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灵侠传》 正文 序篇 蝉雀 一 清晨时分,浓雾弥漫山间。 层层雾气随呼啸山风自陡峭崖壁滚滚而下,如奔流般越过山边小径,直泄在山脚一汪碧水之上,一番翻腾舒卷过后,终和迷蒙水汽汇成清冷寂寥的一片。 半空里一声凄厉的啸叫倏然而至。一对乌亮羽翼似一柄利刃,刹那间划破灰白雾气,闯进了这万籁俱寂的山坳湖湾。 这一对羽翼的主人正是一只巨鹰。只见它才一露面,便将双翅猛得一振,翅梢翎羽卷动水雾,那庞大的身躯忽得一转,朝下面羊肠小径直冲降下,如炬目光四下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 云雾里巨鹰一掠而过,跟着鹰唳猝然暴起,音色一扫之前的悲凉孤傲,变得高亢激越,隐约约竟有奔雷逐月之势。 这雄浑鸣叫尚在谷内飘荡未决,对面雾气中便有一阵嘹亮箫声破空而至。箫声悠长绵远,仿佛海上潮升,与鹰唳余音交相映衬,更显一番澎湃气象。 巨鹰一壁朝箫音来处振翅急翔,一壁连发数声啾鸣,颇有酣畅喜悦之意。那边箫声一转,也是一连串轻快音符送出,好像是和老友戏谑闲聊一般。 箫声戛然而止。小径上銮铃轻响,一匹青鬃马从雾中走出,鞍桥上的骑手将左臂朝空中一举,那扑天巨鹰一晃双翅,稳稳翻落在这人手上。 只见此人身穿月白缎子长衫,青白色绢帕束发,腰悬一口宝剑,背后还背着个长大的包袱,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再看这人面上,却是个清秀的后生,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一对卧云眉下是一对含情凤眼,和着一张光溜溜的粉脸,倒和他手上的巨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后生将右手上的洞箫收在怀里,跟着从马项上挂的鹿皮囊中掏出快寸长的肉条,朝巨鹰嘴上一送道:“知道你这一路上赶得辛苦,不然方才也不会叫得那么惨了是不是?喏,你最爱吃的猴子肉,快请用吧!” 那巨鹰也是个甚通灵性的,听后生这话,喉咙里咕噜一声,好像是小孩儿朝父母撒娇一样,接着将一只铜铃般大的鹰眼朝后生眨了眨,俯身衔了肉条大吃起来。 后生用手在巨鹰身上好一阵抚弄,这才将手在巨鹰腿上一摸。只听巨鹰腿上传来一声机簧发动的脆响,后生将手一缩,掌心里已多了个寸长的布条。他将布条一端捏了,拢目光瞧了半天,转头朝身后喊道:“喂!大哥!不用急了,咱们已经赶在前头了!” 后生话音刚落,一粗哑嗓音便应道:“煌三儿,你小子又想着偷懒耍滑呢?老子告诉你,误了大事你可兜不住!”这说话之人在雾中一晃显出身形,却是个黑胖矮子,五短身材落在一匹高大的踏雪乌骓上,看着颇有几分滑稽。 后生见了这黑脸汉子一咧嘴道:“哎,二哥,你还好来说我,昨夜倒是哪个喝得烂醉,把那地理图也给烧了半边去了?” 矮子一听这话,一张黑脸泛出点红色,忽得怒道:“烧。。。烧了又怎样?什么鸟图,一群蛮子给画得跟鬼画符似的,谁他娘的能看懂!” 后生一撇嘴道:“你看不懂,那是你本事不济,我就看得明明白白!”说着转过身逗弄手上巨鹰去了。 矮子见后生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脸上怒意更浓,提马赶上后生道:“你小子看懂个锤子!看你带的这叫什么路!一大早在这破山里瞎转悠,真他妈误事!” 后生哼了一声,纵马跃过胖子的马头,头也不回道:“这里叫七晴山,一天下来不知几个阴晴呢,山上起雾能怪我嘛?你偏要跟老天较劲儿我也没辙。喏,路就在前头,你要着急就请便!”说着他将手一挥,轻飘飘做了个“请”字。 矮子催马赶上后生,急道:“小子,快说,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后生将脸别在一边,对着巨鹰道:“小噘嘴儿,咱不和那糙人一般见识,有话咱们只和大哥说!”巨鹰听了将脑袋一点,斜着眼朝矮子一阵咕噜噜怪叫。 矮子见了后生这幅德行,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一拨马头,朝后便走。他纵马还没行得两步,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轻响,跟着路上雾气被一众马队一冲而散。 只见为头的是个中年汉子,身形高大,宽肩扩背,瘦长脸上一副姜黄色面皮,细眉之下一对朗目虎虎生威,唇下三绺长髯在微风中来回飘摆,很有些武林大家的气派。这汉子穿一身素灰衣衫,两手挽着缰绳,腰间左右各悬了一口宝剑。 汉子身后涌出一众马队,在这山间小路上两个一行排成一列,前后约有十来人的样子。马上坐的都是些精壮男子,一个个身上都穿着式样相若的青色短衫,背上背着长短家伙,显得威武整齐。这一众人脸上却不像后生那般轻松自在,眉宇之间多少露出些焦躁之气。 黄脸大汉提马赶上头前两人,沉声道:“老二,你就是少不了跟三儿斗口,喝酒误事的明明是你,还混搅什么?!” 矮子刚刚气势汹汹的劲头儿被大哥这么一说,顿时瓦解冰消。他咽了口吐沫,朝后生瞧了一眼,低着头催马闪在一旁。 黄脸大汉这才对后生道:“老三,后面传来的消息如何?” 后生笑道:“大哥放心,方才后队哨探来报,那一群生瓜丑时三刻才过了山前隘口,果如那信中所说,顺东边大路来了。依他们的脚程,断不会在我们之前赶到柳林岔路。咱们的事准误不了!” 黄脸汉闻言点一点头,便道:“嗯,既是如此,等我们封了岔路,两头这么一堵,这事情就算是成了八分了。” 黄脸汉话音未落,一旁矮子忽然哼道:“切,那可要先到了柳林岔路才算!现在别说柳林,连那什么狗屁连理松都还没看到呢!煌三儿办事全他妈扯淡!” 后生听了矮子这话,嗖得一下从袖中抽出一张兽皮,跟着将皮子一抖展在臂弯之上。只见皮子上歪歪扭扭画了不少图样,确是一张草就的地图,上面约略可见“七晴山”c“飞花岭”c“长阴湖”等字样。这图在后生手上一展到底,赫然亮出图上好大一个火烧的窟窿来。 后生朝窟窿处一努嘴道:“嗯,我是不知道那连理松长得怎样,谁让有人闲得没事烧图玩儿呢?” 矮子一听额上青筋暴突,忽得将手上马鞭一甩。就见鞭梢一卷,不偏不倚兜在地图角上。矮子这边刚要发力夺图,却不料黄面大汉将手中缰绳一抖,那缰绳正撞在马鞭上。矮子只觉手上一麻,那鞭子已从图上松脱,呼得一下倒卷回来,半空里打了个旋,轻飘飘绕在他一条手臂上。后生在旁一见,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忙将图收入怀中。矮子脸上一红,也低头不言语了。 黄脸汉亮了这一手,震住了互不相让的两个兄弟,便将目光朝远处雾中一扫,跟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问上一问。。。” 他这话才一说完,后生手上的巨鹰忽然毛发直立,将一边翅膀朝前一伸,发出一声示警的鸣叫。兄弟三人不约而同带住坐下马匹,那后生更是将一只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黄脸汉侧耳听了听对面动静,眉头一皱,转脸朝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矮子会意,双脚点蹬轻飘飘落在地上,单手一扣腰中链子鞭柄,蹑足潜踪朝前探去。黄脸汉和后生一拨马头,转眼间隐身在浓雾之内。 矮子一路小心翼翼,朝前走了约三c五丈的光景,仍是不见半点动静,正纳罕之时,身旁一阵清凉山风掠过,将浓雾一卷而散。矮子忽觉眼前黑影一现,定睛看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朝后急纵闪避。原来他身前两尺外的湖岸上,竟坐着个头戴斗笠c身披蓑衣的渔翁。这渔翁身形瘦小,一颗头颅深深埋在斗笠蓑衣之内,看不清年纪相貌。一支一丈多长的细钓竿从蓑衣中伸出,吊线垂在水面之上,随着湖上微风来回飘荡。 矮子身法奇快,一纵已在一丈开外。他脚刚一沾地,那手中链子鞭早已应手而发。九节钢鞭如银龙狂舞,刹那间罩定身形,鞭梢上一柄雪亮锥头在半空中发出阵阵嗡嗡闷响,好似吐信灵蛇,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夺人性命。 矮子将架势拉开,见对面并未追来,这才朗声道:“喂!对面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来路?还请报个万儿出来,大家免伤和气。”他这些年久走江湖,见这蓑衣渔翁能悄无声息潜在自己身前两尺而不被察觉,已知对面来者不善,便有意大声问话,摆个先礼后兵的场面。其实这一出戏码不过是遮人耳目,全为了拖延一时,好等后面的硬手上来助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二 果然他这边话音才落,身后便是一阵轻响,雾气之中一左一右两个身影齐齐抢出,正是那黄脸汉和后生。这两人手中都已是锋刃在手,满脸的肃杀之气。 矮子见后援已到,胆气顿增,手中链子舞动如风,提步上前喝道:“喂!对面的,识相点儿就快报通名姓,免得白招血光之灾!”他这一句说完,见对面还是毫无动静,不禁冷笑一声,手上一抖,鞭梢锥头便如流星般朝蓑衣人脖项点去。 矮子自知高手临敌,讲究进退有据,因此这一招问手只用了五成功力,为得是试一试蓑衣人的本事,待对面应招出手再做计较。谁知他这一鞭甩出,那人竟一动不动。只听扑的一声,鞭梢锥头不偏不倚,正点在斗笠之下。蓑衣人身中利刃,连吭也没吭一声,身子扑通一下翻在水中,斗笠c鱼竿都跟着飘在了水上。 眼前一幕大出三人意料之外,弟兄几个面面相觑,脸上都显出讶异神色。矮子性急,到底耐不住,不待大哥发话,一纵身跃在岸边,淌水到了蓑衣人背后,探手将那半截身子从水中提起,翻过来朝脸面上观瞧。 这一瞧不要紧,唬得他一跳三尺退在岸上,口中大呼道:“格老子!真他娘晦气到家了!”说罢便忍不住弯腰扶地干呕起来。身后两兄弟收了兵刃一纵而至,那黄脸汉朝水中一望,也是一皱眉;后生用余光扫了一眼,将粉脸一撇,拂袖走了。 矮子脸上惨白一片,靠着身边大树坐了,嘴里嘟囔道:“格老子!你个短命龟儿子,死哪里不好,害得老子。。。”他说到此处,脑海里忽得一个闪念,方才水中干尸灰褐色的面皮仿佛就在眼前。矮子想到那对黑幽幽眼窝里的碧绿湖水,腹中好一阵恶心难过,禁不住又低头干呕连连。 此时那水中的浮尸已在水流的裹挟下朝湖中缓缓漂去。黄脸汉眼望尸身远去,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跟着转身朝后队去了。后生在旁听矮子呕了半天,忽得笑道:“二哥,方才听你那口气,以为遇到了什么狠角色,现在看来,这位渔翁老先生还当真是厉害啊!你瞧瞧,人家一招没发,硬是把你昨晚灌的黄酒都给逼出来了,嘻嘻嘻。” 矮子吃了个暗亏,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听后生出言取笑,不禁冲冲大怒,一拍身边大树,翻身怒道:“煌三儿,你小子是想找。。。”他这话本想说“找死”,谁知他这边身形一提,那拍在树上的左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此时恰有一片浓雾飘来,矮子单手受制,又看不清情形,心道:“奶奶的,是水里那怨鬼找来了?去。。。去你娘的,就是个鬼,老子也打得!”他定了定心神,身子使个千斤坠,朝后拼命一挣,左手手腕跟着一转,探右手三指一抓,正是近身反拿的功夫。这一招才用了一半,那左手上的夹持之力忽得一下消失无踪,晃得他连退了两步才站定了身形。 后生听矮子话到一半忽得不说了,心下奇怪,忙纵身形来瞧,矮子朝树干上一指骂道:“你他妈的,今日真是撞邪了,遇上棵破树竟是两个合抱的,白让树缝夹了老子的手!” 后生闻言眼中一亮,探手在树上一摸,就见那一片片鱼鳞状的树皮一挨水汽,立时变了漆黑一片。后生点了点头,又退开几步,朝树上望去。只见雾气蒸腾之间,隐隐是一片苍翠松枝。 后生一笑道:“二哥,你不是问那连理松在何处嘛?就是这一棵!” 矮子鼻子一哼道:“你怎么知道?” 后生得意道:“图上早就点明了的,说湖畔的这棵连理松并非平常松树,乃是此地罕有的百年黑松。我虽看不见这树的树梢,只这粗大树干和这身树皮,又是这方位,不是连理松倒是哪个?” 矮子听了也不搭话,黑着脸转身就走。后生望着他的背影摇头一笑,也跟着朝后面马队走去。 三兄弟汇了一处,纵马前行。后生便道:“大哥,此去二里就是柳林岔路了。” 黄脸汉点头道:“嗯。到了岔路就是薛家店,到时要对切口。图上文字不巧给烧去了,你可曾记得清楚?” 后生笑道:“大哥放心,你交托的事我几时误过?那几句切口早已刻到我脑子里了。再说还有小噘嘴儿替我记着呢?是不是,小噘嘴儿?”说着他朝肩头蹲伏的巨鹰笑了笑。巨鹰见主人的神色,也跟着一阵咕噜噜轻叫。 一直在旁闷声不语的矮子忽得嘟囔道:“不知那什么薛四娘长得怎么样。。。哼,都是杀人越货的,也他妈好看不到哪里去。。。” 后生接口道:“嘿嘿,再不好看,也比方才水里泡着的那位好看点吧?二哥,你都这般不挑拣了,说不定我那没个影儿的二嫂嫂就在。。。” 矮子不待他说完,就一扬马鞭怒道:“贱嘴东西,再放屁老子抽花你的脸!” 后生正要回嘴,黄脸汉正色道:“买卖要紧!一早撞个死人还不够晦气?都别做声了!”后生见大哥动了火气,催马就朝前去了。 此时山中天光微亮,层层雾气由厚转薄,道路两旁的景致渐渐清晰。黄脸汉口中一声呼哨,众人纷纷打马疾驰,清脆的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 骏马如风,转眼间两里多的山路已被一行人甩在身后,眼前是一片浓密柳荫。柳梢飘摆,露出林后一小块山中平地,正是三条山路交汇之处。 后生此时一马当先,手搭凉棚朝对面路上一望,回头大声道:“大哥,对面就是生瓜来路,一个新鲜蹄印子都没有!” 黄脸汉应道:“好,放了鹰去!” 后生答应一声,将肩头一抖,那巨鹰深通人性,立时振翅飞起。后生将马鞭朝对面路上一指,巨鹰长唳一声,顺东边大路直飞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一片薄雾之中。 兄弟三人并肩过了柳林矮岗,见三岔道口边上树荫下是一连三间的土坯房子,土屋外面一圈七扭八歪的低矮树篱,树篱中间一个缺口,斜倚着半块门板,门板旁竖着根一丈多高的粗大木柱,柱身上满布着斑斑裂痕,柱顶斜挑着个蜕了色的幌子,上面潦草写着一个“薛”字。 后生道:“大哥,便是那薛家店了,我这就去对对切口。” 黄脸汉在他身后叮嘱道:“小心着。”说着转头对矮子道:“樵韧,你带了六个弟兄,先照昨夜商议的法子去前面设了埋伏,弄妥了再来找我们。”矮子点点头,朝身后点齐了六个精壮汉子。七个人纵马朝前面去了。 黄脸汉看了看地势,回头朝剩下六人道:“收拾好家伙,都架在柳林后面,对准生瓜来路上去。马匹也都藏妥了,不可留一点痕迹。”众人应了声喏,各自下马忙碌。 黄脸汉见事情已布置妥当,这才下马走到了薛家店门口,就听后生扶了门口,口中轻唤:“薛四娘可在这里?有客人到了,请出来一见呐。薛四娘?” 黄脸汉一皱眉头,几步抢到后生身后道:“怎么?人呢?” 后生将手一摊道:“大哥,你看,店里家什都摆放得整齐,炉子上还热着一壶酒呢,好像没什么异样啊?要不咱们先进去吧。” 黄脸汉一摆手道:“这次的买卖这么要紧,千万马虎不得。你在这里守着,我绕到后面去瞧瞧。”后生还没来得及搭言,就见堂屋后墙上虚掩的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传来一女子愠怒的声音:“哎呀,催催催,催什么催啊,人不是在这儿呢嘛!一大早的,哪个没见识的,这么穷喊乱叫!”说话间柴门后人影一晃,一个女子用手拢着头上乱发,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三 后生见了女子,忙进了房门躬身施礼道:“请恕小生无礼,敢问这位就是薛四娘吗?” 那女子将挽好的长发一甩在后,扬起脸来朝后生面上一瞥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么急三火四地瞎喊,闹了半天是你这粉嫩小子啊,还什么‘小生无礼’。。。你当这是唱戏呢?” 后生和黄脸汉借门外微光一瞧,就见这女子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面容憔悴。一张脸上细纹纵横,双眼已被经年烟火熏得眯成一线,高挑鼻梁下一张小嘴,嘴唇都已干裂,说话时露着满嘴焦黄的牙齿。后生一见女子这幅尊荣,心中暗笑道:“嘻,二哥方才还惦记这薛四娘的长相呢。。。要我看她眉眼轮廓,倒退二十年或是个俊俏人物,现在就剩下些残花灯影喽。”他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倒是十分客气,便道:“看来是薛家嫂嫂了?咱们弟兄这一次是为了桩买卖路过贵宝地,听相熟的客商说,薛嫂嫂家的桂花酒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都算是最好的,这才特意绕了路到此,就盼着能喝上一口嘞!薛嫂嫂,烦劳您先给热个三斤又三两?”他说到“又三两”三个字时,有意将声音拉得老长,一双眼却都盯在对面女子脸上。 那女子抻了个懒腰,将眼皮一翻道:“你听哪个爱嚼舌的说的?我这儿的桂花酒都是自家小酿,可没那么多给旁人,你就是要喝,也只有二斤一。” 后生闻言一笑道:“哈哈,既是稀罕物,怎么还多了一两出来,莫不如嫂嫂陪着小弟一起喝吧。” “没羞没臊的,这就想着讨老娘的便宜?” “哎,独酌伤身,对饮才忘忧嘛!嫂嫂切莫推辞!” “哼,要我喝也行,你得拿宝贝来请!” “要什么?” “天上星!” “要几颗?” “中间一颗北斗星,左右牛郎配织女!” “哦,牛郎织女我没有,南方井木对土柳。” 后生说到此处,女子忽得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最烦弄这些没用的劳什子,对来对去,对得老娘脑袋痛。你们就是天星门的那几个吧,自己找地方坐,我热点儿东西给你们吃。”说着她瞧也不瞧黄脸汉等二人,转身自顾自去摆弄灶上的东西了。 后生朝外面黄脸汉一点头,黄脸汉轻吐了一口气,将拽了一半的宝剑还匣,闪身低头钻过房门,捡了张靠门边的桌子坐了。后生在房中转了半圈,也拖了张椅子坐到黄脸汉身边。二人对了对眼色,都没说话。不大的店房内一片安静,只有屋角的炉灶里,间或传来柴草爆裂的噼啪声。 黄脸汉朝门外望了望,转头对薛四娘道:“这位大嫂,不知上头让你备的家什可都安排妥当了?” 薛四娘闻言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早备妥了。” 黄脸汉听了点点头,正待道谢,却不料薛四娘忽道:“你们天星门不是号称河东第一大派嘛,就没想着派几个硬手出来?就这么个小买卖还用得着备这备那的。。。哼,难不成斗不过,还真要把人骗到店里下药?哎呀,这要是传扬了出去,你们几个怎么想我就不知道,要换了是我,羞也要羞死了!” 后生听她说话这般颠三倒四不留情面,脸上一沉,忍不住就要开口反驳,黄脸汉朝他一使眼色,笑着应道:“我们走江湖的,刀尖上讨饭吃,凡事多一分谨慎,就是少一分凶险。只要买卖做得,倒也不必太在乎那些虚名。薛嫂嫂这般豪气干云,在下佩服得紧,若是一会儿动起手来,还望嫂嫂帮弟兄们多照顾上两眼呐,哈哈。” 黄脸汉话里让了三分,薛四娘却是不依不饶,叉着腰站在炉旁道:“哎,都说矮子里面拔将军,你们好歹也凑起个帮派,就挑出来这几个?居然还带了个粉嘟嘟的小子出来,一说话嗲声嗲气的,是等着给人家施美人计嘛?嘿嘿嘿。。。” 后生面前有大哥镇着,虽被薛四娘讽在头上,却只眼望着桌面不搭一言,屋外却有一人接口道:“嗨哟,嗨哟,哪里来的大风,吹得头痛。”说着一人一纵身跳在屋中,正是那被唤作“樵韧”的矮子。 矮子一进得屋来,就将目光罩在女子身上,跟着嘿嘿一笑道:“我道是怎么了,原来是个黄牙吹火筒在作怪!” 女子一听就翻了脸,怒道:“哪来的黑矬子,放得好大闲屁!” 矮子一听也不甘示弱,便道:“嘿嘿,好闲屁正灌吹火筒,谁是黄牙谁受着!” 女子咬牙道:“你待怎样?” 矮子立目道:“不怎样,手痒痒!”刹那间两下里说翻了,都作势要往对面凑上去。 黄脸汉见状忙起身将矮子拉在一旁,嘴上道:“眼看要做买卖了,都是一个碗里捞食,莫要为了点小事坏了面皮。”说着将矮子朝里面一张桌旁一推。 矮子就势一个骗腿儿坐了,大声道:“既然是一个碗里的,还不给爷儿几个弄点吃喝来?” 薛四娘却不理他,一双眼只望在门外。黄脸汉忙一抱拳道:“啊,弟兄们赶了几天的路,肚子里多少有些火气也是难免的,薛嫂嫂这样的女中豪杰,大可不必介怀。” 薛四娘见黄脸汉一味的忍让,面上多少松了一松,哼道:“也就你像个办事的。” 黄脸汉笑道:“和气生财嘛。哎。。。既然嫂嫂已备了吃喝,我们腹内又都是空空的,就烦劳嫂嫂多少拿来些给咱们吧。” 矮子在一旁道:“就是就是,空桌冷碗,算什么待客之道。” 薛四娘将细眼朝矮子一翻,转脸看了看黄脸汉,才道:“不看你的面上,我这饭就是倒了也不喂那些个嘴贱的。”说着她朝屋中喊道:“宝儿,别睡了,把那米饭筒子给我抱出来!” 薛四娘连唤了两遍,里间屋中咚得一声闷响,接着一人咕噜道:“呜。。。痛。。。痛死。。。。呜。。。”随着这话音,那房中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沉重脚步声,柴门处忽得闪出一张惨白的大脸来。这一张脸足有面盆大小,上面堆满了婴孩般细白的肥肉。块块肥肉压得五官不清,肉坨间横竖几道缝隙,便是这人的眉眼嘴巴。只见这一大坨肉一阵颤动,一个沉闷声音从肉脸里传出:“舅。。。舅母,你。。。你叫我?” 薛四娘道:“糊涂宝儿,不是我叫你还能是哪个,快取了饭桶来!” 那肥肉坨咕噜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门后,跟着那沉重脚步声一阵乱响,一个庞大的身躯从狭窄柴门中挤了出来。就见此人平顶身高竟在一丈二尺开外,那白胖的肉脑袋虽将上身压得微微弯曲,头顶支棱着的几根乱发却仍擦在屋梁之上。 弟兄三人见这人身形如此巨大,心中都暗吃一惊。后生双眼一垂,手已拢在怀里,对桌的矮子也早将手搭在腰间。黄脸汉眼珠一转,对薛四娘浅笑道:“嫂嫂,这位是?按你们上头传的话,这薛家店里可就只该你一个呀。。。” 薛四娘先是一愣,接着气呼呼道:“哼,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得厉害呀。怎么,我这店里多了一人,就是要闹奸细了?笑话!” 黄脸汉道:“哎呀,都是为了两家的买卖,嫂嫂还是说清楚了,弟兄们才好安心嘛。”他嘴上说得波澜不兴,脚下已暗暗转动步眼。 薛四娘没好气道:“唉,都说了你们那边没捡些硬手来,你看是不是?碰见个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瞎叨念。。。你非要问他呀?就一傻大个子,我小姑子家的。从一落生就这么一副傻样,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养得跟个天蓬元帅似的。他们一家去年遭了灾,这不,这半月眼看家里要断粮,硬把这憨货塞给我了。我能怎么样?都是一家的,难道看着他饿死不管嘛?只好接来过一天算一天咯!就这么点个事我也要巴巴得跑去告诉上头的那些大爷呀?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找骂么?怎么样啊,侠客爷?我家里这点烂事都被你给刨出来了,你心里该安逸了?” 黄脸汉见她对答如流面不改色,忙笑道:“啊,原来如此,呵呵。在下问得唐突了,薛嫂嫂莫怪。” 薛四娘点头哼了一声,转身正要去灶上,矮子从面前筷笼里取了两只竹筷,在桌上一阵乱敲道:“哎呀,饿了饿了,上饭上菜,吃饱了好揍人呐。” 薛四娘闻言翻了个白眼,朝那肥肉巨人道:“宝儿,过来,给门边儿两位盛饭!” 这被唤作“宝儿”的大块头听了,闷声闷气答应一声,抱着个饭桶,一步一晃朝后生这边走去。 矮子见了嚷道:“嘿,傻大个,先给我来一碗!” 他这话喊完,宝儿像没听见一样,脚下仍是不停。矮子眯缝了一双眼,一手捏了筷子,另一手探在桌下,暗中将马鞭一甩,那鞭梢正卷在宝儿一条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四 这一下不得了,就听宝儿“哎呦”一声闷吼,庞大身形好像半截黑塔一般朝前倒去,怀中抱的米桶也跟着应声飞在半空。 对面薛四娘叫声不好,身子早一纵而出,探一只细瘦膀臂,将米桶稳稳抄住,跟着一脚将身前桌子一踹,搪在宝儿身前。宝儿两手一伸搭在桌沿上,总算没摔个狗啃屎。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懵里懵懂嘟囔道:“哎。。。哎呦,吓。。。吓死。。。” 矮子为了这一副五短身材,平素没少了吃亏受苦,最恨高个子目中无人。他见宝儿那一副狼狈相,早憋不住在一旁咯咯笑将起来。 薛四娘一听勃然大怒,将米桶朝身边桌上一蹾,指着矮子骂道:“黑矬子贼杀才,就是你搞的鬼!老娘跟你没完!”说着挽了挽袖子朝矮子这边就闯。 矮子端坐不动,嘿嘿冷笑道:“哈!你们一家子腿脚有病,走路就跌,还想怪旁人?” 薛四娘抢将上来,口中骂道:“你放。。。”她这个“屁”字还在嘴边,脚下忽得一个踉跄,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她忙低头朝下一看,只见地上左右斜插着两只竹筷,筷身已没进地里半截,正好将她一边裤脚钉了个结实。 矮子方才进门之时,对薛四娘轻慢本门已是大为不满。他趁着宝儿取饭桶的功夫,悄悄用指力将筷子一头削尖,待薛四娘上前时便劈手掷出。 薛家店里地上铺的虽只是土造泥砖,但矮子随手一掷,隔了半个屋子能将一双筷子插进半截,也足见他手上劲力了得。矮子有意露这一手,就为了能压一压薛四娘的气焰。 要说这位薛四娘也真不含糊,眼看吃了个闷亏,脸上却不见半点惊慌。她只略一迟愣,跟着弯腰将裤脚一提,便道:“哼!不知哪个瞎眼的乱丢东西!”说着她朝大个子一挥手道:“宝儿,咱们走,别耽误这二位吃饭!” 宝儿肉脸里咕哝一声算是答应,两人一前一后转到柴门后面去了。 矮子望着二人背影仍是笑个不停,黄脸汉到他身后,一拍他肩膀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没事少惹乱子。” 矮子听了却忽得转脸对着柴门大声道:“怎么样,我就是让她知道知道,天星三老的门下,哪有一个好惹的,嗯?” 原来这兄弟三人正是河东天星门的门下弟子。为头的黄脸汉子名叫黄仲时,平素惯用一对电光双剑,人送绰号天罗剑雨,夸他用剑之快,双剑如雨竟敌万剑之威。他既是三人中的师兄,又是行事最为老成持重的一个,因此便被师父委以头领的重任,节制手下各弟兄。 黑脸矮子名叫史樵韧,手上得意兵刃是一条九节钢鞭。当初他入师门之时,老师见他身材矮小,若是一味强求练剑,终是难有大成,便有意将本门剑意化入鞭招,授了他这一套门里独一无二的天龙鞭。史樵韧天赋异禀,又是个勤奋刻苦之人,练到三十五岁,已是个独当一面的侠客。江湖人送绰号天龙追星,赞的就是他那一路流星难躲的鞭法。 粉面的后生名叫任煊煌,却是三人恩师星辰三老第三老廖辰溪的关门弟子。这天星门的三当家廖辰溪年到古稀,才收了这么个得意徒弟,心中总有说不完的喜欢。每日两人待在一处,旁人看着都道这俩不像师徒,倒像是祖孙一样。 这位任少侠身在武林,固然是个爱惜武艺的,但于琴棋书画等文人玩意儿却也都极力钻研,一个个信手拈来,无不耍得像模像样。有门中长辈看不过眼,便悄在廖辰溪耳边进言,说武人就该有个武人的样子,若是这般由着他玩闹下去,早晚要落个玩物丧志的下场。廖辰溪听了却是不以为意,反特为爱徒创了一套剑法,将门派剑招几番变化,都融进了古琴音律之中。任煊煌练成此琴剑,少不得在同门子弟面前显上一显,见者无不交口称赞,都道是“琴入剑髓c剑有琴韵”,更是议出个“天音剑秀”的雅号送他。 三兄弟出师之后,初入江湖便办妥了一桩棘手买卖,只一夜之间荡平了盘踞河西七年有余的黑龙帮,将对面上上下下几百强梁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数年,三人逢敌必取c逢战必克,不但擦亮了河东天星门的金字招牌,连授业恩师廖辰溪的声威也跟着水涨船高,大有压过另二位门主之势。 这一次三人倍道兼程赶到七晴山,正是受了老师廖辰溪所使,背了门中其余两支,单来此地取一紧要物件。临行之时,廖辰溪对黄仲时千叮万嘱,叫他务必将此事做得风雨不透,之后还取了文牒地图等物,告诉他遇事可找盟叔芦湖庄庄主卢自珍为应。 兄弟三人依命找到芦湖庄门上。卢自珍和廖辰溪谋划已久,不待黄仲时一席话说完,已将各处所备人马和盘托出。这柳林岔口的薛家店乃是芦湖庄下辖的一处暗哨店头,正扼在七晴山南麓必由之路上。兄弟三人昨夜在七晴谷口留足后手之后,便一路按图索骥而来。谁料这位店主薛四娘却是个不通人情的泼辣女子,又赶上二哥史樵韧也是个寸草不让的狠角儿,两边终是闹出不大不小一场风波。 史樵韧呼喝叫板之后,听对面柴门里声息皆无,不由得愈发得意起来,起身到对面桌上提了饭桶,狠狠舀了一满碗在手,边笑边道:“嘿嘿嘿,跑了大半夜,五脏庙里的和尚喇嘛早就念经了,来来来,教训完废物点心,正好吃个肚儿圆!” 黄仲时见拗不过这倔脾气的二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接了饭碗坐在一旁。史樵韧这边早又舀了一碗,挥起筷子好一阵狼吞虎咽。他直吃了个半饱才抬头咕哝道:“煌三儿,你小子不吃?”任煊煌哼了一声道:“没你那么好的胃口,吃了吐吐了吃的。”史樵韧满嘴是饭,也懒得争辩,朝三弟翻了翻眼,又埋头大吃起来。 黄仲时惦记着一会儿的买卖,只胡乱吃了两口,正用筷子在碗中拨弄之时,就听半空里隐隐传来巨鹰几声啸鸣。他将碗筷在桌上一拍,猛得站起道:“怎么?这就来了?”对面任煊煌也已霍然站起,侧耳听了听,便道:“不错,来了!” 史樵韧将碗筷朝桌上一丢,一跃而起道:“来得早更好,早来早了!”说着提步就要出门。 黄仲时一摆手道:“慢着!”说着转脸朝柴门处唤道:“薛家嫂嫂,买卖到了,还请按卢庄主的吩咐,将事情做得干净。” 他话音一落,柴门处人影一转,薛四娘悄无声息走了出来道:“这就不吃了?瞧把你们急的!不就是劫个东西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杀皇帝老子呢。”说着把脸一转,朝史樵韧翻了个白眼。 史樵韧从门旁转回身,正待回嘴,黄仲时却抢道:“薛嫂嫂,若一会儿那过路的进得店来,或是朝店后去了,你们可都依计招呼着,劳烦了!”说着朝两弟兄使个眼色转身就走。 薛四娘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今日我这里走了一个,算我白活!” 史樵韧听她口气这般大,忍不住一声冷笑,见大哥和三弟都出了房门,便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一纵到了店外。 黄仲时跃在岔路口上,前后左右好一番打量,见众兄弟都已藏得妥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史樵韧道:“老二,你去前头草丛里伏了,都按先前计议行事。切记,没我号令绝不可抢先动手!” 史樵韧正色道:“放心!”说着几个纵跳,身影一晃消失在路边荒草地中。 黄仲时又道:“老三,你去店旁伏了,我总觉这薛四不是个办事牢靠的,若来人进了店头,她那里一时出了岔子,你好从中接应。再有,若对面想硬闯后头卡子,你也好在对面下手夹击。” 任煊煌点头笑道:“大哥,你这办事绵密的劲头儿,最好是给哪个大老爷当掌印夫人去,保准守得人家五子登科c位极人臣的!嘻嘻!” 黄仲时皱了皱眉头,一摆手道:“贫嘴猴子!等事了了我再揍你!快滚快滚!” 任煊煌朝师兄扮了个鬼脸,闪身奔店后树丛去了。黄仲时抬头朝天上一望,见雾气已比方才更淡了些,半空里影绰绰一道黑影无声掠过,正是那巨鹰小噘嘴。他朝对面来路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提步躲在柳林矮坡之后。 天光渐亮,山谷中微风轻抚,雾气四散。柳林岔路上一片寂静,只杆头上薛家店的幌子偶尔发出几声吱呀轻响。黄仲时一行几十双眼都盯在山东大路上,屏息静待猎物上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五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一阵嘚嘚嘚的清脆马蹄声由远而近,小路尽头忽地跃出一匹高头大马,马鞍上一人头项紧贴马颈,手上马鞭疾挥,打马向前狂奔。 骏马如旋风般卷地而来,眨眼功夫已到了薛家店左近。骑师猛得一勒缰绳,胯下马儿长鬃飘摆,双蹄腾空,好一阵嘶鸣过后,正停在店头幌子之下。 只见这骑师中等身材,头戴宽檐毡帽,面上围着块遮尘的黑帕子,身上穿戴都是驿马信差的服色,腰间挂的也是官差常配的雁翎刀,身后却背了块硕大的圆盾,跟这身行头一衬,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这一人一马身上都沾满了红褐色的尘土,显是夤夜赶路所至。 这人用缰绳带住马头,手搭凉棚举目光四下里一阵张望。黄仲时久经战阵,明白此人必是探路的前哨,便只用一手扣了腰间剑柄,蹲伏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果然这人看了半天,见周围并无半点异样,当下拨转马头,沿来路一溜烟去了。又过约一盏茶的功夫,小路尽头上尘头大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跟着传来。黄仲时朝一旁草丛里的弟兄一使眼色,几个汉子都点了点头,将手中机弦绷紧,神色森然盯着对面。 马队奋蹄而进,骏马一匹匹转过拐角,黄仲时口中悄声念道:“三对。。。六对。。。九对。。。十二对。。。嗯。。。刚好二十九个,一个不少。。。” 他这边一路点着数目,马队已到了薛家店近旁。就见马队前后各是十二名精壮汉子,身上打扮都和方才的哨探一般不二,队伍中间的五人却又是另一幅模样。这五人中当先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身上披一件灰褐色斗篷,背上背着个长条包袱,看样子里面装的是枪c棒之类的长件儿兵刃。汉子身后一左一右是两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都身穿灰白短衫,背上各背了一对雪亮的电光钩。这二人之后却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细条样的脖子上顶了个老大的头颅,头上更是带了个大得出号的毡帽,山间清风一吹,帽檐随风乱摆,好像能带了下面的头颅飞出去一样。这老头身材虽小,一身黄褐色袍子却是颇为宽大厚实,也不知是不是他身子弱c怕风的缘故,袍袖裤管都用粗皮筋儿束得严严实实。老头背后是个书生模样的人,腰上空空如也,并没带什么兵刃,只身上斜跨个不大的包袱。 这五个人先后在薛家店前停了马,大个汉子回身朝那老头说了些什么,老头一摆手,那汉子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朝店门口走去。前后马队中也有骑师跟着滚鞍下马,看样子是要打尖儿的意思。 黄仲时暗喜道:“不错!最好你们都进店里去吃喝,昏猪总比活猪好收拾!”谁知他心里这股高兴劲儿才刚露个头儿,那高个汉子走到半路又转了回来,挥手朝老头一阵比划。老头手上一摆,吆喝了一声,几个下马的骑师虽看着不乐意,也纷纷遵令翻回马背之上。 黄仲时心下诧异道:“嗯?怎么又变主意了?八成是看出了什么毛病。。。唉。。。这薛四娘。。。”他定了定神,略一盘算,明白这一趟买卖已没有便宜可捡,只有来硬的了。当下他将手扣在唇边,只等时机一到便发暗号。 高个汉子纵身跃上马背,朝前队打了一声呼哨。这一群骑师奔了一夜,都盼着能歇一歇脚,现下眼看愿望落空,一个个满脸颓丧,垂头丧气催马缓行。 转眼前头马队已转过三岔路口,到了南边路上。当先一名骑师低着头狠狠折着手上马鞭,嘴里嘟嘟囔囔咒骂着,忽听背后柳林里传来一阵夜猫子的怪叫。就在这刹那之间,骑师身前白光一闪,一片箭雨从两旁草丛里破空而至! 这骑师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发一声喊,身上早中了几十支弩箭,顿时倒撞下马来。那马也连中了数十箭,踉跄着扬起双蹄,口中发出最后一声悲鸣,跟着便轰然栽在路旁。 夺命快箭一刻不停,转瞬之间前队骑师已有六人毙命当场。中箭的马匹拖着鞍上已死的主人四散奔逃,将队伍撞了个七零八落。余者见势不好,纷纷从背后甩出护身圆盾遮挡箭雨,拨马朝后急退。 前队猝然遭袭,后队见了怎不心惊。有几人不待当家的发话,拨转马头就向后退去。高个汉子见了,一边翻身下马,一边高声喝止,但仍是慢了半拍。就听柳林坡上一阵弓弦响动,一片如蝗弩箭飞射而出。后队顿时被射了个人仰马翻,又是七人命丧当场。幸存几人眼看逃不脱,当下拔刀提盾下马步战,慢慢朝高个汉子等五人处退去。 黄仲时见两头道路都被截断,将手中长剑一摆,一声断喝,从藏身之处一跃而起,一个急纵就到了对面阵前。身后六个弟兄也都拔出腰中兵刃,排个扇面阵势卷地杀来。 一个骑师不知厉害,挺盾挥刀来战,黄仲时左手长剑直送,剑锋越过雁翎刀,如急火流星般点在那持刀的手腕上。骑师手上中招,一声惨嚎才发了一半,心窝早被黄仲时右手长剑刺中,顿时没了生息。这骑师死尸还歪斜着未倒,只听“哎”c“啊”两声惨叫,又是两名骑师死在黄仲时剑下。剩下的骑师见苗头不对,提了盾牌闪在两边,正赶上天星门的子弟从旁杀到,两下里便斗成了一团。 黄仲时撞破骑师阵势,才纵了一步,对面硬手已到。就见两个使电光钩的青年分左右两路闯将上来;左边的身形一纵,如恶虎下山,双钩猛击黄仲时面门;右边的身形一矮,似狂蟒翻身,双钩横扫黄仲时下盘。 黄仲时虽以一敌二,仍是毫无惧色。只听他断喝一声,迎左边对头一纵而上,左手剑一顺,正是天星剑一招七星凌月。只见剑尖处寒光乱点,一柄剑竟好似变出千万剑身。夺人剑华霎时间穿双钩而过,只听噗得一声,对面青年喉咙上已多了个寸宽的血口,如柱鲜血跟着激射而出。左边使钩人身子还未摔落尘埃,右边使钩人横扫之势已到黄仲时脚下。黄仲时身子犹在半空,只略一拧腰,右手剑顺势而下,乃是一招银河星坠。奇剑飞落恰似流星坠地,长剑避过双钩纠缠,直扑使钩人双眼。使钩的见双钩攻势被破,不待招式用老,忙将脚下一盘,左手钩回撤护身,右手钩平推长剑剑身,打算以退为进再行进招。哪知黄仲时用剑不单迅捷难测,手上劲道之大更是常人不及。单钩一碰长剑,顿时被剑气震开,使钩的中门大开,再想躲闪已然不及。“哎呀”一声惨叫过后,黄仲时长剑之下又多了一条冤魂。 黄仲时连取两命,脚下却没半刻停歇,手中双剑一分,腾身朝剩下三人猛扑过来。对面高个汉子见两个伙伴顷刻殒命,一双眼被怒火灼得通红,将背后长大包袱一甩,赫然是一杆银枪在手。 黄仲时见对手使得是长件儿家伙,便将双剑舞动如风,作个光华圆盾护在身前。高个汉子一攥枪把,怒吼一声,纵身抢上前来。银枪枪头金鸡乱点,正和长剑光盾撞在一处。 黄仲时舞剑拉守势是假,就为了诱敌深入,高个汉子报仇心切抢攻急进,正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身形一偏在旁避过枪尖,手上双剑忽得一并,一招星流交错,左手剑剑刃平削枪头,右手剑剑锋一撩,直取对方握枪前手。高个汉见黄仲时身法竟奇快如斯,忙将后手一抖,前手跟着一松,一招怪蛇翻身使出,堪堪闪过双剑错,跟着身形回走,枪尖连挑黄仲时双腕。这一招看似轻巧灵动,实则只刚才一个照面,高个汉已知自己银枪敌不过对面双剑,心虚之下才以功为守,退身以求后援。 他倒提银枪才退了不足一丈,就听身后一人喝道:“嘿!不死还在这儿瞎转悠什么!”这一声闷吼吓得高个汉子身上一个激灵,还没等他回身细瞧,就觉一股恶风追心而来。高个汉不敢转身,平地里一个燕子翻梢,避过来物袭击,单手将枪杆朝后一甩,一招龙尾扫千军护在后心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六 他这一枪运到一半,枪杆上猛得一震,已和一物撞上。高个汉就觉手上虎口酸麻,险将银枪脱手。他知对头兵刃上力道甚大,以眼角余光望见对手身形,手上银枪一顺,一招穿云刺日拼力抢出。 对面来者非别,正是二哥史樵韧。只转眼的功夫,他已将前队残兵杀散,这才赶上来助阵。就见他这手上九节鞭挂定风声,如银蟒盘枝,迎银枪来势逆锋而上。银枪虽长,在九节鞭面前却落了短处,高个汉眼看抢攻不成,身后追魂双剑也已杀到,只得摆枪头显枪纂分应两边。他对付一个黄仲时已是不济,再加个如狼似虎的史樵韧,更是难以抵挡,只踉跄接架了两个回合,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马队里枯瘦老者见势不好,挥手示意身后书生快逃,跟着身形一晃,来救高个汉。谁知他这一纵刚到了空中,斜刺里一条白色身影就已抢到。 老者定睛一看,见来者是个粉面后生,便将左手一挥,送掌风斜带剑刃;右手一抖,借宽大袍袖遮挡,朝后生面门连射三颗墨色小球;脚下却是一刻不停,仍朝同伴方向急纵。 不用说,这后生自是三弟任煊煌。他见老者袍袖一鼓,料定对手必有后招,不待老者左掌招数出完,已腾身朝一边绕过,手上宝剑一收护在身前。恰在此时,小球飞在身前,任煊煌有意卖个巧劲儿,让过两颗小球,却将剑锋一顺,将第三颗小球带住,手腕一翻,使了一招披星戴月,竟半空里将小球朝老者反甩过去。 老者见这后生年纪轻轻,身上已有这般功夫,再不敢有半点小觑之意,矮身形让过小球,袖中寒光一现,手上便多了一只判官笔。任煊煌见老者亮了兵刃,不禁笑道:“老头儿,现在才想起提笔写遗言,是不是晚了点儿?”他嘴上这般刻薄,若对手怒火中烧,正是中了他的计策。这老者却也是个江湖老手,强敌环伺之下,脸上仍是平静如水,一只判官笔使得左右翻飞,和任煊煌连拆了四五招,仍是丝毫不落下风。 老者被任煊煌半路截住,高个汉失了后援,便再无半点生路可寻。只听啪的一声,史樵韧一鞭正扫在他双腿之上。高个汉两腿俱断,翻身滚地哀嚎。黄仲时抢上前去,随手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老者正和任煊煌激斗不休,听背后高个汉惨叫,便知同伴已尽数殒命。眼看自己就要遭对面几人围攻,他将手上判官笔虚晃,转身纵出圈外就走。任煊煌见大哥c二哥一出手皆有斩获,自然不肯将这老者平白放掉,当下提宝剑在后狂追。 老者听对手声响顷刻间已在身后,半路上忽得一个就地十八滚。任煊煌将宝剑一挺,看准老者后心就点。哪知这一剑刺下,却是软绵绵不着一物,还没等他撤招再进,那一团黄褐袍子忽得在身前充盈鼓胀起来。 任煊煌心中暗道不好,点地抽身向后急退。就见这袍子鼓胀到极致,袖口上束着的皮带松脱,只听噗噗两声,两股暗黄色烟雾从袖筒里猛得喷出,将任煊煌裹在当中。 袍子后身影一扑在旁,老者手指轻弹,一点火星便撞在黄色烟雾之上。霎时间一团火球轰然暴起,火舌翻卷,滚滚向前。老者面上阴笑一闪,自以为绝招这么一放,就是大罗真仙也要烧成焦炭。谁知就在此时,火光中琴音忽现,一道剑气划破火墙,带动层层火焰倒转,反烧向老者。 老者瘦小身影刹那间就被火光吞没,皮肉绽裂的噼啪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成一片。史樵韧此时一鞭挥至,银蛇般的钢鞭扫在老者细弱的脖项上,一颗焦黑的人头咕噜噜滚落,无头焦尸跟着扑通翻倒在地。 史樵韧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妈的,没本事偏要学人放火,活该!”骂罢又朝任煊煌道:“哎,煌三儿,没把你烧着吧!”