轻舞也就无可奈何了,可他偏偏却向右闪避,却是正中下怀。只听沈轻舞哈哈大笑,叫道:“你上当了!”长剑剑势一变,竟从右首那人的棒下绕过,就势一拖,轻轻巧巧地就架在了左手那丐的咽喉之处。同时左手变掌为爪,扣在了他肩头“肩井”穴之上,叫道:“都别动!” 丐帮中人眼见舵主受制,倒是一时不敢再上,只是团团围定了沈轻舞,叫道:“妖女,快快放开我们郑舵主。” 那郑姓舵主亦道:“沈轻舞!你要杀就杀,想以我为质要挟丐帮,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众位兄弟,切勿以我为念,并肩子上,将这妖女乱刀分尸。” 沈轻舞冷笑道:“哦?想不到你倒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就是不知道你手下这班‘重情重义’的好兄弟,舍不舍得你的性命。”说着,手中长剑又紧了一紧。 左首那丐忙道:“沈轻舞,有话好说,你先放开郑舵主。” 那郑姓舵主道:“吴兄弟,我丐帮帮规第38条是什么?” 左首那丐道:“丐帮帮规第38条:一旦舵主失陷敌手,其帮中所任职务即时作废,由副舵主暂代舵主之职,后再由帮主正名,或另行委派他人出任。可是郑大哥,你我情同兄弟,我又怎能” 那郑姓舵主道:“大敌当前,眼下你是副舵主。今日我郑有才落在妖女之手,唯死而已,按帮规第38条,如今你已是舵主,请指挥一众弟兄擒杀妖女,匡扶正道。”他素知沈轻舞心狠手辣,剑下从不容情,知道今日之事凶险无比,索性跟她强横到底,真的无法逃生,也只好将一条性命送在她手中了。 沈轻舞道:“你这厮好没道理,我又没说要你的命,在那里大义凛然地摆给谁看?放心,我不会伤你性命,只不过有一句话要你们带给你们萧大帮主。” 丐帮众人见沈轻舞独闯分舵,本以为是因萧帮主广撒英雄帖要对付她之事,来找丐帮的晦气,所以一见沈轻舞翻墙而入,当即上前动手。不想打了半天,原来她却只是要带话,不禁俱都面面相觑。 那吴姓副舵主思忖了一回,问道:“你要问什么?” 沈轻舞道:“前些时候,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青衫汉子,挟了一名婴孩来丐帮。我要你们传一句话给萧瑾贤:这孩子是我的,不日我就会亲上君山,向他要人!让他好好儿的把孩子送还,我也不和你们丐帮计较这助纣为虐之事。若是孩子少了一根汗毛,我必要你丐帮上下鸡犬不留!” 那郑姓舵主道:“哼,我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你想以一己之力挑了丐帮,只怕还没那个本事。何况眼下你自身难保,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沈轻舞听言,不怒反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想留的下我?不是我沈轻舞自大轻狂,说句实话,你们这小小分舵,我举手之间便能给你抹平了你信不信?” 那郑姓舵主道:“凭我们这些人的微末道行,自然不敢如此狂妄,不过我萧帮主已撒了英雄帖,在泰山召开英雄大会,共议对付你这弑师忤逆,为祸武林的妖女!难道倾天下英雄之力,还怕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小的沈轻舞么?” 沈轻舞闻言,心下一凛:“原来丐帮撒了英雄帖要对付我?此事我倒是不知道。”但旋即想道:“哼,我早已不容于武林正道,他们要对付于我,也不过稀疏平常之事,英雄大会就英雄大会,却又怎地?” 一念至此,不由得傲心登起,大声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之徒,不问黑白,不明是非,非要把天下间的罪过全加诸于我,那也由得你们。不过要出手伤我,未必有这么容易。” 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将心一横,只觉心中豪情陡生,又说道:“你们的什么英雄大会,我沈轻舞还不放在眼里。既然萧瑾贤在泰山,那再好不过,我明天便上泰山要人!” 那郑姓舵主大奇,心想:“萧帮主大撒英雄帖,为的就在对付你。你没的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孤身前往,到底有何用意?