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猎》 正文 楔子 深秋的夜晚,晚风微凉。点点繁星,闪烁着或深幽或清亮的色泽,悠然缀于黑丝绒般的夜空中。丝丝缕缕的薄云间,有那银白的月色莹耀天际。 今夜,是个满月夜——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下界,就连那浓郁的黑暗也似被驱散般,不得不收敛起张扬的利爪,隐于暗处,小心又贪婪地窥视着人世间的一举一动—— 枝叶繁茂的林间,树木深幽。不多时,便已渐起了薄薄的雾气。似有薄纱飘逸般,薄雾的森林内,有那或高大或矮小的林木,伸长着各自的枝叶与那银白的月色纠缠,在林地间交织出或深c或浅地光怪影像。 月色下的繁茂树荫深处,一重深过一重的阴霾里,似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暗之手,正细密地小心包裹着,某样只属于它的诡秘物什—— 只见黑暗中,那物什,犹如静伏于暗夜的巨兽,贪婪地大张着黑洞洞的巨口,耐心等待,意图将接近于它的一切,竞相吞噬。眨眼之间,在那浓重的化不开的漆黑夜色中,似乎又有束束的亮红穿透黑暗挣扎而出。 原来,那是建于岩壁前的,一间不大的石屋。石屋的外墙面,在银白的月色下,犹如泛起的涟漪,或凸或隐,起伏如波澜。未经打磨的石棱,粗粝黝黑,看上去既厚重,又凌厉。以及那与周遭岩壁相同的色泽,不难看出,这些用来修葺墙壁的石料,都是就地取材。并依托着屋子背面的巨大岩面,草草搭就而成。 此刻星夜下,屋内橘黄色的烛光,也正是那星点的亮红,正透过石间的缝隙,向着屋外恣意地伸展。它似心有不甘,就算是再微弱,也要向着眼前的黑夜,宣誓自己的存在,大声宣告自己才是这方天地的主宰。 随着屋内光影的不断转变,想必屋里之人还未曾入睡,而是正忙碌着什么—— 转入室内,让人并不诧异的是,它就像是与外表一脉相承般,一样的简陋。除过屋中一张巨大的石台之外,再未有过多的陈设。 而此时,屋子的一个角,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半举着手,就着不甚明亮的烛火,仔细的打量着,手中那一块,还在滴答着粘液的新鲜皮料。 “啧——” 看了一会儿,男子皱了皱眉,咋着牙花子,似乎对眼中所见极其不满。只见下一刻,他突然就烦躁地,将那块还透着水渍的皮子,随意甩上了石台,搭在了那堆放在石台中央兀自猩红的皮肉上。随即一转身,又将自己那双沾满粘液的双手,浸入了身旁早已备好的铜盆内。 随着水声响起,盆中的水似瞬时被投入了染料般,浅一缕,深一束散漫开去。但,伴着盆中那双手搅动频率的不断加快,那先前还深浅不一的水色,不久就乖巧地趋于一色,变得殷红一片。 其间,忽的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地事,先前因着不快还紧皱的眉头,即刻就旋展开去。嘴角处也挂上了一副晓有趣味的狰狞笑容。手下的动作也因着心情的转换,而越发地快速起来。 当男子再次提起双手,那原本沾满了猩红血液的双手,也恢复了其本来的色泽。只是,右手虎口那一处,铜钱大小的一块皮肤,依然如同这盆中水一样,殷红不变。 石屋外,毗邻着外墙左侧夹角的阴影处,是一个2米见方,一人高的偏屋。与其说这是一间偏屋,还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牲口棚。一个简陋到,只是简单的,用成人手臂粗细的树干,密密匝匝围起,连个茅草搭就的屋顶都没有的,一圈木栅栏而已。 男子此刻的心情,想来是极好的。只见他脚步轻快,还没来得及擦干手,就迫不及待地拉开栅栏上的铁栓,借着头顶的月光,将头探入栅栏内—— 在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的栅栏内,除了那满地脏乱地稻草外,别无他物。 男子先前那满脸的轻笑,在触及室内所见,刹那凝固在脸上。呼吸也随着双眼的来回移动,变得越来越急促,堆满笑容的脸上,逐生狠厉之色。正当他暴怒之际,却意外地随着快速转动的眼球的骤停,慢慢安静了下来。旋即,有一丝狡黠的笑意,浮上了眼中盈满的阴冷。 月光下,目光所及还是那堆肮脏的稻草。只见,他缓步蹲下身,右手摸索着,在黑暗中捡起数根,有些腐臭的枯黄色稻草。而,在这些稻草的一端,垂挂着的是几处暗色粘液。随着他左手手指的轻沾,两指在来回揉捏了数次后,又放在鼻前轻嗅了嗅,而后迅速起身,转身又回到石屋里。 片刻后,男子快步走出屋外,向着前方,那一大片一望无际的幽暗树海,信步走去—— 方才,见着由稻草堆上,慢慢延伸开去的斑斑血迹,男子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这笑意,先由微笑的嘴角延展到双颊,而后在男子的脸上,一点点蔓延。最后,他的脸上都堆满了抹不去的笑容,似乎就连每一根眉毛上,都跳动着说不尽的喜悦。 如果说这个时代的人,一切的劳作只适合于阳光下的话。那他,就是那个为数不多的异类。于白天而言,他更习惯于夜行。只因,他天生就是为暗夜而生。黑暗中的他,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 深夜的树林里,时常寂静地可怕。除了耳边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动物的怪叫外,黑夜中的树林,大体来说还是由黑暗和寂静来主宰。 这不,就连这头顶上,高筑于枝丫间的,那宿于鸟巢内,在秋日里出生的黄鹂鸟,也裹紧了一身灰黑色的绒毛,紧缩着身子,为了避着暗夜里,夜游神般不知疲倦地蹲坐在树杈上,忽闪着大眼睛的邻居猫头鹰的咕咕怪叫声,又往母亲温暖的翅膀下缩了缩。 突地,一阵杂乱的声响由远及近,使得原本混杂着夜鸟鸣叫声的林子,猛地静怡了下来。只见,黑暗中,有一条身影,犹如一头惊恐的鹿,不辨方向的在林子里到处乱窜,恣意狂奔。将林地间,那厚厚的枯叶,踩踏c挤压地沙沙作响—— 紧随着“砰”地一声响,凝结着露水的林间草地,被激地扬起了淡淡的水汽。月影朦胧中,只见那暗绿色的绒草上,趴卧着一条瘦弱的背影。眼看着树梢月影浮动,但草地上的那条身影,依旧还是无声无息的静静倒伏着。似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许久都未有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僵卧许久的躯体,终于有了动静。而从喉间溢出的那声浅吟,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乃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似乎刚刚那长时间僵卧,只是在为身体集聚着力量。直到此时,她才颤抖着,咬牙尝试,强撑起犹如灌了铅的细弱双臂。来回数次后,终于一个勉强的侧身,将身子吃力地翻了过来。 静夜里的少女仰面平躺,透过树梢间洒落的斑驳月光,少女青白色的清秀脸庞,在零落的光影中,显得越发的惨白。那双原本灿若星辰的明亮眸子,也始终紧闭着。似被人紧扼着脖颈,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慢慢地,那呼吸似乎越来越费力。紧随着,大口大口地费力喘息,原本那一直隐忍的伤处,似乎也在正由钻心的疼痛,慢慢变得麻木起来。 有那大颗的汗珠,由汗湿的额头渗出,沿着少女的脸庞,至尖尖的下巴不断地往下滴落。一头挽起的乌黑秀发,此时也早已凌乱不堪。丝丝缕缕,散乱而下。更有那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混合着泥土c草屑,紧紧地贴与少女原本白皙的脸颊上c颈项间。 似着了火般的喉间,顿时一阵麻痒,引来干咳阵阵。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连平时十分轻松的抬手动作,此刻都已变得极为艰难。只手些微的挪动,立马就会引来胸口处的阵阵剧痛。更遑论,想要试着弓着身子,佝偻起脊背。这些,对此刻的她,无疑都成了一种奢望。 少女毫无血色的清秀脸颊,却也因着这阵阵喘咳,泛起了血色。目光下移,是那早已变得污秽不堪的,月牙白衣衫。此刻仿佛更于那胸前,被不小心泼洒上了大片的青墨。只是,在月色惨白的照射下,那颜色有着说不上的诡异。那是,一大片的暗红。同时,这片暗红也随着少女一次次的阵咳,犹如一朵慢慢盛开地墨色牡丹,片片绽放。只是,每盛开出一片花瓣,那暗红便在少女的胸前多晕染上一分—— “不,不,不能睡,睡,睡了,睡了就,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月光下,她吃力地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原本粉嫩的双唇,早已变的灰白。长而卷曲的睫毛,密密覆于惨白的脸颊上,随着她一声声的呓语,勉强地开合着。来回间,直到那双有些涣散地双眸,直直地对上了夜空中的某样物事—— “原来,今天是满月啊——” 恍惚中,她似乎于那轮圆月里,又见到了母亲那张慈爱的脸。可,当她费力的伸出双手,想要去抓时,画面突然又变了。随后,犹如走马灯一般,无数的场景c片断忽然跳出,又兀自消失,续而在下一秒又被另一帧图像所取代。仿佛,她短短的一生,又在此刻,被重新经历。所有开心的和不开心的,却又会在转瞬间一闪而逝。 突的,原本脸色安详的少女,脸部急剧地抽搐起来—— 月色下的一片阴影,不知何时已然投射于她的脸上,遮住了月色下她越发惨白的脸颊。那早已有些涣散的目光,也在触及到那片阴影中的事物时,瞳仁顿时激剧着向内收缩着,一双因恐惧而圆睁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伴着灰白的唇间溢出的惊恐,少女那具瘦弱的身体拼命地挣扎起来,间或有那大颗地泪滴划过眼角处的泪痣,滴落而下,沁入身下的草地。而身侧,是那始终紧握的右手。就算到了此时,也未因这惊恐,松开分毫。透过那拳握的缝隙,可以看到,那一角,是早已被染上了,斑斑血迹的,艳红色绸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恐慌 莱州旧称掖县,古为莱夷地,自唐复改东莱郡为莱州,沿用于今。境内有云峰山c胡家顶c大泽山c九顶莲花山c大基山c凤凰山c黄山c鹏鹤顶c游优山等主要山峰55座。又有南阳河c王河c朱桥河c龙泉河c苏郭河c龙王河c沙河c胶莱河等河流16条,不可不谓拥山海之利。同时,一年之中四季分明,光照充足,便于农田耕种。外,加之自古就是产盐地,莱州人虽然说生活的不算富裕,但也能图个温饱。 可是,近段时间以来,原本安静祥和的莱州城,却出了不少乱子,闹得人心惶惶。一到了夜间,便家家户户紧闭了门户,轻易不敢出门。别说大娘c小媳妇了,就连那壮实的大汉,都龟缩在了家中,即便是饿着肚子,也不敢摸黑走夜路,踏出家门去觅食。 只因,这段时间以来,这莱州城内,老有人“丢东西”—— 一开始是小媳妇c大姑娘,晾挂在外面的亵衣兜裤,总会时不时的莫名消失不见影踪。渐渐地,有些独自晚归的妇人,总是隐约觉得身后有脚步声紧紧跟随。疑神疑鬼中,一旦你要是害怕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那身后的步伐便也会加快几许,紧随而至。有些胆大的在心惊肉跳中,借着月光猛然回头,甚至会看到身后不远处黑漆漆的窄巷内,有影影绰绰的黑影一闪而过。 再后来,好像那黑暗中的“尾巴”,似乎已不再满足于远远地窥视,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伸出了他罪恶的利爪—— 第一个受到袭击的,是一对由外地省亲,走夜路回家的新婚夫妇。第二天一早,糊了满头满脸血污的丈夫,被人发现扑倒在,离自家门前不远的巷道内。男子气息奄奄,幸而被早起的邻人及时发现,这才得以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那陪伴身畔的新妇,却早已不知所踪。 续而第二起c第三起c第四起妇人的失踪案,紧随而至。它们大体说来,与第一起案件相似。只是,这几起案件里的丈夫,却没有第一起案子中的丈夫那么幸运,三名男子都是被直接打死在了当场。同样的,现场并未有发现失踪妇人的任何踪迹。 就在众人怀着恐惧的心态,一边揣测着谁将是下一个倒霉鬼?一边又极力地向着神明祷告,希望噩运千万别相中自己。同时在静默中,认命般地,等待着第五起案件如期而至时,那黑暗中的“恶鬼”,却突然停止了,继续将自己罪恶的恶爪,伸向这名叫莱州城的“羊圈”中。 虽然,莱州城县衙从案发以来,一直没有放弃过,对这几起案件的追查。但令人失望地是,案子一直以来,都未曾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随着时间的推逝,渐渐地,这四起妇人失踪案,除了伤心欲绝的被害者家人外,似乎正以不让人察觉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退出众人的视线。就在它将要成功地,被莱州城内人所共同遗忘时,突然间案情又有了新的发展。不过,却是以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方式—— 数天后,莱州城县衙又接到了一起新的报案,相同的内容,同为人口失踪案。只不过,这次失踪的不再是那些年轻的妇人,而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同样的,案件也发生于夜间。 这起案件的发生,似乎证明了案犯已不单单满足于向前几次一样,专挑年轻的妇人下手。他已开始转变方向,有了新的狩猎对象。而那罪恶的利爪,伸向的正是那些更容易下手,相比成人更加缺乏自我保护的,年幼的孩子—— 至于,县衙为何会将此次案件与上四起妇女失踪案,视为是同一人,或者是同一伙人所为,决定并案处理。于此同时,还主观地将案件定性为,人口贩卖案,来处理呢? 只因,不管是前段时间失踪的女子也好,最近失踪的孩子也罢,两者既活不见人,就算是意料之内的死尸,也未曾被人发现,堂而皇之地出现于众人的视线之中。她们就像是从未曾在这莱州城内出现过一般,就这样彻底地消失了。 此外,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些案件的受害者,都符合长久以来被贩卖的对象。只不过,与以往的贩卖人口案件不同的是,加害者采用的不是平常所见的诱骗,而是采用了更为直接,更为残暴和不计后果的掳劫—— 于是乎,此后不久莱州城内,就开始有人传:莱州城里来了手眼通天的人贩子。而那些被掳走的人,都已透过早就安排好的地下渠道,被顺利地偷运出了莱州城。想来,此时此刻,这些被掳劫的妇孺,早已被转卖到了异地他乡。 有人说就有人听,有人听了就又会有人传。于是,这些传言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迅速地在莱州城内蔓延,弄得人心惶惶,整个莱州城都笼罩在一片说不出的压抑c恐慌中—— 在众人的恐慌情绪不断地发酵中,要求官府给出交代的叫嚣声越来越大。面对群情激昂的民众,县衙不得不给出积极的对策。不仅,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投入到案件中,同时还加强了巡逻力度。但,似乎这些努力都是徒劳地。所有的努力,在又一次两个孩子的失去案件中,彻底化为了泡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我认得你 人类在从最初的,经受严寒之苦后,到通过一次次的亲历苦寒,再到最终产生了,来自实践的智慧结晶——那就是,利用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来抵御寒冷。也许,最初的方法并不甚完美,也并不全然有效。但,随着日后,不地积累改进和与之匹配的日趋完善,终究迎来了那一时期,被称之为最为完美和有效的御寒产物。 于是乎,在此,不得不由衷地感叹一句,人确是这自然界,适应性最强的生物。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善忘的—— 当初,莱州城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口失踪案,在历经了三个月毫无头绪的侦查后,与不知不觉中,悄悄退出了公众的视野。而要是说到,这一系列的案子,留给众人的,唯一的一个后遗症——那就是,每当夜色已深,这莱州城内,还是鲜少有人,敢独自出门。 但,如今的莱州城,却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间,已恢复了元气。白日里的它,还是如着往昔一样的热闹—— 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 恍惚间,眼前还是,那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枝头。抬头轻嗅,空气中还似弥漫着,槐花那特有的淡淡素雅的清香,缕缕花间,更与不经意间,就进入鼻间,沁入心脾。续而,不经意地一个转身,身旁的景致,却已是绒花树满目的粉红色绒花。 步入六月的莱州城,虽然还未显得十分酷热,却也有了挥不去的暑意。 大正街是莱州城最为热闹的一条横街,街边酒楼c脚店c茶肆鳞次栉比。横街两侧是,砖镶的牙道和柳荫小径,细柳轻拂,柔条斜笼。 今晨早起,天空中就不见有一丝的云彩,蔚蓝色的天空似乎能沁出水来,可却让人意外的是,如何都感受不到有那凉意丝丝。横街的南侧,梧桐遮荫的砖镶人行道,随着阳光变动移转,在时值正午的此刻,也没了那方,能躲荫的地方。 横街上的福来楼,门首以枋木及花样沓结缚如山棚,上方原来挂着的半边猪羊肉,此时也已被取了下来。近里门面的窗牖上,装饰的朱绿五彩彩帛,静悄悄地低垂着,这是莱州城内最大的酒肆。朱漆雕栋的两层楼阁前,就算是在炎炎暑意的正午十分,也依旧人头传动。依着酒楼两侧,是用青布伞,当街列床登堆垛,做着各色签菜和香饮子c点心果子营生的小贩。 “来一盘白肉个百味羹个紫苏鱼,再来一壶瑞露。” 一个身着水绿色暗竹纹圆领宽袖澜衫,腰挂羊脂白玉镂空樊花玉佩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见着店内人头攒动,也不挑剔,就着门口处的一张空桌,甫落坐,就打开手中的一柄折扇,摇曳着去着街面上带来的暑意,一边引颈,对着正在邻桌盘结收账的茶饭量酒博士道。 “好嘞,您请稍坐——” “等等——”正当酒博士转身欲走时,那少年突然间又似想起什么,手中折扇啪地一收,不客气地又指着那酒博士道:“再来一个葱泼兔——” 这一头,厅堂里忙得不可开交,那一头沽酒处却似乎也并不得闲—— “我说,孙秀才,这点钱,可沽不了一壶酒——” 柜台内沽酒的伙计,看着眼前,半趴在酒柜上,胡子拉碴,头发散乱,醉眼惺忪外加满嘴酒气,身着书生长衫的男子,同时又努力忍受着,男子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阵阵酸臭味,满脸为难的道。 “那,那就来,来半壶——” 后者用早已看不出原来色泽的衣袖,抹了下嘴,含混不清地嘟囔道。 “可,可,这也不够啊!”那伙计说着将柜面上的那几个铜钱,往着伏着柜面的男子跟前推了推,脸上阴晴不定。 “那,那,你说要多少?”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却依旧半依着柜面,伸手往袖笼内摸索着掏了掏。可如今,他那袖笼内,早已空空如也。 “哎,我说孙秀才,你还是算了吧,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买个米面吧。“见惯世事地伙计,边说着,边将那几枚铜钱好心地放到了男子的手中,而后又对着男子挥了挥手道:”走吧,你今天也已经喝得不少了,别再喝了!” “我不管,反正今天你要给我酒!我要酒,我要酒,你听到了吗?“ 对于伙计的好心,男子不但没领情,还大吼着,“砰砰砰”,只手用力地砸起柜面,眼看这就撒起泼来:”你要是今天不给我酒,我就不走了!我要酒,我要酒!听到了吗?我说,我要酒——” 见着这沽酒地儿,孙秀才的高声叫嚷,已经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刚放下账册,便疾步走来的掌柜,也不说话,对着眼前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后,便挽起袖子,接过放在柜面上的酒壶,转身拿起一旁的长柄竹勺,二话不说就从那酒缸内给斟了满满一壶,这才将手中的酒壶,又给递了回去:“喏,这酒算是小老儿请秀才的,小心着,可别洒了——” “我就知道掌柜的你仗义——” 孙秀才接过酒壶,扬脖就喝了一大口,晃了晃手中的酒,而后大着舌头,又对着掌柜的道:“这酒钱,就当今儿个孙某欠下了,改日再来归还——” “哎——”眼见着孙秀才打着酒嗝,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往着店门外走去,掌柜的无奈长叹出声。 自从新婚妻子被人掳走算起,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头上的伤口,虽然已在痊愈,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但那颗满是愤慨和自责的心,却像是被开了个洞,无时不刻地在那里折磨着他,让他从此不得安宁。 开始,他还可以借着去县衙,借着追问案情的进展,借着毫无所获的事实,指责捕快的无能,来安抚慰藉,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一旦当这个发泄的途径也被堵上后,他只能靠着借酒精来麻醉自己—— 眼见着,再走几步就要步出酒楼,醉眼惺忪的孙秀才再次扬脖,咕咚一声,吞了一大口,脸上满是满足之色。许是喝得太急,一时酒气上头,只见他突然脚一软,人便向着前方的桌面倒去。 绿衫少年手腕一个转动间,手上的白瓷酒盅已经换手而握。同时,握着扇子的手猛地往前一探,前臂已经横于那醉酒男子身前,稍一用力,便见那男子借力稳住了身子。脸上还未完全展开的笑意,却在下一秒间全然僵硬—— 惊吓中,在本能的驱使下,孙秀才下意识的抓住了,伸至身前的那只不甚强壮,却十分有理的手臂。也是经由这一吓,酒也似乎在此时醒了大半。同时清明起来的还有那迷糊的双眼。 “谢——” 满脸窘色的孙秀才,口中的“谢”字,一个瞟眼间,仿佛被什么熟悉的事物所烫到,脑中不断回放过模模糊糊地几个画面。直到那些画面完全清晰,与眼前所见慢慢重叠,瞬间便由如被电击一般,僵硬在当场,续而在下一秒转变成嘶声力竭地吼叫,眼中全然是狠戾和仇恨,恨不能。 “是你,对不对?是你,我记起来了,我认得你,就是你干的,你还我妻子,你还我妻子——” 孙秀才像发了疯般,死命般地抓住眼前绿衫少年的手臂,眼中全是少年右手虎口处那一只血红色的麒麟纹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掳走你妻子了?