任煊煌将右臂上的古琴甩在背上,嘟着嘴道:“老混账可恶!我出招也够快了,好端端一件新衣裳,还是给燎了个窟窿!”史樵韧听了一笑道:“吹!你就接着吹!我看没烧你个满脸花就算你小子走运了!”任煊煌道:“哼,换了是你,走不走运都是满脸花!” 两人正斗口的当口,黄仲时已纵身在马群之中,一探手将瑟缩在地上的书生提起。 书生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你们要做。。。做。。。做什么?” 黄仲时一声冷笑,将他像捉鸡一样拎到店前空地上一丢,朗声道:“你也不用装什么糊涂了!东西藏在何处?识相的就快说出来,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书生被摔得晕头转向,趴伏在地咳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我看你们是疯了。。。连官家的信使也敢劫,不知道此地离镇南将军。。。” 书生话未说完,史樵韧早抢上前来,挥起大手左右开弓,在书生脸上连打了七八下,一脸狰狞道:“嗯,官家,官家,官家,老子让你官家!你当老子是第一天出来跑江湖嘛?弄了几身官差衣服套了,就当自己是吃皇粮的?快说!东西藏哪儿了?!你可放明白点儿,若是痛快说了,让爷们少费些力气,我老人家说到做到,后心上一刀下去完事,绝对不让你遭罪。可你若是故意隐瞒。。。哼哼哼。。。我就把你这身瘦肉改个蓑衣花刀,架上油锅慢慢炸了吃!”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将刀尖轻轻点在书生鼻子上。 见书生神色惶恐不安,一旁任煊煌趁势敲起边鼓道:“喂,这位老兄,看你这模样打扮也就是个跑腿儿的师爷,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抬头看看周围,你们一共来了二十九个,现在还喘气的就只剩你一个了。明白了吧?我们这拨买卖就没打算留活口!你若是犯浑,充死鸭子嘴硬,我们这边人手多得是,不过稍微多费些功夫,早晚也把东西寻了,到头来吃亏受罪的还是你自己。我劝你呀,不如老老实实招认了,落个干净身子下去,也好早到阎罗殿点卯投胎。” 史樵韧见这书生仍是一语不发,便道:“妈的,我看这也是个实心儿的蠢货,说了半天全是白费。老子先挑了他双眼,一会儿再慢慢零切。你们让弟兄们挨个翻死尸吧!” 史樵韧匕首一递,作势在书生脸上一晃,书生吓得将两眼紧闭,哇得一声哭出声来。他边哭边道:“啊!我说。。。我说啊!各位好汉爷爷,我。。。我还有老母在堂,好歹留我个全尸,我做了鬼也好认得家门啊!我说啊!我说!” 史樵韧冷笑道:“哼,还他妈是个孝子嘞!你若哄得老子高兴了,一会儿就用掌法震死你,给你留个囫囵身子!” 书生闻言仍是嚎哭不止,史樵韧听得好不厌烦,在旁一推他道:“别他妈嚎丧了!快说!” 书生这才睁了眼睛,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伸手朝身上包袱摸去。史樵韧匕首一点,断喝道:“老实点!敢耍诈?!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书生拖着哭腔道:“好汉爷爷。。。是你说要东西嘛。。。我这就是拿给你啊。。。你。。。你这样盯着,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耍诈呀。。。” 史樵韧道:“妈的!老子谅你也不敢!拿出来!” 书生怯生生应了,哆里哆嗦将包袱解开,里面赫然亮出个暗褐色的木盒子来。弟兄三人凑近细瞧,见这木盒四面角上都用黄铜细细包裹,盒身上的铜锁精巧别致,盒面上借木板纹路还巧雕了个竹海云翻的纹样,一看就知是出自富贵豪门的物件。 史樵韧哈哈大笑,拍了拍书生的肩头道:“哈,我说刚才那瘦老鬼怎么要护着你呢,原来这宝贝就在你身上。嘿嘿,这就对了,聪明人就该识时务!拿来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抓盒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七 书生急道:“慢。。。慢着!好汉爷请慢动手!” 史樵韧皱眉道:“怎么?你他妈想耍老子?” 书生慌道:“不敢,不敢!好汉爷,你听我说嘛!这盒子上是有机关的,若是不先将纹样暗码都对正了,任谁也打不开呀。” 史樵韧一脸不屑道:“你糊弄鬼呢?就个木盒子,一锤子就砸开了,还他妈打不开个屁!” 书生忙道:“嗨呀,盒子里的机关都是灌了酸的,你就是强开了,它。。。它里面的要紧东西也都给溶了呀!” 史樵韧奇道:“有这么厉害?”说着回头望向黄仲时。 黄仲时点头道:“嗯,外头消息虽没说得这么仔细,却也提过藏东西的古怪。他既然开得,倒免了日后不少麻烦。” 史樵韧转头对书生道:“行!就你来开。若是有鬼,也是你先倒霉!” 书生摇头叹了口气,将一只手扣在铜锁一旁的旋钮上,另一只手则按住盒面上的纹路。他先将旋钮朝左旋了半圈,手上一推盒盖,半边盒盖咔哒一声转了半圈,唬得史樵韧朝后缩身一避。书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才将旋钮朝右连转了两圈,又将盒盖左右轻轻一错。就听盒子里面咔哒哒一阵轻响,铜锁机关弹起,盒盖便开了个缝隙出来。他身边三兄弟凑近一看,见那木盒上刻的竹海云翻竟已变成了崖下独松的样式,都不免暗暗称奇。 书生亮了木盒上的玄机,便将盒盖一掀,送在黄仲时面前道:“这位好汉,里面便是你们要的东西,我这里是完璧送上。只求好汉言而有信,赏我个全尸尽孝吧。”说罢他两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黄仲时见他哭得伤心,心中也觉不是滋味,将盒子一托在手,朝史樵韧使了个眼色。史樵韧会意,右手一立,一掌朝书生后心拍下。就在此时,黄仲时就觉手上盒子微微一震,他刚然一愣,盒中万道金光闪现,竟是如雨金针四射而出! 木盒只在黄仲时身前一尺左右,金针飞射快似闪电,纵是他身法快如灵猫,也是避无可避。只听噗噗噗一阵闷响,他脸上c身上少说也中了四c五十针。 史樵韧目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掌力送得稍迟,一掌挥出便击了个空。他转头一看,见那书生身轻似燕,只这扎眼的功夫,已逃在两丈开外。 史樵韧气得狂吼一声道:“啊!着了道儿啦!”脚下急纵,挥九节鞭直取书生。 任煊煌抢在黄仲时身边,急切道:“大哥!大哥!你伤得怎样?”黄仲时将脸一转,就见半边脸上布满金针,一道血流从右眼窝中汩汩流下。任煊煌一见,语带哭腔道:“哎呀,怎么这般。。。” 这黄仲时却是条硬汉,忍痛道:“不。。。不妨事,快去,助你二哥擒了他来!” 任煊煌急得一跺脚,朝远处几个弟兄一招手道:“快!过来护着大爷儿!”说着擎起背上古琴,一纵身追了下去。 史樵韧见前头书生身法极快,唯恐他一时逃脱了,手上九节鞭一挥直进,赶在书生身侧。书生见对面兵刃来势甚猛,闪身躲避之余,手上一抖,连放三只飞刀。史樵韧那边缩九节鞭格挡飞刀,书生一步抢在九节鞭鞭梢之前,又朝密林处纵去。 他这里才发了一步,耳中忽得闯进一股尖利琴音,书生就觉胸中气血翻涌,好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将两手掩在耳上,翻身滚倒在地。此时书生身后的史樵韧也捂住双耳蹲伏在地,痛苦呻吟道:“哎呦。。。煌三儿这天魔音是真他妈霸道!把老子都快。。。震聋啦!”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脚步这一缓,任煊煌已气势汹汹杀到。他见师兄糊里糊涂丢了一只眼,心中真好似油烹一般,恨不能把这狡诈书生一撕两半,便将素白长袖在琴上一挥,两道剑气一左一右激射而出,直取书生后心。 书生听琴音不善,也顾不得两耳轰鸣刺痛,一个翻身朝一旁急纵躲闪。饶是他身法这般敏捷,仍是慢了半拍。左边一道剑气正扫在他衣袖之上,顿时将半边袖子齐齐切下。 书生见对手剑气这般狠辣,知道若再这样无遮无拦地跑上几步,一定免不了身首异处的结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纵身朝薛家店逃去。任煊煌一时杀红了眼,正待出招将其格毙,身后黄仲时忽道:“老三,要活的!”眼看大哥发下话来,任煊煌只得收了剑势,提剑托琴,发足在后狂追。 书生几步纵在店前,一个鱼跃抢进门中,双手一晃掀翻两张木桌,朝后一丢封住门口。此时门外人影一晃,书生不假思索,手上连放数只飞刀,矮身形一个滚翻,藏在屋角阴影之内。 门外任煊煌见已将书生逼进店内,心中多少松了口气,闪身避过飞刀之后,便朝二哥史樵韧打了一声呼哨,扬剑锋点一点店后树林,示意他快去抄后路。 史樵韧会意,提步刚纵了一纵,忽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忍不住扶了肚子蹲伏在地。任煊煌见状急道:“怎么了?!”史樵韧摆摆手,闷哼道:“嗯。。。肚子痛啊。。。” 任煊煌暗道:“叫你成天胡吃海喝!真是耽误了大事!”他心中一阵气恼过后,又转念道:“反正店内还有个薛四娘,我这边只要缠得他脱不得身,就好方便那母夜叉背后下手。两下里夹攻,准能活捉了这贱人!”想到此处,他将古琴一摆护在身前,忽得在门口一闪而过。随着他的身影一晃,门里果然嗖嗖嗖飞出几只飞刀,擦着古琴边缘一掠而过。 只这一晃的功夫,任煊煌已看清飞刀来路。还没等那边飞刀落地,他手上一拨琴弦,一道剑气已脱琴飞出。只听咔嚓一声,强横剑气横贯门口木桌,又朝屋角射去。对面书生却也非等闲,手上飞刀一出,早将身形避在一旁。天琴剑气和他擦身而过,轰然击在土墙之上,墙上土坯碎石纷纷扬洒落一地。 任煊煌侧耳一听屋内动静,知道招数落空。他略一转念,双手齐挥催动琴弦,一股天魔音如无形怒涛拍向店内。魔音轰然,震得店房上屋瓦窸窣乱响,灰尘乱草自房梁上四面倾下。 天魔琴音余音未绝,店房中忽得爆出一阵桌椅碎裂的噼啪声。任煊煌暗道:“嗯,总算这薛四娘不是个光会耍嘴的!”他将古琴一立护住身形,一个箭步闯进房中,借门口射进来的昏暗光线一瞧,就见店房内桌椅板凳凌乱一地,屋后柴门歪倒,却不见一个人影。 任煊煌小心翼翼绕过桌椅残木,蹑手蹑脚到了柴门边上,低头看时,见地上赫然是一滩新鲜血迹,不禁暗道:“嗯?这究竟是谁赢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正纳罕间,里间屋中忽然传来薛四娘一声冷笑:“哼!粉脸小子,你那弹的什么鬼琴,吵死个人了!” 任煊煌一听是薛四娘说话,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忙应道:“薛家嫂嫂莫怪,不过临阵一点手段罢了。薛嫂嫂,不知刚才那人怎样了?” 薛四娘道:“能怎样?让老娘刺了一刀,正等着去见阎王老子呢!” 任煊煌闻言急道:“哎呀!怎么下手这么狠?” 薛四娘道:“屁话!不是他死,难道让我死嘛!” 任煊煌顿足道:“嗨,你不知道,这人现在死不得!人在何处,快让我看看!” 薛四娘道:“切!你这么心疼他,就自己来看,我可没空看死人!”话音由近而远,似乎这位母夜叉正要抽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八 任煊煌记得大师兄的嘱托,心中焦急,忙提步追进柴门。柴门之内是个暗间,只一点光线从外射入,连个物件轮廓都看不清楚。任煊煌便道:“薛嫂嫂,可有油灯之物照个亮嘛?”他连问了两遍,却不见薛四娘搭言,只好摇头叹了口气,从袖中取了火折子,在手中一晃点燃了。 借火折幽暗光线,任煊煌见暗间之内四面堆满了杂物,地当中一堆水桶c面盆之类的物件都被打得稀碎,显是方才一番激斗所至。 任煊煌手举火折,眯着眼缓步前行,才走了没几步,忽见不远处一口歪倒的米缸后面黑黝黝的一片。他一纵到了近前,立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待他俯身将火扇凑近了一看,就见一人头发披散,倒在血泊之中。 任煊煌伸手一搭这人项上血脉,就觉脉息全无,肌肤更是冰凉一片。他心中急道:“坏了!方才只想着要借她之力,哪知竟是个辣手无情的女贼,只一下就坏了书生性命。。。嘿。。。大哥非要怪我不可!”他正在懊丧,忽得一转念道:“慢着!不对!我进得房来也不过转眼的功夫,这书生死就死了,好歹身上该有点余温呐!”他想到此处,心头泛起一片阴云,忙劈手撩去死尸面上乱发,低头看时,哪里是什么书生,却是个妇人,一张惨白脸上伤痕累累,左边眼睛只剩个血窟窿,里边眼球早已不知所踪。 任煊煌独闯店房的当儿,店外已乱成了一锅粥,一群天星门的门人弟子正七手八脚为大师兄治伤敷药。黄仲时虽已将眼中金针取出,伤处却仍是一阵阵锥心的刺痛。他只好将双目紧闭,盘膝在地凝神聚气。 就在此时,店房里猛得琴音大动,音色森森,包藏绵绵杀意,闻者莫不汗毛倒竖。黄仲时一拍大腿,豁然站起,急道:“糟了!老三遇了劲敌!”说罢他勉强睁开左眼,朝周围人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助阵!”众弟子被他这一吼,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一声,抄起家伙往店头就闯。黄仲时一目四下扫遍,却不见二弟史樵韧的影子,气得他低吼一声,将心一横,左手提长剑腾身抢在众人身前。 一众人等赶在店前,正待闯进门去,门里琴音忽得一震,竟是断弦之声。黄仲时心头一寒,侧耳细听,店里却再无半点声息了。众弟子在黄仲时身后面面相觑,脸上都显出惶恐的神色。 黄仲时到底久经战阵,心头只乱了一瞬,便转头低声道:“你们几个都散开了。你们几个,取了弩机在两边林中列阵,待对头现身,不必留情!你们几个,绕在店头背后,若有对头从后逃了。。。”他这一番布置才说到半截,门里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哈,哈,哈,还分那么多处做什么,死在一起不是更好?!” 黄仲时吃惊之下,摆长剑退出三步。众弟子拉开架势,一双双眼睛都紧盯在店门口上。黄仲时等了一等,不见对手现身,便有意邀战道:“鼠辈,怎么还不出来受死?”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边土墙上爆出哗啦一声巨响,一团庞大身影冒烟突石从墙内猛撞出来。黄仲时见对手近在咫尺,手中长剑一送,一招魁星钻云抢出。只听当当当连响三声,长剑和对面兵刃碰个正着。 黄仲时一招受挫,点地腾身急退。一众弟子发一声喊,都抢上前来接应。烟尘中人大喝道:“来得正好!”一条长大黑影挂着风声斜刺里飞出。 两名天星门弟子此时正巧迎上前来,手上单刀被这物一扫,顿时脱手飞出。两人见落了空手,刚想拔步躲闪,一道冷风拂过,寒光闪处,腹中鲜血如柱喷出,竟是被个锋利的物件拦腰砍成了两段。余下弟子见二人残尸翻折倒地,无不失声惊叫。 说话间对面烟尘翻滚,一个魁伟身形如黑云般卷地杀来。只见这人平顶身高一丈开外,身形c衣着c服色都和方才店中的宝儿一般不二,可往头上看时,那一颗肉球般的嫩白脸蛋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满疤痕的紫黑大脸。这紫脸大汉手中使的却不是什么平常的兵刃,而是根一丈多长的粗大乌木。就见他将这乌木舞动得呼呼挂风,好似狼入羊群一般,顷刻间将天星门众弟子打翻了七c八个。 黄仲时虽只余一目,但眼看弟兄纷纷殒命,安能在旁袖手。他将长剑一晃,断喝道:“都闪开!我来对付这厮!”说着一纵身跳在紫面大汉身侧,避过乌木横扫,剑锋猛点对头面门。紫面汉肩头一偏,把沉重乌木耍得好像风车一样,黄仲时剑法虽快,竟被乌木挡在圈外,连半分也难再进。 黄仲时不待剑招用老,转身便走。紫面汉在后发足狂追。黄仲时听身后隆隆脚步声近了,忽将长剑在身后地上一点,剑气卷起一团碎石尘土,自下而上朝紫面汉劈面射来。 紫面汉手上乌木一竖,横在身前。黄仲时借此时机一纵回身,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一招长虹凌日,飞射紫面汉右边脸颊。紫面汉眼见前面寒光闪现,忙将乌木斜提,格在身侧。这一下格挡随手而发,挡得干净利落,长剑点在乌木横头,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连环两招却都在黄仲时算路之内,他趁紫面汉眼目被乌木遮挡的一瞬,右手一按剑鞘机簧,长剑顺势飞出,左手早在半路候着,手上劲力一送,一招星飞九州,横刺对手腰间。 眼看这一剑越过乌木,就要刺在紫面汉身上,紫面汉眼角余光在身侧一扫,手在乌木上猛得一扭。半截乌木内咯啦一响,一道雪亮锋刃从乌木中飞弹而出,正挡在剑锋去路上。 黄仲时招数走空,脚尖才一沾地,对面紫面汉手中乌木一瞬,嚓啦啦一阵响动,木中雪刃破风而出,却是一只飞锁镰刀。紫面汉大吼一声,将镰刀横扫,兜头盖顶砸向黄仲时。 黄仲时遭猛击压顶,无处飞纵,矮身形朝旁一滚,手中长剑一横架在身前。此时镰刀已到,正撞在长剑之上。黄仲时虽已运尽全力,仍觉手上长剑一沉,剑锋扫过额前发梢,几缕发丝迎风而落。还没等他变招再进,镰刀刀刃绕剑身一转,沉重刀刃碾过长剑,已点在他左肩之上。 黄仲时方才右肩连中金针,受伤本已不轻,此时左肩再遭重挫,口中发一声惨嚎,单剑脱手,踉踉跄跄朝一旁躲闪。紫面汉占尽先机,怎肯轻易放过对头,手中乌木一顿,镰刀应手横削,可怜这位天罗剑雨出师未捷,转眼间身首分离,魂归天外。 紫面汉刀斩了对面硬手,得意之下,狂性更起乌木飞镰,朝残存的几个天星门弟子痛下杀手。这几人见大师兄殒命当场,胸中勇气早被扫得一干二净,拖刀扔枪撒腿就跑,却不料这紫面汉手上镰刀长锁翻飞,饶是你肋生双翅,也难逃性命。几声惨叫过后,天星门子弟被杀得只剩了一个。 这最后一人满身是血,连滚带爬跑上柳林土坡,打算夺个马匹逃之夭夭,却不料一步迈出,和一人正撞了个满怀。对面人怒道:“瞎跑个什么?大爷儿呢?” “哎呀,二爷!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大爷。。。大爷都给人杀啦!” 史樵韧闻言二目圆睁,双手扳了这弟子的肩头,大吼道:“你。。。你他妈再说一遍!” 弟子哭道:“对面来了个活鬼啊,一镰刀砍了大爷,咱们。。。咱们快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篇 蝉雀 九 他这个“逃”字才刚出口,背后恶风一鼓,噗的一声,一柄锋芒长刃已穿背而入,刃尖从胸前露出半尺多长,点点鲜血顺刀锋流下。 史樵韧哎呀一声怪叫,将弟子尸身朝前一推,身形晃在一旁,手中九节鞭飞扫对面紫面汉子。 紫面汉嘿嘿一声冷笑道:“哎。。。矮子。。。你这泡屎拉得刚刚好。。。” 史樵韧听了这话,电光石火之间,已猜到是中了对手奸计,将牙关一咬,舞动九节鞭绕紫面汉游走。他一边纵跳发招,一边用眼角余光扫向店头。就见大哥高大身躯横躺在地,一腔鲜血早将绿草染红了一片。 史樵韧鼻子一酸,一张黑脸扭曲变形,怒吼道:“老子今天要你抵命!”手上鞭招加紧,专取紫面汉下盘。紫面汉嘿嘿一笑道:“你的命老子先要了!”手上乌木一横,飞镰猛扣史樵韧面门。 紫面汉身形高大,步伐难免沉重;史樵韧鞭招虽巧,却难破势大力沉的飞镰。两下里有攻有守,转眼就拆了十几个照面。史樵韧渐觉脚上绵软无力,腹中绞痛之感又起,额角豆大的汗珠跟着层层涌出。 此时身后一女子忽道:“哎,我说死矬子,刚才不就是你嘛,吹天星门吹得天花乱坠,怎么这就成了软脚虾了?你那筷子扔得怪花俏的,趁着还有口活气儿给姐姐再扔两根看看?” 史樵韧闻言猝然回头,面前一团黑影忽得飞到,他连忙朝旁一闪身,那物件咕噜噜滚落在旁,竟是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史樵韧略一愣神儿,对面女子已悄然飘在一丈开外。这女子眉眼细看之下,神似店中那位薛四娘。两者相较,女子脸上不见了岁月印痕,倒多了几分妖冶妩媚。 女子哧哧笑了几声,以袖掩面道:“矬子,你可真是属狗熊的忘性大!这是你那粉脸弟弟的脑袋,还不过去相认!” 史樵韧此时心中雪亮,暗道:“反正都他妈完了,好歹赚一个!”当下弃了紫面汉,挥九节鞭径取女子。女子长袖一挥,娇笑道:“嘿嘿,矬子,想找便宜呀?你算是找错人了!”这话说到最后,女子轻佻口气急转而下,话音里满是杀意。 史樵韧鞭招甩到半截,左脚上忽觉一阵酸麻,低头看去,脚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寸长的绣花针。他叫声不好,右腿一点,转身避过女子长袖挥击,朝旁急退。此时紫面汉飞镰就在他后心左右掠过,史樵韧眼看不敌,瞧准店后密林纵身就逃。 史樵韧脚步踉跄纵了两纵,好歹挨到了店后荒草丛中。他一只脚刚迈进草丛,就觉脚下一滑,耳中呼噜噜一声响过,身子便不由自主腾在半空。原来草丛中暗埋了机关,一张巨网飞出,将他倒悬在店后大树之下。 史樵韧正待挣扎,女子在树下笑道:“矬子,别白费功夫了,这都是你那相好薛四娘备的,全是货真价实的好铜网,包管你是越挣越紧。哈哈哈哈。” 史樵韧怒道:“去你娘的!爷们儿今日着了你的道,算是栽了。你要是还要点面皮,就报个万儿上来,爷爷死了也做个明白鬼。过三过五,爷爷自去你家里索命!” 女子嘿嘿一阵冷笑,还未搭言,史樵韧就听身旁有人咬牙道:“嗨呀。。。你们这群瞎眼货。。。真是害人又害己。她两个分明是北界莺柱山上赫赫有名的鸳鸯双煞,人送绰号枯木逢春的便是。就你这点见识,活该死在此地。” 史樵韧听此人话中满含恨意,在网中拼命扭头一看,这才发觉身旁浓密枝叶中竟还网着一人,正是那以金针伤人的书生。 史樵韧破口大骂道:“狗日的!老子哥儿几个落到这般田地,还不都是你害的!” 书生愤然道:“你们这些杀人如草芥的狗贼,正是自害自身!可惜我却要陪了你们一起去死!” 紫面汉听两人吵吵嚷嚷,斗口不休,朝女子道:“春妞儿,吵死人了,把他俩宰了吧!” 女子娇嗔道:“不干!我还要玩儿一会儿再说!”说着她手上一挥,一把银针飞射,全刺在史樵韧脸上。史樵韧疼得狂嚎一阵,跟着又破口大骂起来。 紫面汉听了更不耐烦,转身要走。女子却道:“你敢动一动?没人陪着,我玩他还有什么意思?不准走!” 紫面汉气得哼了一声,伸出两只大手在两耳上一捂,盘膝地上,闭目打坐起来。 女子见镇住了紫面汉,更是来了精神,在树下施展开轻功招数,好像只妖艳彩蝶狂舞,将无数银针变着花样射向网中的史樵韧。 史樵韧开始时还能骂不绝口,等到后来却已是一语皆无,只鼻翼里幽幽一丝气在。树下草地更是早已被点点血雨染成一片猩红。书生在旁看着,起初面上还露了些复仇的喜色,看到后面却终是不忍,只将双眼一闭,撇了脸去。 女子耍弄了半天,见史樵韧再无半点动静,便觉兴致索然,抬起脚来朝紫面汉肩上一踢,喝道:“宝儿,去把矬子劈了!我好问那书生要东西!” 紫面汉正等得不耐烦,一听女子发话,豁得站起,手中乌木一扬,铁索飞镰破空飞出,将网中史樵韧拦腰切成两半。 史樵韧半边身子从空中落下,面上被冷风一激,猛得醒转过来,血红眼帘之间,却显出一副诡异的图景。 就见对面紫面汉庞大身躯一阵乱颤,跟着自顶到腰,轰然裂在两边。女子转身一瞥,手上刚一扬起,一道黑影从紫面汉残躯后一闪而出,寒光过处,女子胸前鲜血狂喷,身子一晃扑在地上,双脚蹬了几蹬,便不动了。 史樵韧身子扑通一声摔落在地,眼前就是一黑,朦朦胧胧中只觉那黑影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子里空洞洞一片,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眼看两个仇人都死在自己前头,心念一宽,惨白脸上泛出一丝笑意,终于撒手人寰。 书生耳听对面扑通c噼啪几声闷响,还没等睁眼细看,周身铜网忽得松脱,跟着便一个倒栽葱从树上摔下。他方才虽是失手被擒,好在并没伤到要害,眼看身子落在半空,当下拧腰使个燕翻身,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书生站定身形,刚一抬头,眼前一寸之外竹条纵横,竟是个硕大的斗笠。他吃了一惊,脚下不由自主朝后一退。那斗笠忽得扬起,赫然亮出一副干尸的面皮。就见这灰褐色脸孔上,一对黑洞洞的眼窝里空无一物,鼻骨上包裹几片残肉,干瘪双唇外翻着,露出里面惨白的一口长牙,面上筋肉抽缩,有几处肌肤破败,透出了下面的森森白骨。 书生被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栽倒在地,双手乱挥,边挣扎后退边颤声道:“别。。。别过来!” 对面干尸身上蓑衣微微一颤,一只枯柴般的长手探出,一把抓在书生左脚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书生一只脚竟硬生生被扯了下来。 书生眼看着腿上伤处鲜血狂喷,却觉不出半分疼痛,仿佛魂魄已游离这躯壳一般。他睁着一双眼,痴呆呆看着干尸一步步走上前来,目光不知不觉被那一对空洞眼窝慑住,手脚立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书生脑海中一个声音忽道:“在。。。何。。。处。。。”这一声空灵悠远,竟似是从天外幽幽飘落。他有心不应,却觉自己的嘴巴上下翕动,一个颤抖的声音答道:“在。。。在我。。。身。。。上。。。” 书生心中大骇,待要挣扎,手脚却仍是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干尸一双枯手撕开了自己的衣衫,亮出了小腹上一道浅浅的伤疤。 脑海中那声音又道:“是。。。这。。。里。。。” 书生心底里拼命抵抗,嘴上却仍是不争气地颤声道:“正。。。是。。。” 干尸手上沿伤疤轻轻一划,一股鲜血立时涌出。书生瞠目结舌,眼看着干尸从创口中掏出个两寸长的铜制细筒来。 脑海中声音道:“怎。。。样。。。开。。。” 书生咬紧牙关,心念搏命一挣,嘴上开阖了几下,硬是未发一声。 干尸猛得将脸孔凑到书生面上,一对黑眼窝中射出莹莹幽光,穿透书生双眼,直射在他心苗之上,脑海中声音跟着又道:“怎。。。样。。。开。。。” 此时书生只觉三魂七魄都已去了多半,缓缓吐了一口气,嘴上一字一顿道:“左。。。转。。。三。。。右。。。转。。。一。。。再。。。左。。。转。。。二。。。” 干尸将铜管上鲜血一甩,依了书生所言,两手轻轻左右旋了几旋。铜管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顶端铜帽一翻,里面慢慢弹出一卷白绸布条。 干尸撇下奄奄一息的书生,将白绸布条迎风一展,就见这三寸多长的光洁布条上一片雪白,竟是连半点墨痕也没有。干尸忙将布条转向阳光,柔和光线穿过布条,在他那灰褐色面皮上投下一行淡淡的阴影。 干尸猝然回头,一纵到了书生身边。书生微睁二目,咧嘴惨笑道:“哈。。。哈哈。。。没。。。没想到,我们护的这一路也。。。也只是虚晃一枪。。。哈哈。。。哈。。。到头来。。。大家都是。。。一场空。。。”他话没说完,身子向后颓然倒去,竟是气绝了。 干尸在书生尸身前僵立了一阵,身上蓑衣一张,干枯的头颅朝向天空。一声恐怖的啸叫划破林中沉寂,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啸声犹在山谷间回荡未绝,蓑衣魅影早已无踪。 柳林岔路上,一地残尸枕藉。杀人者和被杀者的鲜血汇聚成一汪汪血池。清风拂过,池面鳞波轻皱,闪烁诡异光芒。 半空里巨鹰盘旋往复。阵阵长唳,寂寥幽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一 子夜。新月如钩。 街市的灯火早已熄灭,南安城里一片静谧。 城东北角的一座三进大宅里,却是一番热闹景象。 只见这宅院朱红色正门紧闭,门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伍宅”两个大字。高大院墙之上,遍挑白纱灯笼。大宅四角的敌楼里,一个个家丁圆睁二目,正朝四下瞭望。每一进院落的游廊c过道内,都有腰悬利刃的家丁手举火把往来巡视,点点火光汇成一条条游动的火龙,将偌大一座宅院照得宛若白昼。 就在此时,城外漆黑的夜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扑击声。扑击声由弱而强,渐渐向伍宅逼近。东边敌楼上一名家丁听得真切,急忙摇动手边铃绳示警。院中铜铃声跟着次第响过,顷刻间已传至内宅。 一个家丁头目一路飞奔到正房门口,略喘了口气,高声报道:“主人!是巨天罡他们到了!” 房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应道:“嗯,都准备着吧。” 头目闻言,忙回身向院中一众家丁一招手。众家丁各持刀剑,悄悄退在两面游廊之下,一个个神色凝重,侧耳听着半空里的动静。 不多时,院子上空扑击之声大作,一阵狂风猛得袭来,院中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众家丁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得抱着兵刃缩在墙角。几只吊在廊下的灯笼被风刮落,掉在地上一阵咕噜噜的乱转。灯火摇曳中,就见一只硕大无比的鹰鹫鼓动翅膀,朝院子里缓缓落下。 鹰鹫巨爪一挨地面,双翅忽得向背后一收,院中狂风顿消。众家丁揉揉眼站起身形,却都不去看这世上罕有的巨兽,反将眼光死死盯在鹰鹫背上。鹰鹫偏着头,眼光傲然扫过院中众人,跟着巨翼一顺,背上赫然显出一位骑士。 这鹰鹫骑士探出一只手,在鹰头上轻轻瘙了一瘙,双脚轻点鹰背,一个云里翻,稳稳落在地上。众人闪目观瞧,就见此人身高过丈,体格魁伟,浓密须眉间,一双豹眼闪烁骇人精光;身后背一口七尺阔剑,身前斜跨着个兽皮包袱。包袱鼓胀,一角渗着一片殷红。 正房房门吱扭一声开了,本宅的主人从中缓缓走出。这主人家却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只见他头带青色员外巾,身穿藏青员外袍,胸前一片花白须髯飘摆,手中扶着根枯木拐杖。拐杖在火光映衬下,闪着乌亮的光芒。 两人一见,嘴上并没半句客套。老者眼睛一眯,弹嗽一声道:“巨天罡,怎么只你一个来了?不会是失手了吧?” 这叫“巨天罡”的大汉眼眉一立,断喝道:“放屁!失手了还来干嘛?以为旁人都愿意看你这张老脸嘛?” 老者面皮上一笑,便道:“那就最好。屋里请吧。”说着朝屋中一摆手。 巨天罡也不搭言,将两眼一眯,鼻子里哼了一声,昂首阔步进了房中。老者在他身后对家丁头目用了个眼色。头目心领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老者手拄拐杖,慢慢进得房中,将房门掩了,转身对巨天罡道:“巨壮士,请坐。” 巨天罡一瞪眼道:“伍文前,你少来这一套!事情办完了,赶快拿钱来!说好的价,该给我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巨天罡这里一通狂呼乱叫,老头儿伍文前却仍是面不改色,他手捻须髯浅笑道:“巨壮士,买卖得做不在一刻。你就是再急,也总该让老夫验验货吧。” 巨天罡冷然道:“斗大个头,还怕你认不得!”说着他从肩上卸下兽皮包袱,单手一扬,包袱在空中展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通的一声落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上。 伍文前一见头颅,双眼中猛得射出异样的光彩,一扫老迈衰弱之势。他三两步走到桌边,一抖袍袖,手扶桌子凑近了细看起来,边看边朝一旁隔间唤道:“竹砚,给巨壮士斟茶”。 隔间帘幕应声而动,从里面转出个身形娇小的童仆,端着茶盘战战兢兢走到巨天罡身旁,低头颤声道:“壮。。。壮士请用”。巨天罡斜眼朝茶碗里一瞧,劈手便将茶盘打飞出去,口中冷笑道:“嘿,跑江湖的谁不知道?就你五毛钱这一碗黑茶,有命喝的,怕是没命品!你这些下三滥的招数还是留着对付旁人吧!”这童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狰狞大汉,吓得连茶盘c碎碗也没敢捡,哆里哆嗦退在一旁。 伍文前此刻正全神贯注盯着头颅,对巨天罡的揶揄只做不知。他将头颅上下左右看了好一阵儿,忽得擎起手中枯木杖,口中念念有词,绕桌上头颅转起圈来。 说也奇怪,他这样一动,那头颅也跟着慢慢转动起来,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皮下竟隐隐显出两道绿光。巨天罡在一旁看着,脸上不由得露出讶异的神色。童仆见了,更是吓得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眼看头颅放出的幽光越来越亮,伍文前将枯木杖在地上猛得一顿,立时收了招式。那头颅跟着光华俱隐,停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伍文前手扶木杖,将面上喜色压了一压,这才回身对巨天罡道:“哈哈,巨壮士果然好本事!老夫真是感激不尽呐!” 巨天罡黑着一张脸道:“谁稀罕你谢不谢的!别费话,快拿钱!” 伍文前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这就取你的酬劳来。”说着,他挥拐杖在脚下一块方砖上一扣,地下咯啦啦一阵轻响,一旁明柱一转,显出个夹层柜子。 伍文前一步三摇走到柜子旁,从袖中取了钥匙开了柜门,慢悠悠翻动着里面的物件。巨天罡见这老头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心中一阵焦躁。他正待发作,屋外忽得一阵大乱。只听有人在远处高叫道:“哎呀,不得了啦,东院走了水啦!”伍文前和巨天罡听了都是一愣,转眼看时,窗上已被冲天火光照得通红。 伍文前定了定神儿,朝巨天罡冷笑道:“哎呀,江湖上都道你鸿天魔翅巨天罡是个人物,今日一见,却也不过是个偷鸡摸狗之徒。老夫见你一人前来,还道是遇见硬手折了些弟兄,原来却是你派人另做了一路,要给老夫来一出趁火打劫呀!” 巨天罡闻言环眼圆睁,怒喝道:“你他娘的!说我趁火打劫?!亏你个五毛钱说得出口!哈,你这滑头老鬼果然是想赖账不还,哼哼,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巨天罡不待话音落地,反手拽出背后巨剑,奔伍文前劈头盖脸就砍。伍文前以枯树杖点地轻飘飘闪过剑锋,跟着左手擎杖,空出右手,口中暗念心决,右手掌上忽得腾起一团淡蓝色灵气火焰。随着他掌心一翻,灵火便如流星般朝巨天罡面门射去。 巨天罡久在江湖混迹,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忌惮伍文前暗藏后手,巨剑劈出只是虚招,身子早一步退在门口,头一偏闪过灵火突袭,肩头撞破房门,朝外打出一声呼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二 院中鹰鹫听到主人呼叫,巨翅双展,扑啦啦朝房前扑来。院中众家丁早有戒备,一见鹰鹫跃起,弓弦响过,箭如雨发。这鹰鹫也真不是好惹,只将它双翅齐挥,卷得院中狂风大作,来箭竟没一只粘得了身。 鹰鹫避过箭雨,眨眼间扑至房前。只见它将巨爪前伸,一击轰碎门扇,跟着双翅一鼓,巨大身躯直撞进房内。 伍文前见鹰鹫来势凶猛,闪身避过四溅的碎片,正给这巨兽让出了道路。这兽甚通人性,铜锣双目一眨,探爪朝桌上头颅就抓。到手的宝贝,伍文前怎能让人,当下他急射灵气火焰猛击鹰鹫双目。巨天罡此时从斜刺里抢出,引巨剑剑气荡开灵火。鹰鹫趁势抓起头颅,翻身飞出屋外。 巨天罡随鹰鹫去势一跃而起,一个抖手,朝伍文前连射两只飞刀,对面伍文前挺枯木杖格挡之际,他早一纵身形跃上鹰背。鹰鹫背了主人振翅欲飞,门外众家丁见状,又是一阵箭雨射出。不想鹰背上的巨天罡将巨剑左右挥动,霸道剑气引动箭矢偏转,一只只飞蝗弩箭反射向了众人。众家丁被射了个措手不及,登时就有几人命丧箭下,余人忙不迭朝游廊后躲避。 眼看鹰鹫就要飞脱,伍文前抢出屋外,口中念念有词,将枯木杖劈手甩出。幽绿灵光闪过之处,那一柄乌亮枯木半空里竟化作一条黑蛇,一口咬在鹰鹫右翅之上。 鹰鹫翼上受创,飞腾之势顿衰,伍文前见机双手连发灵火,直奔巨天罡后心而去。巨天罡早有防备,回身挥巨剑格挡,火球撞击巨剑,爆出几声雷鸣般的巨响。 眼看被伍文前缠住脱身不得,巨天罡双脚一夹胯下鹰鹫。通灵鹰鹫熬着痛,鼓翅翻身,将一双巨翅扇动。翼下狂风劲吹,一众家丁都被掀翻在地。巨天罡趁机将左臂一挥,袖中机弦一响,三支毒弩飞射而出。 狂风迷人双眼,毒弩借了风势,更是锐不可当,这一招横风不破本是巨天罡独有的脱身法门,非到紧要关头不肯轻用。这次他见伍文前招数诡异,又兼有地利之便,这才将这杀招放出,打算一击结果了对头性命。 哪知伍文前雪白须发虽被狂风吹得横飘身后,那瘦削身形却仍是立在原地,稳如泰山一般。就见他双目微睁,两臂抱圆,胸前灵气一转,嗡的一声,显出一面精光圆盾。刹那间毒弩飞至,箭头一触圆盾光华,顿时碎成一团齑粉。巨天罡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伍文前见时机已到,双掌一立,圆盾化作一道光芒剑气,直刺巨天罡面门。还没等巨天罡应招,身前这一道灵光暴闪,已激起他胯下鹰鹫的护主之性,只见它将双翅一翻,扬巨爪挡在主人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巨响,幽灵剑气正撞在爪中头颅之上。院中众人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头昏眼花,纷纷摔倒在地。不等巨天罡c伍文前等人回过神来,那头颅之中灵光翻涌,猛然间爆炸开来。夺目异彩一闪而逝,爪中头颅早已不见踪影,却见一颗晶亮灵球悬在半空,四周晶莹灵气环绕,照得院中一片雪亮。 此时鹰鹫一双巨爪已被炸得粉碎,但这稀世巨兽竟能熬着痛,借灵球光芒的遮掩,振翅飞向院外。巨天罡此时仍是惊魂未定,他听鹰鹫右翼扑击之声不振,这才想起鹰翅上还坠着条怪蛇,忙挥阔剑去砍。黑蛇不待剑锋扫过,便将口一松,当的一声落在院中。蛇神上灵光倏然一退,又复了枯木模样。 眼见鹰鹫越飞越高,伍文前在后腾身纵起,连发灵火猛攻。巨天罡见这对头如此难缠,一手御剑格挡,另一手在怀中一探,掏出一大把赤红色弹丸朝院中甩去。 弹丸四散,一挨着房屋树木便猛烈燃烧起来。一时间宅邸中火光冲天c烈焰飞腾。四面火光一盛,半空中的灵球光芒渐退,通的一声落了下来。伍文前瞥见了,眼珠一转,忽地收招定势落回院中。 巨天罡人在半空,回头朝下面怒吼道:“伍老鬼,你给我等着!这笔账你早晚要还!”喊罢一提鹰鹫颈羽。鹰鹫奋翅啸鸣,轰然飞去。伍文前面如止水立在当院,直听得鹰鹫鼓翅之声渐消,这才回头对众家丁道:“走都走了,不去管他。该救火的救火,该救人的救人吧。” 众家丁听命,忙各自收拾家什物件,几个受伤的家丁也有人搀扶着缓缓起来。众人正待转身离开之时,伍文前忽得又道:“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说!”众人懵懵懂懂凑上前来,都等着主人的示下。谁知伍文前眼中忽得闪出一点寒光,双掌在身前一扫,顿时轰毙了几个家丁。幸存家丁见主人忽然变成了杀人的魔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都朝四下里逃去。伍文前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地上枯木杖化了黑蛇,朝众人飞射而去。只听哎呀几声惨叫,众家丁被黑蛇穿身而过,一个个死于非命。 伍文前环顾四周,见院中再无半点生气,这才缓步走向圆球掉落之处。那圆球显是个沉重的物件,已在院中石板上砸出了个坑洞。坑洞中隐隐透出一片幽光。 伍文前到了坑边,俯身朝洞中看去,却哪里还有什么圆球的影子,只一点将息的灵火在洞中闪动。 伍文前面上先是一愣,低头略一沉吟,便冷笑道:“哼,本事倒比我想得还高明些。”说罢他收了枯木杖,飘身回了正房。 经过方才一场激斗,正房中已是一片狼藉。伍文前四下里巡视一番,见柜子里的宝贝倒是一件不少,只不见了奉茶的童子。他将木杖在地上机关上一点收了柜子,忽得转身,一纵出门跃上正房屋顶,拢目光四下了一阵扫视,便将身形一矮,朝西南方向一路疾奔而去。 伍宅里火光冲天,人声喧哗,半个南安城都被这一场变乱搅了清梦。巡夜的军士c更夫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三三两两的百姓聚在一处议论纷纷,有那大胆的,更是爬上墙头看起了热闹。 此时城西仍是一片寂静。一条幽暗古街里空空荡荡。街上石板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微微泛着红光。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街上一闪而过,到了一座宅院的门口。这人缩身在院门阴影之下来回张望了一阵,见四下里无人,才探出一只手,轻轻在门上扣了三下。 扣门声刚停,院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来人一个闪身进了院子,院中的人立刻将门关了。 院中一团漆黑,不见半点灯火,这两人却是驾轻就熟,一前一后,飞快穿过院落,到了院子一角。角落里黑漆漆一片,地上隐约约显出个三尺见方的坑洞。 来人立在洞边,压低声音道:“可都准备停当了?老贼随时会来!” 院中人低声应道:“放心!天没黑就收拾妥当了!” “好!把这千万藏好!”来人说着从背上卸下个小包袱,小心翼翼送在对方手上。 那人答应一声,一手夹了包袱,身影在洞口一闪便不见了。 来人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到了院子中央,将双膝一盘,闭目打坐起来。 一片死寂之中,光阴悄然逝去,院墙上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唉,你这娃娃真是顽皮,半夜里这般乱跑,害得老夫也睡不安生。这里陋巷荒宅,有什么可耍的?还是乖乖随老夫回去吧。”这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伍宅的主人伍文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墙头上呼地飞出四点幽绿灵火,直奔院子四角而去。只转眼功夫,方才还漆黑一团的院落刹时间笼罩在一片诡异灵光之中。 院中静坐之人此时慢慢起身,右手上轻轻一挥,手中也亮出一团灵火。这一道灵火光亮柔和温润,与伍文前所发大不相同。 “茅屋瓦舍,正是君子所居;夜深人静,才好修身养性。老先生既然来了,又何必忙于一时,不如请到院中少坐可好?”院中人一席话毕,昂首望向伍文前。 这说话之人一身伍府童仆的打扮,正是彼时在正房中献茶的竹砚。只见她头上不见了包头的帕子,脑后如瀑乌发披散,发尾用根细细的绿头绳挽着;一张白净脸庞恰如满月,两道如剑浓眉之下,一双大眼中透出一股男子般的英气。 伍文前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边在墙头上缓缓踱步,边浅笑道:“竹砚,你来我这里也两年有余了。你这般寒来暑往c粗茶淡饭的,还要费力扮个童子。。。呵呵。。。却都是为了今日这宝贝嘛?唉。。。罢了。。。看你小小年纪却耗费如此心机,也真是不易。。。老夫为人素来宽厚,对小娃娃更是硬不起心肠。。。这样吧,老夫这次不打算深究于你,不如你这就交了灵珠,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可好?” 