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之征伐天下》
正文 第1章 迷路
六月酷日之下，一道孤独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蹒跚而行，看它东倒西歪的样子，人仿佛随时有可能躺下。
卫朔看了看头顶上刺目的太阳，觉得自己身处上古传说中那个十日时代，身体里的水分仿佛要被蒸干似得，嗓子眼更是火辣辣的疼，靴子踩着黄沙，沙沙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和驴友失散已经两天了，又在沙漠中迷了路，且很久都没有补充食物c水分，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他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结，一想到眼前困境卫朔不由开始后悔这次的旅行。
好死不死，山清水秀的苏杭c四季如春的云南c古迹如云的西安都不去，偏偏头脑发热想要看看什么西域历史文化。
于是纠结了几个历史爱好者，从高楼林立的大都市，一下子跑到黄沙遍地的西域来。
刚开始见识了吐鲁番火焰山的雄奇c敦煌莫高窟的壮美，倒也让众人流连忘返，心神为之一荡。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沙彻底让卫朔陷入绝境。
摇一摇水壶，将最后一滴水吸进嘴里去。
“妈的，再遇不到人，老子只怕真要死在这里了。”
卫朔加快脚步，看着指南针不断地往东从发现迷路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走。在任何地方迷路，认定一个方向走总胜过没头苍蝇般乱窜。
如果说迷路还只是让他手忙脚乱的话，那么手机没信号才最是让卫朔倍感绝望的一件事，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独自在沙漠中行走。
“糟糕，难道手机坏了？”
在第无数次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没有信号后，卫朔无比烦躁地将手机一摔：“这什么破手机啊，在这种关键时刻竟没有信号！”
此时卫朔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瘫坐在沙子上，一边喘气，大脑一边快速转动。虽然他清楚必须快点想个办法来走出眼前的困境，可脑袋偏偏一片空白。
就在他仿徨无计坐困等死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驼铃声，声音似有似无，刚开始卫朔还以为是幻觉，可谁知驼铃声愈来愈大。
这下卫朔激动了，他捡起地上的手机，一咕噜爬了起来，举目循声望去，果然从西边缓缓走来一队骆驼。
“这下老子终于有救了！”
看到生的希望，让卫朔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能量，兴奋地在原地连蹦带跳，挥舞着双手向远处的骆驼队打招呼。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原本前行的骆驼队竟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骑着头骆驼朝他走来。
直到来人来到跟前，卫朔这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一身古代装束，不过他并未多想，以为运气好碰到了某个剧组，赶紧上前打招呼。
“哎，师傅您这是哪个剧组的？在拍什么剧？我不小心迷路了，差点儿死在沙漠里，多亏遇到了你们！大恩不言谢，等我回到京城，定要将此事发到微博上，好好给你们剧组打打广告。”
来人目光冷冽地盯着卫朔，对其示好视而不见，只是不断地上下打量着他。
卫朔被对方盯得有些恼火，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哥们儿什么意思啊，这是？莫非想要小费？这样吧，只要能带我离开这鬼地方，我也不亏待你们。眼下虽没什么好报答的，不过等到了城市后，多得咱也没有，七八千还是给的起。”
“”
就在卫朔耐心即将耗尽之际，来人突然呜哩哇啦说了一大段话，既不是当地语言c普通话，也不是国际上常用的外语，反正他是一句没听懂。
“师傅，会说普通话么？英语也行？假若您老不会，能不能找个懂汉语的过来？”
或许是听懂了卫朔言语，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来人不顾卫朔再三央求，突然转身离去。
只见来人再次走回大队中间，向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物汇报着什么。
由于距离相隔太远，卫朔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讲什么，他只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过了大约十分钟，再次从骆驼大队中冲出五骑来，其中一人正是对方的领头者，其余四人看样子像是护卫，因为他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长刀。
见此情形卫朔心中一紧，暗自嘀咕：该不会遇到歹徒了吧？！早知如此就不该向他们求救，如今弄不好怕是有生命危险。
眼下纵使卫朔想逃怕也没机会了，先不说光靠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关键此刻他早已是筋疲力尽，就是想跑都没气力。
五头骆驼在距离卫朔十步远的地方一字排开，每个人面上都裹着面纱，以至于卫朔根本看不清对方真实面目。
过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言语，卫朔这才乍着胆子道：“要不咱们各走各的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何？反正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又被困在沙漠之中，食物c水都用光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渴死，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患。”
就在卫朔苦口婆心想要说服对方时，那个头戴面纱的首领突然轻启樱唇，一个魅惑的声音透过面纱传至卫朔耳中。
“尔是何人？”
“啊？！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尔是何人？为何在此？”
“这位大姐，我叫卫朔，来自京城，到这儿旅游来了。”
从声音中得知对方领头的是个女人，卫朔不知怎的突然放下心来，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说话的方式与现代人大大不同，他就像个话唠一样，絮絮叨叨将过往经历讲述了一番。
“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不小心迷路了，希望大姐能搭把手。”
尹娥骑在骆驼上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对面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听着对方在哪儿胡言乱语。
该男子看起来虽不过十四c五岁，但谈吐得体c落落大方显然受过良好教育，应该是哪个高门大户出身。
但尹娥本身就是大户出身，后嫁给扶风仕宦马家马元正为妻。然而不幸的是，就在年初夫君马元正不幸病逝，幸好她从小秀慧聪颖，才思敏捷，又足智多谋，代替夫君扛起了家门。
此次，她趁着吕光大胜西域诸国之际，亲自带领一支商队深入西域贸易，没想到回程时却遇到了卫朔。
只是让尹娥感到奇怪的是，对方既是大户出身，又怎么会一个人沦落在沙漠之中。要知道凡高门大户子弟出行，必有随行部曲c奴仆，负责护卫以及照顾饮食起居。
难不成真如对方所言，只是不小心迷了路？
然即便尹娥没能将卫朔底细摸清，但见死不救有违她做人的原则，因此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带上对方。
“！多谢大姐救命之恩！敢问大姐叫什么？将来回到了城里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必定敲锣打鼓给您送副锦旗！”
尹娥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卫朔拒绝道：“妾身救人非是贪图什么，只是不忍坐视同胞子弟枉死他乡。至于芳名？不便告诉外人，你且叫妾身尹夫人吧。”
“哎呀，大姐您可真是个大好人，社会上像您这样不求回报的好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听得对方不求回报，卫朔顿时心生敬意，刚才所有不快统统抛之脑后，好听的话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嘴里不断说出。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赶路吧，从这儿到高昌城还有一段路要走！”尹娥不耐烦道。
“什么？等等？高昌城？高昌城是什么地方？不该是吐鲁番么？”
“吐鲁番？吐鲁番是哪里？至于高昌城？那是西域进入凉州的重要关口，只有到了高昌才算是进入到秦国境内。”
听了尹夫人解释，卫朔彻底傻眼了，直到此刻他才回过神来，弄不好他不是迷路了，而是直接穿越到了古代。
可是这秦国是什么年代？肯定不是春秋战国时期，因为那个时候西域还不通中原，不可能有秦国商人到西域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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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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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尹夫人下令安营扎寨，众人以骆驼为屏障，很快一座小型营地拔地而起。
随后众人打开水囊c干粮，开始补充食物和水分。
连作为头领的尹娥尹夫人也不例外，与众人一样啃干粮c喝冷水。
这就是出门在外的不方便，什么都只能将就一二。
“夫人，那小子醒了！”
“可有什么异常？”
“回夫人，自那小子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大喊大叫，小的也听不懂在讲什么。”
尹娥闻言思索片刻道：“算了，不要管他！吩咐人小心看好对方就是。”
“是，夫人，小的明白。”
当初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卫朔脑袋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眼前事实。
在现代他固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也算有份稳定的工作，同时还有一帮好兄弟，平常没事可以一起喝喝酒c出去旅旅游，日子过得挺潇洒，哪里愿意跑到鸟不拉屎的古代？
但是现在说啥也晚了，经过刚刚一番发泄后，如今卫朔情绪总算是逐渐稳定下来，眼下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身处哪个朝代，如此才能确定下一步计划。
想到这儿，卫朔立即起身走向尹夫人大帐，冲站在账外的一名护卫拱手道：“麻烦向夫人通报一声，就说在下有事讨教。”
护卫上下打量了一番卫朔，一声不吭转身进了大帐。
不一会儿仍然是那个有些魅惑的声音从账内传出，“卫郎君请进帐内叙话。”
闻言卫朔挑帘步入大帐，谁料刚一抬头顿时怔住，原来主位上坐了一位艳丽少妇，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张秀丽绝俗的容颜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即便是看惯了现代各色美女，卫朔仍然忍不住心神一阵恍惚，最后还是悄悄用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方才回过神来。
不料，这番动作落在尹娥眼中不由高看了他几分。原来尹娥自小便以美貌闻名，即便后来嫁给马元正为妻仍然艳名传播四方，以至于她这边刚刚丧夫，那边就有人上门提亲，全然不顾她热孝在身。
如今看到卫朔不被她的美貌迷惑，自然多了几分好感，遂温声道：“卫郎君身体刚刚才有所好转理应多休息才是，不知找妾身有何事讨教？不过，你来的正好，妾身心中也有些疑惑需要卫郎君解答。”
卫朔心中一凛，强打精神问道：“不知此去高昌尚需几日？”
“明日下午我等便可抵达高昌！”
“多谢夫人相告！不知夫人有何疑问，不妨直言，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尹娥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其樱唇轻启问：“敢问卫郎君到底是何方人士？为何白天会突然昏倒过去？”
“这这个”卫朔满脸尴尬嗫嗫嚅嚅不知该如何作答。
或许看出卫朔有难言之隐，尹娥脸色一怔，歉意道：“若小郎君不便直言就算了，妾身并无其他恶意，只是看阁下奇言奇行，心中不免有几分好奇罢了。”
“欸，夫人言重了！在下为夫人所救，哪里有什么可隐瞒的？不瞒夫人，在下原本是流落在外的汉家后裔，从小在西方化外之地长大，因渴慕中原天朝上国，这才拜别家乡父老从千里之外回归中原。”
“谁知途经西域时遭遇马匪突袭，不慎迷失道路，若非遇到夫人，恐早已不在世间。”
自从得知穿越到古代后，卫朔便在最短世间内想好了以上的说词。说到这里，他还故意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希望借此能瞒过尹夫人。
然而他却不知，这些小伎俩在尹娥眼中根本是破绽百出，好在人家无意拆穿他。
尹娥看了一眼目露悲伤之色的卫朔，轻摇臻首道：“原来如此，只可惜小郎君此时回归中原却是大为不妙。”
“啊？这这，不知所为何故啊？敢请夫人为在下解惑！”卫朔急声道。
“卫郎君有所不知，而今中原四分五裂，各地战乱频频，你若就此孤身一人前往，恐遭不测啊。”
“啊？怎么会这样呢？朝廷呢？汉家朝廷不管吗？”
“汉家朝廷？呵呵！”
想起汉家朝廷早已南迁江左百年，尹娥脸上露出几丝苦笑道：“唉，卫郎君有所不知，如今天下朝廷式微，汉家朝廷南迁江东已有近百年，北地早已沦为胡人肆意之所。”
“就在十年前，氐人皇帝苻坚在丞相王猛的辅佐下统一了北方，建立了强横一时氐秦帝国。可谁知好景不长，两年前淝水之战爆发，百万氐秦大军被数万晋军打败，彻底动摇了氐秦统治根基。”
“让原本臣服于氐秦的各族纷纷再次发动叛乱，也让刚刚安稳了才十年的北方再次陷入战火当中。”
尹娥这一番话总算让卫朔搞清楚了所处的时代，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穿越到五胡十六国时期，这可是华夏历史上最黑暗c最无助的年代。
整个北方都沦为胡人之手，汉家百姓只能沦为两脚羊，任由胡虏宰割。
得知事实后卫朔甚至后悔白天被尹夫人所救，还不如直接死在沙漠之中，一了百了。
看着卫朔整个人木然站在那儿，尹娥不忍道：“卫郎君，虽说中原板荡，不宜前往，但阁下可以选择在凉州定居。凉州虽说地处西北，不如中原繁华，却少历战火，是当今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片净土，之前已有不少关中c中原一带的流民为躲避战乱迁徙至凉州生活。”
“凉州？”
卫朔回想了一下历史，摇摇头拒绝了尹夫人的邀请，别人不知道，难得他还不清楚？再过一段时间等吕光率大军自西域返回，整个凉州都将陷入动乱之中，乱世之中又有哪里是净土？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斩楼兰终不还！”
翌日下午，商队终于顺利抵达高昌，卫朔骑在骆驼上，望着高大的高昌城墙，心中不禁涌出无限豪情，不自觉地大声吟出唐朝王昌龄的从军行。
“没想到卫郎君还会作诗！”
卫朔扭头恰好看到尹娥蒙着面纱来到身边，忙欠身道：“夫人过奖了，在下哪里懂得作诗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尹娥毫不在意卫朔的推脱敷衍之意，只是认真地看着对方问：“卫郎君真打算留在高昌而不随妾身前往凉州？”
“多谢夫人好意，在下心意已决，决定先在高昌立足，等日后有暇定当往凉州拜访夫人。”
自从得知眼下正值前秦帝国崩溃c各方豪杰四起c吕光不日将从西域班师的消息后，卫朔便打定注意不去凉州。而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心先留在高昌观望。
之所以选择留在高昌，是因为西域诸国刚被吕光暴揍一顿，短时间内绝没有胆子进犯高昌。再加上高昌与凉州相距较远，无论是吕光还是凉州其他势力在统一凉州之前，同样不会过早关注高昌。
据他估计，至少几年内高昌是安全的，有这段时间做缓冲，足矣！
“唉，原本妾身有意招募卫郎君做府上宾客，不成想阁下心意已决，如此殊为可惜！”
见尹娥一脸真诚相邀，卫朔颇感有愧，忍不住提醒道：“在下承蒙夫人相救无以为报，心中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万望夫人细细思之。”
“请卫郎君直言相告，妾身洗耳恭听。”
“夫人，凉州绝非久留之地，随着氐秦淝水之战大败，其在北方的统治已动摇，这场风波也将影响凉州局势。各势力为了争夺凉州霸权，很快就会起兵割据地方，凉州再也不是乱世当中的净土。”
听了卫朔警告之言，尹娥一脸凝重道：“多谢小郎君提醒，今日就此别过！保重！”
“保重！”卫朔望着尹娥妖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而他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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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古代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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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尹夫人作别后，卫朔站在街头怅然若失，美丽c聪慧c善良的尹夫人给他留下了深深印象，尤其一想到尹夫人在历史上的遭遇后，差点儿忍不住想将对方强留在高昌。
“算了，不过萍水相逢，人家怎么可能会听你的建议？！还是等将来有机会再报答尹夫人的救命之恩吧！”
将一切繁杂的念头抛之脑后，卫朔的心思又放在了如何在古代生存下去，眼下当务之急需要先弄到一笔钱财。
原本他的旅行包中有很多东西都可以拿来出售，可惜大部分物资都在迷路时丢失，而今身上除了一部完全没信号的手机和一块太阳能充电宝外，只余下一个军用水壶。
不死心的卫朔又用两只手在上下几个口袋中不断翻检，希冀还有什么东西留下。
“啊，哈哈哈！果然是上天无绝人之路！”
卫朔举着从裤袋中掏出来的一次性打火机不由兴奋地手舞足蹈，别看这玩意儿在现代值不了几个钱，但在古代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有了它今晚卫朔就不用露宿街头，弄不好连丫鬟仆人都能一次性解决。
然而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卫朔光顾着高兴竟没发现旁边正有人对其虎视眈眈，一双眼睛贪婪如饿狼一般紧盯着他手中不断着火灭火的打火机
感觉日后生活有了着落，卫朔一下子轻松下来，觉得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初夏的骄阳都没有之前那么刺目，在烈日映照下的高昌城依旧昂首挺立，散发着迷人的光辉。使人陶醉的不仅仅是那巍峨的城墙，更有那令人迷醉的文明。
宽阔的大街上人流如织，两侧亭台阁榭歌舞不止，叫卖杂耍声热闹非凡，甜点小吃琳琅满目，再加上欢乐的人群，真是好生热闹。
面对繁华的街市卫朔真是应接不暇，恍如梦中，即便被行人挤的东倒西歪也恍然未觉。
“哎哟！”忽然一个古人在和卫朔擦肩而过的时候跌倒在地。
看到因为拥挤而跌倒的人，卫朔慌忙上去搀扶，关心道：“你没事吧？”
被搀扶起来的古人倒也利索，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无妨”
可还没等卫朔回话，那人突然一指地上的瓷器碎片，也顾不得和卫朔客气，忙蹲下身来捧着陶瓷碎片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嚎：“苦命的娘啊”
这一突发状况顿时惊得卫朔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与此同时呼喊声刚起，周围喜爱八卦娱乐的人便迅速围观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面对拥堵的人群，一位策马而来的年轻人竟也寸步难行，他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眉头轻皱，朝身边的随从发问，“前方因何堵塞？”
“回郎君，前方有人发生争吵，故而堵住了街道。”
“命人轰开人群，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诺！”随着年轻人一声令下，七八个奴仆便凶神恶煞般扑向人群，顿时激起一阵鸡飞狗跳，旁边认出年轻人身份的人就开始纷纷往路边退却。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如果是看热闹大家都拼命的向里面挤。可是一旦有一部分人后退，便会带动一大波人后退，尽管很多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退，如此这般竟就这样“哗啦”一下让开了一条道路。
“怎么了？”一群随大流的人开始关注为什么要闪避的问题了。
“还问怎么了？你没看到杨小郎君来了吗？”
“人家可是太守的儿子，你不要命啦，敢挡人家的道路？”
“杨太守的独子杨颖？”
“可不就是他么？在高昌得罪了杨小郎君还能有个好？”
就在外界纷纷扰扰之际，此时卫朔已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同时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后因果，无非有几个无赖看中了他手中的打火机，故意设了一个局让他入套。
卫朔颇有些为难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倒不是他舍不得手中的打火机，而是这是日后生活的保障，自然不肯轻易便宜几个无赖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卫朔束手无策苦思脱身之策时，眼角余光发现人群纷纷朝四周散去，同时一阵哒哒马蹄声响起，只见一位衣服华丽的年轻人来到跟前。
卫朔眼珠子一转遂转身朝年轻人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初来乍到，之前因遭遇盗匪以至于钱财丢失，不成想又遇到眼前困境。看兄台气器宇轩昂定是世家子弟，在下手中有一祖传之物，愿转卖给兄台，以解眼前之困。”
听了卫朔所言，躺在地上的无赖子无不脸色大变，目露凶光恨不得一口吃了卫朔，但有杨颖在场的情况下，众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杨颖是不想搭理卫朔，在他看来对方虽然奇装异服，但他作为世家子弟，又身处高昌这个链接西域与河西的重要城市中，什么样的奇珍异物没见过？
然而当卫朔拿出打火机，嚓的一声后火苗着了后，杨颖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长这么大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物。
“哇喔！”周围看热闹的人同样发出一声惊叹，他们同样震惊于打火机的神奇。
杨颖将打火机拿在手上近距离仔细观察，发现竟不知为何物而造，他用大拇指轻轻拨动那个轮子便会发出嚓嚓的响声，同时四周又有火星闪出，最神奇的是中间竟存着些水。
“此为何物？”
“回小郎君，此物乃极西之地所造，专为取火所用。小子从西方之国返回中原，途中遭遇盗匪，所有财货均已丢失，只有此物因小巧侥幸得存。”
“原本小子想用此物换些钱财，好凭此在高昌生活下去，不料怀璧其罪之下竟被宵小觊觎。我见小郎君乃世家子弟，自不会像他人行事卑鄙，这才有了将此物转卖给阁下之意。”
听完卫朔所言，杨颖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意，一摆手就见几个奴仆如狼般扑上来，不顾几个无赖的求饶声扯住其胳膊拖到一旁痛打起来。
见此情形，卫朔心中顿时一凛，不禁再次暗暗惊醒自己，这里可不是现代法治社会，在古代可没人给你讲人权，除非日后能坐上高位，不然在权贵眼中终究是蝼蚁。
无赖子的惨叫一声比一声高亢，卫朔朝马上杨颖一拱手以示谢意，旋即转身打算就此离去。不料，却被杨颖叫住身形。
“不知小郎君还有何事？”
“你不是将此物转卖给在下，难道钱不要了？”杨颖有些玩味儿地盯着卫朔问道。
见识了对方惩治无赖的手段，卫朔哪里还敢要什么钱，遂苦笑道：“小郎君说笑了，刚才不过是玩笑话。这打火机就当是酬谢小郎君替在下解围，至于钱财在下是万万不敢接受。”
“哦？足下怎如此大方？刚刚郎君不是说要靠变卖此物所得钱财定居高昌，若不接受在下钱财，尔该如何立足？”
“钱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再赚。高昌城沟通东西南北，城内来往的商贾众多，而在下略通文墨，又精通算学，想来找个活计养活自己不难。”
“你精通算学？”杨颖诧异道，他没想到这个来自域外的汉家苗裔还是个人才。
古代人固然不重视算学，但不少行业却少不了懂算学的人，就拿杨颖之父杨翰执掌的太守府来说，眼下就在招募懂算学的佐吏。
“不管怎么说在下不能白拿了你的宝物，这样吧，兄台既然不愿接受钱财，我可以介绍你到太守府做事，不知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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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入职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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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朔毫不犹豫接受了杨颖邀请，很明显当下若能进入太守府做事，将彻底化解眼前其面临的生存危机，就这样他跟着杨颖来到了太守府。
“带卫郎君去偏院厢房安置，我先去见过父亲再说。”
刚到杨府门前，杨颖就把卫朔交给下人，而他径直朝府内走去。
对此卫朔没有任何不满，十分恭顺地跟着杨府仆人来到一处厢房内，这里是专门用来安置临时客人所用。
不一会儿还有仆人给卫朔送上来点心和茶水，这会儿他已是饿极，管不了那么多，拿心狼吞虎咽起来。
不提卫朔在厢房吃吃喝喝，单说杨颖兴高采烈来到内院，先给父亲杨翰请安问好，随后便询问起了太守府招募佐吏一事。
杨翰眉头紧皱，颇为不满地瞅了几眼儿子问：“你问此事有何贵干？”
“哎呀，父亲大人，儿子不是看您最近为此事愁眉不展，才想给您举荐个人才，以解燃眉之急嘛。”
“哼！你能有什么人才可举荐？！”
父亲的鄙视顿时激起了杨颖逆反心理，遂赌咒发誓道：“父亲，你怎可瞧不起人？此次儿子举荐之人来自域外，人家算学知识精深着呢，您要是不信，大可亲自考察一二。”
“域外？你怎么会认识域外之人？”杨翰目光一缩，紧紧盯着杨颖问道。
“这这，孩儿也是偶然遇见的！总之，你见过之后便知虚实，儿子还有事要见母亲就不陪您老了。”说完杨颖就急匆匆离开大厅，朝后院走去。
杨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同时对儿子举荐的域外之人产生了兴趣，反正左右闲暇无事，遂吩咐下人将卫朔带来相见。
此时已茶饱饭足的卫朔得知太守召见，忙整理好衣衫，跟着仆人恭恭敬敬来到大厅。
“草民卫朔拜见太守大人！”卫朔依着现代古装剧电视中的情节，似模似样作揖行礼。
原本杨翰还以为儿子胡说八道，但见卫朔连基本礼仪都不全，这才打消内心猜疑，相信来人出身域外蛮夷之地，不然怎能连基本礼仪都不懂？
“听小儿所言，尔出身蛮夷且精通算学？”
“贵府公子抬爱了，朔不敢言精通，只略知一二。”
见卫朔如此谦虚，再看他面见身为太守的自己丝毫不惧，语气也没有常人的卑意，在心中杨翰不禁将其看高了几分，说不得还真有几分真才实学。
杨翰一边打量卫朔，一边淡淡地说道：“尔倒是挺谦虚，眼下府内的确缺少一名精通算学的佐吏，只要你能通过此次考核，就可担任太守府下属的仓曹史。”
“在下听凭大人吩咐！”
对于太守考察一事，卫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以他掌握的算学知识，应付一场估计连初中数学难度都达不到的考试，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既然如此，那某倒要考考你”
“不知大人要怎么考？”
“简单，本官随意出几道算学题目，只要你算得出来并答案正确，就算你通过考试。”
闻言卫朔心中暗乐，不是他看不起眼前的杨太守，实在是近两千年的知识积淀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被超越的。
真要是输了，我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卫朔恶狠狠地想道。
“出题吧！”
杨翰凝眉沉思片刻，忽然看到了案几上的茶叶，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道：“那么请卫小郎君听好了太守府欲囤积各色茶叶，然查市价得江东产地者为一斤两百文，山东产地者一斤一百文，不巧此时太守府内财物不能周转，仅能出钱百贯”
“本官要求产自江东的茶叶要比山东茶叶多出一倍，问，两地茶叶各得几何？”
哟！卫朔眼睛一亮，有些诧异地看着杨翰，心中嘀咕道：“原本以为考试题目不过是小学生水平，没想到一下子变成初中生了？这太守牛啊！”
卫朔的眼神实在让杨翰感觉不爽，咳嗽一声问道，“卫郎君可有了结论？”
只略略一沉吟，卫朔低声道，“百贯钱共购得江东茶叶四百斤，山东茶叶二百斤！”
“请太守继续出题！”
或许察觉到自己出的题目太简单了，被对方小瞧了，让杨翰心中隐隐有些不甘心，决定加大考察难度。
“古时有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捡到了一枚铜钱，第二天捡到两枚，第三天捡到三枚，重复如此，问，一年此人共捡到铜钱多少？”
出完题目，杨翰有些得意地看向卫朔，暗道：“这下总该答不出来了吧？”
然出乎杨翰预料的是，卫朔这次比上次更快地给出了答案，只见卫朔摇摇头，撇了一眼太守杨翰，张口说出了答案。
“呵呵，一共是六万八千九百九十六钱这里取一年三百六十六天！”
此刻杨翰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看了卫朔良久，才一声不吭走向案几，拿起算筹开始在演算起来。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杨翰才得出一模一样的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杨翰出的算学题目都不难，卫朔甚至都没用笔演算，只靠心算就将所有题目答了出来。
如此恐怖的答题速度彻底震惊了杨翰，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精通算学者，更何况此人还如此年轻。
而杨翰对完答案后更是震惊莫名，因为卫朔竟没有算错一道题！
“好，卫郎君果然精通算学，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守府的仓曹史！”
“敢问太守，在下的职责是什么？”
“仓曹史的职责在于记录并保管库房物资，要熟知仓库内各物资数量，以备老夫随时咨询查验。另外，需谨记一点，凡出入仓库的物资务必记录在册，若有任何差池，本官必拿尔是问！”
“最后老夫再提醒你一句，仓曹史是统算财物的，自然是油水丰厚，少不得有人会中饱私囊。而前任仓曹史便是因贪污渎职而被老夫查办，前车之鉴，殷鉴不远，望尔珍重。”
“属下定牢记大人教诲！”
说到这儿，卫朔抬起头有些尴尬地问：“敢问大人不知仓曹史的俸禄多少？如今在下身无分文，能否先预支部分？”
“月俸五贯，足够你一个月的开支。考虑小郎君初来乍到，本官体恤下属，你可以暂时住在府内客房中，待日后有了住处再搬出去。”
“如此多谢大人厚恩！”
从大厅出来，卫朔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就成了古代公务员，即便这个公务员只是个秩比两百石的微末小官，也足以让他兴奋不已。
若是在现代社会，普通子弟很难考上公务员，即便考上了也很难得到正式编制。哪像现在这样，只是被太守随便考几题就成了太守府属官之一，而且还是位置十分重要的仓曹史。
其实卫朔却不知，在魏晋时期，各地太守c刺史都有权招募属官，事后只需报备即可。
掂着手中重重的五贯钱，卫朔顿时神清气爽，望着杨府后院暗道：也不枉把打火机白送给姓杨的小子！
回到住处，望着堆在桌子上的钱，卫朔突然有点儿发愁，这怎么上街？这下心中有些怀念后世的银行卡。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用一块破布将其包起来，然后缠在腰间，这才兴致勃勃的走出杨府，朝远处的集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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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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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便是库房了。”
昨日预支过薪水，卫朔就在集市上好好过了一把购物瘾，直到天色微暗才回到杨府。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后，就一觉睡到天明。
等来到做事的地方，一名小吏带着他到各处转了一圈。
“多谢，在下先进去了。”
卫朔谢过小吏走进一间房子，四下打量一番，嗯！摆设倒还真不错：四周摆满架子，上面放着账簿几张案几并排而放，案几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旁边还放着一套茶具。
待遇不错嘛，卫朔嘴角微微抽动，然后走到一张似乎很久没人用的案几前，一屁股在垫子上坐下他不习惯古人的跪坐，随手翻开一本账簿，一眼看去，顿时头大，这都什么啊！
“四月三日，入库盐若干，铜钱一百五十贯若干”
卫朔摇摇头继续看下去，“四月六日，库出蜀锦若干，钱两百贯”
这能叫账本？每次卖出买进都用若干表示，谁知道具体是多少？
不专业啊不专业！这简直就是给贪官污吏犯案提供便利嘛！
更何况如此流水账似得记账方式，日后查账也是一大麻烦事。
想到这儿卫朔立刻坐不住了，他将仓曹内小吏集中起来，决定让众人按照现代复试记账方法重新整理账本。
不料，小吏闻言苦着脸为难道：“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啊，没有太守大人命令，擅自改动账上数据可是死罪啊。”
“我没让你们改动账本，只是换一种记账方法罢了。之前我已得太守之嘱咐，命本官全权负责整理账本。尔等且放心，出了事自有本官一力承担。”
“既如此，我等谨遵大人吩咐！”
“好！请大家将所有账本都拿来，然后按照我说的方法重新整理账本。”
说着，卫朔从案几上找到一张空白的宣纸，然后又拿起毛笔蘸了一下墨汁，在宣纸上艰难地花了一张表单，也就是现代通用的复式记账表。
在仓曹做事的小吏大多都是精通算学c记账之辈，原本还有点儿瞧不起新来的上司，谁知当卫朔给出复式记账法的表单后，顿时惊为天人。
众人日常皆与记账c算数打交道，只看了一会，便看破其中玄机了。
“妙啊！”
“实在是妙不可言，小的敢断言，这种记账方式一旦流传开来，定可减少不少的糊涂账，还能方便日后查账，将来必然会大兴于世啊。”
“同一笔账在两个相互关系的账户中记录两次太妙了，这样便可以了解每一项财务业务的来龙去脉，全面了解其中的过程和结果啦。”
“还有，这种记账方法可以轻易的对账户记录的结果进行试算平衡，以检查账户记录的正确性。”
屋内小吏们看了一会，纷纷忍不住拍手叫好，赞叹不已。
有人见猎心喜，便一个个依着卫朔给的表格画出了大量表单，略加询问了卫朔几处紧要之处，然后便一个个仿佛满血复活一样，一刻也不停歇的将原账本中挨个用新表格登记下来。
小吏们干得热火朝天，就连那位头发斑白的老吏员也恍若年轻了二十岁似的，那股干劲那股热情那股精力，就连卫朔都有些自愧不如。
整整一个上午，十几位书吏，再加上卫朔，忙的一刻也不停歇，其中旧账中的错漏之处一一被查清。
“哈哈哈找到了这一处二百四十贯五钱的流出大大有问题”
“在下也找到了一处，这五十贯同样对不上号”
“在下发现了三处”
“不妥，不妥，此处记录同样有问题”
小吏们在新式记账法的帮助下，纷纷发现了原账本中的漏洞所在，一个个兴奋的如同见了腥儿的猫一样，激动不已。
“好好，不错，大家再接再厉，将漏洞全都记下来，明日我向太守为大家请功。”
当日下午，新任仓曹史发明了一种新式记账方法，并将仓曹多年积累的旧账全都查清的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太守府，最后连杨太守得知后也忍不住想去瞧上一瞧。
不过，这一切卫朔尚不得而知，此刻他正在库房内优哉游哉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自从那些小吏掌握了复式记账法后，他就彻底放手交予下面人去做，整个人也变得清闲起来。
“咳咳！”猛然间听到有人咳嗽，感觉自己被打扰了，正闭目养神的卫朔，颇为不耐的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小吏正不停地向他使眼色。
杨太守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卫朔顿时如同冬日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爬起来躬身请罪。
“属下不知大人驾临，恕罪恕罪。”
杨翰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卫仓曹，本官听说你发明了一种新的记账方法，特地过来瞧瞧。”
只要不是来问罪的就好，卫朔悄悄松了一口气，命人将已整理好的账簿呈现给杨太守。
杨翰随便拿起几本新的账簿一瞧，发现果然比以前的清晰方便多了，各种进账c出账往往一目了然，再不像以前那样什么全都搅和在一起，每次查账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好，卫仓曹此事办的漂亮，本官当重重厚赏于你。”
“属下当不得大人称赞，此事也多亏仓曹诸位书吏协助，否则仅靠属下一人怎么也不可能将过往账簿整理清楚。大人若是奖赏，千万不要忘了其他众人。”
卫朔此言一出，立时让周围数名小吏情绪激动起来，以往都是上司抢夺下属功劳，哪像新来的卫大人这般乐善好施，竟主动为下属请功。
与此同时，卫朔此举更加让杨翰看重于他，作为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他深知喜欢吃独食的人绝没有好下场，相反只有懂得与人分享的人才会有远大的前程。
太守离去后，卫朔也就没心思继续享受下午茶，遂重新拿起一本账本看起来。
“咦？”账目上记录的一些物价让卫朔有些惊奇。
“四月二日，以市价四贯购得米粮五十石，费钱二百贯四月十日，以市价四贯两百文购得米粮五十石，费钱二百一十贯”
“粮价开始上涨了”
卫朔叹了口气，看来离战争爆发不远了。接下来他又随便查看了其他几本账本，却发现只有粮食买入的记录，而没有卖出的记录，也就是说高昌郡也在大规模囤积粮食。
等等，莫非说太守正谋划着武力对抗吕光？
我靠，这是在找死啊！高昌才多少兵马？又远离凉州，无论打生打死估计刺史梁熙都不会派援兵。而吕光麾下可是有十万大军，且刚刚从西域发了一笔横财，军中又不缺少敢战之士，哪里是小小的高昌所能抵挡的？
不行，必须想办法劝阻太守杨翰放弃武力对抗吕光的想法，不然一旦打起仗来，高昌城内将无人可幸免于难，弄不好还会有屠城之危。
一想到有可能波及自身安危，卫朔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即找太守陈诉原委，让其放弃武力对抗的想法。
不过，他也清楚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必须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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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混吃等死的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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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来，卫朔将仓曹内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得到上下一致称赞。
正当他欲寻找机会劝说杨翰时，不料突得太守命令，要其随行前往姑臧。
这日一大早，卫朔站在府门口等候杨翰，准备随同太守拜见刺史梁熙。
原本以为会有不少人去凉州，直到启程离开高昌，他才意识到此次去姑臧拜见刺史，杨翰竟只带了他一个幕僚，还美其名曰：给他机会历练！
就这样在两百士兵保护下，杨翰c卫朔二人踏上了东去之路。
经过十日赶路，众人终于安全抵达姑臧。
“直元，到了吗？”杨翰的声音从车中传了出来。
卫朔策马在车旁，先勒马停住，才回道，“大人，姑臧到了！”
这时，姑臧城门处走来三名士兵，喝住马车问道，“你们从何处来？”
卫朔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马车，忙抱拳说道，“某家大人从高昌而来，到城中拜访刺史梁大人。”
“嘶？”为首兵士看了卫朔一眼，但见此人目光炯亮，气势不凡，似是大族出身，当下口气客气了许多，“至半月前始，刺史下令：凡入城马车一概接受盘查！”
“盘查？”卫朔愣了一下道：“这可是高昌太守的座驾？”
那兵士看了卫朔一眼，解释道，“阁下莫要以为是我等刻意刁难？实在是刺史府下令，我等不能不遵行”
此刻杨翰在马车中听得分明，顿时明白这是刺史梁熙为了严防吕光奸细混入城中采取的手段，遂开口说道，“直元，莫聒噪，快些让他们盘查，我等也好尽快入城。”
“遵命，大人！”说着卫朔一摆手，两百护卫立即让开道路。
那兵士点了点头，走到马车边说道：“某职责所在，请大人莫怪！”
随即撩起挂布，往里看了一眼，点头道，“放行！”
进了姑臧城内，卫朔看着宽广的道路，顺记迷惑了，刺史府究竟在哪里呢？
看了一眼仍无动静的马车，他颇为无奈地问道，“大人，该往哪里走？”
“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左手边就是刺史府！”
“某明白了！”说完卫朔一扬马鞭，多亏了连日来突击训练，他才堪堪掌握了骑术。
众人大概又行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到了刺史府前。
这时马车门帘一动，太守杨翰从车中走了出来。
“直元，本官先去拜访刺史大人，尔等且在此地等候。”
“谨遵大人吩咐。”
当杨翰走进刺史府时，议事厅里已站满了凉州文武。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象炸了锅似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人不时观望着后堂，留心着刺史大人到来。
终于，在杨翰走进大厅不久，突听有人高喊：“刺史梁大人到！”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中年人，年龄约五十上下，三绺黑须飘洒胸前，此人便是前秦封疆大吏凉州刺史梁熙。
待梁刺史稳坐在大堂正中，众文武官员急忙列队施礼，拜道：“参见使君！”
梁熙面沉似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摆摆手道：“众人同僚不必多礼！”
待众人拜毕起身，大堂内瞬间寂静无声。
梁熙轻咳两声，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梁大人要说话了。
“列位大人想来已经听说了，我凉州目前已处于最危险的时候。”
“两年前陛下淝水战败，慕容垂借机反于邺城，太子苻睿也死于乱军之中大将姚苌反于渭北，慕容冲包围京城，长安是否固守？皇上是否安康？至今没有消息。”
“而今将军吕光又乘国中混乱之机，欲率军从西域杀回凉州，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夺我凉州之地！诸位且说说，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嘶！这”
梁熙刚把话说完，大堂上就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凉州上下互相看看，谁也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大多数人心中很清楚，吕光势大，凉州根本不是对手。
正当众人左右为难之际，却见高昌太守杨翰昂首迈出。
杨翰迈步来到大堂正中，面向众人慷慨激昂道：“刺史大人c诸位，而今关中大乱，京师存亡未知，皇上生死不明。值此非常之期，做臣子的理应恪尽职守c保境安民，以报效朝廷之恩。”
“如今奸贼吕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虎视凉州，私离西域，率军东归，欲将我凉州数十座城池c上百万军民据为已有，然后似前凉张轨拥兵自立，其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当此之时，凉州上下当团结一心，集结兵马，与之决一死战！”
“杨大人说得好听，凉州拿什么跟人家打？！”
“凉州如何打不得？如今我凉州有甲兵十万，战将如云，兵精粮足，只要刺史大人振臂高呼，定有忠勇之士誓死效忠，必可将吕光叛军一举消灭，扬我凉州军威。”
杨翰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带着讽刺的口吻反驳道：“嘿嘿嘿，好大的口气呀！吕光拥大军十万，麾下有杜进c段业c彭晃等数员大将，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自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算吕光不好对付，不正是我等忠臣良将报效朝廷，杀敌尽忠的时候？”
可惜并不是人人都是像杨翰这样一心报国的人，杨翰的大声疾呼并未引起同僚共鸣，甚至还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翰。看着麻木不仁的同僚，毫无战心的上司，杨翰心若死灰。
“难不成凉州数万精兵良将就此举手投降c拱手让出城池不成？”
“我等也未曾说要投降嘛，然而凡事需从长计议。凉州确有雄兵十万，粮草充足。但兵马久未征战，将士缺乏战场经验。”
“再说那吕光自征伐西域以来，攻必克c战必胜，麾下兵强马壮，所向披靡！真是要灭我凉州，怕是不费吹灰之力呀！”
“尔等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士气！”
最后杨翰愤然道：“敌人固然强大，然而自古以来，以少胜多c以弱胜强的战例还少吗？就拿本朝来说，当初皇上亲征晋国，将百万之师，却被晋国不足十万人打得大败”
“住口！大胆杨翰，竟敢嘲笑皇上，左右兵士还不将他拿下！”
堂上的兵士见刺史大人没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刺史梁熙仿佛刚刚睡醒，面无表情道：“今日聚会只为商讨保凉州，其他议题一概不许议论。念杨太守一片忠心，又是无心之举，暂且不予追究。”
“杨太守既主张与吕光决战，那不知尔有何拒敌良策？”
“回使君，高梧谷口和伊吾关两处险地，均是吕光攻凉州的必经之地，易守难攻。只要大人在这两处天险内囤积人马，坚守不出，吕光之兵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过去。”
其实若是凉州上下能够团结一心，按照杨翰的建议实施，未必没有机会击败吕光。可惜的是上到刺史梁熙，下到各级官吏，根本就没有与吕光决一死战的勇气。
因此对于杨翰的建议，梁熙不置可否，眼睛扫视了一下堂下站立的文武官员道：“列位大人还有何高见啊？若是没有诸位都回去吧，此事容本官考虑一二再说！”
说完梁熙就要退堂，杨翰见状，急忙迈步近前道：“刺史大人，请务必速速调兵镇守高梧谷和伊吾关，以免贻误战机！”
梁熙皱着眉头，朝杨翰见摆摆了手，然后无精打采地道：“明日再议吧！”
杨翰呆呆地看着梁熙去了后宅，这才失魂落魄地退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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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尹夫人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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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刺史府，看到在一旁等候的卫朔，杨翰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道：“直元啊，刺史大人无有迎敌信心，不听老夫建议调动兵马，如此下去我凉州危矣！”
卫朔不像杨翰对凉州有那么深感情，除了虚言安慰他几句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日杨翰在刺史府受到很大刺激，以至于回到客栈后，仍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是卫朔没有再继续安慰杨翰，反而希望他能醒悟过来，放弃武力对抗吕光的想法。
待众人安置妥当，卫朔突然开口请示道：“大人，眼下诸事已毕，属下想出去办件私事，不知可否？”
“直元有何私事？不知方便告诉老夫否？”
“嗨，也没啥大事，就是想去拜访一下尹夫人。当初多亏尹夫人相助，在下才侥幸抵达高昌，如今来到姑臧，于情于理都得去拜访一二。”
“嗯，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去吧，眼下这里也没什么事。”
“多谢大人慷慨。”
卫朔拜别杨翰，又去集市上买了几份礼物，待打听到尹夫人的住处后，才施施然向其住宅走去。然而他却不知，眼下尹夫人正面临一场巨大风波。
“娥儿，刚刚李家带着聘礼前来提亲。李家乃陇西豪门大族，李暠刚刚死了妻子，才三十多岁，而且性情沉静聪慧，宽厚谦和，器度优雅，通读经史，又精通武艺，是个难得的人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爹便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七天之后就是黄道吉日，李家会来迎娶你。”
“什什么？成亲？不！不！不！我不嫁c我不要嫁给李暠！”
说话的正是与卫朔有一面之缘的尹夫人，此刻尹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竟然瞒着自己与李家定下了亲事。
“父亲，难得你不知道今年女儿的夫君刚刚离世吗？而今女儿尚在孝中，岂能嫁人？这要传出去，不是让外人嘲笑我尹家吗？”
不料，尹父早已打定了主意，根本由不得尹娥反对，他冷着脸对尹夫人道：“这可由不得你放肆，自古以来媒妁之言c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七天之后李家会来迎娶你，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家中哪也不许去。”
“夫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人，我不要嫁给李暠。”
望着尹父远去的背影，尹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的神情。其实尹娥对尹父的心思是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不顾礼法自作主张的为她定下这门亲事，主要就是看中了李家的金钱c权势c地位。
“麻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高昌卫朔前来拜访尹夫人！”
门房懒洋洋地接过门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高昌太守府字样，顿时打了个激灵，忙客气的将卫朔让进厢房，然后一溜烟儿进去禀报了。
只一会儿功夫门房便出来将卫朔迎进客厅，他刚坐定，便有丫鬟奉上茶水。
一口茶尚未喝完，就见尹夫人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出现。
“妾身原想着卫郎君至少需半年时间才能在高昌站稳脚跟，哪成想只半月时间便成功立足，足见卫郎君能力不凡呐。”
“呵呵，夫人过誉了，说起来还得多谢当初夫人救命之恩，不然在下早就命丧沙漠。”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卫朔摇摇头郑重道：“对尹夫人而言或许是小事，但对在下来说却是了不得的大事。故趁着此次陪同太守拜访刺史大人之际，特地抽出时间前来当面感谢夫人，日后夫人但有差遣请直言相告，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去报答。”
听得卫朔如此承诺，尹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异彩涟涟，突然促狭道：“卫郎君此言当真？”
不知怎的，卫朔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可眼下势成骑虎，由不得他出言反悔，只好硬着头皮保证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妾身就知道卫郎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眼下妾身正有一件麻烦事需要足下帮忙。”
说到这儿，尹娥起身来到卫朔跟前，满脸悲切道：“实不瞒卫郎君，眼下家父欲逼我嫁给李暠，可妾身正身在热孝中，实在不想嫁人。”
说着说着尹娥两眼又泛起泪花，看起来是如此楚楚动人，虽明知对方在表演，但还是让卫朔原本就不坚定的心，一下子软化下来，想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尹夫人，你别多想。可能是你爹一时糊涂，不如找机会再去劝劝，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的。”卫朔看着已哭成泪人的伊人，差点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为其擦去脸上的泪水。
“没用的，没用的，我爹连聘礼都收了，怎么可能会回心转意？”
“这”卫朔眉头紧皱，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见卫朔也没有办法，顿时让尹娥满怀希望的心瞬间又跌倒谷底。整个人瘫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看来自己终究是无法摆脱命运的，尹娥努力的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可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唉！认命吧。
“唉，让卫郎君为难了，没事的，既然老天都让我嫁给李暠，那我就嫁给他吧！”
看着伤心欲绝的尹娥，再加上又想起尹夫人历史上悲惨的命运，卫朔脑袋一热，有些话便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夫人干脆直接逃婚不就得了？”
“什么？逃婚？这这能行吗？”尹娥惊叫着站起身来。
“夫人，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夫人有所不知，吕光大军很快会从西域班师归来，届时整个凉州都会打成一锅粥，到时尹家c李家哪还有心思追究夫人逃婚的事？等战事结束，说不得整件事会有新的变化，夫人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凉州真的会打起来？”闻言尹娥心中一紧，此事当初卫朔曾跟她说起过，事到临头还是让她从内心深处对战争感到恐惧。
“确实如此，此次朔之所以跟随杨太守来姑臧，就是为了劝说刺史大人早做准备！其实凉州文武上下早已料到大战将起，只是为不引起不必要混乱，这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
“可可是这样做，有可能会连累你。”
“在下这条命都是夫人所救，又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而且而今我也算是高昌太守杨翰的心腹，尹家c李家多少还会忌惮一二。最后实在不行夫人还可以远走西域，西域那地儿天高皇帝远，尹李两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西域。”
“嗯，这倒真是个办法！”尹娥听了卫朔分析，越来越觉得逃婚是个不错的办法。
“接下来夫人就要好好配合令尊演一出戏了，您不妨表现出几分死心塌地的样子，以降低你爹的警惕性，待时机成熟便以采办出嫁之物为名出府，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在杨太守的车驾中悄悄溜出姑臧。”
“好，就依卫郎君之计！”
从尹府出来，卫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苦笑之色。说实话对于怂恿尹夫人逃婚这事，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继续走向原本悲剧的宿命。
算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卫朔一狠心总算拿定了主意。真要说起来，他心中未尝没有觊觎尹夫人之意。
这位尹夫人可不是一般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聪慧赛过男子，历史上李暠能建立西凉霸业，离不开尹夫人帮助。只可惜李暠或许自感面子上过不去，后来渐渐疏远了尹夫人，以至于国破家亡，连尹夫人也落了个含恨客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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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吕光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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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382年9月，前秦苻坚在统一了北方大部分地区后，又想经营西域。
于是，其命吕光为特使c持节c都督征讨西域诸军事c安西将军c西域校尉。
组成了一支由七万步兵，五千骑兵，号称十万的西征大军，准备收复西域。
吕光的西征大军阵容强大，仅将军一级的高级将领就有姜飞c彭晃c杜进c康盛等。
另外，陇西c冯翊c武威c弘农等郡有名望的人物如：董方c郭抱c贾虔等也作为助手参加了西征军。
前秦大都督吕光西出高昌今吐鲁番，将西域各国各个击破，取得了节节胜利。
当时前秦皇帝苻坚闻讯后大喜，加封吕光为安西亭侯。
与此同时，苻坚又下令讨伐东晋，近百万大军压向江东，拉开了统一天下的序幕。
然而公元383年，前秦淝水之战大败，整个前秦帝国顿时陷入到风雨飘摇之境地。
直到一年多后，远在西域的吕光才得到了苻坚皇帝在“淝水之战”中大败而回的消息。
这让刚刚取得了西域大捷的吕光越来越坐卧不宁了，再后来，他又听说前燕贵族慕容冲包围长安，苻坚皇帝率三百骑出逃五将山，又被叛将姚苌捉住，生死不明。
吕光顿时感到了末日的来临，觉得自己孤军远在西域，外无援应，迟早会有被西域三十六国消灭的危险。
吕光觉得在西域是无法呆下去了，而前秦国内叛军四起，他在中原又没有地盘，这十几万人马将何去何从呢？
在地图前，吕光满是忧虑的目光终于落在凉州这块土地上。
“嘿嘿嘿！”吕光的脸上现出了少有的笑容。
凉州东邻帝都长安，西接西域各国，军民百万，良田千里。一旦占有这个地方，向西可以继续管理西域，向东可以静观群雄争夺长安。而自己则可以虎踞凉州，寻找时机，称霸天下。
主意已定，吕光开始为大军东归做准备了。他在西域各国征集了大量粮草，搜刮了大批金银珠宝以后，让上万峰骆驼驮着这些东西和各国的贡品出发了。
公元385年，这支东归大军，人欢马叫，浩浩荡荡在浩瀚的沙漠里疾进。
七月，就在吕光大军渐渐接近凉州时，各种各样的消息开始传来。
其中既有好的，也有坏的。而最让吕光担忧者，非高昌太守杨翰。
杨翰忠贞之士，且目光敏锐，据说其曾向刺史梁熙建议派大军占据高梧谷口和伊吾关两处要地，要将十数万东归大军饿死c渴死在沙漠之中。
吕光得知此消息后日夜不眠，忧心忡忡，之前要东夺凉州以建霸业的雄心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幸好将军杜进足智多谋，看出了吕光内心的顾虑，遂入账详细分析了当前形势后，力主大军继续东进。
“凉州刺史梁熙机灵不足，文雅有余，他不会采纳杨翰的建议，不值得忧虑。如今我军应当趁他们意见还没统一的时候，快速前进，夺取高昌，站稳脚跟以后再作打算。”
“若最后进而不捷，我甘受过言之诛。”
接受了杜进的良言，同时吕光也考虑到，前秦皇帝苻坚在淝水战役中失败，反秦政权纷涌而起，长安尚不知能否幸存下来，大军且不说能不能回到关中，就是真回到关中也没有用武之地，反而夺取凉州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在吕光日夜兼程回师凉州期间，凉州文武上下仍然没有拿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刺史梁熙既不想拱手让出凉州基业，又不愿听从杨翰的正确建议，最终杨翰满心失望的踏上了返回高昌的旅途。
在回去的时候，太守杨翰满脸阴郁，独自闷坐在马车中不言不语。
其余各护卫见状纷纷噤言，生怕不小心惹恼了太守大人。
唯有卫朔对此不甚在意，常常躲在角落里与逃婚的尹夫人聊天解闷。
说起尹夫人就不得不说前几日那场有惊无险的逃婚经历，在得到卫朔叮嘱后，尹夫人立即在尹父面前改变了态度，渐渐让其放松了警惕之心。
数日后，就在婚礼举办的前一天，尹夫人以给亡夫上香为名，悄悄混进了西返高昌的杨太守马队，就这样尹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凉州。
刚过玉门关，尹夫人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再也不愿一个人躲在马车当中。而今完全一副女骑士模样，跟在卫朔身边叽叽喳喳。
“卫郎君，妾身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
“你是开心了，连日来我可没少被大人责骂，说我不知轻重，差点儿闯下大祸。”
“嘻嘻，杨太守不过责骂你几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不过，看来杨太守真的很重视卫郎君啊，若是换做他人，怕不是责骂几句就能过关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尹夫人嘴角一哂，颇为不忿卫朔的臭美样，揶揄道：“既如此，为何杨太守不听尔之劝？”
卫朔身形一顿，不服道：“眼下太守刚刚在刺史面前吃亏，自然不会立即改弦更张，等日后回到高昌，某再以良言相劝，太守定会做出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哼！不过是不敢举兵相抗的托词罢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傻帽么？那吕光统领十数万大军，而整个高昌全部兵力加在一起也不到万余，如何是其对手？难不成真要玉石俱焚不成？若凉州上下能团结一心共同抗敌，在下自不会出此下策，定当协助太守抗敌。”
“可如今上到刺史梁熙，下到郡府都尉，凉州上下除了杨太守一人有迎敌之心外，其余众人无不打着自家小盘算。”
“在这种情况下，若太守执意举兵相抗，除了让高昌一城军民陪葬外，又有何意义？”
听了卫朔这番说辞，尹夫人微微颔首，她非常赞同对方的判断。仅凭高昌一地无论如何也不是吕光大军的对手，投降是唯一出路。
“卫仓曹，卫仓曹，大人叫你过去！”一名护卫远远过来招呼道。
“知道啦，这就来！”
卫朔冲来人挥挥手示意马上就来，又转身看向尹夫人道：“夫人，大人相招，某过去瞧瞧。”
“卫郎君有事忙去吧，妾身正好想独自一人静静。”
“不知大人叫属下过来有何贵干？”
“直元，你且上车上来，某有话与你分说。”
闻言卫朔下马爬上了杨翰座驾，却见马车内杨翰无精打采地蜷作一团。如此颓废倒将卫朔吓了一跳，生怕杨翰受不了打击病逝。眼下高昌绝对离不开杨翰，有杨翰在，尚有一线希望与吕光和谈，以此来保证高昌不受侵犯。
若杨翰就此离世，那高昌再也找不出一个合格的领袖，到时在吕光大军的铁蹄下，整个高昌将会化为齑粉。
“大人你没事吧？”
“老夫无碍，只是心力散了！”
闻言卫朔默然，之前杨翰心中一直提着口气，那就是整顿兵马与吕光决一死战，以保全凉州。可谁知他的满腔热血竟被顶头上司浇了一盆冷水，如何不让其气馁？
“大人忠心可昭日月，然事不可为，当不可强求。”
“忠心？在这个昏昏乱世中，光有忠心有何用啊？自永嘉以来，北地动乱百余年，原本翰以为苻坚为一代雄主，当结束这百年战乱。谁知淝水一朝失败，看似庞然大物的前秦帝国就这么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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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力劝杨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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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句不好听，整个凉州境内只有您一人有心杀敌，其余众人包括刺史梁熙在内无不得过且过，又有谁认真想过抗敌之策？”
“早在上个月就盛传吕光大军已班师，而今已过月余时间，梁刺史可曾下令各地整军备战？各地兵马可曾有任何调动迹象？文武要员可曾同仇敌忾？”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了一点，面对来势汹汹的吕光大军，凉州上下毫无战心！”
“就凭高昌那点儿老兵弱旅，您就算是把老命都拼上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您倒是轰轰烈烈的表忠心去了，剩下满城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万一吕光愤恨大人不识时务，将怒火全撒在高昌百姓身上，到时您于心何忍啊？”
当听卫朔说到吕光有可能因他而屠城泄愤，杨翰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忍不住反驳道：“莫非老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成？”
“这要看大人站在谁的角度考虑问题了，若大人一意孤行仍然要为虚无缥缈的前秦尽忠效命，那对高昌一地的百姓而言，可不就是自私自利之徒？”
“哼！即便如此，老夫也是为了朝廷考虑，乃大义！至于高昌一地之小利，老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嘿！我这暴脾气！卫朔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而杨翰仍然冥顽不灵，气得他差点儿忍不住要暴揍对方一顿。
好不容易才压下火气，卫朔翻了翻白眼，继续劝道：“大人总说要为朝廷尽忠，那在下倒也问问这朝廷是何人的朝廷？是我汉人的朝廷吗？说白了不过是蛮夷政权罢了，趁我华夏衰落沐猴而冠。”
“再者这个所谓的朝廷业已崩溃，连不少氐族将领都在谋求自立，那吕光还是前秦皇族同宗，眼下不也想着割据凉州？大人一介堂堂正正的炎黄苗裔，何苦非要为戎氐之辈尽忠？”
“大胆！卫朔，莫非真以为老夫舍不得杀你不成？”
见卫朔越说越大逆不道，杨翰怒火万丈，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卫朔训斥起来。
卫朔也怕盛怒之下被杨翰冤死，遂立即俯身假意请罪。
马车内激烈的争吵声引得外面的护卫频频侧目，连尹夫人都忍不住朝这边走来，生怕卫朔触怒杨翰，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翰怒气渐消，看了一眼仍以头抢地的卫朔，忍不住扶额叹道：“说实话自遇到直元后，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可也正是如此，老夫对你寄予厚望，为人当不可行阴谋c做小人，大道阳谋方是正途。”
“多谢大人教诲，朔铭记在心。”
“起来吧，老夫年事已高，颖儿非是大才，日后高昌还需多多仰仗直元你啊。”
“大人言重了，朔惶恐！”
“你还惶恐？你看看刚才说的话？那是胆小怕事之辈能讲得出来吗？若非老夫不忍朝廷失去栋梁之才，早将你明正典刑了。”
“嘿嘿！属下也就是在老大人面前才敢放肆。”
卫朔这才笑着起身，说实话尽管刚刚没能成功说服杨翰，但起码挑明了问题。有些话即便当下杨翰没有听进去，但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定会引起对方深思，未来杨翰未必不会改变想法。
尹娥看到卫朔从马车上下来，忙打马来到其身边问道：“刚刚你们在吵什么？搞得大家紧张兮兮？”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那点儿事！眼下我已将话挑明，至于将来何去何从就看杨太守作何抉择了。”
“嗯，提前挑明比藏着掖着强，放心吧！杨太守绝非迂腐之人，定会做出明智选择。”
当整个车队返回高昌时，明显感觉到气氛比凉州紧张多了，同时还有各式各样的流言在城内乱传，整座城市显得人心惶惶，不少商贾都在做撤离高昌的准备。
杨翰看着人心浮动的高昌，面色愈发沉重，也加重了他肩上的担子。如今高昌真是到了外无援兵c内有隐患的绝境之地，难不成最终真得按照卫朔那小子所言去做？
杨翰面色凝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吓得前来迎接各级官僚战战兢兢。不少人频频将目光投向卫朔，期望这个知情者给大家解惑。但眼下正是敏感时期，卫朔哪敢多言，他只能在众多幕僚责备的眼神中，狼狈地躲进杨府。
至于尹夫人人家早就自行离去，作为行商西域的大商贾，尹夫人并不缺钱，这时早已安置妥当，可比当初卫朔来高昌时强多了。
其他人无法从卫朔口中得到信息，偏偏杨翰独子杨颖却不在此例。
卫朔刚回到住处，尚未来得及喝口茶水，杨颖便匆匆推门而入。
当初杨颖向其父举荐卫朔，不过是不想让外界说他抢夺他人祖物，以免被杨翰得知而责罚他，可没想到卫朔进入太守府在短时间内就赢得了其父重用。
以至于杨颖每次看到卫朔都很尴尬，生怕对方向他讨要打火机。而此次杨翰从姑臧归来后整个人心事重重，让他不得不前来打探一二，以便回去好向母亲禀报。
“公子此来何事？”卫朔诧异地看着推门而入的杨颖。
杨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卫兄别来无恙，这这个，那个，上次在下拿了你的祖传之物，一直没给你钱财，等过两日我让人给你送钱过来。”
“诶，公子此言差矣！那个打火机本就是在下送与公子的，我们两人之间早已两清，谁也不欠谁。所谓送钱一事万万不可再提，不然就是杨兄看不起在下。”
那个打火机，杨颖看重！可在卫朔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远没有杨颖给予他的帮助重要，如此他才大方的表示打火机已归对方。
果然卫朔话音刚落，杨颖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同时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忙上前亲热的拍拍卫朔肩膀，豪爽道：“卫兄果然爽快，日后你我就是兄弟，但有差遣，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瞧我这脑袋，光顾着跟卫兄寒暄，竟忘了正事。在姑臧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父亲归来后心事重重？母亲放心不下，特命在下前来请教。”
听了杨颖之言，卫朔眼前一亮，之前他一直劝说杨翰，但收效甚微，若能说服杨颖包括杨夫人在内的杨家人站在他这边，日后说服杨翰不是手到擒来么？
想到这儿，卫朔故意露出一副悲切之色道：“公子有所不知，太守大人他苦啊！”
“家父苦？怎么个苦法？”杨颖急问。
“公子在高昌可曾听到有关吕光东归的传言？”
“听说了，如今此事已传遍整个高昌，几乎人人都知道。”
“其实此次吕光不光是亲率大军东归，还欲夺取凉州自立。原本太守大人此去姑臧旨在说服刺史调兵增援高昌，然谁知刺史府上下根本无意增援高昌，只想让太守大人依靠高昌一地拖住吕光大军。”
“什么？！这不是欺人太甚？我高昌一地才多少兵马？如何是吕光十万大军的对手？”
“谁说不是呢？！刺史此举明显是险我高昌上下于死地！太守大人既不愿背弃内心忠义，又明知高昌不敌吕光，左右为难之下这才心事重重。”
“其实以在下看来，既然刺史不仁，那我等也可不义，实在不行太守完全可以投靠吕光将军，如此不但可免去一番战火保高昌无虞，杨家还能继续执掌高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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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成功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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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吕光大军即将东归的消息，与此同时有关太守杨翰战和不定的流言，也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传遍高昌。
这件事引发高昌各方一片哗然，是战c是和，各方争执不下！
但是大多数高昌人并不想打仗，他们深知一旦开启战端，高昌首当其冲之下，绝无幸免之理。然而太守力主迎战，让势力明显不占优势的主战派竟压制住了城内的主和派。
不过，太守杨翰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原来当把事情原委全都摆到台面上后，他才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已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不但大多数文武不赞成开战，连家人c心腹幕僚以及颇为看重的年轻才俊等人全都在劝他放弃武力相抗的打算。
为了说服众人，杨翰不得不在太守府召开一次军政联席会议。
卫朔作为掌管高昌府库的属官也有幸参与其中，而且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得说服杨翰。
进来后卫朔便留神厅内与会者的神情，发现不少人面带忧虑之色，心中不由一定。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个把月了，如果之前几次聚会卫朔和太守府同僚之间还有一种见外的感觉，这时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是这个团体中的一份子了。
太守杨翰见众人到齐，遂向仓曹史卫朔问：“如今高昌存粮，尚有多少？”
卫朔拱手道：“回大人，若按平常省吃俭用，也只能支三个月。大人应该清楚高昌本地产粮本就不多，大部分粮食都需从凉州以及西域各国购买。”
杨翰又问：“若是打仗呢？”
卫朔不禁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若是打仗，敌人都不用打，只要围住高昌，不让一粒粮食进入高昌，不出一个月饿也把我们饿死了。”
众人一听，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深了。
但杨翰却不管不顾道道：“若有敌人知道高昌虚实而定会这么做，那高昌的确危险。不过敌人未必就能对我们知己知彼！也未必就能像卫仓曹这样定下策略。”
哼！卫朔冷冷哼了一声，道：“想必大人忘了，吕光可是国之名将，连在下这样毫无从军经历的人都能想到，更别说吕光c杜进c彭晃等世之骁将之辈。”
杨翰不理卫朔的冷嘲热讽，只扭头转向旁边的户曹史问：“若从现在开始从市场上购买粮食，半月内可购得多少？”
户曹史苦笑了起来：“回大人，最近外界盛传高昌即将打仗，粮价一个劲儿往上涨，即便将库房内所有钱财拿出去买粮，也未必够半个月的口粮，更何况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半个月？那，那岂不是说只要有人以优势兵力包围了高昌，我等便死路一条？”
“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卫朔在嘴里嘟嘟囔囔，别看他执掌仓曹才不到两个月时间，但已摸清了高昌虚实，每年当地所产谷物的根本不足以让全体军民填饱肚子，每年都得依靠凉州输入粮食，才能维持高昌上下运转。
“也就是说若高昌拒绝归附大都督吕光，即便城池不破，我等也有可能被饿死。”
听到饿死二字，卫朔心里忍不住一揪，他出生于物质大丰富的年代，所谓饿死人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却实在有些难以想象粮食缺乏到饿死人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现在他却要亲身面临这样的困境了，自己又该怎样面对？
大厅内越来越多的人都低下了头，卫朔所无法想象的惨状，他们当中却有不少人亲身经历过的。在过去的百十年间，饥荒c战乱c瘟疫时时刻刻威胁着百姓生存，一不小心就会有人饿死。
会议开到这个地步，即便再坚持开战的强硬派也不得不选择屈服。
杨翰满心绝望，他知道此战绝对打不起来了，因为靠他一个人支撑不了一场战争。
“今天会议就开到这里，尔等且先回去吧！请大家放心，老夫身为高昌太守，定然不会不顾大家利益做出冒然举动。另外，卫仓曹且先等等，老夫有话与你说。”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卫朔只得留在原地等候杨翰训示。一会儿功夫，众人消失地无影无踪，一下子让大厅显得空旷起来。
卫朔抬头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杨翰，苦笑几声道：“若是大人心有怨气，不妨骂属下几句解解气。”
“老夫哪敢啊？！你卫仓曹是何等人物，几番谋划连老夫这个堂堂一郡之守都不得不受制于人。卫仓曹，你很厉害啊！也不枉老夫如此看重你，提拔你。”
“大人，属下冤枉啊！”
“冤枉？你有什么冤枉的？你做的那些勾当，真当老夫不知道？自从姑臧归来，你先是拉拢老夫独子，让老夫不得不分心应付家人随后又在城内大肆散播流言，老夫明明主战，你却偏偏告诉外界老夫举棋不定，再加上你上下串联，最终成功将高昌上下大半文武拉到你这一边。”
“而在今日，你又故意夸大了高昌粮食危机，将仅剩的一点主战派打压掉，让老夫不得不放弃原有主张，进而做出屈身事贼c玷污老夫一生英明的决定。”
扑通一声！卫朔跪倒在地，慷慨陈词道：“大人，朔这一番谋划虽有逼迫大人之意，但绝非是为了一己之私。高昌太弱了，弱的经不起任何动荡，若此次大人执意要打，那日后一旦西域有变，高昌拿什么去平叛！”
“此战又和日后西域形势有何关系？”杨翰皱着眉头问。
“大人请细想，吕光将军原本就是靠武力征服了西域，大军一旦离开，那些原本臣服的西域各国岂能不再次举兵叛乱？一旦此战高昌兵马损耗殆尽，而日后吕光重心又在凉州，西域岂非又要脱离中原控制？”
“若此次高昌能避免与吕光大军交战，保留住有生力量，即便日后西域有变，凉州无暇西顾，高昌也有余力应付不是？”
卫朔这一番话算是说到杨翰心坎儿上了，若只是以形势逼迫他向吕光投诚，杨翰虽明知事不可为，但心中还是不愿轻易低头。
但眼下卫朔将此战得失与日后西域形势联系在一起，却让杨翰有了台阶下，心中那道坎儿终究迈了过去。
如此一来杨翰话中语气便柔和了许多，他：“直元啊，我知道你年级虽可胸有丘壑，又足智多谋，但有些事情却不能靠妥协来解决，一些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这一次老夫念在你是为了长远考虑便不责罚你了，但日后须谨记，对逆贼决不能屈服。”
随着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厅内的气氛，似乎不再如刚才那样紧张了，卫朔c杨翰二人的心好像渐渐走到了一起，讨论还没到尾声，但结论似乎也快了。
卫朔对未来的谋划，让杨翰心动了。
最终他拉着卫朔的手语重心长道：“直元，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日后但请放手去做，老夫做你的后盾。另外，此次跟吕光部交涉一事全权交予你负责，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请大人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不过在这之前，大人应尽快将高昌战备抓起来，只有我等有一战之力，敌人才会认真考虑和谈。”
至此，卫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接下来就要看他能不能为高昌争取到较好的投诚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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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全权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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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朔还在努力争取说服杨翰时，吕光大军主力顺利进抵焉耆，前锋游骑业已出现在高昌附近。
吕光命大军暂时驻扎在焉耆，随后召集麾下文武商讨军情，众人围绕着如何进军展开了激烈争论。
“诸位，我等不日将兵临高昌，当如何尽快拿下此要地，请大家畅所欲言。”
“将军，不若大军连夜进击，打高昌一个措手不及？”大将彭晃建议道。
将军康盛摇摇头道：“不可托大，万一梁熙在高昌屯有重兵，再加上杨翰绝非易于之辈，到时久攻不下大军困顿于坚城之下，将后患无穷啊。”
“关键眼下我军既无后路，又无强援，经不起一场败仗，故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吕光闻言微微颔首，赞同康盛的看法，如今大军孤悬在外，没有城池可为依托，虽然兵多将广，但众人一开始并不非是他心腹，只是朝廷突然崩溃，众人不得已依附在他麾下。
在这种人心不稳的情况下，吕光深知大军只能不断取胜，没有任何打败仗的资本。
众人正在商议时，外面侍卫来报：“高昌派使者卫朔求见。”
吕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强抑住内心激动道：“请，快请进来！”
左手边杜进亦满脸兴奋道：“都督，杨翰那老小子居然会派使者来，这可是咱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啊！说不定事情有转机，我军有可能兵不血刃拿下高昌。”
“杜将军的意思是说，杨翰有可能投降我军？”
“我看十有会如此，不然以杨翰之忠心怎么可能派使者过来？派点儿兵马来倒还差不多。”
彭晃笑道：“都督，杜将军，说不定杨翰老匹夫被咱们十万大军吓怕了！”
吕光眉头一皱，呵斥道：“少胡言！杨翰此人忠勇豪迈，岂是轻易被吓怕之人？”
此时杜进忍不住喃喃自语：“投降，投降若高昌真不战而降，那可真是太好了。”
“杜将军，待会儿使者进来某不开口，先隐于众人之间，一切交暂由将军处置。”
“谨遵都督将令！”
少倾，卫朔在众人注视下昂首走入大帐，其四下一瞧，发现两侧站满了人，唯中间主位上空着，暗道：“莫非吕光不在此间？”
然待他仔细观察了一圈后才发现，在左侧人群中间有一人，四十多岁长得威武雄壮，隐隐为众人之首，他这才恍然，想来此人便是历史上后凉开创者大名鼎鼎的吕光。
想到这儿，卫朔也没有拆穿对方的意图，只是按照一般礼节行动。
“在下卫朔，添为高昌仓曹史，此次奉杨太守之命为全权特使，特来求见都督大人。”
杜进按照吕光之意，出言高声叫道：“贵使要求见我们大都督有什么企图？”
卫朔发现吕光目光早已停留在自己身上，遂朗声笑道：“在下此来并无恶意，还请将军代为引导，求见都督大人。”
见杜进低头不语，卫朔却笑了起来：“诸位，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太守大人也有这份仁心，希望与贵部交好。”
“交好？如何交好？杨太守可愿主动让出高昌城？”
“哈哈哈！”
“不错，不错，只要那姓杨的老匹夫让出高昌，你我双方便算交好。”
“如若不然，我十万大军必将踏平高昌。”
卫朔话音刚落，便引来吕军众将一阵嘲笑c讥讽，唯有吕光c杜进二人沉默不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有何反应。
“诸位此言差矣！双方交好绝非只靠我高昌一家示好便行，尔等也应有所表示。”
面对众人嘲讽，卫朔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诉说着：“若诸位只管倚强凌弱，那我高昌就只能血战到底！诸位虽人多势众，但毕竟刚刚结束与西域诸国的大战，又千里迢迢而来，想必早已是师老兵疲。”
“高昌虽说兵微将寡，但毕竟坐拥城池之利。即便最终免不了城破人亡的结局，但想必战后尔等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到那时就是不知诸位还有没有实力去争夺凉州，我想在姑臧城中不少人都希望看到你我双方打个两败俱伤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诸位不会不懂吧？”
这一番说辞顿时让嘈杂的大帐寂静下来，连吕光c杜进二人亦是面沉如水。说实话这正是吕光c杜进二人担忧所在，一个小小的高昌根本不足为虑，但是不管怎么说高昌也有近万兵马，真要激得高昌人同仇敌忾，将来受损的还是他们自己。
吕光的野心在于夺得凉州，在达成此目的之前，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力量白白的浪费在其他地方。若能不战而得高昌，不光是减少了大军损失，还能有力的震慑凉州各势力，有利于他日后分化拉拢各地方势力。
相反万一大军在高昌久战不下，很有可能让凉州各方势力看清大军虚实，进而联合在一起出兵，到那时大军可真就危矣。
想到这儿，吕光以目光示意杜进，让他赶紧想法安抚众人。
杜进微微点下头，顿了顿道：“贵使言之有理，你我双方的确不应大动干戈，只是你如何才能让我等相信你们没有从中使诈？要知道在此之前，杨太守可是一直叫嚣着要困死c饿死我等西征将士啊。”
“这这个确实是太守之前的想法，但后来考虑到，不管怎么说，你我双方皆是秦国官吏，尔等又刚刚立下泼天功劳归来！杨大人不忍有功将士蒙难，这才命在下前来与大都督接洽。”
“按照我家太守大人的意思，高昌可以暂时作为大军驻扎之所，但是一旦诸位打下玉门关进入凉州境内，需尽快离开高昌，事后还需保证高昌利益不受侵犯。”
“在此期间，高昌还可以为大军提供些许粮草，虽然不多，但也是我家大人一番心意。”
卫朔的这一番话众人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高昌上下无意牵扯到凉州之争当中，只要不改变高昌现状，大军就可畅通无阻通过高昌，同时还可暂时作为大军驻地。
这下在场众人全都动心了，他们并不关心高昌死活，只在意凉州归属。在众人眼中，高昌跟之前的龟兹c焉耆等西域属国没啥区别，都属于可放弃的地盘，要不然众人为何千里迢迢从西域撤回？
若真看重高昌一隅之地，远不如当初留在龟兹称霸西域好！
如今对众人而言，最关键的是尽快拿下凉州才是正途。
“如果诸位还是不放心的话，待都督大人应允之后，大可遣一上将，统数千将士作为大军前锋，随在下先行前往高昌，如此诸位便不用担心我家大人心怀歹意。”
这条件一出，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看向人群当中吕光。吕光眼见自身身份暴露，遂大方的站前来，走到中间主位上站定。
“贵使所言本都督已知晓，杨太守之诚意在下也感受到了。但此事必将事关重大，我等需要商议一二。麻烦贵使且先去偏帐休息一二，待我等计议已定，再与贵使细说。”
“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到卫朔身影离开了大帐，吕光这才把目光投向最倚重的大将杜进。
“杜将军觉得此次杨翰投诚是否有诈？”
“据末将观察，这一次十有是真的！但为了以防万一，末将请命亲自带兵先行前往高昌。”
“嗯，也罢，我们就相信杨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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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杜进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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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吕光派五千步骑随同卫朔一同返回高昌，这是双方商量好的事，卫朔也没多想什么，可当他得知前锋主将是杜进后，不禁心中一动。
真要说起来，卫朔对杜进的兴趣远比吕光大，历史上吕光能迅速占据凉州称王，杜进立下的功劳最大。
然而吕光此人多疑好杀，为将可矣，做君主则差远了。
只因为外甥一句：“关中只知杜将军，而不知舅父！”
就把足智多谋c英勇善战的杜进给杀了，从此之后，后凉便一直开始走下坡路，直到最终灭亡。
而且，日后高昌免不了还要跟吕光部打交道，与其跟多疑好杀的吕光交涉，不如直接找仁义厚道的杜进方便。
再者自从莫名其妙穿越来古代，卫朔便发现自己身体发生了巨大变化，先是年龄回到了十四五岁，紧接着身体素质比原来强太多，身体突然多了一膀子力气，变得力大无穷。
为此他还曾私下里做过实验，结果百十斤的磨盘被他轻而易举地举过头顶。
得知自己变成大力士后，卫朔为此兴奋了好长时间。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力气大的人总会占些便宜。
当然光有力气还不行，若再掌握了高超武技，只要不是倒霉到被冷箭射中，日后差不多就能在战场上横行无忌了。
但卫朔只是个普通人，他哪里懂得什么武功？他私下里也曾独自摸索过，但收效甚微。后来他才想明白，学武得有名师教导，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名师出高徒嘛！
然而卫朔寻遍高昌城，也没有找到一个足以做他老师的人来。
原本吕光作为当世猛将，完全有资格指点卫朔。
可惜吕光不可能收他为徒，而卫朔也不太可能拜对方为师，直到眼前杜进出现，才让他看到修习武技的曙光。
一路上卫朔数次寻找机会试图结交杜进，然还不等他有所收获，没想到杜进竟主动与他寒暄起来。
原来杜进同样对年纪轻轻的卫朔感到好奇，说起来对方不过十四五岁，就能作为一介特使在赫赫有名的大都督吕光面前侃侃而谈，表现的一点儿也没有怯场。
若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杜进上眼，真正让其对卫朔另眼相看的缘由则是，卫朔在谈判时能够据理力争，为高昌争取到了一个相对有利的条件。
事后杜进曾设身处地的想过，即便换做是他也未必谈得下来更好的条件，只此一点足以让他将卫朔视为天才。
“卫仓曹是哪里人士？”
“回将军，在下祖籍幽州，从小在域外长大，因渴慕上邦大国，不久前从域外千里迢迢回到中原。没想到到了高昌才知晓，原来中原早已乱成一团。不得已只能滞留高昌，幸得杨太守看重，才得以养活自己。”
“嘶！你不是本地人？竟还有此等见识，真是让某刮目相看啊。”杜进满脸震惊道。
“哈哈哈，将军过誉了！在将军面前，在下岂敢称有见识？如今西域各城邦又有谁不晓得将军威名？在下从小就渴慕像将军这等扬威于域外的英雄豪杰，只可惜在下不通武艺c不修兵学，即便有雄心壮志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卫仓曹无须气馁，如今尔不过才束发之龄，若能潜下心来学习，以阁下之天资，或许四五年后便有成效，到时也不过才弱冠之龄，上阵杀敌c建功立业绝非遥不可及。”
卫朔摸摸鼻子苦笑道：“在下苦无名师教导，仅靠自家苦学，即便再有天赋，恐将来成就也有限啊。好吧！就算在下天赋异禀，兵书战册可以自学成才。可武艺呢？没有名师教导恐怕连入门都难，眼下小子除了一膀子力气外，对武艺是一窍不通。”
见卫朔说得可怜，杜进不忍一个好苗子就此埋没，沉默了一会儿遂吩咐道：“这样吧，你且让本将看看你的底细，若真如你所言天赋异禀，本将就破例收你做个徒弟，如何？”
卫朔强忍着内心欢喜激动道：“真的？将军莫不是哄骗在下？不是在下吹牛，我这一膀子力气可是不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杜进好笑道：“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居然就敢说大话？你尽管上来打，只要你的力气能比得过副将段业，本将不但不会食言，而且我还将倾囊相授，不但教你武艺，连兵法一并传授于你。”
卫朔眼睛眨了眨，有些心动的问道：“将军说话算数？”
“当然！本将军说话，向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杜进是不讲信誉的人吗？”
杜进将胸脯拍的砰砰响，随即一摆手，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打马上前，其人英姿勃发，配上鲜亮的盔甲，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是本将的副将段业，段将军身经百战，在随本将出击西域期间屡立战功。”
原来这位就是段业，卫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将军，没想到竟是跟北凉的建立者交手，不由得跃跃欲试。
而段业显然没有将卫朔放在眼里，若非杜进命他出战，他才不会搭理眼前这个娃娃。
段业将挂在马鞍上的长枪拿出来，显摆似的道：“看到这杆长枪没有？当年老子在随杜将军进攻龟兹国的时候，在战场上被二百多西域士兵围住了，最后老子愣是靠着这般长枪把对方全宰了。”
“怎样？小子，怕了吧？！”
孰料卫朔撇了瞥嘴，无视段业道：“这有什么啊！西域人就是一群窝囊废，就是换了在下也能做到。”
段业被气得一乐笑道：“好小子，看来你真是吹牛不上税，尽往大里吹了。多说不益，就让你段爷爷看看你的真本事。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卫朔接过杜进递过来的棍子，随意舞动了几下，二三十斤的家伙被他拿在手上根本毫无感觉，不禁让他信心倍增。
随即大喝一声，直接冲着段业而去，把棍子当长刀使唤，以一招力劈华山，朝着段业兜头砸下。通体黝黑的铁棍夹杂着呼啸的风声直往段业头顶砸去，这下要是砸实了，非得将段业砸个脑浆迸裂不可。
好在段业绝非一般人，其见卫朔铁棍来势凶猛，赶紧将手中长枪架起，试图硬碰硬接下这一棍。
卫朔见此情形，有些惊讶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收回了三分力道，担心把段业给打死了。
可惜卫朔还是小觑了自身，即便他这边力道收回三分，可加上战马的加速度，这股力道仍然大到无法想象。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铁棍夹杂着千斤巨力直接砸在了长枪上。
段业顿时感到一股巨大压力从上方传来，两只胳膊瞬间酥麻失去了知觉。
暗道一声：不好！立即紧咬后槽牙，依着过往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经验，长枪迅速向右侧倾斜，如此才堪堪卸掉大部分力道。
可即便是这样段业也憋得满脸通红，手臂发麻，无力反击。
卫c段二人这一番比试震惊了众人，尤其是杜进，他没想到卫朔的力气竟如此大，只一棍就让段业失去了抵抗力。
当然了，这并非说卫朔就强过了段业，若是在真实战场上，只有力气而不懂武艺的卫朔绝对不是段业的对手。
“好了，比试到此结束！”
既然试出了卫朔深浅，杜进就叫停了比试，同时也愈发看重卫朔。
他将卫朔叫到跟前语气严肃道：“还是刚才那句话，直元，尔可愿拜本将为师？”
“在下愿意！”
卫朔早就等候这一天了，岂有不愿之理！听了杜进的话，他立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如今在行军途中，一切都只能从简，待日后到了高昌，为师再给你举行拜师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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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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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杜进c卫朔一行顺利抵达高昌，太守杨翰亲自出城迎接。
杜进深知西征大军需仰仗高昌，故而并未盛气凌人，反而对杨翰礼数周到c尊崇有加。
“杨太守，末将奉都督将令，前来接收高昌防务！临来之前都督特意叮嘱，我军只管接收城防，其余民政一概交由太守府负责，但是需要高昌为大军提供部分粮草。”
杨翰面无表情道：“请杜将军放心，城中防务眼下就可交予贵军负责！至于粮草不瞒杜将军，高昌一地储存的粮草不多，恐怕不够十万大军消耗。”
“无妨，有多少补充多少，只要拿下凉州还怕没有粮草？”
闻言杨翰嘴角一阵抽搐，差点儿忍不住要驳斥对方狂妄，幸好关键时刻卫朔暗中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才让他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杜进对卫朔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故意拉着他的手对杨翰笑道：“杨太守，在下对直元一见如故，欲将其收录门下，今日请太守大人做个见证如何？”
“什么？杜将军要收直元为徒弟？”杨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搞不清状况。
卫朔急忙站出来解释道：“大人容禀，小子从小便有志沙场建功，无奈出身域外蛮夷之地未有机会修习武艺兵法！然杜将军爱惜小子是个人才，特意不吝赐教。小子不胜感激，愿以师礼尊之。”
杨翰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卫朔，以他对卫朔的了解，拜师一事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别看卫朔年纪轻轻，但行事手段却很老练，做什么事都讲究谋而后动。
“这原本便是你的个人私事，既然你意已决，老夫也不便置喙。”
就这样在杨翰的见证下，卫朔正式拜杜进为师，修习兵法与武艺。
待此事安置妥当，他才有机会向杨翰讲述出使经过。
“回大人，属下奉命前往焉耆拜见大都督吕光，经过一番交涉，吕都督愿意保证高昌利益不受侵犯。待大军拿下玉门关有了立足之地，他还将高昌防务交由大人负责，日后由大人负责高昌一切事务。”
“嗯，很好，直元辛苦了！”
杨翰点点头对卫朔的表现十分满意，过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大人后悔了？”卫朔诧异道。
“后悔？！不，这些日子老夫已经想明白了，直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住高昌不受战火荼毒，而且只有如此才有希望让高昌免遭战火。”
“大人想明白就好，如今高昌实力弱不得不委曲求全，待日后高昌兵强马壮自然不用看他人脸色。”
“唉，希望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杨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询问道：“直元，尔观吕光此人若何？”
“世之名将也！然为人多疑好杀，可共患难，不可同享福。以小子来看，吕光打下凉州容易，但想要立足凉州却难。”
“如此说来，凉州多事之秋来也？！”杨翰眉头紧皱道。
“大人无须多虑，凉州再怎么闹腾也影响不到高昌，反倒给了高昌发展壮大的机会。待过了眼前关口，大人便可组织人手向西深入西域贸易，凭着高昌身处东南西北要冲之地，还怕富裕不起来？”
“有了钱大人就可招募士卒c打造兵器，只要强兵在手，哪怕吕光亲临我等亦是不惧。”
听了卫朔的话，杨翰若有所思，每次他都以为看懂了卫朔心思，可每次卫朔所言所行总是出乎他的预料。
公元385年八月底，得益于杨翰不战而降，吕光亲率大军顺利进驻高昌。