这妖女剑法极高,颇有智谋,若不是有恃无恐,决不会去自投罗网,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诡计?说不得,我定当将此事禀告帮主,请帮主早做防范。”遂道:“好!此话我郑某一定帮你带到。” 沈轻舞随手将他放开,反敛身福了一礼,道:“事急从权,方才之事多有得罪。” 那郑姓舵主心中更奇,他素来听沈轻舞弑师忤逆,戕害同道,屠杀无辜之事听得多了,据传近日更屠灭了唐家村全村一百多口无辜性命,本想今日落在她的手中,以此人之凶残,连无辜村民都杀,自己与她为敌,更是万无幸理,只想拼得一死,保全丐帮威名。如今竟见沈轻舞反跟自己赔礼,这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不禁一时怔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只听沈轻舞又道:“郑舵主,你重义轻生,虽死不惧,足见是一个真汉子,比起许多沽名钓誉之徒要好得不知多少倍。所以我沈轻舞敬你为人。但我也知,自古正邪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天我以诡计擒了你,想来你也不服,明日泰山英雄大会之时,咱们再决生死便是。” 这一番话说得众丐人人悚然变色,个个心下感佩,那郑姓舵主沉吟一番,道:“你既肯去,再好也没有了。郑有才有言在先,自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沈姑娘此去凶多吉少,莫怪我事先不加关照。”不知不觉间,也不再称呼沈轻舞“妖女”了。 沈轻舞哈哈大笑,道:“我沈轻舞过黄泉,闯炼狱,上刀山,渡油锅,龙潭虎穴都过来了,难道还惧怕一个小小的英雄会?我本只想要回孩子,隐姓埋名,从此不问武林是非,既然天不容我退隐江湖,那我便再战泰山!我倒要看看,泰山英雄大会,究竟是谁人能取得了我的性命!”大笑声中,身形微晃,已自去得远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回 群敌环伺有何惧 书接上回,且说郑有才自沈轻舞走后,不敢怠慢,跨上坐骑,加鞭向泰山进发。一路催马而行,时时回头张望,唯恐沈轻舞忽乘快马,自后赶到,幸好始终不见。 待至山东境内,一路上遇到的武林同道已渐趋增多,都是赶到泰山去赴英雄宴的。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萧瑾贤名满天下,较少林寺悟须大师等亦不遑多让,他振臂一呼,自然群雄响应,因此除了山东本地武林人士之外,北上南下的武林知名之士得到讯息,尽皆来会,人数实着不少。 郑有才到得泰山封禅台之上,只见四周已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有识得的,有不相识的,一进台中,四面八方都是人声,这封禅台古已有之,当年秦始皇一扫六合,于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也就是统一六国后的第三年,东巡郡县,召集齐c鲁的儒生博士七十余人到“天下第一山”——泰山下,商议封禅的典礼,以表明自己当上皇帝是受命于天的。儒生们的议论各不相同,难于施行。于是他绌退所有的儒生,借用原来秦国祭祀雍上帝的礼封泰山c禅梁父,刻石颂秦德。颂辞称,“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只颂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云云,都是称颂自己的功德,共一百四十七字。刻石是四面环刻,颂辞刻了三面。秦二世胡亥嗣位,于元年(前209年)也东巡,又在空余的一面刻上他的诏书和从臣姓名。刻辞为秦朝统一文字后的小篆,相传是李斯所书。 此后汉武帝c唐高宗c玄宗c宋真宗先后封禅泰山,于是这封禅台越建越大,时至今日,封禅台地势宽阔,大气磅礴,气象万千,台下巨石磊砌,不知驱使几许石匠,始成此巨构。 此时封禅台上群雄云集,招呼有声,那郑有才一路走来,一面在人群中寻找帮主身影,一面和众人连连拱手,和各诸英雄招呼。