女孩听了一笑道:“伍老先生,那灵珠本不是你的,你又何必强取豪夺?况且此时无凭无据的,你怎好红口白牙说灵珠在我之手呢?你宽厚不宽厚我不知道,姑娘我平素却最是个敬老的,这一次也不打算为难于你。不如你这就回去安心做你的员外老爷,我放你一条生路可好?”说着她转身朝正房便走。 伍文前被这女童一番抢白,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双脚立在墙头一动不动,一双眼紧盯着对手背后。 转眼间女童已到了门口,就在她双手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伍文前突将手中枯木杖掷出,直奔女童后心。女童听身后恶风袭来,点地侧身一闪,谁知对面伍文前口中念动真诀,木杖恰在此时化作黑蛇,半空中展身就是一咬。女童遭怪蛇拦路,开不得房门,一转身形退在院中。伍文前趁机脚点墙头,飞身强攻上来。只见他双掌齐挥,灵火连发,劲势比刚才与巨天罡激斗时凌厉十倍,显是要将这女童置于死地。 女孩见避不过,忙将双手平伸,身前灵光一闪,一面亮黄色灵气盾牌突显,看招数法门和伍文前方才所用颇有几分相似。对面幽绿灵火击在盾牌之上,都化作点点火花四散飞射。 伍文前见灵火射不穿盾牌,单手一挥,黑蛇从房前一跃而出,斜刺里直扑女童肩头。女童此时早有防范,左手御盾,右手一挥,一股灵火猛击蛇头,身形一点朝后急退。伍文前却不追赶,以黑蛇纠缠女童,手上灵火空悬,只待对手露出破绽时再行进招。 女童与黑蛇游斗了几个照面,偷眼见伍文前立着一旁不动,便将身形一矮,送了脖项在黑蛇左近。黑蛇刚然一扑,女童将双手一合,圆盾化了剑气脱身飞出,正砍在黑蛇七寸之上。黑蛇蛇身灵光一退,当啷一声落了地。伍文前眉头一皱,晃双掌来战,女童却不肯硬接,只在院中四下游走闪避。 一老一少以灵火连拆了十几招,女童忽道:“伍老先生,你来来回回,只捡我踏过之处落脚,是怕中了机关吧?我看你这辈子必是做尽了坏事,才会如此胆小!”伍文前听了也不搭言,手上招数一刻不停,脚下步眼方位,果然如女童所言,都落在女童脚踏之处。 转眼间两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女童比较年纪尚幼,激斗间气力渐渐不支,手上灵火光华慢慢暗弱下来。伍文前心中暗喜,催灵力一阵猛攻。女童不待对手招数近身,引手上灵火虚晃一招,忽然纵身向院门处冲去。伍文前心有忌惮,眼角余光都落在女童双脚之上。就见她身轻如燕,脚下一左一右只点了两块方砖,转眼便纵到了门口。伍文前鼻翼里一哼,手中一聚灵气,一柄灵剑脱手飞出,直刺女童后心,跟着挥手一收枯木杖,沿女童去路亦步亦趋追下。 女童见灵剑锋锐,不敢举盾硬接,低头闪躲之时,伍文前已趁机纵在身前。他这一脚正踩在女童所踏的第二块砖上,还没等他挥杖进招,忽觉脚下一软。他心中暗道不好,待要翻身纵起,脚下却已是空荡荡一片。 危急关头,伍文前将枯木仗朝坑边一挥,打算凭杖头锁住坑沿。谁知这陷坑四壁修造得光滑无比,他这边杖头送出,竟是滑溜溜着不上一点劲力。 伍文前一招落空,身子不由自主向下坠去。陷坑中传来一阵机关翻动的声响,跟着无数努箭从坑壁两侧连番射出。 女童站在院门口,眼看伍文前中计落进陷阱,口中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坑边,探身向下望去。此时陷坑内一片漆黑,听不到一点动静。 女童仍是不放心,手上一晃,点了灵火朝坑中掷去。就在火光闪动的一瞬间,坑中异彩大显,一只斑斓银虎一声狂啸,朝女童猛扑上来。女童吓得失声惊叫,脚下一点,朝房中急纵躲闪。 这银虎背上虽中了十数支弩箭,四爪齐出却好似旋风刮过,只一纵就赶在女童身侧。就听扑的一声闷响,女童肩头已被银虎利爪抓去一片皮肉,伤处顿时血流如注。女童咬牙忍痛猛得回身,左手发灵火直捣银虎面门。这巨兽见灵火袭来,不但不躲不闪,反把血盆大口一张,将灵火一口吞下。 趁银虎吞火之机,女童踉跄站起身形,腾身一跃撞破房门,扑通一声跌进屋中。还没等她爬起身来,对面恶风一鼓,那银虎也已抢进屋来。女童眼见躲不过,凄然叫道:“快动手!”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间屋子竟齐齐塌陷下去。银虎咆哮一声,转身要逃。女童身形跌落之际,双手一道灵剑拼死击出,正砍在银虎后腿上。银虎一声惨嚎,再要纵身却是为时已晚。一人一兽在轰然巨响中落入脚下无尽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四 “仙竹,仙竹。。。”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被耳边一阵轻柔的呼唤惊醒。她缓缓睁开眼来,看了一眼对面说话之人,连忙撑起身子道:“老贼抓住了?”她情急之下这一动,引得肩上伤处发作,立时痛得一颤。 那被问话之人也是个女子,看年纪比女孩略长些,容貌虽算不得有十分姿色,倒也是个俏丽人儿。她见女孩醒转,脸上急切神色略略一松,忙道:“仙竹,你醒了就好,快给我乖乖躺着。我才给你包好伤口,你可别又给挣破啦!那伍老贼已被我点了穴道,捆在那边的石柱上,你就放心吧!” 这叫“仙竹”的女孩闻言舒了口气,在女子的扶持下缓缓躺了,阖了眼轻声叹道:“唉。。。雪姐姐,我还道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对面女子柔声道:“好了好了,没事混说些什么,这不是还好端端的嘛。咱们做的都是惩恶扬善的好事,自有上苍垂顾,怎么回有事?你快别胡思乱想,好生歇息着,过一会儿我自去收拾老贼。” 仙竹点了点头,只觉身上伤处疼痛,又不愿叫出声来,便将牙关一咬,将脸转到了一边。 女子见了,探出手来轻轻抚了抚仙竹额前的乱发,叹口气道:“看你伤得这么重,真是心疼死我了。唉。。。我这里还在劝你呢,其实说起方才的事,我也是好一阵后怕。老贼进房扑你那一下,我只怕你身上有伤,落下去的时候要是万一踩不到机关,不被落石砸到也要摔坏了,因此迟迟没有发动机关。你那时若是不喊那一声,我真的是下不了手啊!” 仙竹咬牙道:“只要能替师父报了仇,命也可以不要了!” 女子眼圈泛红,忍不住赞道:“好妹妹,真不枉师父疼你一场。” 仙竹道:“嗯,我猜多半是师父原灵庇佑,我落下时慌手慌脚的,居然还是踩到了机关,这才能荡到一旁,落进悬网之内,捡了条命回来。。。对了,怎么不见小弟?难道他还在伍家未归?” 女子闻言,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应道:“嗨,他一个鬼机灵,你还用得着担心?伍老贼既然马不停蹄地来寻你,伍宅那边自然没人难得住他了。凭他的秉性,怕是只恨伍家烧得不透亮,正是一边救火一边放火,还要忙上好一阵呢。” 仙竹轻轻笑了一声,刚要转头歇息,忽得又睁开眼道:“姐姐,你说伍老贼方才怎会忽得变成了一只猛虎?!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起,本门中曾有这一路叫做虚灵幻兽的心法,不过早在师祖一代就已失传了,难道说这老贼竟会使用?”说话间,她转头望向远处石柱上捆着的伍文前。此时的伍文前早已复了人形,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低垂下来,惨白的脸上,一道道皱纹纵横交错,尽显颓唐老态。 女子撇了一眼伍文前,摇了摇头,低声应道:“是啊,师父当初确是跟我这么说过。师父还说,这一路心法看似诡异霸道,实则伤人之前却先要伤己,若是用得稍有差池,就有灵气倒泄,心智全失之祸,本门先辈中曾有人为此堕入兽域c永不超生,因此师祖一辈就已盟誓,将这心法永远封禁了。按说凭伍老贼的辈分,他无论如何也学不得这种邪招啊。你方才昏迷时我已想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仙竹道:“哼!既然都已将狗贼擒了,我定要问他个。。。”她边说边挣扎着起身,引得伤痛发作,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滴答答流下,后半截话已是再难出口。 女子忙扶住她道:“啊!你看你,总是急脾气!伤口都见了骨,还乱动!老贼就在边上,你还怕他跑了不成?!哎呀,你别挣啦。。。好好好,我这就去审老贼,待把该问的几件事都弄清楚了,就把他一剑废了,然后我们和小弟汇合,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给你疗伤,这总行了吧。你乖乖听话,别动!” 仙竹见女子说得坚决,只好微微点头,复又翻身躺了。女子安顿好她,右手提起身边的宝剑,左手擎只火把,快步走到伍文前面前。 女子见那伍文前仍昏迷不醒,便挥起宝剑,用剑身在他脸颊上狠狠抽了几下。伍文前面上吃痛,口中呻吟一声,这才慢慢醒转。 女子圆睁杏眼,厉声道:“伍老贼,你可还记得我?!” 伍文前在女子脸上瞥了一眼,口中喃喃道:“嗯。。。这。。。老。。。老夫不曾见过。。。” 女子冷笑一声道:“哼,你这老眼昏花的模样演给谁看呢?要不要我给你照个亮啊?”说着她将手中宝剑一抖,剑尖上忽得腾起一点明黄灵火。灵火从剑上一跃而出,悬在伍文前眉心一寸之外。 伍文前一见灵火飞来,心头不禁一颤,眯缝了眼在女子脸上好一阵打量,低头轻声道:“嗯。。。你。。。你是易天元的徒弟晴雪?唉。。没想到。。。一晃多年不见,竟也出落得。。。” 女子不待他说完,便怒道:“死老贼!说什么‘多年不见’?你是没料到我还活着吧!” 伍文前摇头叹息道:“唉。。。老夫早该料到你和竹砚这小子。。。这丫头是一伙的。。。入了我们这一门,有几个肯痛痛快快就死的?老夫若没猜错,今夜这一场火就是你放的吧。” 晴雪朗声道:“不错,正是本姑娘放的火!我但愿这一把火能把你那老巢烧个干干净净!废话少说!我师父究竟如何被你所害,尸首被你弃在何处?你老老实实说了便罢,若是你敢隐瞒半句。。。”说着她将宝剑剑锋在伍文前的面上晃了晃。 伍文前冷然道:“师弟?哼,他在何处与我有什么相干?” 他这边话音刚落,对面晴雪出手如电,一剑正刺在他左肩之上。宝剑锋芒穿身而过,剑锋碰在石柱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伍文前倒也不是泛泛之辈,遭了这一重创,却只将牙关紧咬,硬是没坑一声。 “老贼,你还想狡辩?当年师爷忽然不见踪迹,师父四下遍寻不得,亲往总坛找你理论,命我在坛外暗处瞭望以防不测。谁想到。。。谁想到师父这一去就再未回来。。。”说到此处,晴雪眼圈已是微微发红。她略平了平心神,又道:“之后我连夜逃下山去,却被你的手下一路追踪,到底将我打成重伤。亏得我命不该绝,摔进山涧装死才躲过一劫。后来你为了要对我师父这一支斩草除根,又亲自带人平了易家巷。我身上伤重不能动转,只能躲在暗道里,眼睁睁看你杀了我那几个可怜的师弟妹。你这狗贼早已欠下了累累血债,现在倒想推个干净?!”说到恨处,晴雪劈手放出灵火,将伍文前满脸白须引燃,烧得他忍不住一阵痛哼。 转眼间胡须烧尽,伍文前已被弄得面目全非。他呼喝道:“罢罢罢!老夫真是海上行船日久,倒栽在小阴沟里!晴雪!你不是恨老夫恨得咬牙切齿嘛?来吧,这就给老夫来个一剑穿心!老夫就算有欠师父师弟的,以命偿命,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晴雪恨道:“老贼!你想得便宜!今日若不说出师父的下落,让你求死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五 伍文前道:“师弟?哼!不错,他当初确是中了我的圈套。可说到他的下落,我是真的一无所知啊。你既派了竹砚小儿在我身边,也该知晓我这许多年来费尽心思c四处奔波,并无一日安生。你道我这般劳苦所为何事?无非是在找师父c师弟二人罢了。唉。。。如今事情总算是有了点眉目,可惜,可惜啊。。。”他这一番话犹未了,已是摇头叹息连连。 晴雪冷眼在旁听他叨念,不待他再说,便怒道:“老贼!少在这里装傻!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说着她将手中宝剑翻花般刺出。只听噗噗噗几声闷响过后,伍文前身上早又被点开了七c八个血口。 伍文前连遭重击,脸上青筋暴突,口中喝道:“贱婢!你。。。你不是问嘛?!老夫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对,你猜得不错,你那短命师父早就被老夫千刀万剐c挫骨扬灰啦!老夫就是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你不是一心要替易天元报仇嘛,来!赶快掏了老夫的心肝去了!来呀。。。怎么?你还不动手?好!你一刻不动手,我就咒那易天元短命鬼一句,一直念得他堕入十八层地狱!”说着他将脖子一伸,满嘴污言秽语狂喷不止。 晴雪闻听恩师受辱,一时冲冲大怒,断喝一声道:“狗贼!我今天就成全你!”说罢,她将手上火把朝旁一丢,双手平举宝剑,一催剑锋灵火,朝伍文前胸前分心就刺。远处仙竹早将两人说话听得真切,心中只觉苗头有些不对,待要出言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 灵火光华一闪而过,剑尖灵气直撞伍文前前胸。就在灵气触碰肌肤的刹那间,伍文前心窝处忽然放出万道灵光,正和方才伍宅中巨天罡等人激斗引动灵球时的场面一般不二。只听石洞中轰然一声巨响,晴雪身子被震得横飞出去,伍文前身后的巨石登时被炸成无数碎块。 灵光翻涌之间,伍文前身形陡然剧增了数倍身衣衫化了斑斓虎皮,又变成了幽灵银虎的模样。猛虎身上银色毛发间遍布血红伤口,汩汩血流顺虎身四下流淌,形状十分恐怖。 银虎将眼光落在晴雪身上,口中忽得爆出粗重人声道:“哈哈哈!贱婢!想不到中了老夫的激将法了吧!今天老夫就让你死无全尸!”说话间银虎四爪腾空,朝前猛扑上来。一旁仙竹眼看姐姐身逢险地,有心出手相救,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晴雪被方才巨震震得五内翻腾,眼看伍文前来势凶猛,来不及喘息,忙提剑纵身滚在一旁。她这一纵提气不及,只落在七尺开外,好在伍文前身受重伤,动作远不及在院中时那般凌厉,这才让她堪堪躲过一劫。 晴雪缩身形避过虎爪横扫,手中长剑一翻,正是一招灵峰落雨,剑锋晶亮灵火如雨点般拍向银虎面门。银虎眼见灵火杀到,仍是不躲不闪,张开血盆大口直扑上来。灵火撞在虎躯之上,犹如泥牛入海,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晴雪眼看伤不得对手,心中自是凛然,只得摆宝剑虚晃一招,翻身朝后急纵闪避。银虎一声暴嚎,挥爪在后狂追。一人一兽在巨大的石洞间来回穿行,灵火上下翻飞,洞中一根根石笋c石柱被火光映着,在洞壁上投下片片跳动的阴影,好像鬼魅群舞一般。伴着这一场魅影的诡异舞蹈,洞窟中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就见这庞大洞窟的一角赫然是一大堆砖块瓦砾,显是方才上面陷坑塌落所至。瓦砾之上是个方圆数丈的巨大竖井,直通向洞窟上方,洞中火光虽已向上照出四c五丈远,仍是看不到井口的所在。除了这高不见顶的竖井之外,洞窟其余地方也都高过三丈有余,洞顶倒悬着许多钟乳石吊柱,一个个晶莹玉润,也不知是多少年天地造化才积存下来的。 再往四周洞壁之上看时,却可见许多人工斧凿的痕迹。好几处石壁都被人力砍削得十分平整,上面更绘有多幅壁画。一幅幅壁画画工精致c人物传神c色彩斑斓,多是描绘人与人c人与兽攻杀争斗的场面。壁画旁有些高大石柱还被人力雕刻成武士或巨兽的模样,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气势不凡。 只转眼的功夫,晴雪已和伍文前连拆了二十几个照面。晴雪剑上灵火固然伤不得银虎半分,对面伍文前虽拼力猛功,也只轰碎了几根石柱,至于身前这动若脱兔的女子,却是连个衣角也没扫到。 久斗之下,伍文前身上伤处鲜血迸流,内息渐渐不畅,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正在此时,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身边一幅壁画,画上所绘的乃是一副群雄游猎的景象。只见壁画一边,是一群人围在一只虎仔身边结好了阵势,另一边树林中则有一只斑斓猛虎作势欲出。只这一瞥之间,伍文前心头一个闪念,忽得弃了晴雪,口中一声狂吼,翻身直扑远处躺着的仙竹。 晴雪正在石柱间纵跳躲闪,听身后声响有异,回身见妹妹有难,不禁大惊失色,忙在伍文前身后狂追施救,却不料正中了对头这围魏救赵的计策。只见猛虎斑斓身躯犹在半空,虎尾忽地一个倒剪,尾梢上灵光暴起,一道幽蓝灵气破风而至。 晴雪救妹心切,被这追魂一剪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她半途变招,右腿上已被灵鞭扫了个正着。她口中哎呀一声惨叫,脚上一软,翻身栽倒在地。 伍文前此时已回转身形,不待晴雪翻剑出招,挥起虎爪在晴雪右臂上一掏,顿时扯下了一大片皮肉。晴雪痛得惨呼一声,跟着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伍文前见了犹不解恨,又探出利爪在晴雪左右肩头连戳了两个寸宽的血窟窿,这才将身子一挺,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笑过之后,他将单爪一探,封了晴雪的穴道,跟着提了她一条腿,将她扑通一声丢在一旁石柱之下。 伍文前制住了晴雪,再要对付身受重伤的仙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待他将仙竹穴道也依样封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庞大身形渐渐委顿,随着灵光一敛,又复了苍老人形。只这片刻功夫过后,洞中的形势完全颠倒,一对小猎人反变了砧板上的猎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六 伍文前在洞中一阵翻找,将晴雪随身包袱中的金疮药取了,捡身上紧要的几处伤口勉强包了一包,便闯上前去,将仙竹的喉咙在手中一扣道:“死丫头,老夫其实早已觉察出你身上暗藏武功,只是为了要弄清楚你背后的主谋,这才故意装作不知罢了。这次老夫和巨天罡交易,也是有意让你知情的,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这一钩子竟然钓出了晴雪这贱婢!这一下易门余孽都被一网打尽,老夫这笔买卖做得不亏了,哈哈哈!”他说到得意之处,不禁纵声狂笑起来,阴森笑声在洞窟中回荡不息,好似鬼哭神嚎。 仙竹眼见情势已是山穷水尽,反觉心中再无牵挂,便冷笑道:“哼,狗贼,你也不必得意,我今日虽失手死在你手上,这一股真元灵气却不会散,要时时刻刻缠着你,直送你到十八层地狱去!” 伍文前眯着眼道:“嘿,小小年纪,口气倒是大得很!就凭你的浅薄修为,那一点灵气无非萤火之微,只要残躯一灭,转眼必是烟消云散,还想着要缠着老夫?莫说是你,就是你师父易天元也没这个本事。” 仙竹道:“狗贼,有本事就快杀了我,看看究竟。。。”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伍文前早将手上劲力一送,卡得她喉上咯咯作响。 伍文前直等到仙竹一张惨白脸上泛起层层青紫颜色,才将手劲略一松道:“臭丫头,你这么想死啊?嘿嘿,哪有那么便宜?!老夫的灵珠究竟让你藏到何处去了?快老实说出来!哄得老夫高兴了,才好赏你个干净死法,不然的话,嘿嘿嘿。。。” 仙竹见伍文前一脸狞笑,仍是毫无惧色,喘息道:“老。。。老贼,你就慢慢。。。等吧,等你化了。。。灰。。。也别想再见。。。” 伍文前冷笑道:“哼!易天元教出来的蠢徒弟,果然都跟他一个呆样,不撞在南墙上是不知道回头的!也罢,老夫就慢慢跟你两个耍过!”说着他将枯瘦手指在仙竹粉嫩脸庞上轻轻一划,阴笑道:“看看这脸蛋儿,生得跟个寿桃一样,哪个见了不喜欢?老夫家中有那上好的乌刺蟾汁,正好把你这脸划个七横七纵,再好好涂上几层,保证烂上个七七四十九天,让你自己眼看着一脸的粉肉烂成白骨,变个阎王都不愿收的丑鬼。怎么样,丫头?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你要不要尝一尝啊?”伍文前知道年轻女子最在意容貌,故意以此出言恫吓。 哪知道仙竹昂然道:“死就死了,还怕丑嘛!我们姐妹二人来此,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那灵珠定是本门瑰宝,岂能落在你这禽兽手中!管你用什么毒计,我是绝不会说的!” 晴雪此时已幽幽醒转,刚好听到仙竹所说,便在旁轻声赞道:“好。。。好妹妹,我们死了去见师父师弟妹,路上也做个伴!让老怪物在这偌大的古洞中慢慢找吧,怕是找到咽气也找不到!” 伍文前见二女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反倒犹豫起来,不知是不是该一并结果了两人的性命,再寻得人手来另行寻觅。他在洞中来回踱步,思虑了半天,眼中忽得闪过两道寒光,恨恨道:“看你们两个姐姐妹妹叫得这般亲热,老夫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姐妹同心!”说罢他将手指一探,只听扑的一声,两截指节已没进仙竹肩头的伤口之中。仙竹只觉伤处刺骨疼痛袭来,忍不住一阵惨叫。 伍文前边用手指在仙竹伤口中搅动,边朝晴雪喝道:“贱婢!你嘴上妹妹叫得欢,当真要看着她这般受罪嘛?再不说出灵珠下落,老夫就在你面前将她慢慢撕成碎片!” 晴雪见仙竹遭此劫难,痛得肝肠寸断,一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两行热泪从眼中汩汩涌出。 伍文前朝晴雪厉声道:“你究竟说是不说!” 未及晴雪开口,仙竹忽得凄然道:“姐。。。姐。。。说。。。不得!” 伍文前早已等得没了耐烦,便道:“不说?不说就先去了她一对招子!”说着晃左手双指直掏仙竹双眼。晴雪眼见妹妹就要遭毒手,嘴巴几番开阖,话到嘴边却又强忍了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伍文前忽觉脑后一阵恶风不善,待要闪身躲避,却因浑身伤痛,一时动转不灵,这一侧身只让过了后脑c后心等要害部位,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肩头已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伍文前肩头本已中了晴雪数剑,伤处只草草包扎过,这一鞭下去,伤口迸裂,肩头立时鲜血飞溅。伍文前痛得一皱眉,当下弃了手上仙竹,矮身形朝前一纵一丈有余,半空里一个翻身,拉开架势应敌。 哪知他回身定睛看时,却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对面来的并非什么强敌硬手,却只是个身形矮小的童子。就见这童子头上绒发用个红绳绑了个冲天的小辫,长得虎头虎脑,一脸稚嫩之气,看年纪比仙竹还小个一,二岁,身上的打扮却是伍府粗使家童模样。这童子手上一条兵刃在洞中泛着幽幽光亮,正是一条灵气软鞭。 伍文前鄙夷道:“他妈的!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天降奇兵,却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噢,老夫明白了,你小子也是易天元的徒弟吧。唉,老夫当初就觉得易天元这孽障是个蠢物,平素说些疯话,任谁也听不明白,就会哄骗师父那个老糊涂。今日见了你们这三个小王八蛋,我看他后来的疯病是发得更甚了,你瞧瞧,要教徒弟就好好教嘛,专挑些婴孩儿做什么,教出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赶羊入虎口,来一个送一个!” 伍文前这一次猜得倒是不错,这对面的童子正是晴雪和仙竹的小师弟潮升。只见他虽面对强敌,脸上却是毫无惧色,反嬉笑道:“嘿嘿!老妖,你白活了一大把年纪,没听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别看我个子小,本事可不见得输给你这老赖皮。你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好来取笑我师父和师爷?我看呐,你才是疯病发了才对!哦,不对,看你这幅尊容,该是皮癣病发了,不然怎么身上横七竖八缠了这么多布条呢?嘻嘻!我猜这一身老皮子一定痒得很吧,哎呀,反正算命的说我生来就是劳碌命,今天我就算是发慈悲,辛苦辛苦,替你熟一熟这身老兽皮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七 伍文前见对面这娃娃小小年纪,竟这样胆大,一时看不透他身上本事的深浅,便只拉个守势,冷然道:“小娃娃,夸得好海口,过来跟老夫走上一走吧”。 潮升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听伍文前邀战,口中叫了声好,手上灵气鞭一闪而出。就见这一条荧亮软鞭似灵蛇神游,挂风猛袭伍文前软肋,鞭招用得劲力十足,倒比两个女孩的招数更显犀利。 伍文前见对手招式用得利落洒脱,心下不敢怠慢,忙沉身形小心应付。一老一少眨眼间就过了七c八个照面。伍文前边拆招换势,边偷眼观瞧小童招数,发觉这小童用的正是师弟易天元的得意本事——灵霄鞭法。这一条灵鞭在童子手上上下翻飞,一招飞出,更有诸多变化,当真是神出鬼没。 伍文前见这童子年岁虽小,身法步眼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进退攻守也是一板一眼,颇有些师弟当年在阵前比试时的灵动之风,心中竟忍不住赞了一赞,暗自思忱道:“嗨。。。我方才还笑师弟选徒只捡婴孩,其实以今日这三个来论,都算得上是练武的好苗子,特别是眼前这一个,真是不可多得。。。唉。。。我怎么就没这个福气,这许多年来,身边左右都只招了些酒囊饭袋的废物。。。”他心中懊恼,手上招数跟着迟滞,中门略是一开,对面灵鞭早已趁势抢入。就听噼啪两声脆响,伍文前脸颊上一左一右被灵鞭鞭梢扫到,顿时留下两道寸长血口。 伍文前被这刺痛一激,口中一声长啸,手上劲力一催,灵火分两路疾射潮升。潮升见灵火威势惊人,不敢以灵鞭硬接,纵身跳在一旁石柱之后。灵火击在石柱上,轰然化作满天花雨,碎裂石块四散飞溅,引得洞中一阵稀里哗啦乱响。 两人又过了十几个照面,伍文前便觉对面这小子招数虽然巧妙,到底灵气修为尚浅,无法发挥招式全部的威力,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有意将灵力发得沉稳厚重,脚下圈子也跟着越绕越小,如巨蟒般渐渐将小童锁在正中。他这边正要加紧攻势,不料对面潮升突然虚晃一招,纵身跳出圈外,嬉笑道:“老赖皮,先别着急乱打,小爷爷我有话说!” 伍文前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索性站定了应道:“小子,有话就说,老夫看你耍什么鬼!” 潮升一笑道:“老赖皮,你该知道,江湖上提起我们这一派,都赞上一句‘灵机通天’。说到‘灵机’二字,一个‘灵’字说的是灵气随心c幻化无穷;另一个‘机’字,却指的是机关应手c翻转天地。小爷爷方才说是要替你熟皮子,其实你那一身赖皮,还有什么好耍?我无非是要替师门验验你的武功成色罢了。我刚才抽了你这几鞭子,是先要考一考你灵气上的本事。哎呀呀,我这么一看,你这一路灵火游魂练得实在是太稀松平常啦!想不到你练功练到白发苍苍的,就只这么一点儿本事,说出去真是羞煞人也!小爷爷本有心点拨你几下子,不过看你都已是这黄土埋了多半截的年岁,恐怕再费心也是白搭。不如这样吧,我这洞里上下藏了些机关,你若是追着我走上几圈,还能不伤毫发,我倒赞你是块可雕的朽木,到时候多少传你些机关上的诀窍,正所谓‘灵’字不足,‘机’字来补,通不了天,也通个水沟什么的。免得你这一无是处的模样,白丢本派脸面。怎么样啊,老赖皮?你不想涨一涨能耐嘛?想学机关就快来!”潮升嘴上说得滔滔不绝,眼角余光却扫在远处躺着的两个姐姐身上。 伍文前早一眼将他神色瞧了个真切,心中暗笑道:“哼!到底是个娃娃,还想着和我斗心眼儿嘞!”想罢他朗声大笑道:“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老夫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会怕你那雕虫小计?来吧!机关更奈我何?!”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中灵火一现,猛点潮升面门,脚下却发力直扑远处二女,用的还是方才对付晴雪的招数。 伍文前纵在半空,眼看二女就在眼前,心中正在得意,却不料对面潮升手中灵火一点,正射在一旁石壁之上。只听石壁里猛然爆出咯啦啦一声脆响,机簧跟着发动,伍文前就觉头顶轰然一震,抬头看时,一张脸早吓得惨白。原来洞顶一片钟乳石柱竟已齐根断折,似一排长矛投枪一般朝他直落下来。 伍文前见石矛排山倒海一片,只好将舌尖一咬,口中急念心决,两手齐挥,勉强在头顶张起一副灵气盾牌。就听轰隆隆一阵巨响过后,伍文前瘦长身影便被一阵浓厚烟尘吞没。 原来这潮升年纪虽小,在师兄弟中却最是个聪明伶俐的。他当初入门最晚,只跟着师父易天元学了几年童子功,之后都由师姐晴雪带大,却因为生性好学,凭着师父留下的门派心法典籍,已将本门机关暗器的本领学到了七c八分。他自知就算合两位姐姐之力,对付这老谋深算的伍文前仍是难有胜算,便颇化了些气力,在这前人开凿的洞窟内增设了许多机关埋伏。 这一次临敌,潮升见伍文前深受重伤,必不肯久斗,便有意在鞭招上示弱,引得他到了预先设好的方位上,再以眼神露个破绽,逗他去扑二女。伍文前一时求胜心切,果然中计。潮升便在他身在半空c避无可避之时,引动了机关。 潮升见伍文前被石柱击倒,忙飞身纵到了两个姐姐近前。他一见二女伤势严重,心中也是一惊,因情势紧急,也顾不上替二人解穴治伤,便伸手抓了两人腰带,提气腾身,朝洞窟天井方向飞奔而去。 潮升功夫虽学得不错,毕竟只是个孩童,手提两人纵不上几步,就觉内息已有些凝滞,脚下步伐也跟着迟缓起来。此时身后尘埃中却传来一声狂怒的嚎叫,跟着一条黑影穿破烟尘一纵而起。 潮升回头见伍文前复又杀来,脚下拼命疾进,绕过天井下的瓦砾碎石,一跃到了天井石壁边一片石台之上。他借天井上射来的幽暗光亮看清方位,将气息略平了平,提了两个姐姐沿石台飞身而上。 伍文前虽已是遍体鳞伤,到底功力深厚,又不似潮升这般身负两人,脚下一阵发力追赶,眨眼间就到了潮升身后。 潮升听伍文前喘息之声已到左近,连头也不回,将脚下一块碎石一踢。那碎石如流星直射,撞在对面石壁上。啪嗒一声脆响过后,机关又一次发动,两边石板上夹层一翻,左右两边几十支锋锐弩箭朝伍文前扑面飞来。伍文前见躲不过,只好将身形一矮,手上挥灵火左右格挡。他这里一阵手忙脚乱,潮升趁机又是一纵,早跃在上方石台之上。 原来这天井四周并非绝壁,每隔丈余,壁边就探出一道数尺宽的石台,显是人工开凿所至。潮升带了两位姐姐在石台间纵跳飞升,每次伍文前追近,潮升便用机关埋伏将他逼退。就这样一来二去,伍文前非但不能得手,反被潮升捉弄得伤势加重,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恼怒。 转眼间四人已接近天井顶部,此处正是当初伍文前和仙竹激斗的房屋所在,房屋屋顶此刻早已坠在洞底,只余了个黑黝黝的洞口,依稀可见上方点点星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篇 灵震 八 潮升携着二女跃出最后一道石台,眼看就要飞身在洞窟之外。他扭头瞧准伍文前的方位,心中暗恨道:“老贼头,这次看不要你的狗命!”想到此处,他脚下一个倒踢,激石子猛点暗处机关。 石子倏然飞至,啪啦脆响过后,机关应声而发,洞口四周残存砖墙纷纷向内倒塌,洞边夹层里更是朝下射出无数飞蝗弩箭。伍文前见落石铺天盖地而来,便知以灵盾之力也再难抵挡,待要运功化作兽形脱困,却不料因着之前发力狂追的缘故,竟累得这一口真气提不上来。伍文前自知回天乏术,心中叫了声苦,只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乱石弩箭滚滚而下,伍文前身逢绝地,只好探出双掌,催动灵气拼力格挡。他这里胡打乱撞的当口,手上却忽得触到一物。这物一挨他手上灵气,便从中猛得闪出一片晶莹灵光,却原来正是仙竹从伍府偷取的小包袱。 当初仙竹将此物交托给姐姐晴雪保管。晴雪见仙竹和伍文前掉落洞底,急于下去寻找,又恐自己不敌老贼,故而将包裹藏在最要紧的洞口机关之下。她知道小师弟潮升每次必要检查这洞口的机关枢纽,待他从伍府回来时,便可将包裹收藏。哪知道潮升自伍府纵火归来,见院中一片狼藉,房内机关也已塌陷,料到两个姐姐未能占得先机,情急之下竟忘了查看。方才他一点洞口机关,内中包袱连了碎石瓦砾翻滚而下,这才阴错阳差,将苦心夺得的灵珠又送还到敌人手中。 伍文前手中紧握灵珠,心下百感交集,默念道:“当真是天不绝我!”他胸中豪气一现,掌中灵气大华。灵珠为灵气所激,内里暴出万道灵光。灵光波动之间,似乎有一慈眉善目的老者幽幽浮现在半空中。 伍文前在这生死一瞬,再也顾不得细看眼前异象。他将灵珠一攥,猛得挥臂撞向胸前。两下里灵气激荡,伍文前口中发一声怒号,登时化作斑斓巨兽,一跃撞破老者幻影,挥利爪劈开面前乱石,纵身形踏石向上猛冲起来,只一跃就到了三姐弟上方。晴雪昏昏沉沉中见了,心中一丝狐疑掠过,已多少猜到其中因由,心中悔恨道:“糟糕,多半是我误事!” 潮升不知灵气相激的奥秘,见伍文前幻化的银虎居然一跃到了头顶,自然大吃一惊。他眼看出路已经断绝,不待伍文前利爪劈到,便将牙关紧咬,抬脚飞踢身侧石壁,竟带着两个师姐,掉头向下直射出去! 伍文前见这小子居然不顾生死,翻落无尽深渊,心中也是一惊。他之前屡次吃了这滑头小子的亏,一时猜不透对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敢直扑猛攻,只将虎躯一沉,沿石台一阶阶向下紧追。 潮升飞身向下之际,趁势将仙竹甩在背上,空出左手,发动灵气去解晴雪的穴道,打算让大姐先行脱困,好助自己一臂之力。哪知道伍文前功力深厚,这点穴的手法沉重诡异,他连冲了两次,竟是冲撞不破。 潮升眼看得不了援手,也不免急出了满头大汗。转眼间三人就快要落到洞底,潮升借洞中火把微光,瞄准方位,放手中灵火击中远处石墙上机关。那墙上暗格中忽的飞出一张巨网,正好截住了三人。这张巨网本来是为了应付强敌所备,如今倒成了救命的法宝。 三人下落之势极猛,身前左右又裹挟了不少碎石瓦砾,这巨网虽制得结实,仍是支持不住,网绳一段发出一阵吱扭扭的怪声,眼看就要张裂。潮升见势不妙,忙从网中探出一只手来,放灵气鞭救急。 灵鞭轻飘飘一卷,正绕在天井边一根石柱上。潮升手攥灵鞭,借石柱牵引,将三人下落的纵劲改为横劲,一网三人便朝洞内斜飞过去。洞中石柱纵横,潮升眼疾手快,连放灵气鞭,缠住石柱卸去三人飞射的势头,无奈他身在网中,手上到底动转不灵,终究不能保得三人周全。 洞中耸立的一座巨像就在眼前,潮升见横竖避不过,只得收了灵鞭,探双臂护住两个姐姐头颅,将后背一亮,咬着牙硬碰硬撞了上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三人皆滚落在石像脚下。潮升一口鲜血喷出,手脚挣了几下,却是再难起身。两个女孩虽未再受损伤,但身上穴道未解,也是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的仇敌越纵越近。 只片刻功夫,伍文前便赶到了洞底,一见眼前的情景,顿时心花怒放。他急忙奔到石像近前,探出虎爪将三个小孩从网中一一抓出,狠狠掼在地上,跟着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复仇的狂啸。 伍文前将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过,鼻子里哼了一声,探巨爪将潮升提在身前。这个娃娃方才让他出尽了洋相,又差点置他于死地,自是不能放过的。潮升身子悬在半空,全无半点力气反抗,只眯着眼盯着伍文前,眼中满是不甘。 伍文前虎目中射出两道寒光,一只爪上幽绿灵气缓缓升腾,渐渐凝聚成一柄巨剑的形状。他口中粗声喝道:“小王八蛋!你还不服气?谁叫你小子认错了师父,老夫送你去陪他吧!”他话音未落,手中巨剑已刺向潮升心房。地上两个女孩见了,都吓得失声惊叫。 眼看潮升就要魂归天外,斜刺里忽得落下一块碎石,不偏不倚,正砸在伍文前的手臂上。伍文前痛得哼了一声,灵气剑走偏,本来刺向心脏的一剑从潮升左肋下穿过,直刺到身后的巨像上。 潮升受了这沉重一击,一声惨呼过后,便昏死了过去。伍文前眼看没一剑结果了仇人的性命,正要收招再刺。身前一阵呼声大起,却不是发自潮升之口。只转瞬间,这呼声由弱而强,竟成山呼海啸之势,直震得伍文前等几人头痛欲裂。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声,洞中一座座石像逐渐碎裂崩坏,像身裂纹处迸发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四面壁画上的彩绘线条中也发出万千夺目异彩,一个个人物在流光魅影间,竟仿佛活转了过来,在石壁上舞动欲出。 呼声势如惊雷,从巨像处向四面八方播散开去,石像中射出的光华逐渐汇聚成光柱,在洞中来回激荡反照。石壁被这诡异光柱扫过,顿时四分五裂,整个石洞在滚滚轰鸣声中渐渐坍塌。 伍文前方才被巨像的变化惊得呆若木鸡,此时见洞窟四面塌落,尘埃滚滚袭来,这才如梦初醒,弃了身边三个娃娃,没命似的向天井方向奔去。哪知道他身子刚纵到天井出,天井上的石台正沿石壁向下滑落,只一瞬间,银虎庞大的身形就被吞没在一片烟尘之内。 此时洞外的南安城早已是一团大乱,整个城西南脚都在剧烈的摇晃中崩塌溃灭。洞窟如一只吞天饕餮,转眼间就将周围的民居c城郭c街巷吞了个干干净净。地陷之处越扩越大,万道金光透过层层烟雾从洞中激射而出,照亮了半边夜空。洞内隆隆巨响激荡回旋,其中隐约约还混有军马厮杀的声音,听者无不惊骇万状。无数无辜百姓还在睡梦之中,就糊里糊涂葬身在深渊之内。幸存的居民从废墟中挣扎而出,朝城东面夺路奔逃。一时间城中哭声喊声震天作响,烟气火光冲天四起,远远望去,这蒙难的城池真好似一座人间炼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一 清晨,阳光从层层云雾中射出,照亮了南安这座突遭浩劫的城市。 奔逃了一夜的百姓慢慢定下神来,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副骇人景象。南安这座山中的要塞,原本由宽阔的城郭护卫,傲然屹立在真武山的南麓,俯视着脚下蜿蜒流过的寒月江。经过昨夜的巨震,古城东边除了已被烧成一片瓦砾的伍宅外大部完好,西边c南边的连片城墙和紧邻的房屋却早已滚落进山下的寒月江中。江水被坍塌下的巨石瓦砾阻截,淤塞成了一弯湖泊。墨绿色的浑浊湖水在上游水流的冲击下,卷出一个个恐怖的旋涡。城市上空升腾的尘烟仍未完全消散,更给眼前的一切添上一层凄凉之感。 守城的军卒c未受伤的居民此刻都在城中四下里奔忙救护。失去了家园的妇孺老人三三两两聚在街道两旁的树荫之下,有的两眼痴呆呆望着前方;有的拉了相熟的人悄声抽泣;有的禁不住整夜奔波的苦楚,歪在道旁沉沉睡着;也有的在仔细照料受伤的亲人,没人注意到寒月江对岸的葱翠山梁上,正有一小队人马在急匆匆赶路。 只见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个身材修长的老者,面相生得颇为英武,看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一头黑发中夹杂了少许银丝,用个粗簪子草草地挽在脑后;身上穿一件灰色袍子,袖口c臂弯处都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周身上下并不见携有兵刃,只左手二指上捏着根油亮亮的铜烟袋。这老者身法如风,在怪石枝杈间闪纵跳跃,如履平地一般。 老者身后不远处,跟着个黑面的大汉,浓重双眉下是一双铜铃圆眼,左边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右边脸上却刮得光溜溜的,显得颇有些滑稽;一丈有余的身高,上身只穿件虎皮坎肩,下身穿条皂色裤子,足蹬一双快靴;看腰里别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链子头上拴着颗硕大的铁球。这大汉宽厚的背上,却左右背着两个女孩,正是昨夜洞中遇险的仙竹和晴雪。此时两人都在汉子的背上昏睡着。这大汉身上背着两个人,纵跃之势却不输前面的老者,在山梁上飞纵而过,真是虎虎生风。 汉子身后两丈远之外,却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子,生得眉目清秀,一张白净面皮上略略泛起些红潮;身穿件墨绿色连帽袍子,袍子不太合身,袍脚不时拖在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身后背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箱子四角包铜,显得古色古香。这小子边跑边朝江中望去,脸上显出些关切之意。 队伍的最后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精壮后生,长相虽不是十分出众,倒也算个俊朗少年;脸上留着点儿短胡茬,一头蓬乱的长发披在脑后,只额前用条粗布头带束住;身穿一身黑布长袍,腰里挎着一口单刀。后生背后背着的正是身负重伤的潮升,眼下也正沉沉昏睡。 这后生跑着跑着,猛然提步跃上身侧一块巨石,回头朝身后轻轻打了个呼哨,不远处草丛中哗啦啦一阵乱响,跟着竟钻出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狼来。这狼将鲜红的舌头吐在嘴边,朝后生发出一阵呼噜噜的怪叫。后身朝黑狼一摆手,黑狼摇了摇脑袋,一纵身蹿到前面去了。后生朝对岸望了一望,将背上潮升扶了一扶,又转身朝山上爬去。 这一行人一言不发,沿山势寻路向上,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到了山梁之上,却突然被条数丈宽的山缝拦住去路。这山缝看上去深不见底,凛冽山风从缝隙间涌出,发出一阵阵刺耳啸叫。 为头的老者和黑面大汉先停下了脚步。黑面汉探头看了看山缝下面,边擦汗边粗声道:“洪爷,这可怎么过去?你不是说熟悉这一带的地理嘛?这。。。这带的是什么路?要我说,咱们当初还不如让艄公送到梁下走大路,虽说多绕些路,好歹找个医馆给娃子歇息一下。这倒好了,近路成了绝路,几时才能赶到寻常寨?万一误了娃娃的性命,不就竹篮打水啦?!”还没等老者搭言,另两人也先后赶到了。黑面汉回头斜看了一眼刚赶来的黑衣后生,脸上立时显出愠怒的神色,恨恨道:“臭小子,该你巡风的时候,你却打瞌睡误事,害得大伙儿迟到了一步,不然先废了那什么狗屁伍老头,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被骂的黑衣后生还没应声,绿衫小子先搭腔道:“哎,石虎大哥,事情出了岔子,大家心里都不好过。