虽然依着之前约定，吕光仍以杨翰为太守，同时也没有调整高昌各级官吏。但是卫朔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日后吕光平定了凉州必不会再容忍杨翰控制高昌。
吕光将大军安置在城外，然后带着众将进驻高昌城。
待休整几日后，他立即将部下召集起来商讨如何攻打凉州。
“诸位，我军在沙漠里走了十多天，真是人困马乏，又缺粮少水。所幸这高昌城内粮草充足，又有水喝，我军正好在这里休整了数日，操练人马，接下来大军将即可东进与凉军主力决战。”
“谨遵都督将令！”
“杜将军，你一向足智多谋，且先说说我军当如何应对？”
杜进闻言起身道：“都督，末将以为，此战关键在于扰乱凉州军心c民心，故请都督即刻向凉州各郡县发出檄文，言明我军只是借道去长安勤王，无意占有凉州，大军所到之处将秋毫无犯，各郡县只管开城迎接，并接济我军粮草便是。”
“如此一来，定可迷惑部分驻军。届时都督亲率大军直取酒泉c敦煌c张掖c姑臧等凉州重镇，只要拿下一座城池，大军便有了立足之地。”
杜进这番安排，博得了在场将领的一致好评，不少人纷纷对其赞不绝口，连吕光也忍不住微微颔首。
可惜若是杜进知晓了吕光内心真实想法，怕是得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吕光此时已对杜进起了疑心，原本杜进便是西征大军的二号人物，其威望c资历c功劳都不逊色主将吕光多少。
当初得知前秦兵败淝水后，也是杜进主动提出奉吕光为主，这才有了眼下这支东归大军。
然而吕光对杜进一直心存忌惮，以前只是迫于形势压力，不得不倚重杜进。但眼下霸业将成，杜进的存在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吕光心中，欲除之而后快。
更别说杜进还私下里收杨翰心腹卫朔为徒，这落在吕光眼中更是公然结党营私。更让吕光无法容忍的时，在杨翰c杜进联名举荐下，又让卫朔兼任了高昌都尉一职。
“好！就依杜将军之意，三日后大军向凉州开拔。”
按下吕光这头向各郡县送发檄文不提，且说凉州首府姑臧。这几日城中真是军心浮动，民心不稳。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在去往刺史府的大街上，骑着快马的将士来往不断，四座城门均有军兵把守，百姓出入也要经过严格盘查，整个姑臧城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云之中。
此时，已得知吕光不战而得高昌的凉州刺史梁熙，坐在刺史府大堂上，一筹莫展。
他愁眉苦脸的对站立在大堂两边的文武官员道：“列位大人，我原想吕光无皇命怎敢私离西域，又怎敢占我凉州？如今看来，他眼里连皇上都没有，更何况本官？”
“更可气的时，之前还大言不惭，要与吕光血战到底的杨翰，竟拱手让出高昌，让高梧谷口和伊吾关两处险要之地落到了吕光手中。”
“今日得到噩耗，本官才如梦初醒，奸贼吕光的嘴脸也昭然若揭。而今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梁熙说完，又瞅了瞅下面站立的凉州将领，命令道：“梁胤c姚皓c卫翰听令”
三人一齐上前施礼道：“愿听大人调遣”
梁熙面沉似水，严肃地道：“从今日起，以梁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姚皓c别驾卫翰一起，调兵五万，前往酒泉阻击敌军，务必将吕光叛军挡在酒泉。”
“另外派人去请河西鲜卑族首领秃发思复鞬，和张掖临松卢水胡人首领沮渠罗仇兄弟，让他们各带本部人马，前来酒泉助战。”
接着又对站在下面一言不发的武威太守彭济道：“姑臧的防务就交给彭太守了。”
彭济闻言，这才迈步来到大堂正中，施礼道：“守卫姑臧乃是下官份内之事，刺史大人但请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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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未来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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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凉州战火燃起时，高昌却进入了难得的和平时期。
这日，太守杨翰将卫朔召至眼前，就高昌日后发展询问对策。
“眼下凉州刺史梁熙，关闭各处入凉关卡，不准吕光入境，并责其未接诏书，擅自撤军，同时急命其子梁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姚皓c别驾卫翰一起，率5万人截击吕光。”
“吕光则一面传檄凉州，一面谴责梁熙不但没有奔赴国难，为大秦天王苻坚分担淝水战败之忧，反而阻遏回国的远征大军。同时率大军与梁胤战于安弥今甘肃酒泉东，眼下双方战况焦灼，不分胜负。”
“如此岂不正好？谁也没心思惦记我高昌，大人正好趁机加强高昌实力。”
“正是如此，今日老夫将你找来便是为了此事，你且说说日后高昌当何去何从？”
闻言卫朔顿时陷入沉思当中，旁边太守杨翰也不催促，只端坐一旁静静等候。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卫朔才滤清思路。
“大人，任何地方若想振兴经济c发展民生，务必得因地制宜不可！”
“嗯，此乃至理名言，直元能看透这一点，足见见识深远！”
“大人过奖了，诚如高昌一地，其利便在于地处要道c交通便利。由高昌出发，往西可达焉耆c龟兹往南则直抵鄯善往西北就是乌孙国往东北可通往漠北柔然c高车往东南就是玉门关，而过了玉门关就是河西走廊。”
“可以说无论是南来北往，还是东去西来，几乎所有商旅都得在高昌中转，而这便是高昌最大的优势所在。”
“为了充分利用高昌地理之便，属下建议大人将高昌城打造成一座自由贸易城。”
“自由贸易城？何为自由贸易城？”
“所谓自由贸易城便是以极低的税收或者免税的方式吸引更多的商人到高昌来，从而借助人流量暴增达到繁荣高昌经济的目的。”
“这能行吗？再者若是不收税的话，官府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养兵？”
杨翰对卫朔提出筹建自由贸易城的想法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胡闹。不过也不能怪杨翰没见识，也只有像卫朔这样见识过现代自有贸易区的繁华后才会对提出如此天马行空般的想法。
“大人莫急，且听在下把话说完。大人当知，一般情况下，官府征收税赋的高低取决于民众多寡，当地民众越多，官府征收的税赋也就越多，在下没说错吧？”
“的确如此！”
“大人有所不知，商贾最擅趋利避害，而一有适当的利益，他们胆子就会大起来。如果有超过五成的利益，商贾就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而铤而走险当其中利益超过十成时，商贾甚至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而一旦高昌成为自由贸易城，大量商贾为了利益会蜂拥而至，高昌城人口数量将在最短时间内暴增。”
“在下刚刚所说的免税仅仅是针对商贾携带的货物而言，只要商贾在高昌停歇，必然会有所花销，而这些都是能够活跃高昌经济，为官府带来大量税收的。”
“大人应该很清楚，高昌本地土地贫瘠，仅靠自身根本无法支撑一支强大军队，只有将高昌发展成为外向型经济城市，大人振兴高昌的梦想才会实现。”
杨翰听了卫朔描述久久无言，最终长叹一声道：“算了，反正老夫业已束手无策，接下来就看直元手段了。”
“请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负大人之托。”
卫朔一抱拳信心满满道：“另外，大人别忘了，我们还可以借着吕光虎威插手西域。眼下西域各国刚被吕光慑服，正是温顺乖巧的时候，反正吕光无暇西顾，正好便宜了高昌。而西域人口众多c经济繁荣，正好将其财富搜罗过来，以填补高昌不足。”
说到西域杨翰眼前一亮，右手捏着下巴道：“嗯，此计不错！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
“大人可还记得当初随我们逃婚高昌的尹夫人？”
“怎么不记得？当初老夫还曾责怪你行事不知轻重，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人有所不知，那尹夫人原本在家中时便管着一支商队，专门行走于西域各国间，期间更是大发横财。眼下属下想着不妨以尹夫人商队为根基，官府投入部分钱财，将其扩大规模仍交由尹夫人负责，赚的利润双方按比例分成。”
“那尹夫人能答应吗？”
“大人放心，此事交给在下就是！”
接下来杨翰与卫朔就振兴经济c发展民生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当然了基本上是由卫朔提出方案，然后杨翰提出异议，最后再由两人商讨后确定最终方案。
“好了，有关经济c民生的问题且先讨论到这儿，接下来再来说说兵事。老夫可是听说最近大半月来，直元可没少缠着杜将军请教，且向老夫汇报一二，让老夫也看看杜将军都教了你什么？”
“哎呀，大人说笑了，朔跟随杜师学习的时间前后加在一起不过十几日，就算小子再天赋异禀又能学到什么？不过是些皮毛而已！”
“哈哈哈，直元谦虚了，你以为老夫啥都不知道？哼！杜将军可是没少在老夫面前夸赞直元，称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兵家c武学天才，无论是兵书战册还是武艺拳脚，几乎是一教就会。”
“杜师过誉了，在下可当不得如此夸赞。”
“行了，别废话了！今天老夫可是把话撂这儿了，日后高昌城兵事将全权交由直元负责，其中若有任何差池，将有直元一力承担。”
“谢大人栽培！”
“先别顾着高兴，先说说你有何打算？”
“大人，属下是这么想的，眼下高昌内有旧军八千余人，若是冒然朝这八千人动手恐引发不测之祸。不如先不动旧军，我们另起炉灶，以招募商队护卫之名，先将新军架子搭起来，待日后高昌府库充盈，经济c民生发展起来，再趁机扩充兵力。”
“到时新军根基已成，即便旧军想要闹事也闹不起来，如此当万无一失。”
“嗯，直元考虑的十分周全，此事就依你之言。”
从议事厅出来，卫朔又来到了杨府校场内，原本这是杨家部曲日常演武的地方，后来卫朔也加入进来。特别是得到杜进指点后，卫朔武艺突飞猛进，几乎每日都来此地训练，有时还会跟杨家部曲切磋一二。
刚开始卫朔只能仗着蛮力与众人周旋，后来当他将从杜进处学来的武技加入其中后，众人再也不是其对手。
众人看到卫朔走进来，纷纷点头示意，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与众人打过招呼，卫朔径直走向武器架，上前抽出一条重达三十斤的镔铁齐眉棍这便是他的武器。
之所以将棍选做武器，就是考虑到杜进不可能长期滞留高昌，只能让杜进传授他最容易掌握的武功。而棍法最容易入门，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才选了齐眉棍棍做兵器。
可经过近日一番练习后，卫朔渐渐喜欢了大开大合的棍法，配合他一身蛮力，将棍法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再想到后世宋太祖赵匡胤就是靠着一根盘龙棍打下了赵宋江山，卫朔顿时就选定了齐眉棍作为趁手兵器。
校场上，卫朔将一根镔铁齐眉棍舞得虎虎生风，周围人均是满脸艳羡瞧着他。
如今还有谁不知卫朔不但是太守眼中的红人，还入了杜大将军的青眼，被对方收做入室弟子，学了一身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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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拉人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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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棍法练习完一遍后，卫朔才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住处。
刚来到这世上时，他并不曾想的那么远，也因此付出了些许代价，之后总算是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的到了而今，眼下他也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
早已经不用再担心每天吃不饱饭，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只是，卫朔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人。他心里还知道一些更多更远的东西，天下大变就要到来，到时连皇帝的性命都保不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犹记得初来乍到时，大街上几个无赖子都能让他束手无策。假若不早做打算，日后难免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到时没有实力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呢？
在即将到来的荡世浩劫之中，唯有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武装才是根本。
当初拒绝老师杜进相邀，就是知道在凉州想要出头太难。留在高昌固然充满艰辛，但天上不会凭白掉下一块基业给他。在高昌他上有杨太守支持，又身居仓曹史c郡都尉高职，如何不能白手起家，创建自己的势力？
取些井水擦洗过全身后，卫朔换上干净的衣衫，打开屋门向城内尹夫人住处走去，此行旨在说服尹夫人与官府合办商队。
自从逃婚至高昌后，尹娥便想着重新操持起商队来，一来养活自己，不用座山吃空二来也不至于空度时光。
就在她忙着重新打理商队之际，卫朔却不请自来。
“卫郎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好事！”卫朔笑着回了两个字，然后就闭紧嘴不肯再说半字，径直往大厅走去。
尹娥轻咬嘴唇看着卫朔背影，美目圆睁嗔道：“卫郎君也学会了卖关子！？哼！爱说不说！以为妾身稀罕知道么？”
进了大厅，卫朔一屁股坐下，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并不急着说话。
尹夫人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白了卫朔一眼道：“卫郎君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好事。”卫朔再次强调道。
事实上从来尹夫人府上的一路上到现在，卫朔不说话不是因为要卖关子，而是他一直在脑中寻思该如何开口。毕竟还不知道尹夫人愿不愿意跟官府合作，万一引起误会，让尹夫人以为是高昌官府是在落井下石就适得其反了。
想了半天，卫朔总算有了些许头绪，这时见尹夫人正一眨不眨瞧着自己，不由笑道：“确实是好事，如今随着吕光大军撤离，高昌暂时渡过了危机。今日上午某刚与太守就振兴高昌经济c发展当地民生等交流了一番。”
“太守与在下均认为欲振兴高昌必须搞活商业c发展贸易，于是在下就建议由官府组建一直商队，专门负责往西域各国行商。”
“可谁知杨大人认为太守府内没有此等人才，万一所托非人，不但无法达到预期目的还有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于是在下就向太守大人举荐了夫人，你我两家合利组建一支商队，其中夫人占六成官府占四成，商队一切事务交予夫人负责，官府不插手管理，只管分红。”
卫朔话音刚落，尹夫人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立时蹦起来，用纤纤手指指着卫朔，满脸不敢相信之色道：“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如此大事岂有玩笑之理？当然了，此事还需征得夫人同意，若夫人执意不肯，在下也不会强逼同意。总之，一切合作皆以自愿为前提。”
“这事妾身同意了。”
“什么？！”卫朔愕然。
“妾身是说，双方可以合力组建商队，只是妾身还有一个条件需要卫郎君应允。”
得知尹夫人同意了组建商队一事，卫朔兴奋不已，连连道：“夫人请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在下也没意见。”
“要妾身负责商队事务没问题，但妾身不能独占六成份子，妾身只要一成，其余五成份子交由卫郎君负责，具体如何分配与妾身无关。”
卫朔一脸钦佩地看着尹夫人，暗道：不愧是历史上著名的女政治家，眼光果然比一般人长远！从当前形势看，尹夫人收取六成份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随着日后高昌实力越来越强，这六成份子说不定会变成催命符。
“夫人目光深远，在下倍感钦佩。”卫朔心悦诚服道。
“呵呵呵，妾身这点儿伎俩算什么，比不得纵横捭阖的卫郎君。”
尹夫人妩媚一笑道：“不过，商队容易组建，可货物来源该如何解决？总不能全从凉州购买吧？最好能有产自高昌的独特货物。”
“此事不劳夫人忧心，在下自有打算！”说完卫朔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嘁，故弄玄虚！”
“哈哈哈，是不是故弄玄虚，夫人以后就知道啦！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从尹夫人府上出来，卫朔又回到太守府向杨翰禀报。
得知尹夫人只要了一成份子，杨翰遂接受卫朔建议。将剩余五成份子一分为三：其中杨家c卫家各占一成，其余三成则悉数交由卫朔发卖给高昌本地商贾。
翌日，接到邀请的商贾纷纷赶往太守府，由于众多商贾云集，让太守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像是在举行一场巨大盛会。
对于众商贾的来意，卫朔心知肚明，无非是想争夺商队份子。
自从得知官府有意组建官私合营的商队，高昌城内各大商贾都动心了。
作为商贾众人深知，在眼下这个大争之世中，若想发展壮大不被盘剥，就绝对离不开官府护佑。
以往官府没有跟商贾合作的意思，而众商贾只得靠行贿或者依附豪门等手段才能避免被各方盘剥。如今太守府有意组建官私合营商队，众人自然垂涎三尺。
众商贾相信只要握有商队份子，必然成为官府自己人，便不虑担心再被他人盘剥，尤其在高昌境内，太守府就是当地土皇帝，谁有胆子找太守府的麻烦？
在大厅内，几名相好的商贾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商量着看看能不能合作共同拿下份子。
“关于官府成立商队一事，你们都听到了什么风声？”
“据说共有三成份子发卖，价高者得之！购得份子的商贾拥有对商队经营的监督权，甚至还可以派账房查账，年终可分红，但无权参与商贾经营。”
“如此说来我等不过有个空头名号罢了？！”
“你懂什么？！咱们缺的就是这个名头，以往我们行走各地，为何会被各方盘剥？不就是没有靠山吗？在高昌c在西域还有比杨太守更大的靠山吗？”
“而且我还听说，此次出面负责组建商队的人，正是眼下太守府的大红人郡都尉兼任仓曹史卫朔卫大人。别看卫大人年纪轻轻，人家可是备受杨太守还有杜将军青睐，不然能被太守大人委以重任？更不会被杜将军收为弟子了！”
“如此说来此事有搞头啊！”
“当然有搞头喽！”
距巳时还有一刻时，卫朔终于在众商贾的期盼中出现了，众人纷纷起身迎接。他一边冲两边商贾拱手，一边径直走向中间主位，
随着卫朔出现，这场引人瞩目的商界盛会终于在商贾们的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在下卫朔，奉太守之命特地主持此次盛会，接下来就看诸位的表现了，此次共有三成份子出售，规矩很简单，即价高者得之！”
卫朔此言一出现场霎时变得安静起来，无数双眼睛牢牢盯着他不放，似乎好想要将卫朔融化了一番，多亏卫朔见多识广，不然还真沉不住气。
“大家都知道，高昌与中原风俗不同，此地商贸发达。”
“为了进一步推动本地商贸发展，官府决定组建一家官私合营的大型商队，专门从事对外贸易，凡有志于此的商贾均可出价。”
“在下愿意。”
“算上我一个。”
“算上我。”
“把我也算上！”
卫朔话音刚落，众商贾便鼓噪起来，纷纷争先恐后向卫朔示好，顿时整个大厅仿佛变成了菜市场一般，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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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大刀阔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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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前些日发卖份子，让太守府小赚了一笔，再加上府库所存，终于让杨翰c卫朔两人有底气在高昌大刀阔斧革除弊端并推行新政。
“直元，接下来这钱该如何花？”
杨翰满眼笑意望着卫朔，说实话之前他万万没想到，仅仅出售商队份子，就让太守府平白收入了十几万贯巨资。除去组建商队c招募人手等花费后，仍有数万贯钱堆在库房中。
“回大人，眼下商队方面有尹夫人负责，正逐步走向正规，用不着我等操心。接下来太守府当着手整顿高昌，将其打造成闻名天下的自有贸易城。”
“哦？想必直元胸中已有成算，不妨说来听听。”
“其一，官府需雇佣人手拓宽城内街道，并着手修复街道两侧低洼不平之所，争取让高昌城内街道交通焕然一新。”
“其二，官府还应在城内修建大型仓库。”
“大人须知，随着高昌免税的消息传出，属下敢断言，用不了多久各地商贾必会携带货物蜂拥而至，到时没有足够的仓库供商贾租赁，怎能能打响高昌自由贸易之城的名头？”
“其三，还应加强各级官吏培训。”
“自由贸易城是个新鲜事物，下面人根本就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培育出合格的官吏，如何应付未来复杂的局面？”
“仅靠属下一人就是累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其四，则是鼓励民间商贾经营酒肆c饭馆c赌博c青楼等娱乐服务行业。”
“将来一旦高昌自有贸易城建成，必有大量商贾停留，到时这些人都是各种娱乐服务行业的潜在客人，必将促进高昌经济的繁荣发展。”
“其五，当招募工匠c手工业者组建加工作坊。”
“未来作为大西北贸易中转站的高昌，必将有大量货物往来，其中必有加工需求，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暂时属下就想到了这几条，待日后想到了再行补充。”
众人见卫朔洋洋洒洒说了五条，每一条都说到了要害之处，不禁暗自感叹，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备受太守重用，原来果真有真才实学啊。
随着卫朔拿出具体方略，杨翰也不与众人商议便据此分配起任务来，整修街道c新建仓库c整顿娱乐服务业等容易做的都交给其人去做，唯有培训官吏c组建加工作坊必须由卫朔亲自负责。
最后随着太守一声令下，整个高昌顿时鸡飞狗跳，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邦邦！”随着一阵锣声响起，就见一名郡守府小吏站在一份告示前，高声叫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官府招募青壮整修街道，每人每日给工钱一百文！有意者速到旁边报名。”
“哗啦！”小吏话音刚落，立即围上来一群人，仅从对方衣着打扮上可知，这些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平常都是靠出卖力气挣口饭吃，如今看到官府破天荒雇人干活，而且给的工钱还不低，哪有不争先恐后报名的？
不用说，这等雇人修路的建议必是卫朔提议的，也只有他这个来自现代的人才深知，搞基建工作对经济发展有着怎样的重大影响。
如今随着各项政策推行，在高昌到处都是雇佣的青壮在劳作，以至于导致高昌城内劳力价格一涨再涨，就这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劳动力短缺。
好在随着凉州爆发战乱，使得一部分凉州百姓跋山涉水逃难至高昌，算是缓解了高昌对劳动力的需求。
“诸位，在培训之前，朔先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自由贸易城，说得通俗一点大概就是免税贸易城，日后所有到高昌来的商贾一律免征关税c人头税。”
“啊？这，这不是胡闹吗？”
“不收税？！我等靠什么养活？”
“太守怎能允许有人如此胡闹？”
卫朔淡定地看着下面汹汹民意，对此早有预料。当初他费了老大劲儿才说服了杨翰，自然没指望众人立即接受他的想法。
等议论声渐渐平息之后，卫朔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有不少疑问，甚至有人认为在下胡闹！对此朔只想说一句，那就是请大家认真听在下说完再作评论，如何？”
“请卫大人明言，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好！其实说自由贸易城众人或许摸不着头脑，但若是提起边关互市想必大家心中必是一片敞亮。朔请教大家一个问题，诸位都是出自仕宦之家，不知可曾注意过历代边关互市的问题没有？”
“列如秦汉时期，不仅在中原内腹地区形成了不同层级的市场体系而且与周边诸族的商业交往也日趋增多，出现了边贸市场。”
“只是长期以来，大家对此重视不够，也缺乏深入研究。”
“其实若是有人仔细研究边关互市的问题，那不用在下解释自可明白其中道理。”
“互市者，自汉初与南越通关市，其后匈奴和亲亦通市，后汉与乌桓c北单于c鲜卑交易等等。而且有心者会发现，凡开市之所或者靠近边关的城市，一旦贸易繁荣起来，当地经济c民生亦迅速发展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在边关像高昌这样的城市，欲发展必以商贸为先！而要发展商贸，或开放互市，或设立自由贸易城，自由贸易城与互市相比有什么优点呢？”
“首先自由贸易城取消了货物关税，这点对商贾而言有着巨大吸引力，只要有人来，还怕没有税收？”
“其次既然是自由贸易城，与传统边关互市相比，其更加自由方便。不会出现强迫商贾之事出现，一切交易均以自愿为原则。”
“尔等日后代替官府行使权力时，务必牢记这一条！只要商贾没有违反高昌规矩，尔等不可欺凌c盘剥商贾，日后本官将在太守府门前设立投诉点，一旦被查实将严惩不贷。”
“另外，在下还得提醒诸位几句，尔等的主要职责是为各商贾解决问题，千万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里有在下整理的有关管理自由贸易城的各项规章制度，待会儿会下发到每个人手中，我希望大家回去之后认真学习，最好是牢牢记在脑子里。”
众官吏想必得过且过太长时间了，以至于听完各种要求后，顿时感到一阵脑仁疼。可看太守与都尉两人这架势分明是要大干一番，若是再像以往那样敷衍下去，恐怕不只是丢官去职那么简单。
“当然了，为了鼓励大家勇于任事，经太守大人批准，自今日起诸位俸禄皆往上涨三成，同时还设立各种奖惩措施，只要诸位认真做事忠于职守，不但会有丰厚的奖赏，还有机会得到太守提拔。”
卫朔深知光靠一味地强硬是不行的，还得打一下棒子给颗枣子才行。
果然，当众人听到俸禄要涨，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再加上随后公布的奖惩措施，所有受培训官员的士气顿时高涨不少。
看到大家情绪高涨，卫朔趁热打铁开始对众人进行进一步培训。
且不提卫朔在这边忙着培训官吏，单说正负责组建商队的尹夫人。商队组建很顺利，再加上尹夫人本身就是行家里手，故而只用了很少时间便初步完成了商队组建。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商队就可以出去赚钱了，因为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那就是所贩卖的货物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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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木棉！木棉！
“卫郎君，不知今日请妾身前来有何事啊？”尹娥刚进来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
“好事，好事！”卫朔神神秘秘道。
不料，尹夫人一听好事二字便翻了翻白眼道：“为啥每次听卫郎君说起好事二字，妾身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说上次，妾身就是被所谓好事缠住，眼下忙得脚不沾地，差点儿没累死我。”
“嘿嘿！不正说明夫人本事大嘛！”
听得尹娥娇嗔，卫朔尴尬地摸摸鼻子道：“此次可真是有好事找夫人，前些日子夫人不是一直在为货物而烦恼吗？眼下”
“怎么？货物有着落了？”
尹娥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卫朔问：“在哪儿呢？都有些什么货物？”
“夫人莫急，且先稍坐片刻，朔先去请杨太守过来。”
“哼！又故弄玄虚！”尹娥望着匆匆离去的卫朔，不由撇撇嘴暗道。
不一会儿功夫，杨翰c卫朔c尹娥三人聚集在一处小院内，此时杨府管家正看着几架不知名的木质机械等着众人。
“杨管家，东西准备好了？”
“请卫大人过目，您托木匠做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杨管家微弯着身子向疾步而来的杨翰c卫朔施了一礼，轻声向卫朔禀报道。
“啊哈哈哈，快把做好的搅车拿上来，让我先瞧瞧！若让某满意，日后定当为管家记头功。”
“小的可不敢居功，这全是亏了卫大人先前给的图纸好，再说中间若非卫大人几次出言指点，那些工匠可造不出此等物什。”
说完杨管家拱手向卫朔说道：“卫大人请先验一下所制之物，是否如郎君所想一般，确实能用于实处，不行的话，小的再让木匠重新修改，断是不能误了大事。”
这时，卫朔满脸兴奋地走向几架搅车，仿佛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其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旁边的杨翰c尹娥两人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为何如此兴奋，而眼前摆着的几架机械也不知有何用处。
不过，两人皆暂时沉默不语，静等着卫朔揭开最后谜底。
打造这些可以脱籽轧棉的搅车，又命人暗中搜罗白叠子，卫朔的目的昭然若揭。
“嗯，杨管家说得是。”
轻轻点了点头，卫朔笑着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叠装定好的纸册来，轻递到杨翰c尹娥两人手中，郎声说道：“这是在下亲自书写的一份操作指南，里面详细地讲述了眼前这四种器具的具体用法，还有白叠子之加工流程。”
杨翰c尹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旁边甚至还绘制了图画加以说明。
凉晒去籽弹棉搓条抽丝织纺。
凉晒去籽弹棉套被。
一套加公流程，两种棉花的不同用途，卫朔很有条理地一一写在纸上。包括每一步该怎么去做，以及做的时候需要注意哪些问题。
杨翰与尹娥两人看得很认真，真个下手做活的时候，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棉纺，对于高昌人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过去高昌之所以无法将纺织业做强，其中最大的制约因素便是脱籽c纺织等机械的发展严重滞后。
没有合适的工具，面对一片多籽而又蓬松的白叠子，任何人都不知该从何入手。
若是没有配上相应的工具，若是没有卫朔亲手所书的织棉指南，高昌人只能把这些白叠子粗制，烂造，套被，填袄，穿在身上，铺在体下，软硬兼具，还咯得不行，除了一些穷得叮当响的百姓之外，达官贵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去籽，弹棉，搓条，抽丝，织纺，杨翰与尹娥两人按照操作指南一步步地做着。
当他们看到眼前搅车，真的能如操作指南上所书一般，几是没有耗费什么太大的力气，就很是轻松地将用手怎么摘也摘不干净的棉籽给脱了下来，两人的心同时都猛跳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鬼斧神工，神来之作，这个世上难得真有生而知之者？
看着眼前的神奇状况，尹娥不由也在心里轻赞了一句，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卫朔，其中充满了欣赏c崇拜c赞叹c仰慕之意
“真是神了！”
摸着刚从搅车上滑下的无籽轻棉，柔软而舒适，如羽如裘，才拿在手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感到里面传出了一丝隐隐的暖意，杨翰的老手有些颤抖。
一想到高昌遍地盛产白叠子，又瞅瞅还在不停运转的搅车器械，杨翰的面色激动异常，仅是凭着这手轻松去籽的绝活，这白叠子，怎么可能还会再如以往那般廉价？
发财了！
这是在场三人共同的心声，尤其对杨翰而言，这一次扎扎实实让他看到了高昌崛起的希望，同时之前卫朔对高昌的规划再也不是空中楼阁。
有了白叠子源源不断提供钱财，高昌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崛起西北，成为谁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快些，试试下一个步骤！”
急于想见到下面情形的杨翰，立刻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儿来，冲着还在那里惊呆痴愣的尹娥吩咐了一句，然后瞪着两只大眼，紧紧地看着尹娥拿起了那个既像乐器又像长弓的所谓弹棉弓来。
梨木为体，牛筋为弦，再配以一只木棰，一方圆木，尹娥依着操作指南上所言，取棉放于板上，以棰频击弓弦，直至将板上所放之棉全都粘散如絮为止。
“呯！呯！呯！”
随着尹娥高举木棰连番的挥臂击弦，那些刚从搅车上取下的无籽之棉，全都被那高速颤抖的弓弦震散，打碎，松蓬，一小部分被击起的碎屑无风而起，顿时将整个小院笼罩起来。
“咳咳咳！！”
早有准备的卫朔立即取出几条丝巾交给众人蒙住面孔，这才不必受那白色尘雾之苦。
在以丝巾遮掩口鼻后，杨翰不由有些惊色地看着弹棉弓下，变得越来越膨胀的棉花。原本木板上斤余棉花的体积大竟比弹打之前，增大了一倍有余！
这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
目光落在已是高高蓬起的棉花团儿上，尹娥的表情也都如杨翰一般。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可以这么轻松地就把那些紧粘在一起的丝絮全都给弹得蓬松涨起，如云如絮。
要知道以前寻常之人用手用脚，哪怕花费一天也未必能够做到眼前这样，这实在是太过神奇了，若非是亲眼得见，说什么她也是不会相信。
再次抬手抚摸这刚弹了一遍的白叠子，杨翰忍不住发出赞叹：“柔c软c舒适，甚至一点也不比珍贵的狐的毛皮逊色。”
“大人所言甚是，其实木棉最大的优点便在于便宜以及被大规模制作，不管是丝绸还是各种毛皮因无法量产而导致价格居高不下，普通百姓根本无福消受。相反这种木棉不但质量上乘，还能大规模生产，未来必将取代丝绸成为百姓必不可缺少的必需品。”
“而高昌作为木棉产地，日后想不富裕都难！”
“嗯嗯，直元说得是！不过眼下得先做好保密工作，务必不能让外人得了搅车的制作方法以及织棉纺布的制作流程。”
“大人放心，先前属下特意找不同的木匠制作，完整的工艺流程，除了在场四人外，谁也无从得知。”
“嗯，如此最好，日后这件事就交给直元你亲自负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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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炒茶！炒茶！
待亲眼看到杨管家将所有工具封存起来后，杨翰c尹娥两人才在卫朔的再三催促下回到大厅。
不过显然杨翰c尹娥两人的情绪尚未平复下来，仍然沉浸在木棉带来的震撼当中。
“尹夫人，你看在下给你准备的货物如何？可还入得夫人法眼？”
尹娥满意地点点头，“卫郎君，果然厉害，没想到小小的木棉竟被你玩出花儿来。妾身相信只要既便宜又温暖舒适堪比罗衾的棉被c棉袄流通市场，必将受到追捧，乃至畅销各地。”
“那是自然，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需要提醒夫人。”
“卫郎君但讲无妨，妾身洗耳恭听！”眼下尹娥对卫朔是钦佩之极，自然是言听计从。
“首先，由于今年已经到了木棉收获季节，高昌本地木棉产量有限，若一开始就盲目扩大市场，必将导致今年首批上市的棉制品无法满足外界需求。”
“因此，在下建议首批货物暂时只向西域各国王室出售。”
“一来既可以为来年大规模出售棉布打响知名度，另一方面又可避免被有心人知晓，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直元考虑甚是周到，夫人请照做便是。”
杨翰一瞬间就想到了吕光c梁熙等人，一旦他们知道高昌握有如此宝物，岂有不下手抢夺之理？以目前高昌之实力哪有能力抵挡来自外界的觊觎，因此晚一点被凉州知晓，便能让高昌多积累一分实力。
“等到明年开春，高昌便可大肆种植木棉，最好将全部田地都用来种植木棉，争取在明年大赚一笔。”
“全都用来种木棉？虽然老夫不否认木棉有着巨大利益，但这毁粮种棉不好吧？”
杨翰是个传统的古代官僚，在他的脑海种，农业是排在首要位置的，而其中粮食的产量又是重中之重。如今卫朔公然要求将全部粮田改种木棉，他一下子有点儿接受不了。
“哎呀，我的老大人，您多虑了！在下敢问：即便不种木棉，全部用来种粮食，所产粮食能养活高昌百姓吗？”
“自然不能，可也不能因此而不种粮食啊？最少得留有部分粮田以备不时之需。”
“大人，储备粮食不是这么个储备法！若依朔之计，高昌当全力发展纺织业，争取打造成棉纺基地。至于所需粮食应该以大规模外购为主，只要手中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到时只要多建几个仓库，就能储备到足够多的粮食，可比留几块粮田强多了。”
“这这能行吗？”杨翰总感觉不妥，可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
卫朔当然知道一个地方粮食全靠外购行不通，可如今高昌根本没有条件自给自足，唯一的出路便是努力发展经济，然后用钱从外界购粮。
好在凉州c西域各国都是产量大户，也不用担心买不到粮食。
不过，他可不会将其中缘由告之杨翰，只能不断地给其打气鼓劲。
“怎么不行？就算凉州因战火粮食减产，不是还有西域？焉耆c龟兹等等各国粮食充盈，根本无需担忧。”
“好吧，就依直元所言。”
尹娥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异彩涟涟，原本外界盛传太守府实际是由小太守仓曹史主持，她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是果真如此，杨太守几乎对卫朔言听计从。
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到现在她还不曾忘记当初遇到卫朔时的狼狈样，没想到眨眼功夫，他已成为一郡太守的依为臂膀的心腹。
“卫郎君，你提出来的在高昌发展纺织业之举固然不错，但是明年购买粮食的钱财从何而来？一旦毁粮种棉，高昌购粮压力将倍增，在明年九月份木棉收获前，太守府恐怕拿不出钱财来购买粮食。”
得尹娥提醒，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的杨翰又一次对卫朔吹胡子瞪眼起来。
看着目露狡黠之色的尹娥，卫朔故意示威似得冲其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惜尹娥根本没将卫朔隔靴挠痒般的威胁放在心上，人家悠哉悠哉地端坐在椅子上，品尝着茶水c点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不过，卫朔对此早有准备，他冲杨翰一拱手道：“大人务忧，在下早有对策。其实今日将两位请来，不光是为了查验搅车一事，还有一件价值不下棉布的货物在等着两位。”
“什么？！你你莫非虚言欺瞒老夫？”杨翰眉头紧皱对卫朔之言表示深深怀疑。
连尹娥也没了看戏的心情，转而神情专注起身打圆场道：“卫郎君，不可妄言！刚刚妾身只是戏言耳，你何必说此大话？其实妾身早有了对策，等到下个月商队开始运行，再加上今年制作出来的棉织品，妾身有信心为高昌赚到足够的购粮钱财。”
“我说两位，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不相信在下呢？你我相识也不短了，在下何时欺骗过尔等？请两位放心，我说还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一定有！”
“真的？”
尹娥与杨翰互相对视一眼，不过显然两人谁也没有轻易相信卫朔所言，毕竟他能拿出一个木棉出来，已经大大出乎了二人预料，若是再弄出一件来，难不成卫朔真是天人乎？
“真的，比什么都真！”卫朔重重地点下头，然后转身回到自己住处。
不一会儿只见他左手拎着茶壶，茶壶中盛满了开水，右手拎个纸包，再次回到大厅。
“这是什么意思？泡茶吗？”杨翰满头雾水道。
“大人莫急，且稍等片刻！两位请将你们茶盏中的水倒掉吧，等下让你们尝尝某秘制的新茶叶如何？”
原来是茶叶，这下杨c尹两人有点儿明白了。
其中杨翰还哭笑不得道：“直元，你若是想靠茶叶发财怕是行不通，尔是在化外之地长大，恐怕不清楚中原自古就是茶叶c丝绸之乡，在高昌出产的茶叶定然比不上中原质量好。”
“大人且稍安勿躁，待品尝过在下的茶叶后再作评论！”
这时卫朔轻轻揭开纸包，将其摊在案几上，好让杨翰c尹娥两人瞧个明白。
果然这新茶叶与之前二人见过的茶饼完全不一样。
新茶叶既干又散地铺在纸上，同时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传进鼻中，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只见卫朔捏起几根茶叶，将其放到茶壶当中，为了让大家看清楚水的变化，他并未将茶壶盖盖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清澈见底的井水，迅速被茶叶染成了淡绿色，同时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整个大厅。
尹娥深吸一口，忍不住赞叹：“好香的茶叶！”
“来吧，二位，尝尝在下特制的茶叶味道如何？”
待茶叶泡好，卫朔端起茶壶给杨翰c尹娥一人倒了一杯。
其实不用品尝，光是用眼看c用鼻子闻，两人都知道新茶一定比旧茶强出百倍。
“这叫炒茶，与传统的传统茶饼不同，其味儿以清淡为主，冲泡方便。”
“在下以为此茶将很快取代旧的喝茶方式，成为新的传统。只要我等掌握此制茶秘技，定可源源不断聚敛财富。”
“而且由于茶叶在中原广为种植，使得高昌无需再大规模种植，只需从外界收购茶叶，然后制成炒茶即可。”
“直元大才，老夫拜服，日后高昌就全权交给你来主持了！”
通过这件事终于让杨翰生出了将卫朔推到前台的打算，原本他想着卫朔太过年轻，有着先挡在前面支撑几年，等卫朔完全成长起来再交到其手上。
可如今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卫朔，眼下卫朔完全有资格取代他成为高昌新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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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我的‘军官团’
面对杨翰突然提出要退位让贤，卫朔自然是一力推辞。
不是他没有统领高昌的野心，而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
他来到高昌前后加在一起不过才数月时间，如何比得上根深蒂固又威望素著的杨翰？
高昌各界固然诚服杨翰，但面对一个骤然上位的外来小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或许杨翰也意识到此举太过孟浪，不得不收回成命，但他最后还是对卫朔道：“今后有什么事你大可放开手脚去做，出了什么事有老夫担着。”
“大人如此厚恩，属下纵死难报万一！”
“唉，老夫此举也是希望给天下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找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的英雄。”
数日后，在杨翰鼎力支持下，卫朔成功招募了五百良家子弟，决定以此为基础编练新军。
当然了，对外则宣称是为保护商队而组建的护卫队，只有杨翰c卫朔两人知道实情。
作为一个从未有过战阵经验的现代人，突然变成一郡最高军事长官都尉，即便卫朔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上的准备，但猛然看到眼前五百名新部下，他还是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卫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同时深知任何时代，都是制度c纪律越完善，军队的麻烦事越少，战斗力越强。
因此第一步，卫朔就要给新军定下规矩！
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刚一上手他就发现事情远非想得那样简单，首先招募而来的五百良家子弟，竟没有一人识字。
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卫朔欲推行的各种制度搁浅，在古代，士兵没有文化是件极为常见的事，甚至有的将领还特意挑不识字且性格老实的农家子弟当兵。
因为这样士兵会有很大的服从性，易于接受指挥，便于将领控制军队。
但作为现代人，卫朔深知一群文盲组成的军队，注定是一支没有思想的军队，即便能够取得一时的胜利，也终究不是长远之策！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卫朔决定在军中展开扫盲，中间穿插些许队列练习。
在首次面对众人时，卫朔并未说什么套话c大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五百人绝没有改天换地的豪情，更没有以拯救万民为己任的情怀。
他们都是普通的农家子弟，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绝望，贪图护卫队给出的高额俸禄，希望借此能够改变自身命运，这才来到了军营中。
故而大伙儿的思想觉悟自然不高，但众人能够看在高俸禄的面上，听从卫朔安排，认真积极地学习各种知识，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卫朔没有对众人宣讲什么大道理，而是很诚恳的道：“诸位兄弟，既然大家到了一起，日后自然要在一个锅里吃饭。我希望大家要互相团结，为什么要团结呢？将来大伙儿都要护卫商队，如果不团结遇到了盗匪怎么办？”
“一个人是打不赢盗匪的，只有大伙儿团结在一起才行，这样大家才能活下来，才能领到高额的俸禄，才能改善自家的生活。”
见卫朔说的情真意切，下面的人无形间走近了些，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弱了不少。
见初步算是稳住了大伙儿情绪，卫朔继续说道：“诸位兄弟，大家放心，只要大家跟着我好好学习杀敌本领，将来都能娶上媳妇c买上宅子c过上富足生活。”
或许是卫朔和蔼的语气鼓舞了大家勇气，一个年轻后生躲在人群中乍着胆子问：“大人将来能每天都吃肉吗？”
“天天吃肉算什么？将来你们都要穿绫罗绸缎，娶上十个八个媳妇才行。”
“真有那么一天吗？”不少人被卫朔描绘的前景吸引住，喃喃自语。
“当然会有！只要大家听从安排，认真训练，日后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好，我们听大人的！”
“对，听大人的！”
待将众人热情鼓舞起来后，卫朔开始对五百人进行整编。参考了当前的军队编制，再加上后世一些经验，他将新兵编为一曲四都八屯五十什一百伍，每级对应的军职分别为军候c都伯c屯长c什长c伍长。
这个编制完全颠覆了魏晋以来较为混乱和随意的军队编制，重新划分了清晰明朗的等级制度，让每级将领c军官都能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诸位，目前宣布的职务都是临时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家将接受训练和学习，只要你表现的足够优异，那将来这些职务就有可能落到你手中。”
“有些人可能要问了？当这些职务有什么用？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还得操心劳累！”
“不错，争当职务的确是很辛苦，不但自己要表现好，还必须帮助自己手下表现好。有时候部下犯了错，身为上司也得跟着受罚。”
“但是我还是要说，争当职务除了受苦受累外，还是有好处的！首先，有职务人的俸禄肯定比普通护卫高，职务越高俸禄也就越多其次，被选上的人还能享受的免税待遇最后还可以介绍家人到太守府下属的作坊内做工。”
“也就是说诸位越是努力训练，越是表现好，得到的好处越多，家人享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这下众人的情绪总算是被卫朔彻底调动起来，不少人都用绿油油的目光看着刚刚得到职务人，那样子仿佛再说这个位子迟早是我的。
除了残酷的训练外，卫朔每天还要抽出时间组织新兵学习，他这种行为更是震惊了整个高昌。古代官府对贵族奉行的是精英教育，对庶民则采取的是愚民教育，而今卫朔这种行为跟当前士族信奉的观念完全相反。
不是没人跑到杨翰面前告刁状，但卫朔很明白告诉杨翰他不是在训练普通士兵，而是按照培养未来基层军官的要求训练。
听了卫朔的解释，杨翰便放手不管，将新军完全交予卫朔负责。
卫朔在军中举办扫盲班，不但是为了教众人识字，更是想在军中推广自己思想，吸引更多的人追随自己。
为了督促众人学习，这些课都不是上上而已，而是要定期考核，只有通过了考核才能被提拔。
十八岁的许昭，原本是高昌城内一普通农家子弟，家中五口人，除了几亩薄田外，父母还在城内做点儿小生意，即便如此哪怕是在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家人也填不饱肚子。
不得已许昭才来应募商队护卫，原本是冲着高额的俸禄而来。可随着与都尉卫朔接触越来越深，他渐渐被都尉大人的魅力折服，认为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
卫都尉不但为人精明干练，处事公正，而且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还很热心帮助人，很多新兵都愿意跟卫大人交流。
连许昭本人也不例外，甚至他的名字都是都尉大人取得，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时都尉大人教他学写自己名字时说的话。
“昭，日为形，召为声，有光明美好的意思，预示着你将来有个崭新的未来！”
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跟自己说未来是什么，头一次让许昭生出要追随某一个人的想法，而且他相信，在护卫队当中有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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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拜访杜进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年末，与此同时高昌各项政策已步入正规，只待日后时机成熟便可一飞冲天。
与此同时，凉州战事接近尾声，梁熙果然不是吕光对手，最终落了个兵败身死的结局。
眼瞅着吕光威震凉州，杨翰担心其出尔反尔，打算派卫朔以庆贺为名探探口风。原本卫朔是不想去的，因为他深知历史上吕光在凉州的统治根本不稳当，内部叛乱也没停止过。
但太守杨翰不知道这些，因此不得已他只好再走一遭姑臧，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拜访一下老师杜进，再向对方讨教一下武艺兵法。
再次进入姑臧，卫朔发现明显比之前萧条不少，街上斑驳的血迹甚至都尚未干涸，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仿佛在躲什么。
经过一番打听，卫朔终于找到了师父杜进的住处。
这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是由于杜家人尚滞留关中，因此府内显得十分冷清。
“哈哈哈，直元何在？快让老师看看你的武艺有没有落下？”
话音刚落，就见杜进大笑着从府内亲自出来迎接。
卫朔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请安问好，“徒弟给师父请安！”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快快快起来！”
杜进上前一把搀起欲大礼参拜的卫朔，上下打量一番才赞道：“不错，看样子你的功课没落下，比之前又壮实了不少，待会儿老师要亲自考校一下你的武艺。”
“这都是师父教的好，自当初高昌与师父一别，徒儿一刻不敢忘记师父叮嘱，日夜勤练不辍，自觉武艺大有长进，同时又有不少问题欲向师父请教。”
“好！这一次来了就多待些日子，眼下都督已平了凉州，师父正好有闲暇指点你。”
“师父，此次徒儿前来不光是为了拜师学艺，还奉了太守之意前来拜见都督。”
“这都是小事，走走，咱爷俩先到里面再说。”
卫朔被杜进扯着胳膊进了杜府，他一边走一边说：“师父，您这府内人也太少了，为何不多弄些丫鬟c下人？”
“直元有所不知，眼下府内只有为师一人，你师母c师弟师妹们等尚滞留关中，眼下已派人送信，待家人到来府内人气自会充盈起来。”
“走走走，咱俩先到后院演武场上较量一番，让为师看看你到底进步了多少。”
二人来到演武场上，卫朔提着三十斤重的镔铁齐眉棍往那一杵，整个人的气势立时显露出来。看到这一幕，杜进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由此可见数月来，他这个徒弟平常可没少下功夫。
卫朔先依照杜进吩咐，将棍法使了一遍。顿时就见演武场上棍影上下翻飞，卫朔身形隐于其中左右腾挪，足见他已完全熟悉了这套棍法。
原来通过数月来不断练习，再加上天赋异禀，卫朔已深得棍法精髓。
见卫朔舞得兴起，杜进大喝一声抄起长枪跳入场内，与卫朔比划起来。
这二人，一个少入军旅c久经战阵，是纵横西域的军中名将
另一个天生神力，得了名师指点，当下更是如锦上添花，举起三十斤重的铁棍，丝毫不吃力，被他舞着似蛟龙出海猛虎下山。
卫朔仗着力大无穷，招招都是猛劈猛砸，端得是威猛无比，刚劲绝伦
而杜进手上一条亮银枪，走的却是轻盈的路子，专门挑c刺c扫等几式，不时舞起无数的枪影，犹如梅花绽放，枪出如龙。
两人转着圈子，走马灯似的撕杀。
初时卫朔尚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可凭神力与杜进抗衡，可谁知数十个回合之后，他才晓得自家小觑了天下豪杰。
杜进手中的枪不断的舞起枪花，几乎摭住了他的视线，枪尖更是时刻不离全身要害。
而他之前逼杜进与他对招，和自己硬碰硬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
如此打了百十回合后，卫朔便渐渐不支，处于左摭右挡，手忙脚乱的地步了。
杜进看到卫朔已显露败象，知道徒弟已到极限，当即大喊一声：“停！”
卫朔闻声立即后退几步站定，面色涨红的看着杜进。原本以为会受到师父责骂，没想到杜进一上来就夸他棍法练得好。
“可徒儿在师父手上连百十招都招架不住？”
“我的傻徒弟啊，你才练武多长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才三个月而已，而老师呢？不说从小习武c少入军旅，多少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你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瓜娃子，如何是师父对手？”
“因此，你不要气馁！只要继续坚持下去，早晚有一天必可超越为师。”
“多谢师父鼓励！”
“师父，徒儿听说大都督骁勇善战，有西征军中第一猛将之称？不知与师父相比如何？”
听卫朔提起吕光，杜进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崇拜之色，不由感慨道：“与都督相比，为师还差得远，全盛时你或许连十个回合都走不了。”
“真的？假的？都督武功有这么高吗？”卫朔不相信道。
“哼！你以为为师在诓骗你吗？记得那是在永兴二年公元358年二月，当时陛下率军亲征张平，派建节将军邓羌为前锋督护，率领骑兵五千人，在汾水沿岸布防。”
“而叛将张平派养子张蚝迎战。”
“邓羌以机智善战闻名，张蚝亦是英勇矫健，双方僵持十余天，未见胜负。”
“三月，陛下亲率大军抵达铜壁今山西忻县西，张平出动全部兵力迎战，张蚝单枪匹马闯入我军阵地，反复冲杀四五次，无人可挡。”
“不得已，陛下只好悬赏招募勇士，而后都督亲自出战，将张蚝刺于马下！自此都督勇武之名便威震全军！”
“当然了，如今都督年纪大了，不如以前那么勇武，但一般人还真不是都督对手。”
随后杜进又随手指点了卫朔几手，二人一直在演武场待了个把时辰才回到客厅。
这是已到了晚饭时间，仆人c丫鬟奉上晚餐，两人便对坐吃喝起来。
吃饭的间隙，卫朔又向杜进打听了一下凉州的情况，得知目前吕光的处境并没有随着军事上的胜利而好转，相反当地世家大族依旧没有接受吕光。
“不知都督对此有何对策呢？”
“唉，眼下都督亦是束手无策，不过近来主簿尉佑建议都督杀掉部分世家名士立威。听说都督有些心动，打算接受此建议。”
“什么？！尉佑是何人？竟敢陷都督于不义？世家大族不比梁熙，若不能以充足的理由杀掉对方，必将引起世家全面反弹，到时都督恐怕真就无法在凉州立足了。”
“谁说不是呢？可如今面对不利局面，谁也没有办法，都督只得采纳尉佑之策。”
闻言卫朔心中一动，原本他是不想帮吕光谋划的，但考虑到眼下高昌急需人才，若能将这些惹怒吕光的名士弄到高昌去，必可解燃眉之急。
虽说此举有助于吕光稳定凉州，但考虑到内部反对吕光势力不少，再加上年纪越大吕光越昏庸，总体来说还是对高昌有利。
想到这儿，卫朔起身建议道：“师父，那些名士杀不得，不然凉州会彻底动荡不安。不如让都督把那些名士都发配西域去吧，交由高昌太守府管辖，这样都督既能立威，又不至于引起世家激烈反弹。”
听了卫朔建议，杜进眼前一亮，之前他也清楚世家名士杀不得，可他想不到解决办法，只能任由尉佑糊弄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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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都督府议事
翌日一大早，杜进便带着卫朔前往都督府。
这一次卫朔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威风，足足三百铁骑开路，沿途所遇民众c马车无不让开大道。
不过，考虑到杜进是仅次于吕光的二号人物，也只有这等威势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当杜进仪仗抵达都督府时，门前已停了不少马车，同时还有马车陆陆续续赶来。
众人看到杜进后，无不主动上前施礼。
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没分量，故而卫朔老老实实跟在杜进后面。
就在师徒二人即将步入都督府时，却见门前再次热闹起来。
卫朔回头一瞧，却见来人长着一副奸人相，为何这么说呢？
连心眉，薄嘴唇，三角眼等等形容一个人心胸狭隘的面相都出现在此人身上。
被对方阴冷的目光扫过，卫朔浑身上下感到不舒服。其他人看到杜进，都很客气地过来跟师父打招呼，唯有此人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趾高气扬的越过师徒二人进府。
“这人谁啊？”卫朔小声问道。
“主簿尉佑！”
“哦，就是他建议都督杀掉世家名士的？”
“没错！不过，这一次为师必然不会让他得逞，幸进之人也敢献策，真是大言不惭！”
显然杜进很是看不起尉佑，不过这也跟尉佑经历有关。
说起来在拿下凉州之前，尉佑在整个西征军中根本算不上一个人物。
直到当初兵进姑臧时，尉佑和原武威太守彭济同谋捉住了梁熙父子，进而受到吕光宠信，近来更是进谗言欲使吕光杀害南安姚皓c天水尹景等十多位凉州名士。
师徒二人步入议事厅时吕光尚未出现，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唯有尉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都督到！”
随着一声高喝，只见五十多岁的吕光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众人纷纷拱手行礼，一时间大厅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吕光威风凛凛地走到主位上坐定，双手虚按，待嘈杂的大厅完全安静下来，才沉声道：“诸位，我等拿下凉州已有半月时间，没想到本地世家仍然不识好歹，拒绝接纳我等执掌凉州。”
“既然那些世家名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都督就成全他们！”
说到这儿，吕光大手一挥喝道：“来人，传本督将令：立即将姚皓等十四名世家名士斩首，以儆效尤！”
看到都督终于采纳了自己建议，尉佑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觉得今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只可惜他高兴地早了点，自打昨日杜进得了卫朔进言后便等着这一刻。
却见杜进上前一步，高声叫道：“都督且慢，末将有话说。”
见杜进表示反对，吕光不得不暂缓杀人。
在吕光心目中，杜进一向足智多谋，每次关键时刻都能帮他出谋划策，而在此次兵进凉州中，也是杜进立功最大。
“杜将军，尔有何异议？”
“都督，末将以为那些世家名士杀不得。”
尉佑一见杜进出言反对，急忙站出来反驳道：“不过几个不听话的士子，有什么杀不得？杜将军太过小题大做。”
“这是普通的名士吗？众人皆是凉州当地名门世家子弟，若都督只图一时痛快，必将后患无穷啊。”
吕光闻言眉头紧皱，杜进所言不无道理，若不是被逼到死角，他也不会接纳尉佑建议。
见吕光有动摇的迹象，尉佑顿时急了，同时愈发恨起杜进来。这一次他好不容易赢得吕光重视，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眼见即将成功时，却被杜进泼了一盆冷水。
“都督，杜将军此言差矣！世家大族多是桀骜不驯之辈，若此次不能压服对方，日后都督该当如何统领州郡？若都督就此退缩，日后那些世家名士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吗？”
尉佑一边忙着解释，一边拿眼睛余光观察吕光，待看到吕光目露赞赏之色，这才放下心来，与此同时思路也愈发清晰起来，所言皆中吕光心窝上。
而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卫朔也不得不感叹此人厉害，尤其在揣摩吕光心思方面，的确是无人能及，若非昨晚自己与杜进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光靠临场发挥还真不一定能翻盘。
“都督，进以为不杀那些名士并非要放了他们！这些人冒犯了都督必须受到严惩，不然何以彰显都督威严？”
“那以杜将军之意，当如何惩治他们呢？”吕光有些意动地问。
“都督，末将以为不如将众人流放到西域，交由高昌太守府看押。如此既惩罚了众人维护了都督威严，又能避免因此而跟本地世家大族彻底决裂，如此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好，哈哈哈，杜将军不愧是本都督的智囊，算是解本都督心中难题。”
吕光对杜进的建议大为满意，其实他也不想就此杀掉十几个世家名士，因为那意味着将与凉州世家彻底决裂，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好在最终此事有了完美结局。
可惜在满堂喝彩的人群中，只要尉佑一人目光阴沉，只是眼下众人谁也没人去关注一个小小主簿的情绪。
尉佑看着正与吕光谈笑风生的杜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一直默默在旁边的卫朔看了个一清二楚。
见此情形，卫朔不禁为老师杜进感到担忧，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眼下老师狠狠得罪了尉佑，再加上杜进功高震主，日后难保对方不会设局陷害。
就在卫朔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忙抬头望去，却见老师杜进站在都督吕光跟前冲自己招手。
卫朔不敢怠慢忙疾步上前，深施一礼道：“属下参见都督！”
“免礼吧，我和杜将军亲如兄弟，你作为他的徒弟，说起来也算是光的后辈，以后不用行此大礼。”
“谢都督！”
“听说你这次是专门送贺礼来了？”
“正是，杨太守得知都督大获全胜，特地命属下前来朝贺都督。”
“杨太守客气了，回去后转告他，就说高昌交到他手上，本都督十分放心，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让他好好做事日后自有荣华富贵可享。”
“诺！回去后，属下定当明告太守，务必替都督看好高昌。”
从刚才一番对话中，卫朔便看出当下吕光尚无改变高昌现状的意图，一来可能是刚刚占据凉州，尚未腾出手来二来也有可能见识过了凉州的繁华后，有点儿看不上偏远高昌。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高昌来说都是值得庆贺的事。
都督府议事一直持续到晌午才结束，离开时卫朔特意留意了一下尉佑，发现他并未随大家一起离开，看来又去找吕光说什么体己话。
对此卫朔深表忧虑，看情形尉佑不是个心胸宽阔之辈，如今师父杜进狠狠得罪了他，日后定会被对方报复。可卫朔又不知该如何提醒杜进，说轻了不起作用，说的太重了又生怕引起杜进反感。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卫朔一直待在杜进府上接受武艺c兵法上教导，直到数日后才依依惜别老师杜进。
与此同时吕光总算是接纳了杜进劝谏，将得罪他的十几名世家名士统统发配高昌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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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敦煌宋繇
拜别师父杜进，卫朔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在玉门关赶上了发配高昌的众名士们。
看着众名士狼狈不堪的样子，想来途中吃了不少苦头。
卫朔翻身下马，来到负责押送的小校跟前，满脸歉意道：“诸位，抱歉抱歉啊，在下来晚了，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杜师执意相留，作为徒弟在下也不好违拗师意。”
原本小校早已等得不耐烦，但见卫朔诚意道歉，又加上其是大名鼎鼎的杜进徒弟，他也不好甩脸色给卫朔，只能拱拱手就此作罢。
这一幕落在已成阶下囚的众名士眼中不由诧异万分，没想到一直对各世家名士都不假辞色的吕军小校，竟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后生唯唯诺诺。
“年轻人是谁？”姚皓c尹景两人对视一眼，均疑惑不解。
卫朔看了一眼十几个名士，故意大声道：“诸位，原本尔等冒犯了都督虎威，应当是死罪难逃，幸好有在下老师杜进将军于都督面前冒死求情，这才让都督赦免了众人。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都督下令将诸位发配高昌以示惩戒。”
“万望诸位到了高昌好好服役，不要辜负了杜将军一片苦心。”
姚皓c尹景等名士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原来众人得脱死罪是多亏有杜进进言，如此一来众名士不由对卫朔这个杜进的徒弟心生好感。
见众人不再以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卫朔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道：“诸位，目前在下添为高昌郡都尉，奉命护送众位一同前往高昌。”
得知卫朔高居都尉之职，又引得众名士一阵惊呼，可随即想到人家老师目前是凉州第二号人物，便又很快释然。
在玉门关稍作休整，众人正待启程，忽然从东边来了一群人，其中有老有少c有高有矮，放眼望去全是读书人。
原来自从得知尹景c姚皓等名士被发配高昌，每日里便有不少读书人来探望。
而今日待众名士即将出发的消息传出后，敦煌本地的读书人纷纷前来送别。
姚皓c尹景等十几名世家名士见状纷纷起身上前与好友c家人c仰慕者一一作别。
而卫朔则事不关己早早躲到了一边。
正当他百无聊赖时，突然一个二十三岁左右年轻读书人来到他眼前深施一礼。
此举将卫朔吓了一大跳，忙侧身让到一边。
“尔是何人？为何无故施此大礼？”
来人一脸郑重道：“在下敦煌宋繇，听说此次众名士能够侥幸逃得灾厄，多亏你师杜进将军从中周旋，在下特地代替众人表示感谢。”
什么？！敦煌宋繇？卫朔惊愕地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日后先后辅佐过段业c李暠，建立北凉c西凉的著名谋士c政治家。
敦煌宋家是当地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曾经在前凉时盛极一时。宋繇曾祖宋配曾是前凉四谋主之一，其祖c父辈均在前凉做官，其中其父宋僚官至龙骧将军c武兴太守。
在宋混c宋澄当政时，整个宋家是前凉名副其实的第一家族。然而在接下来的一场政治巨变中，宋混c宋澄兄弟被杀，整个宋家被连根拔起，只有宋繇作为遗腹子侥幸逃得性命。
宋繇出生后，父母先后去世，五岁时随伯母生活，以孝道闻名于乡里。
宋繇少年时即有大志，曾经立志要靠自己的努力振兴已经衰落的家道。
后来随亲戚张彦到酒泉，从师受业，闭门读书，不舍昼夜，涉猎经史子集。
若接下来历史不变的话，宋繇将在后凉后期出仕，先是担任段业幕僚，后来见段业不是有位之君，便舍弃对方投奔了李暠。
既然知晓了来人身份，卫朔一下子变得热情不少，面对宋繇拳拳盛意，他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宋繇留下了急公好义的印象。
“唉，诸位先生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塞外的风沙之苦。”
宋繇想起高昌酷寒之地，面露不忍，掩面垂泣，遂望着卫朔满脸殷切恳请道：“直元，你身为高昌都尉，有监押众位先生之责，万望到时多多照料一二。”
“请体业兄放心，有在下照顾，定然不会让众位先生受苦。”
卫朔拍着胸脯再三表示一定会照顾好众名士，此举又加重了宋繇对他的好感。
总之一番交流下来，让宋繇感觉卫朔为人有情有义，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在下与卫郎君一见如故，原本应该接受直元邀请前往高昌，以全朋友之义。然而在下刚刚游学归来，家中尚有伯母卧病在塌，实不能就此离开，只能辜负直元一番好意了。”
“欸，体业何出此言？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既然体业有长辈在，自然不能随便外出。不过，体业乃有志之士，日后一旦家中事了，请务必到高昌来。”
“在下也不瞒体业，眼下高昌百废待兴，太守杨翰励精图治，急需各方人才。而眼前这些即将流放高昌的名士，很快就会被放到学堂中教学，你以为在下费尽心机将众人弄到高昌是为了什么？就是因考虑到高昌文教不昌，打算让诸位名士在高昌兴学育才。”
既然有意拉拢人，卫朔便或多或少的给宋繇透了几分内情，他也不怕对方高密。
一来宋繇不是小人，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二来宋繇不是吕光集团中一员，他对吕光可没什么深厚感情。
果然宋繇一听这话立时神情一凛，其面无表情道：“直元不担心某去都督府告密吗？”
卫朔脸上露出一副我信你的表情，毫不在意道：“若在下不知体业为人，如何敢大言不惭？你我意气相投，我不信体业是卖友求荣之辈。另外，我知体业乃实诚君子，必不会行小人行径。”
“知我者，直元也！”宋繇重重点下头，对卫朔的信任表示感激。
“直元，为何在下发现你一点儿都不看好吕光？你不是杜进的徒弟吗？”
或许知道了卫朔一点儿机密，接下来宋繇说话显然大胆了许多，提到吕光都开始直呼其名。
“其实体业有所不知，在下原本是流落域外的汉家苗裔，机缘巧合之下流落高昌。我跟杜师有恩情，不代表与吕光也有关系。”
“宋兄，方今天下形势风云变幻，凡有志之士无不趁势而起，眼下某虽没什么资本，但在下相信，用不了多久高昌就会成为西北谁也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我是真诚的邀请体业到高昌来，我们一起奋斗，开创大的事业！”
可惜卫朔一番豪言壮语，最终也没能让宋繇同意跟立即他去高昌。
唯一让其感到欣慰的是，宋繇答应他，只要他有意出仕必以高昌为首选之地。
故而带着些许遗憾，卫朔押着众多名士踏上了回归高昌的旅途。
然而卫朔却不知，随着众多名士被流放高昌，杜进的仁厚爱才之名开始在凉州传播，连日来不断有世家朝杜进伸出橄榄枝。
而主簿尉佑则趁机在吕光面前进谗言，说明明是都督大人施恩赦免了众名士死罪，为何众世家不感谢都督，偏偏对杜进感恩戴德？
这肯定是有人从中挑拨，以败坏都督大人的名声！
至于挑拨之人是谁，尉佑虽未明言，但对此吕光心知肚明。
不过，当下凉州不稳，吕光不可能做出自毁长城的举动，只是其越来越忌惮功高盖主的杜进，内心渐渐有了日后除去杜进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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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回到高昌
“大人！”远远看到杨翰身影，卫朔迅速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就要施礼参拜。
不料，杨翰抢前一步将其扶了起来，满眼笑意道：“此去姑臧，直元辛苦了，不但圆满完成任务，竟还救回来众多名士。”
“大人过奖了，这都是杜师的功劳。”
见卫朔推辞功劳，杨翰把眼一瞪不屑道：“杜进是什么人，老夫还不清楚？他若有这等心思岂会被吕光死死钳制住？”
“算了，老夫不说了，好歹杜进教了直元兵法武艺。”
“走，先带老夫去看看大家。”
与卫朔寒暄过后，杨翰便忍不住提出要去探望众名士，除了众人的确是凉州首屈一指的名士外，其中有不少人还是他的好友。
“大人这边请！”
杨翰随卫朔来到后队，发现众名士各个狼狈不堪，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长途跋涉数百里，即便中间有卫朔通融照顾，众人依然吃了不少苦头。
“真是胡虏当权，我辈永无出头之日啊！他们皆是凉州威望素著之辈，不过是稍稍忤逆了某些人，便不得不遭此大难。”
见杨翰越说越离谱，卫朔忙出言提醒道：“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杨翰闭着眼睛重重点下头，用极低的声音在卫朔耳边道：“直元，日后我汉家衣冠能否重现北方，可就全靠你啦。”
嗯？！卫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他想要解释什么时，却见杨翰已大步走向众名士。
“诸位辛苦了！”
姚皓c尹景等名士看到太守杨翰亲临，原本冰冷枯寂的心总算活泛了许多，一些相识的人还上前与杨翰打招呼。
“此次多亏杨太守派出卫都尉于路上精心照顾，不然似我等这把老骨头，怕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高昌来。”
“是呀，是呀，路上多亏有卫都尉照顾。”
听众人都在称赞卫朔，让杨翰颇感欣慰，他拉着好友姚皓安慰道：“诸位不必为日后生活担忧，尔既到了高昌，老夫岂能眼睁睁看着不管？眼下高昌百废待兴，翰才不会理会什么戴罪之身，尔等都会有用武之地。”
“多谢，多谢！”
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堪堪将众人安置妥当，卫朔这才有机会向杨翰汇报姑臧之行。
“大人，经属下再三试探，发现短期内吕光确无图高昌之意。因此待来年开春，高昌就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吁如此最好！”
杨翰重重吐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其实别看杨翰一直瞧不起吕光，当初甚至欲举兵相抗，可当他看到吕光数月平定了凉州，才真正意识到吕光有多强大。
从那时起，杨翰就担心吕光会将兵锋再次指向高昌，破坏掉当前来之不易的好局面。
“嘿嘿，属下没想到大人也会惧怕吕光。”
“老夫不是怕，只是眼下吕光势大，而高昌的大好形势来之不易，断不能就此中断。”
面对杨翰的担忧，卫朔却毫不在意道：“大人多虑了，其实您高看吕光了，别看吕光如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其实早已埋下了失败的隐患。”
“哦？愿闻其详！”杨翰这下来了精神，抓着卫朔胳膊非得让讲个明白。
“大人有所不知，吕光出身氐族，又是武将出身，向来看不起读书人。与前任刺史梁熙相比，吕光更看重胡族勇士。”
“自从吕光威震凉州以来，他除了接纳了不少前去投靠的胡族首领外，对凉州当地世家豪族却不冷不热。”
“要知道即便强如石勒c苻坚等枭雄，也不得不网罗汉族豪族，像吕光这样只重胡族强悍勇士者，如何能长久下去？”
“如今只是外界迫于其兵威而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不出数年一旦有风吹草动，必将叛乱四起而成燎原之势。”
“如此说来吕光不是成事之辈？”杨翰目露精光精神一震。
“哼！夷狄之辈乘我华夏无人沐猴而冠罢了。”
卫朔显然没把吕光放在眼中，这并非是他目中无人，实在是历史上割据凉州的诸凉，除了西凉国君李暠在尹夫人的辅佐下，稍微表现得像个一国之主外，其余众人与其说是个国主倒不如当个将军更合格。
“大人，接下来高昌的机会来了，趁着吕光无暇西顾，我等应当抓住机会勤修内政，一旦将来形势有变，我等就可举兵东进，收复被胡虏霸占的大好河山。”
这是卫朔首次在杨翰面前吐露心事，也算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其实在此之前两人之间曾有多次交锋c试探。但都因彼此心有顾虑，而没有敞开心扉交流过。
“直元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很好，你没让老夫失望！”
“嘻嘻，真的吗？属下还以为会被大人治罪呢？”
听着卫朔玩笑之语，杨翰瞪了他一眼道：“难道直元就这么对老夫没有信心？”
“嘿嘿！若不是深信大人，属下岂敢乱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吧！明年开春推广棉田c重整街市c行商西域c编练新兵等等各项事务将全面铺开，但眼下却缺少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卫朔深以为然道：“大人所言甚是，而这恰恰是在下鼓动杜师拯救众名士的原因，如今高昌文教不兴，郡内竟没有一座培养读书人的学堂。因此，属下建议明年开春先修建一座学堂之所，然后将众多名士派过去当博士c教授。”
“这是长远之策，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杨翰眉头紧皱道。
“大人莫急，在下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对眼前困境，卫朔早胸有成竹。
“哦？请直元细说！”
“大人有所不知，自流放了这批名士后，吕光与凉州本地读书人算是决裂了，大部分世家名士都不愿出仕吕光。我们不妨趁机向凉州读书人发出邀请，哪怕最终只有少数人接受了邀请，也足以让高昌受用无穷。”
在卫朔c杨翰二人雄心勃勃欲振兴高昌时，远在敦煌的宋繇却再也静不下心来。
自学成归来，宋繇一直谋求出仕，意图重振家门，然而眼下凉州离乱，新任刺史吕光显然不是个重视文治的人，他若投奔过去肯定不会受到重用。
原本宋繇想着先隐居下去以待天时，然结识了卫朔，看到比自己还年轻的卫朔已高居一郡都尉之职，他再也无法平静的等下去。
“出名要趁早！”
不知怎的，宋繇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细细想了一遍他才想起来这好像也是那个卫都尉说的。
“体业，体业，体业在家吗？”
就在宋繇饱受内心煎熬时，突听门外有人招呼，急忙打开房门来看，才发现来人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长李暠。
被宋繇看重的人不多，除了一面之缘的卫朔外，就属眼前李暠最得他敬重。如今李暠跟他一样，同样赋闲在家。倒不是李暠无才或者家世不显，说起来都是世道不同啦。
如今各地多是胡虏当权，汉家士子难免不受重视。
就拿李暠来说，出身大名鼎鼎的陇西李氏，李暠家族世代都是豪门大族，他的高祖父李雍c曾祖父李柔，都在晋朝做官，历任郡守之职。李暠的祖父李弇，在前凉张轨幕下担任武卫将军，封爵安世亭侯。
“今儿，兄长怎么有空过来了？”
“唉，为兄心里不痛快，特地找贤弟聊聊。”
“兄长还没放下那个尹夫人吗？”
宋繇显然知道李暠在因为什么而苦恼，说起来还是红颜祸水，前不久李暠之妻去世，他听说了尹夫人的艳名，又得知对方刚刚丧夫，遂置办好聘礼向尹家求亲。
刚开始尹父满口答应下来，谁知尹夫人竟不告而别，让李暠为此丢尽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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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冬季练兵
“兄长，不是做兄弟的说你，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您何必对一个尹夫人念念不忘？”
最近的确被尹夫人迷得神魂颠倒，面对宋繇的责怪，李暠满脸尴尬竟无从辩驳，只好吞吞吐吐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为兄早就不想了，今日过来只是有事向贤弟讨教。”
“何事？”
“如今我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还一事无成，眼下大都督吕光威震西北，刚刚入主凉州正是用人之际，为兄打算投奔对方，若贤弟有意的话，你我一同前往如何？”
“兄长此言差矣，吕都督固然兵威正盛，然其不修仁政，只图以霸业立足，不是目光深远之辈，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亡，兄长若去不是明珠暗投吗？”
“啊？那你我兄弟当如何啊？总不能将一身才华埋没掉吧？”
这时只见宋繇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笑容道：“兄长有所不知，如今小弟已有了目标，待明年开春便前往投靠，若兄长相信小弟眼光，你我不妨一起去。”
“看人方面兄长不如贤弟多矣，再者你乃某家亲弟弟，为兄若是不信你还能信谁？”
经过两个月的文化课学习c队列训练，五百名新兵面貌已是焕然一新，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卫朔将对众人实施下一阶段训练。
这日，卫朔来到校场，五百新兵已经等候多时，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锋利的长矛，各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从今天起，大家将展开刺杀练习。内容简单易学，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刺！狠狠地刺！记住，每一次刺杀，都务必用尽全身力气，决不能留一丝余力！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接下来注意观察我的动作，记住动作要领，有谁不明白的打报告。现在，大家就想象一下你们的仇人，就站在你的面前，然后狠狠的刺出去！”
接下来卫朔将刺杀要领，一项一项的分解看来，一一传授给众人。遇到有不懂的，他还亲自下场给大家示范讲解。
经过卫朔数月深思熟虑，觉得只有长矛兵才是一种易训练又威力巨大的兵种，而且长矛制作简单无需消耗铁料，对目前百废待兴的高昌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考虑到太复杂的刺杀动作他也不会，卫朔只让众人练习刺前c刺后c刺左c刺右c刺上c刺下等几个最基本的动作，争取做到哪怕是面对虎狼当道，都必须熟练无比的刺出长矛。
“诸位，请大家记住：我对长矛兵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刺！狠狠的刺！”
“没有劈砍，没有打砸，只有刺！”
“总之，无论遇到什么敌人，一律刺！”
由于极大地精简了各种繁杂技巧，将士们只需练习简单的刺杀动作，反反复复就是几个基本动作，使得新兵的刺杀水平，提升得非常快。
“大伙儿注意看我的动作！”
“听我的口令！”
“预备！刺！”
五百号人齐刷刷的将长矛刺出，声势惊人！
“刺左！”
“刺右！”
“刺上！”
“刺下！”
说起来就这几个简单动作，剩下就是不断反复练习，直到将动作变成身体本能，深入到骨髓里面。其实这种简单的长矛直刺最适合众人，也最易被众人掌握。
“没有什么动作比刺更加致命！”
“刺心脏！刺眼睛！刺大腿！刺脖子！刺喉咙！刺小腹！刺小腿！刺后背！”
“如果你比对方高，第一选择刺他的胸膛！刺他的眼睛！刺他的喉咙！”
“如果你比对方矮，第一选择刺他的大腿内侧！刺他的下阴！刺他的小腹！”
“无论对方的防护多么的严密，长矛直刺总有出手的机会！哪怕是在对方的甲胄缝隙之间刺进去，同样可以要对方的命！天底下还没有什么样的甲胄，可以将自己包裹得不留丝毫的漏洞！”
“战场上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无论你用什么样的办法，只要将长矛刺入敌人的身体，你就获得了胜利！”
整个校场上回荡着卫朔高亢的喊叫声，众人被他刺激地浑身浴血沸腾，在寒冷的冬季竟然练出了一身热汗。
而卫朔在队列中来回走动，负责在旁边指点，纠正一些最基本的动作错误，提醒大家一些特别的注意事项，弥补一些太明显的漏洞。
刺杀，并非只是呆板的刺，是很讲究灵活性的。有的刺杀，对力气比较看重，直来直去，威力十足。即使敌人穿着盔甲，这一刺下去，同样能穿透对方的盔甲。
而有的刺杀动作则着重于技巧，没办法，战场上士卒不可能一直保持猛打猛冲，有时候掌握了高明的刺杀技巧，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制敌于死地。
当基本刺杀熟练后，卫朔就将众人分成两两一组，用普通的钝的木棍，取代长矛，互相搏杀训练。为了鼓励大家的训练热情，胜出的一方，可以获得额外的奖励。输的一方，会有小小的训练惩罚。
军中将士都是热血男儿，哪里愿意人前受罚，于是各个奋勇争先。
顿时校场上两两捉对厮杀，只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惨叫连连。
除了训练士卒的个人拼杀技巧外，卫朔也没有忘记培训士卒的团队合作精神。尽管他没有经历过战阵，但跟随杜进学习过，又经过现代网络上的耳濡目染，他也清楚士卒的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用处不大。
真正决定战力强大的还是军队的整体性，若一支军队军纪严明且有团队合作意识，再加上独立的思想，必将无敌于天下。
“两军作战，团体的合作非常的重要！”
“在战场上，你们能够信任的，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们的队友！”
“你们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的伙伴！”
“我们每个人之间，不仅仅是伙伴，还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战胜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
待训练结束，卫朔正要回去休息，却又接到下人通报，杨翰要他速去太守府一趟。
卫朔不敢怠慢，稍稍梳洗一下就急匆匆赶到太守府。结果到那儿一瞧，除了太守杨翰在等他外，连刚刚被发配过来的尹景c姚皓两人在。
“不知大人急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直元，先坐下喘口气，让老夫慢慢告诉你。”
杨翰待卫朔喘息平稳，方指着姚皓c尹景两人说：“两位名士得知太守府明年开春欲筹建学堂非常激动，特地过来帮我谋划细节，刚刚我等一番商讨，均认为学堂易建，学生也容易招募，唯有书本一事最难解决。”
“书本？书本有何难？”卫朔不解道。
“直元有所不知，当下书本多为人工抄录，耗费时日甚多，短时间哪里能凑齐所需？”
“抄书？为何不印刷？”卫朔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印刷？什么是印刷？”杨翰c姚皓c尹景等望着卫朔面面相觑。
“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啊！咱们可以事先将文子反刻在摸上，然后刷上油墨，将宣纸覆盖上面，字自然便被拓印下来。”
“这，这，这莫非直元真是圣人临凡不成？之前，杨太守在老夫面前宣扬直元多才多智，初时老夫还颇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直元真乃我汉家天才也！”
被姚皓c尹景两位足以做他爷爷辈的人夸赞，卫朔颇不好意思，别人不清楚细节，他自个儿清楚得很，说到底还是他站在了巨人肩膀上，不然他也未必比他人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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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推广心学
“学堂上，应该教给学生什么知识？”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儒家典籍，像大学c论语c孟子等都是很好的教材。”
除了卫朔外，其余三人都是儒家传人，自然一口一个儒家。别看魏晋以来儒家式微，但儒家拥趸并未减少，各地都有不少大儒隐居避世，专门开馆收徒，传播儒学。
“儒家典籍自然是要教的，但我以为不能光教大学论语等典籍，还应传授给学生新的思想。众所周知汉末魏晋以来，儒学独尊局面被打破，反倒是黄老之学c佛教等其他学派逐渐活跃起来。”
听卫朔如此说，杨c姚c尹三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他们也都清楚此言非虚，故而也没有轻易出言驳斥。
“朔一直以为，任何学问都应当与时俱进，不断随形势变化而改进发展。就拿儒学来说也不是一成不变，例如前汉武帝时，董子便是吸收了别家学说，重新整合后发展成新儒学。”
“而眼下恰逢千年未有之大变，民族存亡悬于一刻，当此之时儒家必须拿出破釜沉舟之魄力，结合新的形势再次进行整合c革新，如此方能浴火重生。”
“可可，唉！其实我等也知儒家目前步入了绝境，只是我等并无董子才能，如何敢轻易更改圣人教义？万一引入歧途，日后万千学子岂不要因我等而万劫不复？”
其实一直以来众人对儒家都有个误区，认为儒家都是保守的c落后的，其实真正了解儒家的人都知道儒家从来就不会固步自封，很懂得与时俱进，甚至为了迎合异族统治者连“入夷则夷，入夏则夏”这种专为捧异族臭脚的屁话都能发明出来。
由此可见，儒家的革新之心从未熄灭，只要有机会他们机会见缝插针，见风使舵，然后重新崛起立于天下。
正是知道了儒家这种尿性，卫朔才主动引导这场变革，期望将儒家引入正途。
“其实说起来要改良儒家并不难，首先我们需要明了儒家的缺陷在哪儿？”
说到这儿，卫朔郑重地向杨翰c尹景c姚皓拱手道：“诸位，如今我等是在替儒家谋划日后百年乃至千年格局，朔希望大家能够开诚布公，不要有什么忌讳，只有将儒家存在的缺点全都找出来，然后加以改正，才能让儒家有更好的未来。”
“罢了，罢了，连直元一个小小的后生都敢破旧立新，老夫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说起来自董子之后儒家当政以来，最大的缺陷便是过于重德，这并不是所道德不重要，而是德行被提到了压倒一切的高度。”
“如此一来，众人只知追求虚名，而不修实务，导致各地官吏皆是夸夸其谈的书生，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治理地方c发展民生。”
“而过度拔高德治又导致了法治松弛，因为儒家子弟过于相信德化的效果而轻视了法律的威慑作用，以至于当儒家伦理与法律条文发生冲突时，前者竟可凌驾于后者之上。”
“后汉末年复私仇之风盛行，其中替父报仇，为友复仇，都因符合儒家孝c义观而受到普遍称扬，有的地方官吏为免这些人的牢狱之灾，甚至不惜弃官以私自释放之，如此下去国家岂有不崩坏者？”
“事实上，儒家并不排斥法治的作用，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左传昭公二十年孟子c荀子都曾提出过应礼法兼施。”
“只是董子的新儒学虽吸收了部分法家思想，但并未重视法家思想。”
“若是日后做出变革当将法治思想提到与德治并列的地步。”
“第二个缺陷就是重虚名而轻实践，这就造成了名实相乖，实际与理论不符！儒家缺少实践精神，日后修改儒家当知行合一。”
姚皓不愧是宿儒大家，评点起汉以来儒家得失弊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听得卫朔两眼放光顶礼膜拜。
既然姚皓开了头，杨翰c尹景二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顺着话头将儒家弊端分析地十分透彻，以至于最后三人都不禁感叹：“如此天下沦落至此，儒家至少得负一半责任。”
“三位无需如此，天下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不光是儒家的责任，是方方面面各种矛盾积累后总爆发导致的。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华夏而言未必不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
“话虽是如此说，但老夫心中仍然是隐隐作疼！而且我们只是找出来儒家的缺陷，还没有找到改良的办法，这才是最难的。”
“是啊，事情往往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杨翰感叹道。
“诸位请看，这是小子从域外带来的儒学著作，大家看看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说着卫朔将从手机中抄录下来的明代王阳明著作的传习录奉上，此书记载了阳明先生的语录和论学书信，包含了王阳明的主要哲学思想。
原本姚皓c尹景两位大儒对出自蛮夷之地的著作颇为不屑，待仔细研读后方惊为天人。
卫朔将王阳明的心学拿出来也不是不得已，首先这是他在现代唯一认真了解过的儒家思想学派，对此是知根知底，不至于被当前的儒生带到沟里去其次，虽然以现代观点来看王阳明的心学观点仍有不少缺点，但将其放在数百年前的南北朝时期，具有很大的前瞻性。
王阳明的哲学主体是“心本体论”，也就是说，你所见c所闻c所感c所想，你脑子里的全部，就构成了你的全部世界。除此以外，对你来说，不存在另外一个什么世界。或者是说，另外一个所谓的客观世界对你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
对此，有一个著名的关于花的段子，说的是有一次，王守仁和友人一起游南镇。此时正是百花盛开的春天，一路上，只见一丛丛艳丽的花树在山间时隐时现，飘来阵阵的芳香。
朋友不禁指着岩中花树问：“你说天下没有心外之物，可是这些花树在深山中总是自开自落，和我的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守仁回答：“当你没有着到此般花树时，花树与你的心一样处于沉寂之中，无所谓花，也无所谓心现在你来看此花，此花的颜色才在你心中一时明白起来，可见，这花并不在你的心外。”
具体的意思是，你没看见花之前，花的存在与否，你既不能肯定，对你来说也不存在任何意义。你现在看到花了，花在鲜艳在你心中留下了印象，让你感到很开心，这时花对你来说，才是存在的，才是有意义的。
如此说来，你的所见c所闻c所感c所想，构成了你世界的全部，那么是不是你见到的越多，你的世界就越大？也未必如此。
按照王阳明的说法，什么是你真实的世界？你能够把握的世界，才是你真实的世界。必不是越大越好，也不是越多越好，而是你把握的确定性越高越好，越高越真实。
对盲人来说，他的真实世界，肯定跟明眼人不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知行合一是王阳明最重要的哲学观点。
卫朔觉得当前儒家最缺的就是行，后世为何儒家常常被戏谑为嘴炮？其实说的就是儒家总是轻视实践，最终导致眼高手低。
知行合一可以避免陈过高之论，也可以检验“知”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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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姚皓c尹景c杨翰三人见猎心喜，围着书稿看个不停，很快三人便决心以传习录作为核心教材。
“诸位先生，光有核心教材还不行，还得搭配些其他内容，例如算学等。算学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跟日常生活联系紧密，大到官员处理政务，小到百姓买卖交易，无不需要算学知识。”
“总之，日后高昌一地学堂当秉承求真务实的精神，以传授学生实用知识为要！”
“好，就依直元谋划。”
“除了高等学堂外，还应筹建蒙学c初等学堂，学生按照年龄大小分别进入不同等级学堂就学，只有通过相应考核方可晋升更高一级学堂。每次通过结业考核的学子，将按照不同等级获得童生c秀才c进士等称号。”
“唯有进士方有资格参加官府举行的招募考试，日后本地官吏将一律通过科考征召。”
“非通过科考的读书人无权进入官场，任何官员不得私下征召幕僚c吏员！”
直到这一刻，杨翰c姚皓c尹景等彻底被卫朔才华所折服。
刚刚卫朔所列举的选官办法无不直指汉以来朝廷用人之弊端。
汉以来，朝廷用人多以察举制九品中正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仍是察举制。然到了东汉后期，察举制已经完全背离了原有的制度和原则。
许多人为了被荐举或取得功名利禄而不顾礼义廉耻，又因察举制的大权掌握在少数高官贵族手里，而且缺乏有效的监督和制约机制，因而极易产生现象，严重地破坏了吏治，压制了有真才实学的人。
造成寒门庶族中的优秀人才被拒之门外，任人唯亲c唯财c唯势，权门势家把持察举的结果，令流弊百出，时至今日察举制亦不堪重用。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举荐人才了？”
“自然不是，察举制固然有很大弊端，不宜作为唯一选拔人才的机制，但在下以为其可以作为科考制的有益补充。”
“日后贵族c官员依旧可以向朝廷举荐人才，只是所举荐之人不得立即做官，需先参加科考，而且举荐者将承担连带责任，也就是被举荐者一旦犯法，举荐者将视责任大小而受惩罚。”
“嗯，如此最好，既能避免人才遗失，又能防治有人以权谋私，举荐私人。”
“大人，两位先生，今日我等所议，皆是数百年来亘古未有之大变，在下希望诸位能谨守秘密，暂时先就我们四人知晓，待日后根基建成，再公之于众并推行天下。”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等卫朔与杨翰等人就学堂制商议妥当后，时间已到了年尾。
平常或许一直在忙，卫朔还不曾感到孤独。然而最近越是临近年关，他内心的孤寂也越来越重。
腊月二十八，新兵全都放假回家，要到来年才会回来继续训练。
卫朔看着空荡荡的校场，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
从校场出来，他不知不觉走到杨府门前，正要举步上前，突然又回过神来，原来两天前杨太守就宣布休沐，要过完年才正式开工。
卫朔苦笑了一下，转身朝自家府上走去。这座大宅子是杨太守念他有功赏的，是一座两进院落，分为内外两重。外院正房是用来会友c招待访客所用，厢房除了下人居住外，尚留下三间作为客房。
内院不用多说，是专门供主人休息之所。足足三间正房，眼下却只有卫朔一人，以至于整个院落显得空空落落。
一回到内院，卫朔就命厨娘准备了几碟小菜，又从酒窖内取出上等的葡萄酒来，打算喝酒解愁。
然不成想，他刚把酒满上，还没开喝，那边门房来报，说尹夫人求见。
“夫人来的还真是巧，在下珍藏的这瓶葡萄酒乃一位富商所赠，据说是当年龟兹王赏赐的，他一直不舍得喝，后来转赠给在下。本来今日打算一人独享，不料夫人却来造访。”
尹娥明眸闪动，轻笑道：“如此说来，妾身今日还真是赶上了！”
“可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卫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巴砸了两下嘴，随口便吟出这首王翰的凉州词来。
“好酒！果然是好酒，夫人请坐，与在下一同品尝如何？”
“卫郎君好才情，好诗配上美酒c夜光杯，当真是让人迷醉啊！”
尹娥也不客气，随手抄起酒杯，一扬脖子酒水顺着喉咙进入腹中，顿时一股与传统白酒迥然不同的香气，瞬间传遍身体每一个毛孔。
葡萄酒，早在汉时就已从西域传至中原，不过一开始葡萄酒只是皇亲国戚c达官贵人享用的珍品。
直到唐朝时，尤其在唐太宗之后，破高昌而得其法，才使得葡萄酒的酿造从宫廷走向民间。