他虽急着向萧瑾贤汇报沈轻舞独闯英雄会之事,但对与会群雄却也不敢失了礼数,须知江湖英雄,天南地北,脾气各异,慷慨豪迈者固然不少,气量狭窄者却也极多,一个不小心向谁少点了一下头,说不定无意中便得罪了人。 寻不多时,见人群之中萧瑾贤正在一旁和悟须大师等叙话,说话之间,外面又来了不少英雄豪杰,有全真新任掌教——赵真嵩的首徒王常月,映月宫继任宫主叶伊人等,也有云南沐府c八卦门新任掌门等。叶伊人到得封禅台,也不及同大家见礼,便径自走到萧瑾贤跟前,问道:“萧帮主,日前承蒙您送来西域灵药,救醒了陈公子,我叶伊人一直铭感五内,一直未曾好好谢过” 萧瑾贤笑道:“伊人宫主言重了,陈公子扶危济难,匡扶武林正义,乃是我辈翘楚,他不慎伤在魔教妖女剑下,大家都焦急不已,萧某自当尽力。” 叶伊人道:“日前陈公子说有要事要和萧帮主面谈,不知” 萧瑾贤道:“伊人宫主放心,陈公子的事就是我丐帮的事,他今天也来了英雄会,待会儿就到。” 郑有才待大家一一见礼完毕,这才上前对萧瑾贤道:“帮主容禀,属下有要事相告。” 萧瑾贤转过身来,拱手道:“原来是郑贤弟,我看你满面风尘,却不知有何要事,难道是商丘分舵之中出了什么变故?” 郑有才连忙答礼,说道:“正是出了大事,日前冥狱妖女沈轻舞上门挑战” 其时悟须大师等十大门派掌门人正与萧瑾贤攀谈,听说其有帮务处理,本不便多听,正待走开,不想那郑有才竟说出“沈轻舞”三个字,不禁全都住了步,王常月c叶伊人等更是悚然动容。 叶伊人忍不住问道:“沈轻舞上门挑战丐帮?” 郑有才道:“不错,而且她留下话来,说要到泰山来,参与英雄会。” 此言一出,登时群相耸动。大厅上众人本来各自在高谈阔论,喧哗嘈杂,突然之间,俱都静了下来。站得远的人本来听不到郑有才的话,但忽然发觉谁都不说话了,自己说了一半的话也就戛然而止。霎时之间,大厅上鸦雀无声。 萧瑾贤沉吟道:“沈轻舞要来泰山,此话当真?” 郑有才道:“千真万确,她说要问帮主讨要一人” 萧瑾贤冷笑道:“萧某此次广撒英雄帖,召集天下群雄在此,就是为了这个弑师忤逆,戕害正道的冥狱妖女,她既肯来,那可再好没有了。” 悟须叹道:“沈轻舞残杀我少林门下多人,又灭门圣剑山庄,为恶性太甚,近日听闻她又行屠村之举,便连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此等恶行,当真耸人听闻。”说罢连连摇头。 王常月道:“倘若她远走高飞,或是就此藏匿,倒是不易追捕。也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居然要来自投罗网。”说起沈轻舞的恶行,人人均大为愤怒,其中更以全真门下及映月宫诸弟子为甚。 叶伊人也道:“看来为师父报仇,就在今日了。” 无极真人道:“可惜当日少林寺前,她迷失心智,本是大好机会,可以一举铲除这个魔教妖女,不料唉,若是当日狠下心肠,也不至有今日之祸了。” 悟须沉吟道:“沈轻舞武功不弱,冥狱围攻少林之时,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她已得莫汐颜真传,其才颇足以济恶,也不知此次她来英雄会,是否受莫汐颜指使,冥狱人多势众,我们倒是不可不防。” 萧瑾贤道:“大师言之有理,只怕冥狱另有奸谋,人多计长,咱们大伙儿来合计合计。” 萧瑾贤道:“不错,依我看”话未说完,忽见门口一名丐帮弟子浑身带血,匆匆急奔而至,大声道:“沈轻舞拜山!” 话音刚落,接着便听“啊”c“嘿”两声惨呼,群雄耸然之间,封禅台下两名守卫的丐帮弟子一齐向后飞出。跟着台下一粉装女子手提长剑,缓步而来,却不是那沈轻舞又是何人? 其时丐帮邀集天下群雄齐聚泰山,此系武林之中罕见的盛事,关防自是严谨,沿途山体关隘,均设有丐帮弟子把守,但此人上峰之时,下头竟然无一人前来禀报,更见那剑锋之上,犹自一滴滴地向下淌着鲜血,显是一路杀上泰山,一时人人均想:“难道沿途把守之人竟已全遭了毒手?”眼见得沈轻舞如此凶恶,封禅台上人人相顾骇然间,却听悟须道:“阿弥陀佛,施主拜山,何以又造杀孽?难道还嫌你手上的鲜血不够多吗?” 沈轻舞冷笑道:“我本来不想和丐帮为难,是丐帮之人苦苦不肯放过我,又怎怪得了我?” 