这一路你也都骂了几次了,就少说他几句吧。。。周少游他也是连盯了几夜的梢,一时困乏了才。。。” 这被叫做石虎大哥的黑面大汉姓兰,乃是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游侠,人送绰号便是拦路虎,最是性如烈火。他没等绿衫小子把话说完,便抢白道:“他盯梢困乏了?我呸!咱们几个这几天还不都是累得人仰马翻,怎么就他这里误了事了?说到底就是这小子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经!跑江湖都像他这样,九条命也跑丢了!哎。。。对了,我才想起来!花慕云,你小子快把臭嘴给我闭住,和稀泥也轮不到你!昨夜送哥几个出洞的时候,你小子偏要老子的大衣做药引,害老子光着个脊梁跑到现在。奶奶的,我怀疑就是你小子故意使坏捉弄我!等到了寻常寨,你小子必要好好赔件新的给老子,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你听见了没有?!” 这绿衫小子花慕云见兰石虎气势汹汹的劲头儿,吓得吐了吐舌头缩在一边。黑衣后生周少游听话头不对,脸上微微一红,只伸手拍了拍身边黑狼的脑袋,索性靠着树闭目养神起来。 那叫洪爷的老者道:“我说兰大老虎,你先别动肝火,看我给你变个戏法再说!” 兰石虎闻言一转身,就见洪爷探出一只脚,在山缝边的一块巨石下狠踢了三下。随着他这三脚踢过,只听巨石下面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响,跟着这方粗粝的巨石竟忽然像个磨盘一样缓缓转动起来。巨石越转越快,山缝下的黑暗里慢慢显出一条锈迹斑斑的粗大铁索。这铁索被巨石牵得越缩越紧,不多时已被拉得笔直,成了横跨天堑的一条索桥。 兰石虎看到这里,早惊得目瞪口呆,嘴巴上下开阖了几次,也没想出该说点什么。洪爷看他喉咙抽动,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对后生道:“少游,那男娃子先交给我背着,你带狂风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二 周少游一点头,将背上潮升轻轻托给洪爷,对身边黑狼打了声呼哨。那猛兽听了,立时会意,一跃纵上主人肩头。一行四人准备停当,依次腾身越过铁索桥。 洪爷走在最后,眼看身子已到了山缝对面,手上猛得掷出一颗探路飞蝗石。这一枚石子啪的一声击在巨石之下,石下机关呼噜噜发动起来,铁索又被缓缓放入深渊之内。 洪爷眼看铁索隐没进黑暗中不见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身形一晃钻入密林之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天光大亮,南安城中奔忙了一夜的百姓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城东门的守城军卒先是忙于救火,又要连夜抢修被震毁的城门,更是累得人困马乏,在城门洞中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多数人都已沉沉睡去,只少数几个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正在此时,从远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期间还夹杂着军器碰撞的响声。 不多时,一队人马已驰到城门边上。只见这一大群人都是军兵的装束,盔甲上布满征尘,显是之前赶了不少路程。队伍中为头的是个身形高大的将官,满身金盔金甲,威风凛凛c气势逼人,被身边几个顶盔掼甲的副将似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这几人身后的两名旗兵各举着面朱红色大旗,一面旗上绣着“镇南”两个金色大字,另一面上则是个乌黑的“赵”字。 守城的军丁小头目早已被马队引动的嘈杂之声惊醒。他一眼撇见队伍中的旗号,忙跳起身来,连踢带吆喝弄醒身边的军卒,跟着忙不迭跑向马队,口中高喊道:“哎,敢问是镇南将军府的上差大人嘛?”他这边话音刚落,对面马队中有人一声吆喝,一众军兵纷纷带住马头,齐齐分列两队,在官道旁的树荫里停了下来。 为头的将官朝周围人交待了几句,便带了三员副将,提马来到小头目面前。小头目只看了那将官的服色一眼,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连忙整了整身上盔甲,躬身行礼道:“小的竟不知是将军亲来,请恕我等迎接来迟之罪!” 这将军满脸的倦意,听了小头目的话只微微一点头。他身边的副将便道:“喂!你们南安李守备何在?昨夜之事他可无恙?” 小头目忙朗声报道:“禀将军!昨夜天降奇祸,守备李大人奋勇守城,不幸为落石所伤,现正在守备府中静养。”将军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将手上马鞭朝前一指,当先提马朝城中走去。身旁众将会意,其中一人朝后队一招手,一对军兵领命,跟着纷纷催马入城,另一队则留在原地结营起来。城门里的军卒见对面来势汹汹,吓得赶忙跳到城门两侧,恭恭敬敬列了队伍迎候。 那问话的副将正待纵马下去,忽得带住马头,从袖中掏出块碎银,回身丢给小头目。小头目一见喜出望外,嘴上一迭声谢过,目送将军一行远去。 烟尘过处,小头目瞥见林中队伍里有几人衣甲破损,还有两个头上挂了彩的,心中不免暗道:“哼!看这个惨样,八成是赶夜路摔的吧,在哪里当兵的都是一样命苦啊!”可他心中一个转念,又道:“咦?不对啊?!镇南将军府离我们南安足有一百余里,城里昨夜遭的难,我们这里报信的兵卒后半夜才出发,就是快马加鞭,眼下也未必能将消息送到。他赵将军是怎么知道的?凭他的身份,居然还巴巴地跑上门来?哼,这些大人物,一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咱们下边的是真猜不透啊。嗯,我早就听说这赵大将军的威名,都说是手眼通天的厉害角色,看今日这情形,说不准还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嘞!嘿嘿!”他这边正胡乱猜着,身后几个军卒已拥上来,都嚷着要头目用赏银请客吃酒。小头目忙着招呼弟兄,早将这一节忘了。 此时的守备府内堂,南安守备李守忠盔甲未除,头缠一方白布,正斜靠在床榻上闭目休息,李夫人和一名贴身侍女则在旁小心翼翼伺候着。 李夫人见夫君眉头轻皱,便柔声道:“官人,妾身听门上军卒说,城西现下已安定了些,你头上伤得不轻,还是干脆除了衣甲,先歇。。。” “嘿!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些什么!你看看昨夜的阵势,那像是平常的天灾嘛?南安本就是军机要地,此等怪事一出,定是干系重大,我受镇府大人重托,本该竭尽全力应付,现在只能。。。唉。。。哎呀。。。”李守忠说到此处,心中好一阵烦躁,引得头疼愈发厉害,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 李夫人疼惜丈夫伤势,凑近了正待查看,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跟着门外亲随小卒扯着嗓子喊道:“哎呀!不知赵将军远来,小的罪该万死!” 李守忠听了这声喊,身上猛得打了个冷战,睁开双目,挣扎着到了床下。 他这边两只脚刚站稳当,赵将军和两员副将已推开房门大步流星闯了进来。李守中一见,忙摇晃着抢步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李夫人和侍女也跟着慌忙行礼不迭。 赵将军见了,跨一大步到李守忠面前,倾身相扶,口中温言道:“哎呀哎呀,守忠,你看看你,既是有伤在身,又何必如此多礼呢,快起来,快起来!” 李守忠这才颤巍巍站起身,结结巴巴道:“守。。。守忠不才,行事疏漏不堪,竟累得大人大驾亲来,守忠真是。。。真是愧对。。。” 赵将军道:“哎,你这说得哪里话来。你素日里是个什么样子,我是最清楚不过,那做事是再周全不过。何况这一次飞来横祸,皆是天命难违,你更是无须过分自责!” 李守忠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口中连声道:“将军宽仁大量,守忠惭愧无地。”说着他回身朝夫人道:“糊涂的!还不快去备茶,怎么连礼数都忘了?!” 李夫人诺诺连声,携了侍女正要退下,赵将军一手拉了李守忠的腕子,浅笑道:“哎,守忠,此刻你我军务在身,还是谈正事要紧,这些虚礼就都免了吧。” 李守忠闻言便道:“是是是,属下明白!”说着朝夫人一摆手道:“去去去,快退了下去,若无差遣不得相扰!”夫人见丈夫一张脸惨白如纸,只不敢发问,忙拉了侍女一阵风似地退了出去。赵将军手下一名副将见了也跟着退到门外,另一人则将门关了个严实,垂手立在门边。 听到院中没了声响,赵将军面上唰的一下收了笑意,将袖子一甩,低声斥道:“没用的东西!可知道你误了大事?!” 李守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声道:“末将知罪,末将知罪!昨夜。。。昨夜事发突然,末将只道是天降山崩,正调动人马救险,忽见烟尘中有灵光浮现,知道事非小可,忙命各路军卒紧守城门,不叫一人走脱,待天明查知真相,再用流星快马速报将军。不料。。。不料彼时城门震毁,末将为飞石所伤,因此耽搁到。。。” “因此耽搁到床榻上,陪着妻妾聊天解闷,嗯?”那将军赵铮麟听到此处冷笑道。李守忠惊惧之余加上头疼,浑身冷汗直流,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赵铮麟睥睨道:“哼!好个‘不叫一人走脱’!我彼时交代的全当耳旁风不成!你自己看!”说话间,门边的副将猛得将手上提的包袱丢在地上。包袱皮展开之处,赫然显出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只见那头颅嗔目圆睁,龇牙咧嘴,容貌痛苦。人头边是一叠文书,已被染上了斑斑血迹,两相映照,更显可怖。 李守忠定睛一看,一眼认出这人竟是城中知府的亲随,人称伶俐虫的韩二。不想只一夜之隔,伶俐虫却变了伶俐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三 一见韩二首级,李守忠心中已明白了,朝着赵将军磕头犹如捣蒜一般。 赵铮麟看了一阵冷笑,任由李守忠磕了十七c八个响头,这才斥道:“没想到死人脑袋倒是治活人头痛的妙药啊!瞧你磕头这劲头儿,伤是全好了?哼!你这李守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看也别留着你这废物,今日就叫你寿终了吧!”他话犹未了,门旁的副将早抢步在前,刷地拔出腰中佩剑,一剑刺向李守忠咽喉。 李守忠知道死到临头,只得闭目大喊一声道:“末将该死!来世再报将军大恩!” 哪知那副将擎剑在手却不刺入,李守忠只觉喉边冷气森森,头上冷汗顺着额角滴滴答答不停流下。 赵铮麟眯缝了一双眼,背转了身子,愠怒道:“昨夜有这等不怕死,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李守忠颤声道:“末。。。末将一时贪图安逸,铸成死罪,但请将军大人随意处置。若能饶末将贱命不死,末将愿效死命,以求戴罪立功!还请将军大人开恩呐。” 赵铮麟沉吟半晌,冷然道:“也好,就权且留你这条命在!起来说话!” 李守忠闻言,连忙爬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听训。 赵铮麟道:“这南安城的利害干系你早已心知肚明,此地一日有变,就可牵动全局。现在南方各镇,本就山雨欲来,只是到了时候是要在东边下还是在西边下的分别。哼,你这混账东西!若非我凑巧将这信截下,倘这一块云彩给风吹到东边去了,你这混账有几颗狗头来抵?!” 李守忠听了诺诺连声,心中只疑惑这位翻脸无恩的将军大人又是被哪阵风吹来的。他刚在黄泉路头走了一圈,此刻哪还有胆子去问。 只听赵铮麟喝道:“行了行了,答应得比什么都快,就怕是应得快,忘得更快!” 李守忠忙道:“末将不敢,若再有半点差池,情愿以死抵罪!” 赵铮麟哼了一声,便道:“你听好了,那被昨夜巨震震毁之处,你从今日起便将它封个严严实实,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对外只说是军机要务。” 李守忠道:“末将尊令!” 赵铮麟道:“城防若有损毁,你自调人善加修护,可那当中塌落之处,却决不许军卒c工匠等靠近,要让你的亲随人等日夜守护,稍后我自派人去查探,懂了吗?” 李守忠忙应道:“末将都记下了!” 赵铮麟又道:“好,现在事已至此,我们刚好来个顺水推舟,就让这股邪风再朝西边儿猛刮一阵好了!你过来!有件要事须你亲自去办!”赵铮麟挥手唤过李守忠,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李守忠听着听着,脸上已满是讶异神色。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不禁咧了咧嘴,还未及说话,对面赵铮麟早厉声道:“嗯?!你这是不敢咯?!”唬得李守忠忙跪倒在地,磕头道:“末将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赵铮麟听了,森然道:“若事情再有差池,就提头来见我!”说罢他倏地站起,带着手下人马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守忠趴伏在地,口里仍叨念不止,直听得人声渐远,才缓缓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他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看地上韩二的头颅,喃喃道:“唉,原来昨夜城头是你搞得鬼。。。嘿。。。你死了倒爽快,我这半死不活的还要陪你去闯鬼门关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嘿,总算是闯出鬼门关了,可要好好歇上一气!”兰石虎喘着粗气说道。此时一行几人刚奔下了头一座山梁,停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山间洼地上。 花慕云此时也奔到近旁,接口道:“我看也是,若是后面有追兵,这半天光景早就该上来了。” “你们两个,也太小瞧对头了。你们前几日不是都见了?盯着伍家的又不是只有咱们!”身后的洪爷低声喝止二人道。“此处绝不是歇脚的地方,一时不入寻常寨的地界,一时就安生不得!” 兰石虎道:“哎呦,洪爷,你先别教训我。连着奔波了这几日,你老人家总该跟我们说上几句吧,这。。。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烫手的买卖啊?就这么几个娃娃,怎么值得好几路高手云集在这小小的南安?更何况昨夜那一场巨震,真是够吓人的,难不成也是伍老乌龟和这几个娃娃闹出来的?” 洪爷闻言叹了口气,低头沉吟了半晌,方道:“我当初也和你们几个说了,上个月我忽然得了盟主的密令,叫我到此地庇护灵机神坛的少侠易天元遗下的几个徒弟。我不知这易天元和盟主间有何关联,只道是盟主因我曾在南安一带走动过,才派我来做个看护的小差事,却不想这几个娃娃的对头竟是本地豪强伍文前,更想不到他们暗中争夺的灵物竟这般厉害。唉。。。尤其那一处密洞。。。其中。。。唉。。。” 兰石虎在旁急道:“嗨呀,洪爷,你这人平时多爽快个人,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婆妈起来了,那密洞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洪爷摇摇头道:“我。。。我当年确是耳闻过一些。。。只不过。。。其中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 兰石虎道:“嘿,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这做得算什么糊涂买卖。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了,你想你的,我是要歇歇了!”说着他将背上两个女娃娃轻轻放在身边草丛之中。 洪爷看了一皱眉,刚要喝止,身后那黑衣后生周少游忽道:“洪爷,你快来看看这小兄弟!” 洪爷闻言,忙一个箭步到了周少游身后,就见潮升嘴角处正有一行血污缓缓流出,一张面皮像张黄纸一样,看不见一点血色。 洪爷见了皱眉道:“唉。。。这娃子伤得最重,看来一路上颠簸,真是禁不住了,我得赶紧替他运功稳住心脉,再给他服一副丹药,不然他怕是撑不到地方!” 周少游忙缓缓将潮升放在地上,用臂弯托了他的头,洪爷从随身药葫芦中取了两粒暗褐色丹药,送在潮升嘴边,手上劲力一催,给潮升送了下去。 洪爷边替潮升疗伤,边朝兰石虎道:“石虎,此处歇不得,你快去前头开路要紧,我们几个随后就来。” 兰石虎一噘嘴刚要申辩,见老头神色凝重,只好嘟囔了一声,翻身起来,背了两个女娃就走。 可他才走了没一炷香的功夫,就又悻悻然转了回来。 洪爷一看他黑着张面皮,走路一摇一晃,便道:“怎么了?” 兰石虎道:“洪爷,你这次可真是害惨我了,对面林子哪有什么道路,全是密不透风的枝条缠成一堆,我转了一阵,走是走不得,头倒是给转晕了。你看,这俩妮子的伤势也好像是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四 洪爷闻言一惊,忙凑近了一看,见两个女娃眉头紧皱,脸上泛着红晕,满头的冷汗四流。 洪爷愣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转身奔林子去了。 兰石虎在后嘟囔道:“这买卖真邪门,把个洪老头儿都绕晕了。” 花慕云也凑过来道:“石虎大哥,快把两个小妹妹放下吧。” 两人正手忙脚乱安顿二女,洪爷从林子处去而复返道:“唉。。。怪我一时疏于算计,没想到多年未到此地,人家早将去路用毒物封了!” 兰石虎惊道:“毒。。。毒物?我。。。我中毒了?” 洪爷点点头道:“是!不过不妨事的,看你的模样,只是稍中了一点。我一会儿自会帮你解了。” 兰石虎吐了吐舌头道:“哎呀。。。你说话说个半截,差点吓死我。要是一定让我挑个死法,我最后才挑中毒死呢!” 洪爷道:“我是没料到寻常寨和南安之间的戒备之心已到了这步田地,竟连这条密道也不肯留给江北之人。不过我方才也看过了,里面林木虽种得层层叠叠,但封路之人却也留了后手。我们只要寻了这毒物去了,便可穿林而过。” 兰石虎奇道:“啊?!怎么还要寻毒物下去?!” 洪爷道:“正是这毒物厉害,才可封得住外人,只有和寻常寨有关之人才能闯得过去。”说着他将手在袍子中一探,取出个陈旧的红布小包,又从里面取出几朵干花来。众人都不禁聚拢过来观瞧,只见那花朵粉紫相间,十分好看,紫花瓣上还隐约透着些幽暗的磷光。 洪爷道:“那藤蔓纵横之处其实就是过去此地的捷径,只有从中穿过才能去往寻常寨,此时却被人特意种植了这一种本地独有的奇花,便是这云梦花。”说着他将三朵干花递在兰石虎手上,道:“石虎,你和两个娃娃各取一朵,嗅上半炷香的功夫,那毒自去了。” 兰石虎将信将疑,取了干花在鼻子上一凑,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道:“哎呀,这花的香气好生奇特,我这半辈子是闻都没闻过啊!” 花慕云凑上了一闻,也道:“嗯,真是异香扑鼻!” 洪爷道:“这花最是古怪,越是陈年干花,花香越浓,毒性却淡了,反可解鲜花之毒,那鲜花上却只有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淡淡香气,毒性甚强,可迷人本性!” 兰石虎道:“怪不得刚才我只觉头晕乎乎的,好像喝了半斤似的,哼,原来是这鸟花做怪。” 花慕云道:“怎么这样说这花朵,我看它真是美艳得很呢!” 兰石虎没好气道:“骂个毒花你就心疼了,你是个小子,对花这么上心干嘛,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姓花,又不是花!” 花慕云朝兰石虎扮了个鬼脸,探手取了他手上剩下的两朵花,自去解晴雪c仙竹的云梦花毒。 洪爷道:“石虎,你既闻了解药,便请你当先开路,专寻云梦花繁多茂盛之处便是了。” 兰石虎道:“好!我正要收拾这破花一通,报它毒我之仇!”说着回身对周少游道:“喂,臭小子,把你的大刀借我用用,开路方便。” 周少游却道:“你等会!”他不待兰石虎回话,便转脸对洪爷道:“洪爷,兰哥一路背着两个娃娃,甚是辛苦,我昨夜也是闯了祸的,不如这开路的差事就交给我吧!” 洪爷道:“这样也好!你便取了一朵云梦花去,贴在鼻下,就可避过鲜花毒气!我们几个安顿好伤号,自会在后追赶。” 周少游接了干花,答应一声,打一声呼哨,唤过黑狼,便提了大刀奔密林而去。 洪爷犹不放心,又在后叮嘱了几句避毒的要领,这才回身去助几个伤者。 兰石虎望着周少游远去的背影,先是哼了一声,又不禁轻轻点了点头。 山高林密,周少游一路寻着云梦花藤挥刀开路,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透过树顶洒下的阳光渐渐转暗。 此处山势愈加陡峭,一行人在林间穿行,小小的队伍越拉越长。花慕云人在队中,尚能在树影间偶尔撇见周少游的身影,身负伤者的兰石虎和洪爷不敢走动太急,此时已远远落在后头,只能听见前面的人脚踏落叶枯枝发出的噼啪声。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晚,藤蔓上的云梦花虽颜色鲜艳,找起来也开始费力,周少游被眼前绵密不绝的藤蔓弄得心烦意乱,手中加劲儿,将一柄大刀舞动得如风车一般,劈开枝条,向前猛冲。就在此时,身后两尺外的黑狼狂风模样忽得大变,背上鬣毛竖立,呲着牙朝前方发出阵阵低吼。 周少游还未及转身,就听到前面的林中爆出响亮的噼啪声,响声由远而近。眼看狂风做势要飞扑出去,周少游赶忙打手势吩咐道:“小心!快去后头告警!”狂风深通灵性,听命掉头,回身急奔而去。周少游横刀在手,拉个守势,缓缓向后退去。 他这边还未退得几步,那响声已到近前,只见斜刺里一道黑影从树丛中飞出,落在周少游近旁,周少游只看清对面是个人形,未及细瞧,眼前树木被一股疾风轰然扫向两旁。伴随着一声骇人狂吼,一只庞然巨兽飞扑而出。周少游首当其冲,只好虚晃一刀,双脚点地向后急退。 那巨兽正冲杀得兴起,忽见眼前多出个挥刀的敌手,狂性发作起来,顿时撇下黑影,腾身直扑周少游。周少游知道林中狭窄,并无多少退身余地,便屏息凝神站好步眼,只待巨兽扑到身前。 眨眼间巨兽已近在咫尺,周少游这才沉身急闪,侧身躲开巨兽的利爪,横刀撩向巨兽的软肋。他这一刀后发先至,本以为十拿九稳,哪知道这巨兽竟好似个武功高手一般,半路上点地翻身滚过刀锋,跟着横爪一探,将周少游刀背卡住。 周少游见兵刃受制,忙运劲翻刀去削巨兽的利爪,却不料这兽爪竟生得坚硬无比,硬是抵住了钢刃劈削。怪兽一招得势,一爪转腕卸去周少游运刀的劲道,横扣刀背不放,借势将周少游引向自己,另一爪直扑周少游面门,使的显是夺白刃的手段。周少游自不会硬接巨兽的猛击,矮身形使个以小搏大的手段,避过兽爪竖掏,反纵身欺进巨兽的门户,飞脚直踢巨兽面门。 若是两人相斗,此时被踢的避无可避自然躲闪,踢人的也可趁势抽刀回撤,斗下来多半是个两不相欠的回合,周少游却未料到这林间巨兽另有后招。只听它一声怒吼,头颅猛得膨大了三圈,探颈迎前硬碰这一腿。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周少游便觉这一脚好似踢到生铁巨石上一样。好在他这招式用得未老,不然这一下就要被撞断腿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五 周少游招式被破,眼见单刀再难夺回,为避巨兽反爪凌厉一抓,只好撒手撇刀向圈外急跃躲闪。此地周围林木茂盛,只有来去一条数尺宽的羊肠小路,哪有多少地方可避。巨兽不给周少游喘息之机,单臂一扬,将爪中所扣钢刀飞射向周少游。 周少游身子尚在空中,见飞刀来势甚猛,不敢用手硬接,忙挥出护身匕首,避过刀尖锋锐,以匕首横推刀身,引单刀钉向一旁大树。未及周少游招式用完,这巨兽却早已随刀而至,探出两只利爪分袭左右,直挂周少游两边软肋。 周少游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抬手朝巨兽面门挥出匕首,打算只待巨兽迟疑,就可取了单刀再战。不料这巨兽竟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咬住了匕首,口中利齿一错,便将这精钢打造的武器咬去半截,同时两只粗壮臂膀咯啦一声,突长了一尺有余,顿时将周少游横身抱在怀中。 一人一兽咕噜噜滚落在地,周少游见情势危急,忙运气护住后心两肋,总算一时抵住巨兽双爪猛击,要害未遭刺穿。无奈他终是个血肉之躯,身侧早被利爪抓了个皮开肉绽。 周少游强忍剧痛,拼命屏气运劲,挥动手中匕首残刃,猛击巨兽面门。这巨兽全然不顾皮肉受苦,口中一声狂嚎,双臂齐齐发力,作势要将敌手撕成两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巨兽突然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凄厉怒吼,跟着回身格挡之际,挥爪将周少游抛出圈外。周少游糊里糊涂逃过一劫,忍痛在半空中使个鹞子翻身,借落地之势踉跄滚进一旁树丛。待他起身看时,才发觉巨兽背上赫然多出一把短剑。那短剑剑身没入巨兽身躯半截,外露的剑柄随着巨兽四下纵跃微微颤动,反射着幽暗的光亮。 巨兽身前,却有一女子正与它激斗不休。周少游定睛一看,认出救这救命的恩人正是刚才密林中冲出之人。就见这女子穿一身素黑紧身衣,手中舞动一柄雪亮短剑,身法招数十分利落潇洒,在巨兽身旁纵跳躲闪,好似野蜂飞舞。巨兽虽招式凌厉,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周少游浑身伤痛难忍,趁女子缠斗巨兽之机,连忙从衣衫上扯下几条碎布,三两下将伤口缚住。他四下里寻找丢失的大刀,却发现那刀正钉在战场另一边的一棵树上,一时无从下手。周少游无奈,一面蹑手蹑脚朝刀落处俯身潜行,一面用眼角余光瞥着战场一人一兽的动静。 就见那怪兽攻势狂暴凶猛,进退之间却是分毫不乱,守时门户森严,攻时大开大合,看情形绝非寻常山野走兽可比,较昨夜洞中伍文前变化的银虎似乎尤胜了一筹。周少游看到此处,不禁暗暗吃惊,心道若这一次能侥幸逃出生天,定要好好探一探这巨兽的底细;再看对面黑衣女子,脚下步伐轻灵,手上剑招洗练,平平无奇之间暗藏杀机,尤其身后一头秀发,只用紫色丝绦松松挽住,此刻随身飘舞,犹如林间一团薄雾,在剑华缭绕之下显得十分好看,周少游看到此处,心中不免暗暗赞了一声好。 这边周少游好不容易爬到林中重拾了兵器,那边战场上也已分出了强弱。黑衣女子虽招式不凡c攻势华丽,无奈宝剑上劲道略显不足,功到圈中不远总被巨兽以蛮力荡开,几番争斗过后,却难伤到对手,且此处地势狭窄,腾挪的空间十分有限,女子灵动身法愈加难以施展。反观那庞然巨兽,虽背上插着半截短剑,但显是未伤要害,在伤痛激发之下反而越战越勇,越攻越凶。俩下里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女子步法渐渐散乱,身形不由得落入巨爪笼罩之内,眼看着几个照面之后,胜负就要见分晓。 周少游一腔的热血,眼看女子情势危急,怎肯袖手旁观,当下断喝一声,挥刀加入战团。此番再斗巨兽,周少游已知对手爪坚力猛,绝不可以寻常兽类视之,因此便有意学那女子模样,只在它身边左右游走袭扰,不肯用强力硬攻,心中但盼狂风赶快引来救兵,到时候多人和力,定可将这巨兽制服。 两下里还未拆上几个回合,巨兽竟像猜透了周少游心思一般,突然虚晃一招弃了周少游,回身猛击黑衣女子。女子本已有些气力不支,此时被攻了个冷不防,虽慌忙飞跃闪躲,左腿仍被巨爪抓个正着。 女子发一声惨叫,落地时一个踉跄,巨兽趁机猛扑上来,眨眼间女子性命就要不保。周少游此时不顾一切,挥刀狂劈巨兽后背。那巨兽听身后恶风袭来,也不转身,只将身躯蛮力一运,背脊轰然隆起,那背上插的半截短剑竟被它催动得激射而出。短剑所指方位不偏不倚,直奔周少游面门而来。这招背后飞剑大出周少游意料之外,只听当的一声闷响,额头上便被剑督撞了个正着,一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巨兽此时已回转身形,奋四爪朝周少游猛扑上来。周少游双目被血流遮挡,恍惚间觉知对手已到身前,便将一柄单刀舞动如风护在身前,身形则向后急退躲闪。不想身后一棵树藤横盘在地,周少游脚下被绊个结结实实,立时仰面摔倒。 巨兽不待周少游翻滚躲闪,纵身一跃,一爪按住周少游胸口,另一爪则猛扣周少游的头颅。巨兽爪上加力,把周少游一颗头捏得咯咯作响。周少游只觉头痛欲裂,心下黯然一片,只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正在这绝望关头,他鼻翼中忽然钻入一股说不清c道不明的奇幻幽香,紧接着头上的巨爪便猛得松脱而去。 周少游被巨兽双爪制得气息断绝,此时方得以长出一口气。他挣扎着坐起身来,透过眼前浓厚血污,撇见那狰狞巨兽正在不远处挥动双爪向四下里猛击乱抓,好像是在与空气搏斗一般。 周少游未及细想,忽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丝丝血红慢慢变成一团团粉色迷雾,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周围景物也跟着愈发模糊不清,都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周少游只看那一团粉雾深处似乎有个明亮的人形物体,似是在对自己招手示意,便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他拔步一走,才觉双腿软绵绵轻飘飘,像是踩在云朵之上。 此时他抬头再看前面人影,却惊觉那一点亮光已在粉雾中渐渐远去。周少游心中发急,可惜一双脚却全不听使唤,只能摇摇晃晃在亮光后面坠着。 他就这样歪歪斜斜前行了许久,眼前浓厚云雾突然一乎而散,夺目光华之中现出一座精巧的楼阁。他抬头望去,见阁上有一队女子正翩翩起舞,一个个长袖飘摆,如流云飞瀑;钗环闪翠,似萤火流星,耳畔更是传来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周少游不觉忘了满身伤痛,一路缓步拾阶,登楼一探究竟。 他沿阶连转了几转,这才上了阁楼,楼上那一队女子却停了舞蹈,一个个垂着手分立在两厢,面上都是笑吟吟的。为首的是个着紫衫的女子,周少游只觉得女子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未及周少游开口问话,那女子早迎上来,以手示意,引他朝楼边栏杆处走去。周少游在后懵懂跟随,忍不住要问个究竟,便探出手来,轻轻扯一扯那女子的衣袖。女子回过头,用似嗔非嗔c似笑非笑的眼神瞥了周少游一下,跟着轻轻摇了摇头,忽得踏上身前栏杆,飞身形朝楼外就纵。周少游一见女子这般光景,心里又惊又急,待要伸手去拉,身上却是软绵绵的,反被女子带得一同朝楼外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六 周少游双足才一腾空,那女子忽然回头喝道:“小心!!你不要命了?!”周少游被她这一声喊惊得痴呆呆发愣,脸上跟着辣挨了一记耳光。周少游被揍得身上打了个激灵,眼前女子瞬间变了装束,却正是那林中的黑衣人。他惊骇之余左右一看,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身边哪里来得什么亭台楼阁,此刻自己正站在一条羊肠小道的边缘。小道右边是一大片黑黝黝c冷森森的密林,左边却是万丈悬崖。此时暮色西垂,崖下雾气升腾,暗影斑驳摇曳,似能吞噬周遭的一切。 周少游正张口结舌朝着崖下发呆,就听身边女子柔声道:“壮士,壮士!休要怪小女子无礼,刚才事在危急,逼得我只好用毒散解围,迷了那巨怪的心窍,这才能和你一同逃脱险地。我方才本已给你施了解药,不想你因着身上伤势,药力退得缓了些。你被药力所迷,险些失足坠下崖去,我一时情急,出手打醒了你,还望壮士不要介怀。” 周少游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忙拱手施礼道:“原来如此!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在下周少游,敢问女侠大名?” 那女子忙还礼道:“周壮士快别这么说!方才分明是你仗义出手在先,小女子当真感恩不尽,小女子名。。。” 还未等这女子报上姓名,身后树丛中猛然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二人一听,神色都是一凛。周少游借朦胧暮色朝对面看去,就见小道尽头处,呼的一下闪出个庞大的身影。 所谓冤家路窄,来者非别,正是二人的死敌——巨兽。周少游心中暗道:“啊!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我周身是伤,所中毒气未尽,在这悬崖绝地,又该如何应敌?!” 让周少游更觉惊惧的是,既然这毒散药性猛烈,巨兽未得解药,何以恢复得如此神速。他回头看一眼黑衣女子,见她也是一脸惶惑。二人瞬间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下各自了然,明白此时绝不能和巨兽硬拼,当下皆发足沿小道狂奔远逃。巨兽见了仇敌怎能饶过,奋起四爪在后紧追不舍。 周少游和黑衣女子都有伤在身,尤其周少游更是伤得沉重,他才只奔了几丈出去,脚下渐渐不支,背后已能清楚听到巨兽的喘息声。 周少游心中一沉,遗憾女子当初未能趁迷倒巨兽之机,引路去找洪爷等人,现在自己身逢绝境,怕是再难和大伙儿相见了。想到此处,周少游不禁悲从心来。他略定了定神,又转念道:“哎。。。江湖之中芸芸众生,谁又知自己埋骨何方?既然已身陷江湖,莫不如索性畅斗一番,寻个江湖的归宿!”周少游胸中余勇一鼓,当下回身站定,摆好架势迎战强敌。 巨兽恰在此时迎面扑来,双臂齐齐前伸,以双爪左右猛击周少游小腹。周少游却变了招法,身子不躲不闪,全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反欺身近前,挺刀直削巨兽双眼。 原来周少游知道伤重不敌,早算定了这同归于尽的打法,打算即便命丧于此,只要能拼得巨兽重伤,不仅可以救女子性命,洪爷等人稍后赶来,也大有机会替自己报仇。 巨兽虽有金刚不坏之身,这一对招子却仍是水做的一团,它为保双目,只能硬生生撤回招数,转身形退出两步,避过周少游刀锋斜刺,又跟着猛扑上来。周少游这边还是全不顾性命,只一心在巨兽要害处用刀。巨兽见对面全是搏命的杀招,应手上不免失于谨慎,双爪威力顿时锐减。一人一兽相持不下间,黑衣女子从旁赶到,纵身加入战团。巨兽应付一个以命相搏的周少游已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再对付个剑招轻灵的女子,更是分身乏术,一阵左支右绌过后,招法里微露了败相。 两人一兽相斗正酣,不觉脚下山路愈发狭窄,女子本已腿部受创,下盘不甚稳当,进招时一个不小心,竟失足踩在悬崖边缘。女子口中发一声惊呼,身子已向崖外飞去。 周少游见势不好,飞身形来救,这下子却正遂了巨兽的心意。只听巨兽双臂咯啦一声暴响,手臂猛长了一尺有余,一爪挥至,正拍在周少游后心。周少游虽尽力躲闪,还是只卸去了爪上三成劲道,顿时被这一击震得飞出悬崖之外。 周少游虽被巨兽这一爪打得口中喷血,仍是临危不慌,身子下落之际,一手甩腰间飞爪钩住崖边石缝,另一手撇了刀,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女子的衣袖。二人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撞回崖壁边上。 巨兽眼见二人摔下,奔到崖边探身向下观看,见二人性命都悬在一条细细的飞爪锁链上。巨兽狂嚎一声,探从崖边探出半截身子,挥利爪去斩锁链。它竭力展臂,连掏了几掏,爪尖却总和锁链差之一尺有余,气得它怒吼一声,翻身离去。 周少游抬头见巨兽没了踪影,忙双腿点崖壁将锁链荡开,打算借飞荡之势先将女子甩上崖顶,自己再想办法脱身。他这边还未荡开多远,只见那巨兽又转了回来,双爪中却多出了一棵小树,显是它方才刚从林中所得。 巨兽瞄准周少游方位,将怀中小树如投枪般猛掷下来。周少游见势不妙,慌忙荡开锁链闪避,却还是慢了半拍,只勉强避过了前半截树干,却避不开后边枝丫纵横的半截树冠。他只好弯身护住女子颜面,将背脊对着树冠,硬接这一击。悬崖边霎时间爆出一阵噼啪乱响,周少游背上早被树枝划出无数细小伤口。 巨兽见这一击仍未砸落周少游,便翻身又去一旁密林中拔树。崖下二人虽得了这片刻安宁,却显已被逼入了死地。周少游正苦思破敌之策,身旁女子忽道:“周壮士,这畜生的对头是我,你我萍水相逢,你大可不必为我而死。我若去了,你或可有一线之机!保重!”未及周少游回过神来,女子竟奋力挣脱周少游,纵身跃入深渊之中。 周少游大惊之下,伸手用力去拉,却只撕下了女子一节衣袖。眼看女子就要丧命崖底,周少游头脑一热,也不及多想,手上一抖松脱了飞爪锁链,双脚轻点身侧崖壁,朝女子急射而下。眨眼间他已追上了女子,双手一探将她整个身子一把揽住。二人似两片落叶,一道跌入了无边云雾之中,头顶处隐约约传来巨兽一声失意的狂嚎。 团团云雾间,周少游和女子四目相对。女子眼中先是露出些许惊异的神色,后又显出一丝笑意。未待二人多言,周少游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篇 迷魇 七 阴云滚滚向前,如无声的怒涛,吞没着太阳最后的一抹余辉。 浓云之下,便是两座高山。高山巍峨挺拔,顶端隐没在层层云雾之内。两山之间,是一片葱翠峡谷。峡谷之内,草木低垂,鸟兽无踪,似乎有一股死亡的气息将一切团团包围。 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了这一片死寂。一只雄健的游隼快如闪电,从一侧山巅直冲而下,闯入峡谷深处。游隼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翼下的峡谷,目力所及之处,赫然是两方浩大的军阵。 当先一座军阵,阵中飘扬着无数黑色旌旗。黑旗之上皆绘有一只金色的猛虎。烈风之下,猛虎似欲从旗幡中激越而出。一面面旗帜之下,是无数黑甲军卒列成的方阵。阵法森严,一丝不乱。军阵之后,也有无数军卒,正推动数十架庞大的攻城塔楼缓缓向前。塔楼四周腾起一团团烟尘。军卒周围,有许多将校纵马指挥,胯下的坐骑都是体毛黝黑如缎的乌骓宝马。这无数人马在谷中往来穿梭,却是全无半点声息,更显得气势骇人。 猛然间,阵中一员将官发现了掠过的游隼,忙口打呼哨,挥手示意手下。他身边无数的军卒闻令而动,纷纷张弓搭箭,齐齐射向游隼。游隼见下面一片箭雨袭来,羽翼轻舒,身子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将箭矢一一闪过,纵有近得身的,也被它鼓翅击落。 正在军卒无计可施之时,军阵中忽然跃马横枪抢出一员将,胯下骑的竟是一头黑豹。只见这将大喝一声,曲臂弯弓,一次连射三只雕翎箭,直奔游隼而去。 游隼见连珠箭来势凶猛,急忙翻身闪避,两箭擦身而过,第三只却射个正着。那中箭的游隼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军卒中爆出一片响亮的欢呼,射箭的将官面上也露出得意的神色。 眼看游隼就要落地,却见它忽然翻身向上,翼下双爪中显出一物,正是那第三只箭。游隼一声傲鸣,将雕翎箭折成两段扔下,如挑衅般在黑甲军前兜了个半圈,撇下地上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又向远处飞去。 游隼振翅疾飞,不多时已至对面军阵上方。只见这阵中无数白盔素甲旁,一面面白色旌旗烈烈飘摆。白旗之上,飞腾一只鲜红的虬龙。军卒见游隼飞过,纷纷振臂欢呼,游隼也发出一声激越长啸作为回应。 白色军阵之后,就是山谷的尽头。此地横亘着一道山梁,依山势耸立着一座气势恢弘的城池。游隼朝城池低飞而去,依次飞过外城c内郭,直飞向内城中一座巨大的城堡。 城堡最高处的塔楼上,飘扬着一面杏黄的旗帜,游隼直奔旗下的窗格而去。窗格后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穿一身素白锦袍,右手带着付镶金挂玉的厚重手套,显然早在等候游隼的到来。 转眼游隼飞到近前,翻身鼓翅,稳稳落在男子右手之上。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将左手中备好的鲜肉送进游隼的嘴里。游隼这边厢忙着大快朵颐,男子便俯身从它腿上绑着的套管中取出个细小的卷轴来。男子右手轻轻一颤,深通灵性的游隼振翅飞到一旁的鹰架上去吃它的美餐。 男子凝望着手中的卷轴,慢慢向房中的桌案踱去,似乎尚在犹豫是否要打开。走到半路,男子眉头一拧,显然下了决心。他脚下加快,三两步来到案前,取手边小刀挑破蜡封,展了卷细看。只见他面上先是露出惊讶之色,愈到后来面色愈加阴沉,看到最后,劈手将卷轴丢在案上,口中长叹一声。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男子一惊之下,忙伸手将卷轴掩进袖中。他这里刚收拾停当,就见一个高大魁梧c身披金甲的男人直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道:“怎样?可有消息了?” 白衣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轻轻点点头,从袖中摸索一番,抽出卷轴递给金甲男子。金甲男子接过卷轴,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将卷轴一撕两半,大叫道:“不可能!断不可能!莫非天要绝我?!”说罢,他奔到窗边,朝着窗外越发浓厚的昏暗发出阵阵长啸。愤怒的吼声在城中回荡,引得城下的军卒惶惑中纷纷驻足眺望。 金甲男嘶吼宣泄多时,才略微平复心神,转身恨恨道:“哼!天不遂我,又当如何?!我命只由我!现在就依前议行事!” 白衣男听了,大吃一惊道:“如今大敌当前,若此时撒手而去,岂不是。。。” 金甲男大喝一声:“混说!这些生生死死与我有甚么相干!都不过是些虚楼幻想!我意已决,再勿多言!” 白衣男听了,垂了双手低头不语。金甲男也不理他,转身直奔屋外而去,白衣男略一犹豫,也紧随着追出。 过不多时,只见城堡大门开启,一前一后奔出两匹快马,马上正是这两个男子。守城军卒见了,在两旁纷纷列队行礼。二人也不理会,纵快马渐次通过内外城郭。不多时,二人出了城,已身在谷中山梁的后坡,坡下便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远处水面宽窄,只听见脚下一阵阵汩汩的水声。 