不过现下，卫朔所在的这个光景，距太宗取高昌之日尚远，市面上c酒坊中所流传的葡萄酒皆源于大宛c龟兹等西域诸国。而且除了河西一带外，关中c中原喜饮者不多，寻常酒肆之中也少有贩卖。
“呀！好漂亮！”
在卫朔闭着眼睛回味酒的余香时，忽听得尹夫人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卫郎君快看，那几个酒杯，还有酒壶各个熠熠生辉，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光杯么？”
随着夜幕降临，原本翠绿色的酒具在烛光的映耀下光彩夺目，其薄如纸，其光似镜，其色翠艳然。
尹娥有些不敢置信地轻揉了揉眼，拿在手上仔细观察，才发现眼前的这些物件儿，竟全是玉石所雕。
“这套东西，怕是值不少钱吧？”看到新奇惊艳的物什，尹夫人不由巴砸着嘴，在心底里默默地摸估着它的价值。
“夫人说得不错，这副酒具确是价值连城，不说这玉质如何，但就这份精致的手艺就已很是难得，没有个几十年的苦功，想要把这玉雕琢得这般晶莹剔透，难！”
尹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套漂亮物什，小嘴轻言：“小巧玲珑，如水如镜，再加上它月光下饮酒的特质，若放在外间，没有万贯钱财，怕都是难得其一。”
“夫人若是喜欢就拿去，区区一套酒具在下还没放在心上，也算是替在下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尹夫人醉眼朦胧，红彤彤的嘴唇看起来娇艳欲滴，让卫朔忍不住想要啄一口。
“若非在下怂恿，夫人也不用一人流落高昌，大过年的更是只能孤零零一人，眼下朔更是感同身受。”
“呵呵呵，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妾身并未怪罪卫郎君，反倒挺感激你。说实话，妾身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如此看重，而且不是因为美貌，是因为才华。妾身自小熟读经史，若非错投了女儿身，何至于一身才华，竟只能困于闺房中逗乐。”
“夫人才华不比左芬c班昭二人差，只因没有遇到合适机会，不然定能名垂青史。”
“嘻嘻，虽然明知你是安慰之言，但妾身听了还是很开心耶！”
见尹夫人有了些许醉意，卫朔便悄悄将酒水撤下。他这一幕又落在了趴在桌上胡言乱语的尹夫人眼中，原本还朦胧的双眼突然精光一闪而逝，嘴角悄悄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挂上脸庞。
尹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卫朔越来越感兴趣。与对方聊天她会感到无比轻松，在卫朔身上她得到了发自内心的尊重，而不像其他人看到她除了裸的外，只有毫不掩饰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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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章 军功授爵
太初元年公元386年二月，魏安人焦松c齐肃c张济等人聚集数千人，在揟次迎立张大豫为首领，举兵叛乱并攻陷了昌松郡治今甘肃武威东南。
张大豫原是前凉君主张天赐的世子，当初苻坚在淝水之战中战败，作为前秦将领的前凉君主张天锡逃奔东晋。
而前秦长水校尉王穆却暗中将张天锡的世子张大豫藏匿起来，趁着前秦统治不稳，王穆领着张大豫逃奔河西，投靠河西鲜卑首领秃发思复鞬。
后来，秃发思复鞬把他们送到魏安今甘肃古浪东，原本凉州本地世家对于吕光占据凉州就很不满，故魏安本地势力见到张大豫，如同猫儿看到鱼腥，立即拥其作乱。
得知有人新年开春就叛乱，吕光非常恼火，立即遣辅国将军杜进前往讨伐。
不提凉州动乱不堪，单说过完新年，高昌上下来迎来了新的一天。
经过去年下半年精心准备，新政终于在高昌全面铺开。
首先，太守杨翰对外郑重宣布，从今年起高昌将作为自由贸易城存在，任何经过高昌的商贾将被免征货税。
这个好消息一经宣布便得到众多商贾拥戴，更是借着众人之口，迅速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开来，仅仅不到半月时间，南来北往c天南地北的商贾几乎都知晓了高昌免税之事，让高昌人流量整整比以往多出了近三成。
其次，官私合营的大商队在尹夫人的组织下，分成数路，携带大量炒茶c棉布c瓷器等货物，分批前往焉耆c于阗c龟兹c鄯善等国贸易，以换来高昌急需的粮食c矿石等物资。
再次，经过一个冬天的整理，姚皓c尹景等名士在卫朔协助下，终于将蒙学c初c高等学堂的教材编纂c印刷完毕，只等学生招募结束就将开始授课。
最后，毁粮扩棉计划在官府的强令下开始有条不紊地在整个高昌推行开来，为了进一步降低农民的抵触心理，官府不得不通过大商队与各户百姓签订了木棉收购协议。
而随着冬季练兵顺利结束，经过小半年时间训练，五百新兵终于初具规模，总算能够拉出来见人。
这日，太守杨翰在都尉卫朔陪同下，来到校场上校阅新军。
“直元，听说你在杜进教导下，武艺c兵法都大有长进，就是不知练兵手段如何。若是此次校阅合格，本太守就将郡内所有兵马统统交予你整编。”
“大人放心，至于兵练得如何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对开春校阅一事，卫朔极有信心，他转身朝走上高台，取下令旗挥舞几下，远处顿时响起一阵激昂的战鼓声。
伴随着战鼓声，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夸夸的脚步声，同时隐隐的还有整齐的号子传来，引得杨翰都起身四处张望。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五百新军将士，成二十纵二十五排，踏着整齐步伐，以排山倒海之气势踏入校场。
一时间校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新军出场给震撼到了。
与以往松松垮垮的军容不同，新军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五百人分成二十纵二十五排站在校场左侧，无论是横看还是竖看，前后左右总是形成一条直线。
之前杨翰还担心卫朔年纪轻轻不懂练兵，但今天一看到这军容后，他才意识到原来卫朔不但精通各种杂学，连兵事一道也有颇深造诣。他只看眼前新军阵势，即便这些人还没经过战场洗礼，但仅从气势上看已隐隐有了强兵架势。
想到这儿，杨翰仔细瞧了卫朔一眼，莫非他真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万民于水火的？
“禀大人，吉时已到，是否开始演武？”
“开始吧！”
“遵命！”随着卫朔一声令下，新军在各级将领指挥下，纷纷动了起来。
“向右转！”
“唰！啪！”五百人仿佛一个人似的同时完成了动作。
看到这一幕现场不少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少人暗暗嘀咕：娘咧！人家这兵是咋练成的？！
“竖矛！”
“大风！”
“嚯！嚯！”
长矛兵一声怒吼，五百根长矛下端狠狠地杵在地上，尖锐的矛尖斜斜的指向苍穹，去穷无尽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这时杨翰突然看向卫朔，满眼都是欣赏，越看越是喜欢。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杨翰已被卫朔独特的气质感染。尤其卫朔尽管满腹才华，却从不表现得咄咄逼人，无论面对何人卫朔都表现得温尔文雅，彬彬有礼。
“老夫真没想到，你竟有此手段，果然练得好兵！”
“大人客气了！”卫朔谦虚道。
“嗯，不骄不躁，老夫就欣赏你这一点。不过，有功不能不赏只是你眼下已是高昌郡最高军职升无可升，老夫也就只能赏你些许钱财。”
“在下受不受赏赐无所谓，如何激励普通将士奋勇杀敌才是关键。”
“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且说来听听。”
“而今高昌地小民弱，若要在逆境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军队，唯有效仿战国时期秦国，强力推行军功授爵制。”
“战国时期，据荀子议兵篇记载，齐国的技击之士冒死战斗，所得赏金不过八两，再无赏赐，完全是雇佣兵性质，所以战斗力有限。”
“而魏国的武卒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享受免税免徭役的优待，一旦身衰力竭，优待条件并不改变，所以不但军队更新不易，而且优待众多士卒会造成国库空虚。”
“受优待的士卒如果战死则会影响自身的利益，因此战斗力也不强，还是危国之兵！”
“只有秦国锐士有功既赏爵位，又益田宅c庶子，可以成为军功地主。如果不断立功，还可以不断受赏，直至获得高官厚禄，所以能最为众强长久，四世有胜。”
“所以朔以为，当下高昌唯有军功授爵一条路可走。”
卫朔之所以提出要推行军功授爵制，除了此法绝对是打造强军的不二法门外，军功爵在原则上还排斥血缘宗法关系，赏赐的范围远较以前扩大了，不再局限于少数世家贵族，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世家对高级爵位的垄断。
而且新的军功爵制将造就一批爵禄及身而止，不再传给子孙的新官僚和一批军功地主。
这部分人将成为日后卫朔最坚定的支持者，哪怕没有世家支持，他也不用担心。
“军功授爵制当然好，可可高昌没有足够的土地用以授田吧？”
“高昌虽然没有多余的土地，但西域有啊！大人别忘了，从高昌往西尚有西域大小三十六国，其国有大有但满足区区数万将士授田所需绰绰有余。”
“日后西域土地不够了，还有漠南c漠北c河西c关中c中原等”
说完这些卫朔又在心中暗暗将南洋c澳洲c美洲加上，总之世界大着呢，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日后没有土地授予新的军功阶层。
“既然直元已有成算，那此事就交予你负责，你且先将第一批有功将士报上来，老夫批准就是。”
杨翰深思熟虑后还是接纳了卫朔建议，一方面他的确清楚军功授爵制的厉害另一方面确如卫朔所言，高昌若要崛起，必须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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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宋繇来投
开春以来，太守府动作不断，让高昌官民应接不暇。
先是宣布成立自由贸易城，得到一众商贾竭诚拥戴。
紧接着毁粮扩棉令却伤害了不少农户，好在官府包销包购暂时打消了农户怨气。
原本大家以为该消停，谁知一道军功授爵令又引发百姓议论纷纷。
当首批二十五名普通士卒因训练刻苦而得授最低一级爵位的消息传出后，高昌城内掀起了新的参军热潮。
在纷纷扰扰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读书人来到了高昌，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与卫朔有惺惺相惜的宋繇。
当初宋繇迫于伯母染病，婉拒了卫朔邀请。
回乡待料理完伯母后事，除却后顾之忧后，他终于踏上了西去高昌之路，同时还带上了一事无成的兄长李暠。
自打进入高昌后，宋繇就感觉到一股与凉州截然不同的勃勃生机。然而他没有立即去拜访卫朔，而是与李暠暂时混迹于高昌各处酒肆之间。
眼见兄弟日日只管在酒楼喝酒，作为兄长的李暠坐不住了。
这日，李暠拉着正要出门的宋繇劝道：“体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咱们兄弟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喝酒聊天，而是要建功立业，振兴家门啊。”
“兄长莫担忧，兄弟心里有数。”宋繇笑眯眯道。
“唉吆，我的兄弟哎！你说这四c五天来，除了混迹于酒肆之间外，可曾办过一件正经事？若是你不好意思直接去找那个卫都尉，咱们还可以去拜访尹景c姚皓两位先生啊。”
“听说两位先生到了高昌后备受太守重用，说不定通过两位先生有幸见到太守呢。”
看着着急上火的兄长，宋繇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他严肃地解释道：“兄长，你以为小弟混迹于酒肆之间是在消磨时光吗？不，不是，酒肆c青楼向来是鱼龙混杂之所，其间各种消息满天飞。”
“你我兄弟千里迢迢来到高昌，人生地不熟，仅靠那个卫都尉的三言两语，怎可冒然前去投效？万一高昌不像表面那么好，你我岂不要掉进坑里？”
“敢问贤弟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经过这几日观察，小弟已对高昌有了大致了解，总体来说，这里正孕育惊天之变，假若一切顺利，将来未必不会成就一番霸业。”
“真真的，假的，体业你没欺骗为兄吧？高昌真有那么好，为兄怎么没有察觉？”
“哈哈哈，好不好，兄长自己去体会！今日小弟还要再去打听点儿事，兄长去吗？”
“当然得去，高昌被你说的如此神秘，为兄若不亲自体会一下，岂非太可惜了？再者，为兄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有什么乐趣，还不如与兄弟一道喝酒痛快。”
说着宋繇c李暠兄弟两人出了客栈，来到一家最大的酒楼。
在二楼找了个位子，又点了些酒水菜肴，两人这才坐下吃喝起来。
不过，显然两人注意力都不在酒菜上，而是竖着耳朵倾听周围人议论。
之前几天里宋繇就是如此，才将开春来高昌推行的各种新政策打听得一清二楚。
在诸项政策中，最受宋繇推崇者非打造自有贸易城莫属。在他看来，此策充分挖掘了高昌身处交通要道之便利，以后将极大地促进高昌商贸发展。也许用不了多久，高昌就会成为闻名大西北的商贸城。
只有商贸繁荣了，官府才能征收税赋，有了钱才能强军，进而谋取霸权。
“哎，诸位听说没？太守府又出新法令了，要推行什么军功授爵制，凡有功将士不论出身一律授予爵位c田地。”
“真的，假的？有这等好事？历来得官受爵者哪个不是世家c权贵出身？什么时候轮到过我等庶民身上？”
“你这话不对，太守亲自下令还能有假？”
“哼！当官的向来是说一套c做一套，谁知是不是在哄骗我等百姓当兵？”
“这一次还真不是假的，前几日听说卫都尉已亲自给二十五名新军将士授予爵位。在下邻居就是其中一员，老子亲眼看见他戴着大红丝绸，一路敲锣打鼓回到家里。”
“足足有整条街的人在围观，听说有了爵位不但有田可分，还能免税呢。”
“此言当真？”
“呸！老子说话向来一口吐沫一口钉，你若不信大可自去打听。”
“这事我也听说了，好些都是当初活不下去了才进的军营，谁知如今全都风光了。你是没看到那些新军士卒，走路都昂着头，比进了学堂读书的后生还威风。”
“要我说还是读书是正途，打仗弄不好是要死人的，爵位岂是那么好挣的？！”
“读书当然是正途，但是你别忘了，根据官府新规定：一人从蒙学上到高等学堂，足足需要十四年才有机会出来做官，先不说之前需要花费多少，即便从学堂毕业了，若是不能通过官府举行的科考，同样无法做官。”
“还不如到战场上斩首立功来得痛快，只要你胆气壮c运气好，也许年下来，你的功劳足以做到将军一级。”
“哈哈哈哈，还将军？将军岂是好当的？”
原本李暠以为宋繇言过其实，但当他用心去倾听后，果然发现不少有用信息，其中一条便是与军功授爵制有关。
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激动，俯身在宋繇耳边，压低声音问：“贤弟，高昌郡内真的在推行军功授爵制？”
宋繇轻轻点下头，肯定道：“十有如此，今日小弟到此就是为了确认此事真伪，如今看来是真的。这样一来，高昌整体谋划脉络便大致可循。”
“哦？愿闻贤弟高见。”
“这高昌先是通过打造贸易自由城聚敛钱财，又以军功授爵制为基础打造出一支强兵。
“那那不是说高昌上下在蓄意谋反？”李暠惊得目瞪口呆。
宋繇翻翻白眼道：“哎呦，我的傻兄长，如今这天下哪里没有造反的？就是吕光不也是从梁刺史手中夺了凉州？再说人家高昌只是发展商贸c加强军备，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在蓄意造反。”
“嘿嘿！”李暠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晓得自己敏感了。
经过数日考察，宋繇终于确定高昌是个值得投效的地方，这才施施然前去拜访卫朔。
得知宋繇来访，卫朔兴奋极了，一溜儿烟跑了出去，扯着宋繇胳膊感慨道：“体业有所不知，自当日与足下分别，在下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生怕兄长瞧不上高昌家小业小。”
“我这不是来了吗？再说高昌虽然家小业但却生机勃勃，繇十分看好高昌前景。”
“怎么？宋兄已经考察过我高昌？”
“事关前途，在下不得不慎重，还请直元莫怪在下唐突。”
“诶，体业过虑了，在下岂是小肚鸡肠之辈？再说你这么做完全合情合理，若换做在下恐怕也会做出同样举措。”
终于有人才投靠自己，卫朔激动不已，拉着宋繇不断说着话，差点儿忘了让人家进门。
“体业能来实在是太让我兴奋了，前些日子太守还跟朔抱怨，说高昌偏僻，连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而且宋兄有所不知，而今正值高昌推行毁粮扩棉政策之关键，急需有能力的基层官吏，今日有体业来投，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卫朔的热情一下子感染了宋繇，让这个才二十郎当岁的年轻读书人，不由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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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李暠投军
宋繇来投后，立即被卫朔举荐给了太守杨翰。经过杨翰一番考察，确认宋繇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便任命他为田地县县令。
宋繇受到重用自然不会忘记兄长李暠，卫朔没想到李暠也在，而且说起来他跟李暠之间还有些过节。
当初李家曾向尹家求亲，结果被卫朔一番鼓动，尹夫人出逃使得李暠没能抱得美人归。
而今李暠来投，让卫朔颇感尴尬，幸好尹夫人已随商队前往西域，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既然知道李暠是个人才，卫朔当然不会放任对方离去，至于那点儿矛盾，他有信心处理好。
考虑到李暠精通武艺又熟读兵书，卫朔便任命其为新军参军，暂时协助他整编郡兵。
自杨太守看到了新军威势后，再也无法容忍窝窝囊囊的旧郡兵，便命都尉府着手清理旧兵。
卫朔以五百新军为根基，剔除掉旧郡兵中老弱病残之辈，又借助军功授爵制的推行补充了部分普通子弟，编成四厢共一万两千人：其中一千长弓手，两千刀盾兵，六千长矛兵，三千骑兵。
尽管宋繇曾再三向他吹嘘卫都尉如何厉害，但当李暠看到卫朔只有十五六岁时，心下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不服之气。
李暠总觉得卫朔能有今日之成就，全靠太守杨翰鼎力支持，若他也有这样的机遇，未必就比卫朔差多少。直到走进军营，接触到新军后，他才彻底改变了对卫朔的看法。
从第一天进入军营，李暠就发现高昌新军与他印象中的军队颇为不同，在他印象中除了少数直属将领的部曲外，大多数军队总是与脏乱差联系在一起。
可是在高昌新军中，他完全看不到这一点。所有士卒着装虽然不统一，但看起来干净整洁，甚至在他们休息的地方他还看到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
而且无论是在军营中还是在外面，所有士卒出行时一律三人成列两人成行。
除此之外，与其他军队最大的区别莫过于这里的学习气氛太浓厚，以至于让李暠差点儿觉得自己不是在军营中，而是在某个学院内。
几天后，想得脑仁都要爆掉的李暠众人忍不住向卫朔请教道：“敢问都尉，军中为何鼓励士卒读书？”
这是李暠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地方，其他细节还能理解为加强士卒的纪律性c服从性，唯有在教导士卒读书习字上，在他熟知的历朝历代名将中，从没听过有哪个将军注重士卒是否识字。
“从最简单的地方来说，士卒识字有助于将令上传下达，避免出现因不识字而造成的误会往深了说，由识字士兵组成的军队，会拥有独立的思想。而一支有独立思想的军队，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明白？”
卫朔看着一脸迷茫的李暠，他没指望李暠能一下子理解此中深意，毕竟古人就算智商再高，限于知识面不够宽广，看问题肯定不会很深。
他笑着拍拍李暠肩膀安慰道：“不明白也没什么，时间长了就能体会这样做的好处。”
留下一肚子疑问的李暠，卫朔便下令展开日常训练，依然从最基本的队列训练开始。很快万余将士被近五百名教官分成数个方阵，开始了简单又枯燥的基础训练。
虽说李暠担任参军之职，大小也算是个军官，但由于他从未接受队列训练，因此仍旧需要像普通士卒那样接受训练。
这点又让李暠感到不解与困惑，好在眼下他已懂得暂时将自己的疑惑埋藏心底，决定按照卫朔说的那样，先在军营待下去，说不定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想明白。
队列训练是枯燥而无味的，整整一个钟头，除了来回走队列外，没有进行其他训练。如此下去，即便李暠不断暗示自己要忍耐，但心中仍然有一股邪火想要发泄出去。
终于在他即将压制不住的时候，卫朔叫停了训练。
李暠两腿如同灌了铅，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然而还不等有所行动，就听耳边传来一阵呵斥声，原来一名教官正在训斥着随意躺在地上的士卒。
这时越来越多的教官开始站出来，他们将原本散乱的士卒重新规整好，并再三向士卒强调军人要坐有坐相c站有站相，决不能像市井中人那样随意邋遢。
李暠就是想不明白卫朔为何要如此虐待士卒，他就不怕士卒因怨而生变吗？像史书上记载的营啸c哗变之类的惨事，很多时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其实李暠多虑了，古代军队之所以经常发生营啸，是有多种因素促成的。
中国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
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中国传统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另外一方面古代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只有一有风吹草动，哪怕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尖叫，都会引发营啸。营啸一旦爆发，长期被压抑的士卒立即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
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c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想跑也跑不了。
而高昌新军虽然军纪严明，但除了投敌c出卖机密一类的重罪才会被斩首外，在废除了“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等毫无合理性的酷刑后，普通士卒的生命安全已得到充分保障。
再加上卫朔严厉打击欺压新兵等原军中丑陋现象，使得新军士卒面临的心理压力远远要低于传统军队。面对不过是体力上的透支，还不至于酿成营啸这样的惨事。
再者卫朔也不是一味地靠军纪压制士卒，日常里他趁着教授士卒文化课时还会对他们嘘寒问暖，帮他们解决生活中难题，这些措施都让卫朔在新军中树立了威信。
就在李暠胡思乱想的时候，整个校场上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歌声，据说这些慷慨激昂的歌声全都出自卫都尉之手。
教士卒唱歌大概是李暠诸多疑问中又最先弄明白一个，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与众人一道大声唱歌，但很快就被军中热烈气氛感染。而且很快他就发现了教士卒唱歌的好处，不但可以拉进士卒间关系，还有助于培养士卒的精气神。
晚上结束了一天训练，身心疲惫躺在床上的李暠，细细回忆起这一天军营生活，发现虽然自己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弄明白，但他已有点儿喜欢上这里。
“或许真如体业说的那样，高昌是个值得投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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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北方乱象
在高昌上下拧成一股绳全身心勤修政务c整顿兵马之际，随着苻坚被害，北方乱象渐有愈演愈烈之势。
先是凉州爆发张大豫之乱，杜进受吕光派遣进剿张大豫，原本卫朔以为杜师出马当手到擒来，谁知三月份竟传来杜进兵败之消息。
这是吕光大军入主凉州以来遭遇的首场大败，以至于凉州各地震怖，叛军气焰高涨。
张大豫借着前方大胜之际，遂自号抚军将军c凉州牧，并改年号为凤凰，又派出王穆向各郡地方势力发出会盟请求，以共讨吕光。
随后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c阎袭相继起兵响应，至此不到一个月内，张大豫叛军从一开始的不足三千人发展到三万人，叛乱有向凉州全境蔓延的趋势。
杜进兵败之后，吕光趁机解除了杜进部分军权，又亲率大军对叛军展开围剿。
公元386年二月二十日，拓跋珪得到以贺兰部为首的诸部支持在牛川大会诸部，召开部落大会，即位为代王，年号登国，意图重兴代国。
拓跋珪即位不久，便移都代国原都盛乐，并改称魏王，改国号为魏，史称北魏。
拓跋珪原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嫡孙，在公元376年时，前秦覆灭代国。
作为俘虏拓跋珪将要被强迁至秦都长安，但代王左长史燕凤以拓跋珪年幼，力劝前秦天王苻坚让拓跋珪留在部中，称待拓跋珪长大后为首领，会念及苻坚施恩给代国。
后来苻坚同意了燕凤的建议，拓跋珪才得以留下。
而拓跋珪留在部落中长大，为日后前秦覆灭时，重兴代国打下了坚实基础。
然北魏建立之初，四周皆有强敌环伺。其北有贺兰部c南有独孤部c东有库莫奚部c西边在河套一带有匈奴铁弗部c阴山以北为柔然部和高车部c太行山以东为慕容垂建立的后燕及以西的慕容永统治的西燕。
除了强大的外敌，北魏内部也有隐患。拓跋珪叔父拓跋窟咄为了争夺魏王之位，与独孤部大人刘显勾结，企图取拓跋珪而代之。
盛乐城内有不少人大臣都与拓跋窟咄有勾结，甚至于桓等大臣意图杀害拓跋珪以响应拓跋窟咄。幸而被拓跋珪察觉，提前布局杀死了意图叛乱的于桓等五人，剪除了朝中内忧。
面对来势汹汹的拓跋窟咄c刘显，拓跋珪一边调兵遣将借阴山作屏障防守，又派人向后燕求援。
至此，一场决定未来北魏命运的大战即将爆发！
在拓跋珪忙着扑灭叛乱，统一北魏之际，鲜卑人慕容泓建立的西燕同样面临着一场剧烈的皇室内乱。
公元386年二月，在打下了长安c消灭了前秦后，国主慕容冲仍然不愿东归，导致鲜卑军民人心不稳。
当月，左将军韩延利用鲜卑军民思归关东的情绪，谋杀了慕容冲，并拥立鲜卑贵族段随为燕王。
然而段随不是慕容氏之人，声望权势不够，威慑不了部下，被左仆射慕容恒c尚书慕容永等皇室贵族杀害。
同年三月，仆射慕容恒和尚书慕容永立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凯为帝，并率领鲜卑男女四十多万人收拾行李，离开长安东去。
就在鲜卑大军挥师河东的途中，仆射慕容恒的弟弟护军将军慕容韬诱骗慕容凯，在临晋将其杀死，这件事让慕容恒很愤怒，丢下慕容韬离开了大营。
不久尚书慕容永与武卫将军刁云率领兵众攻打慕容韬，结果很快慕容韬就被打败。
随后慕容恒立慕容瑶为帝，改年号为建平，给慕容冲定谥号为威皇帝。
然而慕容永并不承认慕容恒所立之慕容瑶，紧接着慕容永抓获并杀掉了慕容瑶，并立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帝，改年号为建武。
慕容忠以慕容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爵为河东公。大军到了闻喜，众人知悉慕容垂已经称帝，藉口农桑尚未收集，修筑燕熙城用以自固。
紧接着刁云等人又杀掉慕容忠，推举慕容永为大都督c大将军c大单于c雍秦梁凉四州牧c河东王，向慕容垂称臣。
至此短短数月间，西燕皇室间爆发的这场内讧，导致皇帝被先后换掉了六位，直到慕容永上位之后才渐渐稳定下来。
前秦帝国并未随着苻坚死去而彻底倒下，相反各地前秦宗室相继打出了前秦旗号，意图重振国势。
太元八年公元383年，苻坚在淝水之战中被晋军打败，率败军回到长安，长乐公苻丕被慕容垂逼迫，从邺城奔往枋头。
太元十年公元385年，苻坚去世，苻丕又进入邺城，想到赵c魏收集兵力，向西赴长安之难。正好幽州刺史王永c平州刺史苻冲频频被慕容垂部将平规等打败，在派昌黎太守宋敞焚烧和龙c蓟两城的燕国宫室后，率军三万进据壶关，并派使者招苻丕。
苻丕得知消息后，立即率男女六万多人进到潞川。
前秦骠骑将军张蚝c并州刺史王腾迎接苻丕入据晋阳，并在得知了苻坚死讯后，众人拥苻丕在晋阳南部即皇帝位。
苻丕即位后大封功臣，原尚书令c魏昌公苻纂从关中来投奔符丕，被拜任太尉，进封东海王。任史山太守王宠为平东将军c平州刺史c阜城侯苻定为征东将军c冀州牧c高城侯苻绍为镇东将军c督冀州诸军事c重合侯苻谟为征西将军c幽州牧c高邑侯苻亮为镇北大将军c督幽c并二州诸军事，都进爵为郡公。
苻定c苻绍据守信都苻谟c苻亮原先据守常山王兖固守博陵，均与慕容垂相持。
与此同时据守陇右的左将军窦冲c秦州刺史王统c河州刺史毛兴c益州刺史王广c南秦州刺史杨璧c卫将军杨定，派使者觐见苻丕，请求合兵征讨姚苌。
苻丕大喜，官爵高位不要钱一样往外撒，先后任杨定为骠骑大将军c雍州牧窦冲为征西大将军c梁州牧王统为镇西大将军毛兴为车骑大将军杨璧为征南大将军，而且各个都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加散骑常侍，且进位为州牧。
苻丕这番动作让忠于前秦的各势力团结在了一起，前秦似乎又有了复兴希望。然而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随着后秦姚苌c后燕慕容垂展开对前秦的最后一击，各地局面如同沸水遇到冰雪一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久，王广逃奔秦州，被陇西鲜卑匹兰擒获，送到姚苌那里。而征东将军苻定c镇东将军苻绍c征北将军苻谟c镇北将军苻亮都先后向慕容垂投降。
随着前秦淝水战败整个北方已是四分五裂，其中北魏占据河南c代高车c柔然据有漠北c漠南草原慕容垂在独揽河北c幽燕c辽东等原前燕大部分疆土后秦霸占关中，实现了羌人西归愿望西燕慕容冲进占河东与慕容垂隔太行山相望。
翟魏翟钊则盘踞在关c洛等地跋扈飞扬吕光则躲在凉州称王称霸。
至于黄河以南则几乎全为东晋所有，是眼下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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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我要西行
在军队训练渐渐走上正规后，卫朔开始将目光放在了武器装备上，其中长矛c长弓c小圆盾c纸甲都好解决，唯有长刀c明光铠c陌刀等铁质装备让卫朔有点儿挠头。
首先，高昌不产铁，所需铁料都要从外界购买其次，高昌缺乏工匠。
没有矿石又没有合格的技术工人自然就炼不出合格的钢铁，没有钢铁如何打造长刀c铠甲？
“铁料来源倒也容易解决，虽说高昌不产铁，但龟兹国却是西域著名的产铁之地，只要有钱还怕买不来铁料？”
“大人所言甚是，铁料容易解决，但工匠如何解决？高昌懂炼钢的匠师可不多，即便去姑臧搜罗，恐怕也找不到多少合格的工匠。”
“依直元之见当如何？”
“此事还得落到西域各国身上！”
“西域诸国？直元打算从西域招募工匠？”
“是的，大人有所不知，西域地处东西方交汇之所，是沟通东西的关键所在，有机会接触到东西方不同的炼钢技术，因此这地方工匠的技艺肯定十分高明。”
“既如此那就给在龟兹的尹夫人送封信吧，让她招募些懂炼钢的大匠师。”
“大人，属下想亲往龟兹走一趟。”
“你去龟兹干甚？眼下高昌刚刚走上正规，还暂时离不开你坐镇。”
杨翰眉头紧皱，毫不犹豫拒绝卫朔提议，显然他不愿意让卫朔去龟兹。
但卫朔早已打定了主意，他上前一步言辞恳切道：“大人，龟兹铁料c西域工匠关系到日后高昌军装备，若在下不亲自去，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难不成你担心尹夫人办不好？之前你不是一直夸尹夫人胆识过人，赛过一般男子，为何时至今日却有担心起来？”
“大人，尹夫人再怎么厉害也是女儿出身，让她坐镇幕后出谋划策自然万无一失。但如今需要抛头露面跟龟兹王商讨进口铁料，恐为撮尔小国小觑。”
“再者大人也晓得，在下从西方归来，知道紧邻西域有两个大国，分别为笈多帝国以及萨珊波斯。尤其是笈多帝国，其国内出产一种名为乌兹钢的钢材，是打造天下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
“属下在与龟兹王商定完铁料进口一事后，便想看看能否联系上波斯商人，以便购买些乌兹钢或者将乌兹钢的冶炼技术弄来。”
“即便高昌无法造出乌兹钢，也能让咱们的工匠了解其他炼钢技术，说不定还能促进本地炼钢技术发展呢，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嘛！”
应该说乌兹钢以及相关炼钢技术才是卫朔提出西行的重要原因。
据他所知古代中国铁的冶炼共有两大技术，其一是西汉时期发明的炒钢技术其二是成型于南北朝，在炒钢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灌钢法。
但是乌兹钢质地明显较高，打造出来的兵器更为锋利。当然了，受限于原材料特殊，乌兹钢产量有限，显然无法满足十几万乃至数十万大军装备。
相反炒钢工艺固然钢材质量不高，但优点是操作简便，原料易得，可连续大规模生产，效率高，能够满足军队日后大规模装备。
“看来你是打定注意了，也罢老夫就容你放肆这一回！不过，临走之前，你得将高昌各项事务安排妥当。”
“这个自然，其实而今高昌可以说高枕无忧，吕光忙着平定凉州无暇西顾，西域诸国尚在恢复元气当中，都没有精力侵扰高昌。”
“即便如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政务方面就托付给大人与体业负责，至于军队训练则早已走上正规，有各级军官在，足以保证训练正常进行下去。待在下从西边归来，说不得新军已完成初步训练。”
“什么？！大人，你要西行？新军训练怎么办？难不成停训不成？”
与杨翰作别后，卫朔又将宋繇c许昭c李暠等心腹嫡系找来，将自己欲西行的消息通知众人。
果然，其话音刚落，遂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许昭c李暠等军中将领，无不反对卫朔西行。在他们看来，眼下新军刚刚走上正规，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之前都是卫朔出面解决。如今突然听说他要离开军中一段时间，这让习惯了依靠卫朔的众将，颇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这一幕卫朔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众人依靠他，说明已将他当做主心骨，这固然是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卫朔的存在又极大地压制了众人的成长。
未来卫朔不需要一群只懂得对他唯唯诺诺的人，相反他需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人才。
“新军训练照常进行，万不能因为我的离开而停滞。待某日后归来，定会检查对尔等训练情况，有功当赏，有过也必罚！”
见许昭等将领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卫朔不由安慰道：“眼下新军各种规章制度基本上已确立完备，尔等只需依照计划推行下去即可，若有人故意违犯军法，你们也无需有任何顾虑，只需严格按照军法惩治便是，事后自有某为尔等撑腰。”
“只要是符合规矩，即便到了太守面前也不用怕。”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众将自然怏怏而退。
面对卫朔执意西行，李暠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在他看来没有比让新军尽快成军更重要的事了，可卫朔却偏偏在关键时刻离开军营去了鸟不拉屎的西域。
在军营中待得越久，李暠越意识到新军的厉害，同时愈发钦佩造就这一切的卫朔。然而越是研究卫朔，李暠心中的疑惑越多。因为在他的传统观念中，卫朔显然不是个合格的主公。
但就是这么离经叛道的卫朔牢牢抓住了高昌一地的军心c民心，李暠曾经私下里试图拉拢其他人以结成小团体，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种方法在新军中根本没有出路。
因为卫朔制定的一套规章制度，将传统存在的部曲c私兵全都取缔了，一个将领没了心腹部曲支撑，想要拉走一支有思想的军队，要比登天还难。
或许这便是卫朔放心大胆西行的原因吧！李暠在心底默默叹道。
待安抚住众将，卫朔又将目光看向宋繇，语重心长叮嘱道：“体业，某这一离开，万千重担压在杨太守一人肩上，你要多多帮助他。”
“眼下高昌最重要的政事便是扩大木棉种植面积，务必保证此事顺利推行下去！我相信随着市场被打开，各国对棉织品的需求会越来越大，这是日后高昌崛起的关键，决不能有任何差池。”
“请大人放心，在下定会协助太守大人管好高昌，绝不会让人破坏掉高昌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嗯，有体业这番话，在下就放心了。当然了，依照当前形势，估计也没谁从正面招惹高昌，怕就怕就人暗中算计。你也知道杨太守为人迂直，面对来自的低下的暗箭有些力不从心，你要在这方面多多帮助他。”
“关键时刻我允许你调动新军！许昭，你给我记住，在本官离开期间，除了宋县令一人外包括太守大人在内都无权调动一兵一卒，若是除了问题我必拿你是问！”
“属下明白！”
“公既已国士待臣，臣当以国士报之！”宋繇语气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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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又见尹娥
拜别高昌一众文武，卫朔与使团踏上了前往龟兹国的道路。
考虑到吕光于西域威名赫赫，卫朔便打着吕光的名号出行。
龟兹，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位于天山南麓，丝绸之路最重要的枢纽地段。最强盛时其疆域以今库车绿洲为中心，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与疏勒接，东与焉耆为邻。
经过大半月长途跋涉，卫朔一行才堪堪抵达龟兹国都延城，提前得到消息的尹娥已在城门外恭候。
看着薄纱遮面c身材曼妙，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少妇诱人气息的尹娥，卫朔的小心脏忍不住一阵悸动。
“卫郎君一路辛苦了，妾身已命人准备好了住处c酒菜，请到城内歇息。”
卫朔微微颔首，示意众人随尹娥入城。
刚一进入延城，卫朔就感受到了龟兹国内浓郁的佛教文化氛围，在城门外路左右各有立佛像，高九十余尺，不断有过往僧侣对着佛像行礼。
见此情形卫朔不禁感叹道：“在下对龟兹佛国之名早有耳闻，今日才真是大开眼界啊！”
尹娥在旁边介绍道：“卫郎君有所不知，由于历代龟兹王弘赞佛法，其王族更是大肆赞助佛教寺院，甚至皈依佛门，从而使得佛教在龟兹大为兴盛起来，如今龟兹俨然已成为西域佛教中心之一。”
“每年秋分数十日间，龟兹举国僧徒皆会集于此。上自君王，下至士庶，捐废俗务，奉持斋戒，受经听法，渴日忘疲。诸僧伽蓝庄严佛像，莹以珍宝，饰以锦绮，载诸辇舆，谓之行像，动以千数，云集会所。”
随从中有人闻言不禁乍舌不已，众人无法想象，在长达数十日的时间里，国王大臣连同广大民众竟一起放弃平时的世俗事务聚集于一处，参与听法行像活动，其目的仅仅是祈望通过短暂地捐弃俗世事物而尽可能地接近心中的神明，沐浴佛光。
“假若在此期间有敌人发动偷袭，龟兹上下猝不及防之下岂不将一朝覆灭？”
“哼！西域各国都是一个德行，全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怎么可能在盛大的佛教节日中去偷袭一个佛教大国呢？”
“一国之主不知勤政爱民，偏偏沉迷于虚无缥缈的佛法之中，国焉有不衰落之理？”
卫朔摇摇头看不上毫无进取心的龟兹国，然唯有如此其才不会成为高昌心腹之患。众人车队缓缓而行，最终在一处三进院落旁停下。
“这是暂时的落脚地，卫郎君先去休息一下，待晚上妾身亲自宴请诸位。”
华灯初上，卫朔与尹娥围着一桌丰盛的美食佳肴，一边欣赏着与中原风格迥然不同的龟兹舞乐，一边交头接耳说着要紧事。
尹娥先是向卫朔汇报了棉织品出售情况，介绍道：“妾身通过三床棉被与龟兹王白震搭上了关系，其同意以比丝绸低三成的价格收购高昌棉织品。”
“不错，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赚了不少！日后与其他国家交涉时，就以此为标准。”
卫朔点点头对尹娥的汇报十分满意，笑着道：“夫人果然厉害，看来之前将商队交由夫人负责是对啦！趁着眼下木棉产量跟不上，棉布价格居高不下，先大赚一笔再说。不然随着日后高昌大面积推广木棉，棉布的价格定会暴跌，再想卖高价就没机会了。”
“卫郎君果然狡诈如狐！”说完尹娥嘴角带着笑意。
“我怎么狡诈如狐啦？随便一个商贾都会这样做。”卫朔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哼！从被你蛊惑逃婚，妾身便知你这个人轻易信不得，不然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这夫人可就冤枉在下了，当初若非夫人苦苦相逼，在下何至于出此下策？再说现在我看夫人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也不像是后悔啊。”
“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件事要提醒夫人。”一提起逃婚这茬儿，卫朔不由想起了李暠。
“何事呀？”尹娥浑不在意地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那那个，那个李暠来高昌了！”卫朔吞吞吐吐道。
“李暠？李暠是谁？”想必是忙晕了头，尹娥老半天竟没想起李暠是谁。
卫朔忍不住提醒道：“你忘了？当初不就是他上你们家提亲的吗？”
“哦，原来是他啊！他怎么去高昌了？是不是妾身行踪暴露了？”尹娥紧张道。
“你别紧张，跟夫人没啥关系。好吧，即便与夫人有关，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夫人被人带走不是？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与在下脱不了关系，当初去姑臧时，于途中结识了一位脾气相投的士子，名叫宋繇。”
“在下看宋繇器宇轩昂，又想到高昌缺乏人才，遂出言邀请宋繇到高昌来。谁成想那宋繇竟与李暠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李暠便跟着宋繇一道来了高昌。幸好夫人来了龟兹，不然不知会闹出多大风波来。”
“看来你是很看重这个李暠了！”尹娥撇撇嘴道，她稍一思索便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然李暠早就被赶走了，哪里还用得着卫朔亲自跟她解释什么。
“这这，这个”
卫朔摸摸鼻子尴尬不已，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夫人，其实真要说起来那个李暠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才，唯有其弟宋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妾身明白了，反正短时间内我会长驻龟兹，暂时不会回高昌去，而且我对那个李暠根本毫无兴趣，只要他不来纠缠，我是没兴趣去找他的。”
“夫人深明大义，朔铭感五内！”
听尹娥说完，卫朔感叹不已。尹娥太聪明了，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就将卫朔的意图摸了个一清二楚，还出言在先，让卫朔不得不对她的大义举动深感愧疚。
“其实夫人留在龟兹未必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此次朔前来龟兹国除了视察商队行商情况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要办。其一则是与龟兹王达成铁料进口协议，并暗中招募西域工匠前往高昌其二便是想办法获取各国炼钢技术。”
“进口铁料还好说，只要龟兹王应允，此事便算成了。唯有招募工匠c获取炼钢技术两件事需要长时间运作，而在下又不可能长期待在西域，所以这两件事最终还得落在夫人您的肩上。”
“唉，谁叫妾身天生就是一副劳碌命！”尹娥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
如此妩媚可人的尹夫人，看得卫朔心肝儿一颤，右手差点儿拿不住酒杯，忙低头假装咳嗽以掩饰自己窘态。
醉眼朦胧的尹娥似乎没有察觉，用力挥舞着柔弱无骨的胳膊，不断招呼卫朔痛饮，却不知自己胸前衣襟微开，一双硕大的双峰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勾起卫朔无限遐想。
此时夜已深了，舞女乐工早已散去，整个小院内只剩下卫朔c尹娥两人。
突然间卫朔内心感到一阵燥热，看向尹夫人的目光中充满了。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将尹娥拿下时，就听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尹夫人嘴中喃喃自语，“夫君您为何如此狠心，竟舍得抛下妾身一人留在世上孤苦伶仃，连亲生父亲也不顾妾身热孝在身竟逼着要嫁人。”
这一番话顿时让卫朔刚刚升起的邪念消失的一干二净，只见他轻轻抱起尹娥放到里屋榻上，并为对方盖上裘被，然后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然而卫朔却不知，他的身影刚刚离去，原本还睡得香甜的尹娥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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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王宫宴席
龟兹王白震刚刚继位不到两年，是上任龟兹王白纯的弟弟。
当初吕光率大军征伐西域，所到之处诸国无不臣服，唯有龟兹王白纯坚持不降。结果在吕光大军的围攻下，龟兹王白纯兵败被杀，其后白震被吕光立为新王。
白震对吕光是又恨又怕，当初若非吕光破其国，龟兹仍是西域强国之一，然而今龟兹国势大不如前，再不复往日之鼎盛。
不过，即便是白震以及龟兹国上下对吕光恨之入骨，却又不敢轻易招惹对方，实在是龟兹人被吕光打怕了。
想当初，前任国王白纯为了对付吕光，以财宝重赂狯胡求援。
狯胡王遣其弟呐龙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c尉头等诸国联兵共七十万来救龟兹。
谁知数十万西域联军面对不到十万的吕光大军，竟大败溃逃，折损兵马数万。
这一战打响了吕光威名，短短数月之间王侯降者三十余国，远近诸国皆来归附。
自白震入主龟兹以来，无时不兢兢业业，不但重整了因战事而损坏的都城，还极力安抚因战乱对百姓生活带来的损伤。经过两年来励精图治，龟兹国力已有所恢复，街道上早已看不出曾经有经历战事的痕迹。
虽说白震一直试图报仇雪恨，但他深知龟兹远不是吕光对手，不敢冒然行动，只能将仇恨深藏心底，暗中继续积蓄实力，寻找时机。
这日，忽闻有吕光使者到来，白震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国相迎接卫朔至王宫。
在甲士开路下，卫朔与龟兹国相纵马齐驱，向着王宫缓缓驰来。
众人在王宫外停下，纷纷翻身下马。
“特使，大王正在王宫静候，请随老臣前来。”
卫朔点点头，在国相引导下缓缓步入王宫大殿内，两旁站满了龟兹文武。其中既有不少看向卫朔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仇恨，也有不少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在下卫朔，拜见国主！”
“贵使免礼，请旁边就坐！”
白震接着笑言：“本王作为东道主，在王宫内准备了盛大的酒宴，专为特使接风洗尘。”
盛情难却，卫朔点头应允道：“一切听凭国主吩咐，朔悉听尊便。”
在一阵悠扬的乐曲过后，侍者c宫女行云流水般将一盘盘珍馐摆在了桌案上，葡萄酒盛在琉璃樽中，闪烁着诱人的光彩。
宴席上自然少不了美女献舞，宴中曲调突然一转，二十多个身材曼妙c长相娇美的舞伎踏鼓而来，分成两列，舞动起来。
龟兹王举起酒罇，向卫朔遥敬道：“诸位，今日宴饮，乃专为特使接风洗尘！想当初，吕将军神勇，深入西域千余里，转战八方，威名远扬！本王提议，当为吕将军贺！”
跪坐在下首的国相忙起身举起酒樽，高声道：“为吕将军贺，满饮此杯。”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忙举起杯子，纷纷站立起来。
卫朔见状若有所思，龟兹上到国王下到百官无不在他面前极尽逢迎之态，看似是被吕光威名唬住，又焉知不是故意释放的烟雾弹？
待舞毕，忽有一妙龄少女提着一只曲颈四弦琵琶上殿，横放在膝上，纤手轻轻一挥妙音骤起，如珠走玉盘，如霓裳轻舞，众人但闻琵琶之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要说在现代也不乏琵琶高手，但现代的琵琶却为直颈，四弦之下，又增置了十三品，使音域更扩大而华丽。持琴的姿势，是直抱在怀中的。
此刻龟兹乐工却持琴抚弹，曲颈四弦的琵琶，更较现代琵琶简陋，不成想竟能奏出如此妙曲。
卫朔几乎听得痴了，几乎忘记了一切，直等到琴音寂绝，他还是久久都不能动弹。
这时白震得意地向他显摆道：“如何”
卫朔长长叹了口气，道：“不想绝域之中，也有如此佳奏。”
白震大笑道：“西域小国，唯有此雕虫小技稍足向人夸耀，不想今日倒遇着了知音，来来来，且待本王敬特使三杯。”
接着龟兹王目光闪动，含笑道：“小王平生最好的，便是与武功才艺之士结交为友！至今回忆起当初吕将军纵横西域之雄姿时，仍旧仰慕不已。贵使既是吕将军麾下，想必亦是豪勇之辈，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露了一手，也让小王开开眼界，小王将不胜之喜。”
“在下喝了国主的美酒，本该玩两手给诸位瞧瞧的，只可惜在下除了喝酒外，就只有几斤笨力气。”
龟兹王喜动颜色，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原来阁下竟是位力士。”
他忽然拍了拍手，掌声起处，帐篷后的紫幔中便有条秃顶无发，精赤着上身，却穿着条洒金长裤的大汉走了出来。
卫朔平生见过不少彪形大汉，他自己身材也不算但和这大汉一比，却简直像小孩子。
除了庙里的四大金刚，或者是图画中的洪荒巨人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和这大汉一比高下。
龟兹王白震笑道：“这是敝邦的大力士康龙，虽也有几斤笨力气，但天生的笨手笨脚，只望你手下留情，让他三分才好。”
卫朔一听大汉名叫康龙，顿时心中一动，此人莫非就是历史上吕纂篡位时，杀害亲弟吕弘的那个大力士？历史上对康龙的描述不尽详尽，只在刺杀吕弘时惊鸿一现。
望着大力士康龙满身好像黑铁打成的肌肉，卫朔倒抽了口凉气，故意大声道：“国主难道要我和他比力气”
龟兹王眼见卫朔露出胆怯之意，心中微微感到快意，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是贵使自认不是对手，本王当然不会勉强。”
“罢了，罢了，在下只好奉陪！不过比试之前在下有话说，此战需有个彩头，若在下侥幸胜了，请大王将此大力士转赠于我。”
“好，一言为定！”
白震叽叽咕咕和康龙说了几句话，这巨人向卫朔咧嘴一笑，像座山似得走了过来。还不等卫朔起身，康龙比蒲扇还大的手掌，已向他伸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在场有不少龟兹国臣不住哈哈大笑，只要看到吕光的人受罪，他们就觉得开心无比。
只见巨人似得康龙就像老鹰捉小鸡般，把卫朔从位子上拉了出来，双手已板住了他两边肩头，正要往下一压。
别人只道这一下卫朔就算骨头不被压碎，至少也要被压得矮下半截去。
谁知只听“砰”的一响，接着又是“哗啦啦”一声“砰”，是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是碗盏被压碎的声音。
但倒下去的并不是卫朔，竟反而是那巨人康龙。
原来在康龙两只手用力往下压时，却什么也没有压到，卫朔身子已游鱼般到了他身后伸手一推。
好像只不过轻轻一推，这巨人三百斤重的身子已扑倒了下去，连旁边桌上的杯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这当然并不是卫朔把他推倒的，而是康龙自己出的力气推倒了自己，卫朔只不过帮了他个小忙而已。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说来好像容易，但其间身法却一丝也呆笨不得，时间拿捏得更是丝毫错不得。
若非经过杜进精心指导，再加上他天赋异禀，此战卫朔未必会赢得如此轻松。
这应该算是卫朔学武以来首次面临实战，轻易赢得胜利也让他暗自欢喜不已。
龟兹王白震以及众文武大臣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原本是想看卫朔出丑，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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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大力士康龙
“敢问国主，在下这一手可还入得眼？”
“贵使不愧是天朝上邦人物，果然名不虚传！”白震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如此在下可就不客气了，日后这位大力士便归某所有了！”
说完卫朔两眼放光一般盯着跟巨人似的康龙，这家伙固然脑袋有点儿不灵光，但好歹身板儿在那儿，做个肉盾保镖绰绰有余。若再给他配上狼牙棒一样的重武器，绝对是冲锋陷阵的好手。
白震有些肉疼的点点头，康龙可是他花了不少钱从遥远的西方购来的，不成想今日却便宜了仇人，不过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不认账。
“不知吕将军派贵使前来有何贵干？”白震装出一副笑脸问道。
“回国主，此次在下奉都督之命前来，是要跟贵国谈一桩买卖。”
“谈买卖？”
白震莫名其妙的上下打量了卫朔一番，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方才回道：“不知吕将军想跟我龟兹做什么买卖？”
“将军欲从龟兹进口一些铁料，望国主看在你我两国交好的面上行个方便。”
“什么？！铁料！”
白震大吃一惊，面色阴晴不定。一般而言，若是某个国家突然大举进口铁料，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该国在抓紧备战，准备发动战争。
如今吕光突然要进口龟兹铁料，谁知道吕大将军又要打哪个地方？万一是西域呢？龟兹将铁料卖给吕光，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或许看出了白震心底的忧虑，却见卫朔朗声笑道：“国主务忧，将军进口铁料绝非是为了对付西域诸国，实在是因为凉州各地叛乱起伏不定，将军欲出兵平叛，奈何麾下武器铠甲多有损伤，急需打造一批新的。”
“久闻龟兹铁料闻名西域，这才命朔前来与国主商讨进口铁料一事。”
吁！白震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吕光有意染指西域，卖些铁料与凉州倒也无妨。一来可向吕光示好，以掩饰龟兹反抗之心二来，正好借凉州乱象拖住吕光，最好一直在凉州打下去。
“我龟兹国别的没有，唯有铁料数不胜数，待会儿小王就让国相与贵使商议具体细则。”
“如此多谢国主慷慨。”卫朔没想到吕光名头这么好使，轻易就获得进口铁料的许可。
这一场酒宴一直持续到下午方结束，卫朔方施施然回到住处，正好遇到出去谈生意归来的尹娥。
猛然间尹娥被卫朔身后铁塔一般的康龙吓了一跳，忙用玉手轻抚酥胸道：“卫郎君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大汉？一顿饭得吃多少东西？”
“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人吃得多吗？这可是我专门找来当贴身护卫的，你看着块头，用来挡枪挨刀多好？”
闻言尹娥忍不住翻翻白眼道：“合着你找这么个壮汉就是为了替你挨刀啊！”
“话不能这么说，将来他除了保护我的安全外，还能当个杀戮野兽，上阵杀敌。”
“你今日不是去拜访龟兹王了，怎么弄了这么个家伙回来？”
“夫人有所不知，那龟兹王看似恭顺，实则野心勃勃。今日在宴席上，当着我的面先是给吕光戴了不少高帽，然后又故意设套诱我与这家伙比试。”
说到这儿卫朔嘿嘿一笑接着道：“殊不知，老子早就看穿了他的底细，遂将计就计，不但顺利拿到了进口铁料的协议，还顺手赚了一个大力士归来。”
“那白震若是知晓卫郎君并非吕光使者，将来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
“嘿嘿，那是他自己太蠢，与我何干？对了，今日夫人有何收获？”
“刚刚又跟几名波斯商人见了面，签订了几份棉布交易。如今妾身只希望今年不要有什么灾害，让木棉得以顺利收割，不然到时交不了货物，光是违约金就足以让商队破产。”
“棉布很受欢迎吗？”
“那是自然！棉布虽然比不得丝绸舒适，但价格低廉又耐用，那些商贾眼光独到，自然清楚其中奥妙。”
“既然跟波斯商贾搭上，夫人可曾记得打探工匠一事？”
“卫郎君交代的事，妾身哪敢疏忽？不过那些波斯商人表示，工匠多为官府控制，不太好弄到手。”
“要不惜任何代价弄到手！如今高昌城内工匠数目极少，技术又低，根本不足以满足将来需求。凉州的工匠质量也好不到哪儿去，而关中c中原又太过遥远，唯有向西方搜罗才有希望。”
“过几日，夫人不妨找几个有实力的波斯商贾过来，我亲自会会他们。”
说着二人同时进入大门，分别后又向各自别院走去。
且不提尹娥自去忙活，单说卫朔领着康龙回到自己院落，让他感到苦恼的是，康龙仅仅会说几句简单的汉语，两人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我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保镖？！保镖明白吗？就是护卫的意思？”
卫朔连比划带说总算让康龙明白了自己职责，原本康龙觉得自己的主人从一个国王换成一个小屁孩儿，多少还有点儿不舒服。但他见识过卫朔的厉害，又见对方拿出好酒好菜招呼自己，一下子觉得跟着卫朔也挺不错。
看着在一旁胡吃海塞的康龙，忽然之间卫朔觉得让康龙当保镖或许不是个明知选择。且先不说教康龙说汉语，单单将一个傻大个培养成合格的保镖绝非易事。
“算了，就算培养不成保镖，还能当个杀戮机器不是？就康龙这身板儿，只要扛着一根狼牙棒，到了战场上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待康龙酒包饭足，卫朔跟尹夫人说了一声后，就带着康龙出了门，稍一打听就直奔龟兹最热闹的街市走去。
龟兹雄踞丝绸之路北道，国内商业十分繁荣。在龟兹街市上，你不但能看到来自中原各地的商贾，还能见到来自波斯c笈多帝国c康居等，甚至有来自小亚细亚地带的西方商贾。
卫朔带着个巨汉行走在街道上，惹得路人频频侧目。对此他却毫不在意，带着康龙直奔铁匠区。由于龟兹生产铁料，使得本地冶炼业同样十分发达，到处是打铁的铺子。
自从得到康龙后，卫朔就一心想给对方弄根狼牙棒，两人来到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铺子。
“不知客官有何贵干？”看到有客人进来，主人赶紧出来招呼。
“店家可曾看到我身后这位壮士？在下欲给他打造一柄趁手的兵器，不知你这店铺可愿承接？”
“在下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承接的道理？就是不知客官想打造什么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些在下店铺内的师傅都能打造。”
“哈哈哈，在下欲打造的这杆兵器却不再其中！不知店家可有信心接下这单活计？只要让在下满意，价钱不是问题。”
“这个”
店东微一沉吟道：“只要结构不太复杂，且需要客官提供绘图，小的便接下这活计。”
“这是绘图，且店家上前一观！”说着卫朔将事先画好的狼牙棒图纸递给店家。
店东家拿在手上一看，只见宣纸上画了一个似棒非棒c似锤非锤的长兵器，结构看起来不是很难，以他店内师傅们的手艺完全没问题。
“行，这活计在下接了！只是有些话需要事先说明，客官这兵器是本店头回遇到，这价格肯定要比一般武器昂贵，不知”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将武器打造出来，不管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好！客官果然爽快，如此请五日后来取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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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波斯商人
波斯商贾在华夏古代历史上一直扮演着特殊而又重要的作用，他们是华夏对外展开文化交流c贸易往来的纽带。
至于波斯商贾到底是于何时来到中原已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从张骞开西域，打通了丝绸之路后，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波斯商贾便日渐活跃在丝绸之路上。
他们将波斯毯c阿拉伯宝石c香料等货物通过丝绸之路源源不断输入中原，然后再将丝绸c瓷器c茶叶等货物运回波斯，乃至更遥远的罗马帝国。
而中国的丝绸c瓷器以及打井c炼铁c制漆c缫丝等工艺就是通过波斯商人源源传入西亚诸国，来自波斯乃至西方的物产如蚕豆c苜蓿c葡萄c胡桃c石榴等也源源传入中国。
卫朔若想获得波斯乃至笈多帝国的炼钢技术与工匠，只有与波斯商贾交易才有可能。
这日他在尹娥的引荐下，亲自接待了五名波斯商人，其中尹娥作为介绍人与通译也参与了会谈。
见卫朔进来，都知道这是尹娥的幕后东家，五名波斯商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请座！”卫朔随后拉过一把椅子先坐了下来。
待众人坐定，尹娥起身先向波斯商人介绍道：“这位是卫郎君，是整个商队的东家，尔等急欲购进的棉布c炒茶等商品便由他掌管。”
尹娥话音刚落，几名波斯商人纷纷一脸讨好地看向卫朔，之前他们曾多次向尹娥提出要加大棉布的供货量，却都被拒绝。如今见正主出现，为了日后能抢先一步拿到货物，哪有还不卖力讨好的？
少倾，待众人重新坐定，尹娥又指着几位波斯商人说：“这几位商贾分别是阿尔罕c穆罕默德c拉塞尔c路易c柯兰，全是来自波斯的巨商富贾。常年来往于丝绸之路上，足迹遍及波斯与中原。”
在尹娥介绍期间，卫朔也趁机仔细观察了几名波斯人，他发现那个叫穆罕默德的胖子隐隐为众人之首。
穆罕默德大约五十来岁，最为突出的特点不是他华丽的衣饰或肥胖的身躯，而是他上唇蓄留的两撇漂亮的胡须。可以看得出穆罕默德很爱惜自己的胡子，因为两撇胡子显然是刚刚经过细心梳理。
“阁下是穆罕默德？”卫朔问道。
“尊敬卫东家，我正是穆罕默德。”穆罕默德表现得很谦恭。
“听说龟兹城中在您名下的店铺号称货物最全，几乎没有买不到的域外商品？”
闻言穆罕默德颇为自豪道：“卫东家有所不知，今日在座的几位，几乎囊括了波斯国内对外贸易中势力最大的几个商贾。在我们店中不但有波斯特产，甚至连罗马哦不！你们这边叫大秦连大秦的特产都有。”
穆罕默德势力越大越有利，卫朔寻思片刻道：“若是在下想通过阁下买些货物，不知阁下能不能代为采买？”
“哦？不知卫东家想买什么？”穆罕默德诧异道，他接触过很多中原人，但甚少有像卫朔这般主动从波斯购入货物的，一般情况下，中原人都习惯于往外卖东西。
“听说波斯南边有个笈多帝国，该国盛产乌兹钢，而这种乌兹钢是打造神兵利器的最佳原料，在下欲购入一批为护卫们打造一些防身利器，不知阁下能否做到？”
“乌兹钢啊？这这有点儿难办啊？”穆罕默德面露难色。
“哦？难道以阁下之本事也办不到吗？”
卫朔已经很高估其中的难度了，没想到一开始就狠狠栽了个跟头，连穆罕默德这样的巨商富贾都表示为难。
“卫东家有所不知，乌兹钢每年产量很少，外流他国的就更少了。在西方，乌兹钢几乎全都沦为贵族c王室子弟所有，被用来打造成神兵利器，普通人几乎难得一见。”
卫朔沉默了片刻，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还是希望购入一批乌兹钢，如若诸位能弄来一批，在下愿意出三倍价格购入。”
“嘶！三倍？”
在场众波斯商贾被卫朔开出的高价震惊了，不少人眼中露出贪婪之色，连穆罕默德也忍不住道：“若卫东家真愿意出高价购入乌兹钢，我等就是砸锅卖铁也满足你的要求。”
“如此谢谢诸位了，在此我可以立下誓言，只要诸位弄得来乌兹钢，无论多少一概由在下收购，绝不让诸位吃亏。”
其实穆罕默德众人并不担心吃亏，因为乌兹钢向来是紧俏商品，即便将来卫朔反悔，他们运回国内同样不愁销路，哪怕是在西域都有不少人欲求乌兹钢而不可得。
商谈好了有关乌兹钢的进口协议，卫朔又亲口保证了来年棉布的供应，一时间宾主双方皆大欢喜。期间卫朔又提出让穆罕默德送来几个波斯或者印度工匠来，穆罕默德等人看在高额佣金的份上，也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波斯商贾后，卫朔对尹娥感叹道：“尹夫人，搜罗工匠与炼钢技术一事恐怕还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怎么了？卫郎君担心穆罕默德他们办不成？”尹娥不解道。
“不是！商贾最是没有节操，只要利益足够大，穆罕默德等人肯定会弄来些工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可能把关系到日后军队装备关键所在，寄托在几名异族商贾身上。”
说到这儿，卫朔目光坚定道：“穆罕默德等人在明，而我们在暗。趁着商队往西方开拓商路的机会，暗中搜罗西方各种技术书籍以及人才，这些都是未来高昌发展壮大的关键。”
“妾身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朔一边帮尹娥处理商队事务并采办龟兹铁料，一边耐心教导新收的保镖大力士康龙学说汉语。
期间龟兹王曾派人邀请卫朔入宫赴宴，但都被他以替都督收购铁料为由所拒绝。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卫朔渐渐摸清了康龙脾性，康龙就是典型的莽汉，这种人虽然头脑简单，但一向认死理。
凡是他们认定的主人一般都会矢志不渝追随，而且忠心不二。
再加上又没有聪明人那些复杂的心思，最适合作为贴身保镖。
而且历史上莽汉历来为君主喜爱，恩宠不断。除了他们忠勇事君外，心思简单从不乱掺和不该掺和的事，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
对待康龙，卫朔先是以财物网罗其心，然后又对其施以恩义。不但亲自关怀他的日常三餐以及睡觉作息，还手把手指点对方武学。
尤其当狼牙棒打造好之后，立即受到康龙喜爱，连睡觉的时候的都抱着。
考虑到狼牙棒与卫朔所使齐眉铁棍有相通之处，卫朔就将自己所学招数简化后传授给了康龙。
这倒不是卫朔敝帚自珍，而是太复杂的招数康龙根本学不会。
不过即便如此，当康龙将狼牙棒提到手上后，寻常武将也不是其对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七月份，卫朔离开高昌已有两月有余，正好商队购买的第一批龟兹铁料需要运回高昌，他决定随商队一道返回高昌。
就这样在尹娥依依不舍中，卫朔带着康龙踏上了返回高昌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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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大炼钢铁
直到八月下旬，卫朔才终于回到高昌。
而此时高昌已是今非昔比，在杨翰c宋繇等各级官吏精心治理下，打造的高昌自由贸易城已初具规模，城中往来商贾日益增多，每月给太守府上缴的税赋比以往多出一倍以上。
与此同时，经过半年来艰苦训练，高昌新军已完成第一阶段军事训练，眼下只差配给装备进行第二阶段对抗训练。
如今随着铁料从龟兹源源不断被运回，再加上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工匠，卫朔渴望已久的炼钢计划终于有望展开，只要有了钢铁才能打造兵器装备。
回到高昌，卫朔先去见了杨翰，不料却被其好一顿数落。面对待己如同子侄一般的杨翰老大人，卫朔只得苦笑不已。
幸好旁边有田地县令宋繇求情，再加上卫朔再三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任性离开，这才堪堪让杨翰放过他。
数月来，高昌除了民生经济发生了重大变化外，最大的变化就是宋繇凭借自身本事渐渐在高昌众官吏中脱颖而出，被杨翰赞为高昌第一县令，成为外界瞩目的能吏。
“若非体业求情，老夫绝不会轻饶了你！”看着满脸赔笑的卫朔，杨翰这才作罢。
总算将杨翰安抚了下来，卫朔这才对杨c宋两人介绍起此次西行收获。
“此次龟兹之行可谓是收获满满，成功与龟兹王达成铁料进口协议，又弄到了高昌急需的铁料与工匠，暂时解决了铁料来源与技术人才缺口。”
“为接下来大炼钢铁c制作兵器打下了坚实基础！”
“除此之外，朔还跟波斯商人约定，打算从笈多帝国进口一批乌兹钢。乌兹钢是打造神兵利器的原料，有了它日后我军人人一口宝刀，到了战场上定会所向披靡！”
“对了，在下还忘了说一件事，刚刚在城门口，你们可曾看到在下身边的那个壮汉没有？”
“自然是看到了，说实话刚见时还吓了老夫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怎么他也是此次龟兹之行的收获之一？”
“没错，此人名叫康龙，原是龟兹王白震的力士，只因比武输给在下，被龟兹王白震转赠于朔。我看他力大无穷就将收做贴身护卫，大人以为如何？”
“嗯，也算物尽其用！”
“好了，在下讲完了，两位是不是也该说说高昌情况？刚刚进城时，我发现高昌人流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
说到高昌变化，杨翰满脸得色道：“这都多亏了直元谋划啊，你若想知道细节，还是让体业说吧。说起来高昌之所以有今天，一赖直元见识深远c谋划得当二嘛，则是靠体业具体执行得力。”
“大人过奖了，若非大人在背后一力支持，繇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
“哈哈哈，体业莫要谦虚！老大人说的没错，别人不清楚你，朔难道还不知嘛？当初在玉门关与足下一番交谈，在下就已认定体业有安邦定国之才，治理区区高昌一郡之地，又岂在话下？”
卫朔从未小瞧宋繇的本事，之前他只是缺少机会表现。如今来到高昌，先是得到卫朔大力举荐，后又被杨翰看重，自身才华得到充分施展。
“自从高昌打出免税的旗号后，来自各地的商贾蜂拥而至，给高昌带来巨大收入。再加上每个月还有商队分红，今日高昌早已摆脱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那以体业之见，若是眼下开办钢铁作坊c大炼钢铁的话，财政是否吃得消？”
“没有问题！”宋繇满脸自信道。
“体业不可莽撞！”
杨翰见宋繇不假思虑就答应了卫朔要筹建钢铁作坊的要求，忙出言阻止道：“直元，不是老夫不支持你炼钢，而是目前高昌各方面都急需钱财投入，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资金。”
“如今高昌看似收入剧增，但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其中光是学堂建设还得再投入近十万贯，因此哪怕财政暴涨了不少，这钱还是不够花。”
“回大人，在下支持都尉之议绝非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宋繇冷静分析道：“老大人光顾着计算每月的税赋收入，却忘了再过个把月，高昌还有一笔巨额收入即将到账。”
“有吗？老夫怎么不知道？”杨翰一头雾水道。
“大人难道忘了如今是什么月份了吗？”宋繇提醒道。
“八月啊，怎么啦？”杨翰不明所以道。
“老大人，木棉快熟了！”经宋繇提醒，卫朔一下子想到了木棉。
一想到高昌遍地种植的木棉，再一想到外界对棉布的巨大需求，杨翰这才想明白为何宋繇会有底气支持卫朔大炼钢铁。
经过一个月准备，到了公元386年九月中旬，卫朔期待依旧的炼钢作坊终于投产。
与此同时，数名参与筹建炼钢作坊的工匠也被卫太守府授予大匠师称号，除了家人享受免税特权外，其后代还可以免费进学。
这些优待措施极大地鼓舞了工匠们工作的热情，同时也让来自各地的工匠们一下子对高昌充满了归属感。
“都尉，到地方了。”
刚一进入作坊内，就听得锻打钢铁的声音，水车转动发出的吱吱声，一股脑的在他耳边响起。随着一团团蒸汽弥散在作坊内，卫朔就感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汗水瞬间像泉水一般哗哗往下淌。
这座炼钢作坊既结合了古今优势，又吸取了东西方特长。
首先，该作坊引入了流水线作业，大量节约了人力。
其次，在作坊内水力机械被广泛应用，极大地减少对人力的需求，这点对人力资源不足的高昌而言十分重要。
最后，在作坊内并不拘泥于一种炼钢法，灌钢法易于大量生产，遂被广泛用来制作需求量最大的制式装备而来自波斯c笈多帝国的工匠带来的坩埚钢技术，虽然无法满足大规模生产，但可以用来生产高强度钢，以满足有特殊需求的零部件。
“作坊一年大概可产多少斤钢铁？”
一名大匠师指着远处忙碌的人群道：“回大人，不算产量极少的坩埚炼钢法，未来一年内仅仅是采用灌钢法的炼钢炉都要建五座。其中一座炉子每天可产三十斤钢铁，只要铁料供应没有问题，一年下来大约可产五万多斤钢铁。”
卫朔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这点儿钢产量才五十四吨放在后世屁都不是，任何一家乡镇级别的钢铁厂其年产量都足以甩这座手工作坊几条街。
但放在公元四世纪初，这座手工作坊一旦成功投产，从钢铁产量乃至质量看，其都是西北一带首屈一指的大型托拉斯。
听了大匠师介绍过钢产量，一直跟在卫朔身后默默观察的宋繇突然开口道：“若是之前有人告诉繇，说在偏僻的高昌有一座大型炼钢作坊，其年产量已赶上太康盛世年间炼钢作坊的平均产量，那在下一定会嗤之以鼻。”
“宋县令有所不知，本作坊的产量之所以高，主要是采取了新式炼钢法，抛弃了以往以木炭为原料的炼钢技术，采用本地煤炭为主要原料。此举大大提高了炉内温度，加快了铁融化的速度，进而提高了炼钢效率。”
“再加上作坊内使用了大量水力机械和流水线作业，这些都是炼钢产量大幅度提高的直接原因。”
宋繇点点头，颇为感慨道：“没想到一直为当地百姓引以为害的地下火自燃，竟是可供取暖c炼钢的宝贝！若非都尉大人指点，也不知这些宝贝不知何时才会被人发现c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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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暗潮涌动
宋繇所说宝贝自然是指煤，别人或许不知道当地资源有多丰富，卫朔难道还不清楚？
后世网络上曾多次报道煤田自燃的消息，可见当地煤炭资源有多丰富。
高昌附近的煤炭不但煤层多c厚度大c品种全，而且还埋藏浅c易开采，可以说是上天赐给高昌又一财源。
煤炭一经发现，卫朔立即以太守府的名义将其宣布为官有，然后通过拍卖的方式将其中大部分发卖给各大商贾经营。
进入十月份，随着木棉收割，棉布开始大量流入市场，再加上炒茶c煤球c铁炉等独特商品，使得高昌引得外界频频侧目，不少商贾纷纷云集高昌。
然而变得越来越好的高昌也渐渐引起外界觊觎，为了进一步交好c安抚吕光，卫朔不得不再次前往姑臧。
这一次他是专门去送礼的，为此足足雇佣了十几辆马车，车上装的全是送给吕光乃至其部下的礼物。
为了不暴露高昌实力，卫朔此行除了贴身护卫康龙外，只带了两百名老兵弱旅随行护卫。好在之前他已向吕光打招呼，沿途都有官府派出兵马护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将礼物安全送至姑臧。
一入玉门关，卫朔明显感受到凉州各地人心惶惶，对吕光还未真正臣服。
即便在六月份，吕光亲率大军击杀张大豫，平息了前凉余孽的叛乱！然而凉州局势并未因此而稳定下来，反而仍给人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在敦煌城下，卫朔受到敦煌太守孟敏c护军郭谦c沙州治中索仙等人热情迎候，眼前三人要么是原前秦任命的官吏，要么出身世家，自然对吕光同样不感冒。
吕光入主凉州后，除了靠近姑臧的几个郡太守被换做其部下外，其余偏远郡县官吏尚未来得及调整。而这也就造成当下凉州各地暗潮涌动，有一点儿火星都有可能引发剧烈动荡。
经过与孟敏c郭谦c索仙三人交谈，卫朔还了解到，原来张大豫掀起的叛乱并未被彻底平息，其中王穆残部已逃窜到酒泉郡东边建康郡。
得知王穆盘踞在建康郡，卫朔说啥也不敢继续向东了，不然就凭他手中的两百老兵弱旅如何是数千叛军的对手？高昌费尽心机才筹集了这些礼物，可不能便宜了一帮叛军。
孟敏c郭谦等人也建议他等张掖太守彭晃派出大军接应再出发，就这样卫朔又在敦煌盘桓了数日。期间卫朔与孟敏c郭谦等人虽言谈甚欢，但因他非大族出身，众人对他看似十分热情实则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一直等到张掖驻军到来，卫朔这才与敦煌众文武依依惜别，重新踏上东去路途。
这一次有了大军护佑，沿途几乎没遇到什么骚扰，就连一片混乱的酒泉c建康两郡亦是有惊无险的通过。
直到进入张掖卫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过了张掖算是到了凉州核心区域，是吕光控制严密的地方，也就不用担心有盗匪c叛军出没。
在张掖，卫朔见到了新任太守彭晃，彭晃与之前孟敏等人不同，此人原是前秦西征军大将之一，曾协助吕光平定西域。
夺取凉州后，吕光论功行赏，将杜进c彭晃c姜飞c康盛等将军一级的部下全都委以要职，以示嘉奖。其中杜进任武威太守c彭晃任张掖太守，康盛兄弟任西平太守，姜飞出镇金城，其余将领各有封赏。
但是来到张掖后，彭晃的心明显变大了，不再满足于做个小小的太守，反而野心勃勃的想要取代吕光。
尤其九月份当前秦皇帝苻坚的死讯传来后，吕光遂自称使持节c侍中c中外大都督c督陇右河西诸军事c大将军c凉州牧c酒泉公！
这件事一下子刺激到了彭晃，让他野心无限地膨胀开。
在他看来，吕光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是沾了西征大军的便宜，换做是他彭晃一样能夺取凉州，称孤道寡。
彭晃站在城头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眼神一片炙热，暗道：“哼！早晚老子也得打进姑臧城，让高昌也进贡些礼物，规模起码是吕光的两倍。”
在张掖卫朔拱手谢过张掖太守彭晃后，与护卫一道抓紧时间往姑臧赶去。只是他走得过于匆忙，却没有注意到背后彭晃那一双贪婪且蠢蠢欲动的眼神。
过了张掖，由于离姑臧越来越近，治安也变得越来越好！
而各地官府知道马车上装得都是送给都督大人的礼物，因此，沿途所过之处，当地官府无不派出精锐护送。
一直到九月中旬，卫朔终于安全抵达了姑臧，他远远就看到老师杜进与一个二十岁七八岁年轻人正立在城门边。
“拜见老师！”卫朔迅速翻身下马，疾步来到杜进面前，拜倒在地。
“直元，快快请起！”
杜进一把上前扶起卫朔，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道：“嗯，不错，又精神了！”
“杜将军，眼前这位兄台莫非就是您与父亲常念叨的那个卫郎君？”
在卫朔忙着与杜进寒暄时，旁边那个年轻人突然插言进来。
卫朔这才扭头仔细打量起对方，只见此人个子很高，方脸盘，长得很魁梧，尤其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睛闪着精光，使人觉得粗犷又精明。
“不才正是卫朔，不知阁下是？”
“哎呀，果然是卫郎君，早听说杜将军收了一个年轻俊彦做徒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吕纂，见过卫郎君。”
吕纂！卫朔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当不得吕郎君如此盛赞，在下不过是仗着杜师薄面，才有了些许名望。”
历史上吕纂可不是一般人，为吕光庶长子，也是吕光诸子当中最有才华的。吕纂少年时弓马娴熟，喜好鹰和猎犬，不喜欢读书，只是一心结交公侯，纵情声乐。
苻坚淝水之战失败之后，吕纂于太安元年386年，西奔上邦，转到姑臧，投奔其父亲吕光。吕光称王后，其被拜为武贲中郎将，封太原公。
后来吕光病重，以吕纂为太尉c统率六军来辅佐世子吕绍。
然而吕绍继位不久，吕纂便篡位自立，自个儿做了后凉君主。
当了君主后的吕纂，再不复之前的英明睿智，反而纵情游猎，沉溺酒色，最终因政变而被杀。
“来来，让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都督的长子，刚刚从关中投奔过来。”
卫朔这才肃容道：“原来都督大人的公子，朔失礼了！”
不料，吕纂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卫郎君不必多礼，杜师与家父乃同袍好友，多年来一起转战西域c凉州，情深义重，恩同兄弟！你我二人应效仿父辈，日后当以兄弟相交。”
“朔一介寒门庶族，没想到今日有机会与公子这般贵胄子弟称兄道弟，实在是让朔感动不已啊！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看着诚心实意拜倒在地的卫朔，吕纂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起来。今日他从父亲口中讨得恭迎高昌使者的重任，不就是为了拉拢杜进c卫朔师徒？
原来随着最近投奔吕光的吕家子弟越来越多，围绕着权力众人展开了激烈争夺。其中吕纂最为野心勃勃，他一心想要掌握军权，进而沙场建功，为日后接任吕光之位做准备。
然眼下凉州军权大都集中在吕光与其部下手中，吕纂即便是吕光的儿子，若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或者功劳，吕光也不能强行将兵权授予儿子。
不得已吕纂放下身段，只好不断忘拉拢c示好原西征军将领如杜进c姜飞c康盛等，期望众将能做些让步。
不过，鉴于众将对军权看得很重，不愿容许他人染指，因此吕纂的拉拢并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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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三入姑臧
进了姑臧，在吕纂c杜进陪同下，卫朔大礼拜见吕光，并呈上各色礼物。
或许是看在高昌进献了丰厚的礼物，又或者是因为之前顺利击杀了张大豫，总之在接见卫朔时，吕光看上去十分高兴，似乎完全不在乎高昌听调不听宣。
“卫都尉一路辛苦了，回去之后代我向杨太守问好！纂儿，代为父送送卫都尉，说起来人家比你小了十多岁，却已是一郡之都尉，可比你出息多了。”
“都督过奖了，属下能有今日多亏都督大人提拔。”
“嗯，你能记的这一点，很好！好不容易到姑臧一趟，就不要急着回高昌。纂儿，你代为父设宴好好款待一下卫都尉。”
“孩儿遵命！”
吕纂笑着看向卫朔道：“卫都尉，今晚我在府上设宴，请阁下务必赏光。”
“长公子客气了，朔届时一定准时赴宴。”
“都督，若没什么事，卑下就告退了！”
“嗯，你去吧！”
望着卫朔远去的身影，吕光神色莫名，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吕纂：“你觉得此人如何？”
“嗯，当得起少年俊彦，杜将军眼光不错，他收的这个徒弟很有本事。”
听了儿子吕纂的评价，吕光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暗道：唉！后继无人啊。
自从第一次见到卫朔本人，吕光就没看透过对方。而今自家最出色的儿子对人家的评价竟只流于表面，如何不让吕光担忧。
如今凉州局势看似平稳，实则下面暗潮涌动。在上，以杜进c彭晃为首的西征军宿将仗着功劳巨大迟迟不愿交出手中兵权在下，凉州本地世家同样对吕家阴奉阳违，使得各地政务迟滞阻塞，政令无法有效传达地方。
“你有把握将其收为己用吗？”
虽然明知自己儿子有可能不是卫朔对手，但为了锻炼儿子，吕光不得不狠下心来，打算用卫朔充当儿子上位的磨刀石。
“如何没有信心？儿子有把握在他离开姑臧前收为己用！”
“哼！虚言大话，等你做到了再说吧！另外，我提醒你一句，这个卫朔不简单，你可别小瞧了他，当心吃亏。”
“放心吧，父亲，儿子自有分寸。”
看着信心百倍的儿子吕纂，不知为何吕光心头涌上一丝不妙的预感。
出了大都督府，卫朔便跟着杜进一起返回杜府。
这一次随着杜进家人到来，杜府明显比上次热闹许多。师母李氏连同几个儿女非常好奇地打量着卫朔，众人早就听说了夫君父亲在高昌收了个徒弟，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卫朔先是依礼节见过杜夫人，然后又跟杜府几个公子打了个招呼。
由于是初次见面，双方都有些生疏，聚在一起明显不知道说些什么。
幸好杜进不由分说拉着卫朔进了书房，显然是有要事详谈，这才让他显得那么尴尬。
“直元，我觉得你不该跟吕纂走得太近，他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此人一来到姑臧便上蹿下跳试图染指军权，可见此人野心有多大。如今都督名下有嫡子吕绍，将来继任都督基业的一定是吕绍。”
“你若跟吕纂走得太近，为师担心日后有祸患。”
一进书房，杜进便语重心长地教导起卫朔，说实话看到卫朔与吕纂两人谈笑风生c称兄道弟的，不禁暗自担忧不已，生怕卫朔卷进吕家嫡庶之争。
“老师莫担心，我心里有数！吕纂身为都督长子，其折节相交，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识好歹。至于说卷入到嫡庶之争，那也是身在江湖心不由己，暂时顾不了那么多。”
“直元，你”杜进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眼见杜进真生气了，卫朔忙上前轻抚其胸口，安慰道：“师父莫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哼！早晚为师也得让你气死！说吧，你如此处心积虑接近吕纂到底有什么目的？”
面对杜进逼问，卫朔始终微笑不语，难不成告诉杜进，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凉州？！如此杜进还不得跟他拼命？！
“算了，既然你不愿说，为师也就不问了！不过，为师还得叮嘱你几句，日后与吕纂打交道时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心思狡诈，不好对付。”
“徒儿明白！”
接下来卫朔陪着杜进说了会儿话，眼瞅着到了赴宴时间，随即起身拜别杜进，在康龙的陪同下，骑马径直朝吕纂府上驰去。
进了吕纂府上，卫朔才晓得什么叫豪奢生活。
吕纂的府邸大且漂亮，府内假山c庭榭c花园一概不缺。甚至还有一条漂亮的景观河环绕了整座府邸，期间穿过无数假山，亭榭，形成一个环绕封闭的河流。
望着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卫朔不禁感叹，吕纂也太会享受了，竟把自己的府邸装饰的那么漂亮。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卫朔转身一看，却见吕纂正满面春风地向他走来，边走还边拱手笑道：“卫都尉大驾光临，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啊，哈哈”
卫朔也面带微笑冲吕纂抱了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兄长诚心设宴款待在下，小弟受宠若惊啊！”
“诶，贤弟客气啦！如今你远道而来，为兄作为主人，理当尽到地主之谊。”
“走走走，你我到客厅上说话！”
说完吕纂挽着卫朔胳膊来到了大厅上，谁知富丽堂皇的大厅竟然空无一人。
卫朔面色一怔随即恍然，看来今日吕纂是要单独宴请他一人呀！
待卫c吕二人分宾主落座，吕光先举起酒罇遥敬道：“首先，纂代表家父向远在高昌的杨太守表示感谢！其次，今天能够结识卫都尉，实在是吕某的荣幸，同时也感谢贤弟在百忙之中光临寒舍。”
“兄长客气了，小弟先干为敬！”话音刚落，卫朔举杯一饮而尽。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而吕纂也微微有了醉意，说话开始有点儿不经大脑。
“卫兄弟，你是不知道，其实为兄是有点儿嫉妒你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父亲对你评价很高，杜将军也很器重你，他们都说你是难得少年俊彦，可从来就没这么夸过我。”
“今天我可是在父亲面前打了包票，说一定要将你收为己用！卫兄弟，你说，你愿意跟着我吕纂干吗？只要你答应下来，别的不说，日后我若掌权，当将玉门关以西的军政大权都交到你手上。”
“将来卫兄弟拥大军坐镇西域，为兄镇守河西，你我兄弟联手还有谁是对手？”
卫朔赶紧上前道：“为兄长分忧，是小弟应该做的。”
“呵呵，好，卫朔，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吕篡满意地看着卫朔，觉得卫朔很对他的胃口。说起来还是卫朔过于年轻，让吕纂起了轻视之心，要不然也不至于轻而易举就被卫朔糊弄住。
如今吕纂满脑子想得就是，日后尽量帮助一下卫朔，毕竟父亲也很赏识他，或许等个三年五载以卫朔的本事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得力下属。
吕纂知道父亲吕光，对他期望很高，将卫朔介绍给自己，就是希望自己笼络有本事的人以壮大自身实力，以便为日后接掌凉州大权做准备。
只可惜吕纂光顾着自己想美事，完全没料到卫朔根本就是一头吃人的老虎，哪怕这头老虎还没长大成年，但是那也是一头老虎！是老虎怎么可能被鬣狗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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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杜进的危机
从吕纂府上出来，卫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通过与吕纂接触，他发现吕光已开始着手培植吕家势力，像吕纂c吕覆等吕家子弟先后被吕光委以重任，参与政事c军事。
进而逐步取代有尾大不掉之势的西征功臣集团，只是这样一来，吕光与西征功臣集团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
想到这儿，卫朔不禁又为自家老师安危担忧起来。
历史上，吕光与西征功臣集团第一次爆发激烈冲突的标志件就是杜进被杀！
随着杜进被杀，吕光与西征功臣集团的矛盾随之公开化，并再也不可调和！
紧接着又爆发了彭晃叛乱c段业自立两场内乱，最终西征功臣集团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在这场内讧冲突中，没有一方是赢家。
吕光固然成功打压掉了西征功臣集团，并扶植起了吕家宗族势力取代之。
但是吕氏宗族势力没有在后凉中起到流砥柱之作用，反而因吕光病逝，吕家宗族势力中再也没有一个威压各方的强力人物，随之又爆发了更加激烈地内乱，以至于后凉也最终烟消云散。
卫朔并不关心吕家死活，但却不能不考虑杜进。
不管怎么说杜进悉心教授他武艺兵法，对他而言有天大恩情。
假若不知晓内情也就罢了，但在明知内情的情况下，卫朔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杜进被杀！更何况杜进还是个不可多得将才，于公于私他都会想办法拯救对方。
不知不觉中，卫朔又回到了杜府，将坐骑交予下人，刚一走进大厅就看到师父杜进正坐在那儿等他回来。
卫朔心中一暖，忙上前道：“这么晚了，师父怎么没去休息？”
“你走后，为师放心不下，怎么也睡不着，就坐在这儿等你回来。”
“师父待徒儿恩比天高，真不知日后怎么才能报答师父。”卫朔心有感触道。
“胡说！你是老夫收的唯一一名弟子，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再说老夫还指望着直元继承老夫衣钵，将来在战场上杀敌建功呢。”
说到这儿，杜进刻意压低声音问：“今日去吕纂府上拜访，可有什么收获？”
“吕纂想拉拢我为他所用，徒弟一时兴起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杜进闻言瞠目结舌道：“什么？！你，你如此大事怎可草率做决定？”
“这算大事？师父您过滤啦！在下远在高昌，今后谁都不可能对某指手画脚。徒弟答应委身吕纂麾下，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吕纂需要借助徒弟以壮声势，而徒弟也需借吕纂虎皮打消某些贪婪的人，双方各取所需，算得上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
“直元啊直元，你，你，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你不是一向自诩多智，为何偏偏这次却一头撞进漩涡中。”杜进颇有些怒其不争道。
“漩涡？有什么漩涡？”卫朔继续装傻充愣地问。
“唉！也罢，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啦，将最近凉州内部形势的变化一一讲给你听。”
见杜进沉默良久，终于打算对自己敞开心扉，卫朔不禁暗自雀跃，因为这恰恰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
在回来的途中，卫朔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保住杜进，但想来想去这事又不好直接对杜进讲明，不然说不定不但无法挽救杜进，还有可能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
因此回来之后，卫朔一直在杜进面前装傻充愣，目的就是激杜进主动挑明。
因为卫朔始终不相信他都能看到的问题，以杜进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看不到眼前危机？
“这件事真要说起来还得从当初西征大军组建时说起，当时都督c彭晃c姜飞c康盛与某五人作为西征军级别最高的将领，在西征大军当中各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原本这也没什么，因为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将军远征必有心腹相随，不然如何能打胜仗？但是自从都督夺得凉州后事情发生了变化，都督与我们的关系从普通的上下级变成了主公与臣属。”
“之前都督还能容忍我等势力存在，但眼下随着吕氏族人先后分批次迁徙c集结于凉州境内，并且迅速转化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西征军集团已逐渐从帮助都督夺得凉州的功臣变成了阻碍吕家亲族子弟上位的绊脚石c拦路虎。”
“原来师父啥都知道啊！那你为何不设法替自己谋求退路？”
“你以为老夫不想？只是事已至此，身不由己啊。为师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批追随者，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那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啊！您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家人考虑吗？日后一旦师父有个三长两短，师母他们以后怎么办？”
“为师先受陛下恩遇，又被都督重用，不能做出有违忠义之事。至于家人”
说到这儿，杜进欣慰地看了一眼卫朔道：“老夫很庆幸当初收直元为徒，不至于今日连家人都不知托付何人。有直元在，老夫相信他们会生活的很好。”
“难道事情已不可挽回？”卫朔不甘心地问。
“直元远在高昌，不了解凉州虚实，如今都督正大肆提拔吕家子弟，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朝西征功臣集团动手。老夫身为功臣之首，又是西征军仅次于都督的将领，首当其冲之下岂有幸免的道理？”
“师父学习彭晃将军外镇地方如何？”
“呵呵，都督或许放心彭晃c康盛c姜飞他们任何一人远离姑臧，但绝不会容许老夫离开他的视线，除非凉州爆发生死存亡之危机。”
“但是这些好像跟我与吕纂搅合在一起没关系吧？”
“你呀，你呀，还是太年轻。你说都督解决了西征功臣集团，接下来受益的吕家宗族势力还能像现在这样和睦相处吗？”
“自然不能！”
“没错！都督的孩子没一个是安分守己的，吕覆c吕纂各个野心勃勃，都想取代吕绍作为吕光的继承人，将来必将爆发激烈冲突。你一个小小的郡都尉，不好好躲在高昌享福，掺和到嫡庶之争中干什么？”
卫朔撇撇嘴笑道：“师父，您太敏感了，这还是很遥远的事，不用太着急。倒是眼下应该好好替师父谋划一番，无论如何徒弟也不能坐视师父遇难。”
“算了，你自己拿定主意就是。怪不得杨太守总说你不像一个年轻人，从行事手段c思考问题的角度上看，完全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智者。”
“嘻嘻，这都是师父还有杨太守您两位教的好！”
接下来日子里，卫朔在吕纂c杜进引荐c介绍下，与凉州高层来了个亲密接触。其中既有康盛c姜飞等西征功臣集团，又有吕纂c吕覆c吕隆等吕家宗亲贵族。
从去年关中丧乱始，不到一年时间，吕氏族人先后分批次迁徙c集结于凉州境内，并且迅速转化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成为继西征功臣集团势力后，吕光麾下另一股重要要的政治c军事势力。
其中吕覆看向卫朔的目光若有所思，原来吕覆与吕纂不同，他没有将目光放在惹人瞩目的军权上，反而有意谋求出镇地方。
尤其敦煌c高昌等一些远离姑臧的偏远郡县，他认为那里才是培植私人势力的绝佳场所。
如今看到高昌郡都尉与吕纂来往亲密，吕覆心中难免会多想。
然而卫朔毕竟不是一般人，即便不提杜进徒弟这个身份，单单高昌都尉也会让外人心有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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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都督西域诸军事
九月，前秦天王苻坚死讯传至姑臧，吕光下令三军缟素服丧，自称使持节c侍中c中外大都督c督陇右河西诸军事c大将军c凉州牧c酒泉公，正式打出自立旗号。
而此时也到了卫朔回归高昌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吕纂帮他弄到都督西域诸军事的大权，好为日后征讨西域做准备。
“长公子，过几日朔就要回高昌了，近来多亏公子照顾，日后但有差遣定当全力以赴。”
“嗯，直元这句话，足慰我心啊！”
如今吕纂颇志得意满，但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平白得了卫朔投效，却没能有所回报，好像显得自己很没本事似的。
他俯身卫朔身前，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不知直元可有为难的事？不妨讲出来，只要本公子办得到，一定不让直元失望。”
“长公子不问，在下亦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什么事？说，你尽管大胆的说，有什么困难本公子帮你！”
好不容易收个属下，吕纂表现得十分豪爽，直嚷嚷着让卫朔把难处讲出来。
“回长公子，在下添为高昌郡都尉，负责一郡之安危。然而近来随着都督亲率大军撤离西域，原本臣服的西域诸国竟又变得蠢蠢欲动，先后有龟兹c焉耆c乌孙等国游骑骚扰高昌边境。”
“在下不才，原为都督看护西域，请命征讨诸国。”
“嘶，原来是这事啊。”
吕纂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卫朔胃口那么大，竟想拿到征讨西域的权限。他父亲吕光就是靠征讨西域才有今天这番基业，因此吕家也比任何势力都更看重西域，只因眼下被凉州内复杂的形势所羁绊，这才无暇西顾。
“怎么？让兄长有些为难？假若为难那就算了，明日朔亲自跟都督讲。”
虽然明知卫朔在用激将法，但吕纂还偏偏就吃这一套，把眼一瞪道：“有为兄在，哪里用得着贤弟去讲？你且稍待些时日，一有准信我自会知会贤弟。”
“如此就多谢兄长了！”
翌日，瞅了个没人的机会，吕纂便在吕光面前提起了让卫朔都督西域这事。
闻言吕光直直盯着吕纂，直到将对方看得发毛才问：“你就不怕那卫朔在西域做大？”
“儿子当然担心卫朔会做大，然如今吕家在凉州统治并不安稳，内有功臣c世家掣肘，外有强敌环伺，对遥远的西域根本使不上力。”
“而且儿臣相信，即便没有今日父亲之应允，那杨翰c卫朔两人难道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高昌？肯定不会马，他们依然会向西域扩张。既如此父亲为何不能顺水推舟成全了他？”
“嗯，你能想到这一点，为父颇为欣慰。”
吕光对吕纂的表现还算满意，如今看来选卫朔做磨刀石是对的。既然这样不妨让这块磨刀石变得再坚硬一些，让儿子受的磨难更大一些，如此才有希望长大成材。
“我可以给卫朔统摄玉门关以西的军事大权，但是你想过日后该如何抑制此人，而不使其成为祸患？”