王常月喝道:“沈轻舞,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在这里正商议着怎么对付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不知带了多少人手?挡不挡得住天下群雄群起而击?” 沈轻舞微微摇头,道:“我只自己一人。” 群雄闻言,尽皆动容,面面相觑之下,一时谁都做声不得,个个心中直想:“此人狂妄,一至于斯,难道她真敢单枪匹马,独闯泰山?还是其中另有阴谋诡计?” 却听萧瑾贤道:“沈轻舞,你一人一剑独闯泰山,可也未免太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吧?” 沈轻舞森然道:“若不是萧大侠逼我,小女子一人之力,何以敢挡天下英雄?今天我实在是情非得已,便是这泰山之上开的是阎罗堂,设的是鸿门宴,小女子只怕也是不得不来。” 萧瑾贤一怔,问道:“萧某如何逼你了?” 沈轻舞道:“众位今日群集泰山,为的是商议对付我沈轻舞,小女子岂有不知?不过我们争的是江湖恩怨,决的正邪之长,可孩子是无辜的,萧大侠堂堂天下第一大帮之主,为何竟然为难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岂非让天下英雄耻笑?请萧大侠把我的孩子交还于我。” 此言一出,登时如一滴水滚进了沸油之中,登时炸开了锅。 有的骂道:“妖女大胆,竟敢血口喷人,污蔑萧大侠?” 有的喝道:“沈轻舞,你自己为祸江湖,今日就要你难逃公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还有的道:“你这魔女,我云南沐府与你仇深似海,今日要用你的血来祭我庄主在天之灵!” 一时人人义愤填膺,个个喝骂不绝。 萧瑾贤朗声道:“不错,你的孩子,的确是在丐帮,这件事虽不是萧某做下的,但陈公子既托庇于丐帮,丐帮之人,定然要护他周全。” “陈公子?”沈轻舞动容道,“你说的是陈玄生?” 萧瑾贤道:“正是。好教你得知,陈公子虽在少林一战中伤在你的剑下,如今却是已然痊愈了。” 沈轻舞怒道:“他好没好不关我的事,但孩子是我的,陈玄生凭什么抢走?你们丐帮又凭什么不把孩子还给我!”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道:“你错了,这孩子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沈轻舞转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却不是那陈玄生又是何人?不由得一惊,暗恃:“他果然痊愈了。”又见他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婴孩,明明就是自己的林儿,不由得又是一喜,听他如此说,森然道:“陈玄生,这个孩子与你无关,请你把孩子还给我。” 陈玄生道:“我和你之间的是非恩怨,这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你这个妖女,否则孩子日后长大了,定然也会和你一样,成为一个人人憎恶的大魔头。” 沈轻舞脸色一变,道:“你既已和伊人师妹情定三生,为何偏偏还要和我母子过不去?” 陈玄生只道:“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孩子入魔。” 沈轻舞道:“凭什么说孩子跟着我就是入魔?林儿和你又有和干系?孩子出世之时,你可曾尽过半分做父亲的责任?” 陈玄生道:“就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所以我才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绝不能让孩子跟着你入魔!更不能让他将来为祸江湖。” 沈轻舞道:“林儿是我的!今日我便是为了要回林儿而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则就休怪我无情!”说罢,刷地一剑递出,剑光霍霍,就向陈玄生递了过去。 不料剑到半途,忽地人影一晃,已有一人挡在陈玄生面前,长剑一封,架住了自己的剑势,口中却道:“沈轻舞,你还要来伤害我玄生哥哥吗?” 沈轻舞见来的正是叶伊人,不禁微微一怔,道:“你也要拦我?