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松开,听到没有——” 少年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好意,却惹来了眼前这酒鬼的胡搅蛮缠。无论是,那让人避无可避的唾沫星子,还是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酸臭味,都让他的心情阴鸷到了极点。再加上,此时他口中念念不停地疯言疯语,少年觉得自己已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我再说一次,你给我撒手,听到了没有!” 冰冷的语言,一字一句地自少年口中迸出,胳膊用着劲儿,想要甩去被男子抓住的右臂。可没曾想,前一刻,还看似软弱无力的人,到了此时仿若变了一个人般,力大无穷。那双手犹如铁钳一般,将自己的手臂死死拽住。让他几次想要试着抽身,都不得而出。不仅如此,那酒疯子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强,越掐越紧间,不仅将他的手臂拽得生疼,似乎就要掐入他的皮肉之中。 哼嗯——看来,这年头,果然还是做不得好人。 “哗”的一声,乘着他一个出神,那酒疯子忽地抽出一只手,猛地往着他的领口狠狠抓来—— “还我妻子,你还我妻子——”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倒伏于地的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看到那双伸向早已吓瘫在地的妻子的手。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双手的一个虎口处,正是眼前这个,红得似能滴得出血来的,血色麒麟。 电光火石间,少年那被钳制住的右手手腕往上轻轻一转,手中那柄折扇被猛地抛掷至空中,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又稳稳地落入少年的另一只手中。续而,只见那少年左手持扇,手中的折扇已向着酒疯子那伸出的手,狠狠打去。 “啪”的一声响,手被应声打落。在对方还未及痛呼出声时,少年手中的那柄折扇已带着破空地风声,险险地抵上了男子的喉口。 “最后再说一次,立——刻——给——我——松——开!否则,哼嗯,休怪本少爷不客气——”伴着话语出口,少年威胁得半眯起双眼,脸色也在急剧变化中,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脸上的肌肉,也在此时突突地跳动起来。 这一侧的柜台内,掌柜见着那孙秀才一个喘息间,又惹出了大乱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带着两个粗壮的伙计,迈开老腿,咬牙就往前跑去。他只希望菩萨保佑,能在事态进步一恶化前,将正在撕扯的两人,分开再说。 可,一到两人跟前,老掌柜打眼一扫那少年的面目,心中顿时一怔,不觉口中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乖乖啊!这喝了几口黄汤便撒泼的孙秀才,这一次可真真正正地给自己捅了个大篓子了。 “孙秀才,算给小老儿一个面子,你先把手给我松开,有什么事儿,咱好好说,啊——” “这位少年公子,您也别见怪,他呀也是个可怜人。这不,就是那几口黄汤入肚,酒眼昏花,认错人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升斗小民计较——” 掌柜的一面陪着笑脸,两面说着宽慰话,脸上也忙不停地,对着两个还在发愣的伙计使眼色。咬牙细声啐骂:“都死人啊,还不快把孙秀才,给我拉——开——”一面骂着,自己的手也不停往那孙秀才身上扒拉着。 可那孙秀才呢,就像是跟他杠上了般,不论如何就是不肯松手。 厅堂内的那些食客,也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眼见着孙秀才被两个伙计一左一右地夹持住双肩,但那擒住少年手臂的手,就仿似生在了少年身上一般,无论如何都不松开。心下正好奇地,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两人,就怕一时疏忽,而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精彩片段。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忽地道:“哎诶,这不是年前来张府省亲的少爷吗?” “哪个张府?”后者显然还听得满头的雾水,摸不清状况。 “啧,这张府你都不知道?就是上个月,刚被旱雷劈了的那个啊!不然,还能有哪个?!” “嘿——,咳咳咳——”也不知是谁,正想嘿笑出声,却有在少年突然间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中,将那笑声生生哽在了喉,猝不及防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 “心中无愧,何惧旁人说!就是尔等宵小作恶太多,才会招致老天爷的责罚!我恨只恨,老天爷为什么当天没有就降下惊雷,劈死你们这些吃人的魑魅魍魉。” 孙秀才见着少年目光移转向众人,不觉心中更恶,只手指着面前的少年,劈头就嗤声咒骂道。 “住口,住口,我叫你住口,你听到没有?!” “住口?哼嗯,怎么怕自家做的恶事弄得众人皆知嘛?” “哼嗯,既然这样,那这可是你自找的——” 满脸笑意的康全,只手提着少爷指名要的冰雪雪梨水,信步踏进福全楼时,却见着自家的少爷在众人倒抽的凉气声中,一拳将那名骂骂咧咧的男子打翻在地。 眼看着少年高举起的手,又将要落下,孙秀才想要拼命去抵挡,但奈何手上,早已使不上劲儿了。而旁的,也不见有人伸出援手,只是这么一直不远不近地将他们这一方,给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 正当他闭眼认命的准备忍受,即将到来的另一波疼痛时,让他意外的,那预期中的拳头,并未如期落下。只听得,耳边厢,传来一声:“少爷,万万不可——” 待他再次睁开眼,只见着少年高举起的右手,已被一个独臂男子牢牢地制住。 “康全,你给我放手,我今天就要揍死这酒泼——” “少爷,你别忘了,当初你临出门时,答应过夫人什么——”康全见着自家少爷的手,挣扎着又要不管不顾地往着那人身上揍去,不觉提高了声量,上身也随之微微向前,手中的力道更是加大了几许。 “我不管,今天我就要打死这胡说八道的泼皮——” “少爷——” 主仆两人在拉扯间,康全左手那支空空地衣袖,也伴随着身体地不停扭动,而无力地来回晃动着。些许过后,这一幕,终究还是落入了少年已有些狂乱的眼中。只见,少年的目光在触及到那空空如也的衣袖后,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旋即又在猝不及防间,伴着众人迷惑不解地眼神,排开紧围着的人墙,快步跑了出去。 “兄弟,不好意思,这个就全当药费了——”康全将一锭好银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在冲着倒地不起的孙秀才,一个点头示意后,也即刻追了出去。 “客官对不住啊,对不住,我给您擦擦,我给您擦擦——”酒楼内的一角,一个伙计忙不迭地,向着面前的客人道着歉。方才,他只顾着看热闹,一个分神,错手就将手中的茶水斟散了出去。可那拿着条布正准备擦拭水渍的手,正要去碰客人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时,就被那手上缠着绷带的客人只手挥开,并将那包裹劈手给夺了过去。 而后,只听得那人冷冷地道:“不必了——” 另一处,酒楼门口—— 一个体型微胖的酒博士,一手指着眼前头戴斗笠,低着头肩挑柴旦的高瘦男子,劈头喝骂道:“看,看,看,只知道瞧热闹,都说了几次了,不是让你把柴送到后厨吗?!怎么又送到前门来了?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怎么就不张记性呢?!” 今天清晨起,未有丝毫云彩的天空,却在黑夜降临时,聚起了层层叠叠的厚厚云朵,层层叠叠间,将高悬于天边的那一牙弯月给遮了个严实。 莱州城内的永宁巷,如同它周围的几条巷道一样,幽暗而狭长。巷道两旁青色的砖墙高高砌起,使得头顶的这方小小的天空,更加幽暗。而巷道内,此刻唯一的光源,只来自于每隔十数米,几家住家高悬与门首的灯笼。 孙秀才,一手扶着巷道的砖墙,一手拿着酒壶,晃晃悠悠地往巷道深处——自家的小砖房走去。一个酒嗝过后,浑浊的酒气就充满了口鼻,脸颊上白天挨的揍,此刻还火辣辣地疼着。 “官官相互,官官相互——“ 一想到,白天自己跑去县衙,说是遇到了那天掳走妻子的凶徒。先前还打着哈气,一脸慵懒的捕快,甫听到他口中报出的名字,立马就变了脸,直嚷嚷着他是疯子。而后,又将他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给赶了出来。想到此,他就又仰头猛灌一口酒,心里愤恨地道:既然这里告不了那凶徒,他就上京告御状! “呕——”光线昏暗的巷道内,借着前方几米开外的豆点烛火,孙秀才犹自扶着墙干呕着,而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的黑暗中,有一条黑影正朝着他慢慢接近。末了,那黑影静立在孙秀才的身后不远处,顿住身形的脸上立马裂出一抹诡异地笑容。 静怡中,幽暗的巷道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脆响。附耳细听,隐约中,那声脆响内,似乎还混有头骨碎裂以及人类的闷哼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游化诸国,至广严城,住乐音树下。与大比丘众六千人俱,菩萨摩诃萨三万八千,及国王c大臣,婆罗门c居士,天龙八部,人非人等,无量大众,恭敬围绕,而为说法。 尔时c曼殊室利法王子,承佛威神,从座而起,偏袒一肩,右膝著地,向薄伽梵,曲躬合掌。白言:‘世尊!惟愿演说如是相类诸佛名号,及本大愿殊胜功德,令诸闻者业障消除,为欲利乐像法转时诸有情故’。 檀木长案前,一个身着石莲褐色僧衣的年青僧人,盘腿坐与蒲团上,双手合十,两眼微闭,面对着檀木长案上供着的药师琉璃光如来,虔心地诵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尔时c世尊赞曼殊室利童子言——” “错了,错了,又错了。”当那僧人正欲往下念诵时,却被一稚嫩童音不耐烦地打断了。 “啊?什么?“僧人疑惑地转过头,满脸疑惑的看向房内的另一侧。 这是一间摆设简单的睡房,除去房子的正中,放着一只雕花檀木圆桌,围着桌子摆放的四个圆凳之外,就是一张紧挨着墙的大雕花木床个大衣柜。西墙当中高悬一大幅烟雨图,一幅对联。再加上,这临窗靠墙摆放的这一方供桌。以上这些,就是屋中所有的陈设。 此时,就见着那雕花的大木床上,一个单着白色的亵衣裤,粉雕玉琢般的六七岁稚童,正只手托腮,盘腿端坐于锦被上。仿佛他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思及此,僧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而那孩童,似乎并未注意到,眼前僧人脸色的变化般,在听到僧人的话语后,双眼无奈地向上一翻,而后才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说,你第二句诵错了,应该是,与大比丘众八千人俱,菩萨摩诃萨三万六千——” “噢,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是小僧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多谢小施主,多谢小施主——“ 明修只手摸了摸,光头上刚刚长出来的青渣。这是,师父给他剃度后,才养成的习惯。每当不自在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光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此时,只见他依旧来回摸着自己的光头,腼腆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而那孩童,似乎也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只手挥了挥示意他继续,自己一个侧身,拉开锦被躺了下去。 但,这一边,明修还是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低头称谢,在见着那孩童已独自睡去后,才又转过身,于那供桌前又是磕头,又是在嘴里不停地念叨起来:“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等到做完这一切,明修又正襟危坐于蒲团上,脸上也已慢慢恢复了平静,双手合十,口持金刚诵。可此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经过刚刚那一搅和后,自己的心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的。 在明修看来,这个宅院里,有着许多让人看不透的古怪—— 比如说:眼前的孩童能将只听过数遍的经书,如此熟念于心。光这一点,就是一直念诵的他,也是不能做到的。再加之,孩童脸上,有时突然显露出的,那种咄咄逼人的神情,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所能有的。还有,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在很多时候,常常让他觉得难以招架。 所以,不管怎么看,明修都觉得,这孩子都应是个十分聪慧之人才是。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众人面前,这孩子又似突然间,失去了先前的那份灵动,显得痴痴呆呆。而这宅中之人,也未觉得孩童的表现有任何的不妥。 再有,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叫做麟的少爷,看得出,他对于自己的这个胞弟,很上心。但,让人诧异的是,他又似乎很怕见到他—— 直起身,透过眼前的窗棂,是一方不大的庭院,院中翠竹松柏静侍两旁。离着房门前不远处,是一个用青砖砌起来的六边形花坛。此刻的花坛内,却空空如也。那里原先种植着,这院中最为高龄,也是最高大的一颗柏树。透过花坛那一边,显露着的焦黑,明修似乎还能想象出,那天松柏被天雷击中后的焦黑模样。似乎,也还能闻到,当时空气中,除了木炭的焦臭味,还混着些许皮肉的焦糊味。 是的,皮肉的焦糊味!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也是在眼前的这间卧房内。只不过,与那次不同地是,那时的他正俯卧在床榻上,背上是大片的灼伤,皮肉散发着阵阵的焦糊味,伸手探去,气息微弱。在大夫们的摇头叹息中,六神无主的张老夫人,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迹的出现。 于是乎,在重金相酬的诱惑中,这一出戏也走到了,他和师父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其实,对于明修来说,每次望向那孩童,他都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特别是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双眼。每次,只要与这孩子一接触,他都只能通过,装傻充愣来糊弄过去。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恨只恨,当初自己不该一时贪财,没摸清底细,就轻易地来这里招摇撞骗。恨只恨,当初那个把他带来这宅子,见着大事不妙,却又借着去茅房,先一步撇下他的那个“老骗子”,不,师父。 而且,那“老混蛋”临跑路,还不忘顺走了,本就要作为酬金,答谢给他们的,一大笔银子。最为气人的是,那老混蛋临走,也不知要知会他一声。等到主人家察觉不对,自是对他这肉票,严加看管。并发下狠话,要是治不好小少爷,就让他陪葬。 万幸的是,当他被架着关进这间卧房,他发誓,那次在哆嗦中的诵经祈祷,是他这辈子最为虔诚的一次。也许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老天爷。也许,是那孩童命不该绝,这个孩子,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更让人惊奇的是,孩子那背上触目惊心的灼伤,也在已惊人的速度愈合,而后结痂脱落—— 可即便如此,这宅子里的人也没有要放了他的意思。只是,不再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唯一的原因是,眼前的小混蛋似乎很喜欢他,而且很粘他。张老夫人,自也是爱孙心切,所以对他要离开的要求充耳不闻。在此,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真他娘的是入了贼窝了! 在这宅子里,他每时每刻,都过得胆战心惊。小心掩饰着,不敢有一刻的放松,就怕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每天吃着那些如同嚼腊的,那些素到不能再素的斋菜。而,最让他吐血的地方是,床上那狡猾的小混蛋,似乎很喜欢让他做痛苦的事。 比如:喜欢让他一天到晚的诵经,说是这样有利于他早日康复。比如,每次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又会在他面前,铺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自己却只能干巴巴的看着,沾不得半分。 也不知道,现在师父那老混蛋在哪里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着?明修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胡乱地又吞下一口寡淡无味的菜叶—— 其实,明修烦恼的事c愤怒的事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同时,他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说,要是算起他与眼前这个孩童的第一次相遇,应该要倒退到数月前。那,还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铅灰色的天空中,云层密实而低沉,隐隐裹着寒湿的水意,眼看着刚停不久的雪花,夹带着冰冷的雨粒,被寒风裹挟着,又风风扬扬的飘洒下来。城门口等着进城的众人,佝偻着双手,哆嗦着紧了紧身上的寒衣,跺着双腿,就盼望着眼前,这紧闭着的城门,能早些开启。 可,等待往往又是最熬人的—— 这不,刚听得城门内,似乎有了些动静,四散各处的众人,难掩心头的欣喜,各自整着行李行货,又有些焦急地往城门口凑了凑。 当城门被守门的军卒缓缓推开,沉沉的巨大门扉,发出沉闷的巨响时,等着进城的人,虽迫不及待,但却都很有规矩的站立到一侧,守着次序依次整队。谁,都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几乎同一时刻,两辆青蓬短轴的马车,由着官道一路驶来。马车的驾车者,似乎与这些早早就守候的,急着进城众人不同。只是任由着眼前的马匹,不疾不徐地,沉稳缓步前行。 而后,两辆马车,又伴随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响声,在众人诧异又好奇的目光中,一前一后鱼贯穿过城门,沉缓而出。 续而,它们又被轻驱前行,一一掠过那些楼垛层层,飞檐凌空,雕刻精美的沿街牌坊,往着城内嘀嘀哒哒而去。见着马车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于,目光所及的尽头。引颈观望的众人,这才不甘心的收回满目的好奇和诧异。而后,又有些恋恋不舍地,在与身旁之人的面面相觑中,止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你说,这么多人都紧盯着马车观望个不停,难不成,是这马车有什么特别之处?凭着良心说,那马车还是普通马车,普通到满大街乱转的,并无任何华美c新奇之处的普通至极的马车。更甚至,那马车的遮布,看着还有些许的褪色。显然,是用了不少年头的旧物。所以说,让人诧异的并不是马车本身。 这么,就一定是这城中人孤陋寡闻了些?连带着,连马车也是极少见到的?这—— 倒也不是。 毕竟,他们这渤海湾旁的莱州城,虽不似东京汴梁城繁华。人也不似那帝都人来得见多识广。可那见识,却也不是那穷乡僻壤的小县城,见着一两辆马车,就能引颈张望个半天,未曾见过世面的深山野民所能比的。 所以说穿了,引人诧异的并不是马车本身,而是——人。那是一队紧护着马车,随着马车一起入城的,一众十余人。 看那些人的装扮,虽不甚华贵,却胜在干净整洁。要是猜的不错,这些人,应该都是这主家的家众仆随。当然,吸引人目光的,自不会是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说到底,让人迷惑不解的,还是这些人本身—— 若说一家家仆里,有个把缺胳膊少腿的青状,个把跛腿老仆,有个偶尔喜欢纹个字的花胳膊,也实属正常吧!不但实属正常,也许你还会说,这正能处处突显出,这家家主的仁慈之心吗? 但,凡事吧,它都有个底线—— 要是,你见着哪家的随从,各个都如上述这般?!那,这看着,就不止是单单让人诧异了。 当天,明修和师父也在人群中,满眼诧异的目送马车离去。那天,也是是明修第一次踏入莱州城。 当天,马车上坐着的是辽州刺史c扶州刺史c康州团练使,铁鞭王靠山王呼延赞的两个孙儿,呼延麟和呼延朗。马车去往的方向正是外祖张老夫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s市 一辆银灰色的桑坦纳,在狭窄的道路上一路飞驰。眼见着,前面十字路口红色信号灯亮起,司机不但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反而一脚踩着油门,加速冲了过去,它的身后是一辆拉响警笛,紧追不舍的警用吉普车。 “抓紧了!”驾驶座上的萧旭,对着副驾驶上的搭档说着,手中拍档一个转换,猛地一踩油门,也紧紧跟着那辆车从对向的车流中穿了过去。 “s07384呼叫总部,s07384呼叫总部——” 车用对讲机,在发出丝丝的电脉冲后,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里是总部,s07384请讲。” 