“儿臣以为，卫朔并不足为虑，关键是吕家得尽快解决掉凉州的内忧外患。只要凉州能够上下一心，即便杨c卫二人夺了西域又能如何？别忘了，父亲不是梁熙，而杨翰c卫朔也不是父亲。”
“嗯，不错！看来你最近锻炼的有些长进了。”
“这都是父亲教导的好。”听到吕光夸奖，吕纂虽然心里很得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骄不躁不错，纂儿，你很不错。这人情还由你去做，若能将卫朔真正收为己用，未来也就省了不少麻烦。”
“孩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十月，卫朔在老师杜进c吕纂等人的送别声中，又一次离开了暗潮涌动的姑臧，回到了如朝阳一般充满生机的高昌。
“什么？你拿到了征讨西域的大权？吕光怎么可能会把如此重要的权力交给你？”
杨翰c宋繇看到卫朔拿出那份都督西域诸军事的委任状，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卫朔笑着解释道：“只能说这一次是机缘巧合，两位有所不知，眼下别看吕光亲手斩杀了张大豫，又自称凉州牧c酒泉公，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其实凉州内早已是暗潮涌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再次酿成动乱。”
“在这种情况下，唯有高昌一地大张旗鼓给姑臧进贡礼物，不管咱们是不是真心实意，吕光都不得不有所表示，不然外界各势力岂不更要离心离德？”
“那吕光也不可能将征讨西域的大权交给我们，他难道不知道如此一来，高昌就能名正言顺的扩张实力？”
“具体怎么一回事，在下也不清楚，或许其中吕纂起了什么关键作用。”
“吕纂？怎么又跟吕纂搅合在一起？”
“嘿嘿！在下还没来得及向大人汇报，在下已私下里跟吕纂结盟，双方一内一外，互为援应。”
“而今高昌实力弱都尉选择吕纂暂时依附之，不失为明智之举。”宋繇深以为然。
“其实有没有吕纂为援手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高昌拿到了征讨西域的权力！”
卫朔起身来到地图前，指着天山南北两麓，意气风发道：“经过一年时间蛰伏，如今高昌早已今非昔比。等明年开春之时，大军完成整编，就可挥师西进，横扫诸国。”
“不过，眼下高昌虽说实力大增，但也不能轻兵急进，还应等持重缓行妥当。最好是拿出一个整体方略，然后一步步稳扎稳打，吞并西域才是正途。”
“以直元之见，首战当以哪国为目标？”
“以朔之见，首战应当北伐乌孙。”说完卫朔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位于天山北麓乌孙国的位置上。
“为何是乌孙？而不是近在咫尺的焉耆？”杨翰颇为不解地问。
卫朔未急着给杨翰解释什么，反而望着若有所思的宋繇，问：“体业可是有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禀太守c都尉，在下以为都尉大人不急着去攻打鄯善c焉耆c龟兹等天山南麓诸国，想来是不想破坏掉高昌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如今高昌经济过于依赖外界，尤其是焉耆c鄯善c龟兹等西域诸国，一旦燃起战火，高昌经济有可能一蹶不振。”
“知我者体业也！不错，在下的确有此担心，但北伐乌孙则不同。乌孙与我高昌贸易来往不多，对高昌的经济影响可忽略不计，而且征讨乌孙还不至于引起天山南麓诸国过激反应。”
“等将来打下乌孙，高昌经济有了坚实基础后，我等便可对天山南麓诸国动手。”
“乌孙可是不好打呀，在西域也算是一支强大势力，仅凭高昌啃得动对方吗？”
“咱们一家打不过还可以找帮手嘛，朔听说乌孙与悦般是世仇，若是派出使者策动悦般出兵，两下夹击，乌孙再强大又能怎样？更何况如今乌孙早已今非昔比，绝对扛不住高昌与悦般联手攻击。”
“嗯，如此说来倒也万无一失啦。”杨翰捏着颌下胡须，颇为满意卫朔的谋划。
“接下来高昌将全面进入战备，其中朔负责军事训练，而出使悦般展开邦交一事则交由体业，至于老大人则坐镇府中统筹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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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新军成军
十一月初，经过大半年紧张训练，新军终于完成全部训练计划。
一场盛大的新军成立仪式即将展开，以杨翰c卫朔为首的高昌众文武云集校场。
这日一大早，新军四厢共一万两千步骑齐聚校场，皆列阵而待，严整齐肃。
放眼望去人海无边无沿，一个又一个整齐方阵仿佛看不到尽头，阵中旌旗飘扬，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其中长矛密集如林，横刀c陌刀c马刀闪耀着耀眼的金属光芒。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严整军容，新军展现出来的精气神，让在场无数人感到振奋。
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下，人人皆是兴奋不已，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在交头接耳。
“卫都尉不愧是杜将军教出来的徒弟，新军一出，果真是气势非凡啊。”
“这叫名师出高徒。”
“可不是嘛？！别看卫都尉年轻，挡不住人家本事大，难怪太守大人一直对他青眼有加。”
卫朔身穿明光铠甲，腰跨横刀，身被黑色披风，威风凛凛地站在最前列，满身英武之气让人不可逼视，许昭c李暠等诸将校皆环列两侧。
吉时已到，一身戎装的卫朔走到杨翰面前请示道：“禀大人，将士们已准备完毕。”
“开始吧！”
“诺！”
卫朔骑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在精骑护卫下沿着大道小步奔向阅兵台。
他先向身后众文武弯腰略施一礼，随后又调转马头，立在高台正前面，正对着校场上的新军将士。
卫朔起身抽出横刀，刀尖斜直长空，怒吼道：“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随即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原本闹哄哄的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沉闷的战鼓声，鼓声沉重而又震撼，整齐而有规律。
同样是一声接着一声，一浪接着一浪，从远处不断向校场上空卷来。
与此同时，在隆隆战鼓声中，隐隐有哒哒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轮声传来。
听到战鼓声后众人立即肃穆起来，纷纷举目望向校场东边。
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六辆春秋时战车排列成一个正方形阵列，由东向西缓缓驰来。
每一辆战车上除了驾驭骡马的车夫外，还有一面巨大的战鼓，上面立着一个赤膊擂鼓的军士，他们挥动着鼓槌击打着羊皮大鼓，发出号令一般的鼓声。
当战车驰过观礼台中央，卫朔刷的一声收回横刀，立于胸前。
其余众人中除了军士横起右臂对战车行以军礼外，剩下的无不纷纷肃立瞩目。
战车过后，六十名盔甲鲜亮的新军基层军官，护着一面巨大的军旗，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走过广场。
值得一书的则是那面别致的日月同辉军旗，一看就是卫朔这个穿越者搞的。按照他给出的解释，这面日月旗寓意日月同辉，天下大明！
紧随军官方阵后面是新军刀盾兵，他们身着制式装备纸甲，左手将小圆盾紧靠在身体前面，右手举着雪亮的横刀，立于身体右侧，迈着整齐步伐从众人面前走过。
刀盾兵c轻骑兵c长矛兵c陌刀手等兵种一一从校场上走过，每一次都引起众人震天般欢呼声。
当受阅方阵全部通过观礼台后，所有方阵又排成整齐横列，在广场的西侧集结成一个长长的长方阵形。
与此同时，卫朔骑着战马下了观礼台，战马迈着雄健的脚步，小跑着奔向校西侧，一直到了尽头才停下。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卫朔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开始从由西向东检阅整个方阵。
看到卫朔检阅方阵，新军将士立即沸腾起来。
战鼓最先擂响，用响惊天动地的鼓声来表达对卫朔的欢迎与崇敬。
军官方阵在卫朔驰来之时，用力挥舞了一下旗帜，并纵声高呼：“万胜！万胜！”
而后面的刀盾兵c长弓兵c陌刀手c轻骑兵不约而同地发出高呼：“万胜！”
随着卫朔在阵前驰过，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自西向东接力过来，不一会儿就传到了队伍的最东边，霎时间整个校场立即陷入一片如虹的声势中。
检阅完队伍，卫朔又回到台上，开始了阵前演说，他的声音非常洪亮，在安静无比的校场上传出去很远。
“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完成了异常艰巨的军事训练，也标志着高昌从此诞生了一支无敌铁军！”
“从此以后，高昌有了保护者，有了守护神！在这里的生活的华夏儿女，再也不用饱尝战祸荼毒，因为我们不会再让任何敌人踏入高昌一步。”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我们肩负着新的使命，我们要开创华夏新的诗篇！”
“华夏万胜！”卫朔振臂高呼。
“华夏万胜！”很快校场上传来无数人的欢呼声。
一场让高昌军民铭记于心的阅兵式结束了，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是深远而巨大的，首先借助此次阅兵，确立了卫朔在高昌的领导地位。
哪怕再不服输的人，面对掌握了强大军力的卫朔也只得俯首称臣。
也不是没人试图与卫朔争夺新军领导权，但面对卫朔打造的全新体系，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从他手中夺走控制权。
连一开始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李暠如今都变得老老实实，再不敢在私底下搞小动作。
就是因为李暠看出新军与他之前见过的传统军队完全不一样，作为主将的卫朔根本不屑于拉拢高级将领，他通过控制基层军官，再加上严密的监军制度，将整个新军完全控制在一个人手中，任何人也无法动摇卫朔对新军的控制。
有时候李暠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初苻坚在军中搞了这一套，那即便有淝水惨败，也不至于会动摇国本。
在阅兵结束后，卫朔又郑重宣布了各级将领的任免，其中李暠因表现优异，竟一跃而当上了指挥使，成为仅次于卫朔c许昭监军使的高级将领。
其实说起来，卫朔控制新军的手段很简单，第一条便是各级将领的培训c升迁完全制度化c规范化，除了相关部门外，其余任何人都无权提拔c惩处任何一级军官c将领，这就从根子上杜绝了私兵诞生。
其次，卫朔还在军中大肆推行权力平衡之策，将后勤c指挥c训练c监察四大权力划给不同的部门，任何将领不得以任何借口插手其他人事务。违者，轻者撤职重者杀头。
新军共一万两千人被卫朔编为一镇，他自任总兵之职，统领四厢步骑，而每厢设指挥使一员。
除此之外，卫朔还在新军中设立联勤司c监军署c教导营分别负责后勤c监察c培训等职责。
其中监察大权被他交由许昭负责，原本许昭还不愿意做这个监军使，还想着随都尉大人上阵杀敌。
直到卫朔对他讲明白了监军使肩负的重任，许昭这才心悦诚服接受任命，并积极投入到整肃军纪，严防间谍之重担当中。
在屯及其以上编制内设立监军一职，是卫朔控制军队重要一步，同时也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重要举措，与后世政委一职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正是将监军设在了屯这一级别上，才从根子上震慑住了心怀异心者，让他们不但无法兴风作浪，还得日日生活在恐惧当中，生怕哪天被监军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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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风雨欲来
在寒风中，一队数十人组成的马队，正冒着漫天风雪向西北行进，他们目的地正是乌孙西北边的悦般部落。
据说悦般人乃是北匈奴后裔，在东汉时期，北匈奴为汉帝国击破，被迫西迁，其部落中老弱病残者留居于焉耆以北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一带，后与部分乌孙人c高车人同化融合，渐渐自成一国。
原本悦般势力弱只能依附乌孙。
后来强盛的乌孙国先后遭到鲜卑首领檀石槐，及拓跋首领拓跋郁律两次重创，势力遭到巨大削弱。
在此期间，悦般却奇迹般壮大起来，于魏晋南北朝初年，在原乌孙小昆弥境内建立起一个崭新国家悦般，而原来的乌孙国则只能退居大昆弥所统治的地方。
悦般占领且消化掉小昆弥领土后，并未停下扩张的脚步，反而继续南下，企图吞并整个乌孙国。
然而乌孙毕竟底蕴深厚，绝不是骤然强大的悦般能轻易征服的。
高昌使者的到来，让悦般国上下欣喜若狂，他们以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宋繇受到了悦般人热情欢迎，并顺利与悦般王订立盟约，双方约定明年开春，共同出兵征讨乌孙，所得土地c财货c人口等物资由双方均分。
宋繇离开后，悦般人兴奋不已，都在叫嚣着来年覆灭乌孙。其中有少数人不忿与高昌平分乌孙，怂恿悦般王找机会撕毁盟约，独吞乌孙国。
好在悦般王还没昏了头，严词拒绝了部下鼓动。倒不是悦般王不想独占乌孙，而是他明白高昌并非软弱可欺，其背后还站着个赫赫有名的吕大都督。
“大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悦般c高昌两强联手，乌孙定然不是对手。到时我悦般吞下大半个乌孙国，彻底在天山北麓站稳脚跟。”
“日后再寻机越过天山南下，击败焉耆c龟兹c疏勒c于阗等国，实现悦般独霸西域之梦想。”
这一番话算是说到悦般王心坎儿里，他一直野心勃勃，从其果断灭掉小昆弥可看出，因此他绝不会放过任何扩大悦般实力的机会。
大帐内不少部落将领c贵族纷纷被美妙前景吸引，若真能独霸富饶西域，相信在场没一个人会反对，毕竟与富饶的西域相比，谁也不愿意待在北方酷寒之地。
除了派人联合悦般外，高昌自十一月就开始了战备工作，大量军械c粮草被囤积，士卒同样在冒着严寒进行最后的战前演练。
“大人，多亏有了棉袄，不然将士们可没法在这鬼天气下出门，啊阿嚏！”
监军使许昭穿着厚厚的棉袄，跟在卫朔身边巡视各处军营。
他一边向卫朔介绍军中各种情况，还一边不忘抱怨一下寒冷的冬天。
“各级将士情绪稳定吗？对冬天展开训练有抱怨吗？”
“情绪都还稳定，至于抱怨嘛”说到这儿，许昭小心的看了一眼卫朔停住不语。
“说呀？怎么不接着说啦？”
见卫朔催促，许昭一咬牙道：“大人，天气严寒，虽说联勤司下发了棉衣c棉袄，但仍有将士私下里发牢骚，说不该大冬天折腾大家。”
“将士们有抱怨，发发牢骚，这很正常。只要不是成心抵触训练，影响军中士气，各级监军大可不必小题大做。”
“我知道你这个监军使很难做，一来没有先例为参考：二来，监军需负责的事务太过繁琐与复杂，没有点耐心与精力是做不好监军的。但是不管有多困难，你都要把监军使的职责做好，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属下明白！”
说着话卫朔两人走进了营地内，以李暠c康龙两人为首的各级将领急忙迎上来。
他笑着拍拍李暠的肩膀，勉励道：“玄盛辛苦了，新军合成训练情况如何？”
不知怎的，每次面对卫朔，李暠总会不由自主从心底感到畏惧，说话都会不自觉地压低几分，生怕惹恼了卫朔。
“回都尉，经过数次演练，如今新军将士已能熟练掌握长弓兵c刀盾兵协同长矛方阵进行进攻与防御的战术，只要物资充足c战法得当，卑下有信心在战场上凭借此战阵正面狙击数倍于己的骑兵冲击。”
“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要盲目自大。步兵正面迎战骑兵天然上出于劣势，而今新军这个阵型还只是理论上可行，至于实际到底怎样，还得看来年在战场上的表现。”
这时，卫朔又看到了人群中体型巨大的康龙，如今其被卫朔任命为亲卫营军候，负责掌握唯一一支重甲步兵陌刀营。
陌刀营是新军精锐，全营总共三百人，人人皆如康龙般身高力大。每人配备一柄由乌兹钢打造的二十斤陌刀，再加上一副重达四十斤左右的步人甲。
全副武装的陌刀手，如同一具钢铁打造的机械怪物，除了抗打击超强外，还拥有强悍的攻坚能力，是未来战场上披坚执锐的无上利器。
“康龙，在军中待得习惯吗？”
“回回大人，末末将喜喜欢这里。”
即便来到高昌有半年了，康龙的汉话说得还不是很利索，好在眼下他已能听懂大部分汉语，又掌握了日常用语，基本上不妨碍日常交流。
“喜欢就好，哈哈哈。”康龙憨憨的话语引得卫朔连同众将一阵哄笑。
待众人笑毕，卫朔这才严肃道：“诸位，想必大家心中有不少疑问，为什么大冬天我们还在刻苦训练？今日我就跟大家透个底，那是因为高昌要打仗了。”
“什么？高昌要打仗了？”
“和谁打？没听说有敌人进犯高昌啊？”
“难道西域各国又反了？”
在场众人中，除了卫朔c许昭c李暠等寥寥数人外，其余众将突听战事来临，顿时引起一片哗然，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咳咳咳！”随着许昭一阵轻咳，众人迅速安静下来。自从监军署成立后，以许昭为代表的监军就成了悬在众将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一个人愿意被监军署盯上，因为那意味着你有可能犯下了严重错误。
“不是有人侵犯高昌，而是为了高昌发展不得不向外扩张！如今高昌的发展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要么停滞不前，让大好局面付之东流，眼前大家拥有的一切也将随着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
“要么像现在一样，主动向外扩张，通过掠夺周边蛮夷达到强大自身的目的。”
“这么说可能会让大家觉得很残酷，但我要说这就是现实：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想想中原那些在胡虏铁蹄下哀嚎挣扎的同胞，如果我们不奋起，未来也将落得跟他们一样的命运。”
“现在请大家大声告诉我，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随着一声怒吼，原本众将士残存心底那是不忍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白了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哪怪别人死活？
“好！本将正式宣布，明年开春正式出征乌孙！用手中的刀，为自己家人c为高昌百姓抢夺更多的财富与土地。”
“出征！出征！”一声声怒吼瞬间传遍大营，至此高昌已完全做好了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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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各方反应
自公元318年，乌孙国被拓跋郁律重创之后，国势遂一蹶不振，不然也不会连悦般都搞不定。
当探知高昌与悦般即将联合进犯，乌孙王急忙召集国中文武商议对策。
乌孙王环视一圈，面带忧虑之色道：“据称，明年开春高昌欲联合悦般进击我乌孙，我国将面临灭国之危，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国相抢先说话道：“大王，多年来悦般步步紧逼，先是吞我小昆弥故地，如今又要联合高昌谋我大昆弥辖地，此乃我乌孙最后之根本，退无可退。若此地再失，何处是我等立足之处？”
“而今乌孙各部在天山北麓修养生息多年，人强马壮，又何惧敌军来犯？”
“若是吕光亲率大军前来，我等自当退避三舍，遣使进贡以求其退兵。”
“然据臣所知，高昌都尉不过一黄口小儿，有兵总共不过万余，即便加上悦般人也不过才四五万人马。更何况彼为两方联合出兵，势不能如我军一般团结一心。”
“因此，敌人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足为虑！”
“只要大王率我乌孙各部，集中人马，以众敌寡，必能给予重创。待敌联军胆寒退却之时，大王趁势再以骑兵掩杀，若能一举灭掉联军主力，至少十年内敌人再无胆量进犯。”
这时一位位于乌孙东边的部落首领起身附和国相，“大王，国相之言，乃老成谋国。我部当面是为高昌军，其与我部落多有交战，被我杀伤不少。大王若能拨给我部部分军马c粮草，我愿作先锋与高昌军死战。”。
此二人的话一出，与座诸人众口汹汹，尽是主战之言。
乌孙王一摆手，众人止口。
“好，本王决心亲率大军与敌人决一死战！考虑到高昌兵少势弱，不足为虑，寡人将亲率主力大军先解决来犯的悦般人，而后再与东部部落合兵一处，在淤赖城今乌鲁木齐迎战高昌人。”
“尔等需谨记，在本王回师之前，你们不可主动与高昌兵马交战，只需谨守淤赖城，与其周旋即可。待本王收拾完悦般人，再合兵一处痛击高昌。”
众人起身，齐声答应。
很快高昌将出兵讨伐乌孙的消息便传遍了西域，一时间各国震恐不已，担心又将重演几年前诸国失陷之悲剧。
紧邻高昌的焉耆国，国主闻讯后，急忙派向高昌派出使者，再三表达臣服之心，只求高昌不要出兵攻打焉耆。
杨翰一边好言安抚焉耆，一边还不忘借机敲诈部分粮草。
对此焉耆虽颇感不忿，但迫于高昌兵威只能咽下这口气，却也为日后反叛高昌埋下伏笔。
在西域诸国主中，唯有龟兹国主白震对此战持欢迎态度。
白震可以说算得上龟兹国建国以来最英明的一个国王，不但心机重会玩权谋，又有雄心壮志，在民众当中还有不错的口碑。
即位三年来，龟兹国虽还未完全恢复至鼎盛，但其中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这与白震多年来励精图治不无关系，他一即位就做了三件大事：一是从三十一名白氏王族及其他贵族手中收回兵权，加强了王事力量二是对龟兹日渐的官场进行整顿肃清三是加强矿业c冶铁等行业发展，繁荣了龟兹经济，改善了百姓生活条件。
这三项措施让龟兹国在最短时间内摆脱了灭国带来的危机，同时国力也蒸蒸日上。但即便如此白震依旧对吕光表现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甚至按说以龟兹国力灭掉东边小国焉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为何白震一直按兵不动？无他！就是因为焉耆离着高昌太近，他要将焉耆作为和高昌之间的缓冲。
由此可见，白震此人有多精明。
而今白震的策略就是在龟兹强大之前，尽量隐瞒自己野心。
若是卫朔知道了白震心思，定也会对其竖起大拇指，道一声：高，实在是高！
这是典型的扮猪吃虎，说明白震这个人很会隐藏自己实力。
另外，白震一直没有放松对高昌驻军的监视，因此一接到高昌有意征讨乌孙，他便露出得意的笑容。
说实话白震并不怕高昌四处出兵打仗，因为他深知唯有如此，才能一点点消耗掉高昌驻军实力。
此刻，白震正在王宫大殿上，与众文武商讨乌孙之变。
与忧心忡忡的大臣相比，白震无丝毫紧迫感，反而一脸轻松道：“众卿，今吕光部下高昌都尉卫朔欲出兵征讨乌孙，现已做好出兵准备。而乌孙王也向我国派出了使者，尔等以为我龟兹应不应该救援乌孙？”
白震话音刚落，殿下闪出一员武将，其走到大殿中间朗声道：“大王，唇亡齿寒，末将以为应该出兵支援。如今我龟兹国国力雄厚，可战之兵五万有余，远比区区一万高昌郡兵强大得多。”
“卫朔小儿毛没长齐，竟敢无故冒犯友邦，实在是太猖狂了。若不教训对方一下，日后西域诸国岂不要任由彼奴役？哼，以末将之见，最好趁此机会拿下高昌c焉耆，以扩大我龟兹国版图。”
“最好是将高昌制作棉布的秘技抢到手，到时龟兹既有铁器之利，又拥棉布之利，如此大王霸业可成。”
虽说该武将的话引起不少人响应，但在白震心中已将其列为没脑子武夫，若国中重臣都是这等人物，日后何谈恢复祖宗霸业？
高昌是那么好灭的吗？万一引来吕光大军怎么办？白震暗自腹议不已。
这时，国相大人似乎看透了白震心思，其起身道：“大王，以老臣之见，龟兹还应坐观其变为好！虽说经大王励精图治，我国国力有所恢复，但相较全盛之时还多有不如，哪有能力去援助乌孙？”
“至于担心高昌奴役龟兹诸国？老臣以为对此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这下白震总算来了点儿兴趣，兴致勃勃地问：“哦？国相何出此言？”
“禀大王，高昌一地实力有限，不然其也不会联合悦般同时出兵。如此可见，此战高昌与乌孙之间胜负当五五之数，即便高昌最终取胜，也必将实力大损，哪里还有机会再进犯其他国家？”
“眼下龟兹应当继续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等将来高昌与乌孙两败俱伤，视情况再做打算。”
“诸位卿家，国相才是真正的老成谋国啊，你们光晓得高昌兵弱，却不知道高昌背后还站着吕光这头猛虎。援救乌孙一事就此作罢，再有进言出战者，定斩不饶。”
“臣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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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越过天山
公元387年刚开春，高昌终于撕下温顺和蔼的外表，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孔，大军虎视眈眈盯着西北方向。
为了出征乌孙，高昌集合了数千峰骆驼与马匹，以保障大军后勤补给。
三月初，待诸事准备妥当，卫朔拜别杨翰c宋繇，以李暠为前锋，亲率大军一万两千步骑北上，拉开了征讨乌孙国的序幕。
得知乌孙主力北上迎击悦般人，卫朔当即命大军疾进，争取乌孙主力回师前，拿下乌孙东部土地与人口。
垂挂在西边天际的残阳，给连绵的金色沙丘涂上了一层红色，远处横亘着的皑皑天山，此时也同样被它阳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沙尘被卷了起来，贴地打了几个旋飘散开去。
忽然南边地平线高高的沙丘后，慢慢现出了一个黑点。夕阳照耀下，黑点愈来愈大，过了片刻，从南边隐隐传来了一阵低沉的c若有若无的隆隆声，渐渐人马嘶鸣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一条正在觅食的蜥蜴，好象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它悄悄移向蜘蛛的脚步，警觉地抬起头来，感觉到大地仿佛在颤抖，然后好象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突然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头扎进了沙里。
猛然间，黑点迅速变大，拉成整齐的横列，横掠过整个沙丘，然后冲下。
无数骑兵仿佛从地上喷涌出来似的，而且出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
到最后终于连成了一片黑色，象一股铺天盖地的黑色洪水，在连绵的沙丘上起伏汹涌奔腾，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带着滚雷般低沉的隆隆声，从沙丘上不断地倾泻而下，无边无际地覆盖了整个血色大漠。
领头的将军身着明光铠，在夕阳之下，闪着金黄色光芒。由于快速疾驰，他身后白色的棉布披风，在身后象被拉直了一样，在空中卷动并且发出了劈啪的声音。
远远看去象丝绸一样光滑的沙面上，在他的坐骑踏过后，留下了一长串凹坑。
很快，在他踏过的地方，无数的马蹄象暴雨般急促而又密集地再次落下，带着低沉的轰鸣和漫天的沙尘，向前急奔而去。
那只可怜的蜥蜴，被钉着铁掌的马蹄从藏身的沙土下翻了出来。当川流不息的滚滚铁流终于过去，沙漠又重归于荒凉和寂静后，它非常非常幸运没有丢掉性命。
刚刚疾驰而过的骑兵正是李暠率领的前锋军，足足有一千名骑士。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扫荡散落在天山脚下的乌孙部落与据点，为大军通过天山，兵临淤赖城扫清障碍。
一名乌孙青壮从部落的帐篷里走出来，朝着马厩走去，他要趁着天还没黑，将马匹归拢妥当，以防止夜晚被野狼偷袭。
当他走近战马群时，很奇怪地发现那些马有点不安地在骚动。
他疑惑地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找出有什么可以让马们骚动的原因。
他站在那里，慢慢地扭过头向南方看去，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头。在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暮色中，他忽然看见南边腾起了一片烟尘，似乎还隐约有马的嘶鸣声。
他心中一紧，急忙向前紧走了几步，窜上一匹高头大马的马背，眯起眼睛向远处望去。
而后正当他张大了嘴想要转身大声喊叫的时候，一枝长箭已经悄无声息地飞来，穿透了他的喉咙，再从他后颈穿出，带着一缕血色，笔直地继续向前飞去没入了暮色里。
霎时间，原本正在吃饭的乌孙人忽然丢下饭碗大声呼喊起来，妇女们惊慌失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男子们则急忙跳上战马，试图拦截突袭的敌人。
然而敌人来势凶猛，攻势凌厉，一支支长箭，几乎是连续不断地飞来，不管乌孙人是跑还是蹲下，每一箭都会有人倒下毙命，很短的一瞬间就杀死了数十名青壮。
越来越多的人从帐篷里冲了出来，试图挽救危局。
只见在暮色中，一名名骑士疾驰而来，手中的连弩射出一连串地长箭，刚刚冲出来不久的乌孙人就随之不断地倒下。
紧接着象潮水一样，不断涌出来的高昌骑兵群，在快接近营地的时候，骑兵们齐刷刷地高举起了手中雪亮的马刀，然后发出震耳的呐喊冲进了营地。
几刻钟以后，刚刚还欢声笑语不断的乌孙部落中，早已没了生命存在的迹象，整个营地几乎被全部踏平。
大片乌孙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却极少看到有穿着白色钢甲的高昌骑兵。
李暠满色冷酷下令道：“向后都尉报捷，说前锋军已扫平沿途乌孙部落，请大军即刻通过天山山脉。”
说完他亲率滚滚的铁骑洪流，在轰鸣和烟尘中继续汹涌北去。
清晨太阳升起，让春寒料峭的绿洲腾起了一阵阵白色雾气。初春的天山，白天和夜里温差极大。晚上可以把一个人冻成冰棍，而白天却会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很舒适，好象这里，在太阳的照射下，马上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绿洲营地的中央有一座帐篷，比其他帐篷都高出一截，这就是卫朔的主帐，也是现在大军的临时指挥所。
此刻卫朔除去了铠甲，身着一身黑色棉布军服，正横踞帐中，一面处理斥候汇报上来的军情，另一面则暗暗筹划下一步的部署。
大军出征以来，为了让敌军摸不清大军虚实，他特地命李暠带一千精骑为前锋，负责扫荡沿途乌孙人部落。
截止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直到现在乌孙人似乎还未得到警讯。不过，他也清楚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但终归是为大军争取了时间，等敌人反应过来时，说不定他已亲率主力兵临淤赖城。
届时后世整个准格尔盆地都将在大军威慑之下，此战他的目标之一就是夺得整个准格尔盆地，将其作为未来高昌的牧场，为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
这时候帐篷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只见康龙掀开门帘进来，随后许昭等将校也走了进来。
卫朔抬起头，开口道：“诸位，都坐下，刚刚接到前锋李军候回报，他已将生活在天山南麓的乌孙人扫荡干净，只待大军越过天山。”
“哈哈哈，没想到李军候打起仗来这么猛，短短几日竟扫灭了不下数十股乌孙部落，前后加在一起消灭的乌孙人竟已有七千多人，缴获的战马也有近千匹。”
卫朔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了几步，轻声道：“越过天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整个乌孙国在东部共有近二十万部众生活在那里。此战之首要目标，就是将这片广袤的草原连同二十万乌孙人一口吞下，让他们成为高昌的牧场与牧民。”
“传我将令：大军立即拔营出发，争取早日穿越天山与前锋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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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一鼓而下
初春的天山，笼罩在深蓝的天空下。
旭日初升不久，穿过山峰间隙，洒下一缕缕阳光铺满了褐黄色的山谷。
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隐蔽山谷中士卒的铠甲c兵器上，折射出无数凛冽肃穆的寒光。
而这寒光正如卫朔投向淤赖城今乌鲁木齐方向的目光一样，充满了冷峻c残酷。
整个峡谷周围悄无声息，只有大小不一的各色旗幡在飘动。横亘在他身侧的是绵延数百里的天山余脉，以及不断延伸而隆起的褶皱。
狭窄起伏的地形，正好造就了山谷中，这块极适合藏兵的腹地。
在峡谷中间，有一片自下而上开阔的草甸斜坡，一座帐篷依斜坡地势而建，那正是中军大帐，以卫朔为首的高昌军各级将领，正在召开战前会议。
忽然，远处有一骑正飞快疾驰而来，来者赫然正是大军斥候。只见那斥候绕过列阵的士卒方阵，直往中军大帐奔来，一直奔到离大帐十步远处方勒马停住。
那名斥候勒住缰绳，不等马身完全站稳，便扬起手中军报，高声叫道：“紧急军情！”
忽然门帘一动，却见护卫头领康龙出来接过斥候手中军报，转身疾步进了大帐，不一会儿又出来将刚刚缓过气来的斥候领进大帐。
“禀报都尉大人，淤赖城内，乌孙军旌旗猎猎，人马攒动而来，人数当有两万左右。”
“可曾瞧见乌孙王的大纛王旗？”
“敌军布防严密，属下未能靠近确认。”
“嗯，传令下去：大军休得鼓噪，未得将令不可擅自出动！斥候继续打探消息，一旦有确切消息立即回报。”
虽说战前卫朔已得到消息，说乌孙王亲率主力北上迎战悦般人，但事到临头他仍让斥候再三确定了乌孙王动向，以免出现情报失误，导致此战功败垂成。
“遵令！”斥候立刻起身离帐，纵马而去。
这时，满脸风尘之色的李暠起身道：“都督，末将有一计可破淤赖城。”
“哦？玄盛有何妙计，但请讲来。”卫朔兴致勃勃地问。
李暠略一沉思，说：“回都督，末将担任前锋期间，扫灭了不少乌孙边缘部落，还抓了些许俘虏，其中有不少是部落头领。在下以为，一旦斥候确认乌孙主力不在此间，末将愿亲率精锐与俘虏一道假扮乌孙溃军，骗开城池，以迎大军入城。”
“嗯，闻听玄盛之计，朔便知足下已得用兵之精妙。尔等也需谨记，日后用兵当以因地制宜，灵活善变为上策。”
提点过众将后，卫朔又看向李暠问：“倘若不幸被敌军察觉，当为之奈何？”
“倘若偷袭不成，大军唯有强攻一途！然属下以为敌军未必会发觉，一路行来大军所过之处人畜皆灭，少有漏网之鱼。城内敌军根本不知我军虚实，趁其捉摸不定之际，我军突然奔袭必将大获全胜。”
“好！此战若成功，玄盛当记首功。”
数日后，经过斥候艰难探查，卫朔终于摸清了淤赖城守军虚实。乌孙王果真的不在城内而是领着精锐主力北上，城内除了东部部落士卒外，尚有乌孙王派出的数千精锐。
得知战机来临，卫朔立即将众将找来分配任务，他先看向李暠问：“承担偷袭重任的精锐与俘虏是否准备妥当？”
李暠抱拳道：“禀大人，我和三百骑先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候命。”
“好！玄盛领三百先锋伪装成乌孙人，负责叫开淤赖城大门。”卫朔果断下令道。
“诺！末将领命！”
“康龙，你率一千精骑紧随其后，只要城门打开，尔立即率军杀入城中，支援李暠其余众将随我一同行动，只待城中大乱，立即分别攻打其余城门，争取以最小代价拿下淤赖城。”
“诺！末将领命！”康龙高兴地应道，满脸兴奋中却透出腾腾地杀气。
安排好众将，卫朔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渐渐晦暗下来的夜幕，眼神中一片炙热，冰冷冷的声音，随着寒风飘到众人耳朵中。
“传令：开战之后，弃械降者免死！但有不听号令而持兵刃者以顽抗者，诛杀！
“遵令！”众人齐声应道。
随着夜幕降临，李暠领着三百精锐，拥着数名反正的乌孙部落头领，一马当先冲向了淤赖城。为了不使敌军怀疑，临行之前，众人已将高昌军制式铠甲c军服全都脱去，换上了血迹斑斑的乌孙服饰。
李暠咬着牙沉住气，策动坐骑在夜幕下狂奔。若不近身仔细观察，谁也认不出这个满脸血污c披头散发的大汉竟是高昌军大将。
在呼啸的寒风声中，坐骑发出的急促马蹄声，迅速地被风声卷得七零八落，很快就淹没在无边无尽地黑慕之中。
很快李暠一行顺利来到淤赖城下，城楼上挂着的灯火，在黑夜中透出桔黄色光芒，显得昏暗而温暖。
“打开城门，我有紧急军情禀报首领。”一名乌孙俘虏，在李暠的示意下，大声喊道。
正在城墙上巡逻的守兵听到城下有动静，连忙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只见城门前隐隐约约晃动着人影。也许有数十人，也许是数百人，由于距离太远，天色太暗，一时半会儿分辨不清楚。
看到城楼上隐约探出了几个脑袋，下面的声音更大了。
“你们倒是快点开门呀，老子被高昌人追杀了上百里，才堪堪逃到这里，我还有重要情报向首领汇报呢。”
这时，其他几个俘虏也开始用乌孙语鼓噪起来，纷纷吼道：“他娘的，老子们在外面被高昌人追杀，你们居然还不让老子进城？！信不信等会儿，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守军在城下地乱骂声中连忙跑下城楼，十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门栓放下来，然后吱呀一声把门打开。
或许是夜色太深，守军又太过疲惫从而不想继续纠缠又或者是守军早已得知南边部落遭到袭击，压根儿就没怀疑众人身份真假。
总之，一切顺利地让此战谋划者李暠都不敢相信！
淤赖城虽说是乌孙国最东边的一座城池，但由于靠近高昌，是往来商贾必经之路，故而城池规模并不城墙足足有一丈多高，有点儿中等城池的样子。
守军刚一打开城门，就看到数百残兵败旅涌了进来，各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刚刚经过一番惨烈厮杀。
不少守军士卒见状忍不住问：“你们见过高昌人啦？他们厉害吗？现在到哪儿了？”
正说着，刚刚进来的数百人突然鼓噪起来，人人拔出兵器朝周围守军砍杀起来。守门将领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这一定是高昌人的阴谋。他刚要叫喊出来，不知李暠手中的横刀已无声无息地砍了过来，轻易划破了他的喉咙。
李暠扬起见了血的横刀，大吼一声：“跟我杀！”
然后策动坐骑，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向前冲去。身后地三百余骑也挥舞着马刀，跟着向前冲去，三百余骑象旋风一样吞没了惊慌失措的十几名守军，然后继续杀散了闻声而来的数十名守军。
李暠一刀劈倒一名守军，四下一瞧，发现城门附近已无守军，于是一扬横刀，吼道：“留下一百人接应后军，其余人等跟我往里面冲！”
说完李暠一踢马腹，坐骑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而去，两百余骑也跟在后面，两百余把马刀地寒光，在火把的照耀下不停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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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未雨绸缪
当卫朔亲率步卒主力抵达淤赖城时，战事已接近尾声，只剩下城内东部首领大人与部分心腹在负隅顽抗。
见此情景，卫朔也不废话，一扬手中铁棍，大吼一声：“杀，杀进去，杀光敌人！”
顿时以卫朔为首，九千精锐步卒，勇往直前地向城中冲去，他们挥舞着长矛c横刀带着无比凌厉的寒风，呼啸而去。
一路上卫朔的铁棍不知砸翻多少人，飞溅而来的血水几乎快迷糊了他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亲历战火，若非不想让外人瞧不起他，才强压下胃中不适，恐怕早已吐成一团。
此时城内牧民听着满城喊杀声，心中惊慌不安，隔着门缝惶恐而又无助地看着一队队呼啸而过的高昌士卒。
在一声声如霹雳雷鸣般的怒吼声中，无数身穿纸甲c手持横刀的高昌士卒，象一群从地狱中释放出来的厉鬼，带着骇人的杀气，将一切试图顽抗的乌孙人砍翻在地。
当卫朔等援军势不可挡地杀入城内后，整个淤赖城顿时陷入一片喊杀声中。
无数的怒吼和惨叫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无比的清晰，到处都是“弃械c降者不杀！”的喊声。
坚持抵抗的守军越来越少，高昌士卒越杀越勇。
终于夜空下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让所有的人都心中一颤。
只见一个血人行走在大街上，一手拎着根尚滴着血的狼牙棒，一手举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口中不断怒吼着。
“东部大人已死，器械降者免死！”
这一声怒吼就像是黑夜中的闪电一样，穿过夜幕向淤赖城城四周传去。
随即无数欢呼声骤然响起，无数横刀在火光下舞动着，而成千上百的守军终于垂头丧气地丢下兵器，萎然跪倒在地。
天色将明时，淤赖城全部落入高昌人手中，两万守军或死或降，只有少数人趁乱逃走。
至此，高昌新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军事行动，终于取得初步胜利，付出的伤亡还不到千人。
“敢问都尉，而今大军已顺利夺下淤赖城，让我军在天山北麓有了立足之地，接下来大军当何去何从？”
“拿下淤赖城，等于打开通向乌孙国东部草原的大门，这是一片面积广袤c水草丰美的草原。”
说到这儿，卫朔起身指着地图上后世准格尔盆地，满脸兴奋道：“接下来重点是将这片草原彻底据为己有，将生活在这里的乌孙人全都归化为华夏人，让他们变成高昌的牧民，为高昌提供战马c牲畜c羊毛等。”
“都尉大人，难道我军不插手北面悦般与乌孙王的决战吗？”
看了一眼还有些稚嫩的许昭，卫朔笑道：“盟友？呵呵呵，不过是暂时盟友罢了，待解决乌孙之后，高昌与悦般之间再无可能和平相处。”
“怎么？大人有意战后出兵悦般，独霸乌孙？”
许昭一声惊呼，引得众将频频瞩目。除了少数如康龙一般脑袋少根筋的好战分子外，大多数将领面露忧色，似乎生怕卫朔头脑发热，继续打下去。
说实话虽说新军初战胜得轻松，损失极但这并不代表着，战后高昌还有能力在与悦般掰腕子。不管怎么说，大军长途奔袭数百里，不但将士困乏，如今粮草业已周转不上，若非缴获丰富，大军说不定都得喝西北风。
卫朔将众将的担忧收在眼中，遂微微一笑安抚道：“出兵悦般？这怎么可能？此战我军袭占淤赖城，夺得东部草原已属侥幸。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然而我军不动手，不代表悦般人忍得住。”说完卫朔嘴角露出一丝狡猾之意。
“悦般人？他们敢吗？此战悦般独战乌孙主力，即便获胜亦是惨胜，怎敢挑衅高昌？”
“一般情况下，悦般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战后悦般人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消灭了乌孙主力，然好处全让高昌得了去，你说他们能忍得住吗？”
这时，一直沉默地李暠突然开口道：“大人有意派兵向西偷袭乌孙王城？”
“哈哈哈，知我者玄盛也！如今乌孙主力北上与悦般决战，王城防务必定空虚。趁着当前淤赖城陷落的消息还未传播开来，我军派出精骑连夜奔袭，定可一战而得。而后将王城内乌孙国数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统统搬回高昌去，你说悦般王知道了，还能不找我们拼命？”
“若悦般人知道大人在背后如此算计他们，还不得气吐血。”
“悦般人吐不吐血与某无关，我只知道不能将一座完整的王城留给悦般，不然日后悦般定然势大难制。”
说到这儿，卫朔起身慷慨陈词道：“诸位，乌孙被灭，并不意味着高昌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恰恰相反，随着悦般占据乌孙西部与高昌比邻而居，其将成为高昌新的威胁。”
“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任何事情都需通盘谋划，从长远考虑！”
“高昌可以联合悦般灭掉乌孙，但绝不允许出现一个强大的悦般。”
“但是若大军西进偷袭乌孙王城，岂不间接帮助了悦般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大军西进固然帮了悦般大忙，但也让我们有机会独得乌孙财富。而这些钱财一旦到了高昌，将极大地促进高昌发展，从长远看，还是我军得利最大。”
“大人英明，我等拜服。”
随后卫朔将大军一分为二，其中李暠率三千骑兵长途奔袭乌孙王城，剩余步兵则交由其他人率领，兵分数路扫荡东部草原。
而他自己则坐镇淤赖城处理战后事宜，如今整个乌孙东部大概有民三十万人，全等着他拿出具体措施来招抚。
为了抢在悦般人进入乌孙前稳定东部，卫朔一边制定安置措施一边向后方求援，要求太守府调宋繇前来协助。
远在高昌的杨翰c宋繇人得知大军顺利夺得淤赖城，又俘虏了三十多万民众，不由欣喜若狂。
杨翰立即下令宋繇携精干吏员北上淤赖城，帮助卫朔尽管安抚乌孙东部。
他心里很清楚日后高昌能否崛起，全看今日一番成果。
半个月之后，已经累得头昏脑涨的卫朔终于等到了宋繇，至此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体业，你总算来了，最近差点儿没把我给累死。”
“大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见面宋繇顾不上喘口气，就拉着卫朔问起来。
“体业不要着急吗，先坐下喘口气，听我慢慢给你介绍。”
“哎呀，都尉大人，我怎能不着急？你是不知道，当淤赖城大捷传回高昌时，杨太守高兴地嚎啕大哭，若非高昌实在是离不开他坐镇，老大人都要亲自北上来瞧瞧。”
“整体而言，目前局势对高昌比较有利，眼下乌孙国大军主力还在跟悦般人较劲，而我趁着乌孙主力孤悬在外，特地命李暠带着三千骑兵长途奔袭其王城，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应该有消息啦。”
“以我之意，眼下应当趁着悦般人尚未杀入乌孙，应该尽快整顿好东部，这样未来才有可能逼悦般不敢进犯。”
“具体怎么做？”
“杀掉当地部落中的头领c贵族，只留奴隶和普通牧民，然后将东部草原依照均田制将其均分给普通牧民。”
“除此之外，高昌还应在此地设郡县，兴教化，争取用数年时间将牧民归化为华夏人，如此方能长久占据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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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均田令、三长制
“均田制？何为均田制？”宋繇耳尖，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
均田制是卫朔一直力图推行的土地政策，只因高昌人口稀少，土地又贫瘠，才没有机会实施。
如今乌孙东部初定，正好借机将均田制推出，以便为日后进入中原做准备。
“且先不说均田制，我们先来说说先秦两汉以来历朝历代的土地政策变化。”
“愿闻直元高见。”
这是卫朔c宋繇两人第一次就深层次社会问题展开讨论，也可以说是两人治国理念的首次碰撞。若两人经过讨论能求同存异，达成共识，那么未来不排除，两人能同心同德共创一番伟业。
“谁也不能否认，土地制度是一个王朝能否长治久安的基础与核心。都说前朝晋亡于胡患与宗室内讧，但朔以为胡患与宗室内讧只是前朝晋灭亡的诱因，真正让前朝走向崩溃的却是不合理的土地制度。”
“占田制？”宋繇作为饱学之士，对各朝各代典籍c政策几乎烂熟于心。卫朔只稍一提示，他便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占田制，占田制是前朝在屯田制崩溃的基础上推出的一种新土地政策，其主旨不在于对官僚士族的特权加以限制，而在于确认和保护他们已占到大量土地和户口的既成事实。”
“可以说占田制是前朝推行世家门阀政治的经济基础，正是因为占田制的流行，才使得大批庶民沦为世家豪门的奴仆c部曲，这不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阶级矛盾，反而从某种角度来说，又进一步激化了寒门庶族与豪门世家之间的矛盾。”
“故而前朝晋即便有太康盛世，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稍有波折便会轰然倒塌。”
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从土地制度的角度看待前朝晋灭亡，卫朔所言让宋繇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虽觉得有些言论稍显偏激，但细细思来却又感到不无道理。
看到宋繇若有所思的样子，卫朔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出身世家的宋繇接受不了他提出的均田制，如此一来不光是损失了一个人才的问题，还会让他动摇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其实卫朔多虑了，宋繇虽出身豪门，但他出生时家族业已败落，如今与一般庶族没什么区别。因此，他虽认为卫朔思想稍显偏激，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卫朔继续道：“历朝历代官府都会不断调整土地制度以适应不断发展的内外形势，自古至今土地制度概括起来主要有三种：三皇五帝时期的氏族土地公有制夏商周时的井田制先秦两汉以来，推行的各种土地私有制。”
“前两种距今太过遥远，不必细说，今日朔单单讲讲两汉以来土地制度的变迁。”
“自商鞅变法，废井田c开阡陌c土地私有以来，概括起来共有两种形式：即国家土地所有制c大地主土地所有制。”
“任何一个王朝在建立之初，朝廷都会竭力控制一定数量的土地，以保证维护朝廷所必需的财政收入。为了利用好这部分国有土地，历朝历代曾采取过多种土地经营制度。如王莽新朝时的王田制曹魏的屯田制晋的占田制等。”
“但是由于历朝历代官府都不可能从根本上抑制土地兼并，甚至只能听任地主c贵族兼并土地。于是土地占有状况不断变化，基本趋势是：地主c官僚和贵族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兼并农民和朝廷公有土地，最终导致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比如当前天下各地就是这种情况，土地为豪门大地主所有，普通庶民难得尺寸之地。”
“这就是大地主土地所有制，这种制度下，朝廷c庶民控制的土地数量急剧减少，导致官府实力被严重削弱，最终导致地方势力做大，以至酿成兵祸连接。”
“大地主土地所有制主要表现形式就是坞堡的存在，体业作为世家出身，应当对坞堡不陌生吧？那里的庶民是怎样一种悲惨生活不用我多说了吧？”
宋繇闻言顿时默然，作为世家子弟，他自然清楚坞堡虚实。不能否认有心肠好的坞主会善待治下佃农c部曲，但绝大多数坞主对待佃农几乎像对待奴隶c牲畜一般，佃农不但没有人身自由，有时连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证，几乎等同于坞主私人财产。
从政治上讲，各地坞主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坞主控制下的包荫户多数是没有户籍的，他们只为坞主的私家人口，任凭坞主剥削和奴役，朝廷不得征调亦不能干预。
“要想从根本上打破当前天下最大的不合理之处，以建立一个崭新的王朝，就必须建立一种新的土地所有制，来打破大地主对土地的垄断地位。”
“就是直元之前提到的均田制？”
“没错！均田制的核心是土地国有，按照计口授田的方式，将土地分给普通庶民。由于中间减少了豪门大户剥削，大大提高了庶民收入，从根本上调动了庶民劳作的积极性，也保证了官府税赋来源，增强了官府实力，有利于平定割据势力。”
“与均田制配套推行的还有三长制，三长制是用来抑制豪强隐匿户口，并由朝廷直接控制基层政权组织。”
“所谓三长制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其职责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
可以说卫朔这一番言论，对宋繇产生很大冲击。幸亏宋繇家道败落，从小生活疾苦，能够站在庶民角度考虑问题，才不至于让他完全否定均田制c三长制。
如今宋繇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从内心来说，他觉得卫朔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之前一番言论，已将历朝历代土地制度弊端分析的很透彻，也清楚眼下再不改革是不行了。
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又让宋繇无法轻易做出决断，他很清楚若今日这均田制一出，日后凉州c中原，只要卫朔麾下大军打到哪里，必会均田制推行到哪里，这样做等于站到世家大族对立面。
“直元，你可知道，此例一开，你我将再无退路，若不成功将死无葬身之地！”
卫朔微微一笑，看着一脸郑重的宋繇，满脸坚定道：“吾辈生于天地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岂能计较个人得失？”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宋繇喃喃自语，突然感到一阵惭愧，人家卫朔一个海外归来的汉家苗裔，都有为乱世百姓谋求出路的宏愿，而自己堂堂正正的一介名士子弟，却还斤斤计较于个人得失，完全忘记了圣人教诲。
想到这儿，宋繇突然撩衣跪下，慷慨陈词道：“主公，请受宋繇一拜，自此以后繇竭力当追随主公左右，矢志不渝！”
卫朔知道，这是两人真正定下了君臣名分，强按内心激动，上前一把扶起宋繇道：“我得体业，甚喜于灭乌孙，更犹如蜀汉昭烈帝得孔明！”
有了宋繇协助，卫朔对乌孙东部部落的整顿一下子加速了许多，正在这时乌孙的形势又有了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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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悦般人来了
“大人，不好啦，悦般人来了！”一大早，还不等卫朔吃完早饭，就听到康龙从外面大呼小叫地闯进来。
“大清早的，你喊什么？！”卫朔不悦地看了对方一眼。
康龙摸摸脑门，傻笑一声道：“大人，刚刚城门传来消息，说悦般使者求见，他们一定是来问罪的，属下这不是为大人担心嘛。”
“问罪？问什么罪？”说完卫朔做出一副满脸无辜的样子。
“大人，你怎么忘了？李指挥使可是将整个乌孙国库都搬了回来，人家打生打死，结果好处全让高昌占了，你说悦般人能不着急？我看这回他们八成是来问罪。”
“哎呀，行啊，康龙，没想到你还有这番见识？”
“嘿嘿，属下学习汉语，都是拿大人说过的话来练习，刚刚一番言论，可不就是之前大人说过的么？属下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鹦鹉学舌也是一种本事嘛！”
说到这儿，卫朔起身对康龙道：“既然悦般人找上了门，那某就去会会他们。另外，你去通知宋县令也过来。”
“诺！”康龙得令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宋繇从外面风尘仆仆进来，他一见面就对卫朔抱怨道：“主公，找在下来所为何事啊？如今臣正忙着推行均田制c三长制，若没什么大事就不要麻烦在下啦。”
在被卫朔说服之后，宋繇就开始在新得土地上推行均田制。大量的普通牧民被授予自己了牧场，稳定了东部局势，一些分得牧场的普通牧民很快就认同了高昌。至于死不悔改的贵族首领，早被卫朔送去见乌孙王。
“体业，你可要注意自己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有机会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
卫朔先对宋繇来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宋繇听完沉思片刻问：“敢问主公有何打算？需要跟悦般全面开战吗？”
“全面开战倒不至于，但如今悦般人气势汹汹而来，一场小规模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最好不要打，眼下在新得土地上各项政策刚刚铺开，一旦开战势必影响当地稳定”
卫朔双手一摊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可若是悦般人纠缠不放，那只能凭拳头说话了。”
“这样吧，待会儿悦般人来了，主公只管黑着脸，属下在一旁负责说和，看看能不能安抚住悦般。”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当悦般使者进来时，只见一人黑着脸高坐在大厅中央，旁边有个年轻士子相陪。他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中间主位上那个定是高昌都尉卫朔。
一想到就是眼前之人下令将乌孙国库搬空，使者就忍不住怒气勃发，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瞪着卫朔，几乎用歇斯底里的吼声问道：“都尉大人，我家大王让在下问问你，你们高昌人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将高昌国库掳掠一空？”
卫朔打量了一眼使者故意说道：“高昌与贵国联合出兵乌孙，乌孙身为敌人，我高昌为何不能搬其国库？倘若是悦般做下这等事，我高昌肯定不会有疑问。”
好处都让你们得了，当然不会有疑问。使者忍不住在心中腹议不已，不过今日他过来不是跟高昌人吵架的，故而将心中怒火往下压了压。
“都尉大人，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乃有违盟约啊。当初你我双方约定，灭掉乌孙后共分其国，然而如今高昌竟独自吞并乌孙国库，完全不把自家盟友放在眼里啊。”
“诶，使者言重了，若高昌真不把盟友悦般放在眼中，也不会主动出兵支援你们，若非高昌大军袭破乌孙王城，你们未必能轻易斩杀乌孙王。”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宋繇忙起身打圆场。听了宋繇的话，使者只得将心中火气再往下压压，毕竟高昌袭击王城有力支援了悦般。
“哼！若非如此恐怕这一次过来的就不是一个使者，而是悦般大军了。”
“嘁，你倒是让你家大王派大军过来啊！看看老子怕不怕你们。”
面对悦般使者威胁，卫朔不甘示弱，摆出一副你敢出兵，我就敢迎战的架势，让悦般使者为此头疼不已。
有关出兵一事，悦般使者也就是说说。大战之后，连没受啥损失的高昌都打不动，更别说刚与乌孙人血战一场的悦般的，根本派不出多少兵马。
看着在大厅上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宋繇轻咳一声来到使者跟前道，道：“贵使，虽说你我双方约定要平分乌孙，但那指的是乌孙的领土与人口。至于乌孙国库，由于之前没有商定好归属问题，应当是谁先抢到是谁的。”
“敢问阁下是？”悦般使者见宋繇一直打圆场，不由对他来了兴趣。
“在下宋繇，添为高昌田地县县令，今奉杨太守之名前来接受乌孙东部土地与人口。”
“哦？阁下是高昌县令？”
听到宋繇是县令，那个悦般使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宋繇热情起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拉着宋繇不停地倒苦水。
看着在自己面前演戏的悦般使者，卫朔不禁暗自冷笑起来，看来这个悦般使者不是一般人，其对中原官制有一定了解。他见在卫朔这边无法占到便宜，就把目标对准了宋繇，试图通过宋繇实现出使的目的，可惜只是白忙活而已。
果不其然，悦般使者眼见宋繇一直推脱，终于失去了耐心，不由目露凶光威胁道：“如此说来高昌是一定不肯将乌孙国库归还悦般啦？”
“不错，我卫朔弄到手的东西从来没有往外送的道理。”卫朔冷笑道。
“既如此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说完悦般使者一甩袖子离开了大厅。
望着乌孙人远去的身影，宋繇不禁担心道：“主公，没想到悦般人如此顽固，看来这一仗是无法避免啊。”
“嗯，是啊。不过，即便跟悦般打一仗也是值的。经初步统计，整个乌孙国库中，光是金银珠宝铜钱之类财货，就价值近八十万贯，再加上其他东西足足有百万贯之多。有了这些钱财，将会让高昌实力更上一层楼。”
“乖乖地，没想到乌孙国挺富有啊。”得知捞了近百万贯收入，宋繇不禁乍舌不已。
“那是，不管怎么说乌孙那也是存在了数百年的国家，曾经盛极一时，哪怕如今衰落了底蕴也不少。这一次是咱们运气好，若非乌孙人与悦般人打成了一锅粥，哪有这等好事？”
“啧啧，真是国无横财不富啊，要是多来几次就好了。”
“哪能好事都让咱们占了？有这一次朔就心满意足了，接下来高昌当全力勤修内政。”
“主公英明，只是这悦般当如何应对？”
“据朔估计，别看悦般使者叫嚣着要派大军过来，其实也就是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干脆让李暠c康龙两人带一千骑兵与三百陌刀手巡视西边，只要遇到悦般人挑衅，就狠狠地教训对方，只要打疼对方，自然会老实下来。”
“这样一来，高昌邦交形势又要严峻啦。”
“嗨，西域这帮属国，跟他们讲道理没用，等时机成熟，大军过去，啥邦交不邦交，全都老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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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授田封爵
“大人，这是刚刚统计出来需要被授田封爵的名单，共有两百二十一人，其中各级军官五十人，普通士卒一百七十一人。”
卫朔接过监军使许昭递过来的名单，上下扫了一下，问：“将士们对此有议论吗？”
“有，怎么没有？自从得知大人要将方圆数百里草场赏赐给有功将士，在军中，无论是有功劳者，还是无功劳者，均翘首以盼。”
大战之后最重要的是兑现战前封赏承诺，如此不但可稳定军心，还能提升士气，卫朔可不像学隋炀帝杨广。
“嗯，此战之后将诞生一大批新的军功地主，高昌新军战力会再上一个台阶。”
这时旁边的宋繇侃侃而谈道：“先秦的军功授爵制度，用于统一天下，实不失为良策。”
“先秦之军功授爵制度共分二十级，行伍中人，不论出身门第。一律按照其所立军功的大小接受赏赐，即便是秦国宗室也是这样。”
“按照秦法规定：士卒只要斩获敌人甲士一枚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c田一顷c宅一处和仆人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如此才造就了一支战功赫赫的无敌铁军！”
“然先秦能够保证军功授爵制贯彻推行，与秦法严苛以及法律条文精细不无关系。先秦刑罚之严厉，为历朝历代所未有，负责记功的官吏不敢轻易以身试法，保证了军功授爵制的良好运行。”
“主公若要保证军功授爵制得到公平推行，必须在军中执行严格的监察制度，不然最终很有可能形成贪腐成风c军纪败坏c营私舞弊c虚报c冒领战功等不良风气。”
听了宋繇分析，卫朔微微颔首，他指了指许昭道：“这就是我在屯以上编制中，设置监军的原因，有了各级监军在，我看哪个将领c士卒敢以身试法？”
“虽说平时监军无权干涉各级将领指挥，可一旦将领违反军法，当值监军有权视情况终止将领的统兵之权，严重地还可以将其直接斩杀。”
有关监军一事，李暠曾私下里跟宋繇抱怨过，说卫都尉在军各级编制中，设置监军是不信任各级将领，早晚会出现问题。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李暠却又告诉宋繇，说设置监军是卫都尉最英明的决断，有了各级监军监管，将不虞再有将领携裹士卒引发叛乱的隐患。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今高昌的情况与先秦时有颇多相似之处。”
“哦？是吗，愿闻体业高见。”一听这话，卫朔一下来了兴趣。
“高见谈不上，不过一家之言，主公听听就是。首先双方均是僻处一隅c国小地狭；再者，双方面临的形势均是天下大乱，各地民不聊生。”
“而今对大多数庶民而言，别说吃饱饭，能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因此，军功授爵制的推行必将吸引大批底层庶民加入，而这恰恰是眼下高昌新军士气高昂的真正原因。”
“只要接下来能够保证政治较为清明，军纪比较严明，且监军制能保证军功授爵制良好的运行。至少在统一天下之前，军功授爵制度定能对统一战争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嗯，体业言之有理！不过，军功授爵制虽然是强大军队战斗力的不二法门，但也存在致命缺陷。在执行过程中，出于对军功c爵位的渴望，士卒往往会滥杀俘虏，甚至杀良冒功也不是不可能。”
“主公能清醒地意识到军功授爵制的弊端，真是天下大幸！”
宋繇对着卫朔深深施了一礼，以示敬意，他是真怕卫朔步了先秦后尘。军功授爵制并非完美无缺，万一卫朔看不到其中缺陷，未来很有可能导致霸业崩塌。
“朔心中一直都很清楚，军功受爵只是当前统一天下的一种手段，统一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推行，或者要进行什么修改，这些都需要今后在摸索中总结。”
“之前与杨老大人闲谈时，我常说天下无不变之法，而墨守成规者难成大事。眼下高昌推行的每一种制度都不可能保证十全十美，因地制宜，与时俱进方是最好的选择。”
三天后，除了各处巡逻的士卒外，共五千三百名将士云集在淤赖城校场上，参加战后授勋仪式。一个简单的会场已经被搭建起来，数十面旌旗在校场四周飘扬，巨大的横幅上打出了“乌孙之战将士表彰授勋大会”几个大字。
在这时候，都尉大人要亲自为众将士授勋的消息传遍了大营。
于是，军中将士人人为之振奋不已，其中立功授爵者感到光荣，其他人受到刺激无不暗暗发誓，争取下次一定要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踏着清晨的朝阳，各营以都为单位，开始有条不紊地聚集在校场上，而四周竟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乌孙人。
对于普通乌孙人而言，高昌人的到来对他们影响不大，反而因均田制的推行获益不少。
巳时已到，表彰授勋大会正式开始。
卫朔起身走到前台，他先是让大家为了此战中战死的将士默哀，然后才说道：“虽然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但是我们不该忘记为了胜利而付出了生命代价的同胞手足。”
“在这场战斗中涌现了一批在战场上拼命搏杀的英雄，是他们的努力拼搏才换来今天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经商议，决定授予李暠c康龙等两百二十一名将士不同等级勋位以及草场。”
“下面有请有功将士入场！”
只见台下前排原本坐着的李暠c康龙等两百二十一名有功将士同时起立，在现场众人期待的视线当中，迈着矫健的步伐，依次走上前台，顿时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李暠c康龙等有功将士均穿着亮丽的明光铠，显得勃勃英气，大家一脸满脸兴奋地看着台上的卫朔，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卫朔亲手授予的文书与勋章。
五彩旌旗与芬芳的花卉点缀在四周，尽管算不上有多奢侈，但对于向来苦逼的普通士卒而言，今日这场景实在是够他们回味一辈子啦。
卫朔目光欣慰地望着眼前一群年轻稚嫩的将士，他们都是军队的基石，日后这支军队能取得多大成就，就得看日后他们的表现。
这时，只见监军使许昭领着一群监军，每人手中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授爵文书以及田地地契。除此之外，还有一枚光彩夺目的勋章，在阳光照下，勋章表面熠熠生辉。
许昭上前一步来到卫朔身前，低声说道：“大人，一切准备妥当了。”
卫朔点了点头，来到站在首位的李暠跟前，亲手为其戴上勋章，随后又将文书c地契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这一整套动作，卫朔做起来显得娴熟无比，当做完之后，他又退后几步，微笑着上下打量了李暠一番，派拍拍对方肩膀勉励几句，接着又开始为下一位有功者授勋。
有功将士们的全身铠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当所有人都接过了卫朔亲手授予的文书c勋章c地契之后，纷纷拔出腰间横刀，随后转身面向台下观众高高举起。
“愿为都尉大人效死！”
“愿为高昌付出一切！”
“愿用手中的横刀，为高昌百姓夺取更多的土地！”
校场上随之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祝贺每一位立功受勋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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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边境冲突
大战结束之后，整个乌孙被一分为二，高昌c悦般分居东西两部。
双方大致以北起阿拉湖南抵乌孙古道这条直线为界线，以东归高昌，以西属悦般。
乌孙古道北衔准噶尔盆地，南控塔里木绿洲，是贯通天山南北的咽喉要道，深知其中厉害的卫朔，早早命人将其掌控在手中。
悦般人不甘心失去乌孙古道，因为这条古道不但是日后南下的捷径，还是一条非常重要财路。来往于天山南北的商贾，无不要通过古道，因此谁掌握了古道，谁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再加上之前国库被搬空一事，悦般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决定好好教训一下高昌。
在新得的土地上，有一支十人的高昌马队正在巡视边界。
自从拒绝了悦般，卫朔就下令加强了边境巡视力度，以防止悦般人越境偷袭。
大多数士卒刚刚参加过授田封爵仪式，而今正值士气高昂，若非军法森严，说不定已有人私下里挑起战乱。
“兄弟们，前面到边境了。如今悦般人有点儿不老实，因此大家都警醒着点儿，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负责带队的什长用手抹了的汗水，回头朝手底下的士兵高声喊起话来。什长原本是旧军队出身，没想到在此次大战中表现出色，表彰会上被授予三级爵位，还有一大片草场。
这时，一个上次没有立功的士卒抱怨道：“哼！我巴不得悦般人过来，也让老子砍几颗人头换爵位去。”
“就是！我看悦般人胆子太小，总是光说不练，这都过去多久了？连个屁都没放。”
“都胡咧咧什么呢？敌人不来还不好？你们倒好，竟盼着打仗？以前我可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
“嘿嘿，这不是看着什长得了爵位与草场，兄弟们眼馋嘛。”
一提起爵位与草场，什长不由笑出声来，道：“哈哈哈，你们眼馋也没用，这可是老子用命换来，将来还要留给我儿子呢。”
“报！前方有骑兵出现。”
忽然，前面负责开路的士卒朝众人喊了起来，什长心中一紧举目远眺，发现距离众人大约十五里处尘烟四起，仿佛一股沙尘暴正席卷而来。
什长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骑兵，神情紧张而兴奋，也不多想立即下令小队撤退，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驰去。
悦般人真的来了！
五千悦般骑兵由西向东直袭乌孙古道北端出口，试图夺回这条要道的控制权。
幸好卫朔早有准备，一拿下此处要道，即命李暠亲率一千步骑进驻。
收到游骑急报，李暠立即命驻军出动应敌。
一千步骑一字排开，李暠迎风而立，衣襟裙摆随风摇摆，显得威风凛凛。队中日月战旗迎风招展，更是让刚刚到来的悦般人感到几分浓重的压力。
五千悦般骑兵，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高昌军队窃窃私语。
乌孙国库是夺不回了，因此对乌孙古道悦般人是志在必得。
如果不是在之前的大战中损失惨重，此次出动的就不只是五千骑兵啦。
“呜呜呜”
蓦然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大战即将来临，本来寂静无语的悦般骑兵突然变得气势高涨起来，所有骑兵都舞着刀枪仰天长啸，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然而这对于经历过生死大战的高昌士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列成阵势，静候上级下达攻击命令。
“进攻，杀光高昌人！”
随着敌军将领一声令下，五千悦般骑兵如一片黑云一般缓缓启动，速度越来越快，气势也越来越盛。震天响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连大地似乎都在颤颤巍巍。
“射！”
正在放马奔驰的悦般骑手万箭齐发，草原民族的骑射本领果然不简单，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幕一样倾泻而下。
“呜呜呜”悦般人的号角声越来越急，在初春的寒风中越飘越远。
悦般骑兵距离高昌军大阵越来越近，躲在铁盾后面的长矛兵，甚至连对面悦般人狰狞的面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将领没有下达进攻命令，训练有素的长矛兵依旧一动不动，只牢牢握紧手中的兵器，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悦般人。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对面悄无声息的高昌军大阵，让正在冲锋的悦般骑手，莫名的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
“嘭！”一声巨响！
强壮的战马终于撞上了最前面厚厚的铁盾，紧接着随着一声声噗呲声，悦般骑兵不断被铁盾缝隙间伸出来的长矛洞穿。
越来越多的悦般人，被后面的自己人挤下坐骑，然后再被跟上来的骑兵踩成肉泥，一时间场面惨烈无比。
“刺！”
“刺！”
虽然这是长矛兵首次对阵骑兵，但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长矛兵，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一次都会带走一个悦般人的性命。
“快，快，加速冲上去。”躲在后方指挥的悦般将领，见己方骑兵竟怎么也冲不垮高昌人的步兵方阵，顿时着急起来，连连挥舞着长刀，要求骑兵不断压上。
随着越来越多的悦般骑兵与高昌士卒纠缠在一起，一场战事终于到了短兵相接，原本稳如泰山一样的长矛阵也变得岌岌可危。
负责指挥观阵的李暠不禁对长矛兵表现出来的悍勇感到吃惊，说实话一开始接到卫朔指示要求他找机会试试长矛兵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在他看来，对付骑兵最有利的手段当属以骑制骑，长矛兵能挡得住骑兵冲击吗？
然军令如山，即便李暠心中惴惴也只能接下这个重担，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请求从后方调来一百陌刀手。
如今既已看到了长矛阵的威力，也到了陌刀手出阵终结敌人的时候啦。
李暠大手一挥，只听一阵阵甲叶声响，一群盔甲鲜明c手持陌刀的重装步兵排阵而出。
一百陌刀手如一股疾风掠入敌阵，与悦般骑兵如期而遇。
只见一阵白花花刀光闪现，战场上霎时间血肉横飞，正在冲锋的悦般骑兵被陌刀连人带马劈作两半。
只此一下就让敌我双方倒吸一口冷气，谁也没想到陌刀的杀伤力竟如此大。
单个的陌刀手像是一个夺人性命的杀人机器，可步伐整齐的陌刀手就像是一面坚固的墙壁一般，悦般骑兵撞上去只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在战场上，一百陌刀手动作整齐划一，斜砍横砍都是一样的动作。
他们很快就突破了敌军中央主阵地，随后又转向左翼，如墙而进，沿路留下一地悦般人的断臂残肢。
一百陌刀手在敌阵中反复冲杀，谁也不知他们究竟杀了多少敌人。如果陌刀不是由质量上乘的乌兹钢打造，想必这会儿刀口早就卷刃了。
敌我双方都被陌刀队的气势给震撼住了，每当陌刀转向悦般骑兵时，那些悦般人遇到魔鬼一样，立即躲得远远的。
在精锐的陌刀队突击下，敌我形势迅速逆转。
接下来就简单啦，只需骑兵上去收拾残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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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 风起云涌
边境一战彻底打消了悦般人试图东进的野心，让高昌新得的土地迎来休养生息的机会。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局势就此平静下去，毗邻高昌的焉耆等小国，纷纷以惊惧的目光注视着高昌
公元387年六月，在新得土地逐渐安定下来后，卫朔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月之久的高昌。
杨翰亲率满城文武出城二十里迎接凯旋归来的众将士，乌孙一战让高昌收获巨大。
不但多了几十万牧民以及一处蓄养战马的草场，还将整个乌孙国库搬了回来，着实发了一笔横财。
“此次出征大获全胜，全赖直元辛苦谋划，请受老夫一拜。”
“哎呀，老大人太客气啦。”
卫朔疾步上前搀起欲施大礼的杨翰，指着旁边众官吏以及身后将士，笑着道：“此战夺得半个乌孙国，怎能全是在下一人功劳？”
“若无众位同僚在后方筹措粮草，众将士阵前奋勇杀敌，就凭朔一人，哪怕生出三头六臂来也无济于事啊。”
闻言杨翰感叹曰：“每次直元总是将功劳分给别人，而不给自己争取什么，真乃君子也！”
众人以杨翰c卫朔打头儿，浩浩荡荡回到城内。
待无关人等散去，卫朔这才详细地向杨翰等人汇报了整个大战经过。
当杨函得知悦般人不甘吃亏，不惜挑起边境争端，不禁又咒骂几句悦般人不知天高地厚。
“幸好直元提前有准备，不然大好形势都得让悦般人搅和了。”
“嘿嘿，这一次悦般人可没讨到什么好，不但白白折损五千骑兵，还不得不被我再敲诈一笔赔偿钱。经过此番冲突，悦般与高昌之间大概可安稳相处十年。”
“嗯，如此最好不过，正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龟兹人。”
“怎么？龟兹人又闹事了？”
杨翰轻轻点下头道：“直元有所不知，自打传出高昌与悦般瓜分了乌孙的消息后，龟兹国明显加强了对高昌的戒备，不但暗暗鼓动其他属国组建联盟以对抗高昌，还对之前签署的铁料出口协议百般赖账。”
“看来高昌的壮大，引起了西域人警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昌总要发展，不可能一直停止不前。”
“说的正是，其实不止是西域人对高昌虎视眈眈，凉州方面似乎也有些不稳当。”
“具体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随着高昌棉布c炒茶畅销各地，吕光似乎又有染指高昌之意。就在前段时间，有小道消息传来，说吕光有意任命其子吕覆担任西域大都护，但不知怎的后来又没了音信。”
卫朔听后面色沉重道：“如今高昌就缺时间，刚刚归附的乌孙人急需安抚，新招募的骑兵正在训练，这都需要时间啊！只要再有一年时间，将三十万乌孙人连同那一片面积巨大的草场消化掉，高昌便再不惧任何势力威胁。”
“如此只能靠邦交手段啦，说不得朔还得去拜访一下师父与吕纂。”
吕覆担任西域大都护的消息并非谣传，只是最终在杜进c吕纂的极力反对下，吕光才不得不打消这念头。
杜进不愿意有人插手徒弟的地盘很好理解，至于吕纂反对纯粹是不想让自家兄弟出彩。
这日吕光正在府内与美妾嬉戏，忽然下人来报，主簿尉佑求见。
随着吕光渐渐疏远西征功臣集团，尉佑因为善于揣摩心思，渐渐受到吕光信任与重用。
“尉主簿，你今日过来有何事禀报啊？”
“都督，近日可曾听说过炒茶与棉布？”尉佑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打什么坏注意。
“炒茶？棉布？有所耳闻，据说乃是产自高昌的特产，最近在凉州也颇受欢迎。”
吕光话中语气莫名，一般人还真听不出其中有何倾向性。然对于一向善于揣摩人心思的尉佑而言，他还是第一时间把握住了吕光心思，他相信吕光对高昌肯定有觊觎之心，只是眼下鞭长莫及才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何止是受欢迎啊？用哄抢二字形容还差不多。都督有所不知，棉布c炒茶只要在市面上一经出现，甭管价格几何，瞬间就被世家大族抢购一空。”
说到这儿，尉佑露出满脸艳羡之色，道：“啧啧，据属下估计，光是这两件货物，每年就能给高昌带去数不清的财富。杨太守就是啥也不干，也足以富得流油。”
吕光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苦笑一声道：“那是人家杨太守有本事，哪像本都督麾下众人，各个只知争权夺利，一点儿也不懂得替我分忧。”
“都督此言差矣，那杨太守不也是都督麾下？如今都督遭遇困难，他身为下属难道不该替都督排忧解难吗？”
看着尉佑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吕光明白其话中深意，但他却知道有些事并非看上去是什么就是什么。
杨翰代表的高昌本质上是个独立的政治c军事团体，只是名义上受他吕光节制。
若吕光没有侵犯高昌利益，双方自然能相安无事。否则真不顾脸面而虎口夺食，弄不好会将逼反高昌。
一旦高昌反了，肯定会鼓舞其他有野心的势力，进而有可能让叛乱蔓延整个凉州。
而此时吕光尚未完成对内部的整合，同时凉州内部反对势力甚多，故而他绝不会为了某些利益，而做出影响凉州稳定的举措。
而这恐怕也是吕光暂时没有任命儿子吕覆担任西域大都护的原因，他不想在此关键时刻逼反高昌。高昌天高皇帝远，真要叛乱了，吕光鞭长莫及之下，只能任由对方竖起反旗。
“哈哈哈，尉主簿，话不能这样讲，杨太守自然是本都督麾下，可高昌情况特殊，经济民生一向薄弱，而今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老夫怎忍心破坏眼前大好形势呢？”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吕光，尉佑却腹议道：“呸！装什么装？！老子就不相信你能眼睁睁看着高昌人大赚特赚而不眼红。”
“都督高义，属下钦佩！”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可面上尉佑还是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龟兹王宫内，龟兹王白震正与国相商讨当前形势。随着高昌吞灭半个乌孙国，西域诸国感到极大震动。尤其对有志于恢复龟兹霸业的白震而言，强大的高昌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么说来悦般人真有意与我龟兹结盟，共抗高昌？”
国相重重点下头，满脸兴奋道：“没错，悦般王对高昌独吞乌孙国库c强占乌孙古道十分不满，曾派出五千骑兵试图教训一下高昌人，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狠狠栽了个跟头。”
“悦般王这才明白过来，高昌强盛，绝非悦般一国可敌，这才提起与我龟兹结盟。”
“大王，如今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随着乌孙被灭，西域诸国人人自危，生怕灭国之祸落到自家头上。这时大王振臂高呼，其余诸国必将望风景从，再加上与悦般结盟，还怕什么高昌？即便吕光亲临也不用害怕。”
国相的提议让龟兹王白震很是心动，差点儿就要照做，幸好关键时刻理智又回来了，他仔细想了一会儿，认为眼下还不到龟兹出头的时候。
“不，眼下时机未至，不宜轻举妄动。且先派人暗中与各国接触，然后秘密派出人手去凉州散播谣言，争取让吕光猜忌高昌，若能一举掀起凉州内乱，那才是光复龟兹霸业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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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全面推进
“什么？！你要将均田制c三长制c军功授爵制作为教材一体教给学生？”
刚一回到高昌，卫朔就将推出的均田制c三长制c军功授爵制向杨翰和盘托出。
军功授爵制还好说，毕竟之前杨翰已有耳闻，当均田制c三长制一出，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以杨翰多年处理政务的经验，自然一眼看出两大政策的初衷皆是为了限制世家大族。其中均田制打破了世家大族对土地资源的垄断，等于在挖世家大族的根而三长制更是让官府将手伸向社会最底层，打破了世家对基层政权的控制。
卫朔提出在学堂教授新政策，肯定是在培养拥护新政的后备官吏，而这恰恰说明了他有心将新政推行至整个天下。
杨翰一想到日后将与世家做对，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没人比他了解世家有多强。
只看看北地不知城头变幻了几次大王旗，而世家始终屹立不倒，便可知世家绝非一般人整治得了。
“怎么？不可以吗？”
卫朔双手一摊，质问道：“学堂作为培养后备官吏的地方，却不能教授当今高昌推行的各项新政，那朔倒要问问，学堂还是在为高昌服务吗？”
“这这个，直元，学堂由高昌府出资修建，自然是为高昌服务的。但是你所说的三大新政，太过惊世骇俗，我担心一旦传扬开来必将引发滔天反对浪潮。”
“有人反对？这很正常，我就没指望人人赞同，只要有人反对一律革除书院！高昌开学堂不是在办慈善，而是为了培养后备官吏，若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认同高昌的政治理念，那这学堂办得还有何意义？”
“至于说新政惊世骇俗？哼！那是有人大惊小怪，如今天下都糜烂到什么地步了，竟还坚持固步自封，他们是不是还想让胡人将我等炎黄苗裔永远踩在脚下？！”
“老大人，告诉姚c尹两位山长，若是教授c博士当中有人不认同高昌理念，大可让其走人，我高昌从来不需要志不同道不合的人才。”
“而且我相信这世上愿意改变现状的人，永远比腐朽c落后的守旧势力多。将来，当我们从高昌一隅之地走出，他们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杨翰看着意气风发的卫朔，有些瞠目结舌。之前卫朔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温尔文雅，甚少有像眼前这样锋芒毕露，坚持原则，寸步不让。
“可可是，直元难道不担心世家反弹吗？”
杨翰也知当前乃千年大变之局，华夏若再不做出革新，肯定还得继续被胡虏压在身下。他只是担心世家势大，卫朔这样搞一旦激起世家强烈反弹，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哈哈哈，老大人过滤了。朔承认当今世家势大，然经过近百十年胡虏作乱，北地世家早已不复魏晋时之强势，正是进行深彻变革的时机。一旦错过，未来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重塑华夏。”
“除此之外，高昌僻处一隅，世家力量极为薄弱，不管我们在这儿如何折腾，一时半会儿不会影响到玉门关以西。一旦高昌根基打牢，我等东出玉门关，到时只需稳扎稳打，夺得一地，巩固一地。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去推动c完成这项伟大的革新。”
“今年朔才十六岁，哪怕我只能活五十岁，至少还有三十五年时间，我就不信做不出一番事业。”
杨翰皱着眉头问：“直元心意已定？”
卫朔坚定地看着杨翰回答：“朔已找到了要走的路，并且再无更改！”
“唉，算了，既然直元一个生长于域外的汉家苗裔都有重塑华夏之雄心，翰虽不才，但也不愿落后于人。从今而后这高昌就由你做主，翰愿杖履相从，追随左右。”
“老大人，言重了，什么追随不追随？你我当共勉，一起努力奋斗。”
“不！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若不明确主从关系，日后直元当如何发号施令？”
“这好吧，就依老大人所言。”卫朔稍一犹豫便接受了杨翰建议，其实这也算是实力使然。
随着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为高昌夺得半个乌孙，其威望已与杨翰不相上下。再加上三大新政推出，他本身的实力已经凌驾杨翰之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卫朔都已是高昌名副其实的领袖。
均田制c三长制c军功授爵制被引入学堂引发了激烈争论，众名士也因此而分裂，一部分不愿放弃世家利益者，对三大新政展开激烈批判，矛头甚至或多或少也指向了卫朔。
但也有部分目光敏锐的世家子弟，意识到天下已到了非变不可的境地，故而能够站在相对公正的角度看待问题，认为三大新政虽然有点儿偏激，但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
对于冥顽不灵之辈，学堂山长姚皓c尹景采取了果断措施，立即辞退了那些反对者，一时震慑住了各方。
虽说削弱了学堂实力，因为最终留下的名士只有不到四成，但也因此净化了学堂环境，革新派彻底占据了上风。
这也多亏了高昌船小好调头，顺利拔除了隐患，为日后发展壮大奠定了基础。
待完成了思想上的统一后，卫朔又开是着手整顿税赋。
古代税赋主要是指田税，后来随着盐c茶专卖，盐税渐渐成为古代税收的另一大支柱。
但是除了宋朝外，历朝历代都未曾意识到商税的重要性。
而且古代官府只是在政治上抑制商贾，但在经济上却是在纵容c优待商贾。
这点儿从历朝历代极低的商税就可看出，也因此造成商贾为了获得政治上支持，不得不与官僚c权贵勾结。
而官商一旦勾结在一起，朝廷就再也无法对商贾征收高额税赋。
就像明末时期，崇祯皇帝想要提高商税，结果被官僚们一句：不与民争利，给顶了回去。
如今卫朔要做的就是在政治上稍稍给商贾一点儿优待，起码不能让商贾沦为权贵的手中的禁脔，肆意宰割，要在法律上保证商贾的合法财产安全。
当商贾有了人身安全保证后，就必须为官府贡献力量，不然官府为何替商贾出头？
这就要求商贾必须接受商税的提高。
在卫朔的提议下，太守府对高昌商税进行了一次彻底改革，改变以往单一c粗放式管理模式，彻底将商业纳入到官府日常管理当中。
根据不同商品的价值c市场容纳度不一样，高昌将商税划分为奢侈品c必需品c普通货物三个等级。
其中将对奢侈品征收高额税收，比如丝绸c琉璃c珠宝等而诸如食盐c粮食c布匹等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必需品，在保证百姓消费得起情况下，征收一定税额。
至于其他普通商品，则根据不同情况，征收不同税额。
如此经过一番改革后，经过初步预计，高昌商税将至少增加五倍以上，总体加起来将占到官府收入的四成左右。
这个结果大大震惊了杨翰等官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商税改革，竟能大幅度提高官府收入。
只有卫朔很清楚，未来随着高昌经济进一步发展，商税占到总收入的一半，或者超越农税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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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麻烦的佛教
随着各项政策推行，高昌逐步走上正规。原本卫朔以为总算能喘口气，谁知又一件始料未及的麻烦找上了他。
或者说，这个麻烦一直都在，只是一开始就被卫朔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
而今走到今天这一步，已到了不得不解决。
卫朔执掌高昌以来，先是取消了官府对佛教支持，然后又明里暗里限制民众出家，并对已出家的僧众采取严密监视，并重点打击僧尼犯罪。
这些措施都削弱了佛教在高昌的影响力，让原本城内一度多达数千的僧众，一下子下降到只有千人左右。
而今随着高昌大力推行均田制，寺院拥有的庞大土地就成为官府的眼中钉。结果，在官府强力打击下，寺院失去了大量土地。没了土地，寺院也就少了重要的经济来源，生活愈发艰难起来。
不得已，众高僧只好出面找官府协调，最终这摊烂事还是落到卫朔头上。
得知佛教高僧找上门，卫朔不禁感到头疼。据他所知，西域大小有三十六国，号称万里佛国。
这里佛教势力之大，远超外界想象。就拿眼前高昌而言，整座城内军民加在一起不过数万。
以前光是僧众就有数千之多，庙宇更是多达数十座。即便经过他再三削弱，城内佛教势力依旧十分庞大。
西域佛教之兴盛，始于公元前260年，阿育王派遣摩诃勒弃多c末阐提到西域传教。
其后佛教于西域迅速流布，至公元四世纪时，西域诸国皆奉佛教为国教，此时正值西域佛教之鼎盛期。
而佛教在的西域盛行的现状，要一直持续到隋唐之际。
彼时穆罕默德创穆斯林于大食，以武力行教，马蹄所至，佛教尽为所灭。
“贫僧拜见都尉大人。”道行高僧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啊？”卫朔明知故问道。
虽说高昌在明里暗里限制佛教发展，但面对有德高僧，卫朔表现得仍然客客气气，先是让座又是上茶，一点儿没让道行看出他对佛教有何恶感，不知为何会突然限佛。
“贫僧原本是方外之人，不宜理会世间俗事。然而高昌近来动作频频，搅扰到了贫僧与门下弟子修行，这才不得不前来叨扰都尉大人。若有冒犯c得罪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哈哈哈，大师客气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道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开口问：“敢问大人是不是厌恶我佛？”
“额？！大师何出此言？”卫朔愕然道。
“若非大人厌恶我佛，高昌为何致力于限制佛教发展？”
“大师说高昌限制佛教发展，我不否认，因为这是事实。可要是因此而指责朔厌恶佛教那真是千古奇冤，我虽不信佛，但也不厌佛。我始终认为佛教作为一种信仰，他既然存在自然有存在的道理。”
“那大人限佛之举又该作何解释？”道行满脸疑惑地问。
“大师，朔之所以在高昌限佛，是因为佛教已成为阻碍高昌发展壮大的桎梏。为了强大高昌，不要说佛教，无论任何人c任何势力，只要敢阻碍高昌发展，那都是朔的敌人，都会被消灭。”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贫僧误会都尉了。”
听了卫朔解释，道行高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卫朔打心眼儿里厌恶佛教，那对佛教而言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敢问都尉大人，高昌限佛将到何时结束？或者说做到哪一步才会停止？”
“嗯，这个嘛”
卫朔沉思了一会儿，语气肯定道：“至少要将佛教僧众限制在一百左右，最多不得超过三百人，而城内寺庙只能存在一座。”
闻言道行高僧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卫朔此举硬生生将高昌佛教缩减至原来的十分之一，怎能不让他心疼。
可是道行高昌知道这是卫朔最后底线，如果佛教不答应的话，很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如此贫僧告辞了，待回去与众人商议一下，再做打算。”
“嗯，本官就静候大师佳音了。”
看着高僧远去的背影，刚刚走进来的宋繇道：“主公，也不知佛教会不会接受，万一佛教拒绝了，您不会真的在高昌灭佛吧？”
“灭佛？我当然想这么做，可是不敢呀！”卫朔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嗯，主公有此想法，臣便放心了。灭佛太过激进，限佛方是上策。”
“而今佛教势力发展极为迅速，不说西域，单说中原各地。在石勒c石虎c苻坚等胡虏君主大力支持下，佛教已成为北方第一大教。”
“谁说不是呢？”卫朔也不得不感叹佛教发展太过迅速。
“但是佛教徒不事生产，又广占良田，极大地阻碍了经济复苏，民生发展。你只需看看西域诸国，就能看出佛教强盛了对国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佛教徒就是寄生在国家身上的蛀虫，不但与国家抢占各种资源，还会消磨国家民众的上进心，从而让国家在麻木中自甘堕落。”
“因此，朔是不会让佛教在高昌做大的，若非考虑到佛教势大，我早让人灭佛了。”
“关于灭佛，主公想想便罢，千万不要宣于口上，以免落人口实，带来不必要麻烦。”
“其实臣认为主公提出的限佛措施极好，只要认真推行，不管是控制佛教徒规模，还是将寺院田产纳入到征税范围，都能很好的抑制佛教发展。”
“目前来说只能通过这些手段来限制佛教了，我主要还是担心佛教在吕光面前告状。”
“主公说的是鸠摩罗什大师？”
“没错，鸠摩罗什祖籍天竺，出生于西域龟兹国，家世显赫，其祖上世代为相，倜傥不群，驰名遐迩。据说其自幼天资超凡，半岁会说话，三岁能认字，五岁开始博览群书，七岁跟随母亲一同出家，曾游学天竺诸国，遍访名师大德，深究妙义。”
“前秦苻坚攻打西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位高僧，后来吕光成功攻占龟兹，随后将鸠摩罗什掳掠归国。如今鸠摩罗什居住在姑臧，深得吕光信任。若高昌限佛举动被其获知，难保不会在吕光面前坏事。”
“这就要看道行高僧愿不愿接受主公开出的条件啦，若其能接受，眼下高昌与佛教还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否则真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
最终卫朔c宋繇的担心并未变成现实，这不禁让二人长出一口气。
佛教相对来说还是很平和的，没有选择与高昌鱼死网破c两败俱伤。
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凉州初定，道行清楚即便通过鸠摩罗什在呢吕光面前告状，也无法左右卫朔决定，弄不好还会进一步恶化双方关系。
既如此道行认为还不如选择接受高昌，虽说以后将大大影响佛教传播，但高昌终归没有将佛教一棒子打死，还留了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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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机会来了
“嘭！”的一声巨响，彭晃双拳狠狠地砸在案几上，双眼通红，目光仿佛欲吃人的猛兽一般骇人。
四周仆人c歌女纷纷匍匐在地，生怕被牵连而遭无妄之灾。
“太守，又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您发如此大的火气。”一名心腹乍着胆子问。
彭晃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心腹，气愤难平道：“都督听信尉佑谗言，以当今州郡税赋入不敷出为由，竟欲裁撤某麾下兵马。”
“就是上次被杜将军狠狠顶了一回的那个尉佑？”
“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个姓尉的，十分善于揣摩都督心思，近来备受都督信任，如今更是担任了宁远将军c金城太守，把手都伸到了姜飞将军军中。”
“前段时间，姜飞将军麾下司马张象c参军郭雅，两人在尉佑拉拢下，竟然密谋要诛杀姜飞将军，以图吞并姜飞将军部众。幸好阴谋被姜飞将军提前察觉，才没有酿成大祸。”
“就这都督也没责罚尉佑，还怪姜飞将军多事。哼，而今都督是愈发不信任我等西征军的老兄弟啦，先是将某家c姜飞c康盛等人撵出姑臧，单单留下威望素著的杜将军。”
“杜将军孤掌难鸣，在尉佑等人的算计下，只得避居府内不出。”
“眼下都督又开始谋夺我等手中兵权，看来这是不给老子留活路啊。”
“将军，既然都督不仁，您又何必讲什么忠诚道义。”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彭晃瞪大了眼睛问。
“将军，您还没看明白吗？都督这是在为吕家掌权扫清障碍，除非您老老实实交出手中权力，回到姑臧做个富家翁，或许都督会网开一面，不然只怕最终难逃一死。”
“可可，若是举起反旗的话，挡得住姑臧大军吗？”彭晃心动的问道。
“姑臧哪里还有什么大军？随着太守c姜将军c康将军相继带着兵马离开，姑臧城内只剩下都督麾下与杜将军部众。”
“起事之后将军可暗中联络姜c康c杜三位，哪怕三人按兵不动，将军就有希望击退都督，占据张掖自立。”
“若是将军还不放心，大可暗中再联系一下卢水胡和鲜卑人，大家约定一同出兵，共分凉州。”
“甚至还可联络流窜到建康郡的王穆，让其继续打出前凉旗号。”
“到时面对烽火四起的凉州，吕光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辙啊。”
“嗯，此计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争取联络好各方，到了年底同时发动，打姑臧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很快到了公元387年十月，此时距离高昌占领乌孙东部已有数月之久，当地局势已渐渐稳定下来。
而经过全面革新后的高昌也迎来了大发展，商贸愈发繁荣，百姓生活水平日益提高。
就在此时，与高昌相邻的凉州又传来不好消息，张掖太守彭晃因不满吕光削弱手中兵权，正密谋叛乱。
获悉消息后，卫朔立即召集高昌文武商讨对策。
“主公，高昌的机会来了。”宋繇满脸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哦？体业何出此言？”
“主公c诸位，高昌经过两年发展，而今已初步具备了与凉州争雄的实力。”
“高昌这就能与凉州平起平坐了？”杨翰c姚皓等人不太相信宋繇的判断。