两人沿山路一路向下,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已奔到水边。此时借这岸边灯火,已能看出这一片江水湍急,水势甚是浩大。 二人策马来到江边码头,码头上早停满了各式战船快舟。守卫的军卒见了二人都大吃一惊,金甲男子不待军卒发问,手上马鞭一挥,众人都知趣地闪在一旁。二人来到一条大船近前,双双纵身跃上船头。使船的军卒不敢怠慢,忙三三两两奔上船去。 金甲男对船上众人喝道:“速送本将军过河!” 为头的使船军卒奔到金甲男面前,单膝跪地施礼道:“将军大人!今夜阴云密布,水势湍急,此时行船若有闪失,如何是好?!小人斗胆,还请大人三思。” 这将军冷笑道:“哼!多养得你这贪生怕死之辈!”说着飞起一脚,将这军卒直踢下船去,跟着又回身道:“还有哪个愿随他去?”白衣男见了,也不做声,只垂手站在一旁。众军卒看一眼正在水中垂死挣扎的小头目,再不敢多言,七手八脚解缆扬帆。不多时,船已溯江而下,朝对岸缓缓驶去。 那将军见离岸远了,这才缓缓回身,去船舱内寻个座坐了,低了头一言不发。白衣男子朝岸上望去,只看着点点灯火渐行渐远,鼻子一阵抽动,禁不住留下两行泪来。 将军在舱中闷坐良久,只听得舱外流水哗哗哗的拍打船舷,脸上不禁露出烦躁之色,起身正要发作,见白衣男子走进舱来,忙发问道:“喂,怎么还没到岸?”白衣男子听了也不搭话,径直走到对面坐了。将军没奈何,只得又坐了回去。船舱里一片昏暗,两人看不清对方面容,都低着头各想心事。 又过多时,仍不见船靠岸,只听舱外传来的水声愈发响亮,将军惊觉有异,起身奔出舱外,举目光四下打量,见船上一个人影没有,江中漆黑一团,看不到两岸景致。 将军又奔到船头,凝目细看,见远处隐约一条白线,耳畔传来阵阵雷鸣。将军猛回身,却见白衣男子早站在身后。 将军一把抓住白衣男衣领,冲着他的脸面大吼道:“是你干得好事?!这是要与我同归于尽嘛?!” 白衣男子却仍是不做声。 将军忽然扬天狂笑,笑过低下头颅,直盯着白衣男的双眼,咬牙道:“同归于尽也好!死了以后,我倒要看看还能怎样?” 白衣男面上黯然,良久道:“之后如何我不知,我只知你便不死,对这天地已是死了。。。” 将军未待回话,半空中竟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道:“嘻嘻!死到临头了,两个呆子还在吵!好看好看!” 将军听了这话,朝半空中问道:“你?!怎么是你?!” 这女子却再不出声。将军回身凭栏看去,随着雷鸣般的轰响,白色的水线已迫在眼前。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船撞在水中岩石之上,如垂死的鱼儿般挣扎扭曲了一下,便随着飞腾的瀑布,一下翻进了万丈深渊。白衣男忽然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哈。。。哈。。。哈。。。” 随着这孤寂的惨笑声,船上的两人顺水跌落,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一 “啊!!!”随着一声惨呼,周少游猛得睁开了双眼,却见四周皆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慌忙伸出手来,在四下里一阵摸索,这才发觉自己是身处一张床榻之上。 “唉。。。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周少游叹了口气,将额头上的冷汗轻轻擦了一擦。 虽说是场梦,但这梦却让周少游觉得无比真实。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巍峨的城堡c矫健的游隼c整齐的军阵和波涛汹涌的大河。梦中人物的对话,好像还在耳畔回响。特别是瀑布边缘的那一幕,周少游竟以为自己也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般。回想梦中种种,周少游的手心c两鬓又禁不住流下了许多汗水。 正在这时,对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处射进一点光亮,一条人影跟着一闪而入。 只听来人道:“周大哥,你没事吧?”随着这话音,来人已掌起手中烛火。借着烛火,周少游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方才和自己同落山崖的那位黑衣女子。 周少游刚从噩梦中醒转,脑中浑浑噩噩一片,张着嘴未及应声。女子赶忙手举烛火凑近了过来,在他脸上细细瞧看。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见周少游身上并无异样,面上关切神色才稍松了些,轻声道:“我方才在外边听你大喊一声,还以为你伤势加重。现在看你的样子,刚才怕是发噩梦了吧?”说罢女子嫣然一笑,站起身退在一边。 周少游这阵子已清醒过来,只觉浑身疼痛难忍,低头一看,见周身伤处都被包扎得仔细,心里顿时明白,自己当初摔落崖下,定是被这姑娘设法施救,忙在床上欠身施礼道:“在下一时为梦魇所迷,惊扰了姑娘,真是过意不去。” 女子忙道:“周大哥太客气了!这次若不是大哥仗义相救,焉有我的命在。说起来该是我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才对!”说着,她双腿一弯,倒身就要下拜。 周少游忙伸手阻拦道:“姑娘,使不得!当时事在紧急,换了是谁都要出手的。我不过尽了一点绵薄之力,姑娘再不用客气了。” 女子见他说得至诚,这才轻轻施了一礼,复又站起身来。 周少游便道:“对了,姑娘,我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此地又是何处,能否明示在下?” 女子轻笑道:“哎呀,我真是粗心,竟忘了还未和周大哥报过名姓。我姓吴,叫吴逸青,此地便唤作寻常寨,我就是这寨子里土生土长的。” 周少游一听“寻常寨”三字,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哎,真是事有凑巧!我这一路辛苦,本就要找这寨子,不想误打误撞,竟自到了!”想到此处,他忙笑道:“吴姑娘,也真是巧了,我这一次就是要到你这寨子来的。” 吴逸青忙道:“啊?周大哥来我们这里所为何事?” 周少游道:“哦,吴姑娘有所不知,我和几个同伴是受人之托,来此地办一件要事的!姑娘,不知你方才可曾看到有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是个老者,还带了几个受伤的小孩儿奔这边来了?” 吴逸青道:“你说的可是一个身穿绿袍的老头,还有个粗壮的黑大汉,几个背上都背着人,最后是不是还跟着个矮个子的后生小子?” 周少游听吴逸青这么一说,禁不住喜出望外,不住点头称是。 吴逸青笑道:“看来确是他们几个了?呵呵,你说的这几位呀,早半个时辰已奔山后面老寨去了!”说着,她站起身来,将对面窗板掀开半边,手指窗外道:“你瞧,那远处的就是!” 周少游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迷蒙夜色之中,远处山头上有一片朦胧灯火闪烁。 周少游未及看个仔细,吴逸青将窗板一收,又转回身道:“周大哥,你问的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啊?要说我们寨子每天人来人往,各色各样的江湖过客我也见得多了,可这几位一看就不像是等闲之辈。那为头的大汉我记得最清楚,嗨呀,那一张黑黝黝的大脸,半边留着大胡子,半边又是光溜溜的,一付惹不得的吓人样子。我猜他该不会是大哥的仇家,正在寻你的晦气吧?” 周少游忙道:“哎,姑娘不要误会,那都是我的朋友,这次是一起到寨子里来送人的。你别看那大汉长得凶恶,其实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嘞。” 吴逸青在旁笑道:“嘻嘻,其实我是说笑的。方才看大哥你一脸关切的样子,我也早知道他们和你是一路的了。他们几位都有寨子里的人来迎接,在此歇息了好一阵才去,又怎会不是好人呢。大哥,你们当初怎么专走山北小路?送来的又都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啊?” 周少游道:“这。。。实不相瞒,这次我们几个便是受人之托,去护南安城里伍宅的几个小孩儿,要一路送到你们寨子中去。不想中途遇了大变故,连着被人伤了好几个。事情弄得这般棘手,我们只好抄近路赶来求救。” 吴逸青闻言忙道:“啊?原来大哥是刚从南安城来的?那真是不得了!头半夜就有人带过口讯来,说南安城遭了天谴,多半边儿都给震落到寒月江里去了,还说城里的人都给震死得差不多了呢!” 周少游叹口气道:“那边确是惨得很呐。不过据我天明时所见,情势倒没这传讯人说得那般糟糕,我来时城东还有不少人在来来回回救灾灭火的。。。唉。。。不过说起来,那地陷之势当真是凶险万分,险一险连我们几个也给折在里面了!”说到此处,周少游想起自己一日之内数次身逢绝地,也不禁有些后怕。 吴逸青忙关切道:“大哥,这么说你彼时就在当场了?这一场灾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少游道:“哦,其实我们为了护着那伍宅中的小孩儿,早在伍府周围盯梢。昨夜其中一个女孩儿忽将伍宅主人引到了南安城西一座荒宅之内,两下里为了争一件宝贝起了纷争,当真是好一场恶斗。”吴逸青听了更是好奇,忙催问周少游后事如何。 周少游见她问得急切,便将昨夜南安城密洞中的一幕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因事过不久,周少游记忆犹新,直说得声情并茂,吴逸青在旁听了,仿佛身临其境,脸上不时现出惊诧的神情。 待周少游说罢多时,吴逸青方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哎呦。。。原来这几个孩子和这怪老头伍文前有这么多的瓜葛。。。” 周少游道:“嗯,当时我们人在暗处,又是晚来了半步,双方说话并未句句听真,不过其中的因果利害是弄不错的,两边确是有这一场拆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吴逸青道:“要我看呐,最奇的还是那古怪灵气,其中竟藏着这样毁天灭地的奥妙。大哥。。。说起来,那女孩子从伍府中取的那。。。” 就在吴逸青说话的当儿,窗板缝隙中忽得射进一丝光线,原来是天光见亮,长夜将去。 “天亮了?哎呀,我竟忘了它了?!”周少游说着猛拍自己额头,对吴逸青急切道:“姑娘,方才那几人之后,你可见跟着一条大黑狼?” 吴逸青道:“黑狼?嗯。。。看到了,看到了!都跟着你那几位朋友一块上山去了。” 周少游忙道:“嗨呀,这家伙脾气怪,没人照看可不行啊!看这天眼看就要放亮,我还是赶快去和大伙儿汇合。等我安顿好了,再来看望姑娘!”说着,他一翻身下了床,起身就要走。 吴逸青见了忙劝道:“啊,大哥不必着急!他们一行人都有寨子里的人招待着。你说的那黑狼更是乖得很,早有人将它喂得好好的。大哥身上有伤,不如先在我这里歇息着。我这就去备好饭菜,待吃罢了早饭,我自陪着大哥一起去山上找他们可好?”说罢她伸手将周少游轻轻推回床上。 周少游听了,低头沉吟半晌,便道:“也好,就依吴姑娘所说。我这头上忽然昏沉沉的,就再歇一会儿吧。” 吴逸青见周少游翻身睡了,便吹熄了手上烛火,轻手轻脚退出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二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吴逸青手中提了只食盒,一路推了门进得房来。 此时床上的周少游正轻轻打着鼾,吴逸青一听,面上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轻声唤道:“哎,周大哥,醒一醒,吃饭啦!” 吴逸青连唤了两遍,周少游这边才慢悠悠醒转。他打个了老大的哈欠,一翻身坐起身来,见吴逸青手提食盒,嘴里便道:“哎!真是辛苦姑娘了!这下子我总算可以饱餐一顿!”说着他从床上探出身子,伸双手去接食盒,却不料脚下软绵绵绵无处着力,身子跟着踉跄前扑,一下子便撞在吴逸青的小腿之上。 吴逸青被撞得一个愣神,正要伸手去扶周少游,脸上神色却忽得大变。还未等她动作,周少游突然如饿虎扑食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吴逸青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一只眼早被个锋锐的物件逼住,身子顿时动弹不得。 周少游一招得手,压低声音道:“别做声!!”原来他见自己手无寸铁,便趁着吴逸青出门之机,将床榻栏杆掰成两段,借木头锐利的断口权当匕首,这才将她制住。 吴逸青要害受制,瞠目盯着周少游,只不敢出声。周少游手持半截木棍,慢慢转到她身子侧后,一伸手扣住吴逸青咽喉,将她一把拖到墙角,低声道:“听着!敢叫就扭断你的脖子!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骗我到此地?!我那几位朋友现在怎样了?!”说着他将手上劲力稍松,一双眼紧盯在吴逸青脸上。 吴逸青口中长长吐了口气,忽得大声回道:“大哥!你因何冤枉好人?!我几时骗。。。” 周少游不待她说完,忙伸手轻扼她的咽喉,冷然道:“住口!我被你骗得苦!我那黑狼狂风,脾性刚烈,从不吃他人的东西,一日只我喂它才肯进食。你方才说亲眼见它吃个饱,不是睁眼说瞎话又是什么?” 吴逸青听了,挣扎道:“大哥,你。。。你真是冤枉好人!夜里你那几个同伴走得匆忙,我只一瞥之间,如何都能看得仔细!你那黑狼究竟怎样我确是不知。方才我见你创口未愈,只怕你为了它着急难过,因此才随口编个慌让你宽心,你怎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污我是骗子!我。。。我若是有意瞒你,让我不得善终! 周少游听了,心中愈加生气,忍不住喝道:“呸!不要脸的贱人!你还好在这里诅咒发誓?!我且问你,那怪在悬崖边分明伤你在左腿上,你那是发一声惨叫,所伤定然非轻,这都是我亲眼所见c亲耳所闻。我才见你出门,举手投足轻松自在,全无半点伤患拖累。因此我才有意要拭你一拭。我那般发力猛撞,若你腿上有伤,又怎能全无痛楚之意?哼!这只是半夜光景,除非你是神仙变的,否则哪有这样的能耐?!你在阵前诈伤,不是存心不良又是为何?!” 吴逸青闻言一阵冷笑,便道:“哼,有伤就不能治了?你说我没这能耐?那是你没见识才对!你怎知这世上没有神仙药?我告诉你吧,我们寻常寨专施药石,远近驰名,自有绝世的疗伤圣药,就我腿上那点伤,一时半时就全好了的!说起来都是你这小子疑心病发作,含血喷人,无赖好人!我劝你赶快放了我,不然得罪了我们一寨子的高手,管叫你后悔一辈子!” 周少游怒道:“你这贱人还要狡辩!谅你有绝世好药,疗伤又哪会有如此神速!那伤口处更不会不留一点痕迹!” 吴逸青恨道:“你不信就瞪大了狗眼自己去看!”未等周少游答言,吴逸青忽得挣扎着弯腰去撕裤脚。周少游待要阻止,那吴逸青却是眼疾手快,只听刺啦一声,左腿的裤管已被她撕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里面露出嫩白的一截小腿。周少游目光不由得一瞥,那腿上别说是伤口,就连半点受伤的印迹也没有。周少游一时冲冲大怒,正要再行逼问,却觉那裤管里直喷出一阵奇香烟雾。他眼前顿时一花,手上气力也跟着一松。 吴逸青借这一瞬之机,探出左脚狠踩周少游脚面,跟着将头一低,用头猛撞周少游鼻梁。周少游被她的连环招数闹得顾此失彼,只能退身放她而去。吴逸青一时脱困,一个纵身跃出房去,口中朝远处打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周少游在房中听得真切,料到她必有帮手在外,心中盘算道:“我此时手里只半截破木棍,若是困在屋中,只有等死的份儿,还是先出去了再说!”当下他也顾不得被香粉迷得头昏眼花,飞身朝一边窗子撞了出去。 周少游跃在屋外,起身一看,那贼女吴逸青早不知去向。周少游四下观瞧,这才惊觉身边只一座孤零零的茅屋。茅屋周围是一片不大的林间开阔地,四面全是漆黑一片的密林。当初窗中所见的村寨早已消失无踪。远处山峰上云雾弥漫,更是全不见半点寻常寨的影子。 周少游心中不禁暗暗称奇,猜不出这妖女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在自己眼前幻化出这般活灵活现的一幅景象。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懊恼,怪自己当初只顾逞口舌之快,把南安一行的秘密对她说了个七八分。 此刻强敌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再有半点迟疑。可四周都是密林,却又该逃向何处?周少游略一思索,料定此时往密林中瞎跑乱撞并非良策,不如趁着将退的夜色,钻个灯下黑的空子,反可搏得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他连忙三两步奔到屋后林边,劈手弄断了几根枝条,作个逃入密林的假象,复又沿着自己的脚印轻轻退回屋旁,一个纵身跃上茅屋屋顶,卷些茅草遮住身体。他这边刚收拾停当,就听茅屋正对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噼啪声,跟着就见吴逸青手提两柄短剑带路,带着三个男子,从林中直闯了出来。 周少游居高临下,透过层层茅草,借晨曦微光观瞧,见对面三个男子都是身材魁伟的精壮汉子,一个个身高皆有一丈有余。三人身穿黑衣c黑裤,手中各提了一只粗大的狼牙棒。 当先一人腰中围着条斑斓豹皮带,在黑暗中显得颇为惹眼。周少游定睛细看这豹皮男的面容,只见此人头上一片乱草似的黑发,一副黝黑面皮上,蓄着乱扎扎的连鬓胡子,一双窄眼之中却射出两道凶光;硕大一个蒜头鼻下是一张方海大口,唇边露出两颗远比常人锐利的犬齿,活像个野兽一般。再看他身后的两人,长相和他颇有些相似,只是看年纪较豹皮男略年轻些,脸上的戾气也稍少些。这二人之中,一人耳上挂了对晶亮的铜环;另一个刮着光头,头上却是受了伤的。伤口上用块白布裹着,隐约约可见有殷红的鲜血渗出。 就听那为头的豹皮男对吴逸青大吼道:“干你娘的!连个小白脸都看不住!当初早依着老子,一手把龟儿拍瘪了,捏着他脑壳问话,有啥他娘的问不出来?!你他娘偏要弄神弄鬼,现在可好,让他娘小白脸跑了,还要白费老子气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三 吴逸青回身怒道:“蠢材!嘴巴放干净点!要骂回家骂你妈去!当初我依计试他一试,这混小子连崖都敢跳,分明是个憨货。若不是我套他的话出来,你就捏死他能知道个屁!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抓住,再多灌些药,让他说出灵珠的去向!” 豹皮男吼道:“放你娘的屁!灌什么鸟药?!老子看你八成是看上了那小白脸。当初他救你的时候,老子看你那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受用嘛!不然你为啥要支开老子几个,单和他在一处?!干你娘的!这次要是误了事,回去要你一家子好看!” 吴逸青道:“呸!说的什么混话!我若不让你走远点,就你这幅凶神恶煞的德行,哪个看见了还能骗得下去?!你敢动我家里一下,我自然和你拼了!”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一旁光头汉道:“哎。。。哎。。。两位,别吵了!这小子中了毒,就是只葱鸡嘛,怎么抓都使得。他那几个同伙可是硬手,头半夜为了引开他们,弟兄们没少吃亏,若不是仗着地理熟悉,现在怕是还脱不了身呐!不趁现在抓了那小子,等天亮了万一他的帮手寻上来,那可就真是麻烦啦!” 豹皮男闻言就是一愣,他低头略一思量,才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咬牙道:“干他娘的!先抓龟儿!”说着一挥手,四人便直奔茅屋而来。 豹皮男带着铜环男和光头汉两弟兄闯进茅屋,四下里一通乱翻,吴逸青却只抱着手立在门口。 三人在屋里好一阵折腾,当然是一无所获。豹皮男回身见吴逸青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胸中顿时火气升腾,立时“爹c娘c老子”地破口大骂起来。吴逸青冷着脸不说话,只伸手一指屋侧的草地。豹皮男咽了口吐沫,忙奔过去细看,跟着便怒道:“你他娘的!明知龟儿扑到这里,偏等哥几个搜完了才说!”他身后的铜环男道:“大。。。大哥,你看,这草中足迹直奔那边林子去了!” 豹皮男骂道:“娘的!龟儿逃得还真快!哼!他身上有伤,跑不多远!追!”说着带了几人大步流星奔林子里追去了。 屋顶上的周少游听下面人声渐远渐消,这才松了口气,从房上一跃而下,拔步朝相反方向就逃。 谁知他这边还没奔出几步,就听背后吴逸青冷笑道:“嘿嘿,周大哥这般着急,是要赶着去喂狼宝贝嘛?” 周少游心中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理她,脚下一阵发力狂奔,眼看奔到密林边上。还未等他钻入林子,只见眼前枝叶一阵狂摇,一员莽汉从中直撞出来,霎时间堵住了去路,却正是那为头的豹皮男。 周少游手无寸铁,自知不能硬闯,忙侧身向旁边急纵躲闪。他这里才跃在林边,眼前树丛一晃,早有一男子手舞狼牙棒截住道路。周少游退身之际四下一望,这才赫然惊觉,刚才那四人其实早站定四周,将自己团团围在当中。 原来吴逸青心思细密,在窗边细瞧之下,已发觉草中足迹有异,因此便借豹皮男大吼大叫之机以眼神示意。豹皮男彼时虽在盛怒之下,却仍是未失心智,当下会意,便带了两个弟兄钻入树林,做出个中计的假象。三人一入林中,便回身兜了个圈子,分兵三路,截了周少游的退路。 周少游见横竖跑不脱,先是一愣,跟着忽然一阵大笑,一晃身甩脱残破衣衫,将衣袖捏在手里,立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他一边跳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哎,哎嘿,各位妖人听仔细,哎,哎嘿,我乃海外一神仙,无意流落在人间。闲来好管不平事,送尔鼠辈去西天!哎,哎嘿哟!” 豹皮男在旁看了,不禁狂笑道:“哈哈哈!小妞!你才还说这龟儿是个不怕死的憨货,老子看他就是个滑头废物!你娘的!死到临头了,指望着装疯卖傻混过去嘛?”说着他朝两边铜环男c光头汉一使眼色。左右两个弟兄领命,手中狼牙棒舞动如风,分两侧猛袭周少游。 周少游此时却是不紧不慢,手脚舞动之余,只顺眼角偷瞄着敌手。眼看二人欺到身前,周少游手腕猛得一抖,手中衣衫瞬间直立,一截长袖早已随势飘出,直奔左边铜环男的脸颊。 铜环男见敌人这一招来势迅猛,本能地矮身形躲避,肩头却早被衣袖呼的一下扫个正着。他只觉衣袖上轻飘飘的全无力气,这才幡然醒悟,明白对面衣袖上并无古怪,心中暗骂道:“我他娘的真是个饭桶,竟被件破衣服吓成这样!” 此时另一边光头汉狼牙棒已到,挂定风声奔周少游腿上猛扫。周少游一个纵身跃在空中,恰巧避过狼牙棒,手上却又是一抖,飞衣袖再袭铜环男。 铜环男见衣袖转眼又到,再不肯上当,迎衣袖而进,抡棒怒砸周少游肩头。哪知周少游这次却是实招,施展开轻功身法,身子忽得随衣而到,从那衣袖中探出手来,使了个灵猴摘果的巧招,三指横撩铜环男面门。铜环男一个躲闪不及,耳上一只铜环正被周少游抓到。只听他口中哇的一声惨叫,铜环早被周少游连着半边耳朵一齐扯下。 就在铜环男捂耳惨嚎之时,光头汉腾身杀到近前。周少游连忙弃了铜环男,避过身后狼牙棒的猛击,半空中一个拧腰,挥出单臂直取光头汉软肋。 光头汉见对面长袖来势甚猛,慌忙回狼牙棒横撩格挡,哪知他这一棍扫过,周少游的臂膀早已无踪,棍梢上只挂了件空荡荡的衣衫。 趁光头汉视线为衣衫所阻,周少游手上劲力一送,将半截木棍劈手掷出。木棍穿衣而出,扑的一声,正插中光头汉头上伤口,打得他顿时鲜血喷涌。 周少游趁击退光头汉之机,回身直奔铜环男。铜环男失了半边耳朵,惊怒之余,见敌手扑来,忙举棒相迎。周少游见他招法凌乱,趁势欺身近前,挥手猛击他的咽喉。铜环男这边慌忙横棒格挡,却被周少游飞膝盖顶在心口之上。 铜环男胸口受创非轻,顿时撒手扔棒摔倒在地。周少游取了狼牙棒,照准铜环男头颅就砸,光头汉此时拼力杀到,以狼牙棒截住周少游这一击。 三人正在厮杀,猛听半空中一声巨吼:“干你娘!小孩儿打架要打到猴年马月!两个饭桶都死到一边去!看老子宰了他!” 周少游见对手强援将至,不待回头,手中一荡狼牙棒逼退了光头汉,翻身朝林中夺路而走。 周少游身后,豹皮男已卷地杀来,就见他将手中狼牙棒扬手甩出,那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旋转着直奔周少游双腿就扫。 周少游听身后金风响动,忙挥手中狼牙棒格挡。就听当的一声脆响,两只狼牙棒正撞在一块儿。豹皮男这一棒虽被周少游荡开,却也震得他虎口发酸。 周少游脚上稍一放缓,身后又是一阵呼啸声至,他转头一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朝自己直飞过来。这东西非是寻常兵刃,却是那光头汉。 原来豹皮男料一支狼牙棒未必阻得了周少游逃脱,抬手间竟将自己的兄弟当了暗器。周少游临阵多年,从没见过这般光景,忙纵身向一旁闪避。他这一避也算是避得干净利落,若对面来的是寻常暗器早已无碍,但这活人变的暗器确是与众不同。光头汉在半空中见周少游躲得轻巧,便将手臂一探。那双臂咯啦一响,居然突得增长半尺,硬是将周少游一只手扣住。周少游手上吃痛,身子被拽得一个前倾,顿时和光头汉滚成了一团。 光头汉探双臂抱住周少游,一时狂性大发,居然张开大嘴直咬向周少游脸颊。危急关头,周少游大喊一声道:“给你吃这个!”便将狼牙棒的棒头猛地塞进光头汉的嘴巴。光头汉这边猝不及防,早已一口咬下。他口中牙齿撞在狼牙棒铜头上,顿时断折了两颗。 周少游得势不让人,手上顺势一拉,那狼牙棒又连着带出光头汉数颗牙齿。光头汉损了这许多牙齿,满口都是鲜血,双手一松,惨叫着朝一旁滚去。周少游借机挣脱了光头汉,一跃跳入林中,手上挥狼牙棒开路,发足狂奔不休。 豹皮男顾不得两个受伤的弟兄,在周少游身后猛追,无奈他身形庞大,在林中纵跃颇多阻碍。眼看被前头周少游越甩越远,气得他头上青筋暴突,发出一声骇人的狂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四 周少游正在林中夺路奔逃,忽听得身后树枝断折之声猛然暴起。他心知不妙,一个闪身,躲在棵大树后面,从树后探出头来一看,对面枝叶间闯出个庞大的身影,正是昨日山崖边的死对头——那一只狰狞怪兽! 周少游目光扫过怪兽腰间,就见那粗大腰身上斜裹着条豹皮带,再看它身上横七竖八挂着的衣服碎片,和方才豹皮男所穿一般无二。他脑中一转念,忽得想起光头男抱住自己时,那一手双臂徒然伸展的邪门功夫,再将这一夜的奇遇前后印证了一遍,心中顿时猜到了。 周少游略定了定心神,从树后一转而出,朝巨兽嬉笑道:“嘿嘿,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昨天的小畜生啊。我现在正好没得衣裳穿,不如就借你这身兽皮做件夹袄暖和暖和吧!” 原来周少游在树后时便已暗自盘算:“我此前和这怪物两次交手,第一次是在林中猝然遭遇,被打了个冷不防,一时吃亏不小;第二次交手,虽凭着和那妖女吴逸青双战于它,略占了点儿上风,但现在看来,这兽与她分明一伙,当初它也必是做戏诈败,我实则并未讨得半点便宜。看这怪兽不仅身大力猛,皮肉尤胜铜盔铁甲,四爪锋芒更是不逊刀剑利刃,如果就凭我手上这狼牙棒和它硬拼,准是死路一条。好在凡事有利必有弊,这兽身形庞大,在狭窄处必是闪转不灵,它那一路猛打猛冲的招法更是大耗体力,我若是能用林间地势与它周旋,再用激将法令它心浮气躁,待它锐气用尽c露出破绽之时,说不定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怪兽见周少游从树后现出身形,立时暴嚎一时,扬爪直扑过来。周少游立在原地不动,待它纵得近了身,这才朝一旁轻巧一跃,隐身在大树之后。怪兽半路上硬生生转回庞大身躯,利爪轰然一击,顿时将周少游身前这碗口粗的树干劈成两段。随着一声轰响,树冠朝一旁翻落,树叶断枝在林中四散一地。 怪兽杀得兴起,双爪左右抡开,风卷残云一般分开眼前断枝,待要寻周少游的踪迹,却哪里还有半点影子。怪兽口中咕哝一声,就听背后有人笑道:“喂,臭毛怪,烦劳你就这般再转上几次,我好把你这一身皮子的尺寸量仔细些。看你这么大一副骨架,我一会儿做过了夹袄,还可省下些边角料子做顶皮帽嘞!”原来周少游身法奇快,借树冠翻落c枝叶四溅的当口,早纵身跃上左近一棵大树的树梢。此刻他正从枝丫间探出头来,朝树下的怪兽做着鬼脸。 怪兽转回身朝树上一纵而起,双臂探出,双爪已快抓到周少游双腿。它这夺命一击用到一半,眼中却忽得一黑,面前一大条树杈已呼啦啦直扫过来。怪兽忙蜷二臂护在身前,跟着一个滚翻落回地面。 周少游初到树上,便用脚绷住枝条,等怪兽这边杀到,便放出来做暗器。他不待怪兽双爪站定,早已从树上追下,手上一顺狼牙棒,照准怪兽的右耳就是一击! 怪兽双眼被自己双臂遮挡,看不清对面来招,等听得耳畔恶风不善,再想躲闪时已来不及,只得略一偏头,提气运功硬接这一棒。它这耳朵到底比不得头壳那般结实,顿时被周少游这一棍打得鲜血迸流。 周少游一招得势,忙发力抢攻,将手上狼牙棒使得如翻花一般。只听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怪兽身上c头上c臂上少说也挨了七八棒之多。周少游这阵连环棒一过,虽没打在怪兽致命之处,却也打得它血流不止c狼狈不堪。 周少游眼见怪兽连挨重击,脚下方寸却未见散乱,要害之处更是给守得风雨不透,就知这一场争斗还远未到一决胜负之时。 果然这怪兽硬接了几棍后,口中发一声怒吼,身子猛得胀大了一圈儿,忽得探出一臂,直格在狼牙棒上。周少游被这一格震得双手发麻,险些撒手扔棒,唬得他连忙虚晃一招,又侧身躲在一棵树后。 怪兽皮肉受苦,更是恼怒至极,见脸上鲜血胡乱一摸,便朝周少游猛撞上来。 周少游心中早有算计,拖了棒绕树游走,口中还道:“嘿,臭毛怪,你可不要这般心急。你这一身皮也算是稀罕物,我好歹算好了再来扒嘛!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爱惜你这身皮子,遇到好天定要拿出来晒晒,不叫生虫长霉,你那些兽子兽孙逢年过节,也好来拜一拜!嘻嘻嘻!” 怪兽闻言更怒,一路紧随周少游不放,挥爪之间,将身前树木纷纷劈倒。被它这么一顿乱打,密林中树冠倒卧,顿时一片狼藉。 周少游在它身前又道:“喂!丑八怪!你脾气大也不要拿这些树木撒气呀。你心里要是憋得慌,就大声骂出来嘛。我刚才听你‘老子娘’的骂得欢,现在怎么成哑巴了?难不成耍这路倒霉功夫要先喝哑药?哎呀呀,做了禽兽就不能说话,还真是寂寞得很啊!” 周少游一路在前出言戏弄,巨兽怒吼连连在后猛追,一人一兽断断续续又激斗了几十回合。怪兽除了头上c身上多了两个伤口外,却是一无所获。 周少游见这怪兽拿自己无可奈何,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希望。他正借余光寻路脱身,忽觉脚下被什么物件绊到,跟着身子一晃,从半空中倒撞下来。 周少游叫声不好,慌乱中挥狼牙棒护住要害,那身后怪兽却早趁机杀到,在周少游腿上狠狠一掀。周少游人在空中,遭了这蛮力一击,正好比风中残叶,立时被掀翻在地。怪兽不待他翻滚躲避,早飞起一脚将他前胸踏住。 此时周少游头顶树干上枝叶一阵簌簌作响,跟着飘然落下一人。这人手上提剑,缓缓走在周少游和怪兽身旁,却正是那吴逸青。 怪兽脚下虽踏着死敌,一见吴逸青现身,仍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它狂嚎了两声,忽然转过头来,用含混不清的粗哑怪声一字一顿道:“你!不!帮!” 吴逸青闻言一阵冷笑道:“哼!我不帮你?!我若真不帮你,只怕你现在还被这小子耍得团团转呢!你看清楚了,是我在他去路上设了无影索,才将他绊下树来的!” 怪兽朝吴逸青哼了一声,低头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周少游。周少游虽被利爪抓得透不过气来,仍对怪兽怒目而视。 吴逸青在旁道:“喂!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绑了他,让我趁他药性为退,再加灌些迷药,说不定能问出灵珠的秘密!” 那怪兽却只是不理她,一双布满血丝的兽眼死盯着周少游。吴逸青正待上前,怪兽忽得大吼一声:“死!”随着这粗重话音,它爪上加劲,直掏周少游心窝。周少游发一声惨叫,一道鲜血顿时从胸口伤处喷涌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五 吴逸青一见,不禁大惊失色,一纵而出,挥短剑格挡,口中急道:“你疯了!!我们还有话要问他!” 怪兽发一声狂嚎,巨臂只一甩,便将吴逸青连人带剑抛在两丈之外,跟着爪下发力更猛。周少游胸前被它抓得皮开肉绽,眼看性命不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从周少游胸前伤处猛得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怪兽的双眼被强光恍得睁不开,忙挥臂挡在身前。只在这刹那之间,那一团红光猛地膨大,在一人一兽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光球猝然暴起,瞬间吞没了周围的一切,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朝四面八方炸裂开来。 怪兽的身影全被淹没在耀眼的红光之中,转眼间就被炸成了无数的碎片。吴逸青趴在草丛里,眼见红光迸现,未及翻身躲闪,早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抛在半空,随着无数的土石c树木c枝叶滚入林中深处。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山林中四下激荡,回音久久不散。林中惊起无数飞鸟,皆振翅向远方逃窜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轮朝阳越过山梁喷薄而出。缺少了鸟儿的欢畅鸣叫,晨曦中的山林陷入一片异样的宁静之中。 林子里忽得传来一阵枝叶断折的噼啪声,两条黑影一前一后从树丛中钻出,来到爆炸所成的这一片林间空地。 这两条黑影正是铜环男和光头汉。二人方才都被周少游伤得不轻,只好互相帮衬着,潦草包扎了伤口,接着才一路追踪林中打斗的痕迹缓缓前行,兜兜转转寻到附近。 二人方才听远处打斗之时忽得停了,正要凑近了查看,对面树丛中红光一闪,接着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击波袭到眼前。 二人被气浪掀翻在地,都吓得不敢再动,趴在草丛中伏了半晌,直听得前方再无半点响动,才战战兢兢起身,壮着胆子慢慢摸出密林。 两人到了空地,一看眼前这幅惨景,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只见这一大片空地正中,有个宽一丈有余的圆形大坑。坑深约有五尺,坑中泥土上遍布烈火灼烧过的焦黑痕迹,坑壁边缘仍冒着阵阵青烟。坑边五丈之内的树木都被炸得粉碎,残枝碎叶被气浪掀到数丈开外。离坑十丈外的树木也都被炸翻在地,树冠朝向远离大坑的方向四散倒伏,离坑更远的树木朝向大坑一边的树皮也已被熏得漆黑。 两人沿着坑边慢慢转了几圈,谁都没说一句话。铜环男盯着坑中袅袅青烟发了一阵呆,这才稍定心神,回身哑着嗓子对光头汉道:“老。。。老三,大哥和那小子的足迹到此消失,我。。。我看八成。。。八成是出了什么惨祸。唉。。。我。。。我们先在此处仔细翻找一遍,若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就回去召集人手再说吧。。。”光头汉嘴上有伤,只咕噜了一声,算是答应。 说话间,二人分头在断枝倒树间四下翻看。没过一会儿,光头汉突然含混着怪叫起来。他手中举着一物,却是在草丛中寻获的半截豹皮带,看那豹皮断口之处,已被烧得焦糊一线。 铜环男一见豹皮带,口中“哎呀”一声惊呼,飞身奔到光头汉近前。他接了豹皮细细看了一遍,认得果然是大哥随身之物,忙俯身在周围一阵查找。这一查不要紧,就见四周断枝中隐隐散着些焦黑的碎块。 铜环男见了此景,心中顿时明白大哥已是凶多吉少,忍不住蹲伏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光头汉见他哭得伤心,也捂着嘴在一旁默默流泪。 二人哭了好一阵子,铜环男才率先止了悲声,从地上霍然站起道:“唉!大哥怕是完了!这定是那混账小子搞得鬼!现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仇一定不算完!走,咱们这就寻他去!” 铜环男转身正要离开,手臂却忽被身后光头男拉住。铜环男一回身,见光头汉正打手势在头上比划着长发的模样。他猛然醒悟过来,大声道:“对啊!我怎么忘了?!那妞儿也不见了!他妈的!听刚才大哥和她连番斗口,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说不定这事她也有份儿!”光头汉闻言,在旁狠狠点了点头。 铜环男又道:“既然这妞儿也靠不住。。。嗯。。。三弟,你我在此地人单力孤,若是中了对手埋伏,连个报信的都没有!这样吧,咱们先招齐了弟兄,回去禀明了头领再做计较!三弟,走!”说着,铜环男将大手一挥,带了光头汉,转身奔原路跑去。 只听“嗖”的一声,迎面大树上闪出一块颗乌亮的铜球,直奔铜环男面门而来。铜环男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慌忙飞身躲闪。林中倒树纵横,他这一闪终是慢了一点儿,头皮上被铜球擦过,顿时给铲掉了一层头皮。 光头汉紧随在后,视线全被铜环男高大身躯挡了个严实,铜球越过铜环男头顶的一瞬,他才发觉苗头不对,再想闪避已经不及,肩头上被铜球打个正着。光头汉惨叫一声,一条膀臂再也抬不起来。 铜环男回头见三弟受伤,再看那铜球却早已消失不见。他明白对面来者不善,当下拉了光头汉,缩身在一棵倒伏的树干之后,壮着胆子朝林中喊道:“喂!对面的!若是条汉子就赶紧滚出来现身,鬼鬼祟祟使暗器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林中一人粗声应道:“嘿!居然说你老子鬼鬼祟祟?!真他妈让人笑掉大牙!昨夜倒是哪个龟孙子在山上鬼鬼祟祟,让老子掐去块头皮的?这下多好,哥俩儿都没了头皮,正凑一对儿。哈哈哈!” 这人大笑过后,从当面一棵大树上一纵而下,却正是黑面大汉兰石虎! 铜环男和光头汉昨夜为了大哥等人能顺利从周少游处套知南安城中的底细,故意设下疑兵,将洪爷等人引入深山,期间数次和兰石虎交手。彼时二人仗着地理熟悉,才能勉强脱困,但也被兰石虎教训得苦。如今光天化日之下,二人既没了地利之便,又兼有伤在身,自认不是这凶神的对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面色都是一片惨白。 铜环男略一迟疑,忽得从树后一跃而起,挥拳猛扑兰石虎,口中高叫道:“三弟,一定替兄弟报仇!”说着手上招数加紧,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盼能多纠缠兰石虎一刻,好让光头汉走脱。这边光头汉托着一条伤臂,将心一横,没命似的向远处逃去。 兰石虎见了二人这架势,发出一声冷笑,骂道:“妈的!真他妈好情义!这样的兄弟怎好叫你们分开?!”说话间,他腰上劲力一抖,腰中盘的锁链呼的一声展开,链子一端的大铁球破风猛撞铜环男胸口;与此同时,他手上轻轻一抖,身后藏的铜球如灵猫般一跳而起,半空里划出一道金光弧线,直点光头汉小腿。 空地上连着“嘭啪”两声闷响,铜环男胸口中球,顿时口吐鲜血;光头汉小腿也被铜球点中。二人惨叫两声,同时摔倒在地。 兰石虎飞身跳到近前,分别点了二人穴道,晃出两只大手,掐住二人的脖子,抡起一对铁臂,拿两兄弟的头当了弹球,“当当当”连撞了几撞,直撞得这二人头破血流c惨嚎不止。 兰石虎多少出了点胸中闷气,这才将两人朝地上一丢,大吼道:“哎,你们俩猪头,不想脑袋变破冬瓜就快说!你们把老子的傻兄弟周少游给怎样了?他现在是死是活,说个痛快话!” 铜环男歪在地上,斜着脑袋,两眼半睁半闭,口中喘着粗气,喃喃道:“不。。。不知道。。。不关我事。。。” 兰石虎怒道:“放你妈的屁!当老子是瞎的?!这半日老子把半座山都他妈跑遍了,满地的痕迹不说假!你们几个分明是一伙儿,半夜里分头下手,天明才会合!我兄弟的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快说实话,不然撞死你个猪头!” 铜环男抬高声音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打死也不知道!” 兰石虎气道:“好!让你他妈不知道!今天老子就一次打死你两个!”说罢挥臂就要将两人脑袋碰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六 “哎。。。兰大哥,你又发驴脾气了。这不是问话,分明是宰鸡啊!还是坐下歇歇,让我来问问吧!”随着这清亮话音,树丛中闪出花慕云。 原来兰石虎和花慕云从夜半到天明,一直在这片密林中搜寻周少游踪迹。他二人方才正在林间纵跃,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又见林中飞鸟走兽纷纷逃散,便知有大事发生,忙循声而来,正巧撞见林中铜环c光头二男,因此出手将他二人制服,好问个明白。 兰石虎一听花慕云所言,抢白道:“哼!这俩猪头嘴里能问出什么,倒不如拍死了干净!”他嘴上虽这么说,到底一个扬手,将两个手下败将像丢沙包一般丢在花慕云面前。 花慕云也不着恼,笑道:“大哥,问猪头自有问猪头的办法,看兄弟我耍个手段给你瞧瞧。” 兰石虎撇嘴道:“嘿!我看你小子打架时就只管溜边儿耍滑,弄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倒在行得很!” 花慕云只笑了笑,不再搭话。他手扶腰间箱子,绕二怪转了一圈,便道:“嗯,这一个不知被谁弄花了嘴,话也说不得,没什么用处了,倒是这个嘴巴利索的有用!”说罢他将箱子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地上,将箱子上机簧一扭,开了箱从中取出块老大不小的暗红绒布来。 兰石虎索性在一旁找了半截歪倒的树干坐了,抱了膀子,饶有兴味地瞧着。 花慕云提了绒布,慢慢走到铜环男近前,跟着将单手一扬,那绒布顿时直挺挺立在地上。他朝铜环男一笑道:“嘿,这位老哥,你躺着也无事可做,就让小弟给你演一出戏如何?” 铜环男看他这一副架势,也猜到自己要倒霉,便怒道:“狗杂碎!少在我面前弄神弄鬼!我什么也不知。。。”