副驾驶上的警员,润了润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喉咙,快速地回复道:“我是警员s07384,在林展路发现犯罪嫌疑人车辆,现在正由东向西逃窜。重复,在林展路发现犯罪嫌疑人车辆,现正由东向西逃窜——” “警员s07384听着,警员s07384听着,据可靠消息显示,嫌疑人持有枪械,极度危险。现我命令你车继续跟踪,不要贸然行动,随时报告。增援车辆已在火速赶往你处,不要贸然行动,不要贸然行动!”这一边通话还没结束,对讲机的那头却传来了“砰c砰c砰”的枪声。 “s07384,s07384,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话机的那头,指挥车内,中年男子在咬牙咒骂了声后,又对着开车的警员再次咬牙催促道:“快点,快点,再快点!” 这一边的林展路上,吉普车上的警员s07384正拔出54式警枪,对着前面的桑坦纳开枪还击。“砰!”的一枪射出,正中桑坦纳的后窗。后座上猫着腰,伏在座位上的男人,见刚刚连放数枪,都未能击中后方的警车,如今反被警枪压制的不敢抬头,脸上的肌肉,不由得突突抽动起来。 “他妈的!老子让你再追!”说着话,他又一个转身,从一旁的坐椅上的一个黑色的大旅行袋里,抄起一把霰弹枪,不顾后面的枪声,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外,端着长长的黑洞洞的枪管,冲着身后的警车再次“砰c砰c砰!”扣动手中的扳机,并连放数枪。见着警车为了躲避子弹,不得不猛打方向盘,轮胎在地面在剧烈的摩擦中,生出阵阵青烟,成s形行的行进,瞬间就将两车的距离拉大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枪。 男子钻入车内,猖狂地笑声还未响起,身后的那辆吉普车,在又一次的油门轰响中,提起了速度,往着桑塔纳猛追了过来。并且,只见它越开越快,很快就向着,桑塔纳的右侧,超了过来。 “停车!所有人立刻下车!!”萧旭单手扶着方向盘,只手指着桑塔纳的车窗道,而副驾驶上的警员,也已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司机的方向。 “你他妈的,找死!”后座男子气急败坏示意同伴加快速度,端起一旁的霰弹枪,对准了吉普车的驾驶座扣动扳机。 “妈的,怎么不响啊?”原来是弹药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吉普车上,同时做出躲避动作的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只见萧旭嘴角紧抿,一咬牙忽然向左猛打方向盘,向着桑坦纳撞了过去,再次大声喊道:“停车!我命令你们立即缴械停车!” 而这一边几近疯狂的驾车男子,也猛地打动手中的方向盘,向右猛撞过去,吉普车顿时被撞得一个偏向,轮胎擦向了一旁的花坛。 狭窄的路面上,两辆车不停的碰撞撞击着,不知不觉间,只见黄黑相间的,带有红色警示灯的,铁皮铁栅栏,隐隐出现在前方不远处。那一处开始进五十米的路面因进行市政施工,而被全部挖开了,露出半米深的一个长形空间。 离这一方施工处不远,一辆白色的,挂有实习标志的suv车,正从林展路一旁的一个居民小区内,缓缓开出,正准备右转,想要汇入林展路的车流,由西向东行驶而去。 此刻,suv车上的女司机见着两辆车由着林展路,一路疯狂地向着自己飞驰而来,惊恐万分的女子原本想停住车辆,哪知越惊恐,越出错,将脚下的油门当刹车踩了下去,suv也瞬时猛地窜向了路面。 近在咫尺的吉普车,眼见就要撞上前方横出的suv,驾驶座上的萧旭顾不得许多,猛打手中的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吉普车的车头右侧还是重重地撞在了suv上,整个车身横了过来,巨大的惯性让它在路面上整个反了过来,头朝下半挂在了那个施工用的半米深的坑口上。 被连带着转了九十度的桑塔纳,调整好方向后,那个后座的男子,在冲着吉普车竖起中指后,在油门的轰鸣声中越驶越远。 此后的几分钟,对萧旭来说,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的漫长。清新后,满脸是血的他,在脚上头下的翻转的车厢里,拼命拽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而后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外,来到吉普车的另一侧,见着后侧的油箱,正不停地往外漏着油,一边注意着油箱的情况,一边拼命地把副驾驶座上的搭档往外拽。 猛然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头。原本已经驾车逃离的犯罪嫌疑人,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此刻一只黑洞洞地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好,既然你这么不要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握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后座上的男子。 “疯三,你他妈真你疯了么?这可是警察。”一个沙哑的男声哆嗦地吼道。 “警察又怎么样?老子,今天要杀的就是警察!”说着,男子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醒醒——,醒醒——” 檀木雕花木床上的孩童,还是保持着面向床里侧的姿势,一动未动,睁开的双眼中满是惊悸之色。此刻,锦被中贴身穿着的白色中衣,早已被冷汗所浸透。 “小施主,小施主——”明修犹豫着,又很是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睡梦中的男孩。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转过身来的时候,孩童已面色如常,见面前的和尚一脸欲言又止地模样,不免有些烦躁。“要是你想说出府的事,我可帮不了你——” “不,不,不,不是那件事——” “那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孩童的脸上是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 “那,那个”明修偷眼打量了下孩童的脸色,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声,就在小心地斟酌了下语句后,才又道:“麟c麟少爷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莱州城县衙后院厅堂 上首的太师椅内坐着,一位手持盘花杖,身着灰紫色缠枝团花褙子,褐色洒金牡丹花色裙,一脸怒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下首陪坐着,满脸尴尬的莱州城县令冯怡。相比与,太师椅上端坐着的冯县令,他旁侧侍立着的,身着捕快服的高大男子——凌云鹤,倒是要自在地多。 只是,此刻无论是谁都不愿开口,暗中打量着,使得偌大的厅堂,有的只是屋角一侧的铜壶滴漏,时不时的传来滴答的水入滴盘的声响。 步入六月以来,空气中早有了那挥不去的暑意。可此时的冯怡,没感到任何的暑气,背部反倒了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自上首处的老妇人进门以来,他就觉得如坐针毡。同时,脑中也在飞快的转着,想着要如何解决手中的烫手山芋?而,将那烫手山芋扔给他的,正是此刻站在他身侧,神色自若的凌云鹤。 百转千回间,只见冯县令浅啄了口杯中茶,又轻轻放下,心中似已有了计较。脸上挂着惯有的浅笑,刚想打破死寂,对着眼前的老妇人说些什么。可,还未及开口,就又在老妇人投来的凌厉眼神中,珊珊的干笑着,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冯县令,老身倒是想问问,你们是存的什么心?怎么,呼延老将军,他坟头的土都还没风干呢,是看着我们呼延家没人了?还是你们见着我张府在莱州城碍着你们眼了?见着我们好欺负,就全骑到我们头上来了是吗?” 老妇人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跺了跺手中的手杖。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受到,掌心中传来的,早上掌掴,跪倒在自己面前,倔强地喊着自己冤枉,没有杀人的外孙的麻痛感。 自诩科举出生的冯怡,自是瞧不上在这些战场上出身的厮杀汉。可,毕竟呼延历来为将门之家。老将呼延赞作战勇猛,乃三朝老臣,虽其已于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亡故。但,尚有四子必兴c必改c必求c必显,在军中任职,于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启是他这小小县令敢欺侮的。 先别说这呼延家,就是眼前这张府的张老妇人,呼延必改的妻家,也不是个简单的丁户之家,就连这,也不是他冯怡能动得起的。 “张老夫人,这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们也都是有证有据才——”冯县令见老妇人说得气极,忙不迭地开口辩解道。 “哼嗯,有证有据,就凭着一块玉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有心陷害呢!”张老妇人冷哼出声,看着冯县令的眼神,仿佛狠不能剜下他的肉来。 “老夫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块玉佩也是呼延麟他亲自承认的,那确就是他贴身所佩之物。”见着老妇人一副咄咄逼人,又意有所指的模样,站在县令身侧的凌云鹤,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哦,我还当是谁呢?“说着,老妇人好像刚刚才发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一样,小口地啜起杯中茶,顿了顿才续道:”你就是那个,大清早的,就指使那孩童跑来,说自己在我张府门前玩耍时,不小心拾得玉佩,并等我好无戒心的麟儿,认了那确是他的东西后,才出来锁人的那个捕头吧?凌捕头,你倒是不简单啊!?确是使得好计策!” “不敢当!老夫人过誉了!”凌云鹤见着眼前的老妇人,说话毫不客气,也气不打一处来,微一拱拳施礼后,又退回了冯县令的身旁。 “退一万步讲,那玉佩就算是麟儿的,那又怎样?”这时,却是那老妇人又咄咄逼人地开口道。 “别的还好说,当时那玉佩,可是正在孙秀才死亡的地方,被发现的。而张府也并不在永安巷附近,想来呼延少爷,也不会,有碰巧路过哪里之说吧?”凌云鹤毫不退让的回道。 见着那捕头话语中毫不退让,张老夫人竟也有了一时的慌张,“那,那也有可能是被人偷了。再,再说了,麟儿也不认识那个什么孙秀才,他为什么要去杀他?” “不认识?可是,张老夫人您别忘了,孙秀才遇害的当天,可是整个福来楼的人,都看到呼延麟打了孙秀才。说起来,起因,还和我莱州城未曾破案的人口失踪案有关。您说,这构不构成呼延麟的犯案动机呢?” “就算是偶有争执也实属正常,还有那什么人口失踪案?这又与我张府c与呼延麟何干?“ “张老夫人,您可别忘了,当时孙秀才之所以和呼延麟起争执,就是因为孙秀才认出了呼延麟,就是那日击伤他,并掳走他妻子的人。” ”胡说八道,全是一派胡言。“说着,张老夫人愤怒地拍案而起,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的捕快,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现在人都死了,你们说什么都可以了!“ “你——” ”再说了,还有那什么人口失踪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都说那些妇人们,是被人口贩子给掳走的吗?这又干我张家和我的麟儿,什么事?你们,别张口白牙的血口喷人。我府邸虽自问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不用沦落到,靠贩卖人口,来赚银子糊口吧?” “那,要是说,其实那几宗妇人失踪的案子,并不是人口贩卖又怎么说呢?”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凌云鹤见着,先前还口齿伶俐的老妇人,突然脸色发白,不觉加重了语气,道:”意思是,我们发现了那些失踪妇人的尸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夜晚的空中,新月如勾,繁星点点,时不时有那如烟似絮的云絮飘浮而过,在地上投下时明时晦的阴影。一阵微风吹来,沙沙树叶轻响,树影婆娑中,带走了些许白日里闷热的暑意,送来阵阵的凉意。草丛中忍了一整天的夏虫,也在此时清脆地鸣叫起来。仿佛,就连它们也感受到了,此时那丝属于夜间的凉爽。 夜晚的县衙后院,早已没了白天喧闹的人声,取而代之的是,这时阵阵此起彼落的虫鸣声。 就算此刻夜已深,但是西厢的这一处书房内,还亮着烛火。书案前,一身薄衣轻衫的冯怡,刚将手中的兔毫笔搁回笔山,又迫不及待地,将手中刚刚写就的,寸把来长的薄绢,拿起来小心地吹了吹。借着一旁的烛光,将上面的内容又细心地看罢,这才放心的将薄绢卷起,塞进了手边早已准备好的细竹卷中。 透过窗棂,蜡烛的余光,透进了幽暗地庭院内。除了黑暗中的树影,和有些恼人的虫鸣声外,就只剩下暗夜中,脚下一的青石甬道,一直向着暗处延伸。冯怡再次环视了一圈黑暗中的庭院,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走到放置于庭院一角的木鸟笼前,细心地从笼中挑选了一只灰色的羽鸽,将那竹卷捆好,放手又把手中的羽鸽给放了出去—— 同样的,今夜的凌云鹤也无心睡眠。此刻,他正借着桌上的油灯,仔细地一页页翻看着手中的手札。白天,他虽然气恼于张府老夫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孙儿,为了开脱罪责时的嚣张跋扈。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话,她说的并没错。 孙秀才死的那天,白天孙秀才与呼延麟在福来楼的冲突,给了呼延麟杀死孙秀才的动机。同时,也有众多民众在场,这点上,她无从抵赖。还有,那枚落在孙秀才尸体旁,证明是呼延麟随身佩戴的玉佩,也能有力地证明,呼延麟与孙秀才的死有关。 可是,要是想把莱州城,前段时间的案件,与呼延麟直接联系起来,单单凭借孙秀才的证言,特别还是他酒后的疯言,在演变成了现在的死无对证来说,还是牵强了些。如若说要想将这些案件,办成不可辩驳的铁案,他就需要有更多的证据。 而手中的这本手札,就是从这些案件发生以来,他一笔一划所做的记录。上面的每一行每一个字,不但记录着,这些案件c案发现场的点滴细节。还包括,自从案发以来,各处调查走访的细枝末节。 今夜,也许注定将会是一个无眠夜。就在同一时间的另一边,莱州城的张府内,明修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暗中房间的某一处愣神。 虽然,现在是六月天,但现在的他,全然没有觉得有一丝一毫的闷热之感。反而是,如同一只蚕蛹一般,越来越紧地裹起了床上的薄被。脑中反反复复地,想着地,都是先前张老夫人的话语。现在细细琢磨之下,开始时,猛然间听闻这些话时的惊喜,此刻早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地,只有越来越深地无尽寒意。 莱州城东的大基山,东接崮山,南连寒同山,是莱州有名的高山之一。山体呈半环状,四周群峰环抱,当中为一深邃圆阔的谷地,仅西南方有一豁口,自成天然门户。因谷内自古为道家所居,故俗称道士谷。谷内林丰木繁,古木参天,芳草萋萋,山花野果,清香流溢,因无村居阡陌,纤尘不染,清静安谧。昔日谷底清泉四涌,溪流纵横,潺潺流水经年不断。 潺潺地流水自谷中流出,在经过蜿蜒曲折地一段路程后,最终转入了一旁半高的一座山林中。明修手搭凉棚地看着远处绿意盎然的大基山,又抬头看了看透过头顶斑驳的树影,就着大清早就火辣辣的太阳,伸手抹去一路滑至下巴的汗水,摸了摸被晒得微微发烫地头皮,刚想停下来喘息几口,可见着不远处的两人,丝毫没有停歇地意思,继续往着前方的更高处走去,他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后,又咬了咬牙,紧紧地跟了上去。 “这就是发现第一个女尸的地方——” 大胡子的中年捕快,边喘着气,边指着眼前山腰的这处河流,向着一旁,早已憋得脸色通红,正双手撑膝,半弓着身子,直喘粗气地年青和尚介绍道。而和尚身旁那个半大孩子,明显要比他强上许多,早已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轻喘着,向着那弯河道看去。 一接近这里,大胡子捕快没来由地就觉着背脊发凉。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才不会大清早的,就带着这个奇怪的和尚,来这鬼地方。当眼睛再次触及那弯地方,他似乎又见到了河水中那诡异的一幕。 那天来报案的,是两个樵夫—— 别看这山林,山势虽不高,却胜在沾染了,来自大基山谷底清泉的仙气,孕育了满山的绿树植被不说,也给这里带来了,潺潺而出的清泉。 这天,天刚蒙蒙亮,靠打柴为生的胡三麻子,背着一大捆柴,就和同样收获满满的邻人一起,揣着斧子高高兴兴地下山了。边走,他还喜滋滋地掂量着身后的柴火重量,在心中算计着今天能多赚几个铜板。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这半山处。 见着眼前的河水清凉,贪凉的两人,就兴起了下水的念头。可,胡三麻子做梦也想不到,潜入水底的自己,会见着那玩意儿—— 那是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直立在水中的女子。女子双眼大睁,双手随着水流不停地舞动着,仿佛正对着他说:“救命,救命,救救我!” 救人心切的胡三麻子与身旁的同伴,在水中交换了个眼色后,便不顾一切地游了过去。可当两人近了女子的身,才发现,原来那女人早已死透了。 “当我们自己下了水,才发现,原来那个女人的左脚,被一头系着石头的麻绳给牢牢拴着——”说到这里,中年捕快又往地上淬了口唾沫,“他娘的,谁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随后,我们又在岸边那丛矮灌木丛里,找到了第二c第三名受害者。且,每个受害者之间,只相隔了几步路的距离,都被浅浅地埋在了地上的浅坑里,尸体上胡乱地覆盖着一些杂草枯枝——” 听到这里,呼延朗的瞳孔就急速地往里收缩了起来,呼吸急促。那种熟悉的感觉,正慢慢地爬满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而一个人的名字,也在这时突显在了他的脑际——加里·里奇韦。 加里·里奇韦,美国臭名昭著的最大连环杀手,涉嫌杀害多名妇女的“格林河杀手”,也称“绿河杀手”。第一个被害人的尸体,就是在水底发现的。不同的是,那水中的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随后,警方在对尸体的周边进行搜查的时候,他们相继在岸上,又找到了第三名受害者,每个受害者之间,只相隔几英尺。 续而,警方断定,这显然是同一个凶手把三具尸体放在了那里。事后的调查显示,那三名女子都来自脱衣舞街—— 连环杀手,杀人都有自己一定的模式,一定的时间间隔,甚至于受害者,还可能是某些特定的人群。比如,上面的加里·里奇韦,他在法庭上大声地宣读,他的认罪书时,曾声称,他想尽可能多地杀死,他认为是妓女的女人。 想要知道,这莱州城的这几起案子,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确认这莱州城,是不是也已出了个连环杀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走一次义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明修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凡是与张府有关的人事物,织成的密密麻麻的怪圈。 比如,那个动不动就威胁着,要用他来陪葬的张老夫人。先是呼延朗,现在又是呼延麟。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太太,怎么火气就那么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你家外孙要被人砍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他有半毛钱关系?!是,他是不对,是他有错再先。但,他那也只不过是坏在一时贪财,最多也就算是个行骗而已。话又说回来,看看眼前,当时奄奄一息地呼延朗,这不还活蹦乱跳,活得好好地吗?谁又能说,这里面没有他的功劳呢?!说着就来气—— 上一回的事,也就不说了,单单就说这一回吧!他娘的,这一回更离谱!(虽然,佛祖告诫我们,不能恶口。但他就是气愤,就是忍不住嘛!)人又不是他杀的,关他屁事啊?可事实证明,最终——气愤的明修,还是低头服小了。 只因,那个喊打喊杀的张老夫人许诺他,只要能帮着呼延麟洗脱罪名,她到时不但不会为难予他,还会给他一笔银子,让他走的风风光光的。 也许,你会问,能帮那呼延麟洗脱罪名,而后风风光光的走出张府,自然是好事。但,他就没想过一旦事到临头,这事办砸了可怎么办?而且,又有谁能保证,这呼延麟就是清白的呢?倒还不如,借着外出查案的机会跑路的好?!废话,你以为,他是真的傻啊?你能想到的,他就没想到过? 但,你去看看他们张府那些,满院子溜达,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少眼睛的人,保不齐,这些人当初也是犯了什么冲撞张府的事,才给整成现在这样的。 人贵就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明修,虽自认不是什么能倾国倾城c祸国殃民的美男子。但是吧,他见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个,在别人眼里不胜完美的零件。自己看着哪儿哪儿都好。哪儿看,哪儿都顺眼。不论是少了哪儿,他的这心情,就不再美丽了。 