“平起平坐或许言过其实，但以如今高昌之实力，已无须再惧怕凉州。”
“除非吕光倾全力与我决一死战，不然根本奈何不了高昌。”
宋繇话语中透露出浓浓信心，让在场众人感到振奋。
“繇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基于对敌我双方实力的评估上。”
“上个月，高昌招募的新兵已初步完成训练，如今全部兵马加在一起有八厢步骑共两万四千人，足足比战前多出一倍。”
“听起来两万四千人不多，但诸位别忘了，我高昌士卒皆是职业军人，与凉州半民半兵的各郡驻军不同。”
“再者，吕光麾下真正的精锐也不过才三万多人，大多数还是当年的西征军。”
“只是如今的西征军早没了当初横扫西域时强悍，随着吕光不断打压西征功臣，导致西征军战斗力一降再降。”
“因此，仅从军力上来说，高昌也不过仅仅弱了凉州一筹而已。”
“但是决定一场战事胜负的关键绝非仅仅是军力强弱，还包括一地之民心c财力。民心就不用说啦，自从推行新政以来，高昌百姓没有不盛赞官府的。”
“至于说财力，高昌整体虽还不如凉州，但大家别忘了。高昌仅仅是一郡之地，如何比得上凉州疆域广阔c人口众多？可即便如此，真要打起仗来，高昌动员起来的财力未必比凉州少多少。”
经过宋繇这么一番全方位对比，杨翰c卫朔c姚皓c尹景c李暠c许昭等人才赫然发现高昌竟已强盛如斯。
“体业，且先别忙着自夸，你先说一说，什么是机会来了。”卫朔用手指点了点着宋繇道。
“诺，在下所言之机会，乃是趁此次凉州内乱，高昌出兵一举夺得敦煌c酒泉c晋昌等几个凉州西部郡县。”
“什么？！出兵凉州？”
宋繇的建议引起现场一片哗然，不少人目瞪口呆看着宋繇，全然不敢相信这个备受卫朔重用的年轻人，竟提出这么大胆的一个计划。
“宋县令难道不担心此举引来吕光全面报复吗？”一个高昌文官质问道。
“报复？吕光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眼下正是吕光实力最弱的时候。”
“在内，因吕氏宗族与西征功臣集团争权夺利，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在外，各地世家对吕光阴奉阳违，到处都有反对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吕光怎么可能全面与我开战？除非他想玉石俱焚。”
说到这儿，宋繇起身慷慨陈词道：“主公，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错过眼前机会，让吕光成功剪除敌对势力，扫清内患，起码数年之内高昌将再无机会向东扩张。”
“体业莫激动，尔之苦心，朔已明了。然出征凉州事关重大，不能轻易下决定。我必须综合各方意见，方可做出决断。你且先安坐一旁，听听其他人意见。”
卫朔将宋繇安抚住，又扫视了在座众人一眼，朗声道：“诸位，刚刚大家也都听了宋县令的谋划，都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若吕光真如体业所言徒有虚表，眼前的确是高昌难得一遇之机会，老夫也赞同出兵。”
太守杨翰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宋繇，见大家惊讶的看着自己，他双手一摊笑道：“老夫支持体业，不光因为吕光徒有虚表，还因为敦煌c酒泉一带的世家大族早已不满吕光多时。”
“只要彭晃举兵叛乱，再加上去年逃窜至酒泉的张大豫余孽王穆，定能将凉州西部搅个天翻地覆。到时高昌高举平叛大旗，在当地大族支持下，占据玉门关以东几个郡县，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嗯，如此说来，老夫等倒也能帮上点忙。”
听杨翰说到当地大族，姚皓c尹景等名士纷纷表示愿意提前联络熟络世家，以为内应。
见众人意见渐渐趋于统一，卫朔遂起身道：“好，既然大家一致认定当出兵，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高昌当内紧外松，先暗中派遣斥候前往凉州打探消息，一旦打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大军即刻向玉门关秘密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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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沙洲刺史
察觉到凉州西部郡县不稳，左思右想之下，吕光不得不再次请杜进出山。
作为西征军二号人物，杜进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吕光，由他坐镇敦煌，必可威慑当地宵小之辈。
即便有人举兵叛乱，杜进也可仗其威望迅速平定之，不至于使叛乱糜烂地方。
不过，而今吕光已不怎么信任西征功臣。
因此为了监视杜进，吕光又派儿子吕覆随杜进一同西进。
十月初，从姑臧传出一条震惊各方的人事变动：效仿前凉故例，置沙洲刺史部。
原姑臧太守杜进调任沙洲刺史，坐镇敦煌；吕覆担任玉门关护军，把守玉门关；原高昌都尉卫朔兼任西域大都护。
从这个任命中可以看出，吕光希望杜进帮其稳住河西西部郡县，让他抽出精力先集中解决掉南边威胁。
然而吕光又担心杜进师徒勾结在一起，遂命儿子吕覆坐镇玉门关，卡在敦煌与高昌之间，以防万一。
至于提升卫朔为大都护，不过是拉拢安抚之意。
因为在此之前，卫朔已取得了都督玉门关以西诸军事之大权，有没有大都护的头衔无所谓。
十月中旬，接到任命后，卫朔赶赴敦煌拜见老师杜进。
按照规定，沙洲下辖高昌c敦煌c晋昌三郡，杜进当上沙洲刺史，自然成为卫朔名副其实的上司。
在过玉门关时，卫朔见到了新任玉门关护军吕覆。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故而非常熟络地聊了起来。
吕覆深知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幼的新任西域大都护，绝非泛泛之辈。
临来之前，其父吕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安抚住此人，使其不能跟凉州叛逆勾结起来。
不然早已被弃用的杜进，何至于会再次起复？
“当日在姑臧时，覆与大都护匆匆一晤，没想到今日有机会在这玉门关上再次相会。”
“吕护军客气了，将军坐镇雄关，兼领要职，足见深受都督器重，日后定当鹏程万里。”
“哈哈哈，借大都护吉言。”说完吕覆端起酒杯遥敬了一下卫朔，随即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待二人寒暄已毕，谈话内容渐渐进入正题。
将手中酒罇放下，卫朔轻声问：“不知吕护军将卫某邀来所为何事？”
“大都护久镇西陲，当知今日凉州西部颇为不稳，一些野心之辈，妄图颠覆我吕家根基。父亲大人放心不下，这才遣杜将军坐镇敦煌。”
“临来之前，父亲曾对在下再三言道：‘杜将军师徒二人皆非一般人杰，尔到任后当倚重两人，如此西域可定c河西无忧。’”
“覆既受父亲教诲，自然不敢怠慢。”
“今日得知卫都护路过玉门关欲前往敦煌，遂吩咐收守关小校，待见到卫都护，务必立即拦下，然后禀报于在下。”
“在下实无它意，只为一表胸中敬意。”
“哎呀呀，护军大人太客气啦，朔一介寒门庶族，哪里担得起您如此礼遇。”
“担得起，担得起，都护大人肩负着看守西域之重担，日后维护西域稳定一事可就全权托付给都护大人了。”
“请护军转告都督，西域一事就交给朔啦，定不会让西域变局影响到凉州稳定。”
为了麻痹吕家，卫朔隐晦地向吕覆表示他今后的重心在西域，暂时无暇顾及凉州。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总之吕覆听了非常高兴。
其实吕光c吕覆父子最担心的就是卫朔东入玉门关，与师父杜进联手。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凉州西部将彻底失控。
与吕覆分别之后，卫朔骑马一路东进，终于在敦煌城内见到了新任沙洲刺史杜进。
“师父，没想到您真的跳出了姑臧那个火坑。”
原本卫朔还曾为杜进命运担心，没想到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杜进命运竟发生了偏转。
闻言杜进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虎着脸训道：“胡闹！什么叫姑臧是火坑？这话被外人听了不好。”
“是，是，是，徒儿知错了。”
“可是师父，徒儿真想不明白啊，都督大人不是一直看您看得很严密，怎么这次舍得让您出山？”
“唉。”杜进长叹一声，面色稍暗，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情绪低落地解释起来。
“直元有所不知，说起来为师能离开姑臧，多少还是沾了你的光。”
“沾徒弟什么光啊？”
“吞并乌孙之事传到姑臧后，都督便知晓你已做大，不光臭骂了吕纂一通，还将为师叫去狠狠训斥了一番。”
“说为师眼瞎了，竟收一个白眼狼做徒弟，更是当着为师面表示，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你回高昌。”
“为师不忿，随口与都督争辩了几句，没想到竟惹得都督勃然大怒。”
“若非老对头尉佑恰好不在姑臧，不然若其从中挑拨几句，说不定眼下为师早已命丧黄泉。”
“后来都督又得知张掖彭晃c酒泉王穆c西平康宁c将军徐炅勾结在一起，他便晓得凉州将面临一场巨大危机。为了防止直元借替师打抱不平之名加入叛乱，都督不得不做出重用为师的姿态。”
“同时都督还希望借助我杜某人的些许威名，来震慑各地叛贼，而这才有了沙洲刺史。”
“原来如此，怪不得徒儿路过玉门关时，吕覆对我客客气气，原来是在拉拢安抚我啊。”
“也不完全是拉拢安抚，吕覆坐镇玉门关，最重要的职责当属监视你我师徒，防止咱们师徒联手。”
“嘿嘿，咱们师徒若要联手，区区一座玉门关如何挡得住？”卫朔不屑一顾道。
“先不说这些，为师只问你一句，若是敦煌有变，高昌兵马能抽调多少进关？”
“怎么？敦煌真的会发生叛乱？”卫朔故意装出一副不解之色。
“嗯，下面的话，师父也就敢跟直元讲，换成其他人为师绝不会多说一句。”
“之前为师路过张掖城时，张掖太守彭晃将军曾拉拢为师与他一同起兵，只是被为师给严词拒绝了。”
“彭晃私下里告诉师父，这一次不光是他一个人反对都督，西平太守康宁c长水校尉王穆等人也都打算起兵，再加上卢水胡c羌c鲜卑等各部胡族，这场叛乱很有可能会席卷整个凉州。”
“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叛乱？”
“唉，说起来还是都督之错，自从吕家子弟陆陆续续赶至姑臧，都督削弱西征功臣之权柄的意图越发明显。这一次参与叛乱的主力，大多出自西征功臣集团。”
“其中跟随都督征讨西域的四大将军中，如今只剩下为师与姜飞将军还在支持都督，其他如彭晃c康盛都加入到叛乱当中。”
得知了这些内幕消息，卫朔心中兴奋到了极点，但他只能强抑住内心喜悦，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如此说来，凉州岂不是危在旦夕？”
“可不是么？姑臧还好一点，有都督亲自坐镇，再加上凉州军主力尽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唯有为师驻守的沙洲，虽说下辖三郡之地，但全部可战之兵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千人。”
“而为师麾下的嫡系兵马大多留在了姑臧，一旦叛军进犯敦煌，就只能期盼外界援兵，而眼下为师唯一能指望就是直元麾下兵马啦。”
对于吕光扣下杜进部众一事，卫朔一点儿都不奇怪，若是不扣下那才怪了。
几乎孤身一人上任的杜进都被吕光忌惮，若是再让其带着兵马上任，他得给儿子吕覆派多少人马才能起到监视作用。
“请师父放心，只要师父一声令下，徒儿定会赴汤蹈火，只是吕护军那边”
“这个无需徒儿担心，到时自有为师从中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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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都想渔翁得利
随着时间推移，凉州将乱的消息渐渐传到了西域，而一直关注河西局势的龟兹王白震立即召集国中大臣商议对策。
“大王，机会来啦，而且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闻言龟兹王白震满脸兴奋，一想到龟兹将恢复祖上霸业，他就激动不已。等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将近五年，为此不惜在吕光面前伏低做甚至连国中至宝高僧鸠摩罗什都被对方强虏而去，也不敢表达任何不满。
然而破国之恨c杀兄之仇，白震一刻不曾相忘，而今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哼，中原就是喜欢内斗！可惜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等将来凉州打成一团，高昌兵马入关平叛之际，我龟兹当高举复仇大旗，联合悦般c焉耆c于阗c鄯善等国，共同出兵讨伐高昌，将中原势力一举灭掉。”
“大王厉害，臣佩服。”
龟兹国相的马屁拍得很溜，白震听了十分舒服，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等着将来龟兹实现独霸西域的梦想。
敦煌索氏乃河西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前凉时期索氏一门先后居要职者有十二人。
在随后的动荡年代里，多少显赫家族毁于战火之中。
偏偏索氏却始终屹立不倒，除了索氏善于左右逢源外，还与索氏以武立家有关。
索家深知在乱世之中，不掌握一定的军事力量是难以维护家族的地位和利益的。
故而索氏家族中许多人以武功见长，并握有军权。
正是如此，索氏家族才能在各政权频繁更替之际，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而今看到乱世又要降临，索氏渐渐不再满足于附庸他人，想要割据敦煌谋求自立。
但是索氏不想当出头鸟，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遂暗中扶持逃亡酒泉的王穆，先后给王穆送去粟米三万石，支持其反抗吕光。
除此之外，索氏还派出家族子弟索嘏暗中集结家族部曲，一旦河西叛起，便伺机夺取敦煌以为根基之地。
当下河西即将大乱，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止龟兹还有河西世家，连境内的卢水胡人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之心。
卢水胡原是匈奴一个分支，至汉末魏晋时，其族人已遍布于关陇各地。
眼下部落首领叫沮渠罗仇，这个人虽说本事不大，但他却有几个厉害的侄儿，例如沮渠蒙逊c沮渠男成两人。
仰仗侄儿辅助，沮渠罗仇将卢水胡发展成为河西最有实力的部落之一。
吕光初入凉州时，也不得不任命沮渠罗仇为西郡太守，以沮渠男成为将军，让沮渠蒙逊仍领本部落，以示笼络。
沮渠蒙逊虽为北方蛮族出身，却自幼广泛涉猎史书，又通晓天文。他才智出众有雄才大略，滑稽善于权变，以至于连前凉州刺史梁熙c大都督吕光都对他很感诧异而畏惧。
而沮渠蒙逊为了避祸，不得不经常游猎饮酒，把自己才华掩盖起来。
但是沮渠蒙逊毕竟不是一般人，如今看到河西将乱，他认为部落发展壮大以及本人大展拳脚的机会终于来临，遂秘密煽动叔父c堂兄三人趁机叛乱，割据张掖c西郡。
听了沮渠蒙逊建议，叔父沮渠罗仇犹豫不决，遂召集弟弟沮渠麹粥c侄儿沮渠蒙逊c沮渠男成三人共同商讨。
同样野心勃勃的沮渠麹粥非常赞同侄儿建议，趁机对哥哥沮渠罗仇说：“如今吕光年老昏昧c骄横放纵，诸子结伙互相倾乱，进谗言之人侧目。致使河西上下离心，除了吕家子弟，吕光并不信任任何人。”
“而我们卢水胡部落向来受吕光猜忌c提防，与其日后被清算，死于山沟，不如趁机率领部落勇士夺取西郡，聚集部众振臂大呼，日后夺取凉州，建立霸业，当不在话下。”
沮渠罗仇犹豫道：“论道理是像你说的那样，但吕光势大，仓促举事怕是不能成功。”
这时，年仅二十一岁沮渠蒙逊站出来对众人分析说：“当年前汉国运中道衰败，我部先祖辅佐窦融将军，使河西得以安宁。而今吕光昏庸，暴虐无道，岂能不继承先祖安定时局的志向，省得将来抱恨黄泉。”
沮渠蒙逊的话一下子让众人激动起来，纷纷叫嚣着要杀进姑臧，独霸河西。
只有沮渠蒙逊知道，自家部落距离割据凉州还早。其实说起来叔父沮渠罗仇的担忧不无道理，冒然起事自然不妥。因此他一开始就打定了要谋而后动，先是与彭晃c康宁c王穆等虚与委蛇，然后在暗处集结兵马，以待天时。
鲜卑乞伏氏在汉魏时自漠北南出大阴山，迁往陇西并定居于此。
前秦苻坚在位时，乞伏鲜卑酋长乞伏司繁被命为镇西将军，镇勇士川今榆中东北。
乞伏司繁死，其子乞伏国仁继承父业，仍为前秦镇西将军，借前秦之威，逐渐发展自己势力。
公元383年，苻坚一面遣吕光征西域，另一面又征集全国丁壮，南击东晋。而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
在淝水之战前夕，乞伏国仁叔父乞伏步颓反于陇西。
苻坚随即遣乞伏国仁率军还击。
不料，回到陇右之后，乞伏国仁不但没有平叛，反而与其叔同谋，欲霸一方。
不久，传来苻坚淝水大败的消息。
乞伏国仁遂于公元385年，招集诸部十余万，自称大将军c大单于c领秦河二州牧，筑勇士川城为都，建立西秦。
西秦建立之初，趁着河西吕光c关中姚苌自顾不暇，连续出兵降服邻近诸部，于是鲜卑c羌c胡诸胡多附之。
彼时西至金城c苑川，东暨南安c平襄，北抵牵屯，南达枹罕的广大区域均归西秦所有。
至此，西秦渐渐成为陇右一支强大势力，并隔湟水与吕光对峙。
乞伏国仁心里十分清楚，吕光屡欲渡过湟水东进，只因受到儿子乞伏乾归阻扼，才一直不能得逞。
但是总挨打不反击也不是个事，因此当乞伏国仁得知凉州境内不稳，便意识到消除凉州威胁的机会来了。
这时，盘踞枹罕的南羌首领彭奚念，同样感受到来自吕光的威胁，主动依附西秦。
乞伏国仁接受儿子之计，唆使彭奚念出兵袭取吕光所辖湟水北岸战略重镇白土津。待双方两败俱伤之际，西秦再行出兵坐收渔利。
十一月中旬，卫朔离开了人心惶惶的敦煌，回到了日新月异的高昌。
一回到高昌，他立即将麾下文武召集起来商讨出兵方略。
“直元，眼下河西情况怎样了？”杨翰非常关心河西局势，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
“凉州大乱已不可避免，各种反对势力暗中勾结在一起，试图推翻吕光。”
“吕光派杜师坐镇敦煌就是为了对付叛乱，我已得杜师嘱咐，将来他会派人邀请高昌出兵，协助他平定叛乱。”
“日后高昌出兵河西的唯一障碍就是坐镇玉门关的吕覆，他很有可能据关而守，而不放高昌军东入，我担心哪怕有杜师手书在，恐怕也不管用。”
“如此说来只能强攻啦？”杨翰颇不甘心道。
“玉门关乃雄关险隘，强攻怕是不妥当，最好是能智取。”宋繇眉头紧皱建议道。
“玉门关且先不说，恐怕之前大伙儿有点儿低估这次的凉州动乱，据杜师所言，参与叛乱的不但有西征功臣，还有当地世家c部落胡族。”
“叛乱势力越大，想要坐收渔利也就越困难，因此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团结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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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杜进求援
太安二年（公元387年）十一月下旬，原吕光部将徐炅与张掖太守彭晃谋叛，在张掖竖起反旗。
与此同时，西平太守康宁杀湟河太守强禧，亦公开反叛吕光，并自称匈奴王。
前秦长水校尉王穆则趁机袭击占据酒泉，自称大将军c凉州牧。
徐炅c彭晃c康宁c王穆遥相呼应，共同举兵反叛吕光，一时间震惊整个凉州。
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凉州各郡县相继叛乱，原本相安无事的匈奴c鲜卑c羌等各胡族亦开始蠢蠢欲动。
大变一起，吕光即命沙洲刺史杜进出兵征讨彭晃，而他自己坐镇姑臧，并派儿子吕纂统兵三万南下讨伐康宁。
十二月初，统兵讨伐康宁的吕纂竟只身兵败而回，顿时引得外界一片哗然，致使河西局势进一步糜烂。
偏偏在吕光焦头烂额之际，又传来卢水胡首领沮渠罗仇袭占西郡的坏消息。
与此同时，东南西秦藩属南羌首领彭奚念也趁机出兵湟水北岸战略重镇白土津。
面对烽烟四起的危难局势，吕光一边给杜进c姜飞等原西征功臣加官晋爵，安抚有些离心离德的西征功臣集团；另一边则抓紧时间调兵遣将，打算亲征叛贼。
不提吕光如何调兵遣将，单说坐镇敦煌的杜进一接到彭晃c王穆起兵的消息，立即下令守军谨守城池，同时派出段业前往高昌求援。
其实早在十一月底高昌就得到了彭晃叛乱的消息，只因未接到求援急报，卫朔只能一边焦急地等待下去，一边暗中命骑兵主力向玉门关秘密挺进。
肩负求援重任的段业，深知军情如火，遂出了玉门关一路疾驰，直奔高昌。
得知段业终于来了，卫朔c杨翰等人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段业的到来不但为高昌带来光明正大出兵的名头，还为日后袭取玉门关奠定基础。
高昌太守府内，西域大都护卫朔端坐在内堂主位上，手里端着一份密报浏览着，而左右皆是高昌文武重臣。
“大人，杜刺史怎么说？”
“河西全乱了。”卫朔满脸兴奋，他知道拿下凉州的机会来了。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高昌要动手了？”
“没错，刚刚接到杜师急报，彭晃c王穆c康宁c徐炅四人皆拥兵叛乱，再加上举兵作乱的匈奴人，大军进犯的西秦鲜卑人，如今整个凉州已乱成一团。”
“而且一开始吕光就小觑了叛乱者，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亲自出马，连经验丰富的姜飞也没出动，只派出儿子吕纂统兵平叛。”
“那吕纂虽号称是吕氏千里驹，是吕家后起之秀，但毕竟初次经历战阵，岂是经验丰富的康宁对手？结果三万兵马轻敌冒进，被康宁杀得大败而逃。”
“正是吕纂大败，才让各地叛军声势大涨，连匈奴人c鲜卑人c羌人也加入叛乱当中。”
“真的？如此说来，凉州将唾手可得？”
众人得知凉州大乱，无不激动异常，纷纷起身请战。然卫朔扫视了一眼面前众将，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李暠身上。
“诸位，大战将起，在没有最终分出胜负之前，尔等不可有丝毫懈怠。”
“而且大军主力东进期间，为了防止西域人趁机偷袭高昌，还必须有人留下看守。”
“李指挥使，尔为人一向稳重，又足智多谋。”
“此次大军出征期间，高昌就交给你了，务必协助杨太守看好高昌，绝不允许出现丝毫意外。”
“请大人放心，有属下在，定当保高昌万无一失。”李暠起身抱拳道。
虽然未能出征凉州有些遗憾，但李暠很快就收拾好失落的心情。
留守高昌未必没有机会打仗，西域诸国对高昌一直虎视眈眈，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偷袭。
安排好留守高昌事宜，卫朔当即点起宋繇c康龙二人与他一同出征。
由于此战关键在于长途奔袭，故出征时卫朔只带走了一万两千骑兵与三百陌刀手，将步兵全部留在高昌。
在大军即将抵达玉门关时，卫朔将参军段业请来，准备借其一臂之力夺得玉门关。
“段参军快快请坐。”卫朔热情地招呼起段业。
此时段业心情十分复杂，原本第一次见到卫朔时，人家还只是个小小仓曹史，高昌在西征军威慑下，危如累卵！
卫朔作为特使与大都督吕光签下城下之盟，那个时候段业也没瞧出他有多大本事。然谁知一晃两年过去了，他本人受杜进牵连，几乎没怎么升官。而卫朔却在不知不觉中已坐镇一方，如今更是统领万余骑兵，千里赴国难。
“卫都护客气了，不知找在下过来有何贵干？”或许不忿卫朔官运亨通，段业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
卫朔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眯眯道：“段参军，你心里应当很清楚，我师杜刺史一向受吕都督猜忌，不然他也不会让其子吕覆担任玉门关护军。”
听了卫朔之言，段业默然。
当初杜进在姑臧是怎么夹着尾巴过活，他可是一清二楚，因为连他本人也因此而受到牵连。
“卫某若大摇大摆地领着大军出现在玉门关，吕覆一定会紧闭城门，不准大军通过。而眼下敦煌危在旦夕，叛军随时有可能攻破城池。大军在此地多耽搁一分钟，敦煌就多一分危险。”
“一旦敦煌陷落，杜师必不能幸免。”
“吕覆可以不在乎杜师，然杜师于我有再造之恩，我卫朔却不能不管杜师死活，因此无论如何也得救其出困。”
“可是玉门关险峻，而我麾下又尽是骑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强攻得手。”
“因此，需略施小计，以骗得关门，不过这需要段参军配合一二。”
段业静静听完卫朔述说，然后大脑快速转动，很快就分析出利弊得失。
显然作为杜进心腹党羽，一旦杜进败亡，他段业的前途肯定也跟着完了。
因此稍加思索，段业就答应了卫朔请求。
段业这么爽快倒是出乎了卫朔预料，其实他有所不知，由于吕光大肆排挤西征功臣，早已使得内部离心离德。
“好，段参军爽快，等此战结束，我当在杜师面前亲自为你请功。”
“不知需要本参军做些什么？”段业轻声问道。
“吕覆镇守玉门关时日尚短，彼还未摸清高昌虚实。我意派五百精骑，假扮成援军先锋，由段参军亲自统领。”
“若是吕覆问起，段参军大可回复说高昌大军正在集结，你心忧河西局势，便向在下借了五百骑兵先行归来。”
“这五百骑兵说大不大c说小不小，既能稳定河西局势，又至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那吕覆固然担忧朔与杜师合谋，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吕家倾覆，不然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此，面对不足为虑的数百骑兵，他很有可能打开城门放你过去。”
“只要吕覆上当，尔等便趁机赚开城门，大军紧随其后一拥而上，拿下整座关隘。”
“啧啧，卫都护，好手段，段某佩服。”
原本段业还不服卫朔骤然升到高位，而今听了这番谋划，才晓得人家卫朔已深得兵法精要，心中的那点芥蒂立时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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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袭取玉门关
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c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
进入十一月的北方，已有几分寒意，尤其到了夜晚，更是冷风嗖嗖。
夜色刚一降临，关门便被重重关上。除了部分士卒在巡夜外，大多数人早躲进暖和的被窝内睡觉了。
“轰隆隆！”突然，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骑兵自西向东朝玉门关疾驰而来。
自从吕光东归大军之后，这还是首次有骑兵出现在玉门关下。
守关将士不敢大意，神情紧张地看着渐渐靠近的骑兵，不少人还在小声议论这什么。
“怎么会有骑兵出现？不会是西域人打来了吧？”
“有高昌军挡在西方，西域兵马怎么可能出现在玉门关？！我看有可能是高昌骑兵，听说叛军正在围攻敦煌，卫都护可是杜刺史徒弟，这老师出事了，做徒弟还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嘘！小声点儿，你忘记护军大人的训话了吗？不得议论军情。”
“哼！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强悍的高昌军近在咫尺，可就是不愿人家踏足关内。”
“唉，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是高昌军出马，说不定这会儿叛军早被打跑了。”
在关上士卒议论纷纷时，只见一骑来到关下高声叫道：“关上的兄弟，某乃沙洲刺史杜将军麾下参军，奉刺史之命前往高昌求援。而今在下已求得援兵五百，诸位赶紧打开关门放我过去，某好去协助刺史平定叛乱。”
“果真是高昌援兵来了。”关上守军纷纷惊呼，但却没有一人敢打开城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得知消息的吕覆总算出现了，他扶着关墙向下一望，见关前真只有五百骑兵，才悄悄松一口气。
刚刚吕覆接到守兵禀报，说高昌援军抵达关下，他还以为卫朔亲率大军出现，不由地紧张起来，生怕卫朔恼羞之下举重兵攻关。而今看到只是段业一人在，这才放下心来。
“段参军你怎么回来了？高昌援军呢？”
“哎呀，吕护军你可算是来了，快快打开城门放某过去。”
面对心急火燎的段业，吕覆却不紧不慢道：“段参军且慢，待在下询问清楚了，再打开城门也不迟。”
“还有什么好问的？眼下敦煌危在旦夕，护军身为吕氏子弟，不思剿灭叛乱，反将援军阻在关下，不知是何道理？”
“援军？这就是你请来的援军？高昌只派出这点儿兵力？”吕覆满眼是怀疑之色。
“废话，这当然是援军？！高昌不也止这点兵力，但是大军调集需要时间，而业心忧河西安危，于是向杨太守c卫都护借了五百骑兵先行归来。”
“敢问段参军，不知高昌军主力何时过来？”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反正我离开高昌时，高昌主力尚未完成集结。”
“据某估计，怎么着也得十日之后，高昌主力才会抵达玉门关。”
“原来如此！”
此刻吕覆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段业，脑海中正做着激烈斗争，他不知该不该相信段业的话。
一方面他担心其中有诈，辜负父亲吕光信任另一方面又担心河西叛军势大，万一真把敦煌丢了，他再挡在玉门关又有何意义？
“打开关门。”经过深思熟虑，吕覆还是选择了相信段业，吩咐士卒迅速打开城门。
随着吱吱呀呀一阵乱响，玉门关那厚实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见城门被打开，段业心中暗喜，然脸上却没露出丝毫异样来。
“诸位，随我进城！”段业大手一挥，刹那间数百高昌军抢先进入关内。
谁知刚一进入关内，众人便鼓噪起来，纷纷舞着刀枪制服了看守关门的士兵。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凄厉的牛角声传出，远处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正有大批骑兵朝玉门关涌来。
“快快关城门，有敌来犯。”突遭袭击，玉门关守军顿时慌成一团。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急吼吼一副要救援敦煌的段业，转眼间竟开始袭击自己人。
由于事发突然，大多数人根本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拿起兵器，将敌人赶出城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吕覆，他急忙高声叫起来，试图组织反抗。
只可惜卫朔c段业根本没给守军任何机会，进关的高昌军并未多做杀戮，只以夺关受降为要。
等到控制住了局势之后，卫朔才出面安抚被俘的士卒。
“诸位莫惊慌，我等皆是高昌兵马，只因急于入关平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过，请大家放心，只要尔等老老实实待着，便不用担心自家性命。”
卫朔刚刚安抚好俘虏，一转身就看到康龙提着吕覆走了过来。
此时吕覆哪里还有世家公子哥的风采，整个人瘫软成一团，看也不敢看卫朔一眼。
“唉，真是虎父犬子啊！”
感慨过后，卫朔轻轻摇下头，顿时没了兴趣，遂命人先看押起来，待日后再做处置。
夺下玉门关之后，卫朔开始盘算下一步行动，他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段业c宋繇，询问道：“对于接下来行动，两位有什么看法？”
见卫朔看向自己，段业不禁有些尴尬，他一直将自己当做卫朔的合作者。如今卫朔猛然将其作为下属讨教，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宋繇显然不会有此顾虑，他思索一会儿道：“夺下玉门关不过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关键是，大军如何才能以最小代价夺取凉州，至少也得拿下敦煌c酒泉c张掖等几个郡。”
“体业所言，深得我心。拿下玉门关固然可喜可贺，然不占领凉州，此次行动绝然算不上成功。”
“对于下一步行动，你有何见解？”
“据斥候来报，眼下叛军势大，彭晃据张掖，王穆占酒泉，而大族出身的索嘏正围攻敦煌，幸被杜刺史击退。”
“王穆本是索氏扶持起来的，如今却占据了酒泉，而索氏却一无所获，臣料定叛军定会因分赃不均而爆发内讧。”
“当此之时，大军应暂缓东进，并封锁大举入关之消息。待敌军内讧时，主公趁机出动骑兵，将叛军一举扫灭。”
听了宋繇建议，原本沉默的段业突然反对道：“万一叛军不发生内讧呢？而且这样一来，敦煌不就危险了？”
“叛军都是因利益而结合在一起，必将因利益而分崩离析。索氏乃敦煌大族，苦心谋划了这么久，却最终给王穆做了嫁衣。换做是段参军，你会甘心吗？”
“至于说敦煌安危？参军大可放心。”
“敦煌乃河西首屈一指的大城，城内又有杜将军这样的名将驻守，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
“即便中间出了差错，玉门关与敦煌近在咫尺，大队骑兵长途奔袭只需半日即可杀到城下，又有什么危险解决不了？”
“好，就依体业之计，大军且先在关内驻扎，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密切关注河西局势。”
段业默默地跟在卫朔身后，若是到了现在他还不清楚高昌打算的话，那他也太弱智了。
只是到了如今他孤身一人，除了随波逐流又能如何？
再说他心底未必没有其他想法，卫朔不管怎么说也是杜进的徒弟，日后真要成了事。他作为杜进的心腹与幕僚，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比之前在姑臧看人脸色过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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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索王内讧
索氏部曲攻打敦煌失利，原本以索家为主导的叛军，大权渐渐转移到王穆手上。
而此时王穆坐拥近两万大军，又有酒泉城在手，自感兵强马壮，遂不再听从索家调派。
索氏不甘心就此放弃，意图逼迫王穆让步，使得双方矛盾迅速激化。
在酒泉城内，王穆府上灯火通明，数十名盔明甲亮c全副武装的士卒将小院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人人都举着火把，背对着小院，全神贯注着盯着前方。
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经过，好奇地向里面张望两眼，很快就会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赶走。
大厅上，王穆一身戎装，坐在主位上，那张平时总是挂着笑容的圆脸，此时却是堆满了怒容。
只见他双拳紧紧握着，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整个人象是一座活火山，只要一点小小刺激，就会随时暴发出来。
站在王穆对面的索嘏同样是满脸怒容，两人谁也不甘示弱，眼睛一眨不眨地互相瞪着。
“王校尉，你当真不愿让出酒泉？”
此时王穆再也忍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肌肉因激动而不断颤抖，用手指着索嘏怒道：“索嘏，酒泉是老子卖力打下的，凭啥你一句话就得让给索家？今天你不把这事解释清楚，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索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屑道：“酒泉的确是你打下的，可王校尉不要忘了，没有索家在背后支持，你凭什么能打下酒泉？”
王穆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你索家是不是当我姓王的是三岁小儿，这么给你们骗？！不错，战前你们索家是给我送来了一批粮草c军械，可当初咱们也说好了，打下酒泉归我，敦煌归你们索家。”
“如今是你们索家自己没本事，却又转过头来想要酒泉，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或许是被王穆说到了痛脚上，索嘏一时无从辩驳，立即恼羞成怒道：“王穆，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这酒泉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说完索嘏转身怒气冲冲离开了酒泉，他要赶紧回去与家族中人商议对策。
面对尾大不掉的王穆，到底是战是和，索家必须尽快拿出对策。
对于索嘏威胁，王穆不屑一顾，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知道吗？如今索氏早已是穷途末路，哪里有实力对付他？
然而，王穆显然低估了索氏破釜沉舟之决心。索嘏回去之后，索氏部曲很快就往酒泉一带调动。
得到部下禀报，王穆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一下子暴发了，气得整个人的头发几乎根根倒立，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也胀得通红，手指着城外，吼道：“好，好，好！既然是你们索氏不仁，那就别怪老子不义。”
“来人，传我将令：大军立即出城，迎击索氏部曲！”
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内讧终于爆发了，而叛军爆发内讧的消息也迅速被高昌军斥候探知。
玉门关，高昌军行营。
午时，卫朔身着明光甲胄c头顶钢盔，肩披大红披风，手中握着横刀，站在玉门关城墙上不断向东方眺望着。
忽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东边飞奔过来，在关前下马后匆匆登上城墙，其快步来到卫朔身边低声道：“禀都护，王c索两股叛军在酒泉以西三十里外发生内讧，眼下双方已打成了一锅粥。”
听了斥候汇报，卫朔急忙上前，抢过军报，一边浏览，一边吩咐康龙：“快去将宋c段两位先生请来，就说谋划之事成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宋繇c段业携手而来，他们接过军报看了一眼后，脸上顿时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段业摸了摸胡茬，冷笑道：“看来索嘏很明白自己处境，知道索氏攻打敦煌失利，急需一处地盘休养生息，不然用不着高昌大军出动，光是刺史麾下的老兵弱旅都能收拾他们。”
“于是，索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夺王穆酒泉，如此不但有了立足之地，还能收编王穆的人马，日后整个叛军将由索氏一家说了算。”
“若真给索嘏成功，索氏可一方面集中力量与刺史大人周旋；另一方面当最终事有不济时，手中有谈判的筹码。只可惜王穆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狗咬狗一嘴毛，倒是让敦煌暂时解除了危局。”
“因此，段某建议大军即刻出关，趁势将王c索叛军一举歼灭。”
“嗯，段参军之意深得我心，朔不担心叛军会再度威胁敦煌，而是担心若不趁机将两股叛军消灭，日后万一王穆或者索嘏最终完成内部整合，撑过眼前艰难时期，怕会成为我们掌控敦煌c酒泉的心腹之患。”
“传我将令：立即召开战前会议，通知各级将领到中军大帐来。”
不久，各级将领纷纷赶到大军行营。
等人到齐了，卫朔让宋繇把军情做了简单的通报。
当宋繇介绍完军情之后，卫朔起身道：“具体情况便是如此，如今叛军发生了内讧，本官决心立即出关平定叛乱。明日留下两千士卒看守玉门关，其余一万余精骑出关应敌。”
“诸位，有没有信心击溃叛军三万人马？”
众将轰然应道：“有！”
此刻王c索两股叛军已经连续不眠不休打了数日，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局势始终僵持着。
连番大战之后，双方叛军早已是疲惫不堪，只因谁也不肯让步，只能这么耗着。
万余精骑疾行百十里，于次日傍晚时分，抵达战场西北十里处。
卫朔勒住缰绳，侧耳倾听，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他先吩咐将士就地休息养精蓄锐，同时派出斥候向东南方向小心潜行，打探叛军动静。
斥候运气不错，竟半道抓到两个叛军逃兵。经过一番简单的审问，轻易便知晓了叛军的详细情况。
由于连日来大战不断，索c王两部叛军均损失严重。
原本双方加在一起，足足有三万多人马，而今只剩下两万余人，其他的要么在内讧中丧命，要么见风声不对逃走了。
得知此消息，卫朔又惊又喜，放了两个叛军逃兵后，立即下令大军继续向前。一路上竟没遇到什么斥候，可见王穆与索嘏早已打红了眼，丝毫不顾忌周边情势。
入夜之后，高昌军悄然出发，悄悄绕到叛军外围。
叛军果然轻而无备，大军袭击的机会来了。
卫朔见状大喜，立即指挥大军从数个方向无声无息地围了上去。
“点燃火箭，射！”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支火箭从四面八方涌向叛军，战场上火光四起，不少叛军士卒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卫朔忍不住哈哈一笑，直起身来，一舞手中齐眉棍，大吼一声：“杀！”，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众将士紧随其后，从四面八方杀向已混乱不堪的叛军。
原本正互相对峙的王c索两股叛军，猛然遭到高昌军袭击，顿时乱成一团。
王穆c索嘏再也顾不上争夺酒泉，纷纷夺路而逃。
九千铁骑犹如鬼魅幽灵，呼啸杀进，叛军措手不及之下，被高昌军杀得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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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大局暂定
“扑哧c扑哧”
卫朔手中长棍不停的劈c砸c扫c撩，挡在前方的叛军纷纷被砸落马下，随后一具具尸体倒在路上，被飞奔而过的马蹄践踏成血泥。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前方挡路的叛军士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大军冲杀冲刺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
卫朔一边舞动铁棍，一边冲前面康龙大喊：“康龙，给我继续向前，不要停！”
“诺！”康龙得令后，手中狼牙棒一扫，顿时将挡在前面的十几名叛军扫落马下，然后马不停歇，继续向前推进。
康龙的狼牙棒每挥舞一下，坐骑就前进一步，一路走来，地上铺面了尸体。
叛军士卒哪里见过这等杀神，心惊胆战之下纷纷向两侧拼命逃跑，或掉头向后面拥挤而去。
在三十丈开外，王穆亲眼睁睁看着康龙这个身形极为彪悍的人，正在砍瓜切菜一般轻松地砍杀着他麾下士卒，登时勃然大怒，当即指着康龙大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老子康龙是也，叛将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呸！无名小卒也敢口出狂言？”
当即王穆指着康龙大喊：“兄弟们，谁给本将杀了他，本将赏百金，官升三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者叫要钱不要命，原本有些已经胆寒且想逃跑的叛军士卒，顿时贪婪之心大起，纷纷止住后退脚步，抽出兵器转身嚎叫着杀向康龙。
“杀，杀了他，官升三级，赏金百金啊，杀啊！”
被丰厚赏赐迷昏了头的叛军士卒，纷纷悍不畏死地冲向康龙。
而康龙同样不甘示弱，一挥狼牙棒迎着叛军杀了上去。
两波洪流瞬间撞在一起，康龙大喝一声：“死开！”
手中狼牙棒以极大力道横扫过去，刚刚冲上来的一群叛军士卒瞬间全部拦腰扫到一旁。
接着康龙丝毫不理会四处射来的箭矢，双腿一夹马腹迅速冲了上去，所用招式全是大开大合，攻击范围十分大，再加上狼牙棒势大力沉，每次都会有好几个士卒被斩杀。
康龙几乎是踩着层层叛军尸体缓慢前行，不知中途杀了多少人，又向前推进了多远。
他仿佛一台不知疲倦地杀戮机器，眼中除了厮杀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在不停地疯狂杀戮下，叛军士卒终于害怕了，赏赐再丰厚也得有命拿才行。
叛军士卒开始迟疑c开始不敢上前c开始后退，反观康龙越打越兴奋，狼牙棒每砸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怒吼，浑身上下全是血水，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叛军的。
“杀！”当康龙提着狼牙棒策马再次冲向叛军时，叛军士卒吓得纷纷掉头逃跑。
康龙留给他们的形象太可怕了，根本是一台人形杀戮机器，永远不知道疲倦，身上插满箭矢也还一样生龙活虎，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个变态。
恐惧c胆怯很快在叛军士卒中蔓延开来，再丰厚的赏赐他们也不要了，还是自家小命要紧。
很快掉头逃跑的士卒冲乱了后方叛军阵型，溃逃渐渐蔓延至全军，形成庞大规模。
见此情形，气得王穆连续斩杀了几十人都无法阻止大军溃逃。
“将军，不行了，那个敌将太厉害了，兄弟们没有一人是他一合之敌。十几个将校上去围攻，结果被他一棒子敲下马，全都死于非命。将军，赶紧逃吧，再不逃，一旦被敌军形成合围，可就真完蛋了。”
听了部将劝说，又看到己方大军渐渐崩溃，王穆只得恨恨道：“都怪索嘏，若非是他犯了神经，非得要酒泉，老子至于跟他打生打死？结果被人家坐收渔利。他妈的，这仗没法打了，可惜老子搜刮的财富还在城里。通知弟兄们，撤！”
随着叛军开始撤退，高昌军冲杀的速度陡然提升。
正在阵中肆意搏杀的卫朔，突然看到前方一小股叛军骑兵拥着一人仓皇逃窜，他立即打马追杀上去。
“逆贼王穆，哪里逃？还不留下命来！”
王穆闻声大骇，回头一看，只见卫朔举着铁棍正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惊慌失措之下，王穆顾不得丢人，大喊大叫道：“拦住他，快拦住他，给本将拦住他！”
可惜此时已经没人再理会王穆的命令了，人人都在争相逃命。
无可阻挡的卫朔策马飞奔追上了王穆，手中铁棍当头砸下。
一道寒光闪过，王穆回身看见劈下来的铁棍，恐惧至极，情急之下拿起手中长枪反身格挡。
“咔擦”一声，枪杆被砸断，铁棍毫不停滞地直接砸在王穆头顶，登时将其砸了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砸死了叛军头目王穆，卫朔当即大喝：“王穆已死，降者免死！”
霎时间，王穆已死c降者免死的喊声响彻战场。
叛军士卒闻声纷纷丢下兵器，跪在地上投降，高昌军士卒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
“律”
卫朔勒住缰绳，扭头大喊：“监军使何在？”
许昭骑着跑过来抱拳道：“大人，末将在！”
“传令让将士们收拢战俘，打扫战场。你务必告诉每一个士卒，凡投降的叛军不得随意杀害，违令者杀无赦。”
“另外，通知宋先生c段参军，先将俘虏集中看押起来，等我收复酒泉再做处置。”
“遵命！”得令后，许昭立即转身离去。
将收拢俘虏c打扫战场等事情交给宋繇c段业c许昭三人负责，而卫朔则亲率三千铁骑直奔酒泉。
这时酒泉城内早已乱成一团，不少叛军趁机作乱。
卫朔见状立即下令整顿秩序，凡私自上街闹事者，一律按叛贼处置。
待高昌军一连斩杀了数十人之后，才渐渐控制住城内局势。
直到翌日下午，许昭c宋繇c段业才带着其他将士，一道押着俘虏和战利品来到酒泉。
这场袭击战总共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高昌军打得干净利落之至。
三万叛军超过半数被俘，只有不到一成叛军趁乱逃走，至于两名主谋一死一被擒，而高昌军却伤亡甚微。
“主公，此战之后，酒泉c敦煌一带叛军已不足为虑，接下来当尽快安抚民众，恢复当地秩序。”
“体业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主公是在担心本地世家？”宋繇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卫朔心中的顾虑。
“嗯，河西与高昌不同，世家力量庞大。我们不过是初来乍到，假若一个处置不好，很有可能酿成惊天之祸。”
“那依主公之意当如何？”
“索嘏不是被擒住了么？若能逼迫索氏低头，世家问题将解决一大半。”
“这这个恐怕不太好办，索嘏肯定会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索氏也会矢口否认与叛军有任何瓜葛。”
“主公若是没有足够证据，怕是不好逼索氏让步。”
“证据？哼，有了索嘏还要什么证据？过几日我就带一千士卒押着索嘏过去，本官倒要看看，朗朗乾坤之下，索氏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若是索氏真不知好歹，那本官不介意杀个血流成河。”
听着卫朔杀气腾腾的话，宋繇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急忙劝道：“主公不可！”
“如此乱来，只会让本地世家全都站在我们对立面，这对日后管理河西相当不利。”
“体业之言不无道理，可而今大局已定，不趁着眼前机会好好修理一下世家，未来如何推行均田制c三长制？不推行新政，将来又如何驱除胡虏，收复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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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索家打算
“你说什么？！”杜进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段业，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回刺史，卫都护已于数日前出兵酒泉，并成功斩杀叛将王穆，眼下其已收复酒泉c建康两郡。”
“至此，叛乱已被卫都护成功平定。”
收复酒泉c建康两郡后，段业随向卫朔提出辞行，他要赶回敦煌向刺史杜进禀报详情。
卫朔同意了段业请求，还特意叮嘱段业代他向杜师问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细细讲来。”
杜进怎么也不敢相信，前几日还气势汹汹的叛军，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被平定了。
段业苦笑了一下，遂将连日来经历一字不落的告诉给杜进。
当段业说到卫朔软禁了玉门关护军吕覆，杜进眉头紧皱。
说实话，以前固然没指望卫朔像他一样忠诚于吕光，但对于卫朔敢明目张胆的软禁吕覆，多少还是出乎了他预料。
卫朔这样做，不啻于跟吕光公开决裂。
段业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杜进，小心翼翼道：“大人，不是属下多嘴，在下以为大争之世，实力为尊。眼下大都督四面受敌，其势已危若累卵。卫都护不过是乘势而起，大人作为他的师父，即便不支持，也不应从中扯后腿，不然两面不讨好。”
杜进瞪了一眼段业，没好气道：“老夫知道该怎么做，自从来到敦煌之后，功名利禄之心早已熄了。我只是担心直元年轻不知轻重，不过刚稍稍占了上风就不将吕光放在眼里。”
见杜进直呼吕光名字，段业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自打跟随卫朔打了一仗，他就对高昌充满了仰慕之情，生怕自家刺史冥顽不灵，非得做吕光的忠臣。
如今看来，杜进不是迂腐之人，看来吕光之前举措已大大伤害了杜进。
“这点请刺史放心，卫都护行事很有分寸。”
“尤其他麾下有个宋繇，别看年纪轻轻，考虑问题却很周全。”
“看来段参军很看好直元嘛！”
见杜进打趣自己，段业赧颜道：“卫都护怎么说也是刺史之徒，若他发达了，在下怎么也能沾点光不是？”
“唉，说起来你是受老夫牵连，不然怎么会一直不得重用？算了，不说这些了。”
“眼下你留在老夫身边也没甚用处，不如去酒泉投靠直元吧。”
“直元是个有能耐的人，你跟着他也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正当杜进c段业说着平叛事宜时，忽然下人进来通报，说沙洲治中索仙求见。
原来此时索氏已获悉高昌军入关c索嘏兵败被擒的消息，整个家族一片震惊。
沙洲治中索仙不得不屈身来到刺史府求见杜进，以期托庇于杜进逃脱大难。
杜进拿着拜贴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才轻笑道：“索治中一向不将老夫放在眼里，如今被直元逼得竟主动上门，可见索氏已走投无路了。”
“哼，索氏野心勃勃试图独霸敦煌，却不料中途杀出个高昌，让索氏宏图霸业终成黄粱一梦。”
“如今索氏部曲在酒泉之战中损失殆尽，一旦卫都护借机发作，对索氏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段业一样看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别看平时一个比一个高傲，仿佛威武不屈的大丈夫，真到了关键时刻不照样选择跪舔？怪不得卫都护总说世家大族是这世上最寡廉鲜耻之辈，毫无节操可言。
“以参军之意，老夫是见还是不见索治中？”
“大人还是让其进来，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卫都护估计一时半会儿抽不出功夫理会索氏，大人不妨代为处理，也算是给卫都护帮忙了。”
“也罢，老夫就见见索治中，看他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不一会儿，只见索仙走进大厅，再无往日之盛气凌人。
他一上来先给杜进深施一礼，然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段业，这才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哭诉起来。
“刺史大人容禀，索氏不孝子孙索嘏枉顾祖上青名，竟投身贼寇，举兵叛乱，实在是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
“今其已被卫都护生擒，当立即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另外，索氏愿出粮五万石资助高昌军剿灭剩余叛军。”
杜进听了索仙给出的条件不由乍舌不已，先是将索嘏扔出来当替罪羊，然后又大方的拿出五万石粮食给高昌。
要知道自他上任沙洲刺史以来，连一根汗毛都没从索氏得到过。
兴高采烈的杜进正要答应下来，忽然看到堂下段业冲他直摇头，立时醒悟过来。
这条件对他而言十分优待，但未必会被自家那个宝贝徒弟看在眼上。
想到这儿，杜进斟酌再三道：“索治中，老夫固然十分同情索氏，但这事我做不了主。一切还得等卫都护来了之后再做定夺，不如你先将粮食交由老夫转交给直元，顺便在他面前说些好话，你看如何？”
“这”索仙见杜进竟无法制服那个卫朔，不由感到几分失望。
经过多番打听他已晓得那个卫都护十分不好惹，这才登门服软，如今看来索氏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啦。
索仙刚一回到府上，只见族中子弟如索承明c索训c索慈c索术等纷纷迎了出来。
看看那一溜儿精英子弟，也难怪索氏会生出野心。
当今敦煌随着宋氏衰落，索氏已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家族，不仅他们占有的土地c部曲最多，族中有名有号的子弟也比其他家族多得多。
众人虽然都眼巴巴望着索仙，可谁也没有主动询问，但他们从家主一脸严肃的表情也能看出来此行估计不太顺利。
“诸位，都进来，老夫有话说。”
索仙领着众人回到大厅上，先环顾四周看了一下，确认族中精英子弟全都在场，这才朗声道：“诸位，老夫刚刚见过了刺史大人，杜刺史表示他不可能代替卫朔做决断，也就是说我们企图通过杜进通融c说和之计划已宣告失败。”
“啊，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索氏部曲已损失殆尽，根本无力应付高昌铁骑。”
“实在不行直接跟那个卫朔摊牌，看看他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索氏。”
“哼！那卫朔不过一介寒门竖子，即便取得了暂时胜利，又如何敢拿我索氏如何？”
“就是，就是，实在不行我们联合张c阴c马c郭等几大世家暗中抵制姓卫的，只要让卫朔晓得我等世家厉害，对方自然不敢再提什么过分条件。”
“可是其他世家怎么可能会跟我们联合？”
“嘿嘿，家主有所不知，那个卫朔以为远在高昌就没知道他搞得那些事吗？据说高昌正在推行什么均田制，其目的就是要夺我世家土地分给庶民。若我们在敦煌大肆散播卫朔要在本地推行均田制的消息，你说其他世家会不会担忧？”
听到这儿，索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语气冷冽道：“索承明c索训c索慈c索术你们分别去联系张家c阴家c马家c郭家，将卫朔在高昌推行的新政全都抖落出来，告诉他们若不能将这个卫朔撵走，我等世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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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内忧外患
成功消灭王穆c索嘏两股叛军，又顺势夺得了酒泉c建康两郡。
然而一连串胜利并未让卫朔在河西站稳脚跟，相反其面临的形势愈发艰难。
首先，在内卫朔遇到了吕光初入河西时面临的难题世家。
说起来他进驻酒泉已有些时日，可主动上门来拜访的世家却一个没有，由此可见当地世家根本不欢迎他。
世家很棘手，哪怕到了现在吕光也还没摆平。
前任刺史梁熙对待世家采取网络之策，结果吕光一来，世家丝毫不念旧情，立时将梁熙卖了个干净。
吕光入主河西之后，吸取了梁熙教训，对世家采取了高压强制政策，并大肆重用c招募胡族以抗衡世家。
此举固然不用担心被世家出卖，但也因世家被隔离在外，使得世家对其离心离德，各地叛乱此起彼伏，统治根基十分薄弱。
其次，在外，东边尚有彭晃盘踞张掖c卢水胡作乱西郡，外加吕光虎视在侧，外部形势依然十分严峻。
大战之后卫朔十分繁忙，他一边忙着收编俘虏，另一边则抓紧时间接收酒泉c建康两郡大片土地，最后还要提防东边彭晃偷袭。
这日，正在处理公务的卫朔，突然抬起头问宋繇：“体业，张c阴c马c贾c郭等世家家主可曾答应赴宴？”
宋繇面色黯然道：“没有，他们全都拒绝了主公邀请，看来他们还没打算接受我们。”
“世家将是咱们入主河西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而且还是难度极大的一个。”
“一个处理不好，眼前大好局势将毁于一旦啊。”
听宋繇感叹过后，卫朔眉头紧皱。
他想了一会儿道：“世家问题必须解决，而且还必须争取在吕光回师西进前解决，不然内忧外患之下，说不得我等还得退回玉门关以西。”
“大人，敦煌急报。”就在卫朔c宋繇两人为世家而烦恼时，却见许昭拿着急报匆匆而入。
“眼下叛匪已被扫灭，再加上有杜师坐镇，敦煌能有什么危险？”
原本卫朔对许昭小题大做不以为然，然而当他打开急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上面写到敦煌一带流言四起，说他欲在河西推行均田制c官绅一体纳粮制，使得部分世家大族蠢蠢欲动，欲联合起来共同抵制他。
“主公，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宋繇见卫朔脸色突变，立马晓得有大事发生。
“体业，看来咱们都小觑了敌人，原本想着高昌与河西隔着数百里流沙，有些事不会那么快传到世家耳中，现在看来人家已将我等底细全摸清了。”
宋繇接过急报浏览之后，顿时愁容满面道：“是呀，这下原计划全泡汤了，只能与世家硬碰硬，来场正面对决。”
“不过，真要说起来当下流言四起对我们而言也未必全是坏事！”卫朔神色莫名道。
“呵呵，主公心态真好，属下可没那么乐观。”
一想到将直面势力庞大的河西世家，宋繇就觉得底气不足。
作为敦煌宋氏子弟，他比卫朔对世家了解的更深。
正是因为其深知世家厉害，故而从一开始他就建议卫朔在解决河西世家时亦缓不宜急。
可谁知还不等众人采取什么动作，那边世家已闹腾起来。
而且看情形，众世家大族对高昌推行的各种政策毫无好感，几乎不存在妥协的可能。
难不成真要在河西杀个血流成河？一想到血腥场面，宋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哈哈哈，朔可没瞎说，也不是故意安慰大家。”
“体业请细想，按照原先计划，固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但中间肯定得耗费大量精力c物力，而且过程中说不得还得与世家进行交易c妥协，难免会给日后留下隐患。”
“相反今日世家这么一闹，虽说将我等逼到了绝路上，但也给了一个解决世家的机会，而且还是彻底地c不留后患的解决世家。”
“主公不会是要对世家举起屠刀吧？”宋繇脸色发白地问。
“诶，体业多虑了，杀人多不好。虽说免不了有人会流血，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滥杀无辜，也不会大开杀戒。”
“只是少不了一些用来骇猴的鸡”
“如此最好，那臣也就放心啦。”
得到卫朔保证，宋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卫朔震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举起屠刀将全部世家杀个干净，如此固然痛快了，但河西之地也会因此而糜烂，想要恢复元气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见宋繇仍是一副忧心的样子，卫朔忍不住安慰道：“体业，莫担心，朔心里有分寸。”
“其实说起来经过百十年战乱影响，当今世家影响力已大大不如魏晋时期，只要措施得当，找一只好鸡杀掉，其余猴子自然会老实下来。只要能保证各项政策平稳推行，几年之后世家将不足为虑。”
“体业，你可知世家何以会在地方上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那是因为世家手中掌握着大量田地c佃农c部曲。”
“不错，正是如此。”
“众所周知，自永嘉之乱爆发，造成中原动荡，大量地方豪族聚集乡间c结坞屯堡，以为自存之计。”
“一时之间，河北c中原c关中c河西等地到处坞壁林立，多如牛毛。”
“这些世家豪强c坞主当惯了土霸王，向来不服王化教导。”
“而我高昌一上来就要铲除坞堡c推行均田制，这相当于挖各地豪强之立身之本，他们自然要激烈反抗。”
闻言宋繇唏嘘道：“是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那些世家坞主不闹腾才怪呢。”
“体业所言甚是，然而拆除坞堡c推行均田制乃大势所趋，任何人或势力都不能阻挠，否则便是与高昌为敌。”
“体业，地方坞堡的产生有其历史原因，解决此问题也该从源头下手。”
“像一些野心不大的坞主，其结堡目的只为求存而已。”
“对付这样的人，不妨以利诱之，咱们拿出合适的条件来招抚他们。”
“特别是对那些依附各地坞堡的流民，官府更应该加大招抚力度。”
“与此同时，官府还向底层百姓大力宣传均田制的好处，引导流民回归农田。”
“没了流民支持，只剩下宗族部曲支撑，部分野心勃勃的豪强就如鱼儿离开了大海，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只要他们敢举兵叛乱，我高昌铁骑可不是吃素的，定要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是红的。”
“因此，解决地方豪强的关键在于不能让他们蛊惑百姓，只要没有百姓响应，那些豪强算个屁啊！”
“推行均田制是高昌强大之根本，绝不容有丝毫妥协！”
“没了田地c部曲c佃农，世家豪强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不足为虑。”
“主公英明！”
“过几日体业随我去敦煌走一趟，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些世家大族！”
“至于许昭，你领六千铁骑镇守酒泉，谨防张掖彭晃偷袭。”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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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初入敦煌
为了迎接卫朔，刺史杜进c太守孟敏c护军郭谦c治中索仙等众文武，纷纷云集城外十里处恭候。
“朔何德何能，竟劳烦诸位大人相迎，实在是让某受之有愧。”
“哈哈哈，直元过谦啦，此次叛乱多亏高昌出兵及时，才救万民于水火当中。”
“都是众将士功劳，另外少不了老师精心教导。”
“哈哈哈，收直元做徒弟，是老夫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说完杜进挽着卫朔胳膊当先向城内走去。
其余众人紧随其后，至于被绑在旁边的索嘏，他们连看没看一眼，仿佛不认识此人一般，而治中索仙同样如此。
进城后，卫朔朝众人先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朔不便叨扰诸位。且容在下歇息一二，过后再设宴款待诸位。”
“三日后，老夫在刺史府设宴，以庆贺直元平定叛乱，到时请诸位务必赏光驾临。”
“请刺史大人放心，到时我等一定到场。”众人应承后，纷纷拱手作别。
等到只剩下自己人时，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杜进，突然面色突变，目光严厉地盯着卫朔。
“你呀，你呀，你呀，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不但胆大包天将都督公子囚禁，还大摇大摆地将索嘏游街示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世家有矛盾吗？你可知，光是这一举动不但让索家恨你入骨，其他世家难免也会兔死狐悲。”
“原本一些流言已经让世家对你疑虑重重，而今恐怕众人早已将你视作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看到杜进把卫朔训得跟孙子一样，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其中康龙差点儿要举起狼牙棒敲杜进一棒子，幸好被卫朔用眼神制止。
卫朔知道杜进都是为他好，担心他年轻不懂事，做事瞻前不顾后，这才出言训斥。
过了好一会儿，杜进情绪才平复下来，最后感叹道：“算啦，老夫不如直元有本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师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作为您徒弟，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师父教训徒弟不应该的吗？”
“哼！老夫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
说完杜进挽着卫朔胳膊进了刺史府，边走还边说：“这一次你真是把为师吓了一跳，当初段参军回来说，你把吕覆给绑了，吓得师父几夜没睡过安稳觉。”
“嘻嘻，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吕覆坚持不让徒儿大军入关，我何至于出此下策？”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就此割据自立与吕光分道扬镳，还是继续蛰伏休养生息？”
“师父以为当如何？”卫朔不答反问道。
“唔”
杜进沉吟片刻，语气郑重道：“依为师之见，自然是见好就收，与吕光平分河西。”
“徒儿当然晓得轻重，也愿意跟吕光和平相处，就是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
“若老夫没猜错，你没杀吕覆，不就是为了日后与吕光和谈吗？”杜进没好气道。
“哈哈哈，知我者杜师也！”
杜进猜得没错，入关之前卫朔就没想着此次能独霸河西，眼下他还没那个实力。
战后只要能据有敦煌c酒泉两地，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此事恐怕不太容易。”
“为师见你驻军酒泉却不再向东前进一步，便想着你是想占据酒泉以西。”
“虽说这些地方地广人稀，经济也不如姑臧c张掖繁华，但从面积上来看，几乎占了河西一半土地。”
“眼下吕光只是被南部叛乱与西秦所牵制，待其平定康宁c击退彭奚念，大军主力回师，断不会再容你割据。”
“大不了与吕光打一仗就是。”
杜进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打得过吗？吕光麾下足足有数万精兵良将，你呢？你才有多少兵马？”
卫朔上前轻抚杜进胸口，好言劝道：“师父莫急嘛，且听在下细说。高昌兵马固然不如吕军人多，但我军胜在上下团结一心，此其一也；至于其二嘛关键还在世家身上。”
“世家？这事怎么又跟世家牵扯上了？”杜进不解道。
“师父有所不知，此次徒儿驾临敦煌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解决世家。”
“可是为了最近才出现的谣言？”杜进心中一动道。
“是，也不是！”
“何意？”
“说它是谣言，是因为其中的确有人在故意传播；说它不是，因为谣言中一大半内容都是真的。”
“徒儿确有在河西推行均田制c三长制c释奴令c官绅一体纳粮等政策之意，而这也是世家敌视徒儿之原因。”
一时之间杜进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以为最近出现的谣言是有人故意陷害卫朔，谁知今日才晓得，原来那些传言竟都是真的。
卫朔此举简直在挖世家的根，比其绑了吕覆还让他感到震惊。
“这这，这，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你将永远被世家视作死敌，除非日后你占据了天下大势，不然他们永远也不会占到你这边。”
“徒儿自然晓得，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其他办法，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聚敛起足够多财富，打造出一支强大无匹的军队，也就无法在有生之年结束这个乱世。”
这是卫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心声，除了宋繇没有感到意外外，杜进c段业多少都受到了冲击。
他们还想着如何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卫朔却已开始布局统一天下。
“我第一次见到直元时，认为你会成为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日后成就必不下于我；”
“后来看你在高昌混得风生水起，又觉得你不但有成为名将的潜质，还有牧守一方的本事；”
“再后来，直到今日见你之前，老夫觉得你可能会做到前凉张轨那样，成就一番霸业。”
“但是如今老夫方才晓得，原来我一直都小觑了直元，你的志向原来是整个天下。”
卫朔苦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光有志向有什么用？这一次若不能顺利摆平世家，不要说什么统一天下，说不定连刚刚到手的酒泉c敦煌两郡都得丢掉。”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需要为师帮忙的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以后让段业跟着你吧，省得留在老夫手中埋没了他一身才华。”
“这这不好吧？”
卫朔惊喜地望向段业，只见段业起身，利落的拱手道：“业愿追随卫都护左右。”
“哎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请先生且先任军中录事参军之职，与我参赞军机，待日后有功再另行封赏。”
“业，谢过主公。”段业非常恭敬地给卫朔行了一礼，算是确认了主从关系。
段业来投让卫朔十分高兴，如今他麾下人才寥寥，除了宋繇c李暠外，只有一个自行提拔的许昭拿得出手。
段业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这个人还没什么野心，又是师父心腹，可以放心使用。
“业，多谢刺史大人成全。”最后段业又重重谢了杜进一番，让其好生感慨。
“老师，徒弟打算在近日给世家送一份大礼，如何？”
“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你觉得有把握只管去做。”
“当然有把握，不过需要老师配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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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庶民的渴望
“听说了没？官府要给庶民分田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刺史府传出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
“对，对，我也听说啦。原本这好事还轮不到咱们，多亏了那个卫都护入关平叛，看到河西百姓庶民多无田地，又生活困苦，这才向刺史大人提出，欲效仿高昌推行什么均田制，也就是给庶民百姓分田地。”
“可土地都在世家豪强手中，官府拿什么分给庶民啊？”
“就是，就是，官府跟世家豪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可能会把豪强的地分给我们？”
正当众人纷纷质疑之时，一个年轻人神秘兮兮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那个卫都护打算拿本地豪强开刀，只要交出土地和部曲者，均可得到一定的补偿，若不愿意则有大军前来围剿。”
“嘶真的假的？”
“谁有那么大胆，敢朝世家豪强下手？”
“唉，若卫都尉真剿灭了豪强就好了，到时咱们就有田地了，再也不用看豪强地主的眼色过活。”
“哼！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以为那些地主豪强是好欺负的吗？就拿咱们郡的索c郭两大家族来，每家光是部曲就有数千人。若真惹恼了豪强世家，他们肯定不会束手就缚的。”
原本有关均田制的争论只在世家豪强间流传，但是不知怎的，突然间相关细节传到了底层庶民耳中，而且有关高昌推行的各项政策也开始在庶民间流传。
再加上刺史府有意效仿高昌的传言，一时间底层庶民蠢蠢欲动，无不翘首以盼。
反倒是那些世家各个如丧考妣，他们很清楚，若是不能鼓动庶民，他们就失去了最大仰仗。
紧接着又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遍敦煌，一些世家豪强闻听后，纷纷赶到刺史府打探消息。
刺史杜进依照卫朔嘱咐，以模棱两可的态度打发了前来的世家豪强们。
没有从刺史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世家豪强们愈发坐卧不安。
与此同时，随着均田制c三长制c官绅一体纳粮c免疫法c雇佣制c释奴令等等，各项在高昌推行过的政策，渐渐传到各地庶民耳中，占据九成以上的底层庶民沸腾了。
多少年来他们一无所有，家人沦为奴隶，任由豪强世家奴役，稍有忤逆还会丢掉性命。
而今终于有人要来解放他们，还他们自由之身，还给他们分田地，让他们安家落户。
无数庶民百姓在心中忍不住呐喊，眼下只要有人振臂高呼，无数庶民会自动起来将高高在上的世家豪强打翻在地。
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刺史府，忽然变得热闹非凡。
除了往来属吏外，每天都有无数庶民百姓在门口打探观望，想要看看官府什么时候开始分田。
这日一大早，整个敦煌忽然热闹起来，数十人打着锣鼓满城吆喝。
“刺史府有令，请诸位父老乡亲快快到府门前集合，西域大都护卫大人将亲自给诸位介绍高昌详情。”
原本就在府门前候着的聪明伶俐之辈，立马想到这有可能是官府分田的前兆，遂立即撒丫子向城外跑去，他要赶紧通知亲朋好友过来听一听，省得将来分田时糊里糊涂。
不一会儿刺史府门前就聚集了数百人，为了防止有人捣乱，卫朔专门派出数百军士前来维持秩序。
到了巳时，眼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卫朔终于在段业c宋繇等人陪同下出现了。
四周站满了衣衫褴褛的庶民百姓，他们对着卫朔指指点点，仿佛在说他就是提出分田给庶民的卫都护。
卫朔虎目一扫，这才发现现场到的人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的庶民，中间角落里偶尔站着几个穿着规整的人，看上去都是些世家豪强派来打探消息的心腹。
对此，他也不在意，只伸出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大伙儿安静。
百姓见此，纷纷安静下来，眼神渴望地看着卫朔。
“乡亲们，在下卫朔，和尔等一样皆是庶民出身，故而深知百姓之疾苦，决心为天下庶民谋福利。”
“当初朔幸得高昌杨太守相助，在高昌取得了一点儿成就，今日与众人细说分享。”
“按照规定，凡我高昌百姓，无论贵贱只要年满十五周岁，男子即可获得田四十亩，女子可获得田二十亩。”
“每年每亩田只需按照十五税一的税率，向官府缴纳一定的粮食即可，官府不再加征其他和农业有关的赋税。”
卫朔的开场白雄浑有力，简单明了。
对于这些时日因各种流言而闹得人心惶惶的庶民来，他的讲话如同久旱逢甘霖，一下子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各个兴奋地不知所以。
在场不少底层庶民，无不迫切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大人英明啊！”
“卫大人好人啊！”
“高昌人真幸福啊！”
“敢问大人，何时在我敦煌分田啊？”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敦煌也分田？”
很多庶民百姓满含热泪的欢呼起来，他们使劲拍着手掌，恨不得将巴掌给怕烂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
有人甚至用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肌肉，生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已。
直到将自己掐的眉头直皱，倒吸冷气，才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更让在场庶民感到惊喜的是，高昌已大大降低了农税。
虽然还比不上汉朝文景之时三十税一的轻徭薄赋，但与汉末三国以来繁重的税赋相比，高昌制定的税赋已大大降低了百姓庶民身上负担。
更何况高昌还不征收其他苛捐杂税，真要说起来，百姓身上的负担绝对是大大减轻了。
按照古代的生产效率，在玉米c红薯c土豆等高产农作物得到推广之前，通常麦c米等作物的亩产量不过百四十斤，也就是一石左右。
根据高昌税率，四十亩田每年需向官府缴纳四石粮食。
古代一个成年男丁在牛马的帮助下，可轻易打理四十亩田。
考虑到古代肥料跟不上，一般情况下，古代农户会将四十亩田分成两部分进行轮耕，也就是每年只有二十亩田出产粮食，算下来大概有三十石。
即便如此，每年一个成年男子打理四十亩田可余下二十六石粮食，完全可轻松养活一个四口之家。
若是家中壮劳力富裕，仅靠种田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基本上可过上古代小康生活。
在场还有不少沦为世家豪强的奴仆，他们得知在高昌已大规模废除奴籍并开始给奴仆授田，不禁也意动起来。
虽然在世家当奴仆比一般庶民要好过一，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当家作主自在。
如果敦煌也能像高昌一样，那意味着像他们这样的人，从今以后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不但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还可以让自己的后代读书学习，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下贱奴隶。
看着下面这些神情各异，要么激动的要命，要么是痛哭流涕的庶民百姓，卫朔也是感慨万千。
是谁让占据了天下近八成人口的庶民百姓过得如此艰难？是谁剥夺了他们后代接受教育的权力？
很显然天下庶民所遭遇的一切不公正对待，都来自于魏晋时期畸形的社会。
在此时的社会上，世家就该主宰着世间一切，他们理所应当得享受着庶民提供的财富。
而卫朔就是要打破这一切，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庶民赢得一线生机。
“眼下朔与杜刺史正试图说服世家豪强，一旦达成妥协，将尽快安排人手给大家分田，请大家耐心等待？”
“若是世家豪强不愿让出土地咋办？”
“这”
卫朔的犹豫给在场庶民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也因此点燃了庶民心中对世家豪强的怒火与恨意。
卫朔相信只要时机成熟，只需一点儿火星，足以燃起汹汹大火，什么世家豪强统统都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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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 世家的挣扎
翌日，卫朔在刺史府门前的演说内容，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敦煌，最激动者莫过于那些贫寒庶族百姓之家，日日夜夜盼着官府早日计口授田。
除此之外，那些世家大族中的奴仆c部曲们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凡是人又有谁天生愿意做个奴隶？
得知官府有意恢复众人的自由之身，这些一直在社会底层滚爬滚打的奴隶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甚至有的奴仆c部曲早就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确定官府开始释奴，他们将自行跑到官府去报名，至于自家主人会作何感想，则早已不再他们的考虑之中。
这一股风波慢慢波及到敦煌各个角落，更加打击了那些世家豪强们举兵叛乱的信心。
“家主，如之奈何啊？”
索仙面如土色，仿佛没有听到族中子弟惶急的问话，反而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家主，你倒是句话？”在一旁索氏子弟急的直跳脚，连连发问。
“嚇嚇！还有何可说的？那个卫朔根本就没给咱们留一丝可乘之机，如今他内有刺史与刁民支持，外有近万精锐骑军在侧，我们拿什么与之对抗？”
索仙一脸死灰色，自卫朔公开演讲之后，他就预感到世家一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将土地拱手相让吧？要不然咱们联合其他世家，集合剩余所有部曲给他来个”
没想到索仙苦笑一声道：“难道尔等还没发现么？你自己出去观察一下自家的部曲，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咱们一起起兵叛乱？”
“那个卫朔公开宣称要均田c释奴以来，那些庶民c奴隶们个个兴高采烈，只等着县府人员到来，然后他们转身就会变成拥有自家土地的自由民。嚇嚇！自由民，自由民啊！你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有哪个奴隶c部曲不动心？”
索氏子弟闻言纷纷脸色大变，是啊，他们想依靠部曲作乱，却不知部曲的心早就向着官府一方。
说不定将来到了战场上，不等卫朔大军到来，那些部曲恐怕会自个儿动手将他们绑起来送给官府。
“那岂不是此次咱们输定了？”
世家豪强们终于认清了形势，别看平日里世家们一个个高高在上，连官府都不曾放在眼里。
其实白了如果不是他们拥有大量的部曲c土地，恐怕几个衙役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同理，像江东那样的级世家之所以敢藐视皇权，无非是他们掌握着天下大多数的土地c粮食c人口等资源。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皇帝面对这些世家时，自然显得底气不足。
三日后，刺史杜进于府上设宴，为卫朔接风洗尘，各大世家接到邀请后，纷纷出动。
众人来到刺史府，有侍女c仆人奉上酒水，一场别开生面的接风宴就此开始。在场的除了沙洲c敦煌两地各级文武外，尚有张c马c阴c索等世家大族在场。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气氛正热烈时，忽然见郭谦起身朝卫朔一拜问道：“在下郭谦，久闻卫都护大名，有几个问题想向阁下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卫朔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笑意，回道：“郭家主有何疑问但讲无妨，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据说卫都尉曾在高昌大力推行什么均田制以及官绅一体纳粮之策，不知是真是假？”
这边，当郭谦话一出口，起初还言笑晏晏的大厅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简直落针可闻。
杜进心里不由得一紧，脸上露出尴尬笑容来。
而角落里的段业c宋繇干脆嘴角浸出一丝冷笑，看着郭谦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至于敦煌太守孟敏整个人忽然木了一般，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圆场才好。
随着高昌大军入关，在高昌推行的各种新政如均田制c官绅一体纳粮c摊丁入亩c增加商税征收额度与宽度c三长制等政策相继传入关内。
再加上背后有索氏推波助澜，这些世家甚至比外界流传的消息知道的更多。
可正是他们了解的越多，亦愈发恐惧，生怕卫朔将高昌的一切移植过来，这也是索氏上下串联成功的原因。
这些世家大族享受各种优待已有百十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今日说是看在刺史大人面上给卫都尉接风洗尘，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场鸿门宴，欲当堂逼迫卫朔让步。
当然了，也不能说众世家没有顾虑，毕竟卫朔不是一般人，这位年纪轻轻的卫都护手握万余铁骑，真要惹恼了他，大家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众人也想好了，若卫朔真打算一意孤行，那众人虽不敢明着反对，却也只能暗中抵制。
“确如郭家主所言，刚刚提到的那些政策，都是高昌已推行或者打算推行的。正是得益于新政顺利实施，才让高昌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焕然一新。”
“荒谬，实在是荒谬！明明是害民苦民之法，怎么可能造福桑梓？我看卫都护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就是，就是，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打击世家贵族而强大邦国之说。”
“怎么没有？尔等莫非忘了商鞅变法了？商君就是通过打击氏族贵族以变法强秦的。”
“额商鞅这等酷吏不说也罢！”
“哼！我看商鞅不但是酷吏，还是是尔等的眼中钉c肉中刺，因为他推行的变法从来没有站到贵族这一边。”
众世家与卫朔在宴席上围绕高昌新政展开激烈辩论，当然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无论卫朔怎么苦口婆心的解释，那些世家大族始终不愿做出让步。
最终逼得卫朔不得不采取激烈手段，好在他已做好了完全之策，也不怕掀桌子坏事。
卫朔晓得解决眼前困境的关键在索家，而且众人都在看他如何处置索家。
他看了人群中的索仙一眼，举着酒樽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索治中，原本卫谋想着等接风宴结束后再去索府拜访，不成想大家竟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愿等。也罢，在下就遂了大家心愿，先将话说开，然后再喝酒作乐。”
“来人，将逆贼索嘏带上来！”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康龙拎着早已不成人形的索嘏走进来。
他往大厅中间一站，好像一座铁塔似得，显得威风凛凛。
“这是索嘏招认的口供，他承认是受到索氏指派才参与的叛乱，不知索治中对此有何解释？”
说着卫朔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只见上面写满了字。
“荒谬，这完全是乱臣贼子肆意污蔑！索嘏早已被我索氏逐出宗族，根本不是我索氏子弟，如何会受索氏指派？”
对于索仙矢口否认，卫朔早在预料之中，而也没打算让对方承认，今天来之前他早已做好了掀桌子的准备。
因此只见卫朔嘴角微微一弯，冷哼道：“索治中，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磨叽，我只给你两条路选择：一c乖乖听话并交出土地c部曲，或可免除一死”
“二c若索氏依旧不识好歹，老子麾下三千铁骑业已待命，随时可以开到索氏庄园，就是不知索氏坞堡挡不挡得住在下的铁骑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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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庶民的力量
轰得一声，整个大厅仿佛炸了一般，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卫朔，谁也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一副武夫样，根本就没打算与众人坐下好好谈。
而索仙此刻同样蒙了，卫朔的举动完全出乎预料，人家似乎根本就不怎么在乎串联在一起的世家，难道他就不担心惹起世家反弹吗？还是说他在故意虚张声势？
“索治中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呵呵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说到这儿，卫朔起身来到中央，朗声道：“诸位世家家主，难道尔等没听到来自庶民百姓的呼声吗？”
“庶民百姓算得了什么？在我等世家贵族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
“蝼蚁？呵呵”
卫朔冷笑道：“你们说的没错，一个庶民的力量的确微不足道，或许连蚂蚁也不如。可是当千千万万个庶民团结在一起的时候，那就不是什么蝼蚁，即便是，也是能发出撼天动地的力量。”
“诸位，且随我出去见证一下庶民的力量！”
众人一头雾水地跟着卫朔来到府门前，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在场的世家大族，只见无数衣衫褴褛的庶民百姓，围在刺史府门前，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中门。
待卫朔一出现，现场顿时一阵骚动，不少人热切地望着卫朔。
如此黑压压一大片人群着实吓坏了平时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他们从未看到过如此多庶民聚在一起的景象，与他们相比，世家力量实在是小的可怜。
“卫都护，你跟那些王八蛋豪强谈妥了吗？”
“是不是明日就开始分田啦？”
“还有我们奴隶也能分田吗？”
面对七嘴八舌热情的庶民百姓，卫朔激动地叫道：“大家且先安静一下，听在下说，由于世家大族执意不肯交出多余土地，在下对此也无能为力。”
“什么？！”
无数饱含希望的庶民听到卫朔所言，如同当头挨了一棒，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一部分心理脆弱之辈直接昏厥过去，大部分人仿佛傻掉了一般。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杀光豪强，分田地！”
这一句口号仿佛火星溅到油锅里，顿时点燃熊熊大火。庶民心底积累了数百年的怒火一下子迸发了，无数人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神，望着台阶上站着的世家子弟，仿佛欲吃人的野兽一般可怖。
“春天就要到了，又一个新的年份即将到来，原本我以为敦煌百姓会跟高昌庶民一样有个崭新的未来。”
“但很可惜，这一切都被世家毁了。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拥有勇敢勤劳的美好品质，凭什么就不能有个好日子过？”
古代人没听到过演讲，虽然卫朔自己已经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但是旁边的杜进c段业等官员，府门口的百姓，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慷慨激昂的演讲，无不群情激愤，就连在宋繇也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认识卫朔。
卫朔的话刚一停，百姓们轰然叫好，今天的主体是他们。
卫朔转过身来面对人头涌涌的百姓声嘶力竭的大喊：“在人人都渴望美好的日子里，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恶心事发生。就是那些号称诗礼传家的世家豪强们，明明手中有种不完的土地，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可偏偏为了一己之私，任由百姓庶民生活在嗷嗷待哺之中，任由你们流离失所。”
“世家豪强，尔等何其忍心，竟眼睁睁看着无数庶民无辜惨死，却毫无怜悯恻隐之心？圣人的教诲你们都忘了吗？你们有什么资格自称诗礼之家？圣人教导的仁心礼仪何在？万世家族，诗礼传家，我呸！”
随着卫朔的一口唾沫出口，愤怒的庶民百姓齐齐的朝着世家大族们吐了一口唾沫。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无数世家子弟被卫朔骂得抬不起头来，明明他们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如何辩解的清楚？
“诸位，你们还认为庶民是蝼蚁吗？”
众世家看着笑眯眯的卫朔，无不打了个寒噤，仿佛看到无数庶民百姓挤破各处坞堡，将他们的家人一个个从奢侈的庄园内像死狗一般拖出，里面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化为乌有。
“禀卫都护，我等愿交出土地c部曲！”面对外面民意汹汹的庶民，世家不得不让步。
“嗯，好，早这样不就好了？”
见世家终于做出了些许让步，卫朔内心喜不自胜，遂赶紧着手安排人安抚百姓。
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他也不愿意发动庶民打土豪c分田地。
实在是他心里很清楚破坏容易c建设难，真要将世家连根拔除，那河西也彻底毁了，每个十几年甭想恢复元气。
待众人再次回到大厅内，气氛早不复刚才那么热烈，世家各个如丧考妣。
尤其对索氏而言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一般。
看着满脸冷笑的卫朔，索仙冷汗霎时湿透了衣襟，整个人紧张地不断哆嗦。
眼下可事关索氏生死存亡，稍有不慎整个索氏都将在今日毁于一旦。
想了一会儿，索仙仍是有些不甘心，遂起身朗声道：“卫都护乃公忠体国之人，却为何不体恤民情，自炎黄定鼎以来，何曾有对世家贵族收税之说？如今都护大人竟要破此规矩，难道不怕遭到世家反对吗？”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啊，这索仙都到了这地步了竟还在鼓动其他世家，果真是冥顽不灵之辈。
而这时，果然旁边其他世家家主也站起来道：“卫都护，我等可以将多余田地交出来，唯有官绅一体纳粮之策，实乃害民之法，更是与民争利，万万不可在河西推行。”
既然索家如此不识好歹，卫朔也就没再给索仙好脸色，而是直接叫道：“康龙！”
“末将在！”
“你领一千铁骑即刻前往索府，将索家众人一体拘拿，胆敢有人反抗者，一律以叛匪之名格杀勿论！”
“诺！”
直到杀气腾腾的康龙离开足足有一盏茶功夫，索仙等索氏子弟方才醒悟过来。
众人无不脸色苍白的看着卫朔，谁也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儿机会都不留。
其他世家子弟同样战战兢兢的看着卫朔，原本他们以为这是给卫朔准备的鸿门宴，可现在看来更像是作茧自缚。
“尔等不要以为我卫某人好欺负，我也不怕你们撂挑子不干，早在去年开始我就培育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吏。”
“另外，你们刚刚看到那些士卒了吗？说起来你们或许不信，他们也都是半个读书人。”
“所以哪怕将尔等统统杀光，老子也不怕出乱子！”
“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除了交出土地c奴仆c部曲并拆除给第坞堡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谁要是觉得自己脖子硬，大可试试老子手中的横刀是否锋利。”
“华夏积弊已久，各地府库空虚，百姓庶民衣不果腹。”
“而汝等世家却各个锦衣玉食，只顾自家醉生梦死，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这才导致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因此，实行新政势在必行，在某看来，新政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虽说在座的诸位会受点损失，但比起全天下的庶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接着，卫朔又吩咐道：“暂时由宋繇担任敦煌太守，段业担任酒泉太守，分别负责在两地推行新政。”
“至于各位家主就先委屈诸位待在刺史府，待日后外界大局已定再让诸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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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先东后西
宴席结束后，豪强家主各个失魂落魄，卫朔的强硬出乎众人预料，难道真要将家中土地和部曲都交出去不行？
翌日，有关释放奴仆c计口授田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敦煌。
其中最激动者莫过于那些贫寒庶族之家，早就日日盼着官府分田。
为了方便管理，卫朔将凉兴c晋昌两郡并入敦煌，建康并入酒泉，分别交由宋繇c段业两位新任太守负责。
其又给两人配备数百名识字c懂算学的士卒，很快敦煌c酒泉两地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c分田地运动。
无数庶民c奴隶摆脱了世家豪强控制，拥有了自己土地，成为官府名下自耕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卫朔为统计册上日益增多的人口c土地而兴奋不已时，突然从东西两个方向陆续传来两条不利消息。
“禀大人，数日前，龟兹王白震亲率五万大军围攻高昌！”
“什么？龟兹王怎敢犯我高昌？”
得知龟兹进攻高昌，惊得卫朔噌的一声站起来，其余众人亦是脸色凝重。
他曾在龟兹国见过白震，也晓得对方一直心怀不轨。
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白震竟真敢突袭高昌。
不得不说龟兹王选择的时机很微妙，眼下正值河西均田制推行之关键时刻，卫朔带来的一万骑兵，不是协助两位太守统计人口c丈量土地，就是巡视地方c威慑不法之徒，根本抽调不出兵力回援。
“龟兹王早有图谋，看准了我大军深陷河西，无法有力回援，才敢举重兵进犯高昌。”
说到这儿，卫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原本以为高昌做了渔翁，没想到却是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主公，高昌乃我根基之地，断不容有任何闪失，需尽快撤军回援。”
“直元，大军固然该回援，可刚刚打下的敦煌c酒泉又当如何？”
“而今两地正值推行新政之关键时刻，若大军此刻离开，难保不会出现反复啊。”
“这一次直元侥幸才得了两郡之地，倘若就此放弃，日后再想拿回来可就不容易啦。”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高昌被围，高昌乃根基之地，断然丢失不得。”
“至于敦煌c酒泉不过是新得之地，即便今日有失，明日我高昌也有信心再夺回来。”
眼看杜进与宋繇争执起来，卫朔忙摆摆手制止道：“两位莫急莫急，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大家商量商量，说不得能找出两全其美之策。”