他这边话还没喊完,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额头上早被铜球打了个皮开肉绽。兰石虎在一旁开口道:“妈的!你个猪头嘴上再不干净,老子给你脑袋上开个天窗散气!” 铜环男见这黑大汉如此凶恶,再不敢出言挑衅,可又咽不下这口恶气,便狠狠朝身前的红绒布吐了口口水。哪知就在这时,从绒布背后忽得钻出个一尺多高的皮猴子来。 就见这猴子虽是皮革做成,缝制的手艺却颇为精道,从上到下看不出一丝线头,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活灵活现,好似真猴子一样。最奇的是,猴子转出之时,探出一只细小的爪子,轻轻提起绒布一角,这一提不多不少,刚好避过了铜环男这一口口水。二怪见了猴子亮了这手段,都大吃了一惊,脸上不由得显出些许惧色。一旁的兰石虎也是初见此景,不禁大起兴致,拢目光凝神细瞧。 花慕云浅浅一笑道:“哎呀,雕虫小技,献丑,献丑!猴儿,快去陪这位怪叔叔耍一耍吧!” 皮猴子闻言,转身朝花慕云轻施了一礼,跟着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铜环男胸口之上。铜环男穴道被点,半点动弹不得,一脸惶惑道:“妖。。。妖怪,给我。。。给我滚远点!” 哪知那猴子歪着头朝他一呲牙,竟开口道:“嗯,我的儿,莫怕,莫慌!俺乃是猴王转世c大圣再生,却不是什么妖怪!”说着它一路爬到铜环男头边,扳着铜环男的脑袋好一阵乱闻乱嗅。铜环男被这猴子一番摆布,心中说不出的惊慌厌恶,只得尽力将头朝一旁扭去。 猴子探出爪子,在他耳上铜环一敲道:“嘻!穿上这么个铜活儿,是好让俺敲门吗?来来来,门里的,快些开门,给俺送个仙桃来尝尝吧!” 铜环男被猴子耍弄得冲冲大怒,正要甩头,却见那猴子伸出爪来,直掏进自己耳朵之内。铜环男只道这是只皮造的假猴,哪想到这猴的猴爪竟这般锋利,被它一掏之下,竟好像连脑子都要给掏出来一般。 铜环男被抓得惨叫一声,拼力一晃脑袋,就见猴子这一爪竟从耳中抓出个有红有白的小寿桃来。猴子捧着桃子,朝铜环男一咧嘴道:“哎呀,不错不错!我的儿,还真是孝顺。你看这个时节桃子还没熟透,就特意用花红脑子做个寿桃给你爷爷。嗯,爷爷领你这个情!嘻嘻!”说着,猴子一口吞了寿桃,跟着将瘦小身子一晃,在铜环男胸前跳起了舞。铜环男看了只觉毛骨悚然,身上c额前冷汗流成一片。 猴子手舞足蹈连跳了几圈,这才回头对铜环男道:“哎,我的儿,俺有些事要问你,你可要据实相告。若其中有半句虚言,可是骗不过俺呦!” 铜环男惊惧道:“别。。。别问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猴子笑道:“不知道吗?嘻嘻!不知道更好!你们这些人呐,最是馋嘴,常吃我们猴类的脑袋,还说是‘以形补形’。俺的那些个猴子猴孙这些年脑袋总不灵光,可不就是让你们把脑子吃去亏了本了?既然今日这般凑巧,俺看呐,不如就借你的花红脑子开个寿桃宴。俺的那些猴儿们也好‘以形补形’,赚一点本钱回来。他们吃得聪明了,我派了它们去四下打探,你不知道的事自然就知道了!嘻嘻!” 猴子说着,朝身后打了个呼哨,对面红绒布后面“噌噌噌”窜出了十数只皮猴子,看身形比这为头的皮猴小了半截,身上皮革却也做得一般精致。 皮猴对众猴道:“喂!孩儿们,今天多亏咱们这位铜环孙孙孝顺,要把他的花红脑子捐出来给你们补补。你们也不必客气,就借着他这场子开个寿桃宴便是!” 一众小猴子们齐齐唱了个喏,跟着便忙乱起来。有的在铜环男胸前拉开块一尺见方的精致地毯,在上边布置上条案碗碟;有的在铜环男身边操起丝弦,吹拉弹唱;有的披上霓裳,甩起云袖,好一阵载歌载舞;也有的端了大罐小壶,在铜环男耳朵旁边排起了队。 皮猴在旁抱着膀子看着,待众猴准备停当,便大声道:“孩儿们,当初各路妖怪拜宴吃长生肉,错就错在总要啰里啰嗦,又是蒸又是煮,又是请各路亲朋,到头来还是白费力气。肉也没吃到,还把混饭的家伙也给弄丢了!俺不走这老路,今日是也不蒸也不煮,就把他这腔脑子掏出来攒个桃生吃!还不动手?!” 皮猴一声令下,众小猴一窝蜂抢上,奔铜环男耳朵便掏。铜环男只觉耳朵里一阵阵剧痛袭来,不禁惨叫连连。再看这一群猴子们,当真从他耳中掏出一坨坨红白脑浆,一路用罐子装着,奔他胸前宴席而去。 席上大小猴子推杯换盏,无不大快朵颐,一旁猴子弹奏一曲欢快小调,皮猴更和着曲声唱道:“休怜这七尺卧荒台,久扣铜环它总不开。春桃满眼吃呀吃不住,欲知心思还从头上来,头上来。嘻嘻!” 它一曲唱罢,对铜环男嬉笑道:“哎,我的儿,俺这是随便唱几句助兴,一会儿掏净了你的宝贝脑子,俺们都吃得聪明了,再做个好的唱了祭你,嘻嘻!” 铜环男此刻早被这诡异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强充硬汉,口中一连声道:“猴爷爷饶命!猴爷爷饶命!别再掏脑子了,小的知道的都。。。都说出来!猴爷爷饶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七 皮猴闻言笑道:“嘻嘻嘻,你若早这般痛快说出来,俺和这般小的们倒要少吃半边脑子,那反为不美了!好了。玩笑归玩笑,俺且问你,俺那兄弟周少游现在何处?!” 铜环男颤声道:“啊。。。这。。。这我。。。我真的不知。。。” 皮猴不待他说完,便将眉毛一拧,发狠道:“嗯?!还要狡辩?!罢罢罢!孩儿们,把他脑子掏净了事!”那一众小猴答应一声,扑奔铜环男耳朵便掏。 铜环男一丝动弹不得,眼看这群皮囊瘟神杀来,口中忙不迭道:“猴爷饶命!猴爷饶命!小人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当初我们二人确和你兄弟交手,不过我们本事不济,都被你兄弟打伤,因此落在了后面。当时只我大哥一人在前与他撕打,等我们从后面赶来,就听见前面一声巨响,跟着都被气浪掀翻在地。待我二人赶到近前,四处搜寻一番,全不见你兄弟的踪影,连我大哥也找不到了!到最后,只。。。只在草丛中寻到我大哥的衣物,和。。。”说到此处,铜环男一时语塞。 皮猴忙道:“和什么?!快说!” 铜环男叹息一声,语带哭腔道:“和。。。和些皮肉。。。碎骨,我。。。我大哥。。。我大哥他。。。怕是被这一炸给。。。给炸死了。。。”说着他面上禁不住落下几点伤心泪来。 皮猴摇晃着脑袋,在铜环男胸前来回兜了几圈,便道:“嗯。。。看你还哭得挺伤心的嘛。。。我的儿,莫哭,莫哭,都道是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你们几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辣角色,早晚横死了,几个做一处玩耍,也便好了。” 皮猴话音才落,兰石虎忽在一旁道:“呸!放的什么闲屁!他说他大哥被炸成了渣,难道周少游那小子就是铁打的?!还不是一样被炸死了?妈的!都到了这份儿上,还有闲功夫戏弄死猪,你可真沉得住气!” 皮猴也不接他话茬儿,只盯着铜环男道:“俺再问你,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为了何事要这般为难俺兄弟?” 未待铜环男回答,一旁光头汉猛得咕噜道:“二哥,说不得!你被戏法迷了眼,快。。。” 他这含混话说不到一半,对面兰石虎早扬手甩出铜球。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铜球正打在光头汉嘴上,将他嘴唇c牙齿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光头汉嘴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彻底说不出话了。 铜环男经了这一变故,眼神有些迷离,皮猴忙将他脑袋一扳,沉声道:“我的儿,不必管那不相干的事,只看着你猴爷爷!快说,你们到底来作什么勾当?” 铜环男被猴子两眼慑住,口中飞快道:“猴爷爷,只要留给小的半个脑袋吃饭,小的一定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啊!我们这一群人都是由我大哥带队,奉命在南安一带监视官府c豪绅等处动向,已到此一月有余。前夜伍府突起变乱,我们城中的眼线早有觉察,本打算借机暗中取利,半路上却撞见了你们一伙儿。城中那几个弟兄因疑心你们之中藏有高手,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吊在后面远远观察着。后来那洞窟突然崩塌,弟兄们见你们携伤者逃出,知道其中必有要害干系,因此飞鸽传书过江,让江这边人马早做准备。你们在寒月江南一路翻山越岭,一举一动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们在暗处,见你们用云梦花开路,知道是要去寻常寨方向。彼时看你们的举动,并非本地人士,对山中隐秘只略通关窍,因此我们一番商议,先分兵调你们后队去别处,在半路截你们那当先开路的兄弟问话。我们哥俩和一群弟兄都去做这调虎离山的勾当,哪知你们几个手段厉害,我手下好几个兄弟丢了性命,三弟也挂了彩,折腾到半夜才勉强将你们甩开。等我们和大哥会合,知你兄弟也被擒住,被施了药正在问话。我们都在一旁林中等消息,哪知房里面问到半途,不知怎的竟被你那兄弟觉察了,两下交手,我们才落到现在这境地。” 皮猴笑道:“嘻嘻,看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没想到说起话来还真是头头是道c有条有理的,不如一会儿还是将你那剩下的脑子拿来给我吃了更好!” 铜环男也不知皮猴这话是真是假,一张脸吓得苍白如纸,口中一个劲儿讨饶不休。 皮猴道:“你听着,要留脑子也容易,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你说你大哥带队来南安,他叫什么,又是什么来头?” 铜环男道:“猴爷爷,我们这些人都是福远州的人,我大哥叫齐云豹,我们俩都是他堂弟,我叫齐云鹳,他叫齐云鹤。” 兰石虎一听便冷笑道:“嘿!就这几个怂人还叫他妈豹c鹤嘞!我看叫云猪c云驴还差不多。” 皮猴跟着嘻嘻一笑,又道:“咦?你说你们是福远州的?那看来必是福远九部的人马了?” 铜环男齐云鹳道:“不。。。不敢瞒猴爷爷,我等都是福远九部麾下震风旗一支。” 皮猴略一思索,道:“嗯。。。你福远这十几年来早已归附了朝廷,虽算不上得了多少甜头,却也称得上太平无事。你那九部这几年吃饱穿足,总好过当初被人家赶得颠沛流离的好吧!现在朝廷不去找你的麻烦,你们却巴巴地跑到南安这是非之地来送人头,这其中又是什么道理啊?” 齐云鹳道:“这个。。。我。。。我等此次来得甚是匆忙,只听大哥说情势紧急。旗里规矩甚严,只要不是本人份内之事一概不敢多问,因此我本也不知,不过。。。不过我当初偷听了。。。” 他这话头说到半截,一旁的光头汉齐云鹤突然发出一声惨嚎,猛然从地上暴起,身躯扭曲膨胀,转眼间已失了人形,变成和当初大哥齐云豹相若的一只庞然猛兽! 巨兽才一起身,便直扑铜环男身上的一众皮猴子。众猴见敌人来势凶猛,发一阵喊向四下里逃去。为头的皮猴一个纵身跳向对面绒布,哪知巨兽来势凶猛,皮猴躲闪不及,刺啦一声过后,身子被巨兽利爪拦腰撕成了两半。皮猴中填塞的棉絮喷洒而出,如雪花般在林间飘散。 齐云鹳眼看片片飞絮之中钻出一只猛兽,一惊之下顿时醒悟,心痛道:“三弟,你怎么。。。” 巨兽此时已抢到齐云鹳身前,挥出爪来正要去解他身上穴道,却不料背上猛得一颤,爪上失了准头,这一下虽解开了穴道,却在齐云鹳身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原来兰石虎见齐云鹤竟能人变兽形c冲破穴道来救二哥,吃惊之下不及多想,挥掌中硕大铁球,正中巨兽后心。 这边齐云鹳虽受创不轻,好歹解了穴道,正待飞身加入战团,却见巨兽转回头,朝自己猛使眼色。只这一瞥之间,齐云鹳已明白兄弟的心意,只好忍痛含悲,点地朝林中遁逃而去。 一旁花慕云一边抖开箱盖,收了一众皮猴,一边扬手将绒布挥出。绒布如一道红墙直飞而出,要抢在齐云鹳身前。巨兽转头见了,不顾兰石虎铜铁二球的左右夹攻,一爪挥出将绒布扯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八 巨兽爪尖刚一搭上绒布布角,这一方绒布竟好像有灵一般,立时在空中翻转,将巨兽一条手臂团团缠住。巨兽却不以为意,臂上挂着绒布,翻身直扑花慕云。不料它这边招式还未发出,忽觉手臂剧痛无比,低头看时,惊见臂上赫然是一条暗红色的斑斓巨蟒,蟒身已将自己一边臂膀紧紧锁住。 巨兽吃痛,急探另一只手臂去扯蟒尾。它臂上尽全力一拉,却仍是难动巨蟒分毫。眼看手臂要被巨蟒缠断,巨兽情急之下,张开血盆大口,看准巨蟒脖颈要害猛咬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蟒顿时失了活力,头颅歪在一边,身躯跟着一软,从巨兽臂上慢慢松脱下来。可也正是这一口,巨兽便觉咬在钢铁之上,瞬间崩断了口中残存的几颗獠牙。 巨兽痛得眼前金星乱冒,将臂膀伸开一瞧,才发现臂上哪有什么蟒蛇,却还是那条暗红绒布。绒布下的一片肌肉虽有硬功护着,也已被自己咬出一排扭曲的创口。 花慕云见巨兽着了道儿,不禁朗声大笑。巨兽被笑声激得勃然大怒,挥爪将臂上残破绒布撕做碎片,借劲力团个布球,直掷向花慕云。布片迎风一飞,在花慕云身前四散开来,犹如下了场暗红色的花雨。 此时巨兽已随纷扬布片袭在近前,只听对面花慕云叫声:“来得好!”它身前亮光一闪,就见一道火墙呼得腾起。绒布碎片遇火即燃,霎时间将巨兽裹在当中。 巨兽身遭烈焰烧噬,慌忙矮身形就地翻滚。它在地上连翻了五六个圈,好歹将身上火焰扑灭,却已被烧得遍体鳞伤。兰石虎见它手忙脚乱,哪肯给他喘息之机,早飞扬锁链扫在他腿弯上。巨兽脚下站立不稳,顿时轰然摔倒,脖项立时被兰石虎飞脚踏住。 兰石虎以为这一招已拿住了巨兽,面上微露得意之色,正待回身和花慕云说话,却不料巨兽脖颈突然膨胀,将他一只脚硬生生顶开。 兰石虎脚下一个踉跄,向一旁退了半尺,巨兽借势一个滚翻,探两臂将兰石虎双腿抓住,猛得向怀中一带。 兰石虎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巨兽两臂趁机发力,竟要将这对头就地撕成两半。 兰石虎见情势危急,双腿拼命发力相抗,手中挥动铜铁二球,分两侧猛击巨兽太阳穴。巨兽一心撕碎兰石虎,竟将头颅一扬,不躲不闪,硬接这一击。二球眨眼就到,它头上立时连爆两声闷响,两耳中跟着留下两行殷红鲜血。 兰石虎本以为一击之下,巨兽定会松手,哪只这怪竟纹丝不动,两臂上力道反而更强。兰石虎双腿骨骼被兽爪扳得咯吱作响,眼看就要抵受不住,额角也不禁流下丝丝冷汗。 正在这危急关头,花慕云飞身杀到。只见他空中轻飘飘一个翻身,双手齐齐挥动,两只袖箭一左一右抢出,直取巨兽双目。 巨兽全神贯注对付兰石虎,对花慕云全无防备,登时被袖箭打个正着。它双目俱失,口中爆出一声惨嚎,双臂力道顿减。 兰石虎咬紧牙关,再挥双球猛扣巨兽头上要穴。巨兽虽然勇猛,却也熬不住这般连番重击,鼻子里闷哼了一声,口眼处皆涌出道道鲜血,跟着一头栽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而亡了。 兰石虎逃过一劫,兀自在地上喘息良久,口中嘟囔道:“哎。。。想不到这家伙竟有这般手段,害老子险些阴沟翻船。。。” 花慕云接口道:“大哥,要我说这算不得阴沟翻船,你啊,还是轻看了他。你看,这人所练功夫真是诡异莫测,只一瞬便可冲破被锁的穴道化成兽形,肌肤如铁c刀枪难进,我用药火去烧,也只伤它些皮毛。且它周身劲力转瞬暴增,简直算得上是脱胎换骨。据我看刚才情景,这人的功夫应该还远未练成,拳脚上的本事更是稀松平常,你这才能侥幸逃生。若是有人能将这功夫练到大成,莫说你我联手,就是洪爷来了,也未必讨得到多少便宜。” 兰石虎被巨兽挫了锐气,这次遭花慕云一番抢白,一时竟回不出话,只挥起铁拳,在自己的腿上狠狠一捶,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过了半晌,兰石虎忽得用手猛拍脑袋道:“嘿!光说这死鬼了,不是还有个混蛋嘛?!怎么把他给忘了?!”说着一跃而起,奔林中齐云鹳逃窜之处便追。 身后花慕云忙道:“大哥,且慢!” 兰石虎收了脚步道:“啰嗦什么?!不抓住这鸟人如何消我心中恶气。少游死活也不知道,总要弄个明白才好回去嘛!” 花慕云道:“大哥,我知你这一阵失手,急于找回颜面。你且先听小弟一言,看看是否有些道理。你才也听得真切,这地上躺的齐云鹤是那逃走的齐云鹳的三弟。按常例来看,兄弟习武,高低相若。当弟弟的尚且有这般手段,若将他哥哥逼入绝境,八成也要化个厉害的巨兽出来。眼前只你我二人,再无其他援手,若是在林间和那怪徒然遇到,擒了他固然好,若是擒不得又该怎样?况此地是南北各路交界之处,高手众多c敌我难测,我们地理不熟,一味穷追绝非上策,须防备落个‘鹬蚌相争c渔翁得利’的结果。至于周少游的去向,那齐云鹳所知我们已问出,就算真把他抓了,再问也是无益。因此依我之见,不如就此罢手,回去和洪爷汇合再从长计议。” 兰石虎听了花慕云所言,略一迟愣,忽道:“我看你把那猪头说得也太厉害了,昨夜被咱们几个揍得遍山乱跑的不也是他们几个?” 花慕云道:“正所谓‘困兽犹斗c狗急跳墙’,他方才也说了,昨夜是有意为之。今天被我们抓住,却全在他意料之外。你没看他两兄弟方才的神色,分明已有搏命之意。我猜这化兽的本事正是他门中绝地脱身之法,此时我们若是硬追他,就要小心再斗上一只!” 兰石虎闻言沉吟一阵,才悻悻然道:“嗯!也罢!便让那猪头再多长个一时三刻。。。早晚让老子撞见了,一定给他拧下来!只是到底未寻到少游那小子,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花慕云叹了口气,伸手在袖中一探,摸出个精致的黄铜罗盘,托在掌上好一阵摆弄。兰石虎在旁等得心焦,正待发问,就听花慕云道:“大哥莫急,此刻虽未寻到少游。我方才算来,他此刻却该无恙。” 兰石虎不屑道:“嘿,尽弄些神头鬼脑的。。。” 花慕云一笑道:“大哥,这却不然,正所谓谋事在人c成事在天,生死之事,就是该问问老天爷才对嘛。以这卦象上来看,正是上乾下坤,也既是。。。” 兰石虎不等他说完,早一摆手道:“哎呀,算了算了,又弄你那玄虚。你那套头痛经还是少跟我念叨!反正找不到少游,不用我说,洪爷那里你也没得交代!” 花慕云正色道:“大哥,我所言是实是虚,两日之内必有分教。” 兰石虎鼻子里哼了一声,施展轻功提纵术,三两下已跃入树林。花慕云悄无声息随后而行,临到林边,却猝然回头,用狐疑的眼光扫视着身后空地,就见倒木残枝间余烟阵阵,并无半点异样。他立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这才纵身跃入树林,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篇 人非 九 此时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洒满整片林地,驱散了弥漫期间的层层迷雾。举目远眺,道道山梁错落,山间沟谷纵横。偶有一两道山谷中正升起袅袅炊烟。再往远处,则是一座巍峨大山,山势险要,树木苍翠。绿树掩映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少亭榭楼阁。过了这架巨大的山梁,满眼仍是无边的山麓。山势更显陡峭,植被愈加繁茂,满目皆是植物的王国。 就在这片茂密的林中,一只周身黝黑的叶猴正在林间悠闲地游荡。只见它时而采食枝头鲜美的浆果,时而吮吸叶尖垂落的露水,在树木枝叶间上下翻腾,真是好不快活。 正当这猴子大快朵颐的时候,左近忽然爆出一声脆响,似乎是枝条被折断的声音。黑猴擎着浆果的手臂僵在半空,塞满果肉的嘴巴也一动不动,一只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扇动着,警惕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猴子小心翼翼听了半晌,耳畔只传来一阵阵和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它这才放下心来,重又捧起美味的果子,好一阵大嚼特嚼。可没等它把食物咽下,林中又接连爆出一串噼啪的声响。猴子大惊之下,险被一嘴的汁水呛到。它慌忙扔了手中的浆果,飞身荡向栖身大树的树顶。 猴子在树顶躲藏多时,只听不远处噼啪声不断响起,却不见有什么厉害的猛兽出现。又过了好一会儿,好奇之心终于战胜了恐惧,猴子沿着树梢,一路荡到声音的源头,打算要一探究竟。待它拨开枝叶一瞧,这才发现自己下方的树杈上,倒挂着个赤条条的男子。 只见这人一只脚被卡在繁茂藤蔓之中,身子却被两支粗壮的树干夹在当中。因无处着力,他虽挣扎了半天,却只弄断些细小枝条,身子始终脱不出来。他此时已折腾得筋疲力尽,正闭着眼喘着粗气。 猴子在树梢上探着身看了半天,见此人一动不动,便大起胆子,三两下荡到这人身边,用尾巴卷了枝条,也依样画葫芦,从上方倒悬下来,要细瞧对方的样貌。 这男子疲乏至极,正凝神聚气,打算复了元气再做尝试,忽觉面前热气扑面,猛得睁眼一看,就见半尺开外,一张黑灿灿的面皮上,两只铜铃大眼正盯着自己。这人吓得“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猴子被他这一叫也吓得不轻,慌忙将尾巴一卷,又一跃飞上头顶枝条。 男子好歹定了定心神,发觉盯着自己的是一只黑猴,这才放下心来,口中轻舒了口气。 这猴瞧人虽已无碍,人看猴却仍不行。黑猴子被陌生人这般盯着,顿感受了威胁,当下转身逃入树丛,一晃之间便消失不见。 男子被困树梢,正是束手无策之时,好不容易看到眼前跳出个活物,却又要走脱,一时情急,朝黑猴逃去的方向大叫道:“别走啊!救救我!” 他这一嗓子喊过之后,心中自觉无趣,怅然若失道:“唉。。。满身的血都灌在头上,真是失了心的,竟忘了这是个畜生。。。喊它又有何用。。。”他一阵嗟叹过后,正要再做奋力一搏,却听树丛中窸窣作响,一张黝黑脸庞跟着从枝叶中探出,竟是那猴子去而复返了。 男子见了猴子,心中大感意外,暗道:“啊?难不成这猴子能通人言?!该不是我在做梦吧?算了,都已到了这般田地,就试它一试又何妨?”想到此处,他忙轻声道:“猴子哥,可否救我一救?”说着用手一指自己被枝条缠住的双脚。 猴子歪着头看了看枝条,身子却并不动作,转回头盯着男子,口中咕噜咕噜发出连串啸叫。 男子一看猴子似乎是在回应自己,心中略微升起一丝希望,忙道:“猴子大哥,你莫要觉得为难,我只求你咬断那一根枝条。我这一条腿自由了,自然就使得上劲儿了!”说着他又用手指了指枝条,嘴上做了个撕咬的动作。 猴子听他说话,面上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待见他嘴上动作,却忽得来了精神,用爪子朝自己嘴巴一阵比划,跟着又咕噜咕噜叫将起来。 男子一看,心中猛醒,忙道:“猴子哥,我懂了!看得出你是个馋嘴的,是要我给你酬谢对不对?放心吧,我对天发誓,只要你帮我脱困,我一定送你一大堆最好的果子做酬劳啊!”说着他用手指指枝条,又指指猴子,双手空捧,在唇边做了个大吃大嚼的样子,嘴里还发出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 猴子见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在枝条上翻了个筋斗,口中发出吱吱的欢畅叫声。 男子见了,也喜道:“猴子哥,你还真是通灵性!快救我下去,我绝不食言!”说着他两手连指枝条,身上一阵挣扎。 猴子见了,咕噜一叫,纵身跃去男子上方,用尾巴卷了树干,做个珍珠倒卷帘的架势,从枝头直垂下来,两手攀住缠绕男子脚踝的粗壮藤蔓,亮出尖牙,一口咬下去。 这藤蔓乃是经年老藤,生得十分粗壮结实,上面还支出不少尖刺。猴子虽尽力撕咬,一时仍弄不断它,也难怪男子之前空费了许多力气。 男子见猴子咬藤颇为费力,生怕它半途而废,忙在下边加油打气道:“猴子哥,你可不要急,这会儿费的力气多些,我一会儿自然多弄些果子给你!” 猴子耳听“果子”二字,果然尽头十足,嘴上咬得更欢,转眼半根枝条已被咬断。 男子见自己脱困有望,心中大喜,便笑道:“猴子哥,多谢你救命之恩!我看你也和我一样形单影只,等我明日找到寻常寨,不单多给你果子做酬劳,你若是愿意,我再替你说合个猴姑娘,结个姻缘可好?哈哈!” 猴子正猛咬枝条,一听这话,忽然停了下来,两眼直盯着男子。 男子见了也是一愣,忙问道:“怎么了?猴子哥?我说明日到寻常寨给你找媳妇,你不乐意吗?” 哪知他这边话音未落,猴子口中一声啸叫,纵身跃入密林,一晃之间,踪迹不见! 男子见猴子忽然弃自己而去,心下着慌,朝猴子远去的方向大叫道:“猴子哥,是我错了!我不该说到你的伤心事,你千万别生气啊!快回来救我一救!” 他一迭声喊了半天,却连个猴影子也没见到,心中说不出的灰心丧气,忍不住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道:“都是你多嘴多舌惹祸!眼看着就能得救,偏把这好帮手给气跑了!” 男子在树上倒吊了许久,本已是勉力强撑,被猴儿激起的这股子兴奋劲儿一过,顿觉一阵阵头晕目眩。男子心中一寒,暗道:“唉。。。难不成我要吊死在这深山老林,化作枝条上的枯骨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猛得生出一口豪气,便将身躯上弯,双臂抓住夹在胸前的两根树干,打算将其间的缝隙扳大,好从中松脱。随着他双臂叫力,两根枝条发出一串咯吱轻声,中间缝隙略有放大。他身子虽勉强可以活动,可惜上方束住脚踝的藤蔓仍在,男子虽拼尽全身力气,却仍是钻不出这天然的囚笼。 挣扎了半晌,男子终于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身子从半空中颓然倒垂下来。一股血流轰然涌入脑中,他只觉天旋地转,呼吸也渐渐凝滞起来。男子口中喃喃叹道:“唉。。。可惜我就这么糊里糊涂死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觉得身子变得轻盈起来,如烟雾一般轻飘飘绕过枝条藤蔓的束缚,耳畔跟着传来呼呼的风声,眼前光影斑驳,分不清树木轮廓。 正在此时,他面前一阵热风扑过,朦胧中那张黝黑的猴脸又仿佛浮现在眼前。男子口中喃喃道:“猴子哥,我这是到了天堂吗。。。”说着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一 日当午时,热气正盛。一层薄薄的水汽从地上升腾而起,将整片山林变作个巨大的蒸笼。 山谷里一群人马正急匆匆赶路,每个人的脸上都倘满了汗水。为首的老者神色肃穆c脚下如飞,正是洪爷。他身后跟着六个身着深蓝色布褂c头盘黑色包头巾的精壮汉子。这几个汉子两个一组,肩上都抬着副滑竿。滑竿皆是用粗大的毛竹草草搭就而成,滑竿顶上支着些芭蕉叶遮阳。透过芭蕉叶片缝隙,可见上面分别躺着的,便是在南安城中身受重创晴雪等三姐弟。在三副滑竿之后的,便是兰石虎和花慕云两弟兄。他二人之后,还有十几个汉子,看身上也和抬滑竿的汉子一般打扮,腰中都挎着柄弯刀。队伍最后还遥遥坠着个殿后的汉子,正不时回头,警惕地扫视着身后动静。 一行人正走着,队中兰石虎挥手甩了甩脸上汗水,忽朝队头嚷嚷道:“哎!洪爷!你不是说过了三道山梁就是了嘛?这都连翻了多少道了,怎么连个寨子影儿都没见?这里又闷又热,我都快受不了啦,这几个娃子怕是更吃不消!” 洪爷回身道:“石虎,我也有多年未到此地了,地理一时记得不准也是有的,就算我少算了些行程,眼下也快到了。你惦记几个娃娃的病情,我方才探过她几个的脉息,都还算是平稳。你前后看看,这些盘龙寨的弟兄也已是竭尽全力,你且稍安勿躁吧。” 未等兰石虎搭言,抬滑竿的汉子中有一人接口道:“兰爷莫要心焦,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四面全是大山,山岭层叠,当真是数不胜数。就刚才我们翻的那几座小山包,在我们山里人眼中都是不作数的,平常连个名字都懒得给它起。只有那顶高大的几道山梁,才是有名字的。我们平日里算脚程,也只提这有名的几座山,和外乡人说起来也便利。洪爷方才其实说的一点儿不错,我们此去总寨,正是要连翻三座山,便是叫做盘龙岭c鹰嘴梁c翠峰山的三道大山梁。我家小寨子后的那座大山就是盘龙岭,之后咱们又过了鹰嘴梁,只要再翻过了远处那道翠峰山就能看见我们总寨了。” 兰石虎闻言,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咋舌道:“哎呀,都说是看山跑死马,我这辈子头一次钻这样的大山,真是开了眼界了。原来爬不死人的土包儿就不算数啊!唉。。。这土包儿虽不算数,我这肚子可会算得很,这不,正跟我闹脾气嘞!” 兰石虎说话的当儿,肚皮之中果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周围几个汉子和花慕云听得真切,都忍不住笑起来。 兰石虎跟着笑了一阵,便道:“哎,这一说吃饭我倒是想起件趣事,正和今天这事有得一比嘞。我前一次去京城,也赶上肚子里闹饥荒。我一时饿极了,没头没脑一阵乱撞,就进了那里最有名的酒楼,嗯。。。嗯。。。叫。。。叫他妈什么来着?” 花慕云笑着接口道:“是叫‘聚珍楼’吧?你上次不是跟我们提过一句吗,怎么自己倒给忘了?” 兰石虎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对,对,就是叫聚珍楼’。哎呀,你当时是不在边上,我那次一下点了许多的菜,排了好大一桌啊。妈妈的,要说那味道是真不赖啊,就是可惜,每盘都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当时边吃心里边合计,‘乖乖的,这哪是烧菜,这是盘子里面画画嘛!’我这里筷子才一转圈儿,就把那一片菜画给扫了个精光。嘿!就像啥都没吃一样!你说气人不气人?!后来我好说歹说,和那伙计要了个整只的烧猪吃了,这肚子才算是不闹了。结账的时候我就跟那伙计说:‘喂!小子!你这鸟楼不厚道,故意给老子上些喂猫的鸟菜,还想着要钱嘛?老子告诉你,那些填不饱肚子的都不算数,喏,老子只给这烧猪钱。’哈哈!你看是不是,吃不饱的菜不算数,爬不死人的山包也不算数,不是都一样嘛?” 众汉子闻言都是一阵哄笑,花慕云却在后接口道:“这两件事怎么一样了?明明是你这穷货,嘴馋又没钱,总想着赖账!” 兰石虎道:“嘿嘿,你说老子没钱,老子确是个没钱的,可京城里那是真有有钱的!你猜怎么着?边上雅座里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少年公子,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一听我们几个在外面吵吵嚷嚷,走出来插嘴道:‘嗯,几位伙计,你们也别吵了,我看这位仁兄说得在理。你们聚珍楼开在堂堂天子脚下,既然号称汇聚天下珍品,就要应得起海内的食家,这一样的菜品就要配得上一路的宾客嘛。这位仁兄爱吃哪样就该算哪样,不算的菜都记在我的账上好了。’这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那聚珍楼的掌柜一见他露了面,竟然从楼下面一溜烟跑上来,带着几个伙计又是作揖又是讨饶的。老子才不管他们那一套马屁经怎么念,把钱一扔就跑出来了,嘿嘿嘿!” 花慕云笑道:“哦,听你这意思,是觉得占了便宜了?那公子分明是绕着弯地取笑于你,你还不知?” 兰石虎撇嘴道:“放屁!他怎么取笑老子了?” 花慕云道:“你听那公子说的什么?‘菜品须对得上宾客。’我且问你,你自己从酒楼出来,只掏了什么菜的钱?” 兰石虎道:“都说了嘛,老子吃来吃去,只吃个整猪算饱,当然只给猪钱咯!” 花慕云笑道:“人家算说对了,这不是整猪正对整猪嘛!” 周围的人听了,好几个也忍不住哧哧得笑起来,兰石虎略一愣神,又笑道:“哈哈!你小子存心编排老子,老子偏不着恼,反正菜钱是省下了,你小子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嘿!说起那条整猪,烤得外脆里嫩,还真是好吃!哎呀呀,这么一说,说得老子口水直流。受不了,受不了!”说着他嘴里发出一长串“稀里唰啦”的口水声音。周围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众人笑过,那抬滑竿的汉子又道:“兰爷,您就放心吧!咱们寨子做菜最是豪气,份大量足,管你吃个痛快!尤其咱们哪一道烤全羊,是咱寨子里的独门秘制,绝对是上佳的菜品,保管比那京城里的烧猪还要好吃嘞!” 兰石虎一听便笑道:“嘿!这才是好爽利的人!木鱼儿,你小子跑去跟那公子咬文嚼字吃猫食,不要掺和老子啃羊腿,哈哈哈!” 两人一番斗嘴,众人有说有笑,周身炎热之气也似乎散了许多,不知不觉脚下加快,眼看就要奔到前方山梁之下。 正在此时,从众人来路方向的山岭之间,隐约约传来一声闷响。坠在队尾的哨探听得分明,连忙停下脚步回身细看。他回头这一瞥,就见极远处的山梁上闪过一点紫色光亮。还没等他看得仔细,那一点光亮已消失在山顶林木之下。 哨探心下暗暗吃惊,手搭凉棚仔细观瞧,等了半天,却未见远处再有动静。他忙转身疾行追上队伍,直奔方才那说话的汉子。两人凑近了低声言语几句,为头汉子脸上不禁露出半是狐疑半是焦虑的神情。汉子正欲命哨探再探究竟,又恐耽误了眼前护送宾客之事,一个转念,只好朝哨探摆了摆手,将事情暂且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二 众人一路脚下如飞,又疾行了多时,总算到了第三道山梁——翠峰山的山脚下。 为头的汉子和洪爷一番商议,正打算寻个阴凉地方,让众人稍事修整,好一鼓作气奔上山去,却忽听得前方林中一棒铜锣响过,跟着便从道路两旁的树丛中闯出一哨人马来。这一群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足有百十人之众,看身上打扮与抬滑竿的众人颇为相似,不过穿戴c家什都显得精致了不少。 只见这群人分左右两翼排开阵势,一个个手拿军器,横眉立目据住去路。队伍中间立着几人,身材格外高大威猛,除了手中都擎着口明晃晃的大刀之外,身后还背了一副乌黑油亮的藤甲圆盾,圆盾后露出一簇箭羽。 这几个负盾之人团团簇拥的,却是个矮壮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身穿一身剪裁精细的黑色绸褂,头缠一副细绒布黑色头巾,头巾一侧还斜插着一只黑色雀翎;看年纪约在三c四十岁上下;一副姜黄面皮,两道稀疏的眉毛之下,眯缝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嘴唇方厚,唇色微紫之中,还略带一点乌青,唇下蓄着一缕细长胡须。这人是一众人等里唯一身无寸铁的。此时他正两手抱胸,在人群中昂然而立。 洪爷一行见了对面这阵势,都赶忙停了脚步,抬滑竿的几人也将肩上重担轻轻卸下。为头汉子不待洪爷上前,从队伍中抢步出来,朝对面那黑衣汉子一抱拳道:“沙寨主,属下是头道梁盘龙小寨的副寨主彭全,今奉了我家寨主所差,护送老寨主的故交好友洪爷等几位朋友来总寨办事。属下不知沙寨主大驾在此,未能早来通禀,还请沙寨主不要怪罪!”他这一串客套话说罢,又朝对面沙寨主深施了一礼,低头恭恭敬敬立在道路一旁。 那沙寨主听彭全说了半天,却是一语不发,只冷着一张脸,眯缝着眼瞧着。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中,忽有一人断喝道:“呔!眼下寨中事情繁多,老寨主早已吩咐下来,未免闲杂人等滋扰生事,未得沙寨主亲许,任何人不得将外人带入总寨地界!彭全,你小子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公然违抗寨主命令!”说着他朝身后道:“左右,与我将这大胆狂徒拿下!待回头禀明老寨主,连他盘龙寨一同治罪!” 沙寨主手下得了将令,一窝蜂闯将上来,不由分说将彭全按倒在地。彭全遭长刀压项,别说动上一动,就是口里发声也不行了。盘龙寨同来的众人一见副寨主无辜遭擒,各个胸中气愤难平,都朝对面怒目而视,有几个胆气壮的汉子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沙寨主手下仗着人多势众,更是不把盘龙寨的人马放在眼里,一个个拉刀挺枪慢慢朝前压来,两下里顿成剑拔弩张之势。眼见情势突变,兰石虎和花慕云早闪身在三架滑竿近前,手中暗提兵刃,分左右护住沉睡中的三姐弟。 洪爷此刻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分开身前众人,缓步到了沙寨主近前,抱拳拱手道:“老朽多年未到贵宝寨,一时失了礼数,还望沙寨主海量汪涵,不要为难这位彭兄弟吧。” 那沙寨主听了仍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他身边为头的护卫斜着一双眼喝道:“喂!小老头,你算是哪根葱,敢在这里假充高人?莫不是那什么姓洪的?哼!就你这小身子骨,能有啥本事,还要在名后坠个‘爷’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兰石虎听了,在后对花慕云咬牙道:“他妈的嘞!鸟人好大的架子,自己不说话,找个狗屁传声筒在这里摆威风!” 洪爷却不着恼,一笑道:“呵呵,这位兄弟说得不错,老朽姓洪名近川,正是彭寨主所说之人。这些年老朽走南闯北讨生计,虽然没啥子本事,总算跟各路的朋友是混了个脸儿熟。有那故旧相交卖个老面子,才叫老朽一声‘洪爷’,无非是江湖戏言,老朽实是愧不敢当的。各位寻常寨的弟兄若觉得不入耳,只当个笑话听就是了。这次我弟兄几个,乃是受人之托,有要事求见贵寨总寨主。多年前老朽曾到过贵宝寨地界,前面盘龙小寨的寨主和老朽有一面之缘,因此派了彭寨主和这几位弟兄护送我们几人来此。老朽初来乍到,未知总寨关防严密,不小心坏了寨中规矩,连累了彭寨主,还请沙寨主高抬贵手c不要深究。诸位若是不信老朽之言,这里有当初贵寨寨主留下的信物,还有此次办事所托的凭证,沙寨主这样见多识广的高人,自然是一看便知。”说着,他双手拢在袖中,作势去取袖内之物。 沙寨主身旁众护卫见了,顿时警觉起来,从背上呼啦啦甩下盾牌,将主人团团围在当中。 兰石虎忍不住道:“嘿!真他妈怂货一个!拿个东西嘛,又不要你的命,怕个鸟嘞!”花慕云在旁只是冷笑。 洪爷双手环抱,一动不动。对面那沙寨主眉头一皱,口中轻轻弹嗽一声,众护卫会意,渐次收盾退在两边。洪爷面上微微一笑,这才缓缓从袖中各掏出一个物件。只见他左手提一块晶莹玉佩,玉佩上刻一只飞凤,真是栩栩如生,佩下系着条红色丝绦,已有些斑驳褪色,显是经历了不少年月;右手上中则是一只摩得乌亮的铜麒麟,制作得也是十分精致考究。奇怪的是这铜麒麟头上左边有一只角,右边本该有角之处却只留下个细小的窟窿。 沙寨主方才听洪爷说话时一直面沉似水,一副稳如泰山的架势,待洪爷从袖中一取了这两件凭证出来,那一双冷眼中顿时放出两道精光。他将目光在玉佩和麒麟间来回扫视了几遍,脸上隐隐显出惊异之色,期间又夹杂着些许得意神色。 洪爷见沙寨主已看得分明,两手上轻轻一晃,复将二物收入袖中。那沙寨主轻轻吸了口气,这才正色道:“哦,我道是谁有这般场面,让盘龙寨的彭铁头甘愿当轿夫,原来是您这位江湖老前辈!哈哈哈,失敬失敬!沙某给您赔个不是,这就带了老前辈去见我家老寨主!”他边说边纵身出了队伍,轻飘飘落在洪爷近前,探出左手搭了洪爷一只手腕,右手做了个“请”字。 洪爷一笑道:“嗨,沙寨主说得太客气了。都是老朽虑事不周,才给各位平添了这许多麻烦。老朽远来,烦请沙寨主前头带路!”说着他朝前一摆手,也做了个“请”字。 沙寨主稍一迟疑,忙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说着便松了手,回身走在前头,边走边以眼神朝护卫头目示意。 那护卫头立时会意,朝对面打了个手势,押着彭全的一众寨兵哗啦一下退在一旁。盘龙寨的寨兵忙闯上前来,要扶自家寨主。彭全却早从地上一跃而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摆手屏退了众人。寨兵们忙整理队伍,抬起三架滑竿,跟着洪爷等人浩浩荡荡进山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三 一路上,沙寨主带了手下一众护卫昂首走在队头,却暗暗将洪爷围在当中。其余寨兵则分作前后两拨,将盘龙寨的人马和兰石虎c花慕云等夹在中间。这百多号人一个个怀揣心事,沿着山前土路匆匆前行。 兰石虎瞧着两旁无人注意,悄然走近花慕云,低声道:“木鱼儿,你看出来了吗?那鸟寨主刚才凑过来要试洪爷的本事,哪知道他全力一拉,脚下鞋子都快蹬破了,洪爷还是纹丝没动!这鸟人自己讨了个无趣,真是活该!” 花慕云悄声道:“我看洪爷还是给他留了面子,不然彼时只须稍一抖手,他就要摔个狗啃屎。” 兰石虎冷笑道:“看他排了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是什么世外的高人嘞。就这点道行也出来唬人,没捏他算他走运!” 花慕云悄声道:“大哥,我看这姓沙的其实早知我们要来,这边故意刁难,又拿彭寨主开刀,分明是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兼可探我们虚实。洪爷亮了身份,他面上微露些得意神色,应该是自觉不虚此行。他背后还要耍什么手段我们此刻虽猜不出,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兰石虎道:“哼!管他弄出什么幺蛾子,老子只这铜铁二球伺候!”他嘴上虽说得硬气,毕竟天明时才吃了齐云鹤兽变的亏,心弦早已紧绷起来。 二人之后不远处,押队尾的寨兵哨探也正和副寨主彭全低声细语。只听这哨探道:“寨主,小的虽未看得十分真切,也敢说方才确是有人鹰嘴梁东边方向施放了寻常寨的号炮警讯。号炮颜色青紫,此事与总寨必有极大干系,现在沙寨主正好在此,我们是如实向。。。” 彭全手上一摆,悄声道:“哼,我早耳闻这沙刺头升了副寨主之后,飞扬跋扈好不得意,今天见了果然嚣张得厉害啊。妈妈的,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想当初,咱家寨主和老寨主之间情同手足,哪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彭全说到此处,忍不住轻叹一声,又道:“那青紫号炮必事关总寨机密,要报也只可报给老寨主,却绝不能告诉这奸佞小人。可惜我听闻老寨主已有些时日不曾露面了,咱们这消息又能告诉哪个嘞。嗯。。。罢了。。。咱只当啥也没瞧见就是了!” 哨探低头略一思量,便道:“这。。。寨主。。。这事压下不报虽然容易,也替咱们盘龙寨出了口恶气。可。。。可万一因此误了总寨大事,还不是我寻常一寨的亏,咱们盘龙寨又能好到哪去?一手五个指头,都是连在一起的,给人断了大指,小指也得疼死啊。” 彭全闻言,沉吟了半晌,才道:“嗯,还是你虑事周全,是我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只想着刚才吃的闷亏,没考虑寨子里的大局。好,你这事还是要报。只要要如何瞒过这沙刺头,把消息直送到老寨主手上呢?” 哨探道:“寨主,难道你忘了?我那表姐阿泗就在老寨主大帐下做厨娘,逢年节还要送些总寨的烤羊子来给弟兄们吃嘞。” 彭全道:“对呀,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既然如此,你一会儿到了总寨,便寻个机会离了众人,去找你表姐,问清了大账下的底细,再让她想办法将你引见给老寨主。