至于眼前这个,正拉着他来参观尸体的小混蛋,他也就纳闷了,按着张府老太太那副比猴儿还精的精明劲儿,他姥姥的就没发现,他这小外孙,人前人后的那两张嘴脸吗? 还有,你也许还会问,他明修出外查案,为什么一定,而且,还是必须要带着这小屁孩儿呢?聪明如他者,自然对于这个问题——也亲自问过那个小混蛋本人。 谁知,那小混蛋也不跟他绕弯,回答的倒也干脆——就近监视。 “监你——(佛祖告诫不能爆出口),呵呵哒——”对于这个答案,心胸宽大如他者,他当然是在气愤中当着笑话,一笑而过的。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臭皮匠”既然没有,他也只好委屈着将就下,抓这个小混蛋顶个数。不管怎么说,凑合一下也行吧! 因为,至少,在明修的眼睛里,这个小混蛋还是挺聪明的—— 比如,正在他冥思苦想,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要怎么帮那个“该死的杀人犯——呼延麟”翻案的时候。也是这小混蛋的一句“追本溯源”,点醒了梦中人。 于是乎,一大早明修就被拉着,去爬了一回山,观摩了一下抛尸现场。现在呢,又在心理极度抗拒的情况下,被硬扯着来义庄一日游—— 说是一日游,但见着眼前荒芜c破败地建筑,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就是站在十步开外,他都能感觉到,丝丝阴冷的寒气,沿着他的脊背一路爬了上来。 彼时的萧旭,此时的呼延朗,比谁都清楚,要想帮自己的便宜哥哥洗脱罪名,一切都得回到原点——几个月前在莱州城,发生的那几起失踪案。也就是要弄清楚,现在正整齐划一地,摆放在自己眼前的,这几具女尸死亡的真相。 只要能揪出真正的凶手,也自然就能找出,当时那个孙秀才口中那个,打伤了他,又掳走了他妻子的人。他相信,正是那个人,杀死了孙秀才。并借着当天,福来楼中呼延麟与孙秀才的冲突,使得一手移花接木的好本事,顺水推舟地就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到了,自己的那个便宜哥哥——呼延麟身上。 一般来说,尸体受到内外因素的影响,会发生一系列变化,致使尸体呈现出各种现象。其发生和发展过程,随气温c湿度c空气流畅情况c死者体质c死因种类等情况的不同而异。一般按尸体现象出现的先后顺序,大致以24小时为界,分为早期尸体现象和晚期尸体现象。常见早期尸体现象有肌肉松弛c尸冷c尸斑c血液凝固c皮革样化c角膜混浊c尸僵c尸体痉挛c自溶等。晚期尸体现象大多表现为腐败,少数呈现异常尸体现象(如干尸c尸蜡c泥炭鞣尸等)。 眼前木板上青灰色的女尸,双眼圆睁,头微倾于一侧,上肢微弯曲,拇指向掌心弯曲并被其余四指覆盖,手呈半握拳状态。下肢伸直,足尖略向外翻。 且死者口鼻处干净,无水草c泥沙等异物。拳握的双手内也十分干净,并无水草等异物。很明显,死者呈现出的这些特征,并不符合溺水死亡。也就是说,死者是死后,才被凶手抛入河中的。而且,死者右眼眶处,有一处明显的淤青伤痕—— 等等,这又是什么? 只见,在女尸的肩c背部等凸出部位,有密密麻麻,排列规则的细小花纹。看样子,很像是—— “咦,这不是草席印吗?”说着话,一颗口鼻处裹着白麻布的光头,冷不丁地就凑了过来。只见他,此时,也正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尸首。 “你不是方才还死活不肯进来的吗?!怎么?”眼见着来人正是明修后,呼延朗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我这不是怕,怕,你一个小孩子进来,会害怕吗?”明修说着,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我看,是你一个人,自己觉得害怕吧!” “呵呵呵,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又不可爱了,真是——”明修见着自己的烂借口被揭穿,一脸窘色。 一般来说,当尸体背面的肩部c背部c臀部c小腿后面等柔软而凸出的部位,在与尸体的衬垫硬面接触后,因死后肌肉松弛而被压成扁平状态,并且不容易恢复原来的凸度。而且,如果凸出部位与花纹的硬面接触,则尸体接触面的皮肤上便可形成与接触物硬面相应的压痕。比如,此刻女尸背部的草席纹等。这些压痕即使在变动尸体位置后,也往往不易消失,只有到尸体腐败时才消退。也就是说,死者死亡的时候,应该是属于仰躺位,而地下垫着的就是一张草席。 还有死者的双手c手臂上,都有肉眼可见的,新旧不一的伤痕—— “你要不要也来点?”明修一边絮叨着,在自己的鼻下抹了点香油,同时还好心地转过头,对正在认真查看尸体的呼延朗道。 “你——” “哇,这女人也是可伶,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也不知明修是不是故意,见着眼前的呼延朗正要发作,这时却又对着眼前的尸体大声地感叹起来。 “别看了,这女人身上,这种伤痕还有很多!”说着话,一个墨色短打装扮的年轻瘦小男子走了过来。只见他,正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从一进门就举止怪异的一大一小两人。 “我说,你们确定是死者的家人?”说着,他还不忘拿起,那被抖落在一旁的遮尸布,又给死者密密地盖了回去。 “当,当然了!我们当然是死者的家人啊,这还有假?难不成,这种事也有假冒的?”明修闷闷的声音,遮着麻布传了出来。说着还不忘,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笑容,遮着脸上的白麻布,能不能被对方看见,感受到自己的友善。 “是啊,我们是来认尸的。”呼延朗对着男子扯出一抹天真地甜笑,同时手中暗暗一用劲儿,扯去了一旁明修,求救似的,死拽着自己衣服不放的大手。 “师父说了,认尸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否则,等一下,认错了人,哭错了就不好了!对吧,师父——”说着,他还不忘扬起一脸天真地笑容,对着明修乖巧地道。 “是啊,是啊——”明修极度配合,边笑着,边不忘夸奖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而眼前那年轻的瘦小男子,依旧一副半信半疑地狐疑样,在来回又看了眼两人后,不无迟疑地道:“是吗?” 眼前瘦小的小六,是莱州城里仵作的徒弟。刚从乡下回城的他,自是不清楚,这里并排放着的三具女尸,是早已被认完了尸的。认完了尸的人,也自是不会在入土下葬前,再次跑来义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从两人刚进义庄,他就觉得眼前的两人怪怪地,现在在来回又看了几眼后,小六仿似终于发现了什么,口气也与方才有了大大的不同。只听得,他冷冷地道:“是嘛?那我能问问,你们是来认谁的尸?” “师娘!”小男孩扬起稚嫩的脸,甜甜地道。 “什么?!” “嗯嗯!”见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都以一副吃惊地表情,瞪着自己。小男孩再次予以肯定,用力地点了点头。 “和尚,和尚也能结婚吗?” “呵呵呵,施主你看你,你又说笑了不是?!那就是贫僧出家前,娶的俗家妻子,俗家妻子——” 看着被吓到结巴的瘦小男子,已从脸红到脖子的明修,貌似在不经意间,向那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小男孩,投去一个怨毒地眼神。此时他的心中,似也有了蠢蠢欲动地杀机。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六边说着,边撸起了袖子:”那,那个师娘可在里头?” “真他娘的,把他当猴儿耍是吗?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真当老子好欺负!”小六心中暗骂着,眼光也不停地搜索起来。他明明记得,那扫把,早上就放在这附近了的!? 虽然,不清楚眼前两人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那就是,必须c快点,将这两人赶出去。否则,一旦让师父知道,他竟让生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丢了自己的营生事小,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能担待得起的。 而这一边,等了许久的呼延朗,似乎就在等着他这句话。此刻,只见他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又即刻隐去,“就是没看清楚,才不知道师娘是不是在里面,你就再让我们看看吧!” 说着,那小小的身子又迅速地将那覆盖于尸首上的白布,给用力揭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放回去——” “刚刚没看清楚,你再让我看看——” “我让你盖回去,听到了没有!” “我再看看!” “施主,你别这样,就再让我们看看吧——” “盖回去——” “咚c咚c咚——”这一边,放着数具尸体的前方乱做一团。那一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清晰有力地传入了,正在闹腾的三个人的耳朵里。骤然安静中,各人神情复杂,有感激,也有好奇—— 原来,不知何时,已有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略微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出现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此刻,只见,他一手掳着山羊胡,声音洪亮地,向着这方道:“依小老儿看来,两位还是别看了吧!这三位,可都是已经被认领了的,有主尸体——” 老头的话,虽是说给前方这一大一小听的。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是饶有兴趣地对上了,眼前那个还不安分地小男孩。 而这一厢,刚还急得直跳脚的小六,见着老头的出现,心中一喜,冲口而出,道:“师父!” 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这莱州城的仵作。 “哈哈哈,刚刚看了才知道,师娘原来真不在这里。是我们搞错了,老爷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话,呼延朗已对着眼前的小老儿,扯出一脸天真无害地笑容。同时,还不忘乖巧地拉起一旁明修地手,唿扇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道:“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 “是啊,是啊,再给人添麻烦,就不好了!” “嗯嗯——” 正当两人手牵手,准备以最快地迅速拔腿开跑时,身后却又传来了老者洪亮的声音:“等等,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几个人的死因吗?” 按着刚才那三名死者,以尸身腐烂的程度不同,呼延朗分别将她们标记为死者1c2c3。而死者3,也正是在水中被发现,尸体最为新鲜者。 据刚刚那名仵作的话,三人身体都存有多处锐器刺伤。至于死因——都是死于,失血性死亡。而老仵作的这一结论,明显与他刚刚查看死者3时,发现死者尸斑色浅,几不可见相符。 一般说来尸斑的形成,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c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它是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c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即为尸斑。 而尸斑的分布位置,又与尸体的姿势,有着直接关系。尸斑是较早出现的尸体现象之一,通常是在死亡后2~4小时出现,经过12~14小时发展到最高度,24~36小时固定下来不再转移,一直持续到尸体腐败。死者若是死于急性失血,则因其血量少,尸斑出现速度慢程度弱,颜色也浅,甚至可以不显现。 同时,死者1和死者2,尸体的胸骨c锁骨和胸膛等处均有裂痕,据分析都为刺伤。而且,刺穿伤很深。可见,凶手下手时,没有丝毫地犹豫。再加上,死者2c3身上的伤口,呈明显增多的趋势,即说明了凶手的过度杀戮。同时,也说明他的愤怒正在不断地升级。 另外,如果死者的家属确认没错,这三名死者确是前段时间被掳走的妇人。再结合,死者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痕,以及脚踝和手腕处,都有一圈明显的皮下出血,说明她们应该都被禁锢了一段时间。并且在这段时间,不停地内遭受到虐打,而后才又被凶手逐一杀死。 最后,基于人在死亡2至4天,腐败血管网形成;5昼夜以上,会出现明显的腐败气肿;2个星期左右,即会有腐败泡沫出现及体表皮肤少量剥离等现象。再结合天气和尸首所处的环境等因素来考虑—— 要是他推断地不错,三名死者应该分别是死亡了2个星期个多星期以及二至三天。换句话说,凶手每过八九天,就会杀死一个囚禁的妇人。 最后,死者身上虽有被锐器刺伤的伤口,而那些衣衫上却无任何破损和污迹,说明衣衫是死者死后,才被凶手换上去的。而且,还是被在尸体被清洗干净后,才被换上去的。由此看来,凶手应该是一个,极为细心和有耐心的人。 而,这些案件手法相同,他的犯罪手法c犯罪时间也有了一个相对固定的模式。也就是说,莱州城内,出现了一名连环杀手。 而从凶手近乎病态的手法上,不难看出他总是试图,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得快感。而且,这种人往往具有,非常强烈的控制欲,以及主宰他人生死的欲望。 可是,他又是怎么挑选对象的呢?一般来说,这些连环杀手都会有些特别的偏爱。到底是,被害人身上的什么特质,吸引了他呢?这些被害者的共同特质,又是什么呢? 在犯罪心理学上,之所以这种变态连环杀手,是最可怕的罪犯。不但是因为他们作案手段残忍,还因为他们会进行一系列的谋杀犯罪,只要不被逮捕归案,他们就会不停地作案—— 想到此,呼延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吃了一半的干粮又放了回去,伸手拿过一个水囊,一扬脖就咕嘟咕嘟灌了大半。他和明修两人从义庄出来后,就停在这处树荫下,坐靠着歇息了起来—— “怎么了?”同样吃着干粮的明修,见小男孩喝水的手,猛地一滞,好奇地道。 “没什么,就是刚刚喝得太快了!” 刚借着喝水地机会,他明明看到不远处,那处一人高的青蒿丛晃了一晃,却没有说破,而是又状似随意地看起了四周的风景。自从,从义庄出来后,他就隐隐觉着,身后似总有人忽远忽近地跟着。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他多心而已。 另一边的义庄里,只见那老者对着满脸不解的小六,道:“既然有那么多人,关心这案子,我们何不就顺水推舟,毕竟这些冤死的都是可怜人。能早日揪出凶手,对她们的在天之灵,多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说着,老者双手合十,嘴里几不可闻地轻声默念着些什么。末了,只见他又对着眼前的停尸台,拜了又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木门被打开的咯吱声,犹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烛火昏暗中的两个女人,在惊恐地互望一眼后,又绝望地垂了下来。双手却犹如出自求生的本能般,拼命在地上一刻不停地急速来回动作着—— 不一会儿,先前那些凌乱地,被堆置在一旁地稻草,又被小心均匀地铺在了,她们各自所能勾到的地方。 轻声细喘着,努力想要平复地心跳声,却又随着那突然出现的,“咚c咚c咚”有力的脚步踏过木梯的声响,如同擂鼓般,越跳越快。只要那声音,每离她们进一步,她们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份。刚刚抹去汗水的额头,又在顷刻间,沁出了一层细密地汗珠。绝望中的两人相互依偎着,身体本能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是一方不大的空间,阴冷而潮湿,也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到了雨季,粗糙黝黑地石墙上,时不时地就会渗出点点水珠。续而,这些细小的水珠,又会随着地心引力,各自牵引着蓄成数倍于先前的水珠子,笨重地缓缓往下滑落。最终,悄无声息地没入低下那层厚厚的稻草中。 与其说,这方空间,是个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真正不见天日的地牢。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正对着她们那一头的墙面上,固定着一把,时不时冒出黑色烟气地火把外,再无其他光源。而那火把似乎总也燃不尽般,那不停跳动着的橘红色火苗,倒映入她们此刻死气沉沉地绝望眼眸中。 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地之地,仿佛一个巨大的石头箱子,将她们罩得密密实实。除了四周粗糙的墙面外,连个能透气地窗户都没有。而与火把同处一面墙的,前方那黑洞洞地长方形洞口,似乎成了这里连同着外界的唯一纽带。可那洞口每一次传来的声响,带给她们的只有一次深过一次的胆寒和惊恐,还有那沁入骨髓的绝望。 那如同以往一样,由上而下有条不紊地“咚c咚c咚”木板踏击声,说明他又来了—— 男人的身影,被身后的火把拉得长长地。仿佛那无边的黑暗,将瑟瑟发抖,正蜷缩在一角的,那两个头发散乱的女子,彻底地吞噬了进去。他似乎,很享受眼前那两个女子表现出的惊悚和无助。对于他来说,每次只要一走进这方空间,那不知名地力量就会在瞬间汇入他的体内,让他变得无所不能。 而对于眼前的这两个女子来说,他的出现带来的只有痛苦和绝望。他的那双眼睛,让她们永远都无法忘记。那眼神中满是嗜血的贪婪和冷酷。与人相比,它们更接近与狼。眼中盈满的是,暗夜中见到猎物后的贪婪和兴奋—— 对于此刻正瑟瑟发抖地柳氏来说,这双眼睛是属于食人恶鬼的眼睛。她觉得,他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仿佛能一眼就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面对一脸戒备的女子,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侵略性的动作,只是安静半蹲着,一边欣赏着她们的恐惧,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把钥匙。 他,喜欢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许久未曾动作,享受着恐惧给他带来的快感。仿佛他正在做决定,今天该选择哪一个? 突然间,一丝微笑浮上他的脸颊,显然此刻他已作出了选择。只见,那巨大的魔爪突地伸出,向着眼前还在不停颤抖的女子的肩头一把抓去。不料,他的手还未摸到那女子的衣袖,他又突然怔住了。随即,一股怒火在他心中骤然爆发,他猛地一把推开了,突然挡在他身前的女人。在女子惊恐的尖叫声中,“咔哒”一声,打开了束缚住女子脚踝的锁链,不顾手中那女子的拼命挣扎,将心中所选定的那名女子,给用力地往外拖拽了出去—— 被推倒在地的柳氏,眼中盈满了泪水,牙关紧咬,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可是,当她看到同伴,彻底地消失在眼前时,那眼泪似再也止不住般,汹涌着夺眶而出。就在那“恶鬼”生出魔爪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就挡在了自己同伴的面前,她想把更多的有关于“生”的希望,留给那个女人。因为,她知道,在那个女人的家中,还有一个幼儿等着她回去。而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目睹着丈夫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恐怖—— 凌云鹤擦了擦沁出的汗水,将肩头的一袋米卸下,轻轻地放进了屋里。不待喘息,就急忙来到里屋,见到床上的老人已然熟睡后,又细心地替老人掖了掖被子。而后,他才放心地,再次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挽起袖子,就走到院子里,拿起一旁的斧头,噼里啪啦地劈起柴来。 此刻地院子里,静悄悄地,除了那劈柴的噼啪声响,也没了幼儿在院内咯咯咯笑地清脆声。现在,邻居张婶每天都会过来,帮着把那孩子带到自己家里去,到了傍晚十分再帮着把孩子送回来。 从四个多月前起,凌云鹤就算再忙,也会坚持着每隔一段时日,就来王家这里看看。看他们缺什么?需要什么?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这个家里,现在就只剩下,那老妇和一个两三岁的幼儿。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只是想要力所能及地,尽自己所能地去弥补。这样做,也会让他自己的心里好过些—— 他永远都记得,老妇在义庄,看到那具正在腐败的尸体后,泣不成声,失声痛哭的模样。也许,自从儿子在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被突然夺取生命后,儿媳妇还活着,就成了老妇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意和执念。她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对自己不停地说着,儿媳妇只不过是被迫活在了他乡,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来的。如果老天垂怜,自己手中牵着的那幼儿,总会有再见到母亲的那一天。 可是,残酷的事实,在那一刻,将老妇那丝仅存的卑微希望,也彻底击得粉碎。看到儿媳如此的惨状,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她,彻底奔溃了—— 他永远都记得,老妇在面对儿子的尸体时,痛哭晕厥之后,不停地向他追问,何时才能破案? 