不料，杜进c宋繇齐齐摇头道：“想要两全其美太难，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
卫朔眉头紧皱，嘴中喃喃自语：“两害相较取其轻大军回援肯定是要回援的，但却不是眼下。”
“至少要等敦煌c酒泉两郡初步稳定后才行。”
“不然，正如杜刺史所言，我军冒然撤离，将有可能让眼前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可可高昌呢？万一”宋繇担心道。
“体业莫急，高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就凭龟兹国几万大军休想拿下高昌。”
“高昌城内不但有足够全城百姓吃一年的口粮，还有近万精锐，再加上有李暠在，断然万无一失。”
“那依主公之计当如何？”
“先全力稳定敦煌c酒泉，体业从现在开始，务必加快推行均田制，争取下月底完成全部授田。”
“另外，派人回去转告杨太守c李指挥使，让他们必须坚守城池三个月。”
“在大军回援之前不得放一个龟兹人进入高昌，若有任何差池，让李暠提头见我。”
“诺！”斥候得令后，立即飞马离去。
随着高昌被围的消息传来，整个敦煌c酒泉两郡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原本还有些拖拖拉拉的授田工作，陡然加快了不少。
一些世家大族在进献田地时，只要稍有迟疑，顿时被负责的军士一顿暴揍。
谁知卫朔刚刚安排好高昌事宜，还不曾喘口气。
酒泉太守段业又送来了吕光大举西进的不利消息，再次引发众人无限紧张。
卫朔接到军报之后，顿时感到头都大了。
原本高昌被围已够焦头烂额得了，没想到吕光又大举西进，他可还没做好与吕光翻脸的准备。
“如今看来咱们都小觑了吕光，原本朔以为西秦进犯c康宁叛乱至少能将其托在东边两三月时间。”
“谁知只用了一个多月，吕光就轻松击退彭奚念并斩杀了康宁。”
杜进一边浏览军报，一边解释道：“吕光世之名将，麾下多骁勇之辈。”
“康宁c彭奚念不过是世跳梁小丑，如何会是其对手？”
“若非一开始吕光没有料到西秦会掺和进来，说不定眼下他的大军已进驻张掖。”
“以师父之见，张掖彭晃c西郡卢水胡都挡不住吕光兵锋？”
“肯定挡不住！”
“沮渠罗仇不过才一万多部落骑兵，面对来势汹汹之吕军，其未必有胆子顽抗，很有可能举兵向吕光臣服。”
“一旦沮渠罗仇投降，张掖孤掌难鸣，再加上彭晃麾下多为西征军旧部，一向畏吕光如虎，更有可能不战而降。”
“也就是最快半个月左右，吕光大军将有可能拿下张掖c西郡，彻底平定叛乱？”
“没错。”
看到杜进一脸凝重的样子，卫朔c宋繇均脸色大变。
说实话之前获知高昌被围时都没怎么让卫朔担心，因为他晓得以高昌守军实力，龟兹人很难攻破城池。
可如今一听说吕光亲率数万大军即将逼近张掖，他登时有点儿担心起来。
哪怕再给一个月时间，只要等敦煌c酒泉两地完成均田制，他就不会再惧怕吕光。
“最好是跟吕光和谈，若能让吕光大军止步张掖，哪怕进献些粮草c钱财也行。”
杜进不太看好和谈之策，他苦笑道“想要和谈何其艰难？如今吕光刚刚平灭康宁c击退西秦，兵峰正盛，万一再不战而得张掖c西郡，其更不可能容忍直元割据自立。”
“以师父之见，如何才能让吕光接受和谈？”
“不管怎么说，看来还得先打一仗，让吕光意识到高昌实力强盛，绝非一时可敌。”
“然后再进献粮草十万石，应该能让吕光暂时退兵。”
听了杜进之言，卫朔微微颔首，遂吩咐道：“老师与体业留守敦煌，朔亲率铁骑一千支援酒泉，若有机会我当亲自会会吕光。”
“另外，将吕覆从玉门关押解到酒泉，我要用他跟吕光谈谈。”
在卫朔紧锣密鼓等候吕光到来时，此时吕光正亲率大军逼近西郡。
正如杜进所料，迫于吕光兵威，沮渠罗仇不敢反抗，立即自缚出城请降。
虽说吕光恨不得杀了沮渠罗仇，可其又担心卢水胡人铤而走险，遂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重新接纳了沮渠罗仇，但也因此为日后诛杀沮渠罗仇埋下了伏笔。
西郡不战而得，让吕光志得意满，其亲率三万步骑兼程急行，进围张掖。
仅仅攻了数日，彭晃部将寇颇打开城门投降，而后吕光进城，遂诛彭晃。
至此，河西叛乱全被平定，诸吕纷纷鼓噪起来，请求吕光趁势西进，消灭高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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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卫吕相会
翌日，踌躇满志的吕光亲率数万大军缓缓逼向酒泉。
接下来几天，有关吕军逼近之消息陆陆续续传至酒泉。
众人面对从东边渐渐逼近的数万大军，无不紧张起来。
吕光骑在马上，环视四周，但见麾下军马雄壮若斯，不禁雄心万丈。
这时他想起了勾结在一起的杜进c卫朔师徒，眼下他非常想亲率大军从两人面前耀武扬威过一次兵。
如果对方态度不恭敬，招之不来，来了不恭敬，他就找借口打下酒泉c敦煌。
攻占酒泉c敦煌，逼迫杜进c卫朔师徒俯首称臣，河西叛乱将一下得到彻底解决。
余下的零星一点儿，也无需再担心，甚至都不用他再亲自出马，光是儿子吕纂c吕弘都能平定。
当初吕光亲征就带了三万精锐，加上投诚的卢水胡精骑以及收编的张掖守军，如今其总兵力已超过五万人，可谓是兵强马壮。
离开张掖前往酒泉途中，吕光就着人前往酒泉警告卫朔，要求他立即投诚来见。
倘若卫朔敢抗命不遵，其将率十万大军踏平高昌。
此时卫朔已亲率铁骑抵达建康郡，麾下只有四千铁骑外加三百陌刀手，除此之外其余兵马皆分散在各处，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极为悬殊。
听完使者讲诉完吕光要求，卫朔沉默不语，却将侍立两旁的段业c康龙气炸了。
只见康龙怒气不打一处，嘴里吐着不太流利的汉语，嚷嚷道：“大人，吕光欺人太甚。他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有什么了不起？竟连踏平高昌这等话都敢说，这不是明显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其余将领c文人幕僚纷纷气氛难平，众人全都盯着卫朔，等着他说些什么。
这时，卫朔却站起来，走到被康龙吓得有些发抖的使者面前，笑着安抚道：“特使受惊了，朔这些手下多是行伍c蛮夷出身，没规矩惯了，希望特使不要怪罪。”
“来人，先带使者下去，再给他备些酒水，要好生照顾，不可懈怠。”
待使者下去之后，卫朔这才转身对众将道：“眼下吕光势大，自然不会将我等放在眼中，没什么好气愤。”
随着卫朔开口，大厅内气氛渐渐舒缓下来，整个讨论也渐渐趋于理性。
段业起身说：“主公，这一次吕光请您过去显然没安好心，您可不能答应啊？”
不料，卫朔摇摇头拒绝说：“不，明天我当亲率铁骑前往，与吕光阵前搭话。”
他淡淡地解释道：“吕光以为其坐拥大军，又派使者随便谴责几句，老子就得乖乖束手就缚。”
“殊不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为他卖命。”
“以前实力不济，老子只好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如今我坐拥数万大军，又有高昌c敦煌c酒泉三地，何惧一战？”
康龙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大人英明，末将愿出战迎敌。”
卫朔回头一指康龙，大笑说：“壮哉！你既有此雄心，明日当随朔与吕光在阵前一会。”
段业听得心里一颤，大声劝道：“主公何须亲身涉险，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
“尔等须记住，此战没有万一！”
“明天是一场事关生死之关键考验，如果不能逼迫吕光签订城下之盟，等待高昌的将是万劫不复。”
“段太守，明日你组织城内青壮于城头列阵，再将城内器械c旌旗全都发给大家，佯装城内有数万守军，以逼迫吕光不敢轻易进攻。”
“而朔将亲率四千铁骑于阵前与吕光相会。”
“诺。”众将躬身应是。
翌日，当太阳刚刚升起之时，数万吕军已渐渐逼近建康县城。
俗话说：人马过万，无边无沿。
五万大军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他们由东向西而来，各路人马摆出阵势，队伍连绵不绝，威武雄壮。
站在城头上正观阵的段业忧心忡忡，眼前可是五万大军，而自家主公才带了四千铁骑就敢耀武扬威喊着见吕光，这不是找死吗？
吕光看着麾下绵延数里之阵势，眉目之间不免露出几分自得之色。
他扭头问身边的兄弟吕宝c吕延道：“两位觉得此战我军可有必胜之把握？”
吕宝c吕延刚到姑臧时间不长，都是第一次亲临战阵，还未有机会表现自己。
眼见兄长亲自动问，不由激动地回答：“我军兵力c战力皆占优，小弟看不出敌军有何胜算。”
旁边站着吕纂，他毕竟跟卫朔打过交道，晓得对方不好惹，今见叔父只顾拍马屁，急忙出言道：“父亲，杜将军足智多谋，姓卫的也不简单，此战万万不可轻视。”
吕光欣慰地拍拍吕纂肩膀，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儿所言甚是，想那卫朔毕竟乃杜进徒弟，岂会那么不堪？不然他也不会一战消灭了王穆c索嘏两股叛军。”
“再者，其麾下骑兵厉害，擅长攻击。我军不能冒然出击，否则定会落入下风。”
吕光毕竟是军中宿将，遂让人传令说：“诸将不可掉以轻心，无得将令不得擅自出击。”
主将传下军令，诸将自然不敢怠慢，一时如临大敌。
这时，对面卫朔坐骑动了，康龙作为侍卫紧随其后。
“你带二十骑随我上去，其余人等留在原地待命。”
卫朔吩咐完康龙，又开玩笑道：“不能上去太多人，万一吓得吕光不敢上来，就不好了。”
康龙嘿嘿一笑道：“大人，待会儿上阵时，您只需一个眼神，末将立即抽出狼牙棒砸他坐骑，而大人则趁机将吕光捉回本阵，如何？”
闻言卫朔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咳几声道：“康龙你这招不行，小觑天下豪杰。”
“吕光是何等人物，岂会轻易就缚？不要莽撞，朔自有对策。”
抵达两军阵前，当接近中线位置时，卫朔和十几骑立时显得突兀起来，城头上段业趁机组织守军发出热烈地欢呼声。
城墙上原本紧张的青壮，突然看到心目中天人一般的都护大人，竟主动出现在数万大军阵前。
无论此战最终结果如何，光凭这份胆魄，足以让众人为之感到振奋。
与此同时，吕军却一阵骚动。
卫朔，这个时常令吕光感到忌惮的年轻人，如今离得前所未有地近。
是不是趁其人少，数万军队一拥而上，趁机将对方给擒来？
正当吕光犹豫不决时，却见卫朔停在中间不动了。
其身后二十骑同时大声喊道：“卫直元阵前相邀，欲问都督几件事，不知都督可敢轻车简从，来阵前相见？”
“卫直元不过一郡都尉，有何资格于阵前相邀父亲？不若让孩儿去会会他？”
吕光摇摇头，黑着脸说：“卫直元于阵前约老夫相见，吾若不去，众将难免认为我是真的怕了他。”
“派人回话，老夫这就去与他见一面。”
“等叙完旧情，再好好与其较量一番。”
很快随着一阵战鼓声响起，吕光同样在二十骑陪同下，赶至战场中央。
双方相隔不到三十步，这个时候若真有人暗中施放冷箭，哪怕箭术不十分高超，亦有可能射死吕光或者卫朔。
“直元，老夫待你不薄，为何举兵反叛？”
“都督此言差矣，在下并未反叛河西。”
“尔既未反叛，又为何私自窃据城池？”
“都督容禀，此次高昌出兵，实因河西烽烟四起，杜刺史有心无力，才力邀请高昌出兵相助。”
“在下深受杜师教诲，岂能见死不救？因此，才兴兵关内。”
“不想灭了叛军之后，愕然发现当地百姓困苦不堪，为了安置灾民，不得已才暂时驻扎城内。”
看着卫朔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吕光差点儿忍不住一巴掌呼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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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骑兵对决
“如此说来，直元当真不愿退回高昌？”
“都督，非是在下有意抗命不遵，实是为情势所迫，不得已啊，还请都督见谅。”
不理会吕光吃人般眼神，卫朔轻轻叹口气，做出一副为难样子，继续胡说八道起来。
闻言吕光脸上肌肉不住颤抖，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内心已怒极。
正当卫朔以为吕光将翻脸时，吕光忽然话题一转，问起了儿子吕覆。
“对了，我儿吕覆怎样啦？”
“请都督放心，贵公子完好无损，如今正在城内做客，待你我双方结束对峙，朔自当亲自送其回归。”
“哼，这还差不多。”
得知儿子安然无恙，吕光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卫朔的目光也不由柔和几分。
他稍稍思索一下接着道：“直元，你是知道的，老夫一向看重于你。”
“不然，当初也不会将西域大都护之职交给你，只要尔解散兵马以示臣服，我当既往不咎，如何？”
吕光觉得这是自己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卫朔知好歹的话，当立即下马束手就缚。
可惜卫朔不是那么好忽悠，而且其又志向远大，岂会轻易放弃麾下兵马？
“都督此议，朔恕难从命。”
“直元，你莫非真要与老夫刀兵相见？”
“都督，非是直元执意举兵相抗，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尔可知，一旦战事打起来，覆巢之下你绝无幸免之理。”
“哈哈哈，都督怎知最后失败者一定是在下？”
“哼！凭你手中的老兵弱旅，如何是光麾下数万精锐对手？”
“哈哈哈，都督麾下自然是精锐，可朔手底下也不是废物。”
“既如此，那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都督且慢，某还有话说”
正要转身离去的吕光勒住缰绳诧异地问：“直元还有何话要说？”
“都督，眼下河西四面皆敌，若是你我在此大打出手，难保不为他人作嫁衣裳。”
闻言吕光心中一动，卫朔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而这正是他一直最担忧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阵前跟卫朔废这么多话，早下令让大军围攻上去了。
“眼下都督退西秦c灭康宁c擒彭晃，大军连战连捷，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已危机四伏。”
“首先，大军连续数月作战，不得休息，众将早已是疲惫不堪。”
“而朔却是以逸待劳，又坐拥城池之利，这仗一旦打起来，最终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纵然都督技高一筹，灭了在下，可大战之后，贵军精锐还能剩下多少？”
“彼时吐谷浑c西秦c卢水胡等等其他势力岂能不趁势而起，到时都督拿什么去应对呢？”
“在下有一策，既可让你我分出高下，还能不使各自主力有失，不知都督可有兴趣？”
“你且先说来听听。”
吕光这话一出，卫朔就晓得所谋之事成了一半。
随即他朗声一笑，慨然道：“你我双方各派一支精锐与阵前交锋，若都督获胜，朔当退出玉门关，将敦煌c酒泉如数交与都督反之，若在下侥幸获胜，还请都督允许朔暂驻河西。”
“不过，请都督放心，哪怕我部侥幸获胜，朔仍奉都督旗号，绝不擅自扯旗自立。”
“另外，为了显示臣服诚意，战后愿奉送五万石粮食给贵军。”
卫朔建议让吕光很是心动，无论比试最终结果如何，好像他没什么吃亏。
至于说举大军与高昌军决一死战，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这一步。
再一想到眼下凉州各地府库空空，百姓流离失所，急等着官府救济，他立马打定了注意。
“五万石粮食太少，至少得送二十万石来。”
“不行，二十万石太多，在下无论如何也拿不出。”
“这样吧，看在都督与师父多年交情上，朔再加三万石，一共凑齐八万石，如何？”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计议已定，各自回归本阵。
这边卫朔亲率三千铁骑出战，那边吕光则趁机让沮渠罗仇兄弟率五千卢水胡精骑迎战。
虽明知是吕光借刀杀人之计，可沮渠罗仇兄弟也不敢有异议，只好从麾下挑出五千骑兵迎战。
“康龙，让弟兄们做好准备，这一战我要彻底打破吕光胆气。”
卫朔一边吩咐康龙做好应敌准备，一边眯着眼睛观察对面卢水胡骑兵。
此战关键在于干脆利落地摧毁卢水胡骑兵，让吕光意识到图谋卫朔代价太大，如此才能逼其接受和谈。
“英勇无畏的勇士们，卢水胡人的荣耀不容玷污，举起你们的武器，让敌人在铁蹄下尖叫c哭喊c求饶！”
“冲上去杀光敌人，缴获敌人的战马，割下敌人的头颅！”
“杀光敌人！”无数卢水胡骑兵振臂高呼。
整个战场到处飘荡着卢水胡骑兵歇斯底里的狂热呐喊。
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的高昌骑兵却一直默默静立不动。
可不知为什么，躲在后方的沮渠蒙逊总有一种不祥预感。
感觉静立不动的高昌骑兵，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强烈杀机。
“轰轰轰”伴随着巨响，两队骑兵像滚滚而来的洪流一样，相对发起冲击。
敌我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当两军之间相距百步左右时，忽见高昌骑兵纷纷略微后仰着身体，借着战马冲刺之势，奋力将手中标枪，掷向急速而来的卢水胡骑兵。
“咻咻”标枪携裹着刺耳的破空声，带着寒芒必见的锋刃，如密集雨点一般，罩向敌军。
卢水胡骑兵尚在疑惑之间，猛然间现一片乌云迎面而来，顿时感到一丝不妙。
沮渠罗仇凭借多年战场上积累下的经验，本能的高声喊道：“散开，快散开！”
只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三千枚标枪刹那间便纷纷落入卢水胡骑兵阵营中，顿时便有数百人被标枪击中，一时间战场上到处是卢水胡人的惨嚎声。
在后方观阵的吕军众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从心底感到发寒。
幸亏这一次派上去的卢水胡骑兵，若是换做自身，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将损失惨重。
沮渠罗仇怎么也没想到高昌骑兵还有这一手，眨眼功夫，麾下部落骑兵就损失了数百人，如何不让他心痛？
他双目赤红，眼睛紧紧盯着卫朔，若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怕是卫朔早被大卸八块了。
在挨过了两轮标枪打击，双方又互射了箭矢后，总算是到了短兵相接之时。
自开战时就憋着一股气的沮渠罗仇兄弟终于兴奋起来，他们一向看不起汉军骑兵，至于刚刚的标枪在他们看来只是奇巧淫技，上不得台面。
可惜卢水胡人注定要失望了，这支骑兵是卫朔精心训练出来的，结合了后世无数骑兵的战略战术，又吸取了传统凉州铁骑之战法，战斗力决不容小觑。
况且这支骑兵装备精良，其中最明显的是引入了连弩。
如今连弩已是高昌骑兵制式装备，基本上每个骑兵都会装备一把连弩。
就在卢水胡骑兵舞着刀枪呜呜呀呀冲上来时，迎接他们却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弩箭。
短短四十步左右，高昌骑兵愣是射出了五轮弩箭，密集的弩箭给卢水胡造成了巨大杀伤。
一些幸存的卢水胡骑兵无不争先恐后的向两侧躲开，试图逃离战场，他们已失去了与高昌骑兵对垒的勇气。
而在后方观战的吕光亦是不敢相信，没想到骁勇善战的卢水胡骑兵，在高昌骑兵面前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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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 城下之盟
与气势如虹的高昌骑军不同，卢水胡精骑已被对手的开场三板斧震慑住，失去了主动攻击的勇气。
首领沮渠罗仇面沉如水，看着躺在战场上痛苦哀嚎的部落子弟，心中如滴血一般难受。
这时，兄弟沮渠曲粥在他耳边劝道：“兄长，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我部精锐将全部折损掉，没了精锐日后如何保护部落安全？”
沮渠罗仇恶狠狠回道：“吕光明显是要借刀杀人，以惩处之前卢水胡进犯西郡之过。”
“假若你我兄弟现在罢手，吕光岂能善罢甘休？”
沮渠罗仇猜得没错，与卫朔计议已定，吕光便在心中做好了牺牲卢水胡精骑之打算。
别以为卢水胡人重新投靠过来，吕光就会忘记之前他们攻占西郡，与彭晃c康宁等叛匪遥相呼应的事。
再者，一万卢水胡精骑已渐渐威胁到吕家统治。
因此于公于私，吕光都不会轻易放过卢水胡部落。
这一战若是沮渠罗仇兄弟狠下心来与高昌骑兵拼个两败俱伤，吕光或许会看在卢水胡损失惨重的面上放过他们。
可若是沮渠罗仇仍旧打着保存实力的想法，敷衍了事，那吕光一定会让对方后悔莫及。
这时，正观战的吕光看着在战场上畏缩不前的沮渠罗仇，眼中寒光四射，遂下令道：“命中军擂响牛皮大鼓，为沮渠罗仇首领助威！”
“都督有令：中军擂鼓，为沮渠首领助威！”
很快在吕军阵中响起震天一样的鼓声，可惜这鼓声在沮渠罗仇兄弟听来，不但不能鼓舞士气的，反而是催命的魔音。
与此同时，对面的高昌骑军已再次集结成型，人人高举着马刀，像一阵风一样再次杀向卢水胡。
阳光照射在白花花的刀身上，反射出刺眼寒芒，一股冲天杀气扑面而来，不少卢水胡骑兵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杀！”卫朔一声怒吼，长棍一指，如离弦之箭一般当先冲了出去。
其余骑兵紧随其后，排成矢锋阵型席卷而来。
高昌铁骑如同一股滚滚而来的洪流，咆哮着向着卢水胡人汹涌而去，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般，直插进卢水胡阵中。
战马交错之际，高昌骑兵纷纷舞起马刀，借着马速，顺手劈向错身而过的卢水胡人。
“啊！”“啊！”一连串惨叫声在敌我双方阵营中响起。
总体来说，高昌骑兵仗着装备先进c骑术精湛c训练完善c战术领先等各种优势牢牢占据了上风。
战场上这一幕，让敌我双方无不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出身草原部族的卢水胡骑兵，竟被高昌骑兵死死压制住。
吕光目光阴沉，明白这一次比试他输了，要被迫与卫朔那小子签订城下之盟。
他不是没想过反悔，可眼前骁勇无敌的高昌骑兵，再加上城内若隐若现的数万守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看他坐拥数万精锐，兵力远超卫朔，但麾下多是步兵，至于精锐骑兵只有不到五千。
至于刚刚投靠过来的卢水胡骑兵，吕光还不敢完全信任对方，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出，怕是卢水胡更加不可信。
与吕光这边心情低落不同，城头上观战的段业兴奋地差点儿喊出来。
他看着还在浴血厮杀的卫朔，不禁露出钦佩的目光。
从一开始卫朔的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逼迫吕光签订城下之盟。
接下来不管是在城内虚布疑兵，还是以精锐铁骑狠杀卢水胡，都会让吕光意识到对手实力不容小觑。
除非吕光抱定了玉石俱焚之心，不然只能暂时与卫朔议和。
随着时间推移，卢水胡骑兵损失越来越大，眼瞅着麾下精锐将损耗殆尽，沮渠罗仇终于失去了继续对战的耐心，慌忙择路地带着残余部众撤退。
看着渐渐退出战场的卢水胡人，卫朔并未下令追击，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吕光。
“大都督，不知你我刚才做出的约定还算数吗？”
“如何不算？我儿吕覆安全归来之日，就是合约签订之时。”
“好，大都督痛快！贵军何时退走，八万石粮食就何时运往姑臧。”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在吕光与卫朔隔空交锋期间，除了沮渠蒙逊悄悄关注两位叔父外，其余吕军众将根本毫不在乎卢水胡人损失。
沮渠蒙逊面色惶急地对沮渠罗仇说：“叔父，此战失利你恐怕有危险了。”
“你觉得吕光会借机除掉我？”沮渠罗仇面色沉重地问。
“十有会如此。”沮渠蒙逊肯定道。
“应当不至于吧？此战我部固然不敌高昌骑兵，但也算拼力死战，其中部落精骑更是死伤惨重，足足有超过一半青壮死在战场上。都督不说厚葬褒奖，也不至于趁机要大哥的性命吧？”
面对沮渠曲粥的质疑，沮渠蒙逊痛心疾首道：“哎呀，叔父，你把吕光想得太简单啦！之前他就对我部举兵占据西郡不满，若非当初叔父当机立断选择归附，恐怕我等早已在殒命在西郡城中。”
“自此之后，吕光对我部忌惮甚深，不然此次他也不会派叔父出战。”
“这明显是借刀杀人之计，此战不论胜败，卢水胡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威胁姑臧。”
“胜了，叔父或许还有可能免除一死可如今失败而归，那吕光怎能轻易放过叔父？”
听了侄儿分析，沮渠罗仇面色苍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侄儿与兄弟，语气沉重的叮嘱两人。
“这一次失败我算是看明白了，以往咱们小觑了天下豪杰，以为凭借着手中力量，足以建立前凉一样的霸业。”
“如今看来，王图霸业不是一般人可染指的，冒然起事只能落得个惨淡收场。”
“从今之后，卢水胡部落当暂时熄了争霸之心，全力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假若这一次我不幸遇难，日后部落当由沮渠蒙逊继任首领之位。”
“兄弟，你要好好辅佐咱这个侄儿，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将来我部还有没有机会图谋王霸之业，就看你们啦。”
“兄长，何出此言？实在不行咱们跑路不就是了？何苦等着让人砍头？”
“糊涂！”见兄弟沮渠曲粥口不择言，沮渠罗仇不由开口斥责对方。
“跑路？往哪儿跑？再说，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此战之后，吕光定当威震河西，与高昌卫朔平分凉州，任何其他势力都不得不臣服。”
“若你我兄弟就此跑路，固然可以逃得性命，却将部落置于险地。”
“为今之计，我部当小心依附在吕光之下，静待日后变局。”
“变局？日后还有什么变局？连高昌卫朔都低头了，河西还有谁是都督敌手？”
“哼！你以为吕光与卫朔罢手言和，双方就真能和睦相处？这不过是一纸休战盟书，待双方舔舐过彼此创伤，将来还会爆发更激烈的冲突，而那才是我部重新崛起的时机，在此之前当全面蛰伏下来。”
教训完兄弟，沮渠罗仇又看向沮渠蒙逊叮嘱道：“侄儿，你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一向足智多谋，又目光深远。以后部落就交给你负责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叔父期望。”
“请叔父放心，叔父教诲，侄儿谨记在心。”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人高呼道：“沮渠首领何在？都督大人有请！”
沮渠罗仇冲着弟弟与侄儿重重点下头，随即义无反顾的向着中军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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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高昌，高昌
成功将吕光大军逼退，卫朔暗暗松了口气。
但严峻的形势，仍容不得他有一丝放松。
眼下敦煌c酒泉两郡正值均田制推行之关键时刻，而高昌又面临着龟兹围攻。
“段司马，酒泉就托付给你了，务必尽快完成计口授田。”
面对卫朔殷殷叮嘱，段业抱拳道：“请主公放心，末将明白，只是高昌呢？”
卫朔望了一眼远处虚空，不无遗憾道：“在河西稳定之前，还顾不上高昌，一切只能靠杨太守c李暠他们自己。”
“但朔坚信他们定不会让某失望，一定能坚守到明年开春。”
安排好酒泉，卫朔打马离去，康龙与数百铁骑紧随其后，朝着敦煌城而去。
高昌南城墙上，李暠顶盔带甲，手提长枪，神态肃然。
他遥望城外无尽的原野，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咚”忽然，一声突兀的战鼓声，在城外龟兹大营中响起。
城下黑压压一片龟兹人，顿时逐渐向城墙逼来，看到这一幕守城士兵的神经一下紧绷了起来。
见状李暠立即转身大吼道：“准备应敌。”
城下白震策马而立，遥望高昌城楼，神色自信，挥手下令道：“来人，前去叫阵，勒令守军开门投降。”
“诺。”旁边一将立即策马上前。
其人看向城墙，大吼道：“高昌人听着，今我家大王亲率十万大军围城，尔等立即开城投降，或可保全性命，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李暠站在城楼上，眼神冷厉，根本不屑与龟兹人对话，直接下令道：“擂鼓备战。”
“咚，咚，咚。”雄浑的鼓声，在城楼上响起。
这声音，仿佛高昌在强势宣战，令白震愤怒不已，气得他面色铁青。
过了好一会儿，他咬着牙下令道：“全军攻城，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刹那间，一波又一波的龟兹士卒如绵延不绝的波浪不断地朝城墙杀去。
“杀！”
“杀啊，杀入城去。”
龟兹人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声音中更是透着凶戾和狂暴。
李暠神色镇定，没有一丝焦虑，下令道：“弓箭手，无差别射击！”
一波又一波箭雨倾泻而下，射入城下敌军阵中，立时响起一片惨叫声，无数龟兹人倒在箭雨之中。
然而龟兹人太多了，前面人死了，后面有人立即补上，继续攀着云梯往城墙上爬。
“敌人上来了，长矛兵上前，刺。”
“刀盾兵，随我杀。”
李暠提着长枪，在城墙上不断的厮杀。
哪里出现险情他便迎上去将敌人砍杀下去，阻止龟兹人进一步涌上。
敌我双方以城墙为战场，展开激烈厮杀。
随时间推移，战斗愈发激烈，双方死伤无数。
战斗中，龟兹士卒不断登上城墙，很快又被赶下去。
而后，又有一波士卒登上城墙，然后一次又一次被守军赶下去
如此循环往复的厮杀，在城头上不断上演。
李暠更是大发神威，手中钢枪如出水蛟龙，每一刺每一挑，都会带走一个龟兹士卒性命。
一名龟兹将领自持骁勇，想要斩杀李暠扬名，便托亲卫掩护之功，迅速攀上城墙。
此将刚攀上城墙，便随手斩杀数名守军士卒。
“大胆，让某家来会会你。”
当龟兹将领继续杀向其他守军时，李暠怒吼一声挺抢来战，长枪尽力一刺逼向对方。
“叮”的一声，枪刀相撞，龟兹将领登时感到手臂一麻，长刀差儿脱手而出。
只此一击便让他心生悔意，或许不该这么冲动地杀上来，搞不好小命将不保。
李暠果然骁勇，岂是寻常人等可敌？
只见他枪尖旋转，同时枪身也横移开来再次前刺。
因占着地利优势，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定来不及挡下这一招。
果然，看着枪尖越来越近，来将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之色，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在李暠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此刻他再挥刀格挡已是来不及，干脆双眼一闭打算就此听天由命。
噗呲一声，李暠长枪准确地刺中来将咽喉，对方只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头栽倒城墙下。
“将军威武！”城头上守军见状士气大震。
相反龟兹人攻势则一滞，士气受到极大影响，逼得白震不得不下令重整旗鼓。
傍晚，看着李暠一身疲惫的走进来，杨翰焦急地问：“李指挥使，今日守军损失大吗？”
“大人不用担心，直到今日守军损失极尚未伤筋动骨。”
“吁这样我就放心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龟兹人攻破城池。”
“这点请太守大人放心，只要有末将一天在，定保的高昌万无一失。”
“嗯，守城之事便全权交托给玄盛啦，只要守住高昌，日后老夫亲自为你请功。”
杨翰c李暠就当前形势交流过后，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远在河西的卫朔。
原本高昌与河西之间畅通无阻，他们可以源源不断接到来自河西的消息，而这一切随着龟兹围城，而全部中断。
“也不知直元在河西平叛进行的怎样了？”
“老大人担心河西局势？”
闻言杨翰微微颔首，说实话别看高昌被数万大军围困，但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因为他很清楚城内有近万精锐士卒把守，再加上各种床弩等守城器械相助，西域人几乎没有攻破高昌的可能。
而事实也正如他想得那样，连日来龟兹人发动了数次猛攻，但每次都撞了个头破血流。
“河西局势复杂，即便直元出其不意，可想要立足河西仍不容易。”
“更别说直元推出的那些政策，肯定会遭到世家强烈抵制。”
“玄盛也是世家子弟，当清楚世家势力有多强大，老夫怕直元遭了世家算计。”
“大都护一向足智多谋，应不会轻易被外人算计。再者他身边还有体业在，岂能不帮着出谋划策？”
“另外，如今的沙洲刺史正是都护老师，有他在一边看护，即便河西世家想闹什么幺蛾子，怕也没什么机会。”
就在杨翰c李暠两人话说河西时，突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帘一动却见一斥候急匆匆走进来。
“禀大人，河西急报！”
“什么？！快拿来让我看看。”
杨翰上前一把抓起急报，拆开后快速浏览起来，也不能怪他着急，这是近来接到的唯一一封河西急报。
不多时，杨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忍不住大声叫道：“好，直元，干得漂亮！”
看到这一幕，李暠不禁心痒难耐，不清楚河西发生了何事，竟让杨太守一扫阴霾。
过了好一会儿，杨翰才渐渐平复下来，其随手将急报递给李暠，解释道：“让玄盛见笑了！只因看到直元成功占据河西两郡之地，老夫不胜欢喜，。一时有些忘形。”
“大都护拿下了敦煌c酒泉。”看完军报，李暠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不错，直元已与吕光成功达成妥协，双方暂时以张掖为界，以东归姑臧，以西尽属高昌。”
“如此说来大军回师高昌，岂不指日可待？”李暠边浏览军报，边回应杨翰。
“哈哈哈，这下玄盛可猜错啦，直元在信中提到，大军需暂时留守河西，以保证新得郡县稳定。”
“他要求我等至少坚守高昌三个月，起码在来年三月份之前，河西不会派援兵。”
“以目前来看，高昌再坚守数月不成问题。”对此李暠信心十足。
“你这样一说，老夫就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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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张湛说卫朔
卫朔以数千精骑，逼退吕光数万大军一事，震惊了整个凉州。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河西世家，这下彻底熄了反抗心思，只得乖乖听从吩咐，交出部曲c土地。
而且此事一结束，明眼人都能看出卫朔占据河西西部之势，已不可阻挡。
部分眼光卓越之辈又从正在推行的均田制c释奴令c三长制等政策中，看出卫朔绝非一般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大部分世家子弟依然对卫朔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但仍然有少数寒门士子，以及部分见识深远之辈前来投效他，其中不乏世家高族中人。
张湛，出身河西著姓张氏，他的祖父张质曾出仕前凉，官至金城太守。
他是张氏家族中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历史上任李暠功曹，常被李暠称为吾之臧子原东汉臧洪。
在家族其他人对卫朔恨之入骨，纷纷拒绝出仕时，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地跑到刺史府门前，求见卫朔。
此时，卫朔正在府中与杜进c宋繇等属吏述说政务，突闻张湛求见不由一愣。
而宋繇拿着拜贴打量再三，莫名其妙道：“张湛乃张氏子弟，怎会突然来拜访主公？”
“对呀，朔也奇怪呢！”
“随着推行均田制，河西世家中如张c郭c尹c马等几大家族损失惨重，虽不至于像索氏那样被举族灭，却也损失了大部分田地c部曲。”
“在这种情况下，各大世家无不恨在下入骨，怎么可能会主动前来拜访？”
杜进一挥手打断了宋c卫两人嘀咕，朗声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瞎猜什么？把来人请进来一问不啥都清楚了？”
“老师所言甚是，来人，请张湛进来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士子施施然走进大厅。
张湛先是不卑不亢地打量三人一眼，然后恭恭敬敬来到卫朔面前深施一礼。
“湛，拜见都护大人。”
见张湛器宇轩昂，卫朔不禁心生好感，忙伸手虚扶道：“张郎君不必多礼，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想替世家大族求情说理，那就免开尊口。”
“之前朔已经讲得十分清楚，均田制c三长制c释奴令乃新政核心，断不容有任何妥协。”
面对一上来咄咄逼人的卫朔，张湛不慌不忙道：“原本在下以为大都护见识深远，湛倍感钦佩，才特来拜访。”
“不想今日一见，大都护对世家子弟成见甚深，实在是令人失望。”
见张湛侃侃而谈，卫朔眼前一亮，顿觉此人不简单，忙改容道：“哎呀，说起来都是朔错啦，怠慢了足下。”
其实卫朔不知，张湛在历史上虽名声不太显，却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在弱冠之龄，便已是河西知名凉土，从小好学，能属文，且素有大志。
先仕李暠，后又归沮渠蒙逊，官至兵部尚书。
北魏平定凉州后，拜其为宁远将军，赐爵南蒲男，甚得司徒崔浩礼遇。
张湛初至京师，家贫不立，操尚无亏。只有崔浩常给其衣食，并荐其为中书侍郎。
然而张湛料定崔浩必败，担心日后被牵连，遂固辞。且每赠崔浩诗颂，多箴规之言。
而崔浩亦钦敬其志，每常报答，极推崇之美。
后来崔浩被诛，张湛立即将两人来往信件系数烧之，并闭门却扫，庆吊皆绝，如此才得以寿终。
卫朔将张湛恭敬地让在座位上，又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请教道：“今日先生冒昧登门，想来是有事教我，朔愿躬身聆听，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张湛这才改容，郑重其事道：“今大都护以不足弱冠之龄夺河西数郡之地，又以数千精骑逼退大都督吕光，从而威震宇内，遂使各地咸服。然而大都护在各地力行法家之术，不修文德，致使士林离心。”
“若大都护只图小霸，在下当不复多言。”
“然湛察天下有为之俊杰，无不内修德政，外治武功也！”
“大都护若有心逐鹿中原，为何不效仿之？”
张湛一番话算是说到卫朔心坎儿上，如今他靠武力固然强行压服了世家，保证了新政实施，但终究非长远之策。
若要稳定河西，未来与世家大族和解几乎是必然的。这从他只是族灭了索氏，而未动其他世家分毫可略见一斑。
眼下随着均田制不断推行，卫朔在河西的统治日益稳固。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充当他与世家之间的纽带，以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宋繇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由于宋氏没落，他在世家中影响力有限。
今日张湛到来，让卫朔终于意识到与世家坦诚布公的机会来了，只是不知道张湛可愿为他效命？
想到这儿，卫朔上前一步，言辞恳切道：“近来朔也常常为此而日夜不宁，今见先生见识不凡，不知可愿留在府中，以便在下随时请教？”
“固所愿，不敢请也！”张湛原本就是来投靠的，哪有不愿意之说？
“哎呀，朔得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卫朔大喜过望，连忙将张湛介绍给宋繇c杜进。
且不提杜进，他见卫朔收获一俊彦，只会为自己徒弟感到开心。
而身为卫朔左膀右臂的宋繇也不见任何嫉妒之意，反而为自家主公麾下又有人才加入而感到振奋。
“依仲玄之意，朔当如何做，才能解眼前之困？”
对此，张湛早胸有成竹，他笑眯眯地问：“主公可知郭瑀其人？”
“郭瑀？”卫朔满头雾水，不解其意。
旁边宋繇见状，忙出言解释：“主公有所不知，郭瑀字元瑜，敦煌郭氏出身，乃河西著名宿儒大家。”
“其少时好学，节操超人。”
“青年时，游学到张掖，拜隐居在张掖东山的著名学者c略阳人郭荷为师，潜心攻读，精通经义。”
“郭荷死后，郭瑀为师守孝三年，继承师业，到临松薤谷今马蹄寺开凿石窟，设馆讲学，著书立说，随其就学之弟子多达干余人，著有春秋墨说c孝经综纬等。”
“前凉王张天锡听说郭踽精通经义，品行高洁，曾派使节持谕前往临松山，请郭瑀出山为官。”
“不料，却被郭瑀婉言谢绝，其后继续过着隐居生活。”
“后前秦皇帝苻坚久慕郭瑀大名，也派使者请郭瑀出山为官，郭瑀仍借口为父守孝，拒绝前往。”
“此事和郭瑀有何干系？”卫朔依然不解其意。
“主公，郭瑀既是大族出身，又是宿儒大家，在河西士林中享有崇高威望。”
“若主公能得郭瑀侍奉，将大大提升您在河西士林c世家中的威望，还能迫使世家倒向主公。”
“可可，可郭瑀乃世家大族，又是儒学前辈，朔朔哪敢冒然登门？”卫朔满脸为难，
这话倒是不假，别看卫朔之前曾耀武扬威，将各个世家逼得狼狈不堪，那是他因为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若是他敢直接上门求教，郭瑀即便不敢直接撵他出门，恐怕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湛不才，愿为主公奔走。”
“好，若事成，仲玄当居首功。”
随后张湛借着郭瑀弟子之身份，在各大世家中间积极为卫朔奔走。
在他的游说下，又有几个次等士族乃至世家出身的人才前来投奔卫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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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 张湛做媒
“学生张湛拜见先生！”
来到郭瑀教书的书院门内，见到老师郭瑀，张湛执礼甚恭。
郭瑀为河西著名大儒，所教徒弟前后加起来足足有千人之多，其中光是学问高深者便有八十多人
在河西，几乎每个世家都有族中子弟，曾在郭瑀坐下聆听过教诲。
“原来是仲玄啊，你父母都还好吧？”看到得意子弟张湛来访，郭瑀非常高兴。
在他所教徒弟当中，除了因年少尚在眼前就学的刘昞外，就属张湛最得他看重。
一来张湛学问精深，写得一手好文章二来张湛聪慧多权变，不迂腐。
“谢先生垂问，父母都好。”
“最近天下不太平，你的功课可不要落下。”
“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今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张湛犹豫再三，终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学生闻老师有一幼女，刚过及笄之年，尚未婚配人家。今日前来，是特地代人向老师提亲。”
“提亲？何人提亲？你家长辈为何不来？”
郭瑀被张湛一番话弄糊涂了，古人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真要是张家提亲，也该是张湛长辈前来，怎么着也轮不到张湛出面。
“先生误会了，学生不是为自己提亲，而是代他人提亲。”张湛忙出言解释道。
“他人？你要为何人提亲？”
“正是西域大都护卫朔卫都护。”
闻言郭瑀突然须发皆张，怒气冲冲地指着张湛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先生莫动怒，且容学生详细分说。”
可惜郭瑀根本就不给张湛解释的机会，满嘴吐沫星子道：“你身为世家子弟，当不会不知那卫朔乃世家死敌？”
“学生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老夫再问你，是谁逼得众世家交出田产c部曲？”
“是卫都护。”
“是谁让众世家声名狼藉，而被百姓指着脊梁骨咒骂？”
“还是卫都护。”
“你既然全知道，为何还敢替他求亲？”
望着最属意的弟子，郭瑀满心不解，过了一会儿，才状似恍然道：“是不是卫朔派人威胁张家？“
“你告诉为师，若真是姓卫的仗着武力强盛，敢强逼张家，老夫便是豁出命去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老师稍安勿躁，没有人强迫学生，一切都是学生自愿的。”
“仲玄，你为何如此啊？”
见老师郭瑀痛心疾首，张湛内心也不好受，可是他深知自己选择没错。
必须尽快促成世家与卫朔达成和解，因为这不光是在帮助卫朔立足河西，同时也是在为世家谋出路。
当初，张家交出家族土地与部曲时，张湛也曾对卫朔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c喝其血。
但后来当他心平气和下来，认真仔细研读卫朔推行的每一条政策，他才渐渐领略到卫朔的真正厉害之处。
卫朔从一开始就奔着统一天下的目标而去，压根儿就不想成为张轨c吕光这等割据一方的枭雄。
而且张湛相信，只要卫朔坚持既定政策不动摇，或许一开始会很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五年乃至十年后，天下将再无与其抗衡之辈。
正如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只会一步步变强，最终完成统一大业。
张湛本人同样是个胸怀大志的青年才俊，在看到卫朔拥有远大前程后，他毫不犹豫地放下心中仇恨，不顾家族长辈再三劝阻，毅然决然投靠了世家死敌卫朔。
然而即便是选择了卫朔，张湛也不可能完全舍弃家族。
他为卫朔出的第一条谋划就是与郭瑀结亲，进而为双方和解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也为日后家族崛起打下基础。
“先生也是饱学之士，学生敢问先生，抛开一切杂念成见，您扪心自问，眼下河西推行的这一套，可有希望结束当前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张湛的拷问如重锤一般重重击打在郭瑀心脏上，让他痛彻心扉。
最终他的嘴唇连张开数次，却又无从辩驳什么。
“如此看来连老师从内心深处也是认同卫都护，只因他以强硬手段夺走了世家土地，才让老师感到愤怒。”
“老师，关于这一点学生得为卫都护说句公道话。”
“当初若非世家大族执意不愿接受均田制等新政，想必他也不会采用暴力手段。”
“而卫都护所推行政策更深得底层庶民拥护，而这也是世家痛恨其人的原因之一。”
“因为一向受世家操纵的民心c民意竟再也不受我们控制，世家反而成了庶民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国贼。”
一听国贼二字，郭瑀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他似乎又想起了当日在刺史府门前，被万千庶民百姓指着鼻子痛骂场景。
那一幕真是让他毕生难忘，郭瑀从未想过自己在底层百姓眼中的形象竟是那么不堪。
“老师，而今卫都护执掌敦煌c酒泉两郡乃大势所趋，有没有世家配合都无所谓。”
“可学生毕竟出身世家，岂能眼睁睁看着世家一步步走向没落？”
“世家会没落？哼！大言不惭。”郭瑀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发泄点。
“嗬嗬，老师以为学生是在危言耸听吗？”
苦笑几声，张湛解释道：“老师从未接触过卫都护，根本不知道两年来他在高昌干了什么。”
“他连均田制c释奴令都提了出来，还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事不敢干？”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胆大包天，卫都护竟要完成连孔圣都无法做到的万民教化大业。”
“他在高昌大兴学堂，从蒙学c初等学堂，一直到高等学堂，各级学堂遍布高昌。”
“庶民百姓子弟只要年岁合适，都必须入学堂就学。”
得知卫朔在高昌大力推崇教育，郭瑀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显然他没想到，在他眼中有暴虐之名的卫朔，竟如此重视教育。
“老师，等再过一两年，当第一批学堂培养出来的学子成才，卫都护将彻底摆脱世家束缚一飞冲天。”
“难不成当日他在刺史府说的都是真的？”郭瑀脸色难看，嘴中喃喃自语。
“学生之所以不顾家人阻拦投靠卫都护，就是不想让传承百年的家族一蹶不振。”
“或许老师觉得学生夸大其词，但只要老师留心高昌，便会晓得学生所言绝非虚言。”
接下来张湛开始苦口婆心般劝说起郭瑀，将科举制等各项正在推行以及将要推行的政策一一解说。
“科举制？何为科举制？”
“科举制也是卫大人提出来的，是为了取代已不堪重用的察举制。”
“科举制，顾名思义乃科举考试。具体而言，由官府统一出题举办考试，然后各地学子无论出身，均可报名参加。”
“只要被录取就能做官，这比察举制要强，扩大了人才录取范围。尤其让广大寒门庶族人才，有了上进门路。”
“如此说来，若是世家坚持不妥协，未来卫朔依靠科举制依旧能聚起足够的人才？”
“可不是么？卫都护不靠世家依旧能获得成功，只是前几年或许会很艰难，但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困难时期，将来谁也无法阻止他崛起于西北。”
“到时再面对如日中天的卫都护，河西世家当何去何从？”
“可可，可。”郭瑀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师，只要您答应联姻，学生愿替世家在卫都护面前说情，让他给世家一些补偿，您看行吗？”
“哼！土地就是世家命根子，又有什么补偿可以安抚众人？”
“这就不劳老师操心啦，一切自有学生去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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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 张湛做媒
“学生张湛拜见先生！”
来到郭瑀教书的书院门内，见到老师郭瑀，张湛执礼甚恭。
郭瑀为河西著名大儒，所教徒弟前后加起来足足有千人之多，其中光是学问高深者便有八十多人
在河西，几乎每个世家都有族中子弟，曾在郭瑀坐下聆听过教诲。
“原来是仲玄啊，你父母都还好吧？”看到得意子弟张湛来访，郭瑀非常高兴。
在他所教徒弟当中，除了因年少尚在眼前就学的刘昞外，就属张湛最得他看重。
一来张湛学问精深，写得一手好文章二来张湛聪慧多权变，不迂腐。
“谢先生垂问，父母都好。”
“最近天下不太平，你的功课可不要落下。”
“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今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张湛犹豫再三，终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学生闻老师有一幼女，刚过及笄之年，尚未婚配人家。今日前来，是特地代人向老师提亲。”
“提亲？何人提亲？你家长辈为何不来？”
郭瑀被张湛一番话弄糊涂了，古人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真要是张家提亲，也该是张湛长辈前来，怎么着也轮不到张湛出面。
“先生误会了，学生不是为自己提亲，而是代他人提亲。”张湛忙出言解释道。
“他人？你要为何人提亲？”
“正是西域大都护卫朔卫都护。”
闻言郭瑀突然须发皆张，怒气冲冲地指着张湛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先生莫动怒，且容学生详细分说。”
可惜郭瑀根本就不给张湛解释的机会，满嘴吐沫星子道：“你身为世家子弟，当不会不知那卫朔乃世家死敌？”
“学生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老夫再问你，是谁逼得众世家交出田产c部曲？”
“是卫都护。”
“是谁让众世家声名狼藉，而被百姓指着脊梁骨咒骂？”
“还是卫都护。”
“你既然全知道，为何还敢替他求亲？”
望着最属意的弟子，郭瑀满心不解，过了一会儿，才状似恍然道：“是不是卫朔派人威胁张家？“
“你告诉为师，若真是姓卫的仗着武力强盛，敢强逼张家，老夫便是豁出命去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老师稍安勿躁，没有人强迫学生，一切都是学生自愿的。”
“仲玄，你为何如此啊？”
见老师郭瑀痛心疾首，张湛内心也不好受，可是他深知自己选择没错。
必须尽快促成世家与卫朔达成和解，因为这不光是在帮助卫朔立足河西，同时也是在为世家谋出路。
当初，张家交出家族土地与部曲时，张湛也曾对卫朔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c喝其血。
但后来当他心平气和下来，认真仔细研读卫朔推行的每一条政策，他才渐渐领略到卫朔的真正厉害之处。
卫朔从一开始就奔着统一天下的目标而去，压根儿就不想成为张轨c吕光这等割据一方的枭雄。
而且张湛相信，只要卫朔坚持既定政策不动摇，或许一开始会很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五年乃至十年后，天下将再无与其抗衡之辈。
正如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只会一步步变强，最终完成统一大业。
张湛本人同样是个胸怀大志的青年才俊，在看到卫朔拥有远大前程后，他毫不犹豫地放下心中仇恨，不顾家族长辈再三劝阻，毅然决然投靠了世家死敌卫朔。
然而即便是选择了卫朔，张湛也不可能完全舍弃家族。
他为卫朔出的第一条谋划就是与郭瑀结亲，进而为双方和解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也为日后家族崛起打下基础。
“先生也是饱学之士，学生敢问先生，抛开一切杂念成见，您扪心自问，眼下河西推行的这一套，可有希望结束当前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张湛的拷问如重锤一般重重击打在郭瑀心脏上，让他痛彻心扉。
最终他的嘴唇连张开数次，却又无从辩驳什么。
“如此看来连老师从内心深处也是认同卫都护，只因他以强硬手段夺走了世家土地，才让老师感到愤怒。”
“老师，关于这一点学生得为卫都护说句公道话。”
“当初若非世家大族执意不愿接受均田制等新政，想必他也不会采用暴力手段。”
“而卫都护所推行政策更深得底层庶民拥护，而这也是世家痛恨其人的原因之一。”
“因为一向受世家操纵的民心c民意竟再也不受我们控制，世家反而成了庶民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国贼。”
一听国贼二字，郭瑀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他似乎又想起了当日在刺史府门前，被万千庶民百姓指着鼻子痛骂场景。
那一幕真是让他毕生难忘，郭瑀从未想过自己在底层百姓眼中的形象竟是那么不堪。
“老师，而今卫都护执掌敦煌c酒泉两郡乃大势所趋，有没有世家配合都无所谓。”
“可学生毕竟出身世家，岂能眼睁睁看着世家一步步走向没落？”
“世家会没落？哼！大言不惭。”郭瑀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发泄点。
“嗬嗬，老师以为学生是在危言耸听吗？”
苦笑几声，张湛解释道：“老师从未接触过卫都护，根本不知道两年来他在高昌干了什么。”
“他连均田制c释奴令都提了出来，还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事不敢干？”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胆大包天，卫都护竟要完成连孔圣都无法做到的万民教化大业。”
“他在高昌大兴学堂，从蒙学c初等学堂，一直到高等学堂，各级学堂遍布高昌。”
“庶民百姓子弟只要年岁合适，都必须入学堂就学。”
得知卫朔在高昌大力推崇教育，郭瑀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显然他没想到，在他眼中有暴虐之名的卫朔，竟如此重视教育。
“老师，等再过一两年，当第一批学堂培养出来的学子成才，卫都护将彻底摆脱世家束缚一飞冲天。”
“难不成当日他在刺史府说的都是真的？”郭瑀脸色难看，嘴中喃喃自语。
“学生之所以不顾家人阻拦投靠卫都护，就是不想让传承百年的家族一蹶不振。”
“或许老师觉得学生夸大其词，但只要老师留心高昌，便会晓得学生所言绝非虚言。”
接下来张湛开始苦口婆心般劝说起郭瑀，将科举制等各项正在推行以及将要推行的政策一一解说。
“科举制？何为科举制？”
“科举制也是卫大人提出来的，是为了取代已不堪重用的察举制。”
“科举制，顾名思义乃科举考试。具体而言，由官府统一出题举办考试，然后各地学子无论出身，均可报名参加。”
“只要被录取就能做官，这比察举制要强，扩大了人才录取范围。尤其让广大寒门庶族人才，有了上进门路。”
“如此说来，若是世家坚持不妥协，未来卫朔依靠科举制依旧能聚起足够的人才？”
“可不是么？卫都护不靠世家依旧能获得成功，只是前几年或许会很艰难，但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困难时期，将来谁也无法阻止他崛起于西北。”
“到时再面对如日中天的卫都护，河西世家当何去何从？”
“可可，可。”郭瑀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师，只要您答应联姻，学生愿替世家在卫都护面前说情，让他给世家一些补偿，您看行吗？”
“哼！土地就是世家命根子，又有什么补偿可以安抚众人？”
“这就不劳老师操心啦，一切自有学生去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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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政治联姻
“什么？！你替我向郭家求亲啦？”
张湛离去后，卫朔便一直期盼他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谁知这家伙出去转一圈回来，自己竟无缘无故多个老婆。
这下喜没了，光剩下了惊。
“对呀，我老师郭瑀出身名门，又是河西名儒，他女儿难道还配不上主公吗？”
“倒不是配不上。”
“那主公还有何犹豫？主公纳郭女为妻，与郭氏联姻，将一举收揽河西士心，何乐而不为呢？”
张湛完全不能理解卫朔听到定亲消息后，反应怎会那么大，他不该欢天喜地接受才对？
正陷入现代思维模式的卫朔，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婚姻被外人操纵。
眼看卫c张两人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旁边的杜进c宋繇无法坐视了。
“直元，不是你让仲玄与世家讲和吗？眼下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怎么还推三阻四？”
“我是让他去讲和，可没让他帮我定亲啊？”
“定亲不就是讲和吗？”
“定亲就是讲和！？”
听到众人异口同声说定亲等于讲和，卫朔彻底懵逼了！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作为现代人，他一直将婚姻视为自己私事，外人无权干涉家人除外。
可在杜进c宋繇c张湛三个古人眼中，主公的婚姻大事向来都不是私事，而是一桩十分严肃的政治事件。
因此，历史上才会有层出不穷的政治联姻，甚至还不乏有雄才大略的枭雄，在弱小时靠联姻渡过难关。
在中国古代政治家们眼中，联姻意义已远远超出了婚姻本身，演变成他们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的手段。
有时，一旦原有的政治联姻破裂，不同政治集团之间很有可能反目为仇，兵戎相见。
三国时，北方袁术为了拉拢吕一布，为子向吕布求婚，并于建安二年遣使迎娶吕布女。
但沛相陈珪恐袁c吕成姻于己不利，于是往说吕布。
“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共存大计。”
“今与袁术结姻，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
吕布深以为然，于是顷刻之间风云突变：吕布悔婚，追女于途！
袁c吕政治联姻毁于垂成，从此二人兵戎相见，两败俱伤，最后为曹操各个击破。
而历史上最出名的君臣政治联姻，恐怕要属汉武帝与大将军卫青了。
若不是卫青靠了妹妹卫子夫，其未必会受到汉武帝信任。
而今卫朔与河西世家之间因均田制而决裂，若要弥合双方裂痕，只有联姻一条路可走。
更何况此次联姻对象还是大名鼎鼎的郭瑀，以其身份而言，一旦成功，造成的影响力绝不亚于引爆原子弹。
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卫朔终于明白了与世家政治联姻的重要性。
只是卫朔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尹夫人，若是她知道了自己定亲，不知会有何感想？
“主公不用担心师妹容貌不美，她十四岁时就以美艳闻名于河西。”
“老师麾下不少弟子都曾对她虎视眈眈，只因师妹眼光较高，非豪杰之士不嫁，这才耽搁至今。”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仲玄你只管去张罗，一切有老夫做主。”最后杜进一锤定音。
“老师你”
“什么你你，你，老夫看郭家小娘子很不错，无论样貌c才学c家世都与直元十分相配，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更别说联姻事关河西稳定之大局，岂能由你推脱？”
说完杜进不顾卫朔反对，力主与郭家结亲。
他更是亲口对张湛表示，要在几日后将亲往郭府拜访，当面向郭瑀求亲c下聘礼。
数日后，杜进作为卫朔长辈亲自登门向郭家下聘礼。
郭瑀虽心中还有些不痛快，但还是于府中设宴，款待杜进一行，张湛与宋繇作陪。
郭瑀虽年岁渐长，但身体还算健硕，看起来一表人才，全无卫朔印象中读书人那种羸弱不堪。
而且可能在西北风沙之地待久了，整个人显得很粗狂，倒有一股武人风范。
他身穿一袭长袍，表现得落落大方，丝毫不因见到手握大权的卫朔而诚惶诚恐。
郭媛一身青衣皂裙，端正娴雅，躲在屏风后面，有点儿羞于见人。
主客坐定，大家先是互相客气一番。
刚刚坐定的卫朔，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屏风后面探出个小脑袋，一双美目在悄悄打量自己。
当迎上自己眼神，少女如同受惊的小鹿，嗖的一声又躲回屏风后。
然而，虽只是惊鸿一瞥，足以让卫朔怦然心动。
“瑀略备酒水，请杜刺史不要客气。”郭瑀对杜进印象颇好，认为杜进很有才干。
当初索嘏领兵攻打敦煌，城内多亏杜进应对得当，才最终避免让敦煌沦陷。
如果没有卫朔横插一杠子，郭瑀倒是挺愿意跟杜进把酒言欢。
“元瑜先生，这次杜某前来除了拜访先生外，顺便谈谈本地文教事宜。”
听完杜进的话，郭瑀心里不由一惊，不是下聘礼吗？怎么一眨眼又说起了文教？
他的目光不由转到卫朔身上，然而卫朔仍旧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任由杜进述说。
见郭瑀神色惊疑不定，杜进晓得刚才言语让其起了疑心，遂解释道：“你我先谈公事，谈完公事再说私事不迟。”
郭瑀勉强笑了笑，举起酒杯，遥敬道：“刺史大人勤政爱民，老夫以此薄酒借花献佛，敬大人一杯。”
杜进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众人来之前定好的策略，先投其所好，用大兴文教一事讨好郭瑀，待其心情好转再提出结亲一事，定然事半功倍。
“不知刺史大人有何打算？”
郭瑀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开馆授徒，除了因天下大乱不得不避世教学，也跟他喜欢教育学生有关。
今见刺史府有意推行教化，他自然跃跃欲试。
“说起来都是直元功劳，其一直主张推行普世大众教育，以开启民智。”
“而今才刚刚入主河西，就迫不及待地广建学堂c普及教育。”
“按照直元提议，一个县至少要有五座可容纳三百人左右的蒙学堂，以及一座容纳五百人的初等学堂。”
“而在郡治或者州治城内，还要额外增加两座初等学堂和一座高等学堂。”
“这，这，这何时才能实现如此宏大计划？”
听完杜进讲述完整个计划，郭瑀不禁目瞪口呆。
想当初他为了找地方开馆授徒，不得不在山上凿窑窟讲学。
如今与太守府大手笔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反正不急在一时，要当做长远计划，用五年c十年来完成。”
“要直元主政河西，这个计划将一直有条不紊的推行下去。”
郭瑀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卫朔，若非之前其在河西强行推行均田制，仅凭眼前有关文教之长远计划，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投靠过去。
“怎么办？”郭瑀低下头，满腹心事，左右为难。
看来眼前这帮人对自家宝贝女儿是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负责文教事宜。
难不成真如学生张湛之言，只能向卫朔低头？
可不低头又当如何？总不能向东投奔吕光去吧？当初自己连苻坚邀请都拒绝了，还会看得上吕光？
眼下天下大乱，除了南方外，北地尽是胡虏当权，像他这样的儒生一贯不受待见，运气不好好，往往九死一生。
没想到天下之大，竟然没了去处。
想到这里郭瑀不由长叹一口气，神情黯然。
杜进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道：“我意在刺史府下新设学政一职，专门负责敦煌c酒泉两地文教事宜，全权交由元瑜先生负责，不知元瑜先生愿不愿接手？”
闻言郭瑀默不作声，只是侧耳听着。
这时卫朔突然开口道：“先生不必急于答应，可慢慢考虑。”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一二。”郭瑀也知道一时无法做出决断，借着台阶就下了。
谈完政事，众人便转移话题，谈起风花雪月的事，席上的气氛慢慢地便轻松起来。
而郭瑀也在这个气氛下话语渐渐多了起来，神情也缓和不少。
“元瑜先生，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杜进突然开口道。
“请刺史大人但讲无妨。”
“我有一徒弟，名叫卫朔，今年虚岁十九岁，因闻令爱郭小娘子美名，颇为倾慕。”
“因此，托老夫向元瑜先生求亲，置为正室，以结翁婿之亲。”
郭瑀刚上来的一点酒意立即全惊醒了，看着笑意盈盈的杜进，然后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卫朔，一时说不出话。
等了半晌，不见郭瑀答复，杜进又开口了：“不知先生因何为难？我这徒弟年纪轻轻就已名扬天下，又据地千里，拥虎贲数万，难道还配不上令爱？”
“不是，不是，卫都护乃一时英杰，我只是怕小女粗鄙，不知大体，配不上令徒。”
这时旁边的张湛赶紧出来劝道：“先生，我家主公不计前嫌愿与您结亲，还有一层意思在其中。”
“之前迫于形势，导致世家与主公隔阂甚深，但是主公并不想将世家全都赶尽杀绝，反倒希望彼此和平相处，化干戈为玉帛。”
“先生，你不为今日计，也要为明日计。”
闻言郭瑀又陷入了沉思，学生的话不无道理。
这些日他曾仔细研究了一番卫朔所作所为，其短时间内将河西治理的井井有条，说明这个人不一般。
如今卫朔坐拥河西两郡之地，加上又有能征善战的杜进c足智多谋的宋繇辅佐，其势已成。
而郭瑀又不是无能c没见识之辈，他已经隐约发现，别看眼下吕光仍占据上风，但最后很可能斗不过卫朔。
如果真是这样，眼下自己将女儿嫁与卫朔，也算是为郭家留一条后路。
“还请卫都护日后能善待小女。”最后郭瑀无可奈何中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卫朔大喜，忙起身执手施礼道：“请先生放心，令爱委身在下，我定当真心待她。”
大事已定，杜进等人纷纷向郭瑀敬酒，郭瑀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灌，不一会就熏熏欲醉。
直到夜幕降临，卫朔等人才告辞离去。
当夜，郭瑀将同意嫁女之事说与女儿郭媛，语气中却充满了歉意。
当年他曾有言在先，要女儿郭媛自己挑选夫婿，谁知今日未征得女儿同意就把她嫁了出去，心中颇为不安。
谁知郭媛对此却毫不在意，反而又劝起父亲来。
“方今天下纷乱，正值英雄辈出之际。”
“虽说女儿身在闺中，但也听了不少卫都护大名。”
“其人志向远大，且长于计划而又坚忍果敢，日后必成大事。”
“女儿嫁与他，也不算委屈。”
见女儿如此懂事，郭瑀稍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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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世家分裂
与郭家联姻不久，卫朔很快便体会到其中妙处。
首先，他与世家之间关系开始缓和，除了死硬份子外，部分世家纷纷妥协。
其次，鉴于郭瑀名头太响，得知其已投靠卫朔，搞得越来越多读书人主动前来投靠。
而在史册上留下姓名者，当属宗敞c史暠两人。
历史上，宗c史两人分别出仕南凉c后秦，且都位居高位，算是不错人才。
“真是怪哉，没想到一纸婚书竟有这般奇效。”
见不断有人来头，卫朔对此倍感振奋，不由对宋繇c张湛感叹不已。
“主公有所不知，世人多好盲从。今世家见郭氏倒向高昌，再加上主公威望渐高，自然有人趁机见风使舵。”
“不过”说到这儿，宋繇突然犹豫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体业怎么不接着说了？”
“不过，选择与主公和解者，毕竟只是少数，仍有相当一大部分世家坚持不妥协。”
“这没什么大不了，朔本来也没想着世家全都臣服，有郭c张两家带头足矣。”
见卫朔不甚在意，宋繇有些焦急，忙出言提醒：“据密探回报，世家正密谋向姑臧转移，臣担心他们投吕光。”
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宋繇，卫朔想了会儿，忽然双手伸开，意气风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
“世家若想走，便任其离去，绝不阻拦！”
“除了钱财，允许他们带走外，其他诸如田产c宅子将一律被官府没收，咱们平白得了份巨资，何乐而不为？”
“难道主公不担心世家去了姑臧，跟吕光勾结？万一其怂恿吕光兴兵西犯，岂不扰乱河西休养生息之大计？”
“主公，宋长史之忧，的确可虑。然属下以为，至少两年内吕光当无力兴兵进犯。”
在宋繇为世家分裂而担忧时，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宗敞却突然插话了。
卫朔这才想起宗敞从金城而来，肯定比宋繇更了解当前姑臧虚实，忙躬身虚心向其请教。
“不知德广有何高见？”
卫朔礼贤下士，满足了宗敞虚荣心，一时间激动地满脸通红。
说起来他也不过才二十郎当岁，只因在姑臧郁郁不得志，才不得不转而前来投奔卫朔，没想到一来便受重用。
“主公远在敦煌，不了解姑臧虚实。自从吕光入主河西以来，各地政务形同虚设，民生经济近乎停滞。”
“眼下大乱才刚刚平息，各地府库早已空空，即便世家再怎么鼓动c怂恿，只要吕光还未失去理智，至少两年之内其不会主动兴兵，除非世家拿出自家物资资助。”
“但以世家自私自利之本性，岂会做出毁家纾难之义举？”
一听这话，卫朔c宋繇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若世家真有那么伟大，之前还至于手段耍尽逼其让步吗？
“最好世家还是一如既往般目光短浅，好给咱们争取两年时间休养生息。”
卫朔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踌躇满志道：“若有两年为缓冲，朔将再不惧怕吕光，届时当不再是吕光兴兵西犯，而是我们打着驱除胡虏之旗号统一河西。”
这一番雄言壮语，感染了宗敞，其指着地图上河西之地，当着卫朔c宋繇c张湛等人面慷慨陈词。
“河西虽然破敝，却是形胜之地。”
“主公一旦据此地，当力兴农工商，以振兵戈。”
“而后南下先扫灭陇右鲜卑c羌氐诸胡，进而窥视关中。”
“最后大军再出陇山伐羌秦，进而一统关陇，便成强秦之势，如此将奠定霸业之基。”
“哎呀，先生过誉了，朔眼下只想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安敢窥伺九州神器？”
面对卫朔谦虚之言，宗敞不以为然。
“主公此言差矣，须知道因人而弘大。”
“以敞看来，这个人非主公莫属。”
“张湛c宋繇皆智谋深远之辈，杜进c李暠乃名将之姿，而康龙勇武与关张仿佛。”
“主公神略，用威望c信义去安抚c驱使他们，又不忘勤修农事，甚至连教化万民都不放弃。”
“在下从没见过像主公这般英明神武之辈，一俟机会成熟，自当纵横天下。”
“平定河西更是不在话下。”
“朔不过侥幸成事，当不得如此盛赞。”面对宗敞吹捧，卫朔连连谦虚。
“今虽小有成就，据有三郡之地，但在外仍有强敌虎视，不敢有片刻放松，日后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宗敞整整衣衫，恭恭敬敬道：“敞受主公简拔，岂敢不全力辅佐主公成就霸业？”
当宗敞提到以河西根基，而后谋取关中，成就霸业之宏图时，卫朔不禁替曾独霸河西的前凉感到惋惜。
“唉，说起来前凉张家最让人可惜，若非后人无能，只知祸国殃民，哪里轮到氐羌之辈割据关中？”
“是啊，西晋末年，天下大乱，武王指张轨得曾祖宋公配相助，几经奋战才据有河西之地。”
“而后经昭王张寔c成王张茂c文王张骏三代励精图治，至桓王张重华，国势达于极盛。”
“其境内分置凉c沙c河三州，设西域长史于海头，连今日之高昌郡亦是前凉设置。”
“史称其疆域：南逾河c湟，东至秦c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
“然谁知桓王去世后，前凉立时陷入频频内乱之中，进而错失了南下陇右c东入关中之良机。”
“最终被前秦天王苻坚所灭，殊为可叹可惜。”
“是啊，向来内忧危害尤甚于外患，任何势力都无法承受内乱危害。”
“比如前秦之崩溃，与其说源于淝水之战，倒不如说是各族势力内讧导致。”
说到这儿，卫朔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不禁又感叹起此次世家分裂。
“此次世家东逃，固然加强了吕光实力，却也因此让咱们拔除了隐患，说起来算是因祸得福啦。”
“其他人也就罢了，索承明文武双全，如今跑到了姑臧，将来一定会成为高昌心腹之患。”
“心腹之患？哈哈哈，体业多虑了。索承明固然有几分本事，不过是中人之姿，更何况吕光也未必会用他。”
不得不说，这一次卫朔真小觑了世家。世家东逃后，不但拿出物资重新武装起吕光，索承明竟还穿针引线将世家联合在一起，组成了反卫朔联盟。该联盟日后给卫朔带来很大危害，差点儿助吕光攻破敦煌。
“父亲，您既然收留了世家子弟，为何又不重用他们？”
“哼，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真有本事，何至于被姓卫那小子逼得走投无路？”
“不知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如今吕家占据主动，不用急着去招呼他们。等时间一长，那些世家自然会坐不住。”
“只有将其逼到绝路上，他们才会拿出真金白银与吕家合作。”
“父亲欲借世家之力扩充实力？”
“不借世家之手，姑臧哪有钱财粮草供老子重整军备？”
说到这儿吕光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对诸位吕氏宗亲，解释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下卫朔，若非他将世家到咱们这边，老夫也不会有机会得到世家全力支持。”
“只要完成整军，当立即发动西征，决不能让姓卫的休养生息，不然日后定成我吕氏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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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难熬的冬天
公元387年的冬天，对河西各方而言都十分难熬。
当下高昌保卫战进行地如火如荼，守军成功击退龟兹人一波又一波攻势。
然守军伤亡亦在日益增多，局势正渐渐恶化，急需援军归来。
可惜今年冬季恐怕卫朔无力抽身回援，只能指望李暠c杨翰自己咬牙坚持。
仗打到今天这地步，已大大出乎了敌我双方预料。
卫朔是没料到龟兹敢在背后捅刀子，而龟兹王白震同样也没想到，高昌竟那么难啃。
近十万联军围着高昌足足攻打了数月之久，仍然没有看到一丝破城希望。
这不禁让联盟中其余国主日益不满起来，众人纷纷将战事不利的责任，推到白震头上。
更让白震感到忧心者，不少国主渐渐后悔听从龟兹挑拨，不该来蹚浑水。
多亏他手段高超，又再三表示正在力邀悦般出兵，才勉强维持住联盟不散。
可即便如此，龟兹王白震依然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局势愈加难熬。
眼下他十分担心，万一联军持续拿不下高昌，会让卫朔抓住反戈一击之机会。
正当龟兹王发愁时，却见出使悦般的国相一脸忧虑地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白震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颤声地问：“国相狼狈归来，难不成此行一无所获？”
国相重重点下头，不无遗憾道：“唉，请大王恕老臣无能，没能说服悦般王。”
“到底怎么一回事？悦般不是十分痛恨高昌？为何不愿出兵报仇雪耻？”
“大王，如今联军困顿坚城之下日久，明眼人都看出我军早已是强弩之末。”
“悦般王乃精明之辈，岂会看不出来？”
“再者上次悦般与乌孙血战一场，却什么好处没得，以至于至今还没缓过气来。”
“更别说悦般人已被高昌军吓破了胆，说什么高昌军士卒各个是魔鬼，可以一当百！”
“什么以一当百？不过是借口罢了，悦般王只想让龟兹与高昌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没能说服悦般王出兵，让白震懊恼不已，忍不住对国相抱怨起来。
“唉，没想到悦般王竟如此短视，他以为今后卫朔不会吞并悦般？”
“哼，瞧着吧，早晚悦般王会为今日之短视付出代价。”
“大王，而今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关键是尽快想法拿下高昌，不然人心惶惶之下，联军怕是要散啊。”
“唉，事到如今还能咋办？只能仰仗兵力优势，继续对高昌展开猛攻。”
“可可这么下去，很难熬下去啊。”
“熬不下去也得熬！”
白震狠声道：“不趁当前机会灭掉高昌，一旦卫朔有了河西为后盾，西域诸国恐将沦为其毡板上鱼肉，任他宰割。”
其实不光卫朔c白震感到冬天难熬，连姑臧城内吕光同样觉得不好受。
虽说此次平叛过程很顺利，但也将凉州府库打空了。
若非当初在酒泉敲诈了卫朔数万石粮食，只怕眼下更抓瞎。
面对治下千疮百孔一般，吕光真是愁的头发都白了。
说起行军打仗他是一点儿不怵，唯有治理地方c处理政务，却让其挠头不已。
最后实在没辙，吕光只好将诸吕c幕僚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诸位，如今各地府库空虚，而外面又有强敌虎视，如何才能尽快重振声势，还请大家不吝赐教。”
杨颖非杨翰子，出身弘农杨氏，原西征军四大幕僚之一开口道：“此战大王平定叛乱后，吕光已自称三河王虽剿灭了逆贼，却也将河西数十年休养生息积累下来的财富打没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各地政务，安抚民众，以休养生息。”
“寡人自然晓得与民休养生息，不然当初岂能轻易放过卫朔小儿？只是具体如何做还请诸位拿出方案来。”
“以臣之见若要解眼前之困，唯有拆东墙以补西墙不足。”
“愿闻其详。”
“原本世家若施以援手，姑臧当可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只可惜”
一提起世家吕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到了这地步，世家竟还想着与吕家争夺主导权，使双方合作一开始便充满波折。不然吕光也不会甩开世家，单独与幕僚商议对策。
“臣以为，以目前姑臧之现状，只能纵兵掳掠周边势力，以弥补己方不足。”
“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啊，敢问对何方下手合适？”吕光闻言眼前一亮，其本是胡族出身，了解游牧民族之生存法则。
“不宜朝强大势力下手，不然一旦对方报复起来，又将陷入无休无止争端当中，与大王休养生息之初衷相违。”
“故而臣以为，临松卢水胡最合适。”
“卢水胡？”吕光若有所思
“大王，您刚刚借战事不利之名杀掉沮渠罗仇，与卢水胡结了死仇。”
“劫掠对方，不但可以弥补姑臧府库不足，还能进一步削弱对方实力，使其永远不能成为姑臧威胁。”
杨颖话音刚落，吕光眼中精光一闪，顿时觉得这话说得太对啦。
原本他借口战事不利而杀掉沮渠罗仇，不正是担心卢水胡强大而威胁到姑臧？
既然已结仇了，不妨得罪到底，若能一举将卢水胡吞掉，就更好了。
“来人，去临松告诉沮渠曲粥，让他送三千匹马c三万头牛羊到姑臧。”
“大王，不能光让卢水胡一家进贡，正好借大王即位之名，让各部胡族效仿卫朔，全都进献贡品。”
有了杨颖提醒，其他人也仿佛开了窍，纷纷向吕光进言，一时间议事厅内热闹非凡。
吕光倒是痛快了，却将卢水胡逼到绝境。
当使者将吕光要求讲出来后，还沉浸在失去首领悲痛之中的卢水胡人愤怒了。
沮渠曲粥更是叫嚣着要出兵姑臧，为兄长报仇。
幸好新任首领沮渠蒙逊深明大义，没有失去理智，很客气地对使者表示，卢水胡愿进献马匹c牛羊。
待将使者打发走，沮渠曲粥满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冲着侄儿发火道：“把牛羊都给了吕光，自己族人怎么办？”
“一个字：熬！即日起各部省吃俭用，务必将这个冬天熬过去。”
“叔父，在实力处于绝对下风时，不要说什么拼死一战，那没用！”
“叔父被吕光以莫须有之名杀害，正值人心动荡之际，万万再经不起任何波折。”
“唯一出路就是忍辱负重，据说在古时候汉人中有个叫勾践的豪杰，他为了完成复仇使命，不但给仇敌送去国内最美丽的女子，还亲自到仇敌国内充当人质。”
“正是靠着不断示弱，勾践才为越国赢得休养生息之机会，最终也一举灭掉敌国。”
“今后我部当效仿勾践卧薪尝胆，只要熬过眼前，日后定会将百倍痛苦再还给敌人。”
面对怒气冲天的沮渠曲粥c不理解自己的族人，沮渠蒙逊始终波澜不惊，而这一番话也终于让众人冷静下来。
这时，堂兄沮渠男成担忧道：“各处挤挤倒也凑得起这点儿东西，怕只怕吕光会得寸进尺。”
沮渠蒙逊则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我答应给吕光东西并不意味着就怕了他，真要是吕光不识好歹肆意相逼，大不了咱们直接向西去投靠卫朔，我看吕光还敢不敢继续相逼？”
“而且物资不能给齐全，尤其是马匹，顶多给他一千匹！牛羊倒能多给一些，也不能超过两万头。”
“嗯，如此最是妥当，既答应了吕光要求，不至于逼其兴兵进犯又保住了部落元气，以为日后计。”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冬天怕是难熬了。”沮渠蒙逊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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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建折冲府
经过近一个月不断忙碌，敦煌c酒泉两郡终于完成了计口授田。
六十万庶民百姓拥有了自家土地，正兴奋地期待着春天到来，他们就将播下希望的种子。
看着眼前摆地满满的户籍资料，卫朔总算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比与郭氏联姻让他踏实多啦，有了这占据九成以上的庶民支持，哪怕世家再不甘心又能奈他若何？
“总算完成了计口授田，这事顺利完工，多亏段c宋两位太守出力，同样也少不了诸位帮助。”
“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朔向大家表示感谢，以这杯酒敬诸位。”
说完卫朔向四周遥敬一番后，随即一饮而尽，两边幕僚c臣属见状纷纷端起酒杯相陪。
饮罢放下酒罇，卫朔端坐在主位上。
下方是分列两侧的文武重臣：左侧是以宋繇为首的文臣幕僚右侧是以杜进为首的各级将领。
望着麾下济济一堂，卫朔不由感到几分得意，遂踌躇满志道：“诸位，夺得半个河西是朔自高昌起兵以来，迈出的关键一步。”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日后可高枕无忧，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大家不要忘记，在东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吕光。”
“再往东c往南，尚有西秦c后秦c后燕c北魏c翟魏c西燕等等，数也数不清的割据势力。”
“只有将他们统统消灭，才能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臣等愿誓死追随主公建功立业，辅佐主公统一天下。”
“好！我有诸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来，请大家再痛饮一杯。”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日益喧闹起来。
卫朔把头偏向左侧宋繇，笑着道：“体业，来，我陪你喝一杯。”
“说起来多亏体业当初不嫌高昌庙尽心辅佐与我，才有了今日这番基业。”
“主公过誉了，臣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当不得您夸奖。”宋繇急忙举杯回应。
“当不当得朔还不清楚？聒噪，喝酒！”
卫朔不由分说敬了宋繇一杯，看到这一幕，席间不少人用艳羡地目光盯着宋繇。可大家也就只能羡慕而已，谁也不能说出不是来。宋繇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是在卫朔最弱小的时候投奔过去的，是真正一起吃过苦的心腹。
“敢问主公，如今河西大势底定，接下来是不是该着手整顿兵马？”
“不错，知我者体业也！随着计口授田结束，整编军队已被提上日程。”
“前几日朔还跟杜师商讨此事，暂时还没与众人细说。”
“愿闻主公高见。”宋繇拱手请教。
“厢军是职业士卒，只因薪水丰厚c训练专业，故而战斗力才高。”
“然组建太多厢军会加重财政负担，以高昌之富庶养两万四千厢军尚感吃力。”
“仅凭残破河西，恐怕不足以支撑数万厢军开支，起码目前没这个能力。”
“主公言之有理，确实如此。如今河西两郡经济c民生遭到极大破坏，短时间内不要说往外掏钱，恐怕还得靠高昌救济一二。冒然扩军只能拖垮经济恢复，影响民生建设。”
“正是如此！”对于宋繇的判断，卫朔深以为然。
“可眼下河西面临巨大威胁，逼得我们不得不扩建军队数量。”
“经再三考虑，并与杜师商议过后，朔打算在河西两郡组建折冲府，以宿卫地方。”
“折冲府？何为折冲府？”宋繇很奇怪为何自家主公总是不时冒出几句新名词。
“折冲府是府兵制基层组织军府名称，共分上c中c下三等。”
“上府一千二百人特殊情况增至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所属士卒通称府兵。”
“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以及人数不等的别将c参军c监军，以维持其运转。”
“在折冲府之上，设郡守备府c州都督府，负责管理所辖地之折冲府。”
“除了折冲都尉c守备c都督外，其余各地县令c太守c刺史均无权调动c问责府兵。”
“今后河西将施行彻底地文武分离政策，文臣不得插手任何军务，而武将也无权干扰地方政务。”
“违此令者，严惩不贷。”
听卫朔详细分说完各级府兵组织构造，宋繇陷入沉思，很快便猜透其中深意。
卫朔借筹建折冲府之机，提出军政分离之意，显然是为日后防范有人尾大不掉。
“主公此举，当为日后定下百年大计。”
“体业过奖了，不敢说定百年大计，有五十年足矣！”
“只要均田制不遭到破坏，府兵制便不至于崩溃。”
“有府兵作为后备兵力，厢军一旦损失可及时获补充，保持其战斗力不下降。”
“而且府兵乃兵农合一，不需要官府承担额外费用，大大降低了养兵成本。”
闻言宋繇亦不由点头表示赞同，而且他越是琢磨，越觉得府兵制妙。
尤其当其将均田制与之联系起来后来，更是觉得二者相互配合，简直相得益彰。
“主公欲筹建多少座折冲府？”
“据初步统计，至少得在敦煌c酒泉两郡设二十座折冲府，府兵总数达两万左右，以看护河西这片广大区域。”
“西边玉门关以及新建之嘉峪关位于嘉峪塬西麓，为东西两边最重要之折冲府。”
“玉门关重要性自不必说，而新嘉峪关位于河西走廊中西结合部中部偏西。”
“其东连酒泉c西接玉门c背靠黑山c南临祁连，占据河西咽喉要地嘉峪塬西麓。”
“有了这座雄关，再与西边玉门关遥相呼应，将牢牢掌控脚下这片土地。”
“哪怕日后敌人攻破玉门关或者嘉峪关任何一座关隘，我们还可以退守另一座关隘继续凭险据守。”
正在此时，其余幕僚也注意到了正窃窃私语的卫c宋两人。
其中张湛还开玩笑道：“主公与宋长史又在说什么机密要事？不知可否方便也告知臣等？”
“好你个仲玄，朔什么时候怕尔等听到啦？”
“只不过是刚好与体业谈到了正事，一时间有些入迷，故而怠慢了大家，还请诸位莫怪。”
“正事要紧，臣等岂敢责怪？”众人自然连称不敢。
不过，卫朔还是趁机将话挑明，不然真有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他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才朗声道：“本来这事应该等明日议事时才说，不成想这话一起头，就打不住了。既然说都说了，朔也就不藏着掖着，正好说出来让大家先议一议也好。”
众人登时屏气凝神，等着卫朔揭开谜底。
他们心中也非常好奇，到底刚刚卫朔与宋繇聊了什么，让宋繇看上去颇为兴奋。
“诸位都清楚，随着均田制c三长制不断推行，各地政务已逐渐走上正规，唯有整编军队一事尚未展开。”
“为了让厢军腾出手来征讨四方，朔打算在各地筹建折冲府，组建府兵。”
“日后府兵职责便是驻守险关要隘，维护地方治安。而厢军则负责出征叛乱，迎战外敌。”
接着卫朔又不厌其烦地向众人介绍了一番什么是府兵制，果然众人听完之后，与宋繇一般表情，看向卫朔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与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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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 联军崩溃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新年过去，又进入新的一年。
顺利熬过寒冬，卫朔已牢牢将敦煌c酒泉两郡掌控在手中，眼下其正紧锣密鼓地整军回援高昌。
此时，正交战的敌我双方早已疲惫不堪，任何一方只稍有外力加入，将迅速打破战事平衡。
公元388年春，卫朔以康龙为前锋，张湛为录事参军，亲率六千铁骑回援高昌。
临走之前，卫朔任命宋繇为沙洲治中c郭文为敦煌太守c宗敞为酒泉太守全权河西政务。
杜进则被罢去沙洲刺史之职，而转任沙洲都督，与段业共同负责整训河西军务。
在高昌，近十万西域联军围着日夜攻打不休，守军将士依托城墙拼死据守，才堪堪挡住其疯狂进攻。
在数月攻防战当中，守军虽兵力远远不及联军，但凭借犀利的守城器械c坚强的作战意志，始终将敌人挡在城下。
不过，数月来征战不断，守军无论是身心还是体力皆已接近崩溃，防线上不断出现漏洞，谁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好在此时西域联军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焉耆王c于阗王c鄯善王纷纷鼓噪起来，要求撤军回国。
龟兹王白震不得不暂时终止攻城，返回大营去劝说其他国主。
“诸位，眼看即将攻破高昌，从而一举消灭后患，若此刻撤军不是功亏一篑吗？”
“龟兹王，你不用拿再假话糊弄寡人，这话你一个月前就讲过，可高昌还不是稳如泰山？”
“就是就是，焉耆王说的不错！我鄯善，国小民弱，比不上你龟兹家大业大。”
“再这么无休止耗下去，寡人那点儿家当，全得扔在这儿。”
“可不是么？你说咱与高昌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来进攻人家干嘛？”
“早知如此，当初寡人就不该来蹚这浑水。”
面对鄯善王c于阗王c焉耆王三人联手指责，白震气得满脸铁青。
他没想到三个盟友眼见情势不妙，竟转眼将责任全推到龟兹头上。
全然忘了，当初是谁在叫嚣着打破高昌，瓜分各种墨家秘技。
白震闭着眼睛使劲将心中火气往下压了压，如今战事不利，可不能搞得联军内讧，不然这仗真不用再打了。
他睁开眼睛，重新换上一副笑脸，苦口婆心地劝说几位盟友。
“诸位，俗话说：开弓哪有回头箭？既然我等已联合出兵，坚持到底方位上策。”
“假如此次不能拔除高昌，日后一旦卫朔归来，凭此为基，向我等复仇，敢问尔等哪国能承受得起？”
“这”
白震的话一下子让其余三位国主哑口无言，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次可是狠狠地得罪了高昌。
将来卫朔归来，在场众人每一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好吧，那就再停留半月，若半月内联军还拿不下高昌，我等将自行离去。”
吁白震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伸手揉揉额头，感觉安抚盟友比打仗还让他头疼。
虽还未彻底打消三国撤退之心，但起码也为联军争取半月时间，接下来一鼓作气拿下高昌，当万事大吉。
谁知刚把几位国主送走，白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见国相满脸苍白地走进来。
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天大祸事将发生，白震小心脏不由地七上八下起来，一股不祥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国相，你不是去催促粮草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大王，大事不妙啊。刚刚接到消息，连日来联军活跃在玉门关方向的斥候，已数日没了消息。”
闻言白震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国相，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或许是斥候中途遇到什么意外，暂时还没来得及向大营禀报。”
国相闭着眼睛摇摇头，语气肯定道：“不是的，不是的，即便真是出了意外，也不应该全都没了消息。”
“以老臣之见，十有是高昌主力回援了，为了防止泄露消息，才会沿途扫灭所遇联军斥候。”
“什么？！怎么可能？难道吕光被打败了？那可是吕光，世之名将啊，怎么会败给名不见经传的卫朔？”
由于路途遥远，又加上卫朔刻意封锁，导致联军对河西局势不甚了解。
白震也只知道卫朔正跟吕光争夺河西，似乎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而不使联军撤围高昌，卫朔还故意散播一些不利消息，让白震以为他在河西处境艰难。
“具体怎样谁也不清楚，可从斥候莫名消失一事来判断，河西之争定然有了结果。”
嘭的一声巨响，龟兹王白震双拳狠狠砸在案几上，满脸不甘心。
“寡人费尽心机联合诸国一同出兵，不就是为了报当初灭国之恨？难不成上天真不愿让寡人成事？”
“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来看，这一次恐怕只能功亏一篑了。”
国相先安抚住白震，又赶紧劝道：“大王，当下得抓紧时间安排撤军。”
“据老臣估计，慢则日，快则明日或者今夜，高昌援军有可能兵临城下。”
“万一援军与城内守军形成内外呼应，届时联军危矣。”
“嗬嗬”白震苦笑不已，没想到刚刚他才将有意撤军的盟友劝走，转眼间撤军竟成了唯一选择。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需尽快安排下去，最好是连夜撤军。”
国相是真急了，生怕数万大军折损在高昌。
当年吕光西征，龟兹已被狠狠削弱过一次。
直到白震上位，励精图治数年，才堪堪又凑出一支大军。
若此战再丢掉数万大军，恐怕龟兹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彻底沦为与焉耆般小国。
很快其他国主亦获知高昌援军即将抵达，立马着急起来，再也不愿听从白震调遣，纷纷自行其是。
原本几队之间处得还挺不错，谁知当危险即将降临时，再不复之前和睦相处，竟相互之间争抢起来。
由于高昌援军随时会到，因此各国国主谁也不愿留在最后撤离，争先恐后都要先走。
甚至为了夺路离开，于阗王竟下令本队对阻路盟军发起攻击。
于阗王这么一弄，彻底引爆了联军内部矛盾，各国之间纷纷开始对峙起来。
如此一来让原本无序的撤离行动，变得愈加混乱起来，大大减慢了撤军速度。
城外联军之混乱很快被城内守军获知，杨翰c李暠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混乱不堪的联军大营，均面面相觑。
“玄盛，你说西域人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回大人，末将也不清楚，谁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神经。”
“或许敌人见始终无法攻破高昌，故意在我们面前演了这出戏，以引诱我军上当。”
“以在下之见，甭管敌人闹什么，咱们只管谨守城池便是。”
“嗯，言之有理，直元一再叮嘱我们，只要守住高昌就是大功一件。”
杨翰虽然赞同李暠的建议，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好奇，遂问：“玄盛，你说会不会是直元率援军回来了，如此才逼得城外联军不得不提前撤退？”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不过，当下高昌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外界有什么新消息，我等也无从知晓。”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联军撤退，对高昌而言都是好事。”
“这一战将高昌近两年来囤积的物资消耗一空，至少数年之内，高昌恐怕无法恢复元气啊。”
“幸好，直元在河西取得立足之地，不然老夫真就欲哭无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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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 高昌之战
出了玉门关，卫朔亲率铁骑一路疾驰，力争在最短时间内赶回高昌。
他骑在马上，耳边呼啸着风声，身后是一片黑压压骑兵。
每个骑手深知此刻高昌军情如火，无不全力鞭策着胯下战马，急速向西疾驰。
为了不泄露大军行踪，沿途所遇西域之斥候，一律斩杀灭口。
经过连续不断行军，六千铁骑终于抵达高昌。这时斥候送来的急报，让卫朔忧心不已。
“仲玄，联军已获悉我大军归来，眼下正连夜组织撤军，看来想要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是不可能了。”
接过卫朔递过来的军报，张湛浏览过后，不以为然道：“主公，敌军察知我军行踪又如何？凭高昌城下那数万疲惫之师如何挡得住数千精锐铁骑的冲杀？更何况敌军根本没有一丝要抵抗意思，他们都在忙着撤退c逃跑。”
“这时只要大军铁骑趁势冲上去掩杀，敌军只有崩溃逃窜的份儿。”
“嗯，知我者，仲玄也！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出发，杀向联军大营。”
此刻联军还在为撤离顺序而争吵不休，全然没有察觉高昌援军已进抵身边。
猛然间东边忽然响起一阵喊杀声，只见数千装备精良的雄狮铁骑，卷起漫天烟尘，犹如一柄利刃，呼啸着直直插入联军阵中，将其割裂成数段。
卫朔舞动长棍，一指前面的联军大营，爆喝一声：“杀！”
随着杀声一起，卫朔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当先冲了出去。
康龙手持狼牙棒紧随其后，随后则是六千精锐铁骑。
“轰隆隆”霎时间马蹄声如山崩海啸，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上空。
六千铁骑发动突袭，只见各处刀光闪闪，枪影弥漫，杀气震天，仿佛炸雷一般的马蹄轰鸣声响彻四野。
原本还闹哄哄的联军众人，立时被吓得呆若木鸡，连白震都忘记了组织人手抵抗。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战马踩着马蹄铁重重击打在大地上，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连大地似乎也在轻微地颤抖。
一部分机灵的联军士卒顿时脸色一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忙咕噜一声爬起来，拿起兵器就要冲出去。
不料，刚一露头就被奔袭到眼前的高昌骑兵劈到在地。
“敌袭，敌袭。”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登时在联军大营上空响起
短短半炷香时间不到，刚刚还有点儿秩序的联军大营，如今已彻底失去了约束。
每一个士卒都期望先离开这里，再也没人听从国王c大臣c将军的命令。
白震只能眼睁睁看着麾下大军，在援军骑兵的袭击下骤然崩溃。如今他双眼空洞，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大王，敌援军来袭，大军已崩溃，您还是赶紧撤退吧，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
面对国相的劝谏，白震竟无动于衷，仿佛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到了这时他还不相信声势浩大的联军，竟这么一朝崩溃，龟兹王觉得自己是在噩梦，只要醒来一切就会没事。