记住,一定要提防沙刺头手下这些走狗。我猜一会儿他们不会放我们随意走动。你若给他们盯上了,就推说是找亲戚,切不可露出马脚。” 哨探道:“寨主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走漏半点消息。” 彭全又嘱咐道:“你这消息只可说于老寨主一人,不可说于旁人。待此事办妥以后,若是看见洪爷他们有难处,你也要尽力帮忙。” 哨探诺诺连声,二人才前后分开,各自低了头赶路。 这翠峰山是寻常寨前三道大山梁中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高的一道,正是总寨的天然屏障。 临近山顶,山势更加陡峭。乱石横生,怪树斜伸,只一条弯曲小路盘旋其间。小路上铺就的石板十分细致精巧,也不知经过多少年的风风雨雨。无数人在其上往来穿梭,许多石板已被踏出道道光亮的凹痕。偶有几块石板或路旁围石为风雨侵蚀损坏,都被人仔细修补过,显见此处是出入寨子的咽喉要道,是以设有专人时时修缮。 刚才在山脚下结队而行的一众人马,此时走上这条羊肠小路,也不得不化成单行纵队,举步拾阶缓慢前行。 兰石虎跟在一架滑杆之后,边走边抬头向山顶处观望,山上林木茂密,一时也看不真切。他忍不住回身对花慕云道:“嘿,你说这群家伙怪不怪,都已经费了这么大力气铺路了,你倒是弄宽敞一点嘛。一群人挤在这羊肠子上,真是憋气!” 花慕云道:“我看这路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其中定然有它的道理。大概是比邻虎狼而居,事事处处都要提防吧。” 他身后的彭全接口道:“小兄弟说的不错!当初我们寨子在翠峰山上修造关卡之时,便是有意将路造成这般模样的。这样一来,万一哪天碰上些大风大雨的,我寨子里也多个转圜的余地。”说着他朝山北方向一瞥,又朝花慕云挤了挤眼睛。 兰石虎c花慕云看他话里有话的样子,都有意放缓了脚步。 彭全见他俩凑过来,果然压低声音道:“二位,我们寨主和洪爷算是至交,因此这山上的事对你们不必隐瞒。你看这翠峰山平平无奇一道梁,其实早已被修造得犹如铜帮铁底一般,道路两侧,早设了机关埋伏无数。这里山势陡峭,想过梁子也只这一条小路,上头卡子里只要发动机关,你就是有千军万马来了,也只有滚下山去见阎罗的份儿!” 兰石虎二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凛。只听彭全又道:“二位都看到了,我寻常寨不比从前,已经是个是非之地了。我们虽是初次相交,但以洪爷的为人和眼界,二位也必是江湖上的好汉。这次你们进我家总寨,虽不能说是九死一生,但看情形想全身而退也绝非易事。因此我这一路上,一定将所知的关窍都说给你们听,也算替我家寨主报一报当年洪爷的恩情。” 兰石虎二人听彭全说得至诚,心中均不禁升起一股暖流,因顾忌身前身后的总寨眼线,便只朝彭全点点头略表谢意。 说话间众人奋力攀爬,终于接近了翠峰山山巅。此时天色已是午后,正是一日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山顶热浪翻滚,树叶都被灼热的阳光烤得有些发蔫。 那羊肠小路盘旋到山顶,忽得宽阔起来,路前闪出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平地。这宽阔平地的尽头,左右两旁各是一道巨大的天然石墙。石墙陡直,墙面光滑犹如斧削,平常人等势难攀爬,恰是个天然的隘口。隘口中间,葱茏树影掩映之下,一座气势不凡的关卡将去路拦腰断成两截。 只见这关卡左右长十余丈,高约两丈,关上还筑有丈余高的敌楼。整片关墙都用整根的原木打造而成,木料通体刷成乌黑的颜色。两扇厚重关门,此刻锁得严严实实。关门之上,敌楼之下,皆有披坚执锐的寨兵警戒瞭望。楼顶旗杆上高悬一面宽大黑旗,旗上用红线秀着“寻常”两个大字。关卡两侧还各筑有两座箭塔,塔上都架有硕大的弩床,弩床上早已布好了粗大的弩矢。关墙上箭垛整齐排列,箭垛间可见林立刀枪,一片森严景象。 上山的一众人等刚在山顶露头,早被关卡上的哨兵发现。只听一声呼哨,关墙上的寨兵各个剑拔弩张,一只只乌亮的箭头从箭垛中探出,指向墙下众人。 沙寨主的几员护卫中早有人抢步出来,朝关上大喊道:“喂!弟兄们!沙寨主巡山回来了,还不快开城迎接。”随着话音,这护卫朝关上挥舞手中的令牌。只见这块油亮的木质令牌上,雕刻着一副睚眦头像,像下则刻着个大大的“沙”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四 关上巡逻的寨兵小头目见了,忙一迭声催人开关落锁。过不多时,只听对面“吱扭扭”一阵响动,厚重关门朝两边缓缓打开,一队人马跟着从关内涌出,在关前分左右两边雁翅般排开。 队伍中为头的寨兵朝两边一使眼色,众人便齐声高呼道:“沙寨主福如四海,寻常寨威震八方!恭迎沙寨主巡山凯旋!” 沙寨主此刻已上了山顶,听了众人连番呼喊,只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回身对洪爷朗声道:“洪老前辈,里边请!”说罢带了几名护卫,伴了洪爷当先而行。身后众人也相随着鱼贯入关。 兰石虎在后悄道:“妈的,鸟人的架子真大。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寨主搞得好像皇帝老子哟!” 花慕云轻笑道:“嘿嘿,百里王侯恨天高,古往今来只如此。” 众人进了关门没走多远,迎面便是一道高大木墙拦路。木墙上又是一片敌楼箭垛。兰石虎等人停了脚步四下观瞧,这才发觉关门后的这片平地,前c右两面都有木墙围住,和关卡外墙一道形成个口袋似的瓮城。若前面关卡遭人袭击,纵使有破关之人闯过头道关门,进了这铁桶一般的地方,也难逃被乱箭穿身的下场。 沙寨主朝身后一摆手,引了洪爷,随了一众护卫沿道路朝左边一转去,行了约十丈有余,对面便是个开凿在岩石之上的洞口。 这洞口上也装有厚重的木门,此刻木门已被人打开,洞口之中透出阵阵森森冷气。 沙寨主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洪爷c护卫c滑竿汉子等也跟着先后走入。兰石虎等几人有意坠在后头。此时他们虽离着洞口还有两三丈,也觉得周围暑气尽消,身上说不出的畅快惬意。 彭全因见四下人少,便在旁悄声道:“兰爷,你看,此洞便唤作五脏洞,本是翠峰山上的天然洞穴,因它里面四季阴凉干爽,本寨居民早年常在此贮藏粮食鱼肉,因此得了这名字。后来寨中为防外敌侵扰,便依地势修造了这座关卡,更是在这五脏洞中加设了许多机关埋伏。别看它现在还叫五脏洞,那意思却和当初全不相同,是要掏来人的五脏嘞。” 兰石虎听了,吐了吐舌头道:“真是想不到,大山里一座寨子,竟然藏了这许多的秘密!若是一会儿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咱这百十斤五脏怕都要祭五脏洞了!” 彭全道:“兰爷,这你倒大可不必担心,此刻寨中平安,五脏洞的机关没老寨主的号令不可轻动,自然伤不了人。不过以总寨当下形势,洞中机关确是不可不防。据我所知,机关总消息并非设在洞内,而是在山下头道寨墙上的令台里。若彼时几位真有为难之处,要想过翠峰山的隘口,必须先破了洞中总消息,否则不要说你们这些外边来的,就是本寨中人也别想活着穿洞而过。” 花慕云悄道:“多谢彭大哥!小弟谨记不忘。” 三人才说了几句,身后众寨兵已到。当下几人都缄口不言,随着众人钻入洞中。洞中石壁之上,早有人点起无数火把灯球,将洞中照得一片通亮。 兰石虎等人四下一望,就见洞中怪石林立,一个个形态千奇百怪,让人目不暇接;更有状如狼虫虎豹的石柱,在火光照射下,似要从旁飞扑而出,给这洞窟平添了几分神秘诡异之气。 洞中一条人力开凿的羊肠小道,沿洞壁一路盘旋向内,众人拾阶而行,随着脚下台阶升降起伏,眼前岩洞时而宽阔,时而狭窄。行至宽敞之处,洞高足有数丈,宽窄更有数十丈之多,横纵之间,便是一座恢弘大殿也能容下;行到狭窄之处,石壁从两侧斜压下来,中间只能容得一人通过。 兰石虎走到石洞窄处,颇费了些周章才勉强挤了过去。花慕云忍不住在后打趣道:“大哥,你的五脏庙真是香火旺盛。我看若是里面供桌上再多摆半条羊腿,怕也要过不得这五脏洞了。” 兰石虎嘿嘿一笑道:“哈,想哄得我一会儿少吃羊腿儿啊?你小子就想着独吞好味,老子才不上你的当嘞!一只羊,四只腿,少吃一只也不干咯!哈哈哈!” 他这一声大笑在洞中四下回荡,回声交叠变化之后,再传回来时已变得阴森诡异,众人听得,都不禁汗毛竖起。兰石虎收了脸上笑意,低声道:“哎。。。这洞子名字这般古怪,别是有什么鬼神,老子还是少说为妙。” 众人一路小心前行,也不知在这幽深洞子里转了多久,终于见前头一片阳光射来。小路一闪不见,显出五脏洞的出口。 待从洞中钻出,兰石虎等人抬头仰望,才发觉自己已到了翠峰山的半山腰上,透过头顶上层层枝叶,还能依稀望见远处关卡敌楼上飘摆的旗帜。 兰石虎转过身子,见眼前仍是黑压压一片繁茂林子,便伸了个懒腰,呼了口气道:“妈的,这洞钻得老子快憋闷死了!哎,彭寨主,洞也走完了,怎么还没看到寨子的影儿啊?” 一旁彭全笑道:“兰爷,随我来,这不就是了。”说着伸手拉了兰石虎,二人一前一后,沿小路向下。 二人只转过一道弯,让过了一片林木,眼前豁然开朗,山脚下一座其实恢弘的山寨忽得跃入眼帘。 兰石虎忍不住脱口赞道:“嚯!深山里居然藏着这好大一座寨子!” 只见自二人所站之处而下,便是一条笔直的山路。山路皆由平整的条石铺就而成,路两旁整齐排列着两行高大银杏。 顺路想下望去,就见山路之上,依山势筑有三道山门。此刻各道山门洞开,门旁都有一队队寨兵往来巡视。山脚之下更有一座高大的山门,山门上筑有敌楼箭塔,门两侧黑压压一群寨兵,足有数百人之多,正在头人的指挥下排列阵势。 举目向远处望去,可见一条清澈溪流横穿山下谷地。这条溪流虽不甚宽,但水流甚是湍急,恰为寨子做了道天然护城河。 溪流之后,便是一道高大的木质寨墙,墙上木柱都用油漆刷成红黑相间的颜色,显得颇为醒目。寨墙之下,布置有许多鹿角c拒马,也都刷成红黑相间。寨墙上开有左右两道寨门,相隔约一里有余。寨门之间筑有几座木楼,上面都有寨兵瞭哨。中央一座三层木楼,更是高大整齐,楼上可见鼓c锣c令旗一类,楼下多有寨兵来回巡视瞭望。 此时寨门门上的吊桥都已放下,门旁旗幡招展,寨兵c商贩c寨民等往来不绝。每座寨门后皆可见一条笔直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c商户云集,招牌林立,行人往来穿梭,十分热闹。 寨墙之内,便是山寨人家。只见这谷底中的一大片房舍,正是乌木为墙,青瓦盖顶,飞檐斗拱,鳞次栉比。屋宇之间,青烟徐徐,遥遥有鸡鸣犬吠c人声喧闹之音,显出一派繁忙景致。 越过这片黑瓦乌墙,便又是道高大的木质寨墙。这二道寨墙比头道寨墙更显高大坚实,木墙柱板全刷成暗红色。墙上每隔数十步,就挂有一面黑色旗帜,上绣一只金黄飞凤,在风中烈烈飘摆。 寨墙之内,房屋楼宇也是乌木黑瓦,却较墙外屋舍气派精巧许多。其中有座大屋,尤显高大醒目。花慕云举目看到此处,用手一指大屋道:“彭寨主,那可是你家老寨主的大帐?” 彭全道:“正是。不过我家老寨主早不在那处居住了。” 花慕云道:“这又为何?” 彭全笑道:“这其中的因由我就不知道了。老寨主的事,我们下面的人可不敢乱加议论,只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是住在后山上的清静之处。”说着他将手朝对面葱翠山峦一指。 兰石虎二人顺手指处看去,见山谷尽头这座高山上,依山势建有不少房屋亭台,因山上林木茂盛,山间暑气蒸腾,一时看不十分真切。 二人待要再看,只听脚下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彭全道:“二位,咱们早点下山吧,洪爷他们已走过去多时了,下面催咱们呢。” 兰石虎道:“说得也是,眼看着日头要向西转了。” 说罢三人皆加快脚步,一齐奔山下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五 兰石虎等人连过三道山门,终于到了平地,此时回头再寻五脏洞口,早被浓密树丛遮得严严实实,再也无从寻觅,就连翠峰山上的关卡也看不十分真切了。 众人捡了棵高大树木,借树荫稍作休息之时,头道山门处的一群寨兵忽得蜂拥上来,将盘龙寨的人马四面围住。只听其中一名寨兵头目高声道:“喂,哪位是盘龙寨的彭寨主?” 彭全一见苗头不对,转身朝兰石虎和花慕云低声道:“二位,看这架势,怕是不能陪你们了,有些话只好说在此时。我家总寨内机关更多,行事更需加倍小心,我还听说,这姓沙的已从外面请来了不少帮手,其中更有专会制造机关埋伏的谋士。寨内最近许多地方都在此人指点下做了改动。可惜此人一向深居简出,若不是姓沙的亲随,断不知他身材样貌,不然将来万一翻了桌子,你们几位或能找个开门的钥。。。” 彭全话还未说完,人群外的寨兵头目早没了耐烦,一迭声叫道:“彭寨主,快出来!沙寨主有令!彭寨主!,快出来!” 彭全被催得万般无奈,只得朝兰石虎二人点了点头,转身钻出人群,高声应道:“盘龙寨彭全领命!” 那小头目板着一张脸孔道:“彭寨主,沙寨主刚才吩咐了,你们盘龙寨的弟兄一路劳顿,总寨本该请你们用了饭c歇息了再走。不过现在寨中事情多,一时顾不过来,还请盘龙寨的各位弟兄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还请彭寨主不要介意!我们这些人这就一路护送你们出寨,请!”说罢他将双手朝两边一挥,总寨众寨兵得了讯号,手上都攥好了兵器。 盘龙寨的人听了,顿时议论纷纷,有几个气不过,已高声骂起娘来。彭全心中早料到这一截,面上反倒不见波澜。他朝众人扫视一番,一摆手道:“弟兄们,既然总寨有令,咱们小寨的怎能抗命不尊?都少说两句,走!”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便走,一众弟兄虽心里不忿,却也不敢不听当家人的话,一个个垂头丧气,在总寨寨兵的监视之下缓缓沿山路向上走去。 兰石虎心念一动,抢了几步追上彭全,悄声道:“兄弟,这鸟人居然做这么绝,你这一路上也要当心呐!” 彭全叹了口气,悄道:“兰爷放心,他虽然跋扈,毕竟上头还有老寨主虎威压着,一时不敢拿我盘龙寨如何。等我回去报了我家寨主,再想法子找他算这笔账。对了,方才被他这么一打岔,我话只说了一半。我这次带了一个亲随小厮叫阿柒的,做事还算机灵。他有亲戚在总寨,因此对这里的人头地理都很熟悉。刚才我点了点人数,独少了他,这小子准是刚才趁乱先溜了!他就是一路上吊在队尾放哨的那个,兰爷可还记得?” 兰石虎想了想,便道:“我看得他样貌,认不错!” 彭全道:“这便好办了。我已嘱了他,他办了事定会来寻洪爷,你们几位若有难处,便可让他帮忙!” 兰石虎忙道了谢,二人互道了珍重,就在翠峰山脚下分别。 总寨中这边派了一哨人马押着彭全等人去五脏洞出山,那边早有人将三架滑竿抬了。百十号人将洪爷等几个团团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奔寨中而去。 众人行了约有二里,便到了头道寨墙前。方才兰石虎等人身在高山上朝下观望,这寨墙已显得甚是高大,待走到近前看时,更觉气势压人。 只见寨墙木柱顶端都被削得锋锐,有的柱头上还挂了虎豹等猛兽的头骨。一颗颗森森头骨上那对对漆黑的眼窝仿佛随着寨墙下走过的人们不停转动,闹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众人来到寨墙之下,列队通过左侧寨门的吊桥。花慕云走上木桥,伴着木板咯吱的响声,顺木板缝隙朝下望去。见溪水清澈见底,更有许多鱼儿在水草间缓缓游动,一片安宁祥和景象。但他仔细再瞧,却惊觉水底早被人布满了无数锋利尖刺,外人若想从此涉水过溪,确是死路一条。 花慕云看到此处,悄声对身旁兰石虎道:“大哥,我看此地关隘c机关布置得如此严密,真不输对面南安城啊,咱们这买卖有得做咯。” 兰石虎皱了皱眉,悄道:“妈的!也不知洪老头接的这算啥买卖,咱不赔个脑袋就不错了。”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看两侧高大黝黑的寨门,轻轻叹了口气,忽道:“木鱼儿,老子就是个跑江湖的,喜欢银子美酒,更喜欢美人,不过说到底,老子喜欢的是这走江湖的自在,咱走到哪里也没谁管着,天要是王大,老子就是王二。再说这洪老头,只要是受了朋友托付,啥样地界也照样敢闯,该是多痛快!能和这样的人相交一场,老子高兴!这回管你他妈的什么寨,水里便水里去,火里便火里去,老子他妈的要打个痛快!”说着眉毛一扬,转头看向花慕云。 花慕云清秀脸庞不由得上升起一团豪气,朝兰石虎一笑道:“好!就他妈的打个痛快!” 二人过了寨门,沿宽阔中街行不甚远,见前面一众人等都停在一家高大店房门前,人群中洪爷正朝这边招手。二人连忙提步纵到近前,只听洪爷道:“石虎,你带着慕云在此,我与沙寨主送几个娃娃到前面内寨中去求医。” 兰石虎听了,忙凑近了低声道:“洪爷!这家伙是要分开对付咱们!我看我俩还是和你做一处,防他有诈!” 洪爷闻言一笑,握了握兰石虎的手道:“他这样的地头蛇若真要动手,还管你这边是仨还是俩?你们留在此地,外面就多个照应,若有人想对我们不利,你们这里闹将起来,也好叫他顾此失彼。你和慕云都机灵点儿,嗯?”说罢他朝兰石虎挤了挤眼,转身走了。 兰石虎正要追上去,忽觉手中多了一物,低头偷眼一看,见是个细小的银制笛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哎,我还惦记这事嘞,原来如此。”说着他趁周围人没注意,忙将笛子拢进袖中藏了。 眼看洪爷c沙寨主等都在大群寨兵的护卫下朝内寨走去,兰石虎和花慕云这才回身,抬头见面前大店门上挂着块黑漆牌匾,上面斗大的金字写着四个字——“白龙客栈”。 未及兰石虎开口问话,身边寨兵小头目将手一伸,高声道:“二位,请进店歇息!”随着他这话音,周围几十个寨兵提刀挺枪,早将二人逼住。 兰石虎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寻常寨,待客之道还真是不寻常。这是要抬我们兄弟俩进去?哎呀,不劳各位费神,咱们腿脚好得很。”说着,他拉了花慕云往店里就走。 那小头目在后又道:“沙寨主交待,此地只供二位歇息,不供饭食。等前头办妥了事情,自有人请二位去内寨用膳,还请二位多等一时。” 兰石虎头也不回道:“好说,好说!咱们包袱里的好酒好肉还有得是嘞。”说着又对花慕云笑道:“这群山里的鸟人最会用药,不给咱吃喝倒省了试毒的麻烦。” 花慕云偷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嘴硬,没吃到白食心里不知多气。”兰石虎嘿嘿一乐,迈开大步就走。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见这一层楼上空无一人,便索性挑了一间临街的屋子住下,放好了随身家什。 二人收拾停当,兰石虎拉了张椅子抵住了门。此时窗外红轮西坠,床上一片晚照红光。两人在绯红暮色中一左一右靠窗坐定,闭目养神c静待天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六 此时洪爷等人穿街过市,已到二道寨墙的寨门前。二道寨门前的巡逻寨兵早从门内抢出,列队拦住了去路。沙寨主也不说话,只朝身边人使了个颜色。护卫头目会意,朝身后大队寨兵一摆手。众兵呼啦啦朝两边一分,只余了六人抬着滑竿,由几个护卫领着,随沙寨主和洪爷进了寨门。 洪爷随沙寨主一路前行,偷眼观瞧内寨中情形,就见街上冷冷清清,一片肃杀景象,和外面寨子的热闹景象大不相同;众人走了半天,只见各个街角处布有岗哨,除此之外,就连个猫狗之类的活物也不见;临街房屋也都关门闭户,院中一点声息皆无。 众人又沿街走了多时,到了一户宅院前。一护卫上前扣门道:“古大夫,开门!沙寨主带人来请!”他这边连唤了数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跟着便有一个三c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穿一身青色长衫,衣料已洗得泛白,头发用块破旧头巾在头顶上草草挽了,一副落魄秀才的打扮。再看这人脸上,却显得与这身寒酸衣着大相径庭,只见他面色红中透亮,浓眉之下一双朗目,鼻似悬胆,嘴唇方正,唇下蓄着三缕胡须,看得出少年时也是个标致人物。 这人一见门外的沙寨主,忙迎出门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朗声道:“见过沙寨主!不知有何事用到小可?” 沙寨主一笑道:“古老弟,你跟我何必这般客气?!这位是我们寨子的一位故人,洪近川洪老爷子。他这次到我寨中,身边带了三个伤号,你是我寨中的名医,自然要请你给他们好好看看。”说着他一摆手,身后护卫忙抢步上前,捧上一块整银。 沙寨主拿了银子,在手上掂了一掂,递在古大夫面前,一笑道:“老弟,这里二十两银子,先拿去用吧。这病你要瞧得仔细,日后我自然另有酬谢。” 古大夫略一迟疑,伸双手接了银子,轻轻拢在袖中,笑道:“沙寨主这般慷慨,小可就愧领了。沙寨主请,洪老爷子请!”说着他引众人进了院子。 沙寨主对身后寨兵道:“你们几个,先将伤号抬进房中,放好了就出去!” 寨兵护卫等领命,七手八脚将晴雪等三人抬进房中。古大夫趁众人忙乱的当儿,悄声对一旁的洪爷道:“洪老爷子,小可名叫古决明,落脚在这寨子也有十年了,洪老爷子既是本寨的故人,何以却到今天才有缘得见?” 洪爷笑道:“老朽当初来此,还是二十年前,之后便再未来过。这样算来,恰和古先生擦肩而过,也算是缘悭一面啊。” 古决明跟着一笑,又道:“看老爷子您中气十足,二目炯炯,小可虽是个小郎中,也猜得出您是位练武的高手。” 洪爷道:“古先生过奖了。” 古决明正要和洪爷多说几句,沙寨主已凑到近前,对古决明道:“古老弟,闲话少说,这里都布置妥当了,快看看伤者吧!”说着他也不待古决明引路,径直走进房中。 古决明忙朝洪爷打手势做个“请”,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中,几个护卫也赶忙拥了进来。 古决明进了房,见三姐弟已被分别放在屋中两张床榻之上,忙用一旁铜盆中的清水净了净手,为三人把了把脉,又验了验外表的伤势。 沙寨主c洪爷等正在一旁看着,古决明忽然回头道:“寨主,这三位之中有两位是女眷,你们这一群汉子就这么瞧着,终归是不太好吧。。。” 沙寨主撇嘴道:“咱们这地方一向不讲中原那些虚礼。不就是治个伤嘛,你老弟怎么忽然啰嗦起来了?” 古决明面露难色道:“哎。。。寨主,这女娃娃看衣着打扮都是中原人模样,我看这个规矩是不好不讲啊。”说着他两手朝沙寨主一摊,索性退在一旁。 沙寨主面上一沉,眼珠一转,便道:“这。。。唉。。。最受不了这些臭规矩。好好好,依了你!你们,都退出去!”说着他把手一挥。一众护卫见主子面色难看,哪敢触这个霉头,连忙拥到房外等候。 沙寨主盯着身后护卫掩了房门,这才回身道:“老弟,这样总行了吧!” 古决明一咧嘴道:“沙寨主,您。。。您也是不好留下吧!” 沙寨主急道:“古老弟,你还啰嗦什么?!我现在就和洪爷一样,都算这几个娃娃的长辈!娃娃们看病,做长辈的在一旁瞧着,这都是天公地道的。不这样怎么叫人放心嘛!啊,是不是,洪爷?”说着他一个劲儿朝洪爷使眼色,洪爷见了只是笑笑,并没说话。 古决明眼看沙寨主急了,踌躇了片刻,便道:“好,好,就依了沙寨主您的意思。只不过我验伤之时,就要格外小心些个了。”说着他朝里间房中喊了一声道:“丫头,出来!” 他这里话音才落,就有个七c八岁的小女孩从屋中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只见这女孩模样生得十分俊俏,看五官和古决明颇为神似。 古决明道:“丫头,爹要给这几个哥哥姐姐疗伤,你去取铜盆手巾在一旁,若是有些不方便之处,你要替这两位姐姐遮掩,不叫那二位爷爷为难。” 小女孩朗声应道:“知道啦,爹。”跟着便去屋中准备家什。 父女二人将应用之物备妥,这才将三个伤者的伤势一一细看。洪爷在旁看了一阵,未见姐弟三人面色有异,心中多少松了口气,便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了,微阖二目c聚气凝神起来。 这沙寨主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急切模样,立在古决明身后伸长了脖颈瞧看,无奈古家小女手脚麻利,将块帘布遮得严严实实,任他怎么费力也瞧不真切,直急得他额上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古决明一壁为姐弟几人疗伤,一壁念念有词,口中不时发出嗟呀叹息之声,间或还停了手,摇头沉思一番。沙寨主在后看了更急,便道:“哎,老弟,这伤。。。这伤怕是古怪棘手吧?” 他连问了两遍,古决明却不应声,沙寨主胸中火气升腾,正要伸手去拉,古家女娃回头朝他做个鬼脸道:“嘘!你懂不懂规矩,我爹爹在诊病,你别做声啊!” 沙寨主碰了个软钉子,有气又撒不出,只好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不想古家女娃又道:“这里又不是磨坊,你这样吵闹,我爹爹还怎么诊病啊?” 沙寨主被这娃娃连番顶撞,有心发作,转念一想:“此时正用到她的死爹,又有这老头子在,还是不要和她计较为妙。”想罢他只好也捡了张椅子坐了。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古决明长出了一口气,将两手在铜盆中洗了洗,回头对洪爷二人道:“二位,这几个娃娃我都医过了,眼下无性命之忧。只不过。。。里面这小男娃伤得最重,虽这般治了,将来是否全无妨碍还说不好。” 洪爷抱拳拱手,刚要道谢,一旁沙寨主道:“古老弟,我看你刚才边看伤势边长吁短叹的,又是摇头又是晃脑,这伤定是不同寻常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七 古决明一笑道:“呵呵,这次小可让沙寨主看笑话了。沙寨主有所不知,小可这点本事都师承于家父。提及家父,小可说句大话,当年家父于药石之事算得上独具慧根,虽属无师自通,论医术却足可应付一方,称得上是位救死扶伤的良医。小可天性愚鲁,虽曾经家父多年教导,身上本事却不及家父十分之一,尤其家父所传的验方口诀之类,更是越到用时越怕记不牢。俗语都道‘勤能补拙’,小可自知不才,只好将口诀勤加背诵,为人施针用药,都要如孩童之时一般背诵无误,方敢使用。沙寨主见我摇头,以为病症疑难古怪,其实不过寻常刀剑所伤,于我寻常寨这样地界绝非罕见,小可还算医得。” 沙寨主听了,一声不好再问,转头思量了半晌,才道:“啊。。。老弟,既然他几个伤势平常,几时可以医好?需要用什么好药吗?日后洪爷若要,寨子里也好早作准备。” 古决明道:“寨主想得果然周全,这三位的伤就算未动筋骨,少说也要五六十日才能痊愈,那动筋骨的伤更要好生照料。好在本寨最善施药,刀伤药更是上品,小可这就开几个对症方子,内服外用,保这几个娃娃过些日子就可下地走动。”说罢,他吩咐女儿备了文房之物,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满篇的方子,写好后稍一吹干墨迹,便用双手擎了,递在洪爷面前。 洪爷正要接过,一旁沙寨主劈手夺了,笑道:“这方子你也不必给洪爷,他是外来的客,拿了也无用。待会儿我自会派人抓了药给他送去,哈哈。” 古决明还未搭言,一旁洪爷早笑道:“哈哈,我先看沙寨主待彭寨主的光景,以为是位铁面无情的汉子,不想却是这般热心快肠的。劳寨主这般费心,老朽先谢过了!” 沙寨主一摆手道:“啊。。。哈哈,这个。。。说起来,我一个要管这么大哥寨子,总要法度严明才好服众嘛。老彭他那是带头不守规矩,因此才惩处于他,私下里大家还是好弟好兄。至于眼前几个娃娃,是洪前辈的人,那就是我沙某人的贵客,怎么能不尽心呢?哈哈,哈哈哈。” 沙寨主一笑,洪爷和古决明也陪着哈哈笑起来,一旁潮升被笑声所扰,皱眉呻吟一声。沙寨主看了,便道:“喏,这娃娃要歇息,我们不要耽搁了,就此别过。”说着他朝古决明略一点头,转身出门去唤护卫,回身见洪爷未动,便殷勤道“洪前辈,您请!” 洪爷朝古决明一抱拳道:“多承古先生妙手,老朽谢过!”说着他从怀中取个银元宝递到古决明面前,笑道:“小小心意,古先生莫怪,日后自当再谢。” 古决明连忙推辞,洪爷道:“既然古先生如此客气,就给女娃娃做个见面礼吧。”说着他不待古决明再说,把元宝塞给古家女儿,转身随沙寨主出门。 一众人等收拾妥当,抬了三架滑竿从院中鱼贯而出。沙寨主道:“洪爷,眼看天色渐晚,还请随了沙某到内寨馆驿休息。待沙某将此事禀明了老寨主,看她老人家何时方便,再来与老前辈相见。” 洪爷道了声谢,随了众人沿街缓步走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众人回头,见是那古家的女儿一路跑来。 这女娃到了洪爷身边,一跃扑将上来。洪爷探出手将小姑娘轻轻抱起,见她一边脸颊上隆起个鲜红的手印,两眼中更是含满了泪水,忙道:“哎呀,谁这么狠心打你,快不要哭了,爷爷给你吹吹。” 女孩儿啜泣道:“爹。。。爹怪我。。。拿了爷爷的东西,说。。。说远来的是客,要是。。。要说不还,就要罚我不能吃饭呢!”说着她抱着洪爷的脖项大哭起来。 洪爷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正待要哄她,女娃却悄在他耳边道:“看里面。”说完又是一阵大放悲声。女娃边哭边将块银子塞进洪爷手中,噌得一下跳下地,转身跑回家去了。 沙寨主在一旁看了,讪笑道:“嘿,这书呆子,好一副清高样子,哈哈!” 洪爷道:“唉,古先生处事未免过迂了,只是委屈了娃子。” 二人说着一路寒暄,都朝内寨馆驿而去。 众人到了馆驿,已是天将已晚,。早有执事的出来,接了三个伤者,各派专人看护。沙寨主见诸事安排停当,朝洪爷一抱拳道:“沙某还有些事不便逗留,就请前辈在此用饭。等那边老寨主的意思下来,我自会派人知会前辈,倒时候再聚!倒时候再聚!”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沙寨主领了一队护卫自去了。洪爷随了管事的进得馆驿歇息。 洪爷匆匆用了饭,连忙转到伤者房中,见晴雪c潮升仍在昏睡之中,只仙竹伤势稍轻,正懵懵懂懂似睡非睡间。 洪爷屏退了看护的婆子,蹲在仙竹床边,悄道:“娃娃,你醒醒,我有话和你说。” 他连唤了两遍,仙竹微微睁了二目。 洪爷便道:“娃娃,我名叫洪近川,是受人之托,特来寻你的。你前和伍文前相斗,姐弟三人都受了伤,可还记得?” 仙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洪爷道:“之后那洞穴崩塌,我,一个大块头,还有两个小伙子,将你们几个背出来,你可还记得?” 仙竹嘴巴开阖,好半天才道:“我。。。知。。。多谢爷爷救。。。” 洪爷忙摆手道:“好了,娃娃,你不必道谢。你伤得重,少说话多歇息。我只一事要和你说清楚,现在我们已到南安城南的寻常寨地界。本来到此处我应可找到交托你姐弟之人,无奈此地情势有变,那要托付之人现下还全无着落。看情形此地并非安全之所,人来人往的更是难辨敌我。若有人问你事情来龙去脉,你且不可多言。” 仙竹听完,用力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扫向一旁。 洪爷会意,温言道:“那俩娃娃伤得比你更重些,现在还未苏醒,好在我已请了大夫看过,都上好了药,应无性命之虞。” 仙竹听了,方松了口气,眼中泛出些泪花。 洪爷便道:“娃娃,有我洪某人三寸气在,定然保你三个不会有事。你且在此放心歇息,稍后我自有办法。”说罢他掩了房门,退在院中。 洪爷在房屋左近找了个背静地儿,借廊下摇曳烛火,从怀中取了古决明退回的元宝细瞧。 就见这元宝和洪爷所给的那一块大小相若,外人在旁若不细看,一时瞧不出什么。洪爷将元宝托在手上,看了一阵,没发觉什么异样,待他将元宝翻转过来,见底上筑了“好如意”三个字。 洪爷一笑,心道:“呵呵,一试之下果是故人。老兄。。。你的娃随了你,又是个机灵鬼啊!” 洪爷用手指在三个凸字上来回抚弄,就觉只需稍加用力,那有字之处便朝内微微凹陷。 洪爷盯着元宝,沉吟片刻,自语道:“嗯,且拭它一拭。” 只见他手指如飞,将三个字按照“好意如如意,如意如意好,意好好如意”的次序按了一遍。他这里刚按过,就听元宝内咔哒一响,跟着便拦腰从中翻转开来,露出里面的空腔,空腔中放着个卷好的小纸条。 洪爷将纸条展开细瞧,见上面草草写着:“伤在灵气,药需非常,故友至交,今夜再聚”几个字。 洪爷看过字条,轻轻点了点头,将字条就着身边的烛火烧了,搬了张椅子坐在几个娃娃的病房门口,思量着何时再访古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篇 叠嶂 八 这边洪爷在馆驿里静待老寨主的消息,那边白龙老店里早已闹将起来。 只听二楼上兰石虎一张响锣般的嗓子吼道:“喂!楼下的鸟人听着!你们这鸟寨就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把老子哥们儿几个晾在这里,茶饭都不见个影儿!老子这里要吃要喝,又不是白用你的,完事自然给你们银两,你们这帮子鸟人都躲了装乌龟,算是什么道理?!啊?!” 兰石虎嘴上骂得欢,店里的伙计们都缩在楼下一声不应。兰石虎骂得兴起,又推开窗子,探头朝楼下喊道:“嘿,街对面的鸟人,这店里的乌龟都他妈死绝了,你那鸟寨主是不是忙着送殡去了?不给茶水也就罢了,还堵了门不让老子出去自找吃喝,存心饿死老子是不是?!你他娘的!” 街上寨兵头目苦着个脸,抬头大声应道:“哎,这位大爷,你说你饿着,难道我们就不饿啦?弟兄们从午后直站到天黑,水米都没沾唇呐!我家寨主的吩咐,若无来人请,二位不便街上闲逛,要等老寨主请二位去才安排饭食。他老人家话说得铁板钉钉子,半个字也改不得啊!我们也不知道内寨那边是出了什么岔子,现在都没个人回信,只好请大爷再等等,再等等啊!”他说到此处,身边众寨兵都纷纷嚷嚷着诉起苦来,半条街刹那间哄哄然乱成一团。 兰石虎在楼上听得分明,大吼道:“放你娘的屁!都他妈是榆木脑袋!你那寨主管得了你,还管得着老子?!老子不看你们几个都是些怂货,早下去拍死你吃肉!哼!好在老子自己兜里带了干粮,这就先吃个饱的,有了力气去拧你那寨主的脑袋当酒壶!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一会儿哪个兔崽子敢搅爷吃喝,爷就先把兔头拧了开荤!”说着他咣当一声关了窗子,转头朝一旁花慕云挤挤眼,悄笑道:“哎,怎么样?你说的是这么个意思吧?” 花慕云笑道:“这就对了!就你这吹胡子瞪眼的劲头儿,好像个活鬼,下面那群羊哪个敢上来自讨苦吃。” 兰石虎道:“行了,快使你那手段,咱们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一路上都说这寻常寨不寻常,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早想去试试深浅!” 花慕云道:“大哥,你莫着急。那寨主既然摆明了要晾着咱们,就断不会再派人来,一会儿咱这空城计也就不会被他撞破。现在看街上还很热闹,我看等再过半个时辰,街上肃静些了,咱们才好出去。” 兰石虎道:“嘿,你个小鬼还真沉得住气。这半日把我都憋死了,还不如下去找个茬打翻几个鸟人!” 花慕云道:“打不得啊,三个伤号都在人家手上,不探清楚虚实就动手,我们几个倒是无碍,那动弹不得的可不都完了?就算要动手,也要擒贼擒王!” 兰石虎道:“嗯,说得倒在理。那过一会儿我们去找哪个鸟人的晦气?” 花慕云闻言,从包袱中取了水囊,将手指上点了些水,在桌子上边画边说道:“大哥,午时我在那五脏洞口,已将这寨子格局看了个七c八分,刚才又趁天色未暗,借两侧窗户看了个仔细。” 花慕云见兰石虎听得仔细,便又道:“你别看这寨子远看着房屋高矮错落,有些地方显得杂乱无章,其实细瞧起来,布置得颇为严密,当初定有高人的指点。你看,这些房舍店铺c窗台门户,进出之间,总有彼此照应c互为犄角之处,当真是易守难攻。你再看,这里。。。这里。。。这里。。。这几处新造的房屋,都在各条主街路口旁边,房屋造得高大结实,一个个门板高挂,不见半点工人住户,我猜他寨中既然不太平,这几处定是寨兵驻守的要冲。再看这里。。。这里。。。虽是主街两旁的民居,看样式平平无奇,院墙等处却造得分外厚实,窗格虽小,窗框却粗壮,屋顶上更有转角的碉楼,看情形也是为寨兵杀敌之用。再看此处,富户庭院颇多,其中这几处的房屋比周围邻里都造得更好,外表看去屋瓦整齐c花草精致,却是了无一点生气,我猜其中也必有古怪。至于内寨寨墙墙角下,此二处守卫森严,这几处看起来像是作坊仓房一类的地方,却不见多少护卫,我想若要到内寨中去,这里便是便宜之地。此处过去二里,内寨寨门附近的,看房屋形制是供客人休息之地,洪爷他们该落脚在此。至于这里,离老寨主大帐一里有余,气势上只稍逊半分的大宅,十有是那沙某人的住处。在那远处半山腰上,这里。。。这里。。。总有些人进进出出,与后山别处相比更显热闹,我猜是老寨主居所的入口。” 花慕云一席话说完,取个帕子将桌上痕迹擦个仔细,便道:“大哥,我看这寨中要探的地方甚多,不如你我分作两处如何?” 兰石虎略一思量,道:“嗯,如此甚好。老头儿不是说了让他们顾此失彼嘛,哈哈哈!咱们今夜就再分一次兵,让鸟人顾头顾不了腚!” 花慕云道:“既然如此,大哥想去哪几处?” 兰石虎道:“哼!我早想去寻那沙鸟人的晦气,内寨附近那几处我也一并瞧了。你只去那几个屯兵的宅子和空屋子就行。” 花慕云道:“好!只一条我要讲在前头。大哥,你只可打探消息,且不要怒气攻心下去拼命,一切小心为妙。” 兰石虎咧嘴一笑道:“好好好,你放心!我这一次只听背后言,不打当面架就是了!” 花慕云见兰石虎应得干脆,便取了随身箱子,坐到临街桌前准备。只见他从箱中取了个精巧的盒子摆在桌上,在盒子旁拧了几拧。那盒盖子啪的一声弹开,从里面噌噌钻出两个小儿,都有二寸高矮,身上穿的皆是红绿小袄,面上生得十分可爱。 花慕云正色道:“春桃c秋杏听令!” 桌上两个小儿听了,齐齐弯腰深施一礼道:“官人请说!” 花慕云道:“春桃,我与这位兰大叔要去寨中玩耍,不想惊动外面的人马。你和秋杏便扮了我二人模样,在此吃酒行令c大声喧哗,以掩人耳目,到三更梆子响过再指灭烛火,藏到箱中了事,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为首被换做春桃的胖小子朗声道:“知道啦,官人!我两个多久没得酒吃啦,刚好欢乐一番!若是玩耍处有好玩意儿,带个回来赏我们吧。” 这一大两小三个这般一来一往的说话,一旁兰石虎早看得呆了。 花慕云回头见了,一笑道:“哈哈,你们瞧瞧,你们这位兰石虎大叔已被唬成了真石虎了!” 那秋杏听了,忽得从怀中取了半架胡须带了,粗声大气道:“嘿!老子胆大如牛,凭哪个敢说唬住老子?我他娘的拧去他的脑袋当酒壶!”这说话的腔调和兰石虎本尊一般不二。 兰石虎听了,摸摸脑袋道:“木鱼儿,你这些古怪玩意都是哪里学的,乖乖的!” 花慕云道:“我这偷奸耍滑的本事,自然是跟偷奸耍滑的师父学的,嘻嘻!” 二人这里正说着,就听外边街上更夫边敲梆子边道:“小心火烛咯。。。” 花慕云透过窗缝细看,见街上比刚才冷清了许多。堵门的寨兵早乏累了,三三两两挤做一堆,在街边店铺门廊下席地坐了,有多一半已打起瞌睡,只为头几个还勉力支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花慕云将外边情形看得真切,回头悄对兰石虎道:“大哥,时机刚好,你我此时出发,不论事情顺利与否,三更都去内寨馆驿处汇合,说不定还能寻到洪爷。” 兰石虎道:“如果谁被事情绊住该怎么办?” 花慕云道:“不论路上遇到什么,到时候随机应变,定要在四更前赶回此处就是。” 兰石虎道:“嗯,就依你说的办。哼,若四更不见你回来,老子打他个稀里哗啦!” 花慕云道:“嘿,真是乌鸦嘴,这还没出门就咒我回不来?” 兰石虎抽了自己嘴巴一下道:“这次算我多嘴。” 花慕云一笑,朝天花板上指了一指,兰石虎会意。两人换好了夜行衣,一前一后,纵身跃上房梁,离了房间,从后窗翻上屋脊,各奔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篇 繁夜 一 兰石虎蹿房越脊,离了白龙客栈,连过了沿街四c五户商户店铺,才捡了个暗处跃下房来。他耐着性子,等到巡更放夜的几个寨兵更夫走过,眼见左右空无一人,赶忙一个纵身跳到了街对面。 他隐身在墙角,手搭凉棚朝客栈方向望去,就见白龙店二楼窗上,昏黄灯火映出了一对人影,恰与花慕云和自己身形一样。此时这俩人影正有来有往推杯换盏,街上值守的寨兵全无察觉。兰石虎看了一会儿,不禁暗赞花慕云手段。他定了定心神,双脚点地跃上身旁屋脊,悄无声息朝二道寨墙处飞奔而去。 花慕云在房中和兰石虎商议之时,心中早选好了左近一处屯兵宅子。他已出了客栈,便直奔此地而来,那边兰石虎尚在街上观看童子戏法,他这边已悄悄落在宅子屋顶之上。 这宅子是一幢高大的二层楼房,面街一边门窗都落了厚实木板,见不到里面一丝光亮,只一楼门边挑着一个纸扎的红灯笼,上面草书“寻常”二字。灯笼之中烛火昏暗,照不出周围一丈之地。 花慕云见宅子前面一片漆黑,又侧耳细听了一阵,知道此处探不出个所以,便蹑足潜踪,摸到了宅子后房坡。 他在房坡静候了一会儿,只听得宅子后院里草虫鸣叫此起彼落,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响动。 因见院中无人看守,花慕云算定了房檐方位,将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双脚勾了屋檐,使个珍珠倒卷帘的功夫,从二楼上探身下来,向屋中细细瞧看,就见这二楼背面一长串屋子,一个个黑漆漆不见一点亮光,有的房中还传出阵阵响亮的鼾声,只最南面一间房中亮着灯火。 此时天色虽晚,山中暑气并未完全消退,房中之人大概是怕热的缘故,将半扇窗敞着。花慕云将身形隐在檐下阴影只内,透过窗子一看,见屋中坐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面前条案上摆着两三本账簿和纸笔墨砚等应用之物。此时这人正一手拿个算盘噼里啪啦算账,另一手在账簿上勾勾点点。 花慕云倒挂在屋外看了好一阵,心中正盘算该如何将账簿弄来一瞧,就听楼下的房门忽然吱扭一声开了。只见一人秉了只蜡烛,引着另一人一道出了屋子。 一见有人出来,花慕云唯恐败露了踪迹,赶忙收了架势,趴回房坡藏身。只听院中一人边走边道:“我是不是早和你说了?让你少吃点儿,少吃点儿,你他妈就是不听!你瞧瞧,现在多好,这还没到半夜,你都拉了几次啦?唉。。。我他妈今天真是走背字!” 另一人边哼哼边道:“哎呦。。。哎呦。。。我说。。。咱们好弟好兄一场,你。。。你就跟我计较这个?你忘了?前俩月你去南安,在牌局上使坏,让那宝局的给发现了,要不是我顶着臭扶着你从茅房翻墙跑了,你小子身上的肉还都没长齐吧,哎呦。。。不行,不行,得快点!” “妈的,这都哪年的烂账了,你还记得?哎。。。行!就算我欠你一笔。可我人都跟着你出来了,还非要端着个蜡烛干嘛?你看不清屎心里不安逸?”这秉烛的接口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院子一角的茅房边上,那内急的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三步并作两步钻进茅房,两下脱了裤子,一蹲下去,院中顿时爆出一阵噗嗤啪啦的乱响,期间还夹杂着几声响屁。 秉烛的忍不住骂道:“哎呦,妈的!