当时,面对着,那几宗杀人掳劫案,面对受害者家属的追问,听到受害者家属的痛斥,他和衙门的捕快们,包括——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何尝不想尽早破案,想要尽早抓到凶手,并恨不能将那名凶手千刀万剐。因为凶手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一个恶魔。可是,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中,不得不承认,那名罪恶的凶手隐藏得太深了,他总是会在出乎意料的时候,给人们重重地一击。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会又是谁? “请问,有人在家吗?” 随着一个人声响起,思绪杂乱的凌云鹤,再次唤回了现实。伴着手中斧子的重重落下,圆状地木柴,应声被劈为两半。当满头大汗的凌云鹤,抹去满头的汗珠,对上院门外的来人,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在看清楚对方的那张脸后,对视的两人明显一怔,都愣在了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酒楼临窗的雅座内,凌云鹤对着对面的男子,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莱州城内遇见你!”说着,那名男子,单手举起手中的酒杯,也将杯中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你这胳膊?!”男子知道,自从两人见面后,凌云鹤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自己这空落落地左臂上。看来,这老小子,终是忍不住了。 他无所谓地晃了晃空落落的衣袖,脸上扯起一抹笑意,显然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一条胳膊换一条命,也换了一时地安宁。没了也就没了,不管怎么说,也不亏,不是!?” 凌云鹤见男子无意再说,也不好多追问,说了句:“喝酒!”便不再做声。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在这声“喝酒”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倒是你,在东京城的六扇门里,做的好好地,怎么就来了这莱州城了?前几日,听府里的人说,少爷被一个捕快给使计带走了。当时,我还在想,那人倒挺有你在东京时的作风。没想到,还真是你,哈哈哈哈——”说着,独臂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福来楼里,出现过的康全。 “说到这个,虽然我知道,你是呼延府的家将,但我却并不担心会遇见你。毕竟,你小子一直都随着家主,驻守边疆——”凌云鹤说着说着,自觉自己失言,连声道:“抱歉,抱歉,我自罚三杯!” 康全见着自小的玩伴,对着自己的疑问避而不答,只是借故一个劲儿地喝着闷酒,心下已是有了几分然了。逐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才——” 没想到,自己的话才刚出口,凌云鹤就“咚”地一声,重重地将酒杯放回了桌面,只是那手却未松去分毫,而是越握越紧。 “你这又是何苦?雪儿要是还在,相信她也不愿意见到你这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因为没有——“ 凌云鹤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只听得“咯”地一声,酒浆混合着淡红色的液体,自他的手中缓缓流了出来,犹如数条小蛇,蜿蜒着,延着桌面慢散开出:”当年,我就说过,但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弃!绝不会放过那个王八蛋——” “这么说——”康全正待说些什么,却在见到凌云鹤的脸色后,将要出口的话语,全数咽了回去,珊珊地住了口。 “先不说这个,你今天去王家,想必是与你家少爷脱不了关系吧?” “不错!” 见对面的康全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凌云鹤只手抹去手中的水渍,“看样子,你家老爷是不准备插手此事的了?” “嗯嗯!”康全闷闷地道:“毕竟,有些事——” “怎么,是怕牵连?” “有些事,并不是你c我想的那么简单!”康全说着,满脸苦涩地又将手中的酒,扬脖一饮而尽。 “可,就凭着你们——“见康全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咂了咂嘴的凌云鹤,再次开口。可相比之前,他的口气中,却似多了些看好戏地偷耶:“你觉得,就凭你们,这一身明显的呼延家风格——你确定,受害者的家属会愿意见你们?要知道,他们可全知道是呼延麟杀了孙秀才。现在,将你们呼延家c张府全都视为了仇人——” “呵——”康全低头看了看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前臂上,那犹如樊花般蜿蜒而上地图腾,哭笑不得:“说到这个,还不是拜你小子所赐,你小子功不可没啊!?” ”虽然说,前面的几宗案子,不一定与你家少爷有关。但,你别忘了,在孙秀才的死亡现场,可是有你家少爷的贴身玉佩。” “那是栽赃——” “栽赃?!你家少爷说的?” “嗯——我也相信,人绝不是我家少爷杀。怎么,你不信?” “你说呢?你别忘了,当初在东京城,你家少爷,也没少惹事——” “但,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好吧!——不过,我看如今这事,却也是有些蹊跷。” “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事,不寻常是不是?”原本越来越激动地康全,见着凌云鹤语气突然转变,续而对凌云鹤露出了满脸地希冀。:“要不——” “哎诶,你快给我打住!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也有我的职责。“ 见着康全又委顿了下去,凌云鹤顿时心下有些不忍,道:“要想洗脱你家少爷的罪名,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找出真凶——” 当天,与那张家老太太争得面红耳赤地他,连夜挑灯又将前面的案件细细过了一遍。再加上这几天,又是义庄,又是马不停蹄地跑重新跑那些受害者的家庭。还有,见了牢里那始终铁板一块,什么都不肯说的呼延麟。原本想要找出动机,找出案件中相互关联的他,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头绪,犹如一团乱麻,找不到那个突破口—— “你也觉得,少爷不是——” 未等康全说完,凌云鹤就出言制止,只是他眼中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如果你想帮你家少爷,也许有些方面,我可以给你们行个方便。” “此话当真?!”康全听到凌云鹤的话,心中大喜,以他多年来对凌云鹤的了解,如果他猜的不错,这老小子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结果究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要真想把这些案子搞清楚——我看,明面上,你们还是换一个人的好。换一个,表面上,没有那么明显呼延家风格的人,才是上选!” “哈哈哈哈,这你放心,这方面我们老夫人早有安排!” “嗯嗯——那就好!”见着康全一脸的喜色,凌云鹤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两人又絮叨地谈了起来,老友相聚谈得最多的,自然离不开过去的种种。可是,有关那一处鲜血淋漓地伤疤,两人或刻意或无意地小心回避着,谁都没有再提及。 “哦,对了——”临了,凌云鹤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对康全道:“想必凭着呼延家,你们也知道皇帝准备分封泰山的事吧?” 景德五年(1008年)真宗决心封禅泰山,假造祥符,诏令改元。见封禅泰山已成定局,宰相王旦阻止乏策,无奈顺水推舟,违心地率官吏百姓上书请求封禅。三月,由王旦牵头,动员了文武百官c藩夷僧道及耋寿父老等二万四千三百余人,连续五次联名奏请赵恒封禅。赵恒向三司询问经费事宜后,即命翰林及太常详拟封禅仪注,又任命了主要负责官员。六月初,派王钦若为先行官,赴泰山筹办具体事宜。 “嗯——据说,先行官已经抵达东京西路,不日就会开始向京东东路进发。” “那,你也应该知道,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县衙 连续晴朗了数日的夏日,烈日下后院中的绿植似都被晒得失去了生气,蔫蔫地垂下了头—— 自从收到先行官不日即将来到京东东路的消息,各地县衙所有的人都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纰漏,维护各地安稳,许多被定了罪的死囚犯,不等到往年的秋日,都将被推上刑场问斩。 如今,莱州城内的县衙,也不列外。特别是作为维护一方治安的捕快,这些日子,更是连轴转着。这不,今天一大早,又全部散了出去。凌云鹤甫踏入班房,就见到空荡荡地房间内,负责户籍管理的书吏,捧着数本册子,正一丝不苟地按着既定的次序,逐本地放到了,靠墙而立的书架上,整理归档。 “凌捕头,门口有人找!”凌云鹤刚端起桌上的茶盏,水还没入口,就看听到门房的老张头兴匆匆地跑了进来。 凌云鹤边点头应着,在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大杯凉茶后,才长长地呼出口气,忙不迭地道:“让他们进来吧!” “你们是——”凌云鹤再一次狐疑地,将眼前地两人上下,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紧皱着眉头,确认自己对两人毫无印象,才迟疑地开口问道。 “凌叔叔好,是康叔叔让我们来找你的——”来者中的幼年者,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对他报以甜甜地一笑后,就毫不见外地往着他对面的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相反,倒是那个年纪长上,要长许多地成年男子,搓着手,对着他尴尬地,扯出一抹腼腆地笑容。男子在他审视般的眼光中,似乎紧张道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好般,只是一味拘谨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之余,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房中的书吏,在好奇地瞟了眼,这甫进门的这两个奇怪的访客后,忙起身对着凌云鹤拱了拱手,便识相地退了出去。临了,还贴心地帮着他们拉上了房门。 “康叔叔?”凌云鹤在听到“康叔叔”后,心中已是了然。此刻,眼见着书吏已带上门走了出去。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开口确认道。 “嗯,就是康全,康叔叔——”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再次对着他甜甜一笑道。 “哦,原来是他啊!“直到男孩报出了对方的名字,凌云鹤似乎才如梦初醒般,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在只手慢慢地用茶盖掠开浮在水面的茶沫后,才又缓缓地道:”就不知让你们来,是所谓何事?” “为了,为了前段日子,莱州城内的几宗人口失踪案。来,来找凌捕头帮忙——”成年男子在凌云鹤地示意下,也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掩不去的紧张和慌乱。 哼嗯,让一个幼童和一个和尚来查案,康全亏你们想得出来。凌云鹤见着那和尚一脸的紧张,心下却是全然的不看好。更别提,旁边那一个,此刻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那个小鬼了。 “哦?人口失踪案?要我怎么帮你们?”凌云鹤双手交握,慵懒地靠着太师椅,眼神却一瞬不瞬,异常锐利地看着那拘谨地和尚。 “我,我们想看看,那几起案件,案件的案发情况——”明修只觉腰间猛地一疼,在哆嗦着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勉强说完后,又赶紧将头垂了下去。他感觉在这捕头狠狠地盯视下,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地虚脱在地了。而等待对方的回答,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漫长地煎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快觉得要求无望时,只听得前方传来悠悠地一句:“好吧!随我来——” 似乎对方说出这一句话,也经过了反复地考量。甚至于,他还听到了那几不可闻地叹息声。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二月初十,案发地是本城的永宁巷。受害者张生,丑时三刻被早起的邻人发现,俯卧在离家不远地巷内,满头满脸地血污,人事不省。经查为后脑头皮裂伤,现场有遗留的带有血迹地青砖一块,与其头发内发现的细小砖磨作同一认定。而,那块行凶用的青砖,与巷道内堆积地砖石相同。因在现场没有发现第二处血迹,直到其清醒后,问及与他同行的妻子怎么样了?我们才发现其妻失踪了。同时,据他事后回忆,说在自己昏迷之前,看到虎口处有一红色印记的手—— 拿着卷宗解说着的凌云鹤,边说着边将两人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只是,眼前的两人除了专心地看着卷宗外,并无多余地神情。耳边只听得,他又缓缓地道:“于是,我们认定其妻,应该被人掳劫了。” “案发时是?” “据张生回忆,那晚他和妻子两人是去外地省亲,而后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入了城。随后,因肚中饥饿难忍,两人在路边摊吃了些面食,歇歇脚后才走的。到永宁巷,应该是子时一刻左右。” “那案发时,邻人就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也没人看到有什么奇怪的身影吗?”明修指了指那深深地巷道,疑惑地问道。这个巷道的两边,常住者按理说也有三四家。且,根据张生的描述,永宁巷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几天,明修为了能早日解决这件麻烦事,几乎将几宗案子的案发现场都跑了一遍。明里,是他领着六七岁的呼延朗到处看。可又有谁知道,实质却是他跟在这个半大的孩童身后到处跑。为了应付今天的事,呼延朗又连夜将今天可能要问到的问题,跟他说了一通,并让他默念在心。所以,与其说是他在提问,还不如说是在代旁边的呼延朗问。 “没有!” 没有?那也就是说,凶手应该对现场十分地熟悉。而且,从他用来袭击受害者的凶器来看,应该是就地取材。也就是说,这起案子,可能是他临时起意?!还有在凶手袭击张生的时候,其妻应该就在身旁,并且还目睹了一切,可为什么她没有逃跑,没有及时出声叫喊呢? “那张生的妻子——” “你是说张生的妻子为什么没有叫喊是嘛?” “对!” “张生的妻子不可能叫喊!” “为什么?” “他的妻子柳氏是个哑巴——” “什么?!” “那第二起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第二宗案子,案发地为城西平津巷,被害人同样是夜归的两夫妻,男性被害人,同样是被敲击后脑。不过这次的丈夫,没有上次的张生那么幸运,而是当场暴毙。从地面上的血迹等现场状况分析来看,陈尸地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被早上过路的路人发现的。只不过,这次在现场没有发现杀人凶器,且死者的后脑地受打击处,头骨成线状骨折,创口内遗留有木质碎屑和树皮,因此我们怀疑凶器应该是一根木棍。 陈尸点旁边有一条小路,不过是一条死路,没有出口,附近有一个十字路口,其中一条路通往河边。这里的环境让我觉得奇怪,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地点抛尸呢?为什么不把尸体直接扔到河里呢?那样尸体就会顺着河水漂走,如此,案件不就更不容易被侦破吗? 另外,如果说第一宗案子和第二宗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他的作案方式又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迷惑不解的地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们只对外宣称,男性死者与张生案一样,同样是被敲击后脑而死,其他更恐怖的细节,都没有公布过——” 说到这里,凌云鹤似又见到了那副恐怖地画面般,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才道:“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已经是残缺不全了。”说着,凌云鹤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下去。而后只手握着茶盏,啪的一声将它摔回了桌面,人则是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而长案的这一边,端坐于椅子上的呼延朗,似乎也听得入了神,也不催促。只是在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双唇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静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性死者同样呈俯卧状,被一条汗巾封住了口鼻,身上只剩一条亵裤,外衣被整个脱了下来,随意得摔在了一边。他的身上有多处淤伤,后背一整片皮肉都被削了下来。做了这些的凶手似乎还不过瘾,又似玩游戏般,将死者的脸划得血肉模糊。同时,我们也在死者的左腿上,发现了几处死后才砍出的刀伤。” “呕——”听到这里,明修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涌而起的酸水,打开门瞬时就冲了出去。 “你要不要也出去透透气——”凌云鹤指着洞开的房门,又看了看眼前那半大的孩子,好心地道。只是,脸上的那一抹笑,却有着掩不去的戏谑。 不过,令凌云鹤意外地是,眼前那男孩,好似并没有什么不适。此刻,还捧着桌上那一盘红彤彤地山楂糕,吃得津津有味。等将口中的糕饼全咽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随后,男孩又忙不迭地拿起一块,往嘴里塞去。同时,只听得他,含糊不清地道:“不用,继续——” 等了片刻,男孩见凌云鹤似没了继续开说地意思。而只是,满脸好奇地,一个劲儿上下打量着自己被塞得鼓鼓的脸,还有那手中捧着的,被快速消灭了一半的糕点。满嘴糕点的男孩,眨巴着那双大大的大眼睛,同样满脸好奇地回望着对面的男子,顺着那男人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地糕点。瞬时,他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只见,那男孩点了点头,在努力咽下口的糕点后。大眼一眯,边咧着嘴笑,边将自己手中的糕点往着凌云鹤的方向推了过去。还不忘满面甜笑地,对着男人道:“凌叔叔,你是不是也饿了?要不,你也来一块——” 呼延朗有些委屈地摸了摸额头上略略鼓起的小包,有些哀怨地撇了撇嘴。在明修投来的,满是同情地眼光中,乖乖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顺着大街往张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可,自县衙内出来以后,他的大脑却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着—— 按照方才凌云鹤所说,所有的案子都是发生在夜间。也就是说,从作案时间来看,凶手无须遵守正常作息时间,在夜间能随意进出,而不影响到家人。由此可以推断,凶手很有可能是独居的状态。 从第二宗到第五宗案子,凶手的行凶手法相同,受害者也相同。除了被掳劫不见踪迹的妻子之外,作为丈夫的男性都被当场杀死。同样的,现场也没有遗留下,作为凶器的木棍。同时,这几宗案子中,男性尸体,同样的残缺不全。且,被害人被割下的皮肉,也未能在现场寻获。难道说,那部分残缺的皮肉,是被凶手作为战利品给带走,并保留了下来?而,切割尸体,显然会花费额外的时间。也就是说,从第二起案件起,凶手在凶案现场逗留了更长的时间。 啧—— 那一直以来被认为是第一宗案件的张生案,和之后的这几宗案件,是否真的能认为,是一个凶手所为呢?还是说,正是这第一起的即兴作案的成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快感,从而促使他继续犯案?如果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被害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是什么呢?可,令人沮丧的是,这是个不知电脑为何物的时代。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头脑分析。 哎—— 走在路上的明修,只觉的自己瞬时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见着旁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似乎对他手中牵着的那个一脸苦恼,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更感兴趣。而作为当事人的小男孩,却全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这几宗案件中,除了张生的妻子柳氏是个哑巴外,其余几个失踪的妇人,都没有身体残疾。