可惜这不过是他的美好愿望罢了，随着前营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将白震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举目望去，恰好看到卫朔正领着铁骑杀进联军大营。
那一瞬间白震心中积郁负面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整个面部涨得通红，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在战场纵横驰骋的卫朔。
突然间不知怎的一股热血一下子涌上脑门，他扭头对国相道：“此战失利，让龟兹恢复祖宗霸业大计功亏一篑，寡人身为国主，当承担一切责任，战死疆场已赎己罪。”
“大王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留得有用之身，以图后计。”
见龟兹王抱定死志，国相不由开口苦苦相劝。
在他看来这一战龟兹虽然战败了，但只要在卫朔面前装装孙子，未必不能躲过此劫。
而这也是西域诸国，面对历代中原王朝，屡试不爽的招式。
“不，寡人已无耐心再继续等待下去，而且若非寡人怂恿，我龟兹国也不至于会再遭此大败。”
“因此，于公于私寡人都无颜再苟活下去。”
“国相你回去后，告诉后人，千万不要再随意挑衅中原王朝，好好生存下去才是王道。”
说完龟兹王白震不顾国相再三阻拦，带着麾下亲兵义无反顾地杀向战场，与迎面而来的卫朔打了个正着。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震一声怒吼舞着长刀杀向卫朔。
正在左冲右杀的卫朔，忽然看到对面上来一人，急忙用棍架住对方刀势，仔细观察。
待看清来人面貌，卫朔顿时大喜过望，立即舞动长棍将白震裹进战圈。
原本白震就知道卫朔不好对付，谁知上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远非对方敌手。
只不过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他便渐渐感到不支持。
好在白震抱着死志而来，遂放开防守，竟一心一意要与卫朔同归于尽。
原本占据上风的卫朔，突然遇到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
面对白震不要命般的打法，他哪里还有机会反击，只能谨守门户，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随着时间推移，待卫朔顶住了白震的开头三板斧后，又渐渐掌握了主动权。
而白震由于后继乏力，尽管他状若疯虎，但已失去了章法，对卫朔而言毫无威胁。
果然，卫朔瞅准机会，手中长棍用力一挑，将白震长刀挑开，右手顺势拔出横刀狠狠劈向白震脖颈。
只见一片鲜血溅起，白震惨叫一声捂着脖子一头栽倒在地。
斩杀白震之后，卫朔继续冲入敌阵，前劈后刺，左冲右突，大发神威。
同样勇猛无敌的还有康龙，一把狼牙棒杀得西域人鬼哭狼嚎。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高昌铁骑席卷而来，如同成千上万的死神汹涌而至，伴随着可怕的喊杀声，犹如地狱里出现的妖魔乘着黑云杀奔而至。
原本联军与高昌守军已厮杀了数月之久，早已疲惫不堪，等卫朔带着铁骑冲上来后，联军士卒立即崩溃了，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铁骑，渐渐乱了阵脚。
在震天响的喊杀中，联军士卒纷纷夺路狂逃，不成想有的被迎面而来的铁骑撞飞，有的被无情的马蹄践踏，再有的只看到白光一闪便不甘的倒了下去。
高昌铁骑一边杀人一边纵火，整个联军大营仿佛炸开了锅！
凄惨喊叫声，猛烈撞击声，大火燃烧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正在这时，一个更加恐怖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龟兹王被杀死了，快逃啊！”
听得战场上忽然响起龟兹王已死的喊叫声，原本已崩溃的联军士卒，这下更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
伴随着龟兹王战死，联军彻底失去了控制，各国士卒也不再听从中军号令。
大军顿时四散溃退，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数万人马互相践踏，溃逃的兵士相互推挤，被马蹄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临头各自飞！
卫朔看着已然崩溃的联军大营，欣喜若狂，立即加大了攻击力度。
回过头来看着高昌铁骑铺天盖地地向敌军席卷而去，顿感胜利在望，突然之间卫朔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一股豪情自心里喷吐而出，刺激着他恨不能随飞奔的战马跃空而去。
卫朔高举长棍，用尽全身力气高吼起来：“杀！杀！杀光敌人！”
亲卫骑兵同声呼应：“杀”
更多骑兵听到了高呼声，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力气跟在后面大吼起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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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割地赔款
高昌军仅凭六千铁骑击溃数万西域联军，除了龟兹国相带走少数兵力外，其余兵马几乎全部被歼。
大战过后，高昌城外一片狼藉，西域人丢弃的粮草c兵器c铠甲堆积如山。
初步预计，此战共俘虏三万多敌军，而高昌骑兵损失还不到千人。
唯一让卫朔痛彻心扉的是，高昌守军损失巨大
差不多有一多半人战死或负伤，基本上已伤筋动骨，非得好好休整一番不可。
看到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李暠正要行礼，卫朔急忙上前一步将其搀起来。
右手轻抚李暠身上伤口，他不由感叹道：“此战大获全胜多亏玄盛坚守高昌，尔当功居首位！”
李暠听罢忍不住热泪盈眶，高昌守城之战打得太过惨烈，战后守军幸存者不足三成，且各个身上带伤。
还好守城将士没有白白牺牲，以伤亡八千余人代价，换得歼灭数万西域联军。
可以说当前这一战，彻底奠定了高昌未来西域霸主的地位。
而原本作为西域强国之一的龟兹，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再也无法对高昌造成威胁。
然龟兹虽被打趴下了，并不意味着西域唾手可得，因为更西边还有一个强国疏勒。
其国势甚至比龟兹更胜几分，只因相隔较远，与高昌之间尚无爆发冲突。
数万西域联军一战溃败，连龟兹王也被斩杀。
其余于阗c鄯善c焉耆等国国主纷纷向四方亡命溃逃，哪里顾得上收拢败兵，到最后差不多仅已身免。
趁此大好形势，卫朔一边让部下稍作休整，一边命李暠c杜进各带三千铁骑进袭鄯善c焉耆两国。
鄯善c焉耆乃西域小国，兵不过数千c民不过数万，正好吞并两国以扩大疆域c补充人口。
当卫朔率军回援并大胜西域联军的消息传至高昌后，全城顿时一片沸腾。
长期笼罩在高昌上下的阴霾一扫而光。
原本人心惶惶的百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活。
战后高昌众文武齐聚一堂，卫朔当先举起酒樽，向诸位遥敬道：“此次能大破龟兹，诸位功不可没。先有杨太守与玄盛坚守城池，又有康龙c杜进冲锋陷阵。”
“总之，此番大胜乃是我高昌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朔在此向诸位表示感谢！”
“同时亦向战死沙场的众将士表示敬意！诸位，请满饮此杯！”
“主公，请！”
杨翰将美酒一饮而尽，笑道：“直元，此战之后有何打算？要不要一举灭掉龟兹？”
“哦？以老大人之意当如何？”卫朔不答反问道。
“以老夫之意自然是趁机出兵灭掉龟兹以绝后患，不过最终也得直元拿主意。”
听罢卫朔不置可否，反而将目光转向其余人。
他见大家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遂笑道：“诸位有什么看法，不妨畅所欲言。”
这时才投效过来不久的张湛出言：“主公，杨太守，以湛之见，击败龟兹容易，可要吞并龟兹恐怕很难。”
“愿闻仲玄高论！”
“呵呵，高见谈不上，在下倒是有几分浅陋之谈愿与诸位分享。”
“主公，龟兹王白震非是一般昏庸国主，其继位以来励精图治，在其民众心中威望素著。”
“若此时高昌大举进犯，龟兹国内同仇敌忾之下，必将万众一心与我相抗。”
“万一大军进展不顺，唇亡齿寒之下，其余诸国岂能坐视下去？”
“疏勒c温宿c于阗甚至连悦般或许都会兴兵以救龟兹，届时面对诸国联盟，我军师老兵疲岂不危哉？”
张湛一番言论，给在场众人浇了一盆冷水，让众人有些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惊出一身冷汗的杨翰，忍不住交口赞道：“直元，看来你没白去河西，有此俊彦相辅，尔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哈，老大人过誉了，仲玄虽见识不凡，但毕竟年轻。”
“其初涉政务c军事，难免会有疏忽遗漏之处，日后还请老大人以及诸位多多指点。”
张湛清楚卫朔担心自己锋芒太露，这才出言打圆场，他也急忙起身给杨翰敬酒。
谁知杨翰却不甚在意道：“你放心，老夫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当初体业初来高昌，不也是老夫一力扶持？你好好用心辅佐直元，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咱们这一伙儿人的前途，可都全指着他呢。”
“多谢老大人教诲，卑下铭记在心。”说完张湛举起酒罇，以示敬意。
“直元，既然仲玄以为急切之下不可覆灭龟兹，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战后事宜？”
见众人眼巴巴看着自己，卫朔便晓得大家都极为关心战后高昌政策走向。
他将酒樽举起一饮而尽，起身踱步来到中间。
“诸位，此战之后，西域局势将大变，我高昌不可避免地成为西域霸主。”
“但也会因此而逼得其余诸国联合起来，以图与高昌抗衡。”
“当此之时，高昌虽无力继续发动灭国之战，但却可仰仗霸主之威，宰割西域。”
“宰割西域？”众人细细咀嚼这四个字，不少人若有所思。
“没错，首先焉耆c鄯善两小国已无存在必要，高昌当立即发兵吞并。”
“而像龟兹c于阗这等强国，由于国势强盛c底蕴深厚，高昌一时还吞并不得。”
“但是却可以展开邦交活动，逼迫两国割地赔款。”
“妙啊，如此不必冒险远征，还能削弱敌国，又能趁机增强高昌实力，直元此计可谓一举两得。”
“不知直元欲让龟兹割让哪里？”
“哼！龟兹乃进犯高昌之元凶，朔岂能轻易饶过对方？至少得让其割让延城以东领土。”
“延城以东？那不就是半个龟兹国？龟兹能答应吗？”
“不答应也得答应！”
卫朔十分强硬地解释道：“朔之所以坚持将延城要来，是因为龟兹国铁矿石以及冶炼业几乎全都集中在延城，有了延城，高昌就有了铁料来源，日后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至于于阗国，由于其位于大西南，朔就暂时不要她割让领土，但必须向高昌赔偿至少五十万贯钱财。”
“五十万贯？这一下恐怕让于阗国国库少了三分之一。”
“假若于阗王真答应下来，不但完全可弥补此战消耗，还将大大赚上一笔。”
张湛看着卫朔与杨翰两人围绕着割地赔款在热烈讨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作为在深受传统儒家教育的张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裸的利益交谈。
这时，旁边尹景在他耳边解释道：“仲玄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圣人门徒怎可像商贾一般大谈利益？”
“说起来这都因直元之故啊，直元常常告诫我们，说以往中原与四方蛮夷打交道之所以会吃亏，就是羞于谈利益，高昌千万不要做这等冤大头。”
“直元所言虽激烈偏狭，然细细思来又不无道理。”
“若邦国之间真有感情，当初受晋王朝安抚优待的各胡族，最终为何会成为王朝的埋葬者？”
“因此，直元不断教导高昌众人，日后与其他邦国打交道时，一定要将利益放在首位。”
“在高昌，我们信奉的是邦国之间只有利益而没有感情。”
张湛听完若有所思，虽然其还没完全接受这套理论，但不妨碍他顺着这思路去想问题。
果然这样一想，以往有些看不太清楚的事情，如今却一目了然。
他有些骇然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卫朔，不禁暗自感叹，怪不得人家不到弱冠之龄就已独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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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收割战果
高昌之战的结果出乎很多人预料，卫朔的大名开始在西域各地盛传。
当消息传到悦般之后，悦般王很庆幸自己没有受白震蛊惑。
然如今高昌愈发强盛，不得已他只好派出使者前往高昌纳贡贺喜，以求两国通好。
当悦般使者尚在陆上时，又传出鄯善c焉耆相继国灭，这下不止悦般一国派出使者了。
包括西边强国疏勒，以及龟兹c于阗c温宿c莎车c尉头等国无不纷纷遣使朝贡。
望着高昌繁荣热闹的街市，于阗c龟兹两国使者不由同时叹了口气。
高昌一战两国损失惨重，除了于阗王福大命大侥幸逃得性命外，连同龟兹王在内的数万精锐损失殆尽。
不然，两国也至于着急火燎地向高昌派出求和使者，还不是担心高昌大军继续西进。
而于阗王一回到王城就大病一场，后来听闻鄯善c焉耆国灭，吓得赶紧派出使者乞和。
然而当两国使者步入高昌后，才发现和谈何其艰难！
眼下高昌兵威正盛，而街市上亦有不少高昌人在叫嚣出兵灭掉龟兹c于阗。
两位使者虽不知卫朔的真正态度，但民间战意正浓，想来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儿。
果不其然，卫朔一听两位使者是代表龟兹c于阗前来乞和的，不由嗤笑道：“想必你们两家国主被吓傻了，以为派个使者到老子面前说些好话，我就会忘记两国曾联合举重兵冒犯之罪？”
“哼！简直是痴心妄想！回去告诉你们大王，让他们早早除王冠举国而降。”
“不然待我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就是尔等身死国灭之时。”
这时，旁边李暠又站出来指着两国使者鼻子骂道：“龟兹c于阗两国勾结在一起，曾举重兵欲灭我高昌。”
“如今竟还有脸来贺胜，难道把我等当白痴耍吗？”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若是识时务呢，赶快趁早投降，主公或许会饶尔等一命。”
“如若不然，定叫尔等瞧瞧我高昌铁骑的厉害。”
旁边杨翰强忍笑意，又看了一眼早吓得面如土色的使者，假装呵斥李暠道：“玄盛，不得无礼！”
“两位使者务惊，大战当中李将军固守高昌，部下多为两国士卒所杀，故而对两国恨之入骨。”
“如今他更是频频撺掇卫都护，继续发兵征讨，以为部下报仇雪恨。”
两位使者这才释然，忙用手擦擦额头上汗水，冲着杨翰拱手道：“太守大人，之前我等多有冒犯，还望您看在西域与中原世代交好的面上，放我等一条生路。”
“这”杨翰欲言又止。
两国使者见有了希望，遂趁热打铁道：“高昌有什么条件但请讲出来，只要不过分，我等照办就是。”
“也罢，老夫就直说了！”
“而今高昌内部有两种声音，其一就是刚刚以李将军为代表的主战派，他们希望继续出兵，以灭掉于阗c龟兹。”
说到这儿，杨翰故意停顿了一下，待两国使者不断催促，才继续道：“还有一波便是老夫代表的主和派，老夫以为继续打下去，虽然能灭掉贵国，但也会让高昌损耗过大，如此下去得不偿失。”
“对，对，对，得不偿失。”两位使者纷纷出言附和。
“哼！什么得不偿失？只要灭掉于阗c龟兹，一切损耗都能获得补充。”
见李暠又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吓得两位使者再不敢开口插话，只眼巴巴看着杨翰。
果然，杨翰轻咳一声继续道：“若是能让于阗c龟兹主动割地赔款，又何必劳师远征呢？”
“老大人想法是好，就是不知那些蛮夷小国是否愿意割地赔款。”
说完李暠便瞪着两国使者，可涉及到邦国大事，两国使者哪敢轻易开口，只能低着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看到两国使者仍不愿割地赔款，卫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看来之前那一仗，尚未让两国感到肺腑之痛，不然为何连割地赔款都不愿？”
“老大人，你的好心看来要被人家当成驴肝肺啦！”
“也罢，既如此，老子还是听从李将军出兵建议。来人，传我将令！”
如果说刚刚李暠出言恫吓只是让两位使者感到些许害怕，而眼下卫朔突然摆出一副要调兵的样子，不由吓得两位使者魂飞魄散，赶忙上前跪倒在地，拦住正要调兵的卫朔。
“大都护且慢，我等愿意割地赔款。”
“哼！这还差不多，起来吧，先说说你们都愿意割哪里与我高昌？”
两位使者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几丝苦笑之色。
他们虽说是使者，可不得大王应允，哪敢随便割让土地，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
可看高昌上下的样子，今日若不割地赔款，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龟兹使者把牙一咬狠心道：“回卫大人，龟兹愿割乌垒城以东至铁门关全部领土。”
眼见龟兹使者说出了己方条件，于阗使者不由得快速转动起大脑来，看看哪块领土割出去合适。
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城池。
“嘁，于阗使者，你怎么不说话？人家龟兹可是将乌垒城以东领土都割给了高昌，你们于阗呢？不会连一寸土地都不舍得吧？”
“我可是听说百十年来，于阗先后兼并了皮山c渠勒c戎卢c扜弥等城郭，号称从精绝西北至疏勒间十三国皆服从的强国，后汉书中记载：贵国领户32000，人口83000，胜兵30000余人，是与乌孙c龟兹c疏勒并列的西域大国。”
“如此人口众多c疆域广大的一个国家，战败了竟还不愿割让土地，看来我只能派出军队自己去取了。”
“大人容禀，小的不过是一使者，没有王命哪敢随意割让土地？”
“不如这样，请大都护说出高昌条件，小的带回去禀明大王定夺，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龟兹使者见于阗人这般说辞，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嘴快，早知如此也该向对方学习才是。
卫朔微微一愣，随即恍然道：“如此说来倒是朔之过错了，行！就依使者之意，尔等可以将高昌条件带回去，向各自国主禀报。”
“但某还有一言相告：尔等须记住，你们只有一月时间！”
“一旦超过规定日期，而高昌没有接到尔等回信，我高昌大军将即刻出发，踏平两国。”
“小的明白，一定不会忘记大都护叮嘱。”
当两国使者得知高昌提出的条件时，顿时坐蜡了。
这条件别说是自家大王，就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同意，然而面对咄咄逼人的卫朔，两人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高昌。
“直元，你说于阗c龟兹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吗？”杨翰望着两位使者的背影问。
“不好说，于阗可能会接受，毕竟只是赔钱而不用割地，唯有龟兹恐怕”
“也是，一下子割让一半领土，还包括王城在内，换成谁也不会痛快答应下来。”
“这事不急，和谈就不是一时半刻能谈下来，咱们有时间跟他们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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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开府治事
战事刚一结束，为了更有效地实施重建计划，卫朔打算正式开府治事。
而今算上焉耆c鄯善两块新得土地，卫朔治下已拥有七个郡。
仅从面积而言，并不比中原大州差。
只是全部人口加在一起尚不到八十万人，远远不及中原富庶州郡。
众人围在一块巨大的地图面前，神情兴奋地对着几个新设郡县议论纷纷。
“主公，人家龟兹还没答应割让土地呢，怎么就在地图上标上了印记？”
“哼，借龟兹天大胆子他们也不敢不答应，等过段时间让骑兵去延城外转一圈，还怕龟兹人不屈服？”
“啊，哈哈哈”众人闻言顿时哄笑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待众人渐渐止住笑意。
卫朔这才正经道：“诸位，战事结束了，高昌取得了辉煌胜利。”
“从之前辖高昌一地，时至今日已扩充到七郡之地，拥有鄯善c焉耆c乌垒龟兹割地c车师原乌孙东部草原c高昌c敦煌c酒泉等郡县。”
“唯一缺憾便是辖地内人口稀少。”
“而属于华夏一脉的民众更少，全部加起来尚不到三十万，其余大多数为西域各族百姓。”
“为了统一各地军政各项事务，朔决定在正式开府治事。”
听到卫朔要开府治事，在场大多数人并不意外，这是实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必然选择。
之前卫朔治下地狭民少，他不好对运行良好的体系下手。
然而今随着治下地盘c人口急剧增加，再像以往那样模糊不清，肯定是不行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明确卫朔领袖地位，完善政治c军事体系已到了刻不容缓之地步。
“开府治事是一件大事，关系到诸位切身利益。”
“朔不敢保证让每一个人都满意，但会尽量做到公平c公正，争取让每个人得到与自身功劳相符的地位。”
卫朔非常清楚，开府治事其实就是一次利益再分配，大家依据功劳c资历排排坐c分分果。
这中间将牵扯大量人事调动，所耗精力c心血不比组织一场大战来得轻松。
因为一旦安排不当，很容易引发内部不满，从而引发不可预测之后患。
在场众人听了卫朔的话，除了一小部分人紧张外，大多数人都很坦然。
特别像杨翰c李暠c尹景等这类功勋卓著之辈，一点儿都不担心自身前途。
当今在卫朔麾下共有两股势力，其一为高昌集团，其成员包括杨翰c尹娥c宋繇c李暠等人。
这伙儿人最早追随卫朔，是其左膀右臂，目前掌握着大部分财权c政权c军权，势力极为庞大，。
不过，高昌集团最大缺陷便是本地文教不昌，后备人才贮备不足，从而导致后劲不足。
除非十数年后，新建学堂顺利开花结果，不然高昌集团想要发展壮大，估计有点儿困难。
其二是河西集团，成员为张湛c宗敞c杜进c段业c史暠c郭文等人。
其成员大都是刚投到卫朔麾下，除了杜进c段业因特殊关系而占据要职外，其他人尚未进入核心层。
然而，与底蕴不足的高昌集团不同，河西集团因受到世家以及名儒郭瑀支持，发展潜力相当巨大。
两大集团之间并非泾渭分明，双方之间联系也非常紧密。
以宋繇为例，他虽是高昌集团成员之一，但又因其出身河西世家，故而与河西集团之间同样来往频繁。
为了平衡两大集团，卫朔可谓是绞尽脑汁，其前后与众人商议了半月之久，方才确定最终方案。
该方案贯彻了他一直推崇的文武分制思想，彻底执行文不掌军c武不干政之政策，杜绝日后产生藩镇可能。
四月初，卫朔对外正式宣布，今后治下政令将全由都护府颁布，而军令则由镇西将军府负责。
他自任西域都护大都护c镇西将军，统摄军政。
在都护府下分设左c右长史，领学c计c户c农c商c工c税c转运等八曹，辅佐他处理一切政务。
其中左长史一职被卫朔交由宋繇执掌，至于右长史之职，由于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暂时空缺。
各曹主官分别是：学曹主事尹景c计曹主事史暠c农曹主事宗敞c税曹主事暂由宋繇兼任c工曹主事赵柔c商曹主事尹娥暂时未归c转运曹主事阚骃c户曹暂由张湛负责。
由于麾下人才缺乏，有不少职位都是兼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待日后有了合适人选再做定夺。
而一直支持卫朔的杨翰老大人，虽没有在都护府各曹任职，也没有担任长史之职，但却被卫朔任命为沙洲刺史。
日后其将与各地郡守共同治理下辖的七郡之地，并向都护府以及卫朔负责。
从这份任命名单中可看出，卫朔没有按照当前习惯来任命，而是在充分吸取了后世经验教训，又经过与众人反复协商之后，才弄出来这个四不像架构。
除了安排好负责政务的官员外，卫朔本人还有几个直属机构。
其一为都察司，专门负责调查c督查c监督各级官员。
其二为巡检司，专门负责缉盗追捕。
其三为大理寺，专门负责审判c定罪。
其四为法曹掾，专门负责立法c普及法律知识。
按照规定，直属机构不归都护府管，只向卫朔一人负责。
他们有权调查任何一级官吏，只要证据确凿，经卫朔批准之后，就可对罪犯实施逮捕c定罪c惩罚。
除此之外，今后都护府以及各地刺史府c郡守府c县府，将不在负责有关军务。
所有军务，统统交由镇西将军府管理。
镇西将军府下设左右司马，下领参军司c步军司c骑军司c侍卫司c府兵司c军器监c联勤司c监军署c军法署等六司一监两署，以辅佐卫朔处置军务。
参军司负责军情分析，制定军事计划，下达作战指令。
步军司c骑军司则专管职业厢军中步c骑两大军种之日常训练c招募c管理。
侍卫司则管理全部侍卫之训练和调配。
府兵司则专管各地府兵训练c招募。
军器监负责研制新式兵器与制造。
联勤司则统一采购军需物资。
军法署有权对各级违反军法之将领实施惩罚。
监军署只管士卒之思想教育，以及督责各级将领。
以上各司均无调兵之权，调兵权暂时被卫朔掌握在他手中。
各司的主官分别为：参军司段业c步军司李暠c骑军司卫朔兼任c侍卫司康龙c府兵司杜进，其还兼任沙州都督c军器监卫朔兼c联勤司段业兼任c军法署卫朔兼任c监军署许昭
虽然各司皆有了主官，唯剩下将军府左右两大司马空缺无人。
对这两个职位，卫朔心中早有属意人选，只不过两人一个被翟钊强留中原不得寸进，另一个还在后秦当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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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预算制度
“哼！卫朔欺人太甚，虽说高昌兵马强悍，可真把寡人逼急了，龟兹也不是没还手之力。”
端坐在王座上，刚刚继位的新任龟兹王白苏泥，听国相讲完高昌条件，气得破口大骂。
其余文武大臣则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任由龟兹王咆哮不断。
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权衡着利弊，对于大多文武重臣来说，割地固然难受，但若能保住龟兹国祚，让大家还有机会位列朝堂，享受荣华富贵，割地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苏泥发泄了一通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其实他也很清楚，如今龟兹已无力再打下去。
“国相，你觉得这条件还有缓和的余地吗？若真按照此条件执行，龟兹将失去一半土地，从此之后，恐将彻底沦落为焉耆一类之撮尔小国，再无机会称霸西域。”
“大王，老臣岂能不知其中利害？”
“然高昌逼迫甚深，卫大都护公然宣称，但有任何不允，其将统摄兵马亲自来取。”
“与其将来邦国破灭，不如忍痛接受吧。”
“唉，难不成我白氏一族数百年基业，将断送在寡人手上不成？”
“大王，卫大都护对龟兹铁料势在必得，故而延城肯定保不住了。”
“好在西边，龟兹还有一处冶炼中心，虽说不如延城规模庞大，但总算是为龟兹保住一分元气。”
面对高昌讨要延城以东领土，龟兹王白苏泥颇感难堪，然其又深知以目前龟兹实力绝非高昌敌手。
一旦拒绝高昌要求，龟兹恐有灭国之忧。
故而，龟兹王只得强忍悲痛将延城以东割给高昌，同时宣布迁都西进。
随着春回大地，原野上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蜗居了一个冬天的各种野兽，纷纷走出洞穴，寻找食物。
而大批分得土地的庶民百姓，迫不及待地开始春耕。
另外，各族牧民也赶着自家牛羊c马群，前往草原牧场。
开府治事没多久，卫朔在高昌召开首届军政联席会议。
除了杜进因坐镇敦煌防备姑臧外，其余各地文武纷纷云集高昌。
“诸位，经体业与税曹各级官吏大半月来不懈努力，终于将去年高昌全年财政收入与支出整理出来。”
“现在由左长史向在座诸位详细汇报一下，然后各曹主事根据自身需要提出今年相应的财政预算。”
“不要怪朔没有提醒大家，提请预算时一定要依据实际数据，不要想着多占多要。”
“万一最后没有通过，吃亏c倒霉的还是你们自己。”
卫朔一番话顿时打消了部分人小心思，预算制度一推出就受到众人欢迎。
大家认为此举，不但有助于财政公开化，还大大减少了财政破产的可能，有助于官府形成节俭风气。
一开始还有人想着，既然是提请预算，那为何不争取一些？
可如今看来，并非提出的数字越大越好，而是越与实际相符，所提预算越容通过审核。
“去年全年，由于工农商各业建设顺利展开，高昌税收在去年一年得到极大增幅。”
“包括传统农业在内，加上刚刚兴起之纺织业c冶炼业等新兴产业，去年全年高昌总产值高达近七十万贯。”
左长史兼任税曹主事宋繇满脸兴奋地向在座同事分享了财政大幅增加之喜讯，对此他是与有荣焉。
当初他刚来高昌时，正值百废待兴，财政是入不敷出，基本上靠商队收入补贴，才勉强维持运转。
然而仅仅过去两年时间，高昌已发生巨大变化。若非爆发河西大战，恐怕今年将会实现财政盈利。
“财政收入之所以取得如此丰硕成绩，在下以为与主公英明领导分不开。”
“纺织业c冶炼业这两大新兴产业，都是主公力主扶持起来的，如今已成为高昌支柱产业。”
“再加上商贸不断发展，极大地促进了高昌手工业发展。”
“如今城内各种加工作坊，已多达五十多家。”
“其产值从近乎为零，一下子飙升至十万贯之多。”
“宋长史，你别光说这些虚的。你就直说，去年税曹一共收入了多少税赋，今年又有多少可供大家挥霍。”
“哈哈哈，看来有人等不急了，好！在下也不废话了。”
宋繇结束了长篇大论，直接进入正题。
“诸位，去年财政收入一共高达七十万贯，再加上三十万贯的贸易收入，总收入将高达百万贯。”
“若再加上于阗国赔款，哪怕除去河西大战花销，依然还有大约一百二十万贯余额。”
“一百二十万贯？！好，非常好。”
对此卫朔十分满意，有了这一百二十万贯，意味着今年的财政将很充裕。
这对促进治下经济发展，稳定各地局势有着巨大作用。
“不过，主公，这一百二十万贯中大部分是金银铜等贵金属，只有大约简直二十万贯左右的粮食。”
“但是，臣相信随着今年河西农业复兴，到明年时，将初步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嗯，粮食的确是我们短板，不过大家也不用气馁。”
“如今有了河西两郡c外加半个西域在手中，日后便不虞有缺粮之忧。”
随着宋繇汇报完毕，终于到了分配预算时刻，在场众人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考虑到当前还是军事为先，因此作为军方代表，参军司主事段业首先道：“主公，现共有职业厢军两万四千人，基本满足了当前军事需求。”
“然为了将来考虑，末将建议明年时将厢军扩充到三万六千人，其中八厢步兵c四厢骑兵。”
“段主事，扩军是明年的事，你今天提了没用。”
“若军方实在没花钱地方，干脆直接下去，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哈哈哈哈”也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顿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过了一盏茶功夫，众人笑声才渐渐停止。
而段业则不为所动，继续道：“大家别急，眼下就到了花钱地方。”
“随着厢军c府兵急剧扩张，各部对中c底层将领需求极大。”
“为解决此问题，属下提议在高昌c敦煌各设一座初c中级武备学堂，专门用来培育初c中级将领c武官。”
“再加上正在筹建当中的高级武备学堂，以及其他各种费用，今年军方至少需要拨款五十万贯才够花销。”
“段主事，你不过是建几座学堂，怎么要花费那么多钱？”
“诸位大人误会了，这些钱不是全都用来建学堂的。”
“其中大部分是将士薪水以及补贴福利，还有一部分用以维护c更新武器装备，这些都是必不可少之花费。”
听段业解释完，众人心中怒火这才消失。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只要天下一日不太平，军事投入就一刻不能减少。
其实就军队的开支来说，军饷依然是花销最大的一面。
两万四千名职业士卒，每年光是军饷一项开支就高达二十四万贯。
再加上购买武器装备等开销，每年军费就没少于四十万贯。
而段业只提出五十万贯预算，已经算是很节俭啦，因此卫朔立即命人批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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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 世家投吕光
眼看军方预算成功定下来，而百二十万贯钱财眨眼间少了一小半儿。
这下让其余各曹瞬间紧张起来，争先恐后欲先提出自家预算，不成想好事竟落到尹景头上。
“接下来该学曹了，先让尹景大人介绍吧。”
尹景一听到自己名字，立即起身道：“主公，学曹计划今年招募五百名夫子，以保证各县蒙学堂内，至少有十到二十名夫子。”
“招募夫子，加上筹建蒙学学堂，这笔开支大约在二十万贯。”
“除此之外，入学孩童之伙食费c教材c桌椅等零星开支，加在一起也有八万贯左右。”
“最后，再算上七座初等学堂和一座高等学堂，以及各种中等专科学堂，学曹今年共需六十万贯拨款。”
“什么？！尹大人，你你也太狠了吧，一下子将预算分走一半。”
“就是，就是，不能你们学曹吃肉，连口汤也不跟我们留吧？！”
“是呀，刚刚军方分走了五十万贯，如今你学曹又弄走六十万贯。”
“结果看似高达百十万贯的财政预算，竟只剩下不到十万贯。”
“可后面还有好几个曹呢，不说别的，光今年所有官员俸禄，都至少需十万贯左右，你这是想饿死大家吗？”
“就算推行教化很重要，但好处也不能全让学曹独吞不是？”
不出所料，尹景话音刚落立即遭到同僚一致口诛笔伐，对其欲独霸剩余预算之想法，纷纷表示不耻。
为此卫朔揉了揉太阳穴，感到颇为头疼。
按说尹景敢提出全面推进文教，还是受他影响。
若换做太平时节，哪怕砸锅卖铁，他也会全力支持。
可而今现实却不允许卫朔将全部财力放在文教上，对外必须保持基本军事威慑。
以及对内，则须对加大工商农各业投入，以进一步提升自身实力。
卫朔斟酌再三，对尹景无奈地解释说：“尹先生，非是在下不重视文教，可可如今河西财政尚不宽松。”
“学曹计划过于宏大，河西实在是力有未逮。”
提出预算前，尹景早料到不会通过。
他不过是以这种方式彰显文教之重要性，故沉默了一会儿问：“主公今年准备给学曹批多少预算？”
“呜”卫朔沉思片刻，一锤定音道：“这样吧，把学曹预算减少三分之一，今年我最多给你四十万贯。”
“不过，请先生放心，只要财政一有好转，朔立即加大投入。”
四十万贯不少啦，比尹景心中底线还多了十万贯，因此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至此，原本高达百二十万贯的财政收入，经过学曹c军方大肆瓜分之后，眨眼功夫少了一多半。
再除去官员俸禄开支，也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万贯。
接下来还不等卫朔说什么，便三下五除二被各曹瓜分干净。
至此，第一次军政联席会议圆满结束，各方利益基本上被照顾到。
会议一结束，河西各地立即投入到紧张地战后重建上。
卫朔通过都护府行文各地，要求各级官府深入民间地头，以确保每一户分得田地的庶民，都能顺利完成春耕。
为了鼓励c帮助庶民开荒c种地，官府不但出租牲畜c新式农具给贫苦庶民，还派出农学士子指导春耕。
得益于官府大力协助，三十万河西庶民竟然开垦出超过八百万亩土地，为日后实现粮食自给自足打下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随着均田制c府兵制c三长制推行，沙州已将治下每一个人，都纳入到官府管理当中。
而丁壮除了辛勤耕作以外，还必须在闲暇期间接受军事训练。
其中成绩优异者将被选编为府兵，派驻到各地折冲府中。
府兵虽然没有薪水，但由于服役期间享受免税待遇，又轻易不上前线，倒也吸引不少青壮加入。
沙州八十万民众，经过初步统计后，最终大约有三万青壮被编为府兵。
如此再加上两万四千名厢军，足以满足当前军事需求。
公元388年，五月中旬，一条足以改变目前河西局势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
卫朔于高昌城下以寥寥数千铁骑，击破西域数万联军，并成功斩杀龟兹王白震。
捷报传至河西后，引得各方一片哗然。
而目光敏锐者已看出，在接下来的河西之争中，卫朔已悄然领先吕光半个身位。
解决了后顾之忧之后，卫朔就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在东进上，吕光面临的压力骤然增加。
与此同时，随着均田制c三长制等各项新政流传出去，卫朔善于治政之名，亦在河西不胫而走。
大批生活不下去的寒门读书人和流民，纷纷慕名往敦煌c酒泉迁徙。
卫朔成功收拢了寒门庶族民心，却也让世家大族对其恨之入骨。
原本世家还在跟吕光较劲，如今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纷纷投入吕光怀抱。
在世家鼎力支持下，原本摇摇欲坠的吕氏后凉政权，迅速巩固c稳定下来。
原本历史上，因吕光一力推行氐本位政策，使河西豪族对后凉态度，远不及对待前凉那样热情和忠心。
终吕光之世，河西大族一直积极地参与造反，试图推翻后凉王国的统治。
而这一切都因卫朔之故，而发生了剧烈变化。
“什么？河西世家欲与某和解？”吕光满脸惊色地望着杨颖。
“没错，以阴c王c尹c索为首的豪族通过臣正式向大王提出和解之意，以共同对付卫朔。”
听了杨翰解释，吕光才释然，不由嗤笑道：“哼！和解是假，对付卫朔是真吧？”
杨颖却不这么看，他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地劝说吕光。
“大王，而今河西东西两强并立，谁都暂时拿对方没辙。”
“但双方其实都很清楚，未来东西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以争夺河西霸主之位。”
“如今卫朔躲在西边搞什么新政，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不出数年定会有成果，届时大王何以应对？”
闻言吕光顿时默然，他也曾了解过河西新政，知道并非全像世家抹黑地那般没用。
真要等卫朔休养生息完毕，那吕家或许只有灭亡一途。
“爱卿之意，是依靠世家？可”吕光欲言又止道。
杨颖晓得吕光担心什么，遂胸有成竹道：“臣晓得大王心中之忧，然此一时彼一时也”
“当初河西世家敢出卖梁熙，那是因为世家清楚梁熙绝非大王敌手。”
“更重要的是，大王入主河西与梁熙一般无二，都不可能损害世家利益。”
“可这与卫朔不一样，河西世家对其新政视若洪水猛兽，生怕将来卫朔将其推行至整个河西。”
“故而，只要大王打出反卫旗号，不愁世家不投到大王麾下，还不虞担心他们背叛。”
“有了世家帮助，大王因平叛而遭受的损失，将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补充，甚至实力还会有所增加。”
“只待元气恢复，大王便可挥师西进，将心腹之患连根拔起，以除后患。”
“嗯，言之有理！这样请先生转告诸位家主，今晚寡人在府内设宴招待众人。”
“大王英明！”说完杨颖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望着杨颖兴奋地背影，吕光若有所思，之前在他麾下，其官僚大致分为汉人名族c胡族大姓两类。
前者以弘农杨氏为首，大多是当初随西征军远征的关陇大族子弟。
后者主要是卢水胡c羌c鲜卑c氏等四夷豪俊，这部分皆是吕光入主河西后提拔的。
独独缺少阴c杜c王c尹c宋c索c郭等河西豪族子弟。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得河西世家拥戴，没想到卫朔促成了河西世家转变，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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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尹娥归来
世家过得真快，眨眼间到了公元388年秋。
此时距之前那场战争已过去数月之久，高昌城早已恢复往日之繁华热闹，再看不出有一丝经历过战火之迹象。
而随着各项新政推行，整个沙州境内亦是一片政通人和之繁华景象。
最近半年来高昌发生了很多事情，卫朔以大都护之名颁布了多项新政，这场深彻改革在河西引起巨大轰动。
在这一场从上到下的政事改革当中，涉及到卫朔治下所有人。
经过小半年运行，沙州各界逐渐适应了新的政治体制，也渐渐体会到新政带来的好处。
对于这一点普通百姓体会最深。
众人渐渐发现，随着新政不断深入推行，各家收入忽然增加不少。
这可是多年不曾遇到之好事，更别说目前还处于兵荒马乱当中。
多年来被官僚c豪强压迫c剥削的庶民百姓，神情终于不再麻木，眼中流露出振奋神采。
在沙州百姓们正满含希望朝着幸福生活大踏步跨进时，在外界漂泊了近两年之久的尹娥终于回到高昌。
当她踏入高昌时，望着人山人海的街道，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高昌变化之大远远超乎其想象。
“朔，欢迎夫人归来！”
都护府门前，卫朔大开中门亲身出来，迎接载誉归来的尹娥。
尹娥望着眼前她曾日思夜想的卫朔，心神不由一阵驰遥。
可再一想到人家早已定亲，而且定亲对象还是大名鼎鼎的郭氏娘子，她那颗滚烫火热的心登时冷却下来。
“听说你定亲啦？”
“啊？额”
无论如何卫朔也没想到，两人刚一见面，尹娥竟先提到了定亲一事，这多少有些让他感到几分尴尬。
当初两人之间关系非常微妙，按照前世经验判断，应该介于恋人与好友之间，通俗来讲就是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就是那一层窗户纸，让卫朔c尹娥之间迟迟没有明确关系。
以至于走到今天，当两人再次见面时，竟已物是人非。
“说起来不过是桩政治婚姻，形势所迫下朔也不能免俗。”
犹豫半天，卫朔不由解释起来。
“妾身理解，眼下你的身份不同啦。”
“不再是一个域外归来且一无所有的汉家苗裔，而是坐拥七郡之地，拥数万精锐之一方豪雄。”
“其实婚姻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对你们男人来说或许有不一样意义。”
“尤其对你这样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而言，婚姻更是掺杂着复杂的利益纠葛。”
“可对我们女人来说，婚姻就是一辈子的依靠。”
“希望你能好好善待郭小娘子，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嗯，放心，我会的。”卫朔郑重地点头道。
“好啦，私事说完了，接下来该谈谈公事了，不过且先等妾身喝口茶水，喘口气再说。”
说着尹娥当先向府内走去，却独留在卫朔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看着尹娥风姿绰约的背影，卫朔感慨万千。
直到尹娥步入大门后，他才起步往回走。
因其他人或忙着推行新政，或着手整编府兵，而尹娥又是女儿出身，最终只有卫朔一人给她接风洗尘。
“啊哈，还是家乡的茶水味道好。”
尹娥抿了一口茶水，闭上美目，满脸享受般回味无穷。
“这两年你辛苦啦，是你维持了商队良好运转，为高昌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可以说当今朔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夫人功莫大焉。”
“嘻嘻，有卫郎君这句话，妾身就满足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朔是那种不明赏罚的庸主么？”
“实话跟夫人说了吧，在你回来前，朔已任命夫人为商曹主事，眼下可随时上任。”
“谢谢卫郎君好意，但请恕妾身不能从命。”
尹娥眼中带着一丝感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卫朔好意。
卫朔皱着眉头质问：“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是女儿之身？”
“不错，原本卫郎君便因推行新政而不容于世家，若再让妾身高居高位，到时外界舆论会将卫郎君毁掉。”
“这我都考虑过了，你不用担心外界。”
“那些世家只能过过嘴瘾而已，又能奈我何？”
“再说整个沙州境内，除了夫人外还有谁更精通商事？”
“不行，眼下沙州刚刚走上正规，绝不容有丝毫闪失！”
见尹娥依旧不为所动，卫朔只好暂时退一步。
“既然你坚持，那不暂时由朔先领商曹主事之名，由你在暗中实际主持，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打算，如何？”
“也罢，妾身就先依了你！”
随后卫朔c尹娥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谈话内容渐渐地说到了尹娥两年来的经历上。
一说起这些，尹娥顿时兴奋了，忍不住在卫朔面前手舞足蹈起来。
“两年西行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之前妾身从来不知道，在遥远的西方还有那么精彩的世界。”
“当初与卫郎君于龟兹分别后，妾身组织商队沿丝绸之路，向西横穿莎车c疏勒等国。”
“途中翻越葱岭，进入康居c大宛，一路向西，最终抵达波斯国都泰西封。”
“此时萨珊波斯正值国力鼎盛之际，在沙普尔二世统领下，波斯国势蒸蒸日上，甚至还打败了宿敌罗马帝国。”
“不过可惜的是，随着沙普尔二世于九年前去世，波斯王位便落在其兄弟阿尔达希尔二世379年383年在位及他的儿子沙普尔三世383388年在位身上，可惜两人都没有遗传到沙普尔二世在治国上的天赋。”
“据夫人观察，萨珊波斯可有值得借鉴之处？”
卫朔知道尹娥不是一般女性，故而问的问题都是与政治c军事c经济体制有关。
他希望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应用到河西本地。
尹娥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在政治上，萨珊波斯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帝国。”
“其国内以琐罗亚斯德教即祆教为国教，全体百姓分为教士c军人c文人c和平民四等。”
“而最让妾身感到震惊的便是其国教琐罗亚斯德教。”
“在波斯，宗教势力十分强大，这点与华夏截然不同。”
“波斯王本身就是宗教领袖之一，想来这也是波斯人不担心宗教反噬的缘由。”
“有了国教为纽带，整个波斯上下团结一心，只要雄才大略之辈在位，很快就能强盛起来。”
“而且妾身还发现，政教he一似乎在西方很流行，据说罗马帝国也是如此。”
“借助宗教稳定统治有利有弊，尤其对于多民族而言，信仰一个宗教有助于民族融合。”
听到卫朔自言自语，尹娥突然道：“怎么？卫郎君也对宗教感兴趣？你不是一直主张限制宗教吗？”
“我是主张限制宗教势力，可没主张完全消灭宗教。”
“眼下沙州一多半是西域人，要让对方有归属感，光靠文化教育不行，还得靠宗教同化。”
“这事你拿主意就是，不过妾身还是要提醒你，宗教是把双刃剑，弄不好会伤到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
“放心吧，不到万无一失我不会轻举妄动。”
“对了，之前妾身给弄来的工匠好用吗？”
“好用，怎么不好用？不是你从西边源源不断弄来工匠以及各种技术，冶炼业也不会有今天这番盛况。”
“嗯，能帮上忙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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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好事临近
沙州七郡形势日益稳定，卫朔总算有精力将婚事提上日程。
杨翰c杜进等人亦有意趁着婚礼举行，力邀各方豪杰齐聚高昌，以对外展示实力。
这日，卫朔c杨翰c宋繇c张湛c宗敞等聚在一起，就婚礼细节展开商议。
杨翰捏着下巴笑吟吟道：“为直元举办婚礼是数年来最值得庆贺地一件事。”
“再加上刚刚取得河西c高昌两场大捷，注定是要大操大办。”
“不说场面一定要极尽奢华，起码也得对得起咱自家脸面不是？”
“不错，不错，老大人所言甚是。”杨翰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出言附和。
连一向主张节俭的宋繇也频频点头道：“此次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来自四面八方。”
“既有西域诸国使节，还有后凉c西秦两国使者，甚至连雪域高原上吐谷浑人亦有意前来观礼。”
“在下初步算了下，此次为主公举办婚礼，花费至少在十万贯左右。”
“什么？！十万贯？”听完报价，吓得卫朔直接跳起来。
他手指着宋繇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花销太大，必须削减开支。”
“如今各地百废待兴，到处都要用钱，哪能单独为了一场婚礼，而花费十万贯巨资。”
“直元，这事你说了不算，就不要插嘴啦。”杨翰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卫朔。
“为什么？！这是我的婚事，如何不能发表意见？”
“从个人角度来说，的确是你的婚事，这没错！”
“可是你身为沙州一地主公，婚事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也是整个沙州的公事。”
“若仅仅是举办一场婚礼，自然用不了这么多花销。”
“然而此次婚礼举行，为沙州提供了一次向外界展示自己的机会，也是沙州首次正式与外界打交道。”
“若是不能展现出沙州最好的一面，到时丢人的可是我们自己。”
杨翰的话让卫朔无言语对，其实从上次与郭氏联姻开始，他已明白过来。
在古代，君上的婚姻向来伴随着复杂的利益纠葛，历来是公私不分。
然而历史经验告诉卫朔，公私交割不清早晚得出事。
于是，他深思片刻对众人道：“诸位，朔理解大家为何将婚事大操大办，也认同大家的做法与想法。”
“但但是，我有一言在先。”
“臣等愿听主公吩咐。”
“婚礼上一切花销由卫府与都护府共同承担，其中涉及各使节之公事花费，均有都护府支付。”
“其余一切私事上花费，全都交由卫府负责。”
“嘶”在场众人听卫朔将公私分开的细节解释清楚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是才智高绝之辈，哪能还不明白卫朔苦心。
历来都有皇帝为了私欲多次动用国库，以至于让朝廷入不敷出，最终导致国朝崩溃。
若沙州施行公私分开制度，未来上位者将再也无法动用国库来满足一己之私欲。
要想过上好日子，自然得精打细算，也从另一方面限制了上位者奢靡无度。
接下来卫府至少将承担四万贯开支，众人担心卫朔拿不出那么多钱。
谁知数日后，卫府管家就将整整四万贯铜钱运到都护府
原本卫朔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幸好尹娥从西方归来，为他带回来一大笔收入。
再加上两年来卫府府库结余，才凑足了这笔巨款。
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举行一场婚事，竟让他一夜之间从巨富变成赤贫。
在沙州上下为卫朔大婚忙碌起来时，各方亦陆陆续续接到邀请。
“纂儿c覆儿，你们当中有谁愿意代为父前去高昌贺喜？”
一提到高昌，吕纂c吕覆不由想起曾屡屡让他们吃瘪的卫朔，不禁感到几分尴尬c不自然。
“怎么？你们不愿意？”吕光眉头一皱，锐利地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扫视。
“这这，这个”
吕覆c吕纂各个有口难言，总不能在吕光面前承认自己怕了卫朔。
“你们两个到底是因为怕丢人而不愿去，还是被卫朔打击地失去了信心？”
“若仅仅是怕丢人，那没什么大不了。”
“谁的一生都不可能是顺顺当当，总要吃点儿亏c摔个跟头。”
“只要尔等从中吸取教训，知耻而后勇，日后有机会再找卫朔报仇便是。”
“可若是你们失去了信心”
说到这儿，吕光突然俯身向前，目光凶狠地盯着两个儿子。
“不用外人动手，老子现在就废了你们。”
“想我吕光英雄一世，绝不允许后代是你们这般没用废物。”
听着吕光恶狠狠地警告，吕纂c吕覆立时吓得肝胆欲裂，纷纷跪倒在地表示愿往高昌。
“这样吧，你们两个都去高昌一趟，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不然有你们好看。”
吕光一锤定音，吕纂c吕覆只得听命行事。
与此同时，西秦国主乞伏乾归，同样向沙州派出使者。
不过，乞伏乾归贺喜是假，其真正目的是想联合沙州共同对付后凉。
婚期日益临近，各方使节相继抵达高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到高昌，无不为其繁华c富庶而震惊。
连吕纂c吕覆兄弟两个也不得不感叹，除了城池规模还比不上姑臧，其余各方面高昌都已远超过姑臧。
各方使节从当地百姓身上感受到一股勃勃生机与活力，其中蕴含着足以改天换地之力量，未来一旦迸发出来，恐将无人可敌。
在各方贺喜人群当中，来自吐谷浑的视罴亦在用一双眼睛观察着高昌。
而高昌之所以引起吐谷浑注意，主要还是于阗人功劳。
当初西域联军兵败高昌，于阗王回到王城大肆宣扬高昌人厉害，渐渐地引起与于阗一山之隔的吐谷浑注意。
吐谷浑首领视连遂派出弟弟作为使者来到高昌，视罴一来是查探高昌虚实，二来也有与高昌结盟友好的想法。
当视罴来到驿馆时，才发现里面已住满了人，包括西域诸国在内的使者均在场。
其中不少敌对势力的使者还怒目而视，若非旁边有厢军士卒在，恐怕有人已打起来。
视罴四下观察了一会儿，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后凉c西秦使者身上。
说起来吐谷浑面临的最大威胁，除了密布高原山林中的羌族外，就只有强大的邻邦西秦c后凉。
吐谷浑统治的地区，原是羌族聚居之地，氏c羌为其主要部众。羌c氏之向背，直接影响到吐谷浑的盛衰。
吐谷浑统治者除用武力加以制服，驱使羌民为其耕牧外，对羌族上层还采取笼络手段。
从吐延建立政权至视连，其间北c东西北一带，先后建有前凉c前秦c后凉c西秦等割据政权。
这些国家各个比吐谷浑强大，只因彼此之间争战不休，才无力吞并吐谷浑。
而西秦c后凉与吐谷浑邻近，均不愿坐视吐谷浑壮大，一直对其虎视眈眈，
其中西秦曾发兵攻打过吐谷浑，占据了原属吐谷浑控制的浇西c涨川c甘松等郡。
而吐谷浑自身实力不足，面对各方逼迫，只能采取周旋于各对立政权之间，与各方都保持友好往来之策略，以为自身赢得发展空间。
对于吐谷浑视罴来意，卫朔多少能猜到一些。
如今吐谷浑国力弱只能勉力周旋于各国之间。
要到三十年后，视罴儿子在位期间，吐谷浑才真正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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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称臣纳贡
十月初，在婚礼举行前第三日，还有一场盛大仪式将举行，即龟兹c于阗献土纳贡。
原本有关赔款c割地早已交割完毕，只是众人看到西域诸国使节云集高昌，纷纷要求趁机举办一场正式仪式，以扬威名于诸国，慑服众心。
卫朔思索一下接纳了众人建议，并向其他使节发出邀请。
一个国家光一味低调是不行的，偶尔高调一下可以震慑不轨之徒。
各使节接到邀请后心思各异，但都答应亲往观礼。
翌日清晨，刺史府内正在举行献土纳贡之仪式。
由于邀请诸使节观礼，再加上沙州众文武几乎倾巢出动，让整个现场变得十分热闹。
宋繇陪着卫朔出现时，整个大厅内已是人头攒动，不少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忽然一阵鼓乐声响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举目望去。
却见一身铠甲的卫朔，龙行虎步般步入大厅。
卫朔走到中间主位上站定，左右扫视了众人几下，不经意间又看到几个老熟人。
其中吕覆正满脸嫉妒的盯着卫朔，他认为站在那个位置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禀大都护，龟兹c于阗等数十位西域使节已在庭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
在唱礼官引导下，以龟兹c于阗为首的十几位西域使节，恭恭敬敬步入大厅。
卫朔神情淡漠地扫视一眼，下方身着各国礼服的使节。
众使节无不一脸谄媚，弯着腰，丝毫没有作为使臣应有之气节。
他们一个个上前，用谦卑的语气宣读着国书，在每个人身侧还放着几个打开的箱子，内中都是各种奇珍异宝。
这些箱子只是众使节所携礼物之中很少一部分，全是为了讨好新晋崛起的西域霸主。
当初诸位使臣来高昌时，可是带了几大车礼物。
除了进献给卫朔本人外，连在其他重臣武将亦有贵重礼物奉上。
进献完礼物后，众使节开始挨个儿诵读国书。
国书内容几乎大同小异，简单来说就是向沙州称臣纳贡，以示友好。
说白了就是拜码头的意思，口吻很谦卑，表示希望可以和沙州和平共处。
只要沙州不入侵西域，诸国愿意对卫朔称臣，且以后岁岁纳贡，朝朝称臣。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到了今日之重头戏于阗c龟兹献土纳贡。
龟兹王白苏泥当然不愿意接受这般屈辱，可形势逼人，逼得他不得不派国相亲来，以配合沙州演好这场戏。
龟兹国相面无表情地向前踏出一步，来到大厅中央。
其手上捧着舆图与户籍，只要这两样东西一交到卫朔手上，象征着半个龟兹国领土与人口将归沙州所有。
国相强忍内心悲痛，先是拱手向卫朔深施一礼，双手将舆图c户籍交给旁边宋繇，再由其转交给卫朔。
“臣白苏泥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
“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白苏泥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窃以高昌为邻，爰构百年之好大凉辟国，更图万世之欢。”
“未阅岁时，微臣因时而受禅，惧孤城之失守，割三城以请和。”
“果难逃于英察，卒自取于交攻，尚复婴城，岂非拒命？”
“怒极将士，齐登三里之城祸延祖宗，将隳七庙之祀。”
“已蠲衔璧之举，更叨授馆之恩，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
“伏惟大都护诞膺骏命，绍履鸿图，不杀之仁既追踪于汤c武好生之德终俪美于唐c虞。”
“所望惠顾大圣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邦不绝之绪，虽死犹幸。”
“受赐亦多，道里阻修，莫致吁天之请精诚祈格，徒深就日之思。”
“谨予宗室与国相百僚c举国士民c僧道c耆寿c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
“臣白苏泥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待龟兹国相念完献土称臣盟书，卫朔这才微微颔首。
他随手将舆图c户籍交予宋繇，背着手立于高位上。
来回踱了几步，其方对四方使节朗声道：“背义则天地不容，其孰与助？败盟则人神共怒，非朔得私。”
自其始，白苏泥父求好，我以诚待，然彼以诈欺。”
“先以毁约，又引兵围高昌。罔天罚以自干，忽载书而固犯。肆予纂绍，犹事涵容。”
“迄悛恶以无闻，方谋师而致讨，犹闻其子得承位。”
“朔望改图，如何复循父震之覆车，靡戒彼之祸鉴。惟假臣权，不赎父罪自业难逭，我伐再张。”
“将臣多激怒之心，战士增敌忾之勇。”
“息君犯五不韪之罪，丧亦宜乎晋师有三无报之名，倍犹未也。”
盛大的称臣纳贡仪式终于结束了，可她给众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以杨翰为首的高昌旧官僚，看到一个个西域使节臣服在脚下，不禁老泪纵横。
三年，卫朔来到高昌不过才三年时间，彻底改变了高昌命运。
以往那个在各势力间艰难求存的弱小高昌，如今已成为雄霸西域的强大势力。
曾经远在姑臧的吕光仅仅打了个喷嚏，高昌上下都会紧张十分。
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往姑臧送去一车车财货珠宝，以求平安。
而今这样的生活终于一去不返，从今之后高昌再也不惧外界威胁，终于可挺直腰杆，立于天地。
对于高昌强大，西秦与吐谷浑两位使者最为高兴，他们出于不同利益诉求，都有与高昌亲近结盟之意。
西秦一直面临来自后凉的威胁，此次乞伏乾归遣使前来，便是打着庆贺之名，与高昌结盟，以共同对付后凉。
在宴席上，恐怕只有吕纂c吕覆兄弟二人如坐针毡，面对日益强盛的卫朔，他们哪还有心思喝酒聊天？
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姑臧，将高昌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吕光。
待仪式一结束，吕纂c吕覆也顾不上与众人寒暄，急匆匆返回住处，欲找幕僚商议对策。
“承明，纂越来越觉得那个卫朔不好对付。”
“如今他已降服西域，又有半个河西在手，可以说整体实力已与姑臧持平，或者其还略有胜出。”
“若再任其继续修养生息下去，恐怕日后将成我大凉心腹之患。”
望着忧心忡忡的吕纂，索承明暗暗翻了下白眼，腹议道：“老子早提醒你啦，结果你光顾着与兄弟争权夺利，全然不顾卫朔已然做大，如今倒心急火燎起来。”
不过，索承明晓得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借助吕家之手报仇雪恨才是正经事。
而且，索承明自认为已抓住河西名门，只是需要说服吕家配合才行。
“太原公，属下以为卫朔虽势大难制，可并非无懈可击。”
这话吕纂最爱听，他拉着索承明急问：“哦？不知承明有何对策？”
“卫朔之强在于其通过掠夺世家，快速积累起雄厚实力。”
“可恰恰因为这样，卫朔根基并不稳固。”
“只是因其军事强大，才压制了各方不满。”
“然而只要瞅准机会，内外联合一起发力定能铲除他。”
“内外联合？”
“对，在内，联络失意世家为内应在外，举重兵围城。”
“好计策，联络世家交由承明去办，至于出兵则由在下负责说服父王。”
“若此事办成，孤定有重赏。”
“禀太原公，在下不要赏赐，事后只需让某手刃卫朔，以报家仇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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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 互相算计
待仪式结束之后，卫朔与众人围绕在一副巨大沙盘前，分析着当前形势。
接纳了龟兹国土后，沙州已占据半个西域，整个东部皆属治下。
然势力暴涨后，卫朔终于暴露于各方眼底下，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躲在暗中发展。
“诸位，你们都说说，吕光得知沙州虚实后，会在近期进犯吗？”这是卫朔最担心的。
“不太好说。”宋繇摇摇头表示，不太确定后凉会作何反应。
“主公，以吕光之智，其肯定不会坐视沙州发展壮大。”
“但是如今吕光力有未逮，除非其得到河西世家鼎力支持，让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恢复。”
“如此吕光当有可能举重兵西进，以彻底灭掉我们。”
“不过短时间内沙州还算安全，毕竟姑臧尚有西秦这个强敌虎视在侧。”
“多年来西秦与后凉之间为了争夺地盘，曾展开数次浴血厮杀，相互积怨甚深。”
“今西秦遣使恭贺主公，不正是为了结盟以抗后凉？”
“主公不妨顺势而为，大肆宣扬联盟之名，以逼迫吕光不敢铤而走险。”
卫朔微微颔首，觉得宋繇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他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轻声道：“如此说来，朔要好好跟西秦c吐谷浑两国使者叙一叙啦。”
正在这时，只见康龙走进来，禀报：“主公，吐谷浑使者视罴求见。”
卫朔看了张湛c宋繇等人一眼，脸上渐渐涌起笑容。
他边笑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朔正想召见两国使者，没想到视罴竟自己找上门，莫非上天欲助卫某成事乎？”
“康龙，去请视罴进来。”
“主公，打算怎么取信吐谷浑与西秦？”
“没有好处，只靠一张利口，恐怕无法说动西秦与吐谷浑。”
“不过，高昌盛产炒茶c棉布c铁器，这些都是胡族急需物资。”
“西秦且不说，吐谷浑肯定无法拒绝通商友好之诱惑。”
在卫朔与众人窃窃私语之际，视罴正在门外等候召见。
他这一次高昌之行，可谓是大开眼界。
对于吐谷浑部落而言，在卫朔强势入主河西之前，并不十分了解高昌。
“吐谷浑使者视罴拜见大都护。”出于对强者的尊重，视罴在卫朔面前很恭敬。
“特使不必多礼。”卫朔语气十分客气，暂时沙州无意与吐谷浑为敌。
“在下奉可汗之名前来恭贺大都护大婚之喜，进献礼物若干，以示友好。”
“嗯，回去之后代我向你家可汗问好，愿你我两家永结盟好。”
“在下一定将大都护之言明报可汗。”
待双方寒暄已毕，视罴这才认真地问：“大都护，吐谷浑部落与西域诸国一向有贸易往来之传统。”
“此次我家可汗派在下过来，是希望与贵部建立贸易关系，引进茶叶c铁器c棉布等特产货物。”
之前吐谷浑部落的贸易对象主要是西域诸国，尤以于阗为最。
然随着高昌崛起，于阗等西域诸国一蹶不振，纷纷臣服高昌，大大影响到了吐谷浑利益。
同样随着治下土地c民众进一步增加，卫朔也在急着为商贾们寻找新市场，没想到今日视罴亲自送上门来。
“既然贵部可汗有意缔结友好，朔也不能轻弗尔等以求通商之意。”
“这样吧，你我双方可在鄯善城内设一互市之所。”
“凡贵部牧民c沙州商贾均可云集鄯善交易，交易时无需全以良马支付，普通牛羊或劣等耕马，甚至羊毛c皮革一样可以用来交易。”
“此言当真？”视罴一下子激动了。
他没想到卫朔会这么好说话，给了吐谷浑很大优待，一时不敢相信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若是贵使怀疑，大可与沙州签署协议。”
“沙州最重契约精神，凡双方自愿签署之协议，都必须按协议履行，违者将受官府重惩。”
闻言视罴轻轻点下头，知道卫朔所言非虚。他来高昌也有些时日了，多少也了解到一些内幕。
其中最为各地商贾津津乐道者，非契约精神不可。
正是靠着强力推行契约精神，才让高昌城内商贾云集，经济繁荣。
然而卫朔开出的条件太好，让视罴不仅感到欢喜，甚至还有几分惊异。
其看了一眼卫朔，不由顾虑重重地问：“大都护，不知您何以厚待我吐谷浑？”
“哈哈哈，贵使多虑了。你我皆为弱小穷邦，深受周边强国欺凌，自该结盟以抗强敌。”
听到卫朔自诩为弱国，视罴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又考虑到此行目的，视罴遂违心附和起来。
“大都护所言甚是，后凉c西秦屡屡犯我边境，我家可汗早有出兵之意，只因实力不济，才不得向两国屈服。”
“如今吐谷浑c沙州结为盟友，西秦c后凉必不敢再轻易出兵进犯。”
“不错，愿你我双方永结盟好。”
除了与吐谷浑结盟外，卫朔还不蛊惑西秦，希望对方在东边搞点动静，可惜西秦使者不傻，反倒撺掇起沙州来。
“禀太原公，最近西秦c吐谷浑两国使者频频拜访卫朔，其矛头隐隐指向我大凉。”
随从探查而来的消息，让吕纂感到十分忧虑。
种种迹象表明，西秦正欲联合沙州，有谋夺姑臧之意图。
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的吕纂，突然想起索承明来，遂开口问道：“承明可曾回来？”
“回太原公，索大人出去办事了，尚未归来。”
“知道啦，等下承明归来，让他速速过来见我。”
吕纂知道索承明去联络世家了，他这才想到卫朔治下也并非铁板一块。
若真能联合部分世家，其作用不比卫朔联合西秦差多少。
正在这时，却见索承明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索承明，吕纂立即着急火燎地问道：“承明，联系世家一事可还顺利？”
“唉，在下低估卫朔了，高昌城内几乎没有反对他的人。”
“啊？怎么会这样？那岂不是说先生谋划失败了？”
吕纂不由失望不已，其不无忧虑道：“眼下沙州已与西秦结盟，卫朔对姑臧威胁越来越大。”
“若再不想办法遏制他，未来其一旦与西秦同时发兵，我大凉岂不危哉？”
“不，太原公此言差矣。高昌本地世家原本就很弱小，自然无法对卫朔造成威胁。”
“可玉门关以东不同，尤其在敦煌，原是河西大族根基之地。”
“我相信那里一定有不少反对卫朔的世家，只要在下暗中走访一趟，定能找到志同道合之辈。”
“但愿如此吧！”
“其实想要拆散西秦与沙州的联盟并不难。”
“哦？承明有何妙计？”
“西秦一向视吐谷浑为藩属国，岂能容忍卫朔插手其中？”
“只要稍加一番挑拨，即便不能拆散二者联盟，也会让他们不能同心同德。”
“嗯，承明此计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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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举行大婚
公元388年，十月初八，西域大都护c镇西将军卫朔大婚。
沙州上下为此喜气洋洋，无数百姓聚集在街道上，争相围观婚礼的盛大场面。
今天高昌城被装扮的格外喜庆，到处是欢声笑语的人群。
看着盛装打扮c如花似玉的女儿郭媛，郭瑀忍不住骄傲的点点头。
不愧是郭氏贵女，样貌c学识均是上上之选，不比任何一家贵女差。
然在他高兴之余，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愧疚。
直到今日，郭瑀仍然对当初被卫朔逼婚一事感到耿耿于怀。
在他心中，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父亲职责，才不得不将女儿嫁给卫朔。
但是郭媛却不这样想，经过数月了解，她反而认为卫朔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趁着接亲队伍尚未来到，郭瑀夫妇拉着郭媛不断叮嘱着什么。
上午巳时，正是艳阳普照大地的时候，迎亲队伍踏着朝阳缓缓走来。
走在队伍最前面者，赫然是身着玄端礼服的新郎官——卫朔。
其腰配宝剑，跨坐高头大马，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周身上下洋溢着新婚之喜。
所谓玄端乃中国古代之玄色礼服，为先秦朝服的上衣，一般士冠礼c士婚礼用之。
其‘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舄’，乃是古代一整套非常标准的婚礼服。
此时郭府上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连左右街道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府内上上下下都笑成了一朵花儿，门口仆人正不住地朝街上张望，期盼大都护上门迎亲。
一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郭府，新郎卫朔昂首迈进府内。
他刚一到厢房内，立时被郭媛美貌给惊艳到了。
盛装待嫁的郭媛显得格外漂亮，头乌黑隽秀，高高挽起凤缵，用银丝线穿起珍珠散在鬓边，看起来明恍恍。
两道峨眉如远山秀，高高的鼻梁相衬着樱桃小口，让卫朔一望之下忍不住想要啄一口。
郭氏本是百年世家，家族底蕴深厚，郭媛身上自然有股子大家闺秀风范。
又因其自幼随父亲郭瑀学习经史子集，身上又比一般大家闺秀多了几分书卷气息。
娶亲队伍并未在郭府上多待，卫朔拜别岳父c岳母，迅速抱起新娘子离开。
在队伍中间，无数随从簇拥着一六人抬着的鲜红大轿，轿中坐着的正是新娘子。
因有厚厚的窗帘遮挡，没人能看清轿子内新人面孔。
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未来主母是多么美丽c贤淑c大气。
其实卫朔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结婚，而且说起来他才十八岁而已。
在现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除了在农村还保持着早婚传统外，一般情况下都要到二十几岁才会谈婚论嫁。
哪想到来了古代后，十八岁已属‘大婚年龄’。
一般古人在十四五岁时都已完婚，像他这般拖到十八岁还不愿成婚者，实在属于‘异端’。
对于娶郭媛为妻，刚开始卫朔觉得有点儿膈应，但后来也想明白了。
在古代，不管是他身处的环境，还是其所处位置，都不可能给卫朔提供自由恋爱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郭媛就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倒不是他又多喜欢郭媛，主要是娶了郭媛，就是跟郭氏联姻，对于缓和与世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大有裨益。
再者，郭媛长得还不错，而且又有学识，放着这样一个完美女子不娶，还想怎样？
迎亲队伍所过之处均引起阵阵欢呼声，浩浩荡荡一路行进到卫府门前。
随即卫朔与随从下马，郭媛着头盖也在侍女的陪同下出了轿子。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卫朔携郭媛走进卫府。
此时府内已是高朋满座，除了杨翰c杜进c宋繇c张湛等文武众人外，还有来自各地之使节。
在场众人，无论心底是怎么想的，可在面上全都带着笑意，纷纷向卫朔表示恭喜。
只有索承明躲在角落里，望着眼前一对璧人眼中恨意难消。
尤其对于郭媛之父郭瑀，他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原来最近索承明在联络世家起事上十分不利，其中最大阻力来自于郭家。
随着郭家倒向卫朔，加上卫朔又给出些补偿措施，让大部分世家选择了妥协。
而这也给索承明游说世家带来很大麻烦，他望着喜笑颜开的卫朔，在心底暗暗发誓，将来一定将其碎尸万段，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接下来在司仪指挥下，一对新人按照传统礼仪，相继完成转毡c跨火盘c开面扇c敬酒c拜堂等步骤，才最终结为正式夫妻。
好不容易拜完堂，卫朔将新娘子送回房内，他则返回席间与众多宾客欢饮。
今天为了庆贺卫朔大婚，卫府可谓是大排筵席。
沙州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到场，即便今日因公事无法亲到者，亦派出专人将礼物送上。
此时整个婚礼才算是进入，有太多的人争着向卫朔敬酒。
好在他酒量可以，再加上古代酒的度数不高，才勉强支撑下来。
这场宴席一直闹腾到深夜才渐渐散去，而喝得醉眼朦胧的卫朔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摸到洞房前。
推开门一瞧，偌大一间房子内，只有新娘子郭媛一人枯坐在床榻上。
屋内点了很多大红蜡烛，烛光照在斗大的喜字上，显得格外喜庆。
这时一年长的妇人走上前来，指导二人完成洞房前最后一道程序——饮合欢酒。
只听妇人高声叫道：“请新郎c新娘行合卺礼，献上合欢酒”
一名丫鬟小心地端来一个碧玉托盘，上面放着碧玉酒壶，还有一只形状奇特的合卺白玉杯。
两只晶莹剔透白玉杯对峙，中间有一个通道相连，两个杯子之间有一龙一凤相互盘绕，令人十分喜爱。
“请新郎c新娘同饮交杯酒，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卫朔端起玉杯，而郭媛亦将手放到玉杯上，两人同饮交杯酒，美酒醇香，二人仿佛感受到了彼此气息。
这是郭媛首次近距离感受年轻男子气息，不由有些心慌意乱。
“礼成！祝大人c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奴婢等告退！”
待众人离去，整个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郭媛等了片刻不见有动静，遂忍不住掀开一道细缝往外偷瞧，没想到正好与卫朔双眼打了个正着，不禁脸颊一红。
她垂下臻首，小声呢喃几句：“夫君为何默然不语？”
“见美人独坐，我见犹怜，为夫不忍上前。”说着卫朔坐到了郭媛身边。
郭媛听到卫朔亲口称赞，不由心中一甜，微微一笑道：“妾身哪里美啦，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诶，夫人此言差矣！你若是庸脂俗粉，那天下就没人敢自认是美女了。”
“嘻嘻，油腔滑调。”
经一番玩笑般对语，一下子拉近了两人距离，让彼此之间的陌生感消散些许。
郭媛眼带羞意地地看了一眼卫朔，烛光之下，却见其愈发俊朗不凡，而且由于长期身居高位，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出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势与自信。
忽然间郭媛看痴了，这个人将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托付终身的归宿
望着妻子秀丽的面庞，曼妙的身材，长长的睫毛，雪白的肌肤，欲拒还迎的神态，让卫朔内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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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武备学堂
沮渠蒙逊，前卢水胡首领沮渠罗仇侄子，此时才二十二岁，正值风华正茂。
其叔父沮渠罗仇遇害前，将统领部落重担交到沮渠蒙逊手上。
他也算不负众望，带领部落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当时，吕光派出使者前来索要牲畜c战马，整个部落群雄激昂。
只有沮渠蒙逊一人坚持奉上马匹，以交好吕光。
不是沮渠蒙逊为人懦弱，而是他深知卢水胡实力太弱，面对吕光之跋扈，只能隐忍。
作为沮渠罗仇的侄子，加上强索战马c牲畜之辱，无疑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
身负国仇家恨的沮渠蒙逊，早下定决心视吕光为仇敌，一心欲颠覆后凉。
然其遍观河西，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借助复仇的势力。
原本沮渠蒙逊以为依靠西秦强大军力或许可助他完成心愿，不料今年年初，西秦国主乞伏国仁因病去世。
其弟乞伏乾归继任后，忙着整顿内部与迁都金城，哪里有功夫理会他啊。
随后沮渠蒙逊又一一将吐谷浑c仇池c后秦等割据势力排除，这些势力要么实力强盛而位置不便，要么位置俱佳却实力不强，不具备与后凉争雄之条件。
无奈之下，沮渠蒙逊只好蜗居部落中耐心等待时机。
然沮渠蒙逊毕竟见识不凡，又胸怀大志，不甘于平凡，很快被其找到合作对象。
“你要去高昌？”
沮渠鞠粥满脸不解地看着侄儿，搞不明白他为何要动身去高昌。
说起来卫朔也是害死他哥哥沮渠罗仇的凶手之一，当初若非兵败酒泉，吕光也不可能找到杀害沮渠罗仇的借口。
“我知道你们都痛恨那个卫朔，认为是他害死了叔父。”
面对来自叔父c弟弟c兄长们的责难，沮渠蒙逊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可尔等别忘了，吕光才是杀害叔父的真正凶手，酒泉之败是我们技不如人，有什么可怨恨？难不成还怪人家高昌军太强大了不成？”
这一番说出之后，顿时激得其余众人满脸通红。
众人细细一想，确如沮渠蒙逊之言，自家打了败仗哪有怪对手太强之道理？只能怨自己实力不济。
“可那个卫朔不是已向吕光称臣，你去找人家结盟，合适吗？”
“称臣不代表卫朔对吕光心服口服，如同我们部落一样，极有可能是其缓兵之计。”
“再说，若换做你是吕光，会容忍卫朔一直割据下去？”
“以在下之见，卫朔与吕光之间早晚必有一场大战，那才是我部重新崛起时机。”
大婚之后，卫朔携新妇郭媛回敦煌归宁，顺便参加武备学堂开学仪式。
十一月初，卫朔留下杨翰c宋繇等臣属坐镇高昌，其在一千侍卫护送下，与段业c康龙等将一同返回敦煌。
与之同行的还有新妇郭媛，以及岳父郭瑀等郭氏宗亲。
“啧啧，敦煌看上去还没高昌热闹。”
半月前的高昌之行，给段业c张湛c宗敞等人留下深刻印象，众人无不为高昌城繁茂之商业而震惊。
连世家出身的张湛都觉得进入高昌，自己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其城内数条笔直的水泥大道，更是让众人大开了眼界。
而今再看到敦煌，以往还觉得繁华的城池，与高昌一比，简直是大巫比小巫。
他们怎会知道，为了高昌，宋繇c卫朔等人付出多少心血。
三年来高昌城，经过不断整顿c翻新，其规模已是原来两倍以上，人口也增加了数倍不止。
再加上水泥应用，高昌已成为西北首屈一指的雄城。
“诸位莫担心，都护府会加大对河西诸城整顿c翻新，力争在未来五到十年内，让诸城焕然一新。”
翌日清晨，各级将领齐聚武备学堂，准备参加新学堂开学仪式。
武备学堂门前，有一座巨龙雕像，昂首迎着太阳升起方向，象征着华夏民族将龙腾九天蒸蒸日上。
在雕像左侧，一面日月战旗正迎风飘扬，全体高昌军将士已牢牢记住那句话：日月同辉，天下大明！
当卫朔一行抵达武备学堂时，迎接他则是数百名整齐排列在道路两边，即将进入学堂学习的中c低级将领。
在杜进c许昭c李暠c段业c康龙等高级将领的陪同下，卫朔迈步进入武备学堂。
他与众将先是参观了教室c宿舍c校场c训练场等一应基础设施。
随后众人齐聚校场，学堂开学仪式正式开始。
首批学员主要来自军中普通士卒或者什长c伍长一类低级将领，除此之外尚有极少数有志沙场建功的读书人，这部分人大都出身寒门，自感出仕不易，才冒险选择从军搏一搏。
作为军队最高统帅，卫朔走到台前，面对数百名学员发表着开学演讲。
他望着台下一张张兴奋又年轻的脸庞，心中豪情迸发。
面对未来军中骨干，撑起军队脊梁的关键，他决心将向学员们灌输责任c荣耀c牺牲之精神。
“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应该具备责任c荣耀c牺牲精神”
“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身为军人，有责任，更有能力承担起拯救苍生c守护社稷之重担！”
“要视荣耀高于一切，更要有为保护社稷c庶民利益而牺牲一切之精神”
“希望尔等牢牢记住一句话：社稷c民族利益高于一切！”
“任何时候，身为军人都应以维护社稷c民族利益为最高行为准则。”
“当家族利益c个人利益与社稷c民族利益冲突时，尔等当毫不犹豫地以社稷c民族利益为重。”
“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为民族利益而死，其意义比泰山还重。”
“相反，为了个人利益或者家族利益而死，其意义比鸿毛还轻”
这一番演讲让不少人心中起了嘀咕，看来卫朔真是对世家没好感，任何场合都不忘往世家身上泼脏水。
“万胜，万胜！”校场上学员们目光狂热得望着高台上的卫朔，并高呼着口号。
卫朔演讲临近尾声，最后他当着全体学员以及众将之面，振臂高呼：“华夏万胜！”
“华夏万胜！”众人紧随其后一同喊起了口号。
仪式过后，到了学员入学时刻。
武备学堂内，其基础课程分为步兵c辎重c骑兵c心学c政科c参谋等数科。
除了心学c政科为必修科目外，其余科目中，学员只需选修一门即可。
除此之外，中c高级学员还将参加指挥课程培训，主要学习大兵团指挥，以及在沙盘上重新模拟c演练历史上发生过的著名战役，以期借此培养出合格的高级将领。
目前负责教授高级指挥学的教官只有杜进一人，没办法，目前只有杜进有过指挥大兵团作战经验。
为了弥补师资力量，最终卫朔竟被拉来充当临时教官。
按照杜进话说，他这个土地，为百年难遇之兵家天才，虽未亲历战阵，不知其真本事高低，但理论知识丰富，足以为众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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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1章 尔虞我诈
这日，卫朔正陪着娇妻在花园游玩，忽然侍卫来报，说卢水胡首领沮渠蒙逊求见。
“唉，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陪夫人，谁知又有政事搅扰。”
郭媛见正事来了，哪还敢耽搁，忙出言劝道：“夫君身负万千重担，当以政事为要，岂能贪恋后宅之乐？”
“也罢，为夫出去看看，夫人且先一人游玩吧。”
看着卫朔远去的背影，郭媛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笑容。
自成婚以后，两人相敬如宾，卫朔待她温柔可亲，且事事替她着想，完全没有一丝大男子主义。
归宁期间，郭媛忍不住在其父郭瑀面前袒露心声，说家里为她挑了一位如意郎君。
见女儿婚后生活幸福，郭瑀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对卫朔的不满，亦消散不少。
沮渠蒙逊的到来让卫朔感到几分吃惊，当初在酒泉之战中，卢水胡部落损失惨重，最终还导致首领沮渠罗仇被杀。
他没想到卢水胡人竟有气魄放弃双方恩怨，主动前来拜访。
说起沮渠蒙逊，卫朔自然不陌生，这位是历史上五凉当中难得的一位雄主。
他虽出身胡虏之辈，可自幼修习汉家文化，因此不但博学多识，还见识非凡。
整个卢水胡部落正是在其手中一步步走向壮大，并最终实现割据河西之梦想。
可惜卢水胡统一河西后，面临的是日益强大的北魏帝国。
在沮渠蒙逊去世不久，北凉遂为北魏覆灭，其子沮渠牧犍亦被逼自杀。
之前沮渠蒙逊对卫朔多少带有几分轻视，总觉得对方不过才十八岁，能有多大本事。
然而当其过了酒泉，看到已模样大变的河西之地，他才晓得盛名之下并无虚士。
按说沙州越强大对卢水胡越有利才是，可沮渠蒙逊考虑问题的角度与一般人不同。
他以为强大的沙州固然是好，亦正说明卫朔这个人不一般，绝非好糊弄之人。
原本沮渠蒙逊是想蛊惑卫朔与吕光相斗，而卢水胡隐于幕后坐收渔利。
如今看来，此行怕是会有波折。
正当沮渠蒙逊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屏风后一阵脚步响起，只见一英武年轻人，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
“哎呀，贵客来临，朔有失远迎，望讫恕罪。”
沮渠蒙逊望着卫朔过于年轻的脸庞，一时震惊的有些失神，直到被堂兄沮渠男成暗中扯了扯衣襟，方回过神来。
只见他向着卫朔歉意地笑笑道：“早听说卫都护乃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哈哈哈，沮渠首领过誉了，对于阁下大名在下也是多有耳闻。”
寒暄已毕，卫朔看了一眼沮渠蒙逊兄弟两人，开口问：“不知首领到访所为何故？”
沮渠蒙逊隐蔽地看了一眼卫朔，打起精神道：“回卫都护，今日前来一者是为数月前在酒泉城下，冒犯大人虎威一事当众道歉；二者是希望与沙州修好通商。”
“诶，首领客气了。”
“酒泉之战，你我皆身不由己，怪不得任何一方。”
“倒是因在下之故，使得沮渠罗仇首领遇害，对此朔深表遗憾。”
不料，沮渠蒙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再三表示沮渠罗仇之死与卫朔无关。
然而沮渠蒙逊越是这样，反而越让卫朔暗自警惕。
别看沮渠蒙逊年纪轻轻，但却比老狐狸吕光还难对付。
说白了吕光只是个武人罢了，缺乏必要的政治谋略。
而沮渠蒙逊不同，这家伙不但领兵打仗厉害，手段权谋亦是不差。
历史上段业c其堂兄沮渠男成全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成为其上位的垫脚石。
当时沮渠蒙逊羽翼已丰，打算取段业而代之，不料却遭到堂兄沮渠男成反对，为此他想出一条阴险的夺权计划。
他先是与堂兄约好同祭兰门山，后又遣人密告段业，说沮渠男成欲借祭山之机发动叛乱。
沮渠男成不知堂弟阴谋，欣然前往兰门山，结果被段业事先埋伏的士卒杀害。
沮渠男成一死，沮渠蒙逊立即以报仇之名起兵，最终干掉段业，建立起北凉霸业。
因此面对这样一个智谋出众之辈，卫朔自然得小心应付，省得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接下来沮渠蒙逊一边不断吹捧卫朔，直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
他这一番阿谀奉承，连旁边站着的沮渠男cd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暗中频频对其努嘴皱眉。
除此之外，沮渠蒙逊还不忘控诉吕光残暴，将当初吕光嗖如何强逼卢水胡出战，又如何借战败之机，杀害自己叔父沮渠罗仇一事，描述的惟妙惟肖。
真是让人如临其境，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可惜他这一套，在卫朔面前毫不管用。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卫朔除了陪着感叹几句外，并未像沮渠蒙逊期望的那样，表现出强烈的同仇敌忾来。
眼见卫朔油盐不进，沮渠蒙逊一狠心，下血本道：“若都护大人愿起兵讨伐吕光，蒙逊不才愿率精骑为前导。”
见沮渠蒙逊总算拿出些许干货，卫朔这才来了兴趣。
他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对沮渠蒙逊兄弟两人道：“沮渠首领，非是朔不愿讨伐吕光，实是力有未逮啊。”
“去年冬至今年开春，朔麾下大军一直在征战，众将士身心俱疲，再加上粮草匮乏，哪有实力去挑战吕光？”
“若首领真有心征讨姑臧，且先按捺下来，等在下筹措好粮草c整顿完兵马之后，再一同出兵。”
“到时还可联络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三方一同发兵，还怕灭不掉吕光？”
“西秦也有意出兵姑臧？”对此沮渠蒙逊不太相信卫朔所言。
“可不！上月朔举行婚礼期间，乞伏乾归特地遣使至高昌，欲修盟约，共击吕光。”
“好，到时只要都护大人派人知会一声，在下定当亲率骑兵相应。”
沮渠蒙逊一离开敦煌，原本还笑吟吟的嘴脸，彻底紧绷起来。
搞得身边的沮渠男成满头雾水，不清楚自家堂弟为何刚刚还与卫朔谈笑风生，怎出了敦煌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首领，你为何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此行不顺利？”
沮渠蒙逊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小觑那个卫朔啦，看来暂时无法挑起吕卫相争。”
“可为兄看刚刚你们谈得很高兴啊，卫都护不是也说要联合西秦三家一起出兵吗？”
“哼！这不过是那个姓卫的随口胡诌，咱真要信了他，回去整军备战，到时惹来吕光报复，恐怕姓卫的只会躲在后面看热闹。”
“什么？！姓卫的竟如此阴险？”
沮渠男成怎么也不敢相信，之前满面春风脸真诚的卫都护，竟是个阴险小人。
看着自家兄长这反应，沮渠蒙逊不由失望地摇摇头。
“主公，您说这一通忽悠，卢水胡会上当吗？”
“若其首领是别人，说不得会傻乎乎上当。”
“然眼下执掌卢水胡的人是沮渠蒙逊，此人狡诈多计，绝不会轻易上当。”
卫朔从未小看过沮渠蒙逊，他也看出了沮渠蒙逊之来意。
除了与沙州修好外，无非在想挑起其与吕光相争，以便让卢水胡坐收渔利。
他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反过来又开始忽悠起对方。
总之，今日一番见面，卫c沮渠两人各自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将对方视作不可小觑之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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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章 尹娥出彩
战事一结束，沙州商贸又迎来新一轮发展机遇。
然而随着对外贸易愈发频繁，商曹忽然发现在大宗交易当中，以物易物或者以金银为媒介愈发不方便。
为了尽快解决此难题，卫朔刚一回到高昌，就被尹娥找上门来。
“唉，结了婚果然不一样啊，卫郎君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听得尹娥揶揄之言，卫朔尴尬地摸摸鼻子，故意转移话题问：“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虽调戏了一番卫朔，好在尹娥分得清轻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由叫苦道：“卫郎君可倒好，将商曹一摊子事丢给妾身一人，让妾身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才将商曹诸事捋顺，谁知又碰到个棘手难题，没奈何只好来找卫郎君拿主意。”
“哦？遇到了什么难事？竟让夫人也束手无策？”
“说起来也怪高昌商贸发展太快，尤其对外贸易这一块，几乎占到沙州全部商业额的四成以上。”
“如今商贾对外交易时，面临着缺少合适货币之难题。”
“以前呢？以前都用什么货币交易？”
“以前要么是以物易物，要么直接用成锭的金银交易。”
“而今对外贸易愈加繁荣，再选择以物易物已不合时宜。”
“若采用金银交易，我们又会吃亏。”
“吃亏？”
“是的，交易时波斯商贾一般采用银币作结算货币，而银币含银量不过九成左右，却能当一两真金白银。”
“看来是要着手铸币啦，原本朔以为至少年内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而今看来是我小觑了高昌商贸发展。”
“嗯，说实话若非此次入主商曹，让妾身有机会全面了解了一番商业发展，估计也会低估高昌商贸发展。”
“看来当初卫郎君提出的商贸振兴计划，已初成规模。”
“这里面还有夫人一份功劳在，将来在下若侥幸成事，定不忘今日夫人之助。”
“哼！记得最好，将来你若敢忘了，我就缠你一辈子。”
这话一出登时让两人之间暧昧丛生，尹娥也自知失言，右手支着额头，低眉凝神。
而卫朔也颇感尴尬，一时不知该作何答复。
就在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其他属僚迈步走了进来。
众人刚要跟卫朔打招呼，忽然发现大厅上竟还有一人。
对于尹娥，众人并不陌生，晓得其不但是卫朔救命恩人，手中还掌握着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
同时尹娥自身学识不凡，尤擅处理商业c政事，在高昌有女管子之称。
当初开府治事时，卫朔不顾众人反对，力主将商曹主事一职留给尹娥。
“见过主公！”众人无视尹娥在场，纷纷上前给卫朔行礼问好。
“诸位来得正好，眼下恰好商曹有一难题需要大家意见。”
“尹夫人，你给大家介绍一下。”
因众人在场，尹娥赶忙收拾好情绪，朗声道：“诸位，因外贸繁荣，眼下沙州急需一种货币来满足大宗交易。”
“以夫人之见，都护府当如何处置才妥当？”有人问道。
尹娥伸出玉手轻轻点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干脆铸币吧，这样既解决了大宗交易缺少货币之难题，还能让官府从中大赚一笔，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铸币？都护府有这个条件吗？在下并非指技术上有难题，须知沙州本地没有铜矿，如何保证铸币所需铜料来源？”
“高昌c河西虽然没有铜矿，可是西域其他地方有啊。”
“比如龟兹国，在延城就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铜矿，也是以前龟兹赖以铸币之关键。”
卫朔愕然地问：“龟兹有铜矿？铸过钱币？”
“龟兹国内不但有铜矿，而且规模还不小。”
“龟兹五铢乃仿汉五铢钱而铸，最早于龟兹王白霸在位时铸，距今已有百十年历史。”
“此钱通常被称作汉龟文字二体钱c汉龟二体钱c汉龟文钱c汉龟二体五铢c汉龟二体铜钱和龟兹五铢。”
“与中原各地流通的地方五铢钱一般无二，都属于特定区域使用的五铢钱系列中的一员。”
“此钱正面写有篆文五铢二字，背面则是龟兹文字，一般在西域诸国间流传。”
“但据朔所知，铜钱不能用以对外贸易。即便铸出铜钱，好像也无法解决眼前难题。”
“主公英明，铸造铜钱不过是顺势而为。其实妾身真正目的是要铸造银元与金币。”
“银元与金币？合适吗？中原可是历来没有使用金银为货币的传统。”
张湛紧皱眉头，显然不太看好尹娥建议，他提出异议道：“在下不反对铸造铜钱，毕竟其有利于稳定沙州统治。”
“然而却对铸造金币c银元表示疑虑，若仅仅是为了满足对外贸易，似乎用不着如此浪费资源。”
面对众人反对，卫朔丝毫没有替尹娥出头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尹娥本事，解决眼前这道难关，根本不在话下。
果然，只见尹娥柳眉一挑，反问道：“若张主事晓得每年因金银不对等一事，导致沙州在对外贸易中，损失了数万贯钱财，还会觉得是浪费吗？”
“什么？”原本还对尹娥提议不以为然的众人无不脸色大变，张湛额上更是冷汗迭出。
“诸位，妾身曾花费两年时间游历西方诸国，见识过各国货币，其中银元c金币乃西方诸国通行之货币。”
“妾身相信随着与外界交流日益频繁，金币c银元早会成为华夏货币体系中一员。”
“再者，在座诸位都是河西俊彦，当知道河西作为丝绸之路关键地段，各大世家c商贾历来有窖藏金银之习惯。”
“通过此次铸币，若让这笔金银加入市场流通，不但可一举解决眼前难题，还能让都护府大赚一笔。”
闻言张湛c宗敞c史暠c赵柔等河西出身的官员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之前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作为一介女子，尹娥会有如此深远见识，难怪当初卫朔力主让她执掌商曹。
“夫人见识深远，湛深感钦佩。”
“哈哈哈，仲玄无需自惭，尹夫人原本就通晓商事，你比不过她很正常。”
卫朔笑着打了圆场，而后他又望向尹娥问：“夫人的意思是铸造三种货币，其中铜钱作为日常百姓使用货币，而银元c金币则用以对外贸易或者大宗交易？”
“不错，妾身就是这个意思。”
“以目前都护府贮备的金银量，尚不足以满足金币c银元大规模流通。”
“只能暂时用来对外贸易，如此一来可避免金银继续流失，二来还能积累流通金银之经验。”
“待日后时机成熟。便可直接将金银推广至全天下。”
“嗯，此意甚得我心，好！就这么办。”
“我意新设一钱庄，总览铸币c发行之事宜，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明断，臣等无异议。”
随着卫朔一锤定音，有关铸币一事终于定了下来。
在此次事件中，尹娥表现出色，成功打消了众人疑虑，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
原本李暠对尹娥还有点儿念想，可随着尹娥地位越来也高，他也就渐渐死了心。
再说这世上要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美女多得是。
当初大战结束后，卫朔曾亲自将焉耆国公主赏赐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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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 吕光算计
c
这一次沙州之行，对吕纂而言，可谓收获满满。
除了亲自体会到高昌富庶与热闹外，还意外地通过索承明与世家搭上线。
而回姑臧途中，索承明再三蛊惑，要他向吕光进言，出兵讨伐卫朔。
原本在沙州转了一圈后，吕纂就对卫朔产生深深忌惮之心，如今再经索承明挑拨，他愈加无法坐视。
其刚一回姑臧，吕纂就向吕光提出出兵征讨卫朔。
“父王，如今卫朔十分嚣张，其公然以西域霸主自居，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
“眼下他还在大肆扩军，其野心昭然若揭。”
“而且他已占据了半个西域，若不趁现在将其除掉，恐日后将成我大凉心腹之患。”
“儿臣不才，愿请命领兵出征。”
对于吕纂言辞恳切般劝谏，吕光不置可否。
他只淡淡看了对方一眼问：“先别扯这些，先说一下高昌之行有何感想？”
“额？”原本吕纂还要再劝说下去，谁知吕光对此似乎毫无兴趣。
犹豫了半响，吕纂才小心道：“禀父王，到了高昌，儿子才晓得以往低估了姓卫的。”
“早知今日，当初在姑臧时就该其除掉。”
“哼，现在再提这些有屁用？老夫用得着你当事后诸葛亮？你要真有本事，会让一个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
最近不知怎么啦，一提起卫朔，吕光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总有一股邪火想发泄。
他指着吕纂鼻子骂道：“当初是谁在老夫面前，信誓旦旦保证将其收为己用？啊？还不是你？”
“老夫怎么生了你这般没用废物，竟眼睁睁看着卫朔在眼皮底下做大。”
“凭这点儿破本事，日后老夫怎放心将基业交到你手上？”
原本劈头盖脸被吕光一顿臭骂，而且还是当着吕覆c吕绍c吕弘等兄弟面，让吕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当他最后从吕光口中亲耳听到，将来要把基业交到他手上时，立马又激动起来。
吕纂是激动了，却让吕绍c吕覆c吕弘面色阴沉下来。
特别是吕绍，作为世子，向来把自己当做未来接替吕光的不二人选。
没想到今日却从吕光口中听到，父亲有意在百年后将基业交由大哥吕纂，这如何不让他心生芥蒂？
似乎吕光也意识到不妥，忙出言解释道：“绍儿你莫多想，老夫既然立你为世子，你将来自然是大凉天王。”
“不过，吕纂c吕覆c吕弘都是你兄长c弟弟，日后肯定要帮你执掌大权。”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分得那么清，有事商量着来。”
听了吕光的话，吕氏三兄弟不由暗暗翻了翻白眼，同时腹议不已。
“老爹，这可是事关权势c地位之大事，不分清楚怎行？”
不过这话三人只敢私下里抱怨，却不敢当面讲出来。
眼见越描越黑，吕光恼羞成怒下，直接了断道：“行了，说这事干嘛？怎么？你们就这么盼着我归天？”
“哼！别以为你们那点儿小心思老夫不知？”
“老夫警告你们，只要我还在一日，你们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儿子不敢。”吕家三兄弟急忙跪倒请罪。
吕光揉揉脑门，感觉处理家事比打仗c处理政务费神多了。
他指着吕纂道：“纂儿，你还接着说高昌之行。老夫听说那高昌富得流油，可有此事？”
“说高昌富有那倒不假，父亲没去过高昌，可能想象不到高昌有多富。”
“光是从街市繁荣上来讲，高昌已远远将姑臧甩在身后。”
回想起高昌繁华的街市，他脸上露出一丝迷离之色，对于喜爱享受的吕纂而言，高昌对其吸引力太大了。
眼见吕光脸色越来越黑，他急忙整了整神色，道：“父亲，正因为高昌富有，孩儿才建议您尽快出兵灭掉卫朔。”