你他妈肚子里装的啥?!这味儿真能要人命!” 内急的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嗯。。。行啦,什么‘人命’?咱们一帮弟兄现在是在刀尖上过日子,搞不好就要和那边的动手,你还在这里念丧歌!哎呦呦。。。还是。。。还是。。。不行。。。” 秉烛的发狠道:“咋了?说说而已嘛。。。看把你吓的那熊样!老贼婆算个球?!她个老掉牙的疯货!真让老子碰到了,上去一刀就劈了她!” 内急的此时正到了要紧的时候,一时顾不上搭言,只在茅坑上连声哼哼。 秉烛的却说得兴起,又道:“哎,我可听说啊,那寨子后面山上藏了许多财宝,等咱们跟了沙寨主把它打下来,大伙都能发一笔横财,嘿嘿!我也不图什么别的,等拿了赏钱,咱爷们儿就到北边南安城里寻个俊俏妹子,好好乐上它几年,再不钻这破山沟啦!” 内急的此时缓上一口气,便抢白道:“发财?!你小子先有命花吧!我看你是真不知道那婆子的利害。你虽是从外边来的,可也该伸出耳朵好好打听打听,就他们寻常寨这地界,本来就是刀来剑去的,哪个不会个几下子?凭啥她个半老婆子主事?就算她的本事你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她的祖上是谁吧?啊?!还在这儿吹,吹个屁啊!哎呦。。。哎呦呦。。。” 秉烛的冷笑道:“哼!她祖上算球,就是个活阎王也没用啦!都死了的人还有啥怕的?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咬我一口?!嘿。。。” 内急的道:“你算是说对咯!他就是死了也饶不了你!我听这里的老人们念叨,她这祖上最是邪门,当初也不知是从哪儿迁到此地的,硬是打出这一块地盘,一个个的不单武艺高强,还都有灵魂不散的本事嘞。那些老家伙都说,常看见他家祖上的魂灵在这一带到处转悠,护着他家的后人呢!我猜上头那几个把事情拖到现在,也是怕的这个,八成是在找外面的硬手呢。知道我为啥让你点个蜡烛?都说这一带就是她家的老宅地,这大半夜的,我一个人出来,黑咕隆咚被她家的鬼魂儿给慑去了咋办?啊?哎呦。。。这。。。这还没完。。。” 秉烛的道:“屁个鬼!有鬼也被你这泡臭屎熏跑啦!别他妈费话!快拉完了我好回去睡觉。妈的,明天才有得忙嘞!” 他这话才一说完,身上忽得一颤,惊道:“呀!怎么脖子后面针扎一样疼!吓老子一跳!”说着举手上烛火回身乱照。 内急的被秉烛的连番抢白,心中早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一见秉烛的慌手慌脚,便道:“哈!你那一肚子的熊心豹子胆都是吹出来的,让个草虫咬一口都哭爹叫妈!别瞎晃了!快给我这里照着点儿!” 秉烛的回头朝向茅房,正待反唇相讥,脸色却突然一变,手上不由自主抖将起来,烛火也跟着摇晃不止。 内急的斥道:“你抽风啦!瞎晃个什么?!我这儿还没拉完呢!” 秉烛却将手上烛火扔在地上,哆里哆嗦道:“你。。。你后面!” 内急的早被他这幅模样唬得不轻,战战兢兢回头看时,却见身后茅房的土墙上,正有一个人影荧荧闪动着绿光! 内急的口中“妈呀”一声怪叫,也顾不上提裤子,拔腿就想往外跑。哪知他刚一用力,脚下的木板便“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内急的一脚蹬空,双手在空中乱抓了两下,跟着便直挺挺翻落粪坑。这口粪坑多日没掏过,坑内屎尿深可过胸。内急的当真是倒了大霉,连“救命”都没喊一声,嘴里已被大粪灌了个满满当当。 茅房门口的那位还真算得上“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好兄弟”,还没看清楚内急的去向,就没命似的向屋门边逃去。他一路上连滚带爬,刚蹿出一丈不到,就觉耳边一阵发凉,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道:“哎。。。小子,就是你要刀劈我家乖女啊。。。来。。。让老朽好好看看,你这心肝都是怎么长的,怎么别人不敢干的事你就敢干。。。” 秉烛的被这阵势吓得呆了,竟觉一张嘴巴全然不听使唤,想喊也喊不出,两条腿也好似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就听那声音颤巍巍地又道:“哎。。。说来奇怪,你这心不是狼心也不是豹心,分明是颗烂猪心。依老朽之见,杀人这档子事你是干不来了!不如这样,你去把你那些弟兄都叫来,老朽一并摘了心瞧瞧,挑颗好狼心下酒暖身子,你看怎么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篇 繁夜 二 秉烛的瞪大了双眼,就见自己胸前红光一闪,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便从胸腔处一晃飞出。秉烛的被惊得魂飞魄散,破着嗓子喊了声“鬼啊”,跟着身子一挺,顿时不省人事。 院中这番吵嚷,早惊动了房里歇息的一众寨兵。各屋烛火次第点亮,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二十几号人穿了中衣,从房里乱哄哄涌了出来。 为头的一人当先走到院中,手拿烛火四下照了照,一眼便瞧见地上横躺着一人,唬得他大叫道:“呀!是马五!” 众人闻声都围拢过来,只见地上的马五脸色惨白,仍然昏迷不醒。大家赶忙七手八脚将马五扶着坐起,有人用手去掐人中,有人在旁扇风吹气,连着忙乱了半天却还是不见一点起色。 人群中一个当头的耐不住性子,吼道:“娘的,看他这幅德行是不是发瘟了?都别折腾了!谁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旁边有人接口道:“朱头,我看他这幅德性不像是发瘟,倒像是撞了鬼了。刚才我睡得糊里糊涂,好像听院子里有人喊‘鬼’啊?!你们几个听到没有?”周围几人听了,纷纷附和道:“不错,不错,刚才确是有人喊‘鬼’!” 这姓朱的小头目将信将疑道:“鬼?嘿!都说‘神鬼怕恶人’,就咱们这一群舞刀弄枪的聚在一处,按理说不该有什么。。。” 他话才说了半截,人群中有个胆小耳尖的急道:“哎,你们听,院子那头是不是有‘呜呜呜’的怪声音?!” 朱头一撇嘴道:“妈的!你瞎咋呼什么!人吓人要吓死人!” 那人哆嗦道:“你。。。你们听嘛!是真的!” 朱头一摆手道:“都别做声!” 众人都屏了气,伸长了脖子朝四下细听,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有阵阵“呜呜”声从院子一角处传来。 这一下众人都吓得不轻,几个胆小的一窝蜂朝屋中退去。要说众人之中,还是朱头多少见过些世面,胆气也壮些,只听他厉声道:“混账!都他妈跑什么!就算是鬼,你跑得了嘛?!一个也不许跑!都给老子站住!”说着他噌的一下拔出护身匕首,举着烛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身后二十来人自知惹不起当头的,肚子里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在后跟着,只余了两个胆子最小的,借口看护马五留在原地未动。 朱头轻手轻脚走到近前,眉头就是一皱,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什么味儿,臭死个人!”原来那“呜呜”声正是从茅房中传出的。 朱头收了匕首,一手掩了鼻子,另一手举烛火朝茅房里面观看,就见茅坑上的木板已不见了踪影。他探头再朝坑中看时,正瞧见有一人满身秽物,在坑中拼命挣扎。此人口中都是屎尿,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呜”声。 朱头朝坑中啐了一口,道:“妈的!哪有什么鬼?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掉粪坑里了。快!你们几个!取几只木桶,多弄些水来,把这人洗净了拉起来!” 站在前头的几个人一听当头的发话,只好连声答应,心里只恨自己腿脚太快,平白摊上这么个苦差。 朱头发号施令已毕,口里打个哈欠,正要回身去睡,忽又转回身,举烛火朝茅房照了照,朝身边几人嘱咐道:“哎!你们几个,一会儿别忘了找块结实板子搭上,听清楚没有?要结实板子!他妈的!板子再断了,掉下去的说不准是谁!” 正在这时,身边有眼尖的急道:“朱头,你再照照!那茅房墙上画的是啥?” 朱头一脸不耐烦,怒道:“老子管它画的啥,你他妈要看就自己去!”说着他劈手将烛火塞给那人。 那人只得接了烛火,以手掩鼻凑近了观瞧。他才瞧了一眼,便手指墙壁大叫道:“妈呀!这。。。这是鬼写的!” 朱头闻言冲冲大怒,几步迈过去就要踢那人的屁股。他眼光不经意间落在墙上,脸上顿时变了眼色,脚步也跟着钉在了原地。只见那一整面墙上七扭八歪画了一大片文字画符,此时正闪着瘆人的绿光。 朱头愣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语无伦次道:“这。。。什么。。。谁。。。谁认识。。。是。。。是什么人画的?” 他身后的众人没一个应声,都蹑手蹑脚朝后退去。 到了这个时候,朱头心里也没了主意,只好将手一挥,道:“都别慌,去。。。去找牛先生,只有他识字,问他准。。。” 众人一听朱头发话,一个个如蒙大赦,撒腿就朝房子跑去,口中大呼道:“牛先生!牛先生!牛先生快来!” 众人扯着脖子喊了十数声,楼梯上传来一阵噼啪响动,跟着人影一晃,转出一人。来人正是方才房中算账的先生,只见他手举一盏烛火,轻声叹道:“唉。。。你们吵什么呦,我这账才算到一半,明日上头还催着要呢,你们就不能。。。” 众寨兵早嚷道:“哎呀,牛先生,你还算什么账啊!快过来,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说着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架了牛先生直奔茅房而去。 等牛先生到了茅房跟前,朱头掩面避在一旁,将手朝对面一指道:“牛。。。牛先生,有劳你过去看看,那墙上都。。。都写了啥。。。” 牛先生被众人弄得一头雾水,无可奈何地走到墙边,举了蜡烛正待要看,猛见脚边坑中一人正在拼力挣扎,惊道:“哎呀!这儿还有个人呐!” 朱头在他身后急道:“牛先生,那人不妨事的!你还是快看看墙上写的什么吧,可千万别是。。。”说到此处,朱头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牛先生被朱头催得没办法,只得摇了摇头,手拿烛火在茅房中看了一圈,跟着回身道:“你让我看什么?墙上什么也没有啊?!” 朱头闻言,惊道:“啊?!怎么可能?!我们方才明明见墙上有许多的鬼画符,还都闪着绿光啊!” 众寨兵远远的站着,也纷纷嚷道:“不错,不错!我们看到了!是鬼写的!” 牛先生没好气道:“鬼?什么鬼?哼!你们这群人成天不好好操练,晚上闲得没事就是吃白食灌黄汤!我看你们都喝糊涂了吧!你自己看,这墙上哪有字?白耽误我的功夫!去去去!误了我算账的正事,看我明天到寨主那里告状,让他狠抽你们一顿鞭子!” 朱头一听牛先生这话,心中又气又急,一时忘了害怕,举了烛火凑近了观瞧,那墙上光溜溜的,果然一个字也没有。 朱头目瞪口呆立在当场,那边牛先生边走边道:“我说朱头,我可好心给你提个醒儿,那坑里还杵着一位呢!你再不捞他起来,今晚就真能见到鬼了。唉。。。你说说。。。这都闹得是哪一出啊。。。” 朱头气得一跺脚,回身怒道:“都别光看着啦!有手有脚的滚过来几个!把这坨臭屎给老子捞出来!”说完他撒腿追上牛先生,吞吞吐吐道:“先生,先生!你老别误会!我们。。。我们是喝了酒,不过没怎么喝醉,都。。。都好着呢。就现下这时候,谁就是胆子再大,他也不敢误了大事不是?求。。。求先生你高抬贵手,这事可千万不要和寨主他老人家说啊。你。。。你知道寨主。。。寨主的脾气,他若是翻了脸,我们可吃不住。。。” 牛先生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说说你,当的这叫什么头,就给我添乱!唉。。。算了。。。我也是替人当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这事我当啥也没瞧见。” 朱头见牛先生心软了,心里刚松了口气,却又不甘心,忍不住又道:“多谢牛先生高抬贵手!对了,牛先生,你识文断字,见多识广,就方才这事儿,它。。。它是不是有什么古怪,该不是有人。。。?” 牛先生一甩袖子,怒道:“朱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要不账你来算,我去替你看茅房?!” 朱头见牛先生动了肝火,只得悻悻然退在一旁,目送牛先生上楼而去。他回身见几个寨兵还慢吞吞没将人捞起,心中无名火立时窜起三丈三,怒吼道:“一群饭桶!!你们几个再不把人给老子弄上来,老子就踹你们几个下去和他作伴!!” 众人都着了慌,只得忍着恶臭将坑中奄奄一息的那位给拽了上来。朱头骂了一句,转身刚要回房,一旁扶着马五的寨兵战战兢兢道:“头儿,马。。。马五怎么办?” 朱头撇头看了,喝道:“怎么办?凉拌!!去!弄桶凉水给老子浇上!浇死这装神弄鬼的王八蛋!” 隔壁房梁上,花慕云正要飞身跃走,只听背后院中“哗”的一声水响,紧跟着一人惨叫道:“哎呦,我的妈呀!有鬼!有鬼呀!我的心给鬼掏了!妈呀!”接着一阵清脆的抽耳掴子声传来,那朱头厉声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还真想掏你的王八心出来!” 花慕云听到此处,一声笑冲到唇边险些没憋住,心中暗道:“瞧底下一群废物的模样,这寨子也不过平常无奇,倒还真是寨如其名。这次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耍得他们团团转。此处该查的既然都已查过,只要再探了那处小院,就可去寻洪爷和兰大哥。”想到此处,他脚点屋檐,身形三晃两晃,便融进了一片黑夜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篇 繁夜 三 与此同时,兰石虎已按照花慕云所画方位,寻到二道寨墙附近。他趴在房上朝四下仔细观瞧,见此处比街市一带冷清许多,房屋稀疏,庭院之间都留有大片空地,有的空地上堆放着不少水缸陶罐,有的则晾着许多染好的布匹,还有的堆着不少木材,也有不少空地,只用些木栏杆草草围着。兰石虎看了半天,心道:“看来这一带都是手艺作坊。乖乖的,黑灯瞎火看不出个痕迹,怎么找木鱼儿所说的地道?” 正在兰石虎一筹莫展之时,就见巷子口一条黑影一晃,紧跟着脚下巷子里传来一阵蹑手蹑脚的悉索声。兰石虎心里一动,知道其中必有古怪,待这人从身前走过,便悄悄跃下房屋在后紧跟。 前面这人沿巷子一路前行,直走过好几处作坊和空地,到了一处路口,忽然一晃不见了。兰石虎怕其中有诈,藏在一处墙角阴影中等了半天,见始终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摸过去。原来那人消失之地正对一条小路,两边都是齐腰的杂草。 兰石虎沿小路走不多远,就到了一道木门前,借远处灯火,他勉强看清这是一片空地的边上,空地三面都围了高大栅栏,透过木门缝能看到这空地的尽头就是二道寨墙。 兰石虎见四下无人,大着胆子伸手去拉木门,不想木门年久失修,发出咯吱一声响,在这夜半时分听起来格外刺耳。兰石虎生怕暴露了行踪,赶忙沿门缝使个就地十八滚,飞扑进院子,一头钻进路旁草丛之中,屏息细听动静。 兰石虎趴了半天,总算一切如常,这才大着胆子,慢慢朝院子深处探查,手里紧攥铜球,以备不时之需。 等走到离二道寨墙不远处,借墙上挂的灯笼照亮,兰石虎才看清院中景物,这院子比其他几处空地还显空旷,只院子一角有处不小的棚屋,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兰石虎看了半天,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暗骂:“妈的,该不是碰到哪个蟊贼,刚才听到响动吓得溜了,害老子白跑一趟。还是快找个高处再看究竟,别误了事白招木鱼儿笑话。”他转身刚要离开,忽然撇见远处草丛里微微透出一点亮光。亮光微弱,稍纵即逝。 兰石虎心道:“嗯?是人?还是萤火虫?”又转念道:“刚才黑影身手不错,如果是贼怎么也不会蠢到偷这么个空地。算了,来都来了,就去看看。”想到此处,他提铜球在手,三两下纵到亮光闪现之处。 此处一团漆黑,全没半点光亮的意思,兰石虎只凭远处寨墙一点灯火,连面前草长得高矮也看不清,又不能取火石点亮,只好伸一只手四下探摸。兰石虎折腾了一会儿,仍是一无所获,嘴上不禁低声咒骂起来,迈开步子就走。 谁知这一步就此踏空,兰石虎一惊之下,伸手去抓两旁,无奈周围漆黑一团,什么也没抓住。兰石虎见躲不过,双手抱头团了身子,运气护住要害,噼里啪啦一阵轰响过后,正摔在一堆木板杂物之上。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饶是兰石虎有硬功护体,还是差点被摔得背过气去。 兰石虎正摔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就见身旁忽然冒出一片微弱光亮,光亮逐渐转强,他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座旱井之中,井底一旁赫然是个洞口,那光亮正是由洞口传出,此刻光线更强,已能听到远处有悉悉索索的脚步之声。 兰石虎知有人接近,一惊之下早忘了浑身伤痛,翻身跳起来,七手八脚抓住井壁,朝上急跃。他一瞥间见井壁上垂着一条绳索,心道:“这真是条救命绳”,忙抓了绳借势上冲。哪知这绳子造得太不结实,一挨兰石虎用力,便啪得一声断成两截。兰石虎猝不及防,又翻身跌下井去,幸好绳断处离井底不远,此时又有些许亮光,兰石虎才没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眼看洞中亮光更强,兰石虎也顾不得骂造绳子的祖宗十八代,赶忙腾身跃起,手脚并用,好不容易从井中逃出。他一双脚刚落到地面,还没等定一定神,就听不远处的棚屋屋门一响,一道亮光跟着射出。兰石虎暗道不好,知道刚才声音太大,惊动了屋中之人,也顾不得满身尘土伤痕,矮身形藏到井旁草丛之中。刚钻到草中,借着远处亮光,兰石虎惊觉这片野草远不如大门旁的草高大,自己这庞大身形极有可能遮掩不住,心里不免暗暗焦急,知道再想挪动全无可能,只好将身子尽力蜷缩压低,手握铜铁二球,只待对方发现,就抢先出手。 兰石虎这边早早做了殊死一搏的准备,那边举灯笼之人却不慌不忙,过了好半天,这人才踱到井边。兰石虎心中暗道:“鸟人,要知道你这么能磨蹭,老子早窜到院子外面去了!” 只见这人站在井口,朝下望了望,忽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咳嗽,直咳了半天,才止住了。兰石虎心道:“嘿,你要是再咳嗽一会儿,心都要咳出来了。”只听这人用一副苍老的嗓音道:“谁呀?不小心掉井里啦?” 这人连问了数声,不见有人搭言,便将灯笼放在井口边,趴下身子,探身向内观瞧。兰石虎这才看清,这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光着头没包头巾,身上只穿个白色褂子,褂子上满是污垢。 这老头在井口看了看,又喊道:“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摔狠了吧,快答应我一声,我。。。咳咳。。。我好找人救你?”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井中直跃而出。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待身子纵到井口半空,使了个鹞子翻身,双脚稳稳落在井旁。这一下事出突然,吓得老人一声喊,抱了脑袋滚到一旁。 兰石虎一看黑衣人的身手,顿时警觉,猜出这位就是刚才巷子里的那人,忙将铜球放在眼前,瞄准了黑衣人的后心。就在此时,兰石虎发觉自己手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还未等兰石虎想个仔细,就见黑衣人右手中突然闪出一道寒光,提利刃直奔地上老人而去。兰石虎一看这人要行凶,不假思索,从草丛中一跃而起,使个飞龙入海,一颗铜球激射黑衣人的后心。兰石虎这一招事出突然,四周又一团漆黑,本是十拿九稳,但周围万籁俱寂,凸显铜球划破空气的声音,黑衣人耳听身后恶风不善,也不回头,就地缩头团身,堪堪将铜球躲过。兰石虎见此人躲得灵巧,心中叫个好,手指微弹手中细索,铜球犹如鹞鹰听从主人召唤一般,半空中转回,奔黑衣人耳旁就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篇 繁夜 四 黑衣人虽看不清对面兵器模样,只听风声,也料到是流星一类,知来物沉重,不能用刀硬格,直等它飞到近旁,才挥刀而出,要削断锁链。黑衣人刀拨铜球,以为得手,正要进招断索,却忽觉铜球一颤,竟从刀旁跳过,朝下飞点自己持刀的手腕。原来兰石虎早把这铜球功夫练到化境,怎会不防他人斩断锁链的招数,只盼有人逞兵刃之利用到此招,他就趁对手大意之时用这招铜环吐信突袭。黑衣人哪知其中利害,猝不及防,手腕顿时被铜球点中,“啪”的一声,单刀脱手。 黑衣人哼了一声,左手捂住伤腕,飞身急退。兰石虎料到对手要逃,哪肯放过,腰间一甩,铁球飞出,带着一条锁链如绊马索般截住去路,黑衣人情知不好,提腿收腰,半空中硬躲这一索,却不料早被兰石虎算定,一颗铜球正在空中等着,不偏不倚点在肩头。黑衣人连遭两击,支持不住,翻身落下。 兰石虎前次吃了齐云鹤的亏,这次不敢怠慢,将铁球收了,使个巨蟒缠身,半空里用铁索把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黑衣人两腿受缚,动弹不得,脸朝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这几个照面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 兰石虎看一眼黑衣人,伸手将面前黑布提了提,只露出两个眼睛,朝前走了几步,对仍瘫坐在地的老人道:“嘿,老头儿,别怕。我是寨子里巡夜的,你拿了灯笼过来吧。” 老人惊魂未定,将信将疑,慢吞吞道:“你。。。你是巡夜的?我怎么。。。怎么没听说有人要帮我巡夜?” 兰石虎心里暗骂:“妈的,老子说是巡夜的干嘛!这多好,偏赶上个正牌巡夜的。”忙对老人支吾道:“老头儿,你不知道,寨子最近有大事,沙寨主吩咐我们要格外留神戒备,特命我们一帮弟兄夜里四处巡视着。” 老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哎呦,你是沙寨主派的。刚才我看眼前刀光一闪,还以为你是要来杀我!” 兰石虎一听,心里暗笑:“这是什么眼神?明明两个人让你看成一个,有你这样的巡夜又有什么用,真是白浪费许多粮食。”想到此处,兰石虎打定主意,不必再多和老头费唇舌,忙道:“我杀你做什么,只借你灯笼一用,你先回屋去吧。” 老头颤巍巍站起身,提了灯笼走了几步,来到兰石虎身旁道:“对了,刚才就是你掉进洞里吧,年轻人走夜路也不看着点,灯笼借你,一会儿再还我。”说着转身慢吞吞朝屋中走去。 兰石虎见老头关了门,才手提灯笼来到黑衣人近前。只见这黑衣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兰石虎暗道:“嗯,这一跤狗吃屎摔得还真重。”忙抬脚将黑衣人踢得翻转过来。 兰石虎举灯笼细看,见此人也穿一身夜行衣,黑布遮面,因刚才脸面着地,面皮摔了不少伤痕。兰石虎劈手将黑布摘了,这才看清对方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面色姜黄,两道剑眉,双目紧闭,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俏皮。 兰石虎捡了这人的刀在手上,用刀抵了这人前心,这才伸一只手掐住他的人中。时候不大,这人哎呦一声叫,醒转过来,人中却早被兰石虎掐出了鲜血。 这人睁了双眼,见一个黑面大汉蹲在身边,刚想挣扎,却见胸前抵着一柄利刃,又发觉双腿都被铁链困住,这才老老实实不动,只一对眼睛怒视兰石虎。 兰石虎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你半夜里放着觉不睡,到这地道里做什么?老老实实和老子说了,少受皮肉之苦。” 这人只瞪着兰石虎,一言不发。 兰石虎道:“要和我装哑巴?你老子我专治这种急症假哑巴的毛病,百治百灵。”说着拿了铜球在手上,吊在黑衣人头顶,只在他两眼之间晃荡。 兰石虎道:“看见了?这球专开假哑巴的脑袋,不说话就给你开天窗!”说着手一松,铜球正击在黑衣人两眉中间,啪的一声,鲜血顿时流出。 黑衣人哼了一声,硬是忍住不叫。其实兰石虎刚一出手,心中就道不好:“唉,我他妈真是糊涂!本是来刺探虚实,要是打得他大叫,被寨里人发觉了,不是前功尽弃了?”哪知黑衣人挨了一球,竟然不喊不叫,兰石虎不禁喜道:“真是好硬的一张嘴,嘿嘿!”但转念道:“不能用硬的,我怎么问出些有用的话来?早知如此不如带了花慕云。他那几只皮猴一掏耳朵,什么都问出来了。。。唉,罢了罢了,我一个大活人,离了他就玩不转了?哼!没得让他笑话。好,就把这鸟人背回去慢慢折腾,不怕问不出。。。。唉,不行。我还要去探沙鸟人的住处,怎么背这个累赘。。。要不,先把鸟人丢到井里,等探了住处再去。。。。还是不行啊,探了住处要去找洪老头,再之后就要赶回白龙店,若是这之间鸟人被人发现了,我不是更麻烦。。。唉,早知如此不抓这个舌头就好了。。。可不抓舌头,我探的算哪门子虚实?” 兰石虎心里好似打翻五味瓶,乱糟糟全无头绪,直把他急得抓耳挠腮,满脸是汗,一不留神,居然扯了脸上蒙面布擦起汗来,擦了几下才惊觉不对,赶忙七手八脚把脸遮好。 黑衣人在一旁看了,一阵冷笑道:“哼!瞧你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废物,你要杀就杀,老子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兰石虎听了,怒气攻心道:“你他妈才六神无主!你他妈才废物!老子倒看你二十年后变个什么癞蛤蟆!” 那人道:“呸!你这甘愿给沙多柯老贼当走狗的才是癞蛤蟆!” 兰石虎一听这话就是一愣,道:“你说什么?谁是那沙什么柯的走狗?!” 那人道:“蠢货,你主子的名字都叫不利索,还混在这里做甚?小爷爷栽在你手上真是丢脸!快!取了小爷爷首级,去找你家沙寨主领赏!”说着朝兰石虎啐了一口。 兰石虎劈手给了黑衣人两个耳光,道:“小王八,你听好了,你爷爷我行走江湖,恨恶人,更恨恶人的走狗!你骂老子是走狗,瞎了你的狗眼!告诉你个小王八,老子眼里,那什么沙鸟人连个屁也不如!” 黑衣人闻言,面露诧异道“怎么?你。。。你不是沙多柯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繁夜 五 兰石虎道:“我不知你说的什么沙多柯,我就知这寨子里有个混蛋沙寨主,长了一张肥脸,最是欠揍!” 黑衣人道:“沙多柯就是那沙寨主,你连这都不知道?!嘿!既然你不是沙多柯的人,小爷到这里夜探地道,你这蠢货捣什么乱?!” 黑衣人话未说完,兰石虎又甩出两记耳光道:“一张臭嘴!你他妈算谁的小爷!你他妈才是蠢货!你从地道鬼鬼祟祟出来,又要对老头儿行凶,老子当然收拾你!” 黑衣人鼻血长流,怒道:“你真是糊涂!那老头是沙多柯的狗腿子,我探地道被他撞破,当然要宰了他已决后患了。只奇怪我来时声息皆无,地道口无缘无故塌了一块,弄出好大响动,才引得这老头出来,怪只怪他自己倒霉。” 兰石虎听了,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失足跌落坏的事,心中暗道:“多亏脸上蒙着帕子,不然被小子看破了。”因忙道:“小老头儿老眼昏花,人都看不清,你杀他有什么用,也忒歹毒了!” 黑衣人道:“看你五大三粗,招数狠辣,没想到婆婆妈妈,像个老娘们,能干什么大事?!” 兰石虎听了又要打他,吓得黑衣人道:“别揍我,再揍我我就大喊!” 兰石虎将大手在黑衣人脸上一挥,道:“你喊!你能喊出声老子管你叫爹!” 黑衣人服软道:“行行行!算你狠!我问你,你既然不是沙多柯的人,那就是我们老寨主请来的帮手了?” 兰石虎一听,知道这人是老寨主的手下,心里宽了不少。刚想说自己的来历,又想道:“不对,这大半夜里撞见的人,他说是谁的手下就是谁的手下啊?我还说自己是巡夜的嘞!”想到这里便道:“啊,反正我不是沙鸟人那边的就是了,你管不着我是谁。你倒说说,你是个谁?你们老寨主派你来干什么?” 黑衣人略一迟疑,道:“好!我说了可以,你要放了我!既然你不是沙多柯的人,我们就算不得敌人,这么捆着我可不行!” 兰石虎一瞪眼道:“说就说,少和爷爷谈条件!说得对了,再说放你的事!” 黑衣人气得哼了一声,道:“行!说便说!小爷姓张,叫。。。” 刚说到这里,就见兰石虎眉毛一立,黑衣人忙改口道:“嗯。。。我姓张,单名一个‘华’字,就是本寨中人,在老寨主座下效命。最近寨中多事,沙多柯这狗贼屡屡挑衅,对我家老寨主不利,因此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敢怠慢,四处打探沙多柯和他爪牙的动向。最近这一带总有些生人进进出出,引得我到此探访,才发觉沙多柯这老贼居然暗中挖了条地道,我这才夜来,是想弄清楚地道延伸到哪里,再禀明老寨主,哪想到被你这。。。人坏了好事!” 兰石虎听了,点点头道:“嗯,这还说得过去。好吧,就放了你。”说着手上一抖,松脱了张华身上的铁链,将单刀丢在地上,退到一旁。 张华重获自由,忙翻身站起,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捡了地上单刀还匣,才对兰石虎抱拳道:“这位壮士,既然不肯报通姓名,我也不便勉强,就此别过!先代我家老寨主谢过壮士!”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兰石虎在后道:“嘿,小子,你不探地道了?”张华道:“如今受了伤,不便再探,只好先回去复命再说。壮士要探请自去。”说完头也不回,三两纵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兰石虎暗道:“唉,看来是我坏了人家好事,算了,你不探我一会儿去探好了”打定了主意刚要起身,见手上提的灯笼,忽又想起巡夜的老头儿,兰石虎道:“一个糊涂老头,好套话出来。这就去问上一问。”因此转身朝棚子走去。 兰石虎推门进了棚子,只进门一张矮桌,摆了点壶碗家什,屋角一张板床,铺着堆稻草,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此时那老头正躺在床上打呼噜。 兰石虎走到床边,见老人睡得熟,便晃了晃床铺,不想这铺板放得草率,一晃竟倒了。老人咕噜一声摔在地上,把兰石虎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把老头搀起。 老头借灯笼光亮看清来人,颤声道:“哎哟,你这。。。你寻夜就巡夜嘛,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哎呦,差点没摔死我。” 兰石虎道忙陪不是道:“唉,刚才不是掉井里了嘛,腿脚痛,到你这里歇歇。老头,我又不是故意,还是你这铺子太破了。” 老头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儿子都扔下我跑了,还能有人给个栖身的地方,有口饭吃,还有啥不知足的。” 兰石虎道:“老头,听你这意思,是寨子里给你这差事养老的?” 老头道:“唉,也算不上养老。当初是寨子里看中我们这群人会挖矿通地理,找我们来挖地道的,后来地道挖成,我这腿脚和肺子的老毛病都发了,几个月也不见好,我儿子他们不耐烦,说一群人为了我干耗着,工钱都不够吃喝的,闹着要走。。。咳咳咳。。。我没办法呀,人老了不值钱,就只好留在这里等死。好在寨子上仁义,让我在这里住着,说是看这个井。咳咳咳。。。其实我能看什么,眼也看不清,走也走不动。无非是白吃人家一碗饭。” 兰石虎点头道:“嗯,这事办得还不错。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沙寨主派的,你这差事也是他给的?” 老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寨子上管事的姓沙。当初这地道挖得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是谁让挖的我们也不清楚。咳咳咳。。。你也明白,咱们这些下力的,只要有活干,管他怎么回事,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惹事招灾啊。。。咳咳咳。。。”说到这里,老头儿大咳起来,兰石虎看了心道:“你虽不知道,这地道当然是沙鸟人挖的。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再问这老头怕是要咳死。” 想到此处,兰石虎赶忙帮老头弄好床铺,扶了老头躺下,转身刚要告辞,老头拉了他的手道:“老弟,劳你件事,那井口的盖子帮我盖好,上面还要多铺些草,这都是上头交待的。本来都盖得好好的,怎么就。。。” 兰石虎怕他再啰嗦,忙道:“好说好说,老头,你放心睡,井口我自然去弄。”说完转身出了棚屋。 兰石虎到了井口,探身向下观看,里面一团漆黑,张华带来的烛火看来早就熄灭了。 一想到张华,兰石虎突然怒道:“妈的,都怪这混蛋小子掀了井盖,不然老子刚才也不会摔个惨!”转念又想道:“没这小子,老子一时三刻还寻不到这地方嘞,算了,总算不赚不赔!”想到此处,兰石虎从怀中掏了火折子,纵身跳下井去,要一探地道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繁夜 六 兰石虎这边拼命挪动身体,在地道里穿行之时,洪爷正盘膝危坐在馆驿游廊中的藤椅上闭目养气。远处院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不多时,院中有人急匆匆跑到门边,门里门外说了几句,院中人咣当开了门,一队人呼啦啦快步走进院子。 洪爷听得真切,料到这般深夜,这一群人定是为了自己而来,轻飘飘跳下椅子,整了整衣冠,背了手净候。过不多时,就见馆驿的一个下人推门进来道:“洪老爷子,沙寨主派人来,有要事商量,请您到外边说话。” 洪爷点点头,随这人出了房门,见院中黑压压站了百来号人,为头的正是沙寨主的几个护卫。 一众人等见洪爷出来,当先一人抱拳施礼道:“洪爷,在下名叫莫龙牙,是沙寨主账下护卫。现在弟兄们奉了寨主所差,礼送洪老先生和您的几位朋友出寨去。” 洪爷听了并不吃惊,一笑道:“老朽一事不明,问在当面,问明白了自然随各位离开便是。” 莫龙牙道:“老先生但问无妨。” 洪爷道:“好。老朽早已和各位讲明,这次我们几人跋山涉水而来,是为找贵寨老寨主一叙,有要事交托。现在沙寨主让老朽离开,试问可是老寨主的意思?” 莫龙牙道:“我家老寨主身体有恙,不便见人。且寨中事情很多,她老人家也忙不过来,因此生人一概不留,当日来便请当日回,无有例外。请老先生担待。” 洪爷道:“你家老寨主亲口这么说的?可知我所托之事c所凭之舞?” 莫龙牙道:“这自然是老寨主的意思。她老人家当着沙寨主和我们弟兄的面交待的。她说‘我身上不舒服,不见客,那些外面的陈年旧事我也管不了,就让沙兄弟处置,礼送出去吧’。老先生不信大可以问他们。”说着以眼看向身边人。 身旁几个护卫都一迭声道:“就是,就是,老寨主身体不好,不见客了。老先生莫怪。” 洪爷沉吟半晌,道:“也罢。既然如此,老朽就不叨扰了,这便告辞!只不过。。。” 莫龙牙道:“老先生还担心什么?” 洪爷道:“我这里倒没什么,我带来的几个娃娃都有伤在身,若接连受鞍马劳顿之苦,只恐怕要。。。” 莫龙牙忙道:“哎呀,我差点给忘了,我们沙寨主最是宅心仁厚,早想到这一节,临来之时都吩咐过,若是老先生不便带走几个伤者,我们寨子当然要尽心照料,义不容辞啊,义不容辞,哈哈!老先生大可放心而去。” 洪爷听了,笑道:“多劳寨主费心,那老朽这就告辞。只请几位静候片刻,老朽收拾一下行囊,也和几个娃娃告个别。” 莫龙牙道:“老先生请,可不要耽搁太久,弟兄们都等着。” 洪爷几步到了小七等人房间,推门进去,反手挂了房门,轻手轻脚到了仙竹身边,见她精神已好了些,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正盯着自己,似有话要问。 洪爷悄声道:“娃娃,事情紧急,你先不要说话,且听我说。此地有事,不宜久留。可惜你们有伤在身,不便带走。我料他们虽然想对我们弟兄下手,但你们几个娃娃身上的秘密他们却很想知道,因此一时半时,你们该没有性命之忧,我刚好借这个时机,出去找条出路。娃娃,你记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若问你什么,你且不可逞强,要懂得随机应变。我察言观色,料他们不甚清楚你们的底细,你大可以编些半真半假的话搪塞过去。我此去不出明日天明,定然回来救你们,但这半夜里,你姐姐弟弟的性命都在你一人肩上,一定小心!” 仙竹初时面露惊惧神色,待听得洪爷说完,已将嘴唇咬了,用力点了点头,两眼含泪,悄道:“爷爷。。。放心!” 洪爷握了握仙竹的手,转身出房而去。 莫龙牙在院中正等得不耐烦,两手倒剪来回踱步,见洪爷出来,忙道:“老先生都准备妥当了?” 洪爷点点头。莫龙牙道:“请!”说着一群人一拥而上,围了洪爷朝外走去。莫龙牙走在后头,朝队尾十来个寨兵一使眼色,这些人会意,早将馆驿围住。 洪爷被众人拥着,在街上行不多远,拐进一条漆黑巷子,几十号人,没一个打着灯笼火把,全在黑地里疾行。洪爷用眼角余光偷看两边房上,隐约约有人影晃动,用耳细听,两侧房中似有金石响动之声。洪爷暗笑,回头对身旁护卫道:“这位弟兄,半夜离寨,该带我先去找我的两位朋友吧。这里漆黑一片,老朽眼花,敢问可是去白龙店的道路?” 这护卫听洪爷一问,支吾道:“啊。。。这是。。。不是。。。沙寨主吩咐。。。老先生的朋友另有人护送出寨。。。啊。。。大家都到翠峰山下再会合,呵呵,呵呵呵。” 洪爷听了,也不再问,暗里运气护住周身要穴,一双手拢在袖子里。 巷子幽深细长,越走越黑,洪爷只听房顶响动,心中暗道:“唉,年轻人胆子不小啊!这一路走过来,房上屋里是藏了几个硬手,但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未免太小看我洪某人了。嗨,既来之则安之吧”想到此处,洪爷将铜头烟袋锅亮在单手,在巷子中央站定不动。 身后一众护卫寨兵见洪爷停步,也都不走了,只静静站住,无人敢上前。巷子里一片死寂,间或响起兵刃缓缓出鞘的丝丝声。 就在这图穷匕见的关头,只听巷子口有人大喊:“洪老英雄在哪里?洪老英雄在哪里?老寨主有请啊!老寨主有请!” 洪爷闻听,转身观瞧,见远处巷子口处闪出一道微弱的灯笼光亮。洪爷朗声道:“老朽在此!”洪爷话一出口,那一点光亮颤悠悠朝巷子里飘来,如一道流星划破黑暗,亮光照处,闪现几下刀剑寒光。 不多时,一行三人已风尘仆仆奔到了近前,洪爷借灯光一看,原来对面为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后生。这为头汉子一张方脸,浓眉之下一对大眼,嘴唇饱满,留着连鬓络腮胡子。头上包着头巾,身穿一身灰蓝布褂,腰里挎着口弯刀。这人看来已跑了不少路程,满脸都是汗水,在洪爷面前站定了身形,直喘了一阵才道:“洪老爷子,在下是老寨主帐下总管邱承宗,我家寨主听闻老英雄来访,十分高兴,特派我来请老英雄到山上一叙。” 洪爷一抱拳道:“老朽此来,无缘得见老寨主,正遗憾空去白回,幸好邱总管传话,圆老朽心愿。还请总管前面带路。” 邱承宗道声“请”,举灯笼在前引路,洪爷在后跟随,两个同来的后生手扶刀柄在后压阵,四个人穿过巷子里一众人群,朝外就走。沙寨主的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一时呆在当场,其余寨兵也是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刚才还吊在队尾的莫龙牙赶到当场,伸手拦下邱承宗道:“老邱,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承宗斜眼看了莫龙牙一眼,道:“小牙子,你又是什么意思?” 莫龙牙脸色难看道:“我是奉了沙寨主的命令,送这位洪老先生离寨的。你半道里跑出来,是有意要让我为难嘛?” 邱承宗一声冷笑道:“小牙子,你要弄清楚,这位洪爷是来找老寨主的,不是找你家老沙!现在老寨主要见,你还想拦着不成?!” 莫龙牙道:“怎么?我可是听说老寨主不见客,你是从哪里假传的命令?嗯?”说着手已按在刀柄之上,底下众寨兵看了,也纷纷作势要拽刀剑,巷子里空气骤然紧张。 邱承宗一声大笑,道:“小牙子,你当我是三岁娃娃?没有老寨主亲自下令,我敢来这里胡说?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手里一晃,亮出一只令牌。这铜制令牌上是一只飞凤,打造得十分精细。 众人一看,都认得是老寨主的飞凤令牌,顿时泄了气,莫龙牙吃了一惊,一时语塞。 邱承宗道:“小牙子,你这两年跟着老沙,胆子大了许多啊!居然敢假传老寨主的命令,要送走洪老爷子。我且问你,这里是送人出去的路吗?” 莫龙牙一张脸涨得通红,道:“老邱,你也别得意,我。。。” 邱承宗不待他说完,抢道:“你别又抬老沙出来闲扯,老寨主还等着,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磨牙。”说着一把推开莫龙牙,带了洪爷就往外闯。 几个护卫见了,都聚过来看着莫龙牙,莫龙牙低头紧咬嘴唇,一语皆无。正在这时,就见身旁洪爷突然身形一晃,手中铜烟袋杆在空中划出两道光环,罩定邱承宗。只听叮当两声,光环里甩出两点寒星,直奔路旁楼房二楼一扇窗子射去。这两个物件快似闪电,噼啪两声,穿窗而过,紧跟着,二楼上传来一声闷哼。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洪爷早抢步欺身到了莫龙牙身旁。莫龙牙只觉身上一阵酥麻,两眼发花,舌头也不听使唤,一双腿脚轻飘飘的,不由自主随着洪爷就走。 只听洪爷道:“各位弟兄,既然有邱总管带路,老朽这就去见老寨主。大半夜的,各位还是请回,只这位莫兄弟相陪就够了。莫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一旁莫龙牙默默点头。 邱承宗见了,忙道:“老英雄说得不错,各位都请回吧。小牙子,你请!” 洪爷牵了莫龙牙的手走在前头,邱承宗打着灯笼带两个后生紧跟在后,穿过一群呆若木鸡的寨兵,急匆匆离了巷子,直奔后山而去。 等他们一走,巷子里的一群人顿时乱做一团,为头护卫道:“坏了坏了!事情给办砸了,莫头也让人家擒了,这可怎么办?” 另一人道:“飞凤令都出来了!真是老寨主!这事要快去报沙寨主知道!” 又一人悄悄朝巷中楼房上指了指,为头护卫见了忙摆手,低声道:“管不着,惹不起。。。快!别废话,速报沙寨主去!你们几个,后面跟了老邱!”众人总算有了主心骨,一窝蜂冲出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