那为什么那几个妇人都没在案发时呼救呢?凶手又是怎么在杀死男性被害者的同时,在同一时间,又制服了女性被害人的呢? 而且,在被掳走的五名妇人中,其中的三人,就已经与数天前找到了被虐杀的尸体。自那些妇人的失踪,到最后尸体的被发现,其中明显经受过长时间的禁锢。并在被禁锢期间,遭受了凶手的虐打和折磨。而,这一切都表明凶手应该有一个藏身地点,很可能就是在家里或别的地方。且,长时间都未人被发现异常,说明这个地方应该很隐蔽。 另外,凶手在地域地选择上,似也没有特别的指向。从城东到城南再到城西,似乎整个莱州城都成为了他的狩猎场。至少从抛尸地点来看,可以看出凶手对这一带很熟悉,至少不是完全陌生。介于,他对莱州城的熟悉程度—— 凶手应该就是当地人。至少,也应该是,近案发前一段时间,就居住于莱州城的外来人。 再结合案发现场的情况,还有他处理尸体的手段,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相当有系统的连环杀手。有组织的犯罪者,他们往往比一般的罪犯更有计划,事前规划得也会更为周祥。而能将犯罪概念化,并将之有效的实施,主要是这一类凶手,他们对其他人毫无感情,没有情感联系,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把受害者,看作是用来寻求刺激的物件—— 如果说,凶手的猎杀对象是某一对夫妻。不如说,他的怒气更多的是来自与作为妻子的女性。无论是禁锢,还是后来侮辱性的将女性死者,装扮成青楼女子——显然,他在女性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更多。也就是说,他更仇视女性。 而凶手会仇视女性,往往来自于自己的母亲或者是女友,妻子。如果说,张生案是他第一次的即兴杀人,那应激源又是什么呢? 如果说后面的几宗案子,是他犯案手法的自我进化,那他选择受害者的标准又是什么呢?也就是说,在凶手更注重对女性的选择时,他的选择标准又是什么呢? 原本以为,他的选择,会那些女人的外貌。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走访和了解,这几个妇人无论是在外貌c体型和年龄上都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可恶啊,他到底是如何选择被害人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时值正午的六月天,本是躲荫的好时候,可也不知今天是吹得什么风,城北这条原本略显冷清的道路上,如今却是人声鼎沸,一片繁忙景象。不仅沿街地两侧,聚满了撑着青布伞,当街支起床登,堆垛上各色吃食c各类杂货叫卖的小贩。街上往来的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在这正午时分,不减反增地,越来越多了起来—— 砂糖绿豆c水晶皂儿c黄冷团子c江豆糕c狮子糖甜香诱人;义塘甜瓜c河阴石榴c卫州白桃c水鹅梨c金杏c小瑶李子色泽饱满,水润晶莹;诸般蜜煎香药c果子罐子c梅汁c冰雪凉水五花八门,陈列其上。打开蒸笼,随着蒸腾而起的水汽,羊肉小馒头的香气弥散而出;刚起锅的素签c麻饮鸡皮c羊头签c盘兔c煎鹌子c炒蟹c炒蛤蜊喷香四溢,勾得人连连吞着口水。 “咕咕咕——”明修闻着一路上四处飘散而来的各种香味,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明明今早,如同往日一样,一碗薄粥,两个馒头,一样不少的,为何这会儿又饿了呢?”手搭凉棚看了看,空中那热力四射的骄阳,明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汗津津地光脑壳,一边有些埋怨着,自己的胃口是越来越好了。一边还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咕咕的叫声,没被旁人注意到。而全然忘了,自己上午还在县衙吐得直呕酸水的事。 如今肚子里大唱空城计的他,魂儿早就被沿街铺陈开来的,各色美食勾出了去。就连不知不觉间,已然松开了牵着男孩的手,都浑然不知。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灌口二郎神君的生辰。如同往年一样,今年来城北神君庙这里祈福c奉献供品的人依旧非常的多。所献纳的供品,动辄成千上万。据说,为了能在五更天刚开庙门时,争先烧到头炉香,更有人不惜为此在庙里借宿,为的就是能在半夜就起身,争个第一。 天亮后,城内各行各业的百姓们,来上供烧香的,那就更多了。甚至于,还有一大早就从邻县跑来的。据说,就是冲着这里神君的灵验,求福许愿来的。 自然,乘着这天的繁盛热闹劲儿,跑来做各色营生的也不少。各种的杂剧和杂耍表演,就放在庙旁搭建的露台上进行。且据说啊,那舞台子上,从早上就开始安排表演的百戏,如上竿c跳索c相扑c鼓板c小唱c斗鸡c说诨话c合笙c叫果子c掉刀c道术等,样样皆有。这戏啊,更是多到,到了天黑也表演不完的程度。 长街的这一头,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呼延朗,正毫无意识地随着身边地人流,在无形中被裹挟着,往着前方慢慢行去—— “好香哦!你闻闻,香不香——” 一个贩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叽叽喳喳地围满了跃跃欲试,满脸兴奋地姑娘。只见,其中一个身着粉色衫裙的姑娘,拿起一盒牡丹花纹的青花瓷盒的香粉,就不愿放下。一会儿放到自己的鼻前嗅嗅,一会儿又将它送将到同伴的眼前,眼中满是掩盖不住地兴奋和喜悦。 那打开的瓷盒中,水粉色的香粉,正散发着阵阵诱人地香甜气息。而,这股熟悉地香气,也随着女子那拂动地衣袖,飘飘然,悠然飘入了呼延朗的鼻中。 “哇,真的很好闻啊,我看看这是什么香——”摊位前,粉衣女子身旁,那身着一袭水绿色衣衫的女子,似乎正在他的脑中,和千年后那属于遥远时空中的明媚少女,慢慢重合,最后全然相契—— “嗯,它有着有着玫瑰的甜郁,梅花那样的清芳,还有,还有兰花那样幽远c朴素自然的幽香——所以,所以是槐花对不对?”女子俏皮地娇笑道,眼中盛满了那名为自信的光芒。 “槐你个头啊,这明明是茉莉,好不好!又错?!”萧旭看了眼左手边,那一瓶标着茉莉花的香精,无奈地再次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就合起了手中,那本只看了个开头的小说。对与眼前这个毁了他难得的休息日,外加还缠了他一上午,也错了一上午,却依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现如今仍一脸期翼,要励志成为调香师的妹妹,满眼地无奈。 “我不信,你让我看看,一定是槐花!不信,你闻闻这个,明明一毛一样好不好——”说着女孩不依不饶地,就将自己的手中的瓶子凑了过去,示意他闻闻自己这一瓶。 “我说,你差不得就得了,是你要当调香师,又不是我当,我闻来干嘛?”萧旭一脸的不乐意。 “切,闻香识女人,懂不懂!没情趣的大木头——” “嗯,瑞香?!” “嗯——不对,哈哈哈——“ ”那你,闻闻我的,你猜是什么——” 恍惚中,呼延朗只觉得正午的太阳照在脸上火辣辣地。耀眼的阳光下,眼前依旧还是,混杂着各种香气的胭脂水粉的摊位。而摊位前,离自己一尺之遥,依旧还是那两位,正在热烈地讨论着香粉的,娇滴滴的女子。微风轻拂,鼻间韵绕上,女子身上散发的特有香气—— “香气——闻香识女人——”瞬间,他的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阳光下,呼吸着胭脂水粉香气的呼延朗,瞳孔猛然收缩,鼻翼也跟着不停地吸动起来。会不会,会不会——那些被害妇人的相同点就是,就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同样的香气呢?! 在人类的五感之中,嗅觉记忆是最古老c最精细,又最恒久的。也就是说,通过气味得到的记忆因为嗅觉与大脑的非常关系而变得更加深刻。于是,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而独特的气味回忆起几十年前的情景,或者喜悦或者悲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因为一个坏水果吃坏肚子,几年后闻到这股味道依然会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打心底厌恶,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大吐酸水。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气味和记忆的关系也有着很大的指导作用。这体现在日常的交往中,尤其是恋人中。当参加相亲的双方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让对方牢记自己,除了穿着和言谈举止之外,可能被我们忽视的气味却是最重要的。 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个发现,尽快地告诉凌云鹤! 咦,明修呢?他去哪儿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在这汹涌的人流中,与那傻和尚走散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紧急,相信等下,明修找不见自己,必定会自己回去。 可,刚离开眼前的摊位,随着人流还没走上几步的呼延朗,突然浑身一僵,脚步骤停,猛地回转过身,将四周迅速扫视了一圈,目光凌厉。 那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那天出了义庄,在半途休息时,如芒在背的冰冷逼迫感!可,放眼周围,都是两两结伴c或三人同行,又或正一人悠然自得,自得其乐的人群。他们似都未发现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个突然神色异常的半大孩子。 难道,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又是自己想多了?满脸疑虑地呼延朗,在戒备地将四周再扫视了一周,确认无异常后,才再次举步走了起来。 突然,一只大手,却好无征兆地用力抓住了他瘦弱的肩膀。耳边同时传来了,男人直喘着粗气的话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人潮涌动的集市上,突然,一只大手,毫无征兆地,用力抓住了独自行走的呼延朗那瘦弱的肩膀。 出于本能,呼延朗的身体迅速侧转,单手反制住对方的手臂的同时,另一手突然以手为刀,向着对方的颈窝处狠狠狠劈去—— 从警多年,当初为了应对暴力袭击等,不可预测的各种危机,掌握的这些简单易行,却行之有效的基本防身技巧,凭借着长久以来不间断地反复练习,早已成了肌肉记忆。当初,即使在面对压力的情况下,仍然能仅凭着肌肉的记忆,形成条件反射,运用自如的技术动作。如今却突然,可笑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全然失效了。所有的动作都变了形,而脑海中,那个利落的动作身形,在此时,也只是成了自己脑中的臆想。也许,他这时的所有动作,落在身后这个高大的男人的眼中,只是小孩子不听话时地无端撒泼。 男子面对男孩突然的反应,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但,下一秒,他又迅速做出了应对。高大的身形,有些狼狈地往后猛了退一步,迅速侧身避过男孩劈甩来的手臂。而,那只大手却自始至终,依旧牢牢地钳制住了男孩瘦弱的肩膀。这一边,呼延朗在意识到自己一击落空后,心中警铃大作,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同时,脑中的恐惧感,也慢慢蔓延了全身—— 见着,瞬时被吓得浑身僵直的呼延朗,那男子却似乎顿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那男人直喘着粗气的话语声—— “你自己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耳边回响地话语,顿时将呼延朗刺地一激灵,双眼在看清那男人的脸面后,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原本紧绷的脸色,也迅速恢复了平静。此刻面对着他的,依旧还是先前的那个傻和尚。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个平时有些腼腆,有些傻乎乎地明修,此时的脸上,却有着平日里绝无的焦急和紧张。那双因激动而微微睁大地凤眼中,更有着掩不去的恐惧和深深地担忧。 此刻的明修顾不上满头的大汗,双手牢牢地抓住男孩小臂的同时,缓缓半蹲下身,双眼直视着男孩。口气中,却有着平时不曾有过的严厉:“不许再乱跑了,听到了没有?!万一,万一——“话说到一般,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半句”万一寻不见了怎么办?”又生生咽了回去。 “喂喂喂,那个乱跑的人明明是你吧!” 而这一厢,男孩原本想要脱口而出口的话语,却在见到眼前男子的失态后,只讪讪的化作一句:“知道了!” 而后,在男人一句:“走吧!”中,就任由男子牵着自己的手,默默走去,汇入人流。 只是,此刻沉默中的男孩,心里似乎多了些不同以往的感受。那里,似乎有一股不知名地暖流,正缓缓地流入心间—— 县衙内 有些焦躁的凌云鹤,再一次收回望向门口的急切目光,在呷了口手中的茶后,又转过身,望向了端坐于长案另一侧的两人。再次与对面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一般,动了动嘴,却又相对无语着。 而长案的这一边,其中那个年长的男子,似乎也颇为紧张。桌下,放于膝上的双手不停地来回摩挲着,光洁地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男子身旁,那半大的男孩,相比之眼前的两人,却显得要气定神闲的多。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面前的一碟糕点,和手中那一碗冰镇梅汁上。看着那不停鼓动着地双颊,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通过进食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心中莫名的紧张。 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一如今晨一般不请自来,依旧按着先前的位置坐了下来。而他们,也不是别人,对凌云鹤来说,正是一回生,两回熟的呼延朗和明修。开始,见着离去没多久的两人,又匆匆折返,他还打趣着:“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县衙啊!”但,在听到后者口中地话语后,原本嬉笑的脸庞也渐渐收敛了下来,续而变得越来越严肃c沉寂—— 午后的天气,依旧炎热。屋外的高大树木,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渐渐地,在被晒得滚烫的地面上,投下了有了点点树荫。而随着阳光的不停移动,那些点点地树荫,又在不停地变动着,变得越发的大而密实起来。枝头上的知了,也一如清晨一般,仿佛不知疲倦般,不停地鸣叫着。只是,此时一墙之隔的屋内,却是一片死寂。 屋内,静坐着的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随着屋外那不停鸣叫着的知了,都了有些莫名地烦躁和紧张—— 此刻的他们,都在耐着性子等一个结果。只等着,午时从这里散出去的捕快们,陆续地返回。 那时,也便到了揭示谜底的时候—— “凌头,查到了——” 随着一阵“噔c噔c噔c噔”急促脚步声地响起,一个满头大汗,身着捕快服的年轻男子,立时出现在了敞开的屋门前。这是,最后一个返回的捕快。同时,他也带来了,自己负责的,那一家被害人家属的走访结果。 “怎么样,快说!”几乎是同时,屋内的数人,随着凌云鹤急切的话语声,齐齐地望向了门口的这名小捕快。 “哇,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啊?!弄得好像要三堂会审似的!”小捕快望着屋内或站c或坐c或依着桌子的同僚,皮皮地嬉笑道。 “看这小捕快的轻松样子,想来应该是收获不小——”呼延朗仿若无事地端起那碗梅汁,有喝了一口,同时在心中暗暗计较着。只是,握着瓷碗的手却轻颤着。 “你少给我贫,快说!”凌云鹤板起脸,一脸严肃地道。 “我说,头儿,您也别急啊,好歹等我喘口气再说啊——”说着,那小捕快用袖口一把抹去满脸地油汗,快步走了进来。他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喉咙,都干得要冒火了。 “就你这臭小子事多——”凌云鹤笑骂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凉茶递了过去。 那小捕快也不客气,劈手从凌云鹤的手里接过茶盏,扬脖就灌了下去。不等喘匀气,就忙开口道:“据,据被害人的,的婆婆说,她儿媳妇平时确时有用熏香,来熏衣服的习惯。加之她儿媳妇原本是两浙路那里的人,所以比较喜欢用一种,一种叫什么来着?!” “茉莉——”也不知是谁,突然说道。 “对对对——“小捕快一拍脑袋,嘟囔着,“瞧我这脑子——”而后,又接着道:“对,就是,就是茉莉,茉莉香味的熏香——” “凌头!——”听完小捕快的话,室内的人仿佛一下子全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都将目光转向了凌云鹤。 面对屋子里,望向自己的那一道道热切的目光,凌云鹤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只见,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腾地一下站起了身,转过长案,用因激动而略显颤抖的双手,一把将明修拉起,扳过身,对着眼前,那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庞,道:“和尚,把你先前说的再说一遍。” 起身前,明修的眼睛,若有似无地又瞟了眼身旁的男孩,却并无意外地见着,身旁的男孩并未如他一般地回望自己。只是,那靠进男孩身侧地脚面,突地一疼。 而只这一下,忽地奇迹般地,他原本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在此刻略略安定了下来。 只见,他转过身,稳了稳微微发抖的身体,面对着眼前的捕快们,开始陈述道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明修稳了稳微微发抖的身体,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以着略微发颤的嗓音,面对着屋内注视着自己的众人,开始了自己的陈述:“一般而言,我们对待手头的案子,都会从罪犯的作案动机入手,展开调查?!” 见着自己的第一句话出口,就引来了他人不住地点头赞同,对于此刻地明修来说,不疑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也正是有了这句话垫底,那原本七上八下悬着的心,才感觉落了地。 “所以呢——那个,抱歉,能否麻烦你,先递杯茶给我!”才开了口,他突地话锋一转,对着身旁一位双手环胸,正闲散地斜靠与桌子上的小捕快,满脸笑意地道。 “嘿,你这和尚,这是摆谱调我们胃口呢?!”不知是谁突然出口的一句话语,引来了哄堂的笑声,也让现场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那,给你,真是麻烦——”而这一边,满脸羞红的明修,脸上依旧挂着他惯有的腼腆笑容。只见,他在颔首谢过,身旁这名脸上同样挂着局促笑意的捕快,递过的茶杯后,借着喝茶的动作,又不着痕迹地将眼前的众人,暗暗扫视了一圈。见着众人脸带笑意,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 “特别是对于凶杀案来说,在一贯的观念中,我们认为,凶手以杀害对方的手段,所进行的犯罪行为,其中往往伴随着,某些不可调和的原因。 比如,我们之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将莱州城内的这几宗人口失踪案,认定为可能与人口贩卖有关,也是出于以下的考虑:首先这些受害者,都是老实本分的本城百姓。平时不但为人和善,对于自己的朋友和邻里,也都相当的好,所以我们推断,他们应该都没有什么仇人。相信当时,在对这些受害者所做的查访中,这一观点也得到了证实?!” “是的——” 在得到了众人肯定的答复后,他接着又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其中有些人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有隐瞒了别的什么事情,从而招惹了他人的仇恨,而不自知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从这些受害人的居住区域来看,却又分布在莱州城中不同的地方。想必调查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并无交集。换句话说,他们不可能有一个相同的仇人。 同时,现场死亡的男性受害者的钱袋等物,也都在其被丢弃于一旁的衣物内找到了。也就是说,这些被害人的财务,并没有遭到损失加之,出于对第二起案子开始,男性被害人的尸首不全,遭到了残酷对待这一点考虑,显然也与谋财无关。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那就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无论是活人也好,死尸也罢,都没有发现女性被害人的踪迹——” “没错!正是介于此调查结果,当时我们的调查方向,才发生了转变。”凌云鹤对于明修的猜测,给予了肯定。只是,那浓眉却已微微蹙了起来。 这一厢,在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后,明修点了点头,续而又道:“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似乎,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先是,这些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张生,当天在酒楼内与人发生争执后,第二天,却被人发现,横死在了离家不远的巷道内。