你难道不知道” 话未说完,却听叶伊人道:“玄生哥哥早已和我说过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我不怪他,毕竟当初他和你相识在先。本来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相信我玄生哥哥,所以让他自己处理。今天我本来是不想就这件事出面的。但你要出手伤人,我就不能不管了。何况,你伤害师父,这件事我也要和你算账。” 沈轻舞正要答话,却听王常月也道:“沈轻舞,你杀害我全真先掌教赵真嵩,和我全真教仇深似海,我王常月与你不共戴天!” 悟须道:“阿弥陀佛。沈轻舞,你伤我少林多人,又害我弟子唐云满门,这件事,施主总该给个交代。” 其余八卦门c云南沐府等门人弟子也纷纷喝骂。萧瑾贤更是怒道:“沈轻舞,你以为凭你一人一剑,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摆,群雄齐声呐喊,纷纷拿出兵刃。一时封禅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刀枪剑戟,杀气凛然。 沈轻舞两世为人,生平大风大浪不知经历了多少,但前生之时,自己与人敌对之际,多是为冥狱出马争胜,往往己方也是人多势众。而今生虽也曾多次受人围攻,但对方最多不过十数人,且大都是江湖中二三流的角色。从不如这一次孤身陷入重围,放眼望去,台上众人,俱是江湖之上成名的英雄,虽说有的人武功如今已不如自己,但群敌合围之下,自己便不是对手,更有悟须大师这等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存在,而萧瑾贤的武功与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因此今日之局,实在是凶多吉少。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激发了豪情,心道:“生亦何欢,死又何惧?今日之局,和当日蝶怨谷何其相似,我是早该死之人了,能多活一世,已是上天恩赐,足够了。今日我沈轻舞便是血溅泰山,给人乱刀分尸,那又算得什么?” 一念至此,由不得仰天长笑,对叶伊人道:“我沈轻舞生于映月宫,长于映月宫,你怪我自甘堕落,身入魔教,我没话说。今日你我师姐妹,算是恩断义绝。”长剑轻挥,一幅水袖翩然落下,跟着又道:“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清楚——师父不是我杀的,我知道我没证据,所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便只这么一句话。” 叶伊人森然道:“沈轻舞,师父一向待你甚好,你你说不是你杀的,那你告诉我是何人所为?” 沈轻舞微微摇头,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转过身,又对悟须大师道:“少林门下,绝心大师的确是我失手所杀,绝生大师也是死在我的剑下,我沈轻舞做过的事,从来不会不认,大师要为二位师侄报仇,我没话说。但灭圣剑山庄满门之人,还有另外三位少林高僧的,却不是我。” 说完,又对全真派王常月道:“我虽是不齿赵真嵩的为人,但他并不是我所杀。不过你也可以将此事当做是我作为,因为当时我上你重阳宫,为的就是取他的脑袋,所以即便他没死,我也会取他性命。只不过事实上,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割下了他尸首的头颅而已。” 说到这里,举起长剑,剑尖缓缓地从群雄面上一一扫过,朗声道:“近来的武林公案,你们个个都说是我所为,那也不当什么,该说的话,我刚才都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我沈轻舞从今往后,不会再为这些事多做半分辩驳。现在话我都已经和你们说了,信与不信在你们,你们一起上罢!”话音才落,长剑就势一荡,格开叶伊人,又是一剑向陈玄生递了过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