巧的是,这一地点,也正在其第一次被袭击的地方附近。同时,我们又在其被杀害的地方,发现了白天与其发生争执之人——呼延麟贴身佩带的玉佩。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这呼延麟,也正是争执当天,张秀才张生一口咬定的,当初袭击了他,并掳劫了他妻子的人!加之,与后不久,又陆续发现了数具女性被害人的尸体。到此,这显然与我们当初设定的,暴力掳劫人口,全然无关了!也就是说,到了这时,这些案子已经正式转向了——连续的杀人事件。 也正是出于上述的原因,凌捕头先以涉嫌杀害张生张秀才的罪名,逮捕了呼延麟。同时,也自然地将呼延麟,与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案子,联系了起来。” “嗯,是的,正是如此——” 见着凌云鹤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明修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微笑:“可是,在后续针对于呼延麟的调查中,让凌捕头改变了看法的事情却陆续的出现了—— 比如说,从第三起掳劫案,到第五起掳劫案为止的这段时间内,呼延麟人却并不在莱州城,而是出于某些原因,匆匆去了东京汴梁。自然,这一事实也得到了东京汴梁方面,暗中查访此事人的证实,这是其一。 其二,相信在仵作查验了数具女性被害人的尸身时,不难发现那尸身周身上下新旧不一的伤痕。也就是说从掳劫到尸身被发现,她们应该存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期间内,都没有人来县衙报告说发现什么异样。那么,这些被害人在被最终杀害之前,她们都应该被囚禁在一个隐蔽处。且,根据她们被掳劫和抛尸的地点,都发生在莱州城地界,这一点来考虑,不难推断出,这个隐蔽处,必定是在莱州城地界—— 加之,在被掳劫的这些妇人中,还有两人的尸首未被发现,那就说明那方隐蔽的藏人处,应该还继续存在着。同时,自从呼延麟被带走的那一天起,相信凌捕头就已派人监视张府了吧?“ 面对明修似笑非笑扫过的视线,屋内数人偏过头干咳着,想要掩去一脸地尴尬。而此时,最为尴尬地就属凌云鹤了:“丫的,他就觉得这小王八羔子,怎么突然变得废话那么多,原来是等着在这打他脸呢?!” 但,这一边的明修,却仿佛没有发现他们的不自在似的,只是在搔了搔头之后,又腼腆一笑,道:”也就是说,被严密监控着的张府,根本就没有可能,为了帮呼延麟脱罪,而做出转移余下女性受害人,并销毁那隐蔽处的机会。相信这一点可以在,凌捕头对张府府邸和城外的别苑,进行搜查时,都没有发现异样,得以证实了?!” 也正是因为上述这些疑点的存在,这才促成了,当初康全去找凌云鹤商议帮忙的事情时,他会那么爽快答应的原因。 而这一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呼延朗,显然对于明修的这一长段开场,相当满意。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轻啜着新添地冰镇梅汁。眼见着,此刻凌云鹤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只觉着,此时入口的那梅汁滋味,也特别地爽口,心中暗道:“后面的表演,才是真正切入正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六月天的屋外是炎炎烈日,就算已到了太阳西斜的此刻,却依旧暑气不减,闷热地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县衙的班房内,一墙之隔的屋外,是知了没完没了的缠叫不休。此时,许是见着太阳西斜,草丛中那不知名的夏虫,也大着胆子鸣叫着登上了属于它们的夏日舞台。清脆的叫声和着知了略显高亢的叫声,时高时低地合声鸣叫着。 而一墙之内的室内,随着明修的一句:“被严密监控着的张府,根本就没有可能,为了帮呼延麟脱罪,而做出转移余下女性受害人,并销毁那隐蔽处的机会。相信这一点,在当时的进行搜查中,已经得以证实了吧?!”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谁干出了这几宗案子?还有,你可别忘了,当时,在这些妇人被掳走的案子后,凶手消停过一段时间后,再次下手。可是,这一次他转了方向,对象是,相对前者来说,更加无自保能力的十二三岁的少女——”斜靠着桌子的小捕快,原就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急性子。此刻,见着屋内的众人,顿时都没了声响,个个一脸的沉默,便再也憋不住,率先开呛。 “哎,别急,这正是我要说道的。”明修对于小捕快地咄咄逼人,不但未曾动气,还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模样。乘着众人都沉默的这空档,再次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后,又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 “我认为,少女的失踪案,与之前几宗案子,并无关联,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比如:相信大家通过今天的走访,都已经发现那几宗妇人失踪案中,妇人的相同点了吧?同时,相信大家也通过刚刚的查访,发现,那几个失踪的少女,并没有用熏香熏衣的习惯吧?就算是,其中有人,有这一习惯,也并不是那之前那些受害人所选用的特定的茉莉花味吧?!也就是说,这几个失踪的少女,与上几宗案件的受害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并不符合凶手挑选的标准。” “可是——”正当小捕快满脸不服气,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在凌云鹤的一句:“听他说!”后,乖乖闭了口,瞪着眼睛,他倒想要看看这和尚想玩什么花样。 “因此——”这一头,明修尴尬地轻咳一声,立时道:“因此,面对凶手的这些选择标准,我们是否会疑惑,为什么会选择那些妇人下手?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是啊,通常情况下,只要能找到杀人动机,就能找到了杀人凶手。”屋内一中年捕快附和着道,而其他人也接头交耳的小声议论起来,这也是一直以来,让他们困惑的地方:“凶手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见着凌云鹤投来的严厉眼神,不敢再多事的明修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根据那几宗妇人失踪案,女性被害人的共同点,我做出了以下大胆的推断——” “凶手应该是本地人,体格健壮,年龄在20至25岁左右。我之所以说他身体健壮,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城里,无声无息地绑架多名女子;另外,凶手性格暴烈,有蓄意伤害他人的倾向。同时,像这种性格的人,通常都喜欢把自己练得很健壮,以便向人“炫耀”自己的力量。” “从凶手犯案的手法来看,我认为,凶手虽然在心理上的攻击性很强,但外表却很干净,为人谨慎。甚至于,还是一个女人眼中的好男人。” “此外,根据第一宗案件与后几起案子,手法上略有不同之处—— 再结合,当时案件的案发情况,我判断那是凶手一时冲动犯下罪行。一般来说,这种冲动型犯罪,都一定有诱因。而这个诱因,可能是,因为他和某位女子发生了冲突,处于压力之下,才使得他变得狂躁起来。” “结合,走访的结果,大家都知道那几名女性受害者,都有用茉莉味的熏香,来熏衣服的习惯。而这一点习惯,我认为和那名与凶手发生冲突的女子,应该是相同的。同时,就,平时有用茉莉味的熏香熏衣服的习惯,这一点来推断,那名女子应该是一名年轻女性。” “同时介于,他在那些正当营生的被害人死后,将其装扮成青楼女子的行为,可以看出,他认为被害人行为极其不检点,甚至于暗含了人尽可夫的意思。所以,我认为那个和他发生了冲突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妻子。而他的愤怒,很可能就来自妻子的背叛。” “加之,他的性格特点造就了他,在遇到这种刺激性的情况后,往往会表现地更加暴躁,进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一点,可能是其妻与他人不清不楚的事,被其撞见,逐让他起了杀人的念头。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又没有直接对自己的妻子和那名爬墙客下手。” “而是,将满腔地怒气,转向了夜间偶然遇见的张生夫妇。也就是说,那夜偶遇的张生夫妇,成了凶手的妻子和那名爬墙客的替代品——这就是我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 “而,当时的刺激他下手的刺激源应该就是,他无意中嗅到的张生妻子柳氏身上的,与其妻相同的茉莉香味。” “另外,出于他要在夜间将女性被害人绑走,而又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一点考虑,我认为他应该有一个运输工具。出于,几件案子的案发地,不远都有一个一直至三更才会散去的夜市。加之,几对被害人都是深夜赶路,难保不会如张生夫妻一般,去夜市吃一顿简单的饭食。很有可能,两人就是在就餐的时候,被凶手盯上,然后尾随至巷内的僻静处下手。” “综上两点,我认为凶手很有可能是个自己有骡车c独轮车或平板车之类,平时可以放置,箩筐或者木桶之类的简易小车,并且从事与夜市有关营生的人。比如:在夜市内摆放吃食的小贩,又或者从事搜集泔水之类的劳作之人。” 屋内,明修说完这一通下来,已是满头大汗。全然不知自己是出于紧张,还是莫名的兴奋。虽然,还不知道刚刚说的推测,是否真的能帮助县衙的捕快,抓获真凶?他只是觉得,全程一直在一旁装聋作哑,无事人一般地作着旁观着的,那个“小王八蛋”说的,这个什么“心理侧写”,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很容易让人上瘾—— 自然,自己方才的那一通长篇大论,也正是这个小王八蛋——呼延朗,教给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还有一点,师父你忘了说了,凶手应该在六月十四这天也去过福来楼——”呼延朗扬起笑容满面的粉嫩脸颊,对着不知是因着激动,还是紧张,此刻依旧僵立在屋内的明修,甜甜地道:“你说,你要是漏了,一定要提醒你来着!” “哈哈哈,对,对,对,瞧我这脑子!” 明修腼腆着笑着,摸了摸已经汗湿地光头,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对着屋内的众人,道:“以上,就是我个人对凶手的大致推测——不过,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说完,在标志性地腼腆笑容中,默默地退了下去。将这舞台的主控权,再次还到了凌云鹤与众人的手中。 长案的这一边,待他落座,那半大男孩似奖励般,将一碗新添的冰镇梅汁,推到了他的面前——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来吗?“ 提刑司衙门的审问室内,提刑官一脸阴沉地端坐于长案正中。两手边,分别坐着小捕快和凌云鹤。此时,在提刑官的点头示意下,小捕快对着面前低头伏跪在地,正颤抖个不停地男子,厉声问道。 “回,回大人,回捕爷的话,小的,小的不知——”男人畏惧地哆嗦成一团,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你去过大正街的福来楼吗?” “去过,去过,小的常去!他们家掌柜的说,说,小的做的,做的羊头签很是入味,客人很喜欢,就让我时常送点过去。” “六月十四这天呢?你应该也去了吧?”小捕快决定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道。 “六月十四?六月十四?” “对,就是六月十四,你好好想想——” “小的,小的——”而让小捕快意外的是,男子的回答,却在此时又模糊了起来。 只见,他搔了搔头,似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地迟疑道:“那天,那天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小的,小的应该是去了。只是,只是时间太,太久了,小的,小的实在是记不清了。” 长案的一边,凌云鹤他们互望了一眼,三人也无法断然否认,那男子所说的话有假。毕竟,已经过了十来天,这足以让很多人,忘记一些事情。 而长案前的这一边,蜷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跪坐在地上的男子,见着对面的三人都默不作声。好奇地抬眼偷瞧,却见小捕快那双凌厉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视自己,吓得他即刻又低垂下头,心中也越来越惶惶不安起来。 “难,难道——” 男子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室内那略带着霉味的潮湿空气,立刻钻满了他的鼻腔。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紧皱着眉头的他,在更强烈地不安中,似乎终于在几次深呼吸后,鼓起了勇气,哆嗦了许久嘴唇,几乎是带着哭腔,把心中憋闷了很久地疑惑,小心地问了出来:“不,不会是小的,小的做的羊头签出,出了什么问题,吃,吃死人了吧?” 谁知对面的小捕快冷哼一声,对于他的问题并不予理会。只是,在冷冷地瞪视了他一眼后,才悠悠地道:“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六月十四这天,福来楼很热闹,里面的两个客人还因为一些事,闹了起来。你可还记得?”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哼嗯,好像有吗?你再好好想想,福来楼的茶博士可是很肯定,那天你去过那里。不但去过,还从头到尾,一刻不拉地将那两个客人的事,看了个究竟,不是吗?” 据,福来楼的那个身形肥胖的茶博士回忆,“那一天,做羊头签的蔡三来送羊头签,正好碰到孙秀才不知怎么地,就与那进店刚落座不久的少年郎争执了起来。看热闹的人多了,一下子,楼里也就有些乱了套了。说起来,那蔡三伸长了脖子,也是瞧得起劲儿。一不留神,就把歇脚时,端给他解渴的茶汤都洒了。这洒了也就罢了,还不偏不倚地恰巧洒了我一身,你说我能记得不清楚吗?”说着,茶博士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那茶水的温度般,不悦地咧了咧嘴。 “哦,那应该就有那么回事吧!那天,小的,小的好像还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洒了茶博士一身。临走时,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就多给了那茶博士一些茶钱,赔不是!” “那两个发生争执的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 “嗯?真不认得——” “真不认得!“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认不认得?” ”回大人,回捕爷,小的,小的真不认得。只,只是隐约知道,其中一个好像是孙秀才。也就是,认个脸熟而已。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能见着那秀才,疯疯癫癫地在那酒楼里买醉——” “那我再问你,你妻子,是不是有用熏香熏衣服的习惯?” “有是有,可这妇道人家的事,跟,跟那,那羊头签好像,也没,没什么关系吧?!” “给我老实回答问题!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是,是——” 相对于发问的小捕快的疾言厉色,一直坐在另一侧地凌云鹤,始终保持着沉默。俨然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不停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仔细地注意着对面男子的反应。 “回,回捕爷的话,有,有,我家婆娘确是有用熏香,熏衣服的习惯。小的,小的,还说她就是个爱臭美的——” “知道是什么味的吗?” “知,知道,是,是,是茉莉味的。她说,她就喜,喜欢那个味道,那个味道很特别。” 蔡三又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放在腿上的双手,他不知道,自己妻子的习惯,又与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拿来这里,有什么关系?但是,见着眼前的捕爷一副凶神恶煞地模样,也不敢再造次。只能是,他问什么,自己答什么。 “据说,前段时间,你那婆娘私会男子,正好被那天提前回家的你,在无意中撞个正着。那男子见丑事被撞见,抓着手中的衣物,就急急冲出了院门。你还追了过去,只可惜,最后还是被那男子跑了。是不是?” “捕爷,你这是听谁说的?是哪个王八蛋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呢?事,事情不是,不是那样的!”蔡三见着堂上的小捕快,越说越离谱,心下焦急,也不再顾忌许多,涨红着脸,急急地申辩道。 “既然,你说不是那样的,那是哪样?你给我说清楚了——”这一边,小捕快对蔡三的强词狡辩,也不耐烦起来,眼中怒意骤升。 “那,那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见,见我家院里熄了灯。竟,竟大半夜的来爬我家墙头。将,将我婆娘挂,挂在院里的肚c肚兜给偷了。看,看那样子,那王八羔子还准备抹黑进屋。要,要不是,我这天回去的早,还,还不知道会怎么呢?“ 蔡三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撩起一边的裤脚,激动地指着膝盖上,那条长长的疤痕,咬牙道:”小的的腿也是在那,那时候,摸黑给摔坏的。都好几个月了,现在走着,还不灵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得,得,得!我再问你,你平时做什么营生?” “捕爷,您不是知道吗?” “知道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不是告诉过你,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吗?” “是,是,小的,平时就做些签食的买卖,一般都是夜间去城中的夜市摆摊。白天也给酒楼送点——” “去夜市摆摊?天天都如此吗?” “对,对,这不,家里就指着这口吃的呢!” “那你说说,平时都在哪里摆摊?”凌云鹤微笑的接过小捕快的问话,貌似问得很是随意。 “回这位捕爷,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所以城里的几个夜市,小的都去过。“蔡三回答道,见着眼前的男子态度可亲,原本紧绷着的心情,明显松动了不少。 “先前,你说,你知道孙秀才?” “是,知道。但,也只是认个脸熟——”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珠,男子再次小心翼翼地回道。 “那你可知道,前几天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凌云鹤试探性的问。 “不,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出事了,六月十四日晚上,死在了永宁巷里。” “什,什么,他死了?”蔡三吃惊地抬起了头,望向凌云鹤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敢置信。 “说说你那天晚上在哪儿?都干什么了?” 这样的问话,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但结果似乎并不理想,最初设定地几个怀疑对象,也在后续地调查中,被陆续排除了嫌疑。见着此刻,蔡三哆哆嗦嗦地走了出去,凌云鹤立刻招呼过就近的一名捕快,对着他俯身轻声耳语道:“你跟着去查查,看这小子,到底还藏着掖着些什么!” “是,头儿——”那名捕快答应了一声,便疾步跟出去。 蔡三在回答先前那个问题时闪烁的目光,显然没有逃过凌云鹤的双眼。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凌云鹤确定刚出去的,这个叫做蔡三的男人,虽然对他们有所隐瞒。但,却并不是他们要找的凶手。如果他是凶手,那自己就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因为他实在演得太好了。 也是刚刚从那男子的身上,他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恐惧和惊恐。可他身上,却绝无那种阴暗的力量。那是一种古怪c凶残而又卑劣的,让人不寒而战的东西。 室内,见着捕快快步离去的凌云鹤合上卷宗,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可,他的脑中,却一刻不停地寻思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难不成,他们的侦查方向又错了?还是说,是那名叫明修的和尚,误导了他们? 但,很快他又自己推翻了这个设想:不,不可能,照理说,他们应该比自己这边更为着急才对。急着想要抓住真凶,急着想要为呼延麟洗脱罪名。 方才提刑官从自己身边走过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审讯时提刑官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斥着的疑惑和不解—— 而,在那提刑官的眼中,六月十四日的孙秀才被杀一案,凶手显然已经落网。而,那凶手,正是此刻,关于狱中的呼延麟无疑。不但证据确凿,也有动机,是再明白不过的案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凌云鹤还要在这么明确的案子上,下功夫? 他现在关心的,只是那几宗悬而未破的由失踪演变成的杀人案。看来,自己等下非得给那凌云鹤施压才行。他需要凌云鹤好好地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一边,莱州城内那几宗棘手的案子,提刑司衙门里还在如火如荼地查着。而,另一边的莱州县衙里,此刻也正紧张忙碌个不停。就连一向清闲惯了地冯怡,也不得不亲自上阵,指使得县衙里的众人团团转,叫苦连天—— 昨天,他就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此刻作为先行官的,天书仪卫副使尚书左丞知枢密院事——王钦若,不日就将转入京东东路。虽然,先行官的车马,就算到了莱州,也会由权知莱州州军事的知府衙门接待,不会有他,这个小小的县衙什么事。 只是,如今在任上的这位莱州知州大人,出身寒门。所幸,当时身为宰相的寇准,选拔人才素不讲门第之见,喜欢选用出身贫寒而有真才之人,因而,他才在寇准的慧眼相识中,仕途顺遂。也是自此,这位自命清高的知州大人,便对寇准以恩师相待。 只可惜,寇准如今自己也活得并不如意,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二月,寇准被免去相职,贬至陕州去做了知州。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只要知道点朝中事物的人,都明白,王钦若与寇准素有嫌隙—— 真宗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北方契丹军大举南侵,深入宋境以北的澶州,朝中君臣上下惊惶失措之际,为避契丹锋芒,参知政事王钦若主张迁都金陵,大臣陈尧叟主张迁都cd。当时,情况危急,也只有宰相寇准一力阻拦,即时反对,沉声道:“当今将臣协和,若官家大驾亲征,贼自当遁去。若是听信宵小之言,一旦向南迁都,所在势必人心崩溃,契丹将乘势深入。如此,则天下不可保矣。” 当时寇准坚决主张抗战,不仅不主张迁都,还主张真宗亲征。在寇准的督促下,宋真宗让雍王留守京师,自己起驾北上。在这一事件上,寇准始终反对议和,主张乘势出兵c收复失地。但,最终,由于真宗倾心于议和,致使妥协派气焰嚣张。他们不但攻击寇准拥兵自重,甚至还说他图谋不轨。 寇准无奈,在这班人的毁谤下,被迫放弃了主战的主张。于是,在妥协派的策划下,于同年十二月,宋辽双方订立了和约,史称“澶渊之盟”。 从积极抗敌到澶渊之盟,寇准功冠朝臣,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真宗对寇准自是十分敬重,但这却也引起了妥协派官僚的嫉恨,也由此招来了不测之祸。而,王钦若——这个曾被寇准斥之为“罪可斩首”的妥协派首领,对寇凖更是恨之入骨—— 而,与这王钦若政见不合的,也不单单只有寇准一个。拿近了说,比如,在这莱州城内,前些日子闹出了不少幺蛾子的——呼延家。 当初,那张府的老夫人,在外孙一出事的当口,不去找这莱州知州,也不是去找那,主管莱州刑狱的提刑司衙门。而,偏偏来找他—— “是,让他不要多事吗?”忙碌了一天的冯怡,略略敞开衣襟,只手摇扇,惬意地半躺在临窗的竹床上,望着内院树荫下的那抹阴暗处,微微出神。 片刻后,只见,那一抹还沾着些许茶汁的薄唇,微微向上扬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你是想问麟儿手上的那个血色麒麟?” 闷热了好几天的天气,今夜难得吹来凉风习习,原本该是个好眠之夜。可,透过洒入窗棂的点点月光,却隐约能见着床上的小小身影正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 如今,在男孩的脑中,全是方才在堂屋中,外祖母与明修的一席长谈。而,当时的他正假眠着枕在,端坐在竹榻上的外祖母腿上。张老夫人一边慈爱地抚着男孩的头,一边慢慢地用手中的扇子,轻柔地为男孩扇去阵阵暑意。 倦意袭来之际,只听得,耳边厢传来老太太,答非所问的嗓音:“你一定也很是好奇,麟儿对朗儿的态度对不对?” 话,虽是,对着屋内的明修说的。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都落在男孩的身上,仿佛对着膝上的男孩,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话问出口,她也不等着明修答话,仿佛彼时只剩下她一人的自我言语:“想不想,听听呼延家的故事?” 耳边厢是老太太的轻声转述,仿佛一个带着温度的老人家,正穿过那悠久的历史长河,向着自己缓缓走来。虽然,在男孩的眼中,这个老人家可能有那么些疯狂,还有那么些变态—— 可是,也许在外祖母的心中,自己的祖父,却一直是一个极致的存在。 “嗯,怎么说好呢?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当时的呼延家,虽也是战功赫赫。可是,在那时的京城,却有很多人,对着呼延老将军,避之唯恐不及——” 回味着从老太太口中的点点滴滴,用男孩自己的话来说,那个名叫呼延赞的人,是一个能将忠c孝c仁c义做至极致的人—— 比如:他不但勇武过人,还自言深受国恩,有着一颗时刻想着报国,并誓不与契丹同生的赤胆忠心。为了能时刻提醒自己,要报效国家,不仅在自己的全身,刺满了诸如:“忠心报国c誓杀辽贼c还我河山”之类的标语,还爱屋及乌,不仅连自己的老婆c儿子c仆妾都被逼着要一起“忠心爱国”。就连同属下的兵卒,及兵卒的妻c子,他都不放过,全部都给逼着刺了字。 传闻,当时祖父的军中还有,若有不刺字,立刻斩首——的变态规矩。 当然,在这种高压政策之下,老爹他们作为爷爷的儿子,自是不能幸免。这可是说好了,要一起“忠心爱国”的啊! “” 又比如:祖父活着的时候,沙场杀敌,上到最前线打仗的念头,早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血里。因此,为着这大事,给皇上上疏,那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当年,爷爷的一腔热血,只是为了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 据说,太宗那会儿子,刚在伐辽时,被人家海扁了一顿。临了,辽人还嫌玩的不够过瘾,来了个豪气大赠送。而,这行为导致地直接结果就是,毫不含糊地往着太宗的屁股上,买一赠一,免费赠送了两只羽箭。后来,据那时宫里传出的小道消息:那当口,太宗差点儿就壮烈了—— 可,祖父他老人家不但不会看脸色,还不消停啊,不消停—— 他也全没意识到家中的仆人,为嘛对着他的屋都绕道走?一个心血来潮,找不到人能放血润笔,就直接抽出佩刀,割破自己的胸口自残了—— 见着自己胸口殷殷渗血的口子,也不是想着,怎么着急忙慌的给伤口止血?而是大喊着:“来人啊!给咱写血书!老夫要上表官家,咱要打仗,咱要上阵杀敌!” 你说:他这不是抽风给抽的,又是什么? 而当他热情满满地,将手中血书上呈御颜时,还是在太宗皇上被人辽人海扁没多久。正是处于尴尬c尴尬c又尴尬的敏感时期。当时的太宗手拿血书,抽搐着嘴角,脸比锅底还黑,气得愣了半晌,都没哆嗦出一字半句。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得,皇帝身边的內侍,出来打了圆场,笑开了一张光溜溜地大白脸,对着爷爷开玩笑地说道:“您老为什么,不自剖心,以明忠君爱国呢?” 想他呼延赞勇冠沙场,那也不是吃素的。据说,当时机智的爷爷听了,只是十分不屑地,斜睨了眼那內侍一眼。而后,虎目圆睁,浓眉一拧,粗着嗓子,便气若洪钟正气凛然地道:“‘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我呼延赞不怕死!但契丹未灭,必要留着堂堂“男儿”的七尺身躯,杀敌灭虏。雪国耻,振汉威,拓疆土为国尽忠——” 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据说那啥,说道“男儿”时,还特地加重了几分的音调。那內侍听得,脸当时就红一阵c绿一阵c而后又黑上了好一阵,只差没咬着牙,当场就厥了过去—— “” 据外祖母说,祖父他老人家最抽风的一次,是抱着刚满一百天的孩子(也就是,后来成为自己老子的那货),二话不说,双手一松就在城楼上,从上往下给扔了下去。见着这场面,进出城门的人都吓傻了。而就在众人黑了脸,石化的当口,彪悍加缺心眼外加空脑壳的爷爷,只是乐呵呵地说:“那啥,我只是要试试这小子的命有多大!?哈哈哈哈——” “” 这就是,他们呼延家奇葩的祖父!(以上事迹为史实) “到了他们这一辈,在呼延老夫人的强烈反对下,孙儿们也就没有再被逼着,一个个往着身上刺字了。只是,作为将门的子孙,少不了都得舞枪弄棒一番。在麟儿像朗儿这么大的时候,一次练武时,麟儿不慎弄伤了虎口。可是,随着伤口的愈合,那个地方,却留下了一条小不小的疤痕。” “而孙子手上的这个疤痕,也是看得呼延老将军直皱眉。只记得,当时,他二话没说,就带着麟儿出了门。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麟儿手上,就多了那么一只活灵活现的血色麒麟。据说原来是,老将军心血来潮带着麟儿,去了手艺最好的师傅那里,这也是麟儿手上那个麒麟的由来。”这一边,听着老夫人的话语,明修不住地点着头。 那一边,张老夫人又继续说道:“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那一年的年节,很是热闹,驻守边疆的几个儿子,都陆续回到了呼延府。那一年的年节过后几天,正巧就是朗儿的百日宴。那天,喝多了几杯的必改,见着儿子手上的这方纹身,又见着那边襁褓中的小儿子,也颇为感慨。一时,就乘着酒性,说起了自己像朗儿这么大时,被老爷子从城头上抛下的事——” “谁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一天,麟儿乘着奶娘一个不留神,抱着襁褓中的朗儿,就爬上了后院内的绣阁。而后——” 说着,张老夫人抚着呼延朗的手,又无意识地停在了男孩的后脑处,仿佛隔着那头乌黑细密的发丝,她还能感受到,那一处长长的伤口。 “后来,这孩子的命虽然是捡回来了。只是,却一直都是痴痴呆呆地样子。麟儿知道,弟弟如今的这副样子,都是自己害的,心下一直未能释怀过。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对朗儿很是上心,却一直躲着他。这也正是那天,当孙秀才说:‘应被雷劈死’时,他会一时激愤,怒而打人的原因。” 说到这里张老夫人,悠悠的叹了口气,掩去眼角的湿意,又道:“你也不必瞒我,虽然你的底细,老婆子我不是很清楚,但好歹我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有些事老婆子也是能看得出道道来!也就是借着这,我才能威逼利诱着,让你去办麟儿的案子——” 听着张老夫人这么一说,明修脸腾地又由红转白,光洁的额头也沁出了密密地汗珠。只见,他颤抖着声音道:“老夫人,其实我,我——” 而这一边的张老夫人,却似没注意到明修的脸色变化般,又自顾自地道:“许是你的到来,真给这孩子带来了福运。朗儿这孩子,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比以前灵动了很多。我就想着,说不定你也许,也能给麟儿带来——哎,还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了。想来,你前段做的推测也出了问题,才来问我,麟儿手上的血红麒麟了吧?” 见着明修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张老夫人在叹了口气后,再次开口道:“在这里,老婆子我也不怕给你交个底,麒麟纹身的事,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暗中查访。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先不说,是不是真如死去的孙秀才所说,袭击他,并掳走他妻子的人,是否真有麒麟纹身?!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孙秀才能活下来,难道真的只是侥幸?运气使然?还是说,另有含义?比如,他好像就是为了和麟儿相遇,指正麟儿特意准备的——” “您的意思是——陷害?”明修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老夫人,他确实从未想到过这一层。 而这两个字,如今也一直在呼延朗的脑中盘旋不去。如果真如外祖母所言,是“陷害”。那显然,这是一切都经过了精细地算计和策划。可,如此大费周章地策划这一切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只是为了要呼延麟的命,显然会有更多更为简单和易行的方式。 同时,自己当初的推理,也并不是胡乱瞎诌。毕竟,那是基于,他所了解到的案件本身推演而出的。可,自己当初的推理,又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呢?如果说,缩小凶手的指向,例如:根据凶手犯案时地理上的共同点,所推断出的凶手的职业。如其根本与夜市无关,那又会是什么呢? 就在呼延朗苦思不得其解之时,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发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清晨,一尾红色的鲤鱼,摆动着长长的尾鳍,时而悠然穿梭于荷花的茎叶间,时而又懒洋洋地浮上水面,借着那墨绿色的圆叶,投射于水面的明暗光影,嬉笑玩闹着吐出串串水泡。突地,在一阵由远而近的吵杂声中,又“咚”地一声往着水底迅速沉了下去,只留下水面阵阵涟漪荡漾开去。 这是一方荷花池,荷叶层层叠叠间,已露出了几朵粉色的花盏。其间,也有那含苞的花蕾,似等不急,想要在这炎炎的夏日里,猛然绽放自己的色彩。花茎叶梗间欢快追逐嬉闹的游鱼,似乎在今天也特别的欢脱,不时的跃出水面,溅出水花朵朵。 以这方池水为中心,四周是层层建筑开去的楼阁轩榭,漏窗c回廊相连,小馆曲折,绿意四周。竹柏交翠,风乍起,万竿摇空,滴翠匀碧,沁人心脾。 沿着池岸边的抄手游廊一路往前,便到了处一刻有花瓣莲叶的华丽门柱,这是分隔内宅与前院的垂花门。只是,今天这一侧的内宅,从一早上起便显然格外的热闹—— 原本宁静的绣阁内,如今已聚了不少,彩衣秀服的年轻女眷。此时,见着房中一老一少的两位女子,不时嬉笑连连。只见,屋中年少的女子,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明丽的容颜在今日的盛装下,越发得娇美动人。 “秀儿,今日过了门,你便是大人了。切记要对夫婿勉之c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中年妇人抚了抚女子,娇嫩的脸颊,柔声说道,眼中是满满地不舍。 “母亲——”年轻女子轻咬住唇瓣,只轻吐出两个字,便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强忍着,那将要夺眶而出的泪珠。 “好了,好了,你这傻丫头,出嫁是开心的事,哭什么?”中年妇人,笑骂着,偷偷地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意,又满是慈爱地,伸手替女子抹去将要溢出眼眶的泪珠。而后,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又不舍地,最后帮女儿整了整头上的发簪,亲手替她盖上了喜盖。 没多一会儿,娇滴滴地美娇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轻步缓移,下了阁楼—— 今天,是薛员外嫁女的日子。此刻,迎亲队伍奏响了乐声,停在了新娘家的门口。早已等侯在府门口的薛家人,也已迎入了队伍。对着乐人c歌姬和迎亲人好酒c好茶的招待着。而,不时收到的彩色丝绸和小饰物,更是让那些人热开了花。 等一顿吃饱喝足,乐人又开始奏起了乐曲,这是催促新娘赶快上轿了—— 都说薛员外家的千金,是难得的美人胚子。所以这新娘子出门,看热闹的人也多。看热闹地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兴奋地大吼了起来:“新娘子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围得里三层c外三层的人群,顿时就骚动了起来。 在媒人的搀扶下,只见顶着喜盖,一身青绿色广袖长衫长裙的女子,款款而出。一阵微风吹过,层数繁多,层层叠压着的青绿色婚服,随风扬起,带着新娘身上的悠然香气,丝丝缕缕沁入了围观者的鼻腔内—— “真美啊!”仿佛隔着那厚厚的盖头,都能看到女子那明丽的容颜。 人群中,他静静地轻轻翕动着鼻翼,双眼微闭,细细品尝着,鼻间那股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渐渐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隐隐见了汗。自从他虐杀了第三个妇人后,一直到替罪羊呼延麟的出现c被捕,他时刻告诫自己要“顾全大局”,苦苦努力抑制着自己体内那股可怕的冲动。 可,他所有的努力,却在此刻,随着眼前那迎亲大红喜轿的花轿,耳边喧闹的人声,以及近在咫尺的,女子那婀娜的身影,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悠然的香气中,慢慢地被摧毁,龟裂而后轰然崩塌。而体内的那一股冲动,在感官的刺激和诱惑中,得以猛然释放,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似乎是这闷热的六月天,弄得人也无人睡眠,少了春秋季地倦意。深夜的街头,合着夜空中点点闪烁着的星光,莱州城内的点点灯火,在城南的夜市中,俨然汇聚成了灯火璀璨的星河。已近亥时,这里依旧还是人头攒动—— “要不要,歇歇,歇歇再走?我,我看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要不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打道回府了好不好?!”此时,在人流中穿行的明修,语气中已尽是疲惫,低头向着身旁的男孩轻声问道。 “不用,我想再看看——”男孩的目光似被眼前的热闹景象所吸引,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般,不停地四下环顾着。与其说,他是在见着这热闹的街头,不如说,他正在细细地寻找着什么。 虽然,此时的他,也已是满脸的疲态,却心有不甘,倔强地拒绝了明修的提议。见着前方一处昏暗地,也不知眯起眼睛的他,已凝视了多久。突然间,他着急地道:“走,我们上那儿去看看——” “我说,你倒是等等我啊——”明修虽是满脸地无奈,但见着眼前快速离去的男孩,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那是一条比邻着夜市的巷道。巷道悠长而昏暗,男孩闭了闭眼睛,在双眼慢慢适应了这幽暗地环境后,又细心地打量起来,从这里再转过两条横巷,便是第二件案件的案发地——清平巷。 这里,给人的感觉和永宁巷很像。它也与不远处的清平巷一样,两边都是长而高耸的青砖墙,巷道幽深而昏暗。砖墙内的六七处民宅,依次依着巷道往前延伸。而,在这方悠长昏暗的巷道内,唯一的光源,则是来自每户住家门口,那两盏高悬的灯笼。巷内到了现在的时刻,已是十分地幽静。这一方的幽静,仿佛与外面喧闹的夜市,被人为的割裂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两米来宽的宽阔度,如是平日里来回过几个人,还是相当宽裕的。但,如果再挤入一辆迎面而来的车,委实就变得会变得局促起来—— 比如,此刻巷道的深处,一辆放着两个大木桶的木制推车,仿似是突然于黑暗中出现般,带着吱吱呀呀地声响,往着呼延朗两人,缓慢而来。听着那吱呀地声响,仿佛只要,再添加但凡一丁点儿的重量,它就会当场散架。 而,见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木头车子,呼延朗地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原本眯起地双眼,更是吃惊地,随着越来越近的推车,越睁越大—— 随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双满是血污地双手,突然从黑洞洞的屋内冒了出来。而后,颤抖着缓缓地扶上门框。紧紧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惊恐地双眼。向着院门外的黑夜,小心地来回窥探着。同时,双耳也细心聆听着院外的动静。 片刻,在确认四周并无异样后,一抹瘦削的身影,突然似发了疯般,一头扎进了眼前的黑夜,冲过院门,往着外面的土路一路飞奔而去。一路上,脚下高低不平的田埂地,时不时地将她绊倒在地。可,她似未感觉到疼痛般,只是重复着,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大口喘息着再次向着前方,她心中所认定地方向,没命地跑着。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仿似只要慢了一步,她就会被身后的黑暗给吞噬殆尽—— 直到,黑暗中,隐隐地看着莱州城的城墙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才略微松了口气。只是,心中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再次瑟瑟发抖——她必须得在天亮前,找到地方躲起来。 随着晨曦中,露出云层的光亮越发明亮,通往城门的官道上,匆匆而来的行人,也正在逐渐变多。一声马嘶,将她从梦中猛然惊醒,圆睁的双眼依旧写满了恐惧。极度喘息众,混沌地大脑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片刻后,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官道旁,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爬了出来。 只是,刚踏入官道,还没来得及走上几步,满脸血污的她,就在行人惊异地目光中,直直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