“不然，再给卫朔一两年时间，恐怕我大凉再不是其敌手。”
“更可怕的是，在高昌某还见到吐谷浑c西秦两国使节。”
“看样子他们正在寻求与卫朔结盟，而三者一旦联盟，不用问必是图我姑臧。”
“不若趁着三方联盟尚未牢靠，父亲出大军除掉卫朔，如此便可永绝后患。”
“嘿嘿！”吕光一阵冷笑，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一下吕纂。
忽然其目中精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盯着吕纂，直到将对方盯得浑身直冒汗，方才罢休。
以他对吕纂了解，比起讨伐卫朔，吕纂更有兴趣讨他欢心。
如今吕纂心急火燎的力主西征，十有有人在背后指点。
至于谁是幕后主使，他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世家。
眼下他得了世家好处，却迟迟不见有动静，那些世家显然坐不住啦，这才通过儿子之口，向他进言。
吕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个蠢货，被人当枪使竟还不自知，实在是丢死人。”
“索承明为何让老夫出兵河西？还不是想借机报仇雪恨？”
吕覆c吕弘c吕绍在一旁，见吕纂被吕光骂的抬不起头，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快意。
眼看吕光被气得直咳嗽，吕弘这才起身劝道：“父亲莫急，兄长虽是受奸人蒙骗，但也算是为后凉大业考虑。”
“而且儿子细细思来，觉得兄长说得不无道理。”
“那卫朔的确对吕家威胁越来越大，若机会成熟还需早早除去。”
“嗯，弘儿这话才是真理。”
吕光夸奖了吕弘一句后，又指着吕纂骂道：“你这个蠢货，以为老夫不晓得卫朔是个祸患？”
“哼！老夫恨不得将杜进师徒碎尸万段。”
“可别忘了，凉州刚刚经历一场内乱，各地民生困顿不堪，哪里有实力出兵？”
“若真听了世家蛊惑，等吕家与卫朔打个两败俱伤后，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世家？”
这时吕纂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满脸悔恨道：“父亲，孩儿知错啦。”
“没想到那索承明心思如此歹毒，枉费了孩儿待他推心置腹。”
“以后跟世家打交道要多留个心眼儿，别天真地跟个白痴一样，说出去连老夫都替你们害臊。”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吕家出身氐族，那些世家却都出身汉族，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支持咱们？”
“日后不管你们谁掌权，一定要坚持推行氐族本位政策，大力压制汉族崛起。”
“诺！”吕氏三兄弟急忙躬身领命。
“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呢？”受到刚刚夸奖鼓励，吕弘的表现欲比之前强不少。
“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吕光不问反答，看样子他还是要培养几个儿子。
见吕光出言考问，几个兄弟大脑迅速转动起来，争相欲在吕光面前表现。
吕纂到底不是庸才，还是有几分本事，只见他稍一思索，便有了腹案。
“说白来，世家与吕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只不过在对付卫朔上，双方利益一致。”
“既如此儿子以为与世家进行适度合作还是可行的，起码可从世家那里获得支持。”
“另外，在回来途中，索承明曾告诉孩儿，他打算联络了部分敦煌世家作内应。”
“若此事可成，日后在征讨卫朔时，定能派上大用场。”
“哦？竟还有这等好事？”闻言吕光眼前一亮，没想到一向不靠谱的世家，竟也有给力的时候。
“是的，而且此事已有了些许眉目，待日后有了结果，孩儿再详细向父王禀报。”
“好，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务必将此线索抓住。”
“嗯，纂儿这番谋划不错，有进步，也不枉为父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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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 统一币权
十一月下旬，经半月摸索，钱庄终于将铜c银c金三种不同质地货币样本制作出来。
在都护府大厅上，每个人手上正捏着一枚钱币在仔细端详，旁边尹娥正在述说着什么。
“诸位，永嘉以来，由于纷争不断，导致各地财政日益困窘，致使诸侯遍设局炉，增铸货币。”
“为了牟取暴利，私铸货币益见轻劣而又良莠不齐，遂使钱价暴跌，为此百姓苦不堪言。”
“今日将众位召集在一起，是为商议钱庄发行货币一事。”
“你们手上拿着的，正是钱庄最新造出来的样品，请诸位一一过目。”
众人纷纷把玩着手上铜钱c金币c银元，不时发出几声惊叹之声，称赞新币制作精良。
新钱颜色亮丽，其正c反面分别铸有‘壹’c‘日月’字样，分别代表一文铜钱两银子或金子。
按照规定：未来一枚银元可兑换一贯五铢钱，而一枚金币可兑换十枚银元。
相对于暂时用以对外交易之银元c金币，杨翰c宋繇c张湛等似乎更关心五铢钱。
他们用手轻轻掂量下五铢钱重量，发现新铸五铢钱质地确实优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敢问主公，既然将发行新币，那肯定要禁止旧币流通，不知新钱与旧钱之前该如何兑换？”
“从明年始，西域c沙州将全面禁止其他货币流通，只准钱庄一家发行五铢钱。”
“各国百姓可到各地钱庄中，以旧钱兑换新钱。”
“至于兑换比例暂时先定在三比一，日后有需要再做调整。”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认为钱庄给出的兑换比例还算合适。
其实别看西域各国实力不强，但铸币质量相当好。
尤其龟兹仿照汉五铢钱发行的铜钱，其质量与原版相差无几，比中原世家私铸铜钱强多了。
“体业c仲玄，接下来你俩负责联络诸国主，邀请他们于下月齐聚高昌，商议货币统一事宜。”
“属下遵命。”
“若要统一币权，必须与诸国达成共识。”
“接下来不管大家用什么手段，务必保证新币顺利发行，争取早日实现货币统一。”
“以后凡来西域行商的商贾，若要购买商品，必须先到钱庄兑换等额新币，然后才能购买。”
“朔希望大家重视起这一次的货币发行，统一货币对河西而言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货币统一蕴藏的好处，难道卫朔还不清楚？
他有意将下个月聚会，变成古代版布雷顿森林会议，以构建属于河西的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
而且统一河西c西域货币只能算是牛刀小试，将来他还要统一华夏c统一亚洲c统一世界货币。
十二月中旬，各国国主又一次齐聚高昌，参加所谓的金融会议。
“哎，什么是‘金融会议’？到现在寡人还是一头雾水。”
于阗王刚坐下，就忍不住问旁边疏勒王。
别说于阗王糊涂，其余前来参加会议的各国国主同样搞不清楚，什么叫金融会议。
“哼！我哪儿知道？肯定是都护大人在搞什么鬼把戏，总之看起来不像好事。”
“寡人倒是听到些小道消息，说大都护见西域货币极为混乱，遂有意终止各国发行货币之权，然后由都护府统一管理c发行。”
正当于阗王c疏勒王两人窃窃私语时，旁边且末王扭过头来神秘兮兮说了一番话。
可这一番话，却让于阗王c疏勒王心里打了个突。
两国身为西域强国中一员，都有各自货币体系，而且每年光是钱利都是一笔不小收入。
如今听且末王之意，卫朔有意将铸币权收归统一。
如此不但让两国平白损失一笔钱，还意味着丧失一定主权。
原本自高昌战败，诸国实质上已成高昌附庸。
卫朔身为西域大都护，其但有吩咐，各国无有不从。
若让都护府再掌握了货币发行权，恐怕西域诸国再也别想摆脱控制。
想到这儿，于阗王c疏勒王满脸忧虑地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无奈。
是呀！这就是现实，面对强势的大都护府，诸国除了服从根本无从招架。
就在诸国王心思乱飞之时，卫朔在一众幕僚陪同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眼下沙州各郡县经济c民生蒸蒸日上，他当然有理由为之高兴。
“首先朔代表都护府上下，欢迎诸位国主到高昌做客。”
“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有一件事关诸位切身利益的大事相商。”
卫朔话音刚落，于阗王c疏勒王c龟兹王等已得到讯息的几位国主，纷纷以目视意。
那意思是说：狼来了！尔等快起来阻止啊！
可惜众国主只敢私下里发发牢骚，却不敢真个站起来反对。
卫朔站在台上，对下面众国主反应尽收眼底，他本来也没指望各国主痛快答应，再说这事也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众所周知，由于西域诸国林立，大小有数十个，虽不至于各国都有货币，但细细数来至少也有七八种货币。”
“不同货币由于质量c色泽c大小不同，为各国商贸往来c百姓生活带来巨大不便。”
“今朔奉命都护西域，不忍各地百姓困苦，遂与众幕僚商议，决定设一钱庄，总揽铸钱发行一事。”
“今后凡西域境内，除却钱庄外，任何国家c地方不得私自铸造并发行钱币，一经发现当处以重罚。”
“诸位都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望着台上卫朔假惺惺的笑脸，众国主差点儿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不少人忍不住暗自腹议：“你都将各项措施安排好了，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谁敢出言反对？这不是找死吗？”
看着台下一片静默的众国主，卫朔大手一挥道：“好，既然大家无异议，那就麻烦将协议给签了吧。”
随后数名文吏手捧着一叠纸张进来，在每位国主面前放了一份协议。
众国主看着还带着墨香的协议，内心纠结不已。
有心拒绝吧，担心遭到都护府报复；不拒绝吧，又不甘心拱手让出货币发行权。
似乎看出了众国主还在犹豫，这时卫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开口道：“怎么？诸位国主难道有什么难处不成？请只管说出来，一切由本都护与大家做主。”
“没有难处，没有难处。”
面对卫朔好意，以且末王c精绝王为代表的小国国主纷纷拿起毛笔签上名字。
这样一来以疏勒c于阗c龟兹为首数位强国国主登时处境尴尬起来。
最终在卫朔逼视下，所有国主都在协议上签上了名字。
“诸位，朔还要再提醒大家一句，签了协议就得遵行。”
“若中间有人故意拖延怠慢，到时可别本都护不讲人情。”
听着卫朔满是威胁的话语，众国主纷纷拜服在地，表示一定遵守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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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导火索
“主公，看来各国并不甘心失去铸币权啊！”
“哼，不甘心又能奈我何？”
随着实力不断膨胀，而今卫朔已不再将西域诸国放在眼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国土面积，西域诸国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沙州。
这就跟后世国际形势一般无二，虽然不少国家不忿美利坚今天打这个c明天揍那个。
可面对实力超强的美帝国，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统一货币权对今后布局十分重要，务必尽快促使各国交出货币权。”
“诺，属下明白。”
“只是钱庄主事一职交给谁合适呢？”
“以体业之见呢？”
“眼下沙州并无精通货币发行之人才，若所托非人，恐坏主公大计，不能不慎重选择。”
宋繇斟酌再三，也没提出一个人选，最终只得提出一个折中建议。
“尹夫人精通商事，又曾游历西方诸国，连铸币也是她提议的，原本是个合适人选。”
“可而今其执掌商曹，责任重大，怕是无暇分身。”
“不如暂时先由其兼任一段时间，待明年六月份，首届学堂士子学满毕业，沙州举行科考之际，再从中遴选合适人才接任，主公以为如何？”
“嗯，眼下只能如此啦。”
说完卫朔忍不住仰天长叹：“唉，想找到合适人才何其难也。”
中国古代历史上真正懂金融的人才寥寥无几，更别说推行古代布雷顿森林体系，无疑是难上加难。
“属下越是琢磨钱庄一事，越觉得主公布局深远，常人难以企及。”
这倒不是宋繇在拍马屁，而是他已意识到统一货币具有不可预估的好处，但真正有什么益处却又想不明白。
看着一脸迷糊的宋繇，卫朔笑着解释道：“统一西域货币只是开胃菜，未来随着大军夺取河西c关中c中原，乃至整个天下，我们还会统一天下货币。”
“到那时集合全天下力量，将华夏货币定为世界通行货币。”
“你能想象一下全世界都使用华夏货币的场景吗？那会给华夏带来多大利益？”
“最起码各国拥有的金银等贵金属将不可避免往华夏集中，然后华夏通过铸币轻而易举获得巨额财富，有了这笔钱，又反过来大大促进国内发展，将其他国家远远甩在身后。”
“主公大才，臣等不及。”
这时，刚刚来到的张湛等人，听完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经过数月精心筹备，到了来年二月，遍及诸国的钱庄终于顺利营业，新币也很快在诸国流通开来。
一些小国国主为了讨好卫朔，纷纷将国库中储存的金银铜等贵金属拿出来，到钱庄兑换成新币。
至于河西普通百姓，出于对卫朔信任，亦纷纷将家中各种劣币c良币统统翻找出来。
对新币最为支持者，当属各大商贾。【零↑九△小↓說△網】
原本他们早已不满西域较为混乱的货币体系，可实在是没有哪一国有实力进行整顿，而众商贾只能忍痛以手中金银与外国商贾交易。
如今卫朔出面整顿货币，又推出金币银元专供商贾使用，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
“快点儿，动作麻利点儿。”
在高昌城街道上，一衣服华丽的富商，正不断地催促十几个推车的壮汉，车上装着的全是以前窖藏的金银铜钱，加在一起足足有数万贯之多，好几万斤重呢。
作为商贾，深知此次货币发行之初衷，又亲眼见过新币质量，故钱庄一开张，各地商贾便积极将手中金银铜钱全拿到钱庄兑换成新币。
除了商贾之外，以郭氏为代表，部分河西世家出于对卫朔支持，也加入兑换行列。
不得不说世家影响力真大，在世家引领下，西域c河西迅速掀起一股兑换新币风潮。
当富商带着人赶到钱庄时，门前已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幸好有府兵在维持秩序，不然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不知等了多久，好不容易才轮到富商，他不像普通人那样斤斤计较，只将一车车金银铜钱运到钱庄内过秤，然后再兑换成一车车新币运出来。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他不要被钱庄占了便宜，可那个富商只是撇撇嘴根本不屑回答。
作为专门从事对外贸易的富商巨贾，每做成一笔买卖，都会有一大笔利润入账，岂会在乎这点儿蝇头小利？
有这磨嘴的功夫，还不如见几位波斯商贾来得划算。
当完成最后一笔兑换，富商乐呵呵地载着新币回家了。
随着商贾c世家带头换钱，再加上新币质量过硬，之前还犹豫的百姓庶民，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旧钱c劣币，涌到钱庄办事柜台前办理兑换手续。
一时间钱庄内人头攒动，大批经过专门培训过的办事员们忙得是满头大汗，不过大家脸上全带着兴奋之色。
刚刚都护大人可是亲口承诺，忙过之后，有功者均有一贯赏钱。
为了得到赏钱，所有办事员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兼任钱庄主事的尹娥看到眼前一幕后轻轻松了口气，哪怕按照卫朔所言，这不过是万里长征踏出的第一步，可有个好的开始让她更有信心应付接下来的冲击。
得益于卫朔崇高威望，新币在河西c西域两地迅速流通上市。
至于更远的秦州c关中等地，暂时还无暇顾及，只能依靠商队影响，以涓涓细流的方式缓缓推动货币统一。
幸好当下还没人意识到货币重要性，再加上只靠行政手段无法阻止货币流通，使得新币渐渐走出河西一地，有向各地蔓延之趋势。
仅仅半月功夫，钱庄兑换了百万贯钱，光是从中捞取的钱利就高达十几万贯。
获利如此之大，让都护府上下为之兴奋不已。
而此时众人也认识到了钱庄的重要性，同时对身兼商曹c钱庄两大主事的尹娥，充满艳羡之情。
不是没人自告奋勇到卫朔面前自荐，但面对严格考核，不少人只得怏怏而退。
因为钱庄太过重要，卫朔自然不会轻易交到他人手中，目前尹娥是最合适人选。
另外，为了加强管理，卫朔将钱庄直接归于本人领导，且受计曹c督查司双重监督，以避免钱庄内部有人违法乱纪。
随着时间推移，沙州发行的新币逐渐从高昌扩散至四周。其中占据河西东部的吕光最先受到冲击，还因此引发一场巨大风波。
鉴于新币质量过硬，故一进入市场便受到百姓追捧，纷纷将原有旧币兑换成新币。
没用多久，新币就将世家私铸铜钱挤出市场。
河西世家见新币侵害了自家利益，纷纷跑到吕光面前告状，要求其禁止新币在河西流通。
然而世家不知，行政手段无法阻止新币流通，世家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币占领整个市场。
世家不甘心自身利益被夺，遂暗中鼓动吕光出兵征讨卫朔。
经过近一年休整，再加上世家不断支持，吕光自感实力已恢复。
同时他亦觉得卫朔威胁越来越大，遂决定接受世家建议。
而卫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新币发行竟促使吕光提前出兵，一时间刚刚平静了一年的河西大地，又一次战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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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 世家密谋
在新币发行过程当中，河西世家损失惨重。
加上之前均田制c释奴令等措施，使得众世家对卫朔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此次河西世家联合吕光孤注一掷，打算彻底根除卫朔威胁。
其中吕光负责正面军事行动，而世家则暗中串联，并在关键时刻协助大军。
姑臧现已成为河西世家大本营，已破家的索氏余孽，连同武威田氏c阴氏c尹氏c赵氏等世家纷纷聚集于此，商讨如何才能覆灭卫朔这个心腹之患。
这一次聚会由当地大姓阴氏主持，家主阴训在索承明陪同下进入客厅。
此时大厅内早已坐满了人，田玄冲c赵诞c汜盛c尹文等各大家主赫然在列。
“诸位，今日聚会不为别的，只为消灭那个卫朔。”
“这一次若最终大功告成，承明老弟当居首功。”
“若非他独自一人跑去敦煌联络内应，还不知猴年马月才有望击败那个卫朔。”
“阴家主所言甚是，承明老弟，这一次亏你出力甚大，你真是视卫朔如无物啊！
闻言索承明不屑道：“哼，敦煌怎么说也是我等世家的敦煌，一个毛没长齐的卫朔也想彻底掌控敦煌？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可在下却听说，随着什么均田制c三长制推行，那卫朔实力在飞速增加。”
“哪怕吕光举重兵西犯，也未必是其对手，看来还得从其他方面想想办法。”
“这个是自然的了。”
索承明点了点头，但其脸色并不好看。
过了一会儿他又再三强调道：“诸位，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将那个卫朔碎尸万段，不然我等世家将永无宁日。”
这时，阴训起身看了众人一眼，恶狠狠道：“不错，那卫朔在河西不断折腾，先是取消人头税，又提出按田亩多少来纳税，而且不分贵贱一律按章纳税。若让姓卫的得势，我等世家百十年来基业将毁于一旦。”
对面田玄冲眉头紧皱道：“姓卫的小子心思真是歹毒，这一招戳中世家软肋啊！”
“以往还可以通过藏匿人口，以躲避税赋c徭役。”
“但现在按土地交税，咱们可没法凭空让土地消失。”
“是啊，按照姓卫的说法，我们将会付出更多代价，真是可恶啊！”
“哼！人家姓卫的胃口大着呢，区区一点儿人头税并不算啥？”
“那些贱民各个是穷逼，就是将他们扔油锅里，又能榨出多少油水？”
一个身材矮胖的家伙开口嚷嚷道：“老夫家中良田近万亩，若是按田亩数亩纳税，这得交多少？不比搜刮那些贱民来钱快？”
“你一万亩算什么？我家可是有五万亩呢。”另外一个人不屑的说道。
“行了，都别吵吵了。”
阴训瞪了众家主一眼，说道：“那卫朔看准了咱们世家土地众多，才会这样做。”
“眼下他不但要求士绅一体纳税，更是开征高额商税。”
“老夫听承明讲，卫朔在贫瘠的高昌正是依靠商税才养活了数万雄兵。”
“按照承明了解到的讯息，在卫朔治下，商税才是重中之重，田税次之。”
“然无论是田税还是商税，这都是我们世家大族的命根子。”
“像卫朔这样一心对付世家的人，绝不允许他强盛起来。”
“不然不出数年，我等家业便会被其夺走。”
“不错，正是如此。”
索承明满脸愤慨，双手不断挥舞，情绪激动道：“看看卫朔最近在做什么？发行货币！”
“显然他又在谋夺世家财源，谁不知魏晋之后，朝廷已将铸币大权交予世家。”
“而今姓卫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勒令世家停止铸钱，这不是要我等老命？”
“卫朔不死，世家难安！”
“卫朔不死，世家难安！”
经过索承明一番煽动，众家主顿时群情激奋，纷纷鼓噪起来。
唯有阴训面色平静，直到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他才好整以暇道：“诸位，世家大族的根基是什么？自然是那些土地c部曲c奴仆，而卫朔如此行径，看来是要将世家彻底摧毁。”
“可以说世家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危急关头，若众位再不团结起来，迟早会被他消灭。”
“阴家主到底要我等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就是，就是，只要能除掉卫朔，老子做什么都愿意。”
“说吧，阴家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阴训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不瞒诸位，三河王吕光不日将出兵征讨卫朔，有了三河王大军在明，就等于在卫朔头上悬了一把利剑，牢牢牵制住其精力。”
“可要实现消灭卫朔的夙愿，还需大伙从旁协助。”
“还要怎样配合？当初吕光在姑臧招兵，若非世家支持，他能快速招到五万兵马？”
阴训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刚刚发言的家伙，这些家伙真是不成大器啊。
若非众世家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他是真不想带这一群猪队友。
“粮草c兵马咱们都给了，还差最后这临门一脚吗？”
“是，是，是，阴家主所言甚是，是我等莽撞了。”
见众人不再计较得失，阴训这才继续道：“具体有什么安排，让承明说与大家。”
索承明起身先是冲大家深施一礼，然后才朗声道：“诸位，我知道现在还有部分世家心存侥幸，甚至还有人鼠目寸光的以为，那卫朔顶多处置一下中小世家，绝不不敢拿顶级世家怎样。”
“可是今日承明要告诉众位，错了，你们都错了！”
索承明双目通红，大声吼道：“卫朔乃世家不共戴天之仇人！”
“当初就是他将我索家满门数百口人打入死囚，男的充军西域，女的贬斥为奴。”
“除此之外，卫朔还封了我索家田产，将其分给那些贱民。”
“诸位，那卫朔今日这样对待索家，日后也会这样对待诸位的。”
“田地才是卫朔最想要的东西，他要巴结c讨好那些贱民，必须从咱们世家大族身上割肉。”
“不错，今日之索氏，下一个就是我们这些人了。”
进到这屋里的人，几乎都是世家死忠分子。
故索承明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表示与卫朔势不两立。
“田地才是世家根本，有田地在手，我们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有家业留给后世。”
索承明这一番话说到了众人心坎儿上，无不心有同感。
在古代，家业一般指田宅，何为田宅？顾名思义，宅是指宅院；田，就是田产c亩产。
世家大族赚钱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兴建宅院，然后是买田，买许许多多田。
而且用各种手段买田，比如趁着饥荒天灾买田，放高利贷逼人卖田等等，总之尽一切手段将可以弄到手的田地买来。
有了田产，世家就可以将失去土地的农民收为佃户，对其进行压榨c剥削。
当压榨到一定程度，又恰好遇到天灾，百姓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便会有人造反，以至于天下大乱。
“诸位，在下已联系好了令狐溢c唐瑶两位家主，接下来请诸位发动各自人脉，联系其他世家，只待时机成熟众人一起发动，配合三河王擒拿卫朔。”
“嗯，索老弟高明！明暗双线同时发动，老夫倒要看看卫朔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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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吕光西征
公元389年开春，吕光留世子吕绍c大弟吕德世c二弟吕延c子吕弘镇守姑臧。
他亲率十万大军，以兄弟吕宝为前锋，子吕纂c吕覆并侄儿吕隆c吕超为副将，西征沙州。
得知吕光重兵来犯，卫朔急忙下令大军进驻酒泉。
敌我双方大军云集酒泉c张掖一线，战事一触即发。
“十万大军啊，吕光真下血本啊，看来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
“吕光不傻，他肯定十分清楚拖得越久，越对沙州有利。”
“唯有趁着咱们羽翼未丰，举重兵扼杀在摇篮中，才是上策。”
“去年若非其力有未逮，恐怕主公没那么容易逼退吕光。”
“嘿嘿，眼下吕光得世家鼎力相助，实力比之前又膨胀不少。”
“哼，吕光是强大了不少，可沙州也不是软柿子。”
面对吕光气势汹汹西征，卫朔与众人并不十分紧张，大伙远比上次迎击吕光时轻松多了。
那一次刚刚平定世家之乱，卫朔仓促领兵应敌，最终靠侥胜一局才逼退吕光。
而今却不一样，随着新政策推行，沙州已初步稳定下来。
大批分得土地的百姓已成为沙州最坚定支持者，并随时做好牺牲性命，来捍卫沙州。
“吕军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不足为虑。”
“十万大军中只有三万是精锐，其余为临时募集之青壮，不光训练不足，连战斗意志亦不强。”
“真要两军对垒，末将有信心将敌人挡在酒泉，绝不让一个吕军踏入沙州腹地。”
面对众将战意汹汹，卫朔不置可否，安抚道：“诸位勇气可嘉，但战事却不能这样打。”
“想必直元心中已有成算，说出来让我等也领略一下直元高见。”
“哈哈哈，杜师过誉了，朔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一点浅陋之见，还请诸位斧正。”
“末将不敢，愿闻主公破敌良策。”
“诸位，朔以为此战关键不在于击败吕军，而是如何才能以最小代价夺取凉州？”
“吕军并非沙州唯一敌人，在西郡临松尚有心思叵测之卢水胡；金城以南c以东还活跃着西秦乞伏鲜卑；秃发鲜卑仍然盘踞在洪池岭（今乌鞘岭）以南，看似与世无争，谁知暗中有没有窥视凉州之意？”
“这些势力日后都有可能成为沙州夺取凉州之敌人，假若此战我军伤亡惨重，难保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嗯，言之有理，以直元之见该如何？”
“以朔之意，对吕军还应以智取为要。”
“智取？”杜进眉头紧皱，此提议虽好，却不容易施展，吕光毕竟是一时名将，哪能那么轻易上当。
“吕光乃当世名将，想诱其中计何其难也？”
“不，朔却以为不难。”
“不难？莫非直元掌握了什么机密要事？”
“我已得密报，世家与佛门相勾结，在索承明谋划下，暗中投靠了吕光。”
“你打算将计就计？”
“哈哈哈，知我者杜师也！”
“如此说来来，酒泉恐怕得拱手让出去啦。”
“今日之退让，正是为了明日大踏步前进。”
“传我将令：以杜进征讨都督，出镇酒泉，并择机放弃酒泉，诱吕军深入腹地。”
“段业率两厢骑兵于居延海附近隐蔽待命，只要吕光中计，尔立即汇合杜师率军突袭吕军大营。”
“其余李暠c康龙等将随朔一同镇守敦煌。”
“诺，末将等遵命。”
在卫朔忙着往酒泉调兵遣将时，吕光也在张掖召集部下商讨军情。
随着军中西征功臣集退出，眼下吕光麾下除了吕氏宗亲外，只剩下些胡族首领。
并且在举行机密会议时，往往只有吕家自己人参加，连各胡族首领也被排挤在外。
“在座诸位，皆是吕氏子弟，自身利益已跟大凉命运纠缠在一起。”
“大凉兴盛，诸位才有机会花天酒地，享受荣华富贵；相反若大凉霸业崩塌，你们一个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此战事关大凉霸业成败，希望诸位全力以赴，谁要是中间掉链子，别怪老夫不念亲情。”
“臣等谨遵大王谕令。”吕宝c吕纂c吕宝c吕覆等吕氏子弟无不凛然自省。
吕光这番话明着是对众人讲，实际上是说给吕光几个儿子听。
近来吕纂c吕覆c吕弘c吕绍四子为了争夺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吕光担心影响战事，才不得不出言警告一番。
“假若最终获胜，成功收复西域c河西，吕氏当效仿前凉张家为河西霸主。”
吕光此话刚说完，在场众吕氏子弟纷纷激动起来，好像吕家已夺得了河西一般。
见吕氏子弟如此不稳当，吕光微微皱起眉头。
说实话他对吕氏子弟不太满意，除了寥寥数人外，其余大多为碌碌之辈，不堪大用。
可如今他已别无选择，杜进决裂，彭晃c康盛被杀，姜飞赋闲，曾经的西征功臣已烟消云散，只能依靠宗室子弟。
“哼！如此轻佻何堪大任？”
“卫朔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若尔等皆带着轻敌心思上阵，那等待吕家的将是灭顶之灾。”
众人闻言登时心中一凛，这才想起那个姓卫的可不好惹，乃是军中名将杜进高徒，精通兵法武艺。
于是众人纷纷向吕光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掉以轻心。
“请大家务必牢记，无老夫将令，不得擅自出战。”
“有胆敢违抗军令者，不管你是谁，老夫定斩不饶。”
“诺，末将等遵令。”
对弟弟c儿子c侄儿们再三提出警告，确认众人都听进耳中，吕光这才放心下来。
“当然了，老夫已有万全之策，只要大家按照吩咐去做，一定能击败卫朔，统一河西。”
“纂儿，世家那边准备的如何啦？”
“回父王，索承明已在孩儿军中待命。”
“拒其交待，他已联络好世家与佛门势力做内应。”
“只待大军兵临城下，内应将趁机于城中起事，到时咱们可趁机攻取敦煌。”
“怎么还牵扯到佛门？”
“父王有所不知，那卫朔不但整治世家，还一力压制佛门，之前曾有不少大师跑到姑臧来告状。”
“是咧，想起来了。”吕光一抹颌下长须恍然道：“前些日子，鸠摩罗什大师曾与老夫说起过此事。”
“卫朔可真能折腾啊，连出家人都不放过，看来真是天欲其亡，必先使其狂。”
“嘿嘿嘿，卫朔若不折腾？如何会有我吕家独霸河西之机会？”
“眼下其内有世家c佛门作乱，外有我大军西进，就算他本事再大，恐怕也挽救不了败亡结局。”
眼下吕纂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以往由于卫朔之故，他没少被父亲以及其他人埋汰。
今天靠着他这番谋划（其实主要是索承明谋划），只要此战成功灭掉卫朔，不但可洗刷以前屈辱，还能一举赢得吕光好感，可谓一举两得。
“嗯，不错！”
吕光满眼赞叹之意，对吕纂所为十分满意。
最后他起身踌躇满志地下令道：“众将听令：大军即刻开拔，直取酒泉，务必在五日内攻下城池。”
随着吕光一声令下，十万吕军急吼吼地由张掖攻向酒泉。
早已得到消息的杜进，立即安排人手守城。
同时他得卫朔吩咐，随时准备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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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 昭业寺阴谋
公元389年三月，经过半月血战，酒泉守军终于‘不支’。
沙州都督杜进领着残部，如鸟兽散‘仓皇’撤离。
至此，沙州东部屏障顿失，敦煌直接暴露在吕军兵锋之下。
消息传来，各地一时人心惶惶。
在有心人鼓动下，不少人都觉得卫朔此次恐怕在劫难逃，最好结局不过是退守高昌。
连部分郭氏子弟也开始后悔与卫朔联姻，纷纷跑到郭瑀面前倒苦水。
没想到却被郭瑀一通呵斥，勒令闭门思过。
刘昞见状有些不解，遂问，“老师，如今外界都说三河王吕光将取得胜利，可学生为何看不出您有一丝担心呢？”
“担心有什么用？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郭瑀没好气地回答。
然刘昞却不相信老师这么豁达，其坚信郭瑀肯定掌握了某些内幕，才表现得如此镇定。
只是老师不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言多必失的道理，刘昞还是清楚的。
其实刘昞猜错了，郭瑀虽说是卫朔岳父，但因其出身世家，天然对看不惯卫朔。
故而一般情况下，卫朔很少将机密事情说与郭瑀。
而郭瑀之所以表现得异于常人，实在是他已别无选择。
作为卫朔岳家，不管他愿不愿意郭家与卫家早已是休戚相关。
若卫朔最终覆灭，郭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惜在敦煌城内，不是所有人像郭瑀一样坐以待毙。
不少之前迫于形势而倒向卫朔的世家，在令狐溢c唐瑶c法空三人撺掇下，纷纷暗中改旗易帜，又投靠了吕光。
半夜，夜深人静之时，有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出现在昭业寺门前，很快有一沙弥将众人引入寺内密室内。
走入密室内，令狐溢c唐瑶一眼便看到主持法空正盘坐榻上。
细看主持法空，双眉甚短而浓，胡须浓密如墨，无半点老态，面相又过于威严，没有一点儿佛门高僧形象，倒像个打家劫舍的强人。
“阿弥陀佛，两位家主有礼了。”见众人进来，法空口宣佛号。
令狐溢c唐瑶不敢怠慢，纷纷上前与法空见礼。
“此次借贵寺起事，大大惊扰了佛门清净，还请大师见谅。”
“唉，为了降妖除魔，贫僧也顾不了那么多，想来佛祖会体谅我等苦心。”
“嗨！不就是一座寺庙？只要灭了卫朔，日后大师想建多少寺庙就建多少。”
“再者三河王与鸠摩罗什大师交好，可不像卫朔不敬佛祖。”
“唉，没想到卫都护竟如此刻薄，连我等出家人都不放过，又是限制僧侣规模，又是照章纳税。”
“像这般贪婪暴虐之人，简直闻所未闻啊。”
“谁说不是呢？若非其逼迫甚深，老夫何苦趟这浑水？”
“这倒也是，说起来世家与佛门乃同病相怜，都受那卫朔剥削c压迫。”
作为同被卫朔打击压制对象，法空c唐瑶c令狐溢三人有太多共同语言。
三人聚在一起不由自主互相倒起苦水，过了好久才想起正事没办。
“行了，废话到此为止，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帮三河王拿下敦煌。”
“不知唐兄有何高见？”令狐溢c法空首先将目光看向了唐瑶。
“城内守军多是卫朔心腹，且厢军c府兵又是泥腿子出身，世家对其影响力太小。”
“若想暗中夺取城门，唯有依靠在咱们心腹才有希望。”
“哼！眼下家中部曲已被收缴，我们拿什么去打开城门？”令狐溢满脸疑问。
不料，唐瑶却信心满满道：“两位，咱们手中虽然没了部曲，但每家至少还有百十名家族子弟。”
“将这些人集中起来，再加上昭业寺内青壮，足以临时组织起一支大约千人的队伍。”
“靠这点儿人虽无法正面强夺城门，但却可以趁乱起事。”
“另外，老夫再问大师一句，不知您是否舍得这座昭业寺？”
“只要能除去卫朔，别说是一座昭业寺，即便要老衲性命也无妨。”法空斩钉截铁道。
“好，大师果真爽快。”唐瑶忍不住为法空的果决鼓起掌来，这才觉得大事可期。
“唐兄，你别卖关子啦！赶紧讲，到底该怎么做？”令狐溢不耐烦道。
“其实在下谋划很简单，待三河王大军兵临城下，我等于夜间先将昭业寺点燃”
“什么？！你要烧了昭业寺？”令狐溢不等唐瑶讲完，便大呼小叫起来。
“令狐老弟，你别着急嘛，听在下把话说完。”
看着唐瑶一脸无奈的样子，再看看无动于衷的法空，令狐溢晓得自家小题大做了。
他连连作揖，不好意思道：“唐兄请讲，请讲，是在下多嘴了。”
“之所以将昭业寺烧掉，是因为昭业寺恰好毗邻敦煌东门。”
“只要这里发生混乱，近在咫尺的东门守军岂能不管不顾？”
“待守军稍有异动，事先集结起来的家族子弟趁势杀出，打开东门以迎接三河王入城。”
“着啊，唐兄此计甚妙！”
听了唐瑶谋划，令狐溢兴奋地手舞足蹈，连法空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最后三人脑袋聚在一起，对计划进行最后查漏补缺，待计议已定众人才有悄悄离去。
可惜唐瑶c令狐溢却不知，在二人刚刚离开昭业寺不久，一道黑影迅速离开
当天夜里卫朔接到许昭密报，正好宋繇在身边，便向卫朔请示抓人。
“先不要急着抓人，敌人才刚刚跳出来，再等等，等更多敌人现身。”
“主公是要将其一网打尽？”
“嗯，城内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若非吕光大兵压境，凭区区数百世家子弟，岂能动我分毫？”
“关键是吕光大军，只要解决掉吕光，这些人不足为虑。”
宋繇担心道：“怕就怕城内这些叛贼与吕光勾结在一起，那样恐有失城之危。”
卫朔冷笑道：“哼，朔就是要让他们勾结在一起，不勾结如何才有机会破敌？”
“看来主公已成竹在胸啦，破敌只在翻手之间。”
“哈哈哈，之前朔已与众将计议妥当，定下引蛇出洞c将计就计之策，接下来就看吕光是否上当啦。”
“父亲，刚刚接到世家密报，敦煌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不少世家抛弃了卫朔，重新投靠了我们。”
正闭目养神的吕光，忽然被闯入的吕纂惊醒。
看着儿子满脸兴奋地样子，他不禁冷哼一声训斥道：“一群墙头草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
吕纂接到索承明汇报，遂急急过来向吕光报喜，本以为会得到父亲夸奖，却不料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世家不是准备了内应？怎么现在没消息啦？”
正当吕纂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吕光提起内应一事，立时来了精神，详细地向吕光介绍了一下世家谋划。
吕光听完半响无语，过了许久方出言：“以你之见，此计有几成胜算？”
“至少也有五六成吧！”吕纂砸吧着嘴回答。
“五六成”吕光喃喃自语。
“怎么？父亲担心情势有变？还是不信任世家？”
“走到今天这一步，世家已别无选择，为父只是担心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内应不成事，大不了再举兵攻打就是。”吕纂不以为然道。
“哼！幼稚，你以为敦煌是好打得么？”
“之前老夫已在酒泉城下丢下近两万大军，若再不顾一切狂攻敦煌，我军又该付出多少代价？”
“兵马都打光了，日后拿什么威慑他人？”
“这件事你给老夫好好盯着，一有消息立即禀报，不得有误。”
“诺！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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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吕光围城
四月，吕光留弟弟吕宝镇守酒泉，其亲率六万大军西进，兵锋直指敦煌。
很快吕军大举进犯的消息传回敦煌，卫朔得知后，立即加强城防戒备。
而唐瑶c令狐溢等人获悉后，顿时兴奋起来，仿佛消灭卫朔就在弹指之间。
虽说已做好万全准备，甚至杜进c段业两人业已隐蔽待命，但卫朔仍不敢有丝毫大意。
因他深知，吕光绝非易于之辈，即便其麾下兵马战斗力稍弱，但对方人数众多，实力仍不可小觑。
敦煌，作为河西首屈一指的大城，又是昔日沙州治所所在，战略作用十分重要。
无论是卫朔想要征讨姑臧，还是吕光打算出征高昌，敦煌都是必取之处。
只有占据敦煌西边的玉门关才算有了后盾，不虞西边有敌进犯；同样占据敦煌之后，才有希望进一步向东扩张。
为了把守敦煌，卫朔到任以来，不但大大加固了城墙，还将城内守军增加到两万。
头顶着阴沉沉天空，卫朔满脸严肃地立在城墙上，正俯视着城外黑压压一片吕军。
吸着初春时分尚有些冰冷的空气，嘴里呼着白气，卫朔面色凝重。
城下吕光大军军容严整，气势凛然，一看便知对方绝不是乌合之众。
卫朔猜得没错，为了尽快拿下敦煌，拔除后患，吕光将手中仅有的三万精锐全都带来。
这时城下吕军一阵骚动，吕光在一众年轻将领簇拥下，打马出现在城下，正对着城头指指点点。
“诸位，中间那位便是三河王吕光；左边那个年轻将领，则是有吕家千里驹之称的长子吕纂；右边那个中年人是吕光弟弟吕延，其余众将莫不是吕氏子弟。”
“看来吕光对西征功臣清洗地很彻底嘛。”介绍到最后，卫朔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众人闻言亦止不住笑出声，立马让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
待众人笑毕，卫朔才继续介绍道：“诸位，吕光可以说是后凉唯一顶梁柱，最近几年吕家能威压各方，与吕光盛名不无关系。”
“不管是咱们，还是南边鲜卑西秦，又或者高原上吐谷浑，甚至连西南边卢水胡部落，都不敢轻易得罪后凉。”
“若非当初被咱们敲了一闷棍，恐怕此时吕光已独霸河西。”
“如今吕光得世家之助，再也按捺不住称霸野心，这才举重兵犯我敦煌。”
说完卫朔一指城下正耀武扬威的吕光，意气风发道：“今日让吕光知晓，只要朔在一日，就轮不到胡虏嚣张。”
“大都护，敌军要进攻了！”
忽然号角声响起，城下吕军不断变换着方阵，引得城上负责瞭望的士卒一阵惊呼。
“呜呜呜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与苍凉的号角声不断响起，数息之间吕军列阵完毕。
随即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压了上来，速度不缓不急，给人一种如山岳般厚重。
看着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守军士卒牢牢抓着手中横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加重几分，猛然间一股强烈地紧迫感笼罩着整个城池。
城下吕光骑在战马上，望着麾下数万精锐大军，不由踌躇满志起来。
“禀大王，诸事准备妥当，是否发动攻击？”一吕军将领上来请示道。
“好！传本王将令：大军即刻攻城！争取给守军一个下马威。”
吕军虽远道而来，但携克酒泉之威，军中士气十分高昂。
只见中军令旗一挥，大约近千吕军士卒，推着井栏冒着城头上密集箭雨，不顾伤亡直抵城墙脚下。
这时，专门用水泥制成的倾斜地形发挥作用了，不但使敌军攻城器械前行困难，而且地形倾斜后还使得井栏很难被固定，让站在上面的弓箭手无法压制城内守军。
与此同时，城墙上守军开动了投石车，顿时大大小小的碎石，不时中间还夹杂着磨盘一样的巨石，像暴雨一样砸在攻城士卒头上。
敌军精心准备的攻城器械，尚未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一块块石头砸了个稀巴烂。
面对吕军开局试探性进攻，守军表现得很轻松，凭借着加固后的高大城墙以及犀利的守城利器，让敌人吃足了苦头。
经过短暂试探后，敌军终于集结起重兵，开始对敦煌发动正式攻击。
在弓箭手掩护下，大量吕军士卒通过云梯逐渐爬上了城头，一场惨烈大战随即爆发。
卫朔带着李暠c康龙两将站在城墙上，耳中听着箭矢飞过的嗖嗖声，看着不断顺着云梯蜿蜒向上攀爬的敌军，顿时感到身上热血想要沸腾起来。
他左手紧紧抓着横刀刀把，右手扶着城墙，迫切地想要厮杀个痛快。
经多年坚持不懈训练，加上又亲历过战火，卫朔早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
以其经过特殊改造后的体质，而今不敢说他已天下无敌，但起码做到勇冠三军还不在话下。
“杀啊！”
只见卫朔大喝一声，抽出腰间横刀，对着一个冲过来吕军士卒就是一刀，然后一脚将其踢倒在地，拧身冲着不断爬上来的敌军士卒杀了过去。
“兄弟们，杀啊，杀光敌人。”
主将骁勇，自是让守军士气大震，紧随卫朔c李暠c康龙之后，纷纷怒吼着砍向敌军。
守军士卒多是庶民出身，几乎都深受卫朔恩惠。
众人深知若让吕光攻破城池，不但自身性命难保，亲人性命连同家中刚刚分得的土地，恐怕会再次回到世家手中。
故而为了家人，同时也为了自己，守军杀起敌人来毫不手软。
一直在城下观战的吕光，刚开始见吕军进攻受挫，他还有点儿担心，不料后来大军进展顺利，一下子攻上了城头。
谁知还不等他高兴太久，敦煌守军只一个反扑便将吕军撵下城墙。
见此情形吕光眉头紧皱，之前他已尽量高估守军，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从刚刚一番较量可看出，敦煌守军战斗力远远超出之前预想，比酒泉守军战力要高出一筹。
“没想到敌军竟如此顽强，传寡人旨意：先入敦煌者，官升三级，爵封县侯，赏万金。”
“大王有旨：先入敦煌者，官升三级，爵封县侯，赏万金”
随着三河王犒赏旨意传遍吕军大营，瞬间将敌军士气激发至最高。
大多数将领c士卒眼神中都流露出贪婪之色，如饿急的野兽一般盯着敦煌城。
原本已败退下来士卒，立时嗷的一声叫嚣着又一次冲向城头。
“主公，看来吕光对敦煌志在必得啊。”不知何时李暠来到了卫朔身边悄声道。
“是呀，敌军在吕光厚赏下不计伤亡的发起进攻，不过这也算正中咱们下怀。眼下敌军攻势越猛，后面损失会越大，也就越会逼得城内世家c佛门铤而走险。”
其实卫朔看得很清楚，只有让吕光在攻城上吃够苦头，其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城内世家与佛门内应身上，才会选择孤注一掷。
而唯有如此，卫朔才有望毕其功于一役。
反之，若不能斩杀吕光，何谈割据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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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 局势僵持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仿佛雨点一般连续不断响起，吕军高只稍作休整，再度发起新攻势。
城下连绵不绝的吕军士卒，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
吕军如潮水般蜂拥而来，通过云梯源源不断爬上城墙，而守军依托城池节节抵抗。
“兄弟们，不要慌张，来啊，随我杀敌。”
“杀敌。”
卫朔大吼一声，双手紧握横刀，向前迈出一步，使出一招力劈华山。
只见空中闪过一片刀光，一名刚刚冒头的吕军士卒瞬间被劈作两半。
瞬间鲜血溅了卫朔一身，一下子变成了血人，可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继续劈杀起来。
若换做三年前，卫朔绝没有这般胆色。
然三年来，其历经多次战阵，早已心硬如铁，杀人与杀鸡对他而言没啥区别。
卫朔仗着力大无比，加上一把由乌兹钢打造的横刀，简直是虎入羊群。
一朵朵刀花带起一阵阵血雨，杀得敌军士卒毫无还手之力。
主将骁勇，无形众感染了周围守城将士，每人仿佛平添了几分气力，一时间杀得吕军士卒节节败退。
李暠c康龙目瞪口呆地看着势不可挡的卫朔，不禁咋舌不已。
他们没料到平日里一向温尔文雅的卫朔，到了战场上竟是如此骁勇。
康龙曾与卫朔交过手，晓得他武艺不凡。但今日看来，当初还是有点儿低估了卫朔。
李c康哪里知道，卫朔本身经过‘特殊’改造，眼下经过名师调教，已充分将其潜力挖掘出来。
当初杜进曾说他在巅峰时吕光手下走不了十招，可如今卫朔却有信心与吕光一较高下。
随时间推移，敌我双方伤亡在不断增加。
城墙上到处是敌我贴身肉搏中，各种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刺激着战场上每一个士卒。
卫朔带着亲卫营，在城墙上四处游走，哪里出现险情，他第一时间便杀过去。
在守军拼命阻击下，原本正疯狂进攻的吕军，随着伤亡增加，攻势渐渐弱了下来。
望着己方士卒再次被守军撵下城头，吕光眉头一皱，对身边吕延吩咐道：“派人通知吕纂先暂停进攻，如今守军士气正旺，不可能一鼓而下，再攻下去只是平添伤亡。”
毕竟吕光见多识广，已从几次攻守之间看出不少问题。
首先，敦煌守军明显比酒泉守军强上不止一筹，不过他并未怀疑卫朔故意‘放水’。
反而觉得敦煌重要性远超酒泉，守军强悍些是应该的。
其次，他有些高估了吕军实力。
卫朔非旁人可比，其深通兵法，守军城防布置地极有章法，短时间内吕军恐无力正面攻取。
“当当”一阵铜锣响起，原本还攻势如潮的吕军，立即跳下城墙退走。
这一场厮杀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从上午巳时一直杀到了下午未时，直杀得是天昏地暗c鬼哭狼嚎。
双方伤亡都极为惨重，其中守军伤亡数千人，其中阵亡者占了近四成，轻伤者不过才两成，可见战事之惨烈。
然而，吕军也未占到便宜，数次攻上城墙皆被守军撵下，最终伤亡了万余人。
趁着休战间隙，守军士卒急忙抓紧时间吃东西c休息补充体力。
而当卫朔从城墙上下来时，整个人已变成了血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瘆人的煞气。
看着卫朔浑身滴着血，宋繇忙上前关心地问：“主公，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只只是有些脱力。”
卫朔迎着宋繇关切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谁知话音刚落，他脚下一趔趄，差儿栽倒在地上，幸亏宋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说实话，这是朔第一次参与步战近身肉搏，事先也没想到会厮杀这么久，直杀得在下腿软手乏。”
卫朔靠住宋繇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而今他才明白，感情《三国演义》中描写的打了数百回合的斗将场面，都是罗贯中凭空想象瞎掰出来的。
若真有这种事发生，估计不等两将分出胜负，恐怕早累死啦。
“哈哈哈，想不到主公如此骁勇，倒让臣等大开眼界。”
“此战之后，满城将士视主公为神人也！”
宋繇边搀着卫朔，还不忘满赞。
他这话倒也不假，今日卫朔在战场上之表现，的确大涨了守军士气，同时已深深征服了众将士。
这时，只见康龙c李暠二人也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看得出两人都受了伤。
“伤势不要紧吧？”
“谢主公关心，都是些小伤，不妨大碍，不耽误接下来继续上阵杀敌。”
“没事便好，不过接下来恐怕不会再有血战啦。”
闻言宋繇心中一动地问：“主公是说吕光会放弃正面攻取敦煌？”
“没错，经过今日这番厮杀，想必吕光也摸清了咱们虚实，短时间恐怕他不会再发动大规模攻城战。”
“眼下大军攻势无果，吕光能指望者，只有城中内应。”
“接下来我军重点当放在预防内外敌人联手上，千万不能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
“属下遵命。”
接下来发生事果如卫朔所料一样，吕光见强攻伤亡太大，只得暂停攻城。
吕军将敦煌团团包围，同时焦急地等待城中内应起事。
只可惜对此卫朔早有预料，就等着敌人往坑里跳。
“纂儿，城内法空大师可有消息？”
原本因白天战事不顺而萎靡不振的吕纂，一听父亲询问内应消息，立时来了精神。
他赶忙一抱拳冲上首吕光道：“回父亲，或许是刚刚开战，守军防守严密，法空大师尚未与孩儿取得联系。”
“嗯，你仔细着点儿，想办法尽快与内应联系上，如今看来若要拿下敦煌，恐怕还得指望内应起事。”
“是，孩儿明白。”被吕光如此看重，让吕纂一时风头无两。
而一向与吕纂不合的吕覆，偏偏见不得吕纂风光，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兄长，你这一次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再被那个卫朔给骗了。”
吕纂也不是省油的灯，被吕覆嘲讽后，立即出言反驳道：“嘿嘿，为兄被人骗，也不过是识人不明罢了。”
“哪像兄弟你啊，坐拥雄关，不光是被人骗了，竟还做了人家俘虏，啧啧！”
看着斗成一团的两兄弟，气得吕光差点儿拿刀砍死他们算了。
自驱除杜进c姜飞等西征功臣集团后，原本和睦相处的吕氏宗亲，迅速分裂成数派，彼此为权势，斗得你死我活。
“好了，都吵吵什么？寡人还没死呢？”
在吕光呵斥下，吕纂c吕覆算是暂时止住了争吵。
不过，吕光接下来并未再训斥下去，毕竟两人都是他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处置谁都不合适，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接下来我军当以围城为要，这事由覆儿跟吕延负责。”
“至于纂儿，你尽快与内应取得联系，只要顺利拿下敦煌，尔等各个有大功，到时寡人自会论功行赏。”
“孩儿遵命。”说完之后吕覆c吕纂还不服气的互相瞪了一眼。
此时一直在城内待命的唐瑶c令狐溢c法空三人也在焦急地等候城外消息。
白天吕军攻城不顺的消息，也传到了三人耳中。
不禁让三位内应头上浮现一丝不祥预感，可惜走到今天这一步众人再无回头可能，只能祈祷接下来进展顺利，不然等待众人的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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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昭业寺大火
惨烈地战事停止了，但吕光并未闲下来，趁着围城间隙，他让人四处搜罗与卫朔有关的讯息。
对卫朔了解地越深，就越发对欣欣向荣的沙州充满好奇。
为了给自己留出时间研究c学习，吕光特地将围城事宜全权委托给弟弟吕延与儿子吕覆。
在他看来，只要小心预防守军偷袭，不虞出什么大问题。
至于联络内应一事，则有吕纂负责。
连日来，堆在案几上的纸张越来厚实，也让吕光对沙州有了更深了解。
同时也有点儿明白为何世家会对卫朔恨之入骨，在吕光看来，沙州强盛之根本在于从世家口中抢食吃，从而争取到大多数庶民支持。
那些身处底层的庶民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可取之处，既胆小懦弱，又麻木不仁。
可如今在卫朔组织下，占据九成以上庶民站到了他这一方，难怪对方在短短一年之间便拥有了与他抗衡的实力。
在卫朔推行的数项新政，吕光最看重均田制。
他也想明白了，等消灭了卫朔后，均田制将作为后凉国策之一，继续推行下去。
也不知正大力支持吕光的众世家，知道了吕光真实想法后，会是什么表情。
以前吕光是不怎么相信是卫朔一手促使了高昌兴起，在他看来，杨翰c宋繇c李暠等人才是其中成功的关键。
可经最近一番研究，他才不得不相信，确实是卫朔一人打造了而今的沙州。
中间或许还有宋繇c杨翰c李暠诸人功劳，可是
想到这儿，吕光长叹一声，丢下手中文稿，看着大帐外无边夜幕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
“看来真是寡人错了，当初不该把这小子留在高昌。”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过，也不能说吕光看走眼，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当年一个小小仓曹史，会成为今日后凉心腹之患。
“父亲，父亲，我跟法空大师他们联络上了！”
从远处大呼小叫而来的吕纂，惊动了沉思中的吕光。
他抬起头问：“法空大师怎么说？”
吕纂一脸惊喜道：“法空大师说，他们已做好了完全准备，三日后便可配合大军行动。”
原本有了内应消息应该高兴才对，可吕光不知怎的，突然隐隐感到不安，他皱着眉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吕纂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吕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啦？”
吕光叹了口气，犹豫道：“你不觉得此事太顺利了吗？卫朔是有那么无能吗？”
或许被无能二字给刺激了，又或者想起了受卫朔蒙骗的耻辱。
吕纂不由反驳道：“父王，你多虑了，那卫朔再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以前他能把孩儿耍得团团转，今天还能骗得过父亲一双慧眼？”
“不知怎的，为父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眼瞅着将大功告成，吕纂岂愿半途而废？
他上前一步，一力劝道：“父亲当知，眼下敦煌城池坚固，又有雄兵驻守，我军几无可能从正面攻取。”
“除非父亲愿意无功而返，任由卫朔继续割据，不然这是当下唯一机会。”
“嗯，言之有理！”
“也罢，为了吕家百年基业，老夫博他一回。”
“这一次老夫亲自率军入城，尔等听到号令后再杀入。”
“着火了，快救火啊！”
深夜一声凄厉地惨叫划破天际，顿时有无数人影向昭业寺而来。
居住在昭业寺附近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家被殃及池鱼。
此时，法空站在山门前，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不断地向周围人求救。
然而，由于火势太大，一般人根本不敢靠前，更别说取水灭火啦。
正当现场乱成一团时，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高呼道：“好了，好了，府兵来了。”
法空闻言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迎着来人走去。
他一边挪动脚步，一边还不忘观察府兵人数。
只可惜黑乎乎一片，最终也没能数清。
这时，一位府兵军候虎着脸问法空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突然燃起大火？”
“将军容禀，柴房不慎失火，贫僧与众沙弥援救不及，没想到火趁风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哼，也幸亏是尔等自家不小心。不然，本军候定要治尔等一个通敌之罪。”
“是，是，是，说起来皆是贫僧之错，只是救火要紧，敢请将军施以援手。”
“你说得挺轻巧？火势这么大，你让老子怎么救？”
军候把虎眼一瞪，遂吩咐道：“来人，上报大都护，请求调兵支援。”
法空见军候忙着去请援兵，顿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在他看来，最好是能将东门守军就近调来。
好像佛祖冥冥之中听到了法空祈祷，过了一会儿他竟看到李暠亲自领着东门守军赶来。
“哎呀，多谢李将军仗义援手，只是如此不耽搁守城大计吧？”
望着在眼前故作惶恐的法空，李暠心中暗自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大师放心，一时半会儿耽误不了大事。”
法空强按内心喜悦，忍不住双手合十，默默向佛祖表达谢意，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暠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
此刻敦煌里忽然火焰冲天，滚滚浓烟直上云霄。
巨大的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下，即便是在数里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远处看着眼前一幕，卫朔仅仅是皱皱眉头，继续按照既定方案调兵遣将。
宋繇和许昭，以及康龙等人也对昭业寺火灾不闻不问，默默地立在卫朔身边。
只有不明真相的百姓，见大火冲天纷纷惊慌喊叫起来，给寂静夜色，平添几分热闹，让即将上演的一出闹剧，显得更加真实。
看着远处火光四射的昭业寺，卫朔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时辰，昭业寺大火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了。
忽然一名狂奔而来的士卒，告诉卫朔有一股叛军正在攻打东门。
卫朔环顾一眼周围，见宋繇c张湛c许昭c康龙都在身边，遂不以为然道：“放敌人过去。”
宋繇担心道：“主公，你说吕光会上当吗？”
“朔任由那些和尚放火，又让出东门，就是给吕军一个机会。”
“这是吕光唯一一次夺取敦煌的机会，肯定不会放弃。”
“只是城里的大火”
“主公c长史，不必担忧，昭业寺附近住着的几乎全是世家大族，不少人早已暗中得了消息，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宅子被烧？”
“父亲，法空他们开始了，咱们也行动吗？”
望着城内冲天而起的大火，倾听着耳边传来的喊杀声，吕光神色莫名，面对儿子询问无动于衷。
事到临头吕光竟犹豫了，他既不敢相信法空c唐瑶c令狐溢会成功，又不甘心放弃到手的机会。
正当吕光左右为难之际，忽然东门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只见原本紧闭的城门，此刻正门户大开。
看到这一幕的吕延c吕纂c吕覆c吕隆c吕超等将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向吕光请命。
吕光再三深思后，终于拿定注意。
他望了兄弟c儿子c侄子们一眼，语气坚定道：“这一次由老夫亲自出马，尔等须谨守大营，不可妄动。”
“遵命！”吕家众将立即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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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吕光中计
当下吕光点起三千精锐直奔东门，众人不敢懈怠，沿途依旧保持高度警觉。
大军愈是接近城门，里面喊杀声愈加清晰。
远远望去，发现有不少人影在乱窜。
吕光打马向前仔细观察，却见数百世家青壮正跟全副武装的守军纠缠在一起，人群中夹杂着几位光头和尚。
双方为了争夺城门，正殊死搏杀成一团，只不过世家已渐渐处于下风。
看清眼前一切，吕光大喜过望，心中再无顾虑，下令大军急速向城内冲去。
被吕军一冲，守军方才反应过来，一部分士卒急忙丢下兵刃，转身去拼命推动城门，想将重新其关上。
吕军看到这一幕登时急眼，不甘心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也不用吕光催促，各个使出吃奶劲加速向城内冲去。
当吕光赶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即将合拢，只见他大喝一声，纵马冲了上去。
手中长枪左挑右刺，瞬间击杀数名河西士卒，堪堪阻止守军关上城门。
与此同时，其余吕军纷纷冲进城门拱洞，开始和守军厮杀起来！
总算坚持吕军进城，原本还左支右绌的世家残余，瞬间士气高涨，不少人还高呼吕光万岁。
“大凉王进城啦，尔等还不束手就缚。”
“卫朔小儿赶快投降，不然让你小命不保。”
“杀啊，杀死卫朔！”
“杀死卫朔，迎接大凉王。”
叛军呼声远远传来，刺激地河西众将抓耳挠腮。
其中康龙急得来回走个不停，不断向卫朔发问：“大都护，是时候了吗？该动手了吧？”
与此同时，其余隐蔽待命的众将士亦纷纷拔出横刀，静静等待命令下达那一刻。
“先别着急，让敌人再高兴一会儿。”
卫朔说话不紧不慢，其神色从容，看不出有丝毫紧张c担忧。
不提卫朔严阵以待，单说此刻河西世家。
成功夺取东门，并迎吕光进城，让唐瑶c令狐溢等世家兴奋地难以自制。
“令狐老弟，咱们去迎接大凉王吧。”
“走，走，走，咱俩一起去。”
吕光刚刚进入内城，就迎面撞上唐瑶c令狐溢。
尽管他也不怎么真心待见世家，可看在世家尽心尽力帮忙，倒也不好甩脸色给两人看。
“拜见大王。”
“免礼平身，两位可曾见到卫朔？”
眼下吕光最关心卫朔行踪，若一刻不确认卫朔踪迹，其悬着的心便一刻也放不下。
唐瑶c令狐溢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大王，臣等一直忙着剿灭东门守军，不曾关注卫朔小儿踪迹。”
“什么？！”闻言吕光登时心下一沉，心头疑云密布。
城内闹出如此大动静，卫朔身为主将岂能会没反应？
他恶狠狠地瞪了唐瑶c令狐溢两人一眼，暗骂道：“废物！若老子今日不幸罹难，全是这俩废物之故。”
这时唐瑶c令狐溢也冷静下来了，猛然间两人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细细想来，世家c佛门密谋叛乱以来，几乎从未受到阻碍，一切都像有双手在无形中推着他们往前走。
吕光望着脸色大变的唐瑶c令狐溢，那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或许自己的担心已变成现实。
这根本不是什么夺城机会，反倒是卫朔专门挖好的陷阱。
想到这儿，吕光迅速拨转马头，冲还在往里面冲的士卒喊了起来。
“停下，给我停下，立即鸣金收兵。”
“呃？”吕光这么一喝，吕军立马愣住了，眼前形势如此好，为何要下令退兵啊？
可吕光却是不管那么多，见到众人还在那里发呆，他越发着急了。
他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发呆的士卒，怒喝道：“还愣在那里作甚？来人啊！传我军令，速速鸣金退兵。”
可惜吕光醒悟地终究晚了一步，其话音刚落，突然从城门处传来一声巨大轰鸣声。
差点儿将众人耳朵震聋，连不少战马也被惊得乱蹦起来。
吕光勒紧缰绳，抬头凝神望去，只见刚刚还畅通无阻的东门，竟已被一块巨大石头阻断去路。
与此同时，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杀啊，杀光叛匪。”
“杀啊，不要跑了吕光。”
随着喊杀声响起，刚刚还四散奔逃的守军士卒，立即转身再次向不到三千吕军杀来。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河西士卒，吕光c唐瑶c令狐溢脸色均是大变，果真是真中了卫朔埋伏。
“世家真是一帮废物，全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里打埋伏的河西军足足有近万人，尔等事先竟丝毫没发现？”
吕光冲着唐瑶c令狐溢狠狠发泄了一下不满后，便不再理会世家。
他转身冲吕军喝道：“兄弟们，今日不小心中了敌军奸计，但尔等无须担心，本将既然把你们带来，自然会再把尔等救出去。”
“传我将令：全军向前突击！杀了卫朔，才有活路。”
“向前突击，杀了卫朔。”
跟随吕光进城的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精锐，原本突遭埋伏众人还有些慌张。
可看到威风凛凛的吕光，众人登时放下心来。
这是吕光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只要他不慌张，众将士自觉主心骨在，自可一往无前。
“吕光不愧是当世名将，到了这等地步还镇定自若。”
卫朔先是赞叹了吕光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冷哼道：“不过，碰到在下，算他倒霉。”
“此战之后，吕光当会明白，他的时代已是过去式，今后将是我卫朔时代。”
“众将士，随我杀敌。”
“杀敌，杀敌。”
城内敌我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却急坏了城外吕氏诸人。
原本众吕见一切进展顺利，各个喜气洋洋，甚至还有人考虑待会儿进城后，找几个美人乐呵乐呵。
然谁也没想到，突然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石头打碎了众人美好幻想。
面对已被堵死的东门，吕氏诸人束手无策，同时爆发了激烈冲突。
其他吕氏宗亲，认为眼下吕光生死未知，大军当迅速撤往酒泉，以保存实力，且此建议还得到吕覆赞同。
吕覆之所以附和此意见，无非是见吕光几无生还可能，想趁机向众人示好，以便为日后上位做准备。
不料，吕纂坚持留在敦煌，同时要求立即出动大军攻打敦煌，以营救吕光。
他当然不愿意这么灰溜溜撤走，作为此次行动策划人，可以说是其一手陷吕光于死地。
若吕纂不想回到姑臧后被人千夫所指，唯有救出吕光才行。
两派谁也不愿听对方的，在大帐内相互吵成一团。
可惜早已乱成一团的吕军，完全蒙然不知在距离大营不到十里处，正有一支六千铁骑组成的大军悄然袭来。
领头者赫然是主动撤离酒泉之杜进，此刻其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他亲手对吕光发动致命一击。
当初决定扶吕光上位时，他曾幻想过协助吕光再创前秦那般基业。
可惜世事难料，因权势c利益之争，他与吕光终究分道扬镳，而今更是将亲手终结后凉霸业。
不到一刻钟，六千铁骑悄然抵达吕军大营外。
杜进一挥手，六千铁骑悄无声息地围杀上去。
原本已人心惶惶的吕军，突遭袭击，顿时变成了没头苍蝇。
再加上吕氏众人正在大帐内争吵，也没人出来主持，数万大军一下子混乱起来。
这时吕纂c吕覆也顾不得争吵，纷纷带上心腹出去应敌。
而有些机灵之辈，亦看出吕氏败亡只在旦夕之间，故而将兵器丢掉，瞅个没人注意的间隙，悄悄往黑暗处一蹿，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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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斩杀吕光
在城外双方厮杀正酣时，城内战斗已接近尾声。
吕光及其部下固然骁勇善战，可毕竟人数上远远处于劣势，况且河西军同样战力不凡。
因此，时间一长吕光部下渐渐支持不住，最后包围圈中只剩下不到数百残兵。
再次将试图偷袭自己的人斩杀掉，吕光突然高声喊道：“卫直元何在？可敢与老夫一战？”
还未等卫朔出言，却惹恼了康龙。
只见他爆喝一声道：“呔！贼子安敢张狂？何须大都护动手，让某家来会会你！”
卫朔急忙伸手拦住康龙，朗声笑道：“早闻大都督豪勇之名，朔心生仰慕，愿领教一二。”
“主公不可！”
见卫朔要亲自出战，宋繇c张湛c许昭等人纷纷上前拦阻。
仗打到如今份儿上，吕光早已是穷途末路，根本不值得卫朔上前冒险。
胜了，不过是逞匹夫之勇，不足道哉；可万一不小心失手被擒，却会丢失大好局面，让吕光反败为胜。
“主公，眼下吕光已是插翅难逃，您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万一岂不因小失大？”
“诶，诸位莫担心。”
“吕光号称西征军第一猛将，曾与闻名天下的张眊交过手。”
“朔见猎心喜，且容许在下放肆一回。”
“而且朔向诸位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下卫朔不顾众人再三劝阻，执意要上阵与吕光对决。
面对已不是盛年的吕光，他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再说数年来，他每日勤练不辍，不正是希望有朝一日与天下猛将交手吗？
原本这只是吕光在万念俱灰之下，无奈才发出的呐喊，根本没想到，一向谋而后动的卫朔，竟真的接受挑战。
看到缓缓站出来的卫朔，吕光强按内心喜悦，明白这是目前唯一机会，遂继续出言蛊惑起来。
“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你，今日便让老夫瞧瞧，杜进都教了你什么。”
卫朔丝毫不理会吕光废话，对方的盘算他心知肚明，若面对的是巅峰吕光，他当然不敢轻易出战。
可当下吕光不但已年老体衰，再加上之前厮杀了半天，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有信心将其拿下。
作为当时顶尖武将，吕光和卫朔两人甫一交手，立成生死之势，使出各自最强招式。
卫朔将手中镔铁齐眉棍，化作五道虚影，分别朝吕光身上要害打去。
那吕光也不是易于之辈，面对来势汹汹之棍影，沉着应对。
他将手中长枪向虚空连番点击，准确无误地将五招凌厉杀式给一一化解。
与此同时，吕光又是手腕一转，挺着枪朝卫朔肩膀上刺了过去。
这一枪是又急又快，足以显示出吕光在枪法上有不俗造诣。
“呔！”卫朔暴喝一声，手中铁棍呼的一下敲了过来。
其仗着力大无穷，使出大开大合的招数，逼得吕光不得不缩回长枪。
而铁棍划过，刮起的劲风愣是让吕光脸上感到阵阵刺痛。
不过，吕光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反倒越发兴奋起来。
随着一声暴喝，一股强大而骇人的气势，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见吕光气势暴涨，卫朔嘿嘿一笑，脸上流露出浓浓战意，沉声一喝，同样强大无匹之气势从身上爆发出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在虚空中纠缠在一起，竟然拼了个不分胜负。
看到这一幕，让在旁边观战的宋繇c许昭等人放下心来。
在他们看来，卫朔即便打不过吕光，想自保当没问题。
战场上，吕光和卫朔两人抬头，朝着对方望去，同时迸发出强烈战意。
两人异口同声地暴喝了一声，长枪和铁棍又一次撞击到了一起。
这次吕光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挺起长枪和卫朔来了个硬碰硬。
只见长枪撞在铁棍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因为强大的反弹力量，让长枪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弯曲。
而且随着两人使出的力道越来越大，长枪弯曲的角度也是越来越夸张。
没过多久，吕光手中长枪竟然弯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多亏了吕光长枪质量好，若换作一般长枪，只怕早被折断。
此刻吕光与卫朔纷纷咬牙切齿，鼓足了劲比拼在一起，谁也不肯放松这一步。
吕光一双眼睛业已有些充血，而卫朔额头上同样爆出一道道青筋。
可见两人均使出了全身力气，却又是拼了个不分胜负！
眼见气力上比不过卫朔，当下吕光手腕一转，长枪瞬间划出一道虚影，再度朝着卫朔身上要害刺去。
这几枪又快又急，比刚刚又快了几分。
见吕光变招，卫朔自然不会客气，将手中铁棍挥舞得极快。
这套棍法，原是杜进亲授，招数端地精妙无比。
卫朔学会之后，日夜勤练不辍，于旧招数中又变化出不少新招。
他使出之后，不比吕光枪法弱多少。
两人这一交手招式变化极快，眨眼功夫数十招过去。
卫朔手中铁棍，走得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招式朴实无华，棍棍简单直接，威力无穷。
而吕光枪法，却是变幻莫测，各种招数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战场上，到处是轻盈地枪影，一枪一枪使出，复杂繁琐，唯一一点就是快。
吕光每刺出一枪，速度快得惊人，甚至每一枪刺出，还夹带着如雷暴般的破空声！
可以说无论是吕光还是卫朔，均代表着当时最顶尖之武将，两人间的战斗精彩纷呈。
看得两边众将士早已忘记一切，不断拍着手，呐喊着为各自主将鼓劲。
特别是阵前李暠c康龙两人，各个满脸兴奋，恨不得以身代之，上阵杀个痛快。
周围人什么想法，吕光和卫朔却是毫不知情，眼下两人正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厮杀中。
作为顶级武将，两人都很少有机会碰到身手如此相近的对手。
在打斗过程众，两人不禁有种棋逢对手c将遇良才的感觉！
转眼两人又是拼杀了数十招，却是依旧未分胜负。
“啊！”
“哈！”
又是两声暴喝，吕光和卫朔再次硬拼了一招，不过这次两人却很快分开。
而且巨大的反弹力将两人逼得各自坐骑连退了三步方止住。
停下之后，两人没有再度冲上去厮杀，而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两人几乎每一招都是硬碰硬，体力消耗巨大。
别说是上了年纪的吕光，饶是卫朔经过特殊改造后的体质，亦有些吃不消。
“嘿嘿！小子，还能坚持吗？”吕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嘿嘿笑道。
“朔年轻力壮，自然没有问题。倒是大都督，您老年事已高，可要悠着点儿，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卫朔不甘示弱般回应着吕光，另一边还用力咬着后槽牙，强制稳住呼吸。
听了卫朔之言，吕光眼中战意更浓，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本事不错啊！
“看来杜进是真没藏私，若非老夫年纪大了，气血不足，你未必胜得了老夫。”
听了吕光之言，卫朔默然，他当然知道此战自己占了多少便宜。
不过，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不趁着吕光气势已尽解决对方，更待何时？
想到这儿，卫朔眼中凶光一闪，爆喝一声，用尽全身气力，举起铁棍当头砸下。
吕光不甘示弱，挺起枪杆硬抗了这一招。
当得一声响，枪c棍再度僵持。
正当众人以为还将胜负不分时，忽然，吕光坐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猛地往地上一摔，连带着吕光也是身子不稳，整个人往地上摔了下去。
吕光这一摔，自然没办法继续使力。
卫朔眼前一亮，暴喝了一声，铁棍顺势砸向吕光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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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4章 威震河西（上）
吕光死了！
曾经，那个骁勇无敌，刺张眊于马下；纵横西域，连破数十国的吕光死了。
消息传出，整个河西一片失声。
各方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连战连胜的吕军，为何眨眼功夫便兵败敦煌，连吕光本人竟也战死疆场。
消息传到卢水胡部落，沮渠鞠粥c沮渠男成等人兴奋莫名。
众人纷纷撺掇首领沮渠蒙逊再度举兵自立，甚至还有人提出向东夺取姑臧。
不料，面对众人一致请战，沮渠蒙逊竟毫不犹豫予以拒绝。
“蒙逊，你这是何意？”
“眼下吕光战死，姑臧群龙无首，而卫朔部又伤亡惨重，正该我部大展拳脚，你为何执意不肯起事？”
一年多来，沮渠蒙逊早已褪去了年轻人青涩，变得愈发成熟稳重。
尤其经过第一次起事失败，如今他更不愿轻易冒险行事。
面对叔父c兄弟指责c疑问，沮渠蒙逊不紧不慢地问：“你们怎知卫朔部伤亡惨重？”
“外界都是这么说的啊？”
“哼！安知不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
自当初蛊惑卫朔不成，沮渠蒙逊就晓得卫朔不容小觑，如今连吕光都被他斩杀，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谣言？为什么啊？”沮渠鞠粥傻眼了，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假若战后传来卫朔部伤亡极小，我倒觉得其有可能伤亡惨重。”
“而今各地疯传卫朔部以极大代价围歼了吕光主力，嘿嘿！这反倒证明其中有诈。”
“首领之意是说，卫朔故意散播谣言，以引诱别人上当？”堂兄沮渠男成这才恍然大悟道。
“没错，仔细观察此次河西之战，难道尔等没发现，一开始吕光就中了卫朔算计。”
“我现在甚至怀疑当初酒泉之失，很有可能是卫朔故意丢给吕军，以此来引诱吕光深入腹地。”
闻言沮渠鞠粥拍拍胸脯，不由后怕道：“娘咧，幸亏侄儿你聪明，不然这一次咱们还得吃亏。”
“唉，说实话，我倒希望卫朔与吕光拼个两败俱伤，因为只有这样，卢水胡才有机会。”
看着沮渠蒙逊一脸颓败，沮渠男成鼓励说：“首领莫灰心，眼下卫朔只是消灭了吕军，距离其掌控凉州尚远。”
“咱们还有机会，且我以为，西秦乞伏乾归未必会眼睁睁看着卫朔占据河西。”
“万一双方爆发大战，到时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但愿吧。”沮渠蒙逊不置可否。
他可不像堂兄那般乐观，近来他仔细研究过卫朔，知道这个人文武双全，而且手段相当厉害。
乞伏乾归怕不是卫朔对手，一旦吕光c乞伏乾归相继败亡，还有谁能阻止卫朔，日后恐怕又是一个前凉。
与沮渠蒙逊继续选择蛰伏不同，原本盘踞在广武郡休养生息的鲜卑秃发部落，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河西秃发鲜卑一族原为拓跋氏旁支，汉魏时，秃发匹孤带领部落族人迁徙至河西。
其辖地，东至麦田c牵屯，西临湿罗，南抵浇河，北接大漠。
秃发鲜卑自迁入雍c凉后，曹魏及西晋统治者以其与羌c胡相似，设“护羌校尉”监领之，各部仍自有部帅。
西晋武帝时，首领秃发树机能自持部落兵力强盛，遂举兵谋叛，终为马隆所破。
秃发树机能起事失败，导致秃发部落实力大损，后人不得蛰伏以休养生息。
今秃发部落首领为秃发思复鞬，于公元365年即位，此时已经在位二十三年了。
在其小心谨慎领导下，秃发部落有了很大发展。
不仅势力范围扩大不少，而且人口数量也增加许多，是目前河西一支较强势力。
秃发思复鞬一直想效仿先祖树机能，当初张大豫从关中逃至河西，他曾派秃发奚于率兵两万助其起事。
不成想张大豫无能，被吕光轻松击败，连儿子秃发奚于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这件事对秃发思复鞬刺激很大，让他意识到吕光势大，绝非秃发部落可敌。
因此，他强忍丧子之痛，亲自到姑臧向吕光献上牛羊马匹以示臣服。
回到部落之后，秃发思复鞬再三叮嘱其余儿子，只要吕光活着一天，秃发部落就不要想着称霸河西。
近年来，秃发思复鞬年事已高，身体渐渐不行了，也不大理事，部落事务大都已交给秃发乌孤处理。
原本秃发思复鞬以为，这辈子没希望看到部落霸业有成，谁知在他快不行时，竟传来吕光兵败身亡消息。
一确定消息是真的，秃发思复鞬不顾病体垂危，立即召集儿子秃发乌孤c秃发利鹿孤c秃发褥檀商议。
这三人皆为其子，而且各个英武不凡，相互之间更是肝胆相照，不像吕光诸子相互倾轧。
三子秃发傉檀，年少机警，甚有才干胆略，最受秃发思复鞬看重。
“咳咳，咳咳，吕光真死了？”
“嗯，十有是真的，眼下姑臧城已挂满白幡，可见消息绝非谣传。”
秃发乌孤说话时，满脸兴奋c轻松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当年秃发奚于领两万雄兵协助张大豫，却被吕光轻易击败，连本人也不幸罹难。
从此之后，吕光像一座大山，压在秃发部落头上，一直以来将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卫朔何许人也？怎会如此厉害？连吕光也栽在他手上？”
“回父汗，具体卫朔是哪里人，儿臣也不清楚。”
“只知道他原是高昌都尉，在吕光东归时，被杜进收为徒弟。”
“后来河西大乱，其借师父杜进之利，趁机霸占了酒泉c敦煌两郡。”
“以孩儿看来，这一次卫朔能将吕光斩于马下，应该与杜进不无关系。”
“嗯，有道理，听说卫朔还不到弱冠之龄，能有多厉害？倒是那个杜进不容小觑。”
“父汗言之有理，杜进原是吕光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若非吕光自毁长城，想来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得知部落心腹仇敌死了，秃发思复鞬忍不住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儿啊，今日你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不过，请你放心，有朝一日秃发鲜卑一定会打破姑臧，抓住吕光世子与你陪葬。”
说起秃发奚于，在场众人纷纷默然，可以说那是秃发思复鞬即位以来，部落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过了一会儿，秃发利鹿孤上前说：“父亲有忧愁是儿子耻辱，您之所以忧伤，不都是因吕光吗？”
“今吕光已死，后凉军队损失惨重，士气又低落。”
“而我部恰恰是人马强盛，几乎用一个人就可以打败后凉一百个人。”
“儿子不才，愿亲提兵马去攻打姑臧，将吕绍抓来给父亲赔罪。”
“二弟不可！”秃发乌孤急忙出言拦住自家兄弟。
“怎么？大哥不愿攻占姑臧？”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将兄弟安抚住，秃发乌孤起身面向秃发思复鞬解释起来。
“父汗，虽说吕光已死，但姑臧城高池大，又有不少兵马驻守，而我部多是骑兵，肯定攻打不下来。”
“再者，冒然出兵姑臧必引起其他势力忌惮，万一有人趁机偷袭广武，岂不危哉？”
“依你之计，该当兴兵何处？”
“如今我部根基尚不稳固，与其他势力相比，没有明显优势。”
“若是冒然北上，以后即使后悔，也来不及。”
“不如暂缓北上，转而将兵锋指向西南乙弗c折掘等诸胡部落。”
“只要吞并西南部落，我部实力将会大大增加。”
“待时机成熟，迅速举重兵南下，以攻打浇河c湟河两郡，并西进占据乐都c西平。”
“如此洪池岭以南，整个河湟谷地，将尽皆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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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威震河西（下）
秃发鲜卑c卢水胡两部胡族，皆因各种缘故而放弃攻打姑臧。
唯西秦国主乞伏乾归，急于抢在卫朔之前，出兵拿下姑臧。
此刻正值西秦国势鼎盛之际，而乞伏乾归雄心勃勃，一心要雄霸西北。
其继位后，曾嫌旧都勇士川不够气派c繁华，力主将都城迁至金城。
结果刚一迁居金城，前秦高帝苻登就派来使者，任命乞伏乾归为大将军c大单于c金城王。
随后又有南羌首领前来归附西秦，同时乞伏乾归又出兵将为祸边境的部落，全都击败收服。
至此，乞伏乾归名声大震，西秦成为西北一带较强势力，周边部落纷纷遣使归附。
而今得知心腹之患吕光战死，乞伏乾归登时意气风发。
他战在王宫大殿上，对手下大臣慷慨陈词道：“河西不过区区一隅之地，却因为战乱，竟分裂成多块地盘。”
“沮渠蒙逊在西郡发号施令；卫朔在敦煌恃仗军队横行，残暴压榨世家。”
“秃发思复鞬父子盘踞广武蠢蠢欲动；而吕氏余孽占据姑臧，苟延残喘。”
“我凭借着父兄遗留下来的功业，意欲平定河西，兼并弱小之国，攻打愚暗之邦，尔等认为先打哪一处合适？”
说完乞伏乾归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落在长子乞伏炽盘身上。
乞伏炽磐从小生性勇敢，果断坚毅，且临机善决断，权略过人，稍一思索就有了腹案。
“秃发鲜卑原是西秦盟友，双方互为援应，不宜举兵相向。”
“沙州实力强悍，又有卫朔这般文武双全之辈，且高昌距金城千里之遥，不说打不打得过河西军，光是转运粮草就是一大难题。”
“再者，当初父王遣使与其通好，双方曾约定互通有无，恐怕也适宜对其用兵。”
“反倒是姑臧，吕光已战死，继承人吕绍年幼无知，吕弘c吕纂c吕覆虽有文武之才，但互相猜忌，不能同心。”
“若父王出兵攻打，后凉人一定会惊慌失措，露出破绽。”
“唯一可虑者，恐怕河西不会允许我国独占姑臧。”
“因此若想吞并姑臧，必先击败河西军。”
“接下来坚持兼并弱小c攻打愚暗之策，如此不出数年，西秦必将称霸河西，将来或许还有机会东入关中。”
“哈哈哈，坐拥关中c统一天下，那是石勒c苻坚一样的枭雄才能做的到。”
“我乞伏乾归不过是仰仗父兄余荫侥幸成事，只要能占据河西就心满意足啦。”
乞伏乾归认为儿子之忧甚是有理，他一边调集兵马做好北上准备，一边与秃发鲜卑结盟，共同对付卫朔。
大战之后，敦煌城外一片狼藉。
虽说那场大战已过去半月之久，但回想起来，卫朔依旧激动不已。
当日，吕光马失前蹄被卫朔趁势斩杀，使得吕军完全崩溃。
除了吕纂c吕延c吕覆等吕氏宗亲子弟侥幸逃得性命外，十万西征大军最终十不存一。
战后吕纂c吕覆一路向东逃奔，拱手让出酒泉c张掖c临松c祁连等西郡以西诸城池。
卫朔派出李暠c段业两人各率六千步骑东进，跟在诸吕身后，抢占了大片领土。
“师父您没事啦？”
原本在处理公务的卫朔，看到杜进进来，急忙起身。
要说吕光之死谁最伤心，非杜进莫属。
不管怎么说，吕光与杜进曾共患难过。
二人合作一起击败了数十万西域联军，又一同挺过了前秦崩溃之时，那段艰难岁月。
后来两人因各种原因而分道扬镳，但杜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吕光会死在他眼前，更别说还是他徒弟杀的。
得知吕光死讯时，杜进一下蒙了，整个人木木呆呆，完全失去了精气神。
卫朔担心师父出事，遂安排他回府休息，没想到今日又现身了。
“嗯，在家休息十几日，总算缓过气来。”
杜进边说边坐在一边，随手拿起案几上军报浏览起来。
见杜进脸色虽不好，可精神还行，卫朔这才放下心来。
他指着案几介绍道：“这些都是刚刚接到的最新军报，有些朔还没来及看。”
“师父不妨先整理一下，将最紧急地挑出来，等下我再处理。”
“呀，没想到李暠c段业两人进展挺快，连张掖都拿下了。”
“敦煌之战后，吕军大败，各地人心惶惶。”
“吕氏诸人只顾得向姑臧逃亡，哪儿还想得到安排沿途防务？”
“段业c李暠两部几乎是游山玩水般收复了大片领土。”
“若非朔担心他们孤军深入不好，说不定两人早打到姑臧去了。”
“嗯，你这样缓一缓是对的。”
“打败了吕光，直元固然威震河西，并不代表河西之地唾手可得。”
“在各地尚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胡族部落，他们可不一定愿意奉直元为主。”
“老师之言正是我担忧的，沮渠蒙逊c乞伏乾归c秃发思复鞬c吐谷浑视连各个皆是一方豪雄。”
“众人各坐拥数万精兵，盘踞在河西各处。”
“而胡人一向是畏威不畏德，若要让诸胡臣服，恐怕得先将他们打服才行。”
正当杜进c卫朔两人商讨目前军情时，却见宋繇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进来。
一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卫朔便晓得又有棘手的事等着处理。
“体业，眼看咱们马上要入主河西啦，你怎么还整天愁眉苦脸的？”
“唉，不愁不行啊！”
宋繇苦着脸将名单递给卫朔，解释道：“主公，这是刚拟定的叛乱者名单，包括唐c令狐在内的十几家大族子弟被羁押待审，共有数百人口。最终如何处置，还请主公定夺。”
“唉，真是麻烦！说实话，老子真恨不得将他们直接杀光，一了百了！”
看着卫朔在旁边发狠，杜进c宋繇不由同时苦笑起来。
他们也都清楚，这话卫朔也就说说而已，根本不可能将众人全都杀掉。
“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主公若真将众人全杀掉，必将让眼前大好局势付之东流，原本已倒向主公的世家，很有可能再次心生不满。”
“是啊，这我都知道。”
“前几日，为了这些人，连一向不怎么待见在下的岳父大人，都亲自登门求情，你说我能不给面子吗？”
“不过，这些人终究犯了不赦之罪，若不严加惩处，恐难警示后人。”
“师父之言，甚是有理！”
“经朔再三思索，打算将几位主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余人等皆发配西域戍边，尔等以为如何？”
“此举甚是妥当，臣无异议。”
“老夫也觉得这样处置最好。”
经过半个月一路狂奔，吕纂c吕覆等人终于回到了姑臧，原本出征时十万大军，此时仅仅剩下万余残兵。
看到这一幕，负责留守的吕绍c吕宝以及各大世家家主全都崩溃了，全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世子吕绍抓着叔父吕延的胳膊，连连质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父王呢？”
这一刻众人终于意识到大难即将临头，之前支持吕光的各大世家亦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败军回城当日，吕绍继任三河王。
其以太原公吕纂为太尉，常山公吕弘为司徒，并叔父吕延c吕宝共同主持朝政，并派出数路使者前往四方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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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6章 策反姜飞
随着吕光战死，姑臧一下子变得危机四伏。
除了吕氏宗亲还抱着万分之一希望外，其余人等纷纷暗中寻求出路。
世家再次不可避免地出现分裂，以索承明为首之死硬份子，趁着河西军尚未东进，或向南，或向东投奔不同势力。
还有部分世家如尹文等，不忍舍弃祖宗基业去投奔胡虏，只好继续窝在姑臧听天由命。
在各方人心惶惶之际，唯有姜飞一人表现得十分淡定。
姜飞作为曾经功勋赫赫的西征四将之一，眼下却早已被各方遗忘。
当初姜飞出镇金城，却屡遭尉佑陷害，他一怒之下起兵攻杀了尉佑一伙儿。
结果却被吕光趁机虢夺了兵权，此后姜飞便一直赋闲在家。
近来当他得知吕光战死的消息后，心中竟隐隐感到几分快意。
在姜飞看来，若非吕光一意孤行，逼得西征功臣一一造反c出走，也不会有今日报应。
这日晚间，姜飞正一人在家中喝闷酒，忽然下人拿着一个拜贴进来，说故人来访。
闻言姜飞一脸诧异，自他闭门谢客以来，已有一年多无人上门拜访。
至于说故人？
他结识的人多为西征军故旧，要么遭打压已销声匿迹，要么举兵叛乱被杀，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姜飞接过拜贴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原来上面赫然写着杜进二字。
杜进是谁？正是如今威震河西卫朔的老师，他这时来拜访，其目的不言自明。
姜飞脸色阴晴不定，拿着拜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见杜进。
眼下姑臧混乱不堪，吕家为了保住基业已快疯了，万一被吕家获悉，他这一家老小肯定得搭进去。
可若是不见，他又不甘心。
说起来姜飞也不过才三十来岁，还没到养老退休之时。
眼下正是搭上卫朔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谁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
“将来人领进来。”
姜飞犹豫半响，终究决定见上一见，起码得听听人家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管家领着个精明强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见来人不是杜进，姜飞并未感到吃惊，若真是杜进出现在眼前，那才是咄咄怪事。
“拜见姜将军，杜将军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杜将军还好吧？”
“杜将军最近身体不太好。”
“嗯？为什么？难道生病啦？”
“不是，是为吕都督之故。”
闻言姜飞一时怔住，不由想起当初与吕光c康盛c杜进在西域，并肩战斗的场景，不由唏嘘不已。
过了一盏茶功夫，姜飞才收拾好情绪问：“杜将军派你来所为何事？”
“其实并非杜将军派在下过来，是大都护亲自下的命令。”
“大都护说姜将军乃豪杰，吕光竟弃之如敝履，焉有不败之理？”
“今吕氏余孽盘踞姑臧，试图负隅顽抗，大都护希望姜将军在日后我军攻取姑臧时，襄助一二。”
“飞不过一手无兵权的空头将军，哪有什么本事帮你们夺得姑臧？”
“将军过谦啦，大都护说您虽无兵权，但姑臧城内还有不少是原西征军旧部。”
“如今吕光已死，众人正是人心惶惶之际，若将军出面安抚，必将事半功倍。”
闻言，姜飞忍不住感叹：“看来卫都护对姑臧是志在必得啊。”
“那是自然！”来人颇自傲道。
“回去告诉卫都护，就说这事老夫应了，但却不敢保证有十足把握。”
“另外，回去告诉卫都护，事成之后还望能保全都督子嗣。”
“将军无须有顾虑，只需用心去做便是，将来无论成与不成，将军都居首功。”
五月初，经过大半月整顿之后，卫朔亲率两万步骑，以康龙为前锋，出征姑臧。
大军与杜进c李暠两人汇合后，在张掖立下大本营。
卫朔拉着李暠c段业两人忍不住赞曰：“玄盛c长绪，近来辛苦你们啦。”
大半月来，李暠c段业两人转战千里，相继收复酒泉c建康c张掖等数郡之地，可谓是劳苦功高。
“为主公征战沙场，末将不辛苦。”李暠c段业同时抱拳道。
“哈哈哈！”闻言卫朔发出一声爽朗笑声，其余众人亦纷纷笑了起来。
“诸位，敦煌保卫战虽奠定了日后入主河西之基础，但也不能麻痹大意。正所谓：行百里者而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做事愈接近成功愈困难，大家越要坚持到最后。”
“臣等谨遵主公教诲。”
“玄盛c长绪，尔二人身处前线，对当前形势最为熟悉，且先介绍一二。”
“末将谨遵主公吩咐，大军一路东行，最终止步于西郡，与卢水胡对峙。”
“属下也曾多次派人进城劝降，但卢水胡似乎无意投降。”
“若能一举拿下西郡，姑臧当尽在眼前。”
“西郡卢水胡不足为虑，等下你们可再派人告知沮渠蒙逊，若其现在投降，或可为部落争取更多好处。”
“待日后我军夺了姑臧，嘿嘿，到时降与不降可就由不得他们决定。”
对于卢水胡卫朔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历史上段业之所以会被沮渠蒙逊坑死，是因为段业本身实力太弱，不足以压制野心勃勃的沮渠蒙逊。
但眼下以卫朔掌握的势力，远远超出卢水胡，沮渠蒙逊除了投降外别无他途。
“对了，姑臧那边情形如何了？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嘿嘿，落井下石者还不少，除了大部分世家纷纷离开姑臧南逃外，连南边秃发鲜卑也蠢蠢欲动，眼下正出兵攻打西南各胡族部落。”
“另外，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也在边境不断挑衅，有举重兵北上姑臧之意。”
得知乞伏乾归有意北上，才让卫朔不得不重视起来。
西秦可比卢水胡强大多了，万一最后被西秦摘了桃子，必将成为心腹之患。
“乞伏乾归手挺长啊？”卫朔面上明显带着不屑笑容。
闻言段业冷笑道：“哼，主公亲率数万将士浴血厮杀，这才灭了氐胡吕光。”
“乞伏乾归想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要是敢伸手，无需大都护亲自动手，末将亲自领兵剁了他爪子。”
康龙亦附和道：“就是就是！乞伏乾归若想占据姑臧，先从末将等身体上踏过去。”
“主公，西秦立国数年，乞伏乾归不可小觑，还需谨慎应对，以免中了敌人奸计。”
“玄盛务忧，朔不会小觑任何人，乞伏乾归既然能在吕光c姚苌夹缝中屹立不倒，足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既然他有意北上姑臧，那朔便好好与其较量一番，也好让外界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河西霸主。”
“主公威武！”
“许昭，姜飞可曾联系上了？”
“回主公，姜将军已答应为内应，助我军夺取姑臧。”
“不过”说到这儿，许昭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难不成他还提了什么要求？”卫朔眉头一皱，颇不忿姜飞不识时务。
“嗯，他希望大都护能放吕光诸子一条生路。”
“唉，姜将军跟师父一样，对吕光还有感情。”
“也罢，不看僧面看佛面，事后放吕家一条生路又如何？
“再说谁知道生路不会变成死路？”
当然卫朔并未将最后一句宣诸于口，而是留在了心底。
原本他是要在姑臧，将吕氏诸人一网打尽，而今看来不得不修改原计划。
既然要放诸吕逃命，那就干脆将他们全都撵到西南山区，让他们去跟秃发鲜卑争抢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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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步步进逼
沮渠蒙逊面对卫朔大兵压境，不得已只好退出西郡，并献地纳民，以示臣服。
得知卢水胡投诚，卫朔十分高兴，总算扫清了通往姑臧的道路。
虽明知沮渠蒙逊并非真心臣服，卫朔依旧将其收为己用。
但为了以防万一，只让其随身参赞军机，相当于现代秘书或者助理。
名头虽响亮，却无实权，
而他叔父沮渠鞠粥则被卫朔以上了年纪为由打发到武备学堂担任骑兵教官，唯有其堂兄沮渠男成一人担任了军司马一职，跟在卫朔身边负责指挥一千骑兵。
安置好卢水胡上层，卫朔立即下令将其余中层头领迁居高昌c敦煌定居。
随后其又派遣安民官在部落中推行均田制，将各部落打散混编，以三长制重新划分村落。
看着卫朔一步步将卢水胡吞噬干净，沮渠蒙逊内心仿佛在滴血。
他清楚经卫朔一番折腾，卢水胡再也无法像个游牧部族存在。
随时间推移，部落牧民将渐渐忘记自己是卢水胡人，终有一天将与周围汉人再无分别。
沮渠蒙逊望着上首笑眯眯的卫朔，怎么也不敢相信，比他还年轻的卫朔，心思c手段竟如此缜密。
“沮渠主事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臣在想若吕家众人得知主公轻易扫平西郡c番禾c武兴三郡，不知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因此而举手投降？”
“哈哈哈，吕覆c吕纂c吕弘皆心高气傲之辈，岂会轻易投降？”
卫朔绝然不相信吕家会轻易投降，哪怕吕绍愿意，吕纂c吕覆c吕弘之辈也不太可能。
“沮渠主事猜一猜，朔为何将大军停驻番禾？”
难得遇到个脾气相投之人，卫朔最近挺喜欢与沮渠蒙逊聊天。
从某个角度来说，沮渠蒙逊跟卫朔很像，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胸怀大志。
只可惜：时也，命也！
沮渠蒙逊遇到了卫朔，还未来得及展翅高飞，便被折断了翅膀。
“莫非主公欲效仿魏武曹操？”
沮渠蒙逊福至心灵，一点就透。
他自幼熟读汉家史籍，对各种历史典故信手拈来，自然晓得魏武曹操诛灭袁氏兄弟之计。
“没错！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反之亦然。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此乃魏武诛袁氏之旧计。”
事情确如卫朔预料的那样，原本吕氏诸人得知卫朔轻易得了西郡c番禾c武兴，无不感到震恐。
然谁知随后又传来卫朔将大军停驻番禾，其本人竟前往御谷山，浏览起当地洞窟。
吕氏众人虽一时摸不清卫朔虚实，却也因此而放松不少。
外部压力稍一减弱，内部矛盾随之爆发。
原来吕光去世后，吕延c吕宝等吕家长辈依吕光遗令，拥立吕绍为继承人。
而吕纂自持功高，自以为该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谁知却没能继位，不由心怀愤恨。
吕绍党羽，吕宝子吕超极力要求出去吕纂，他向吕绍进言：“吕纂统兵多年，威震内外，临丧事而不悲哀，步子迈得高而目光看人头顶，看他举止不合乎常规，恐怕会形成大变故，应该早点除掉他，来安定社稷。”
谁知吕绍太天真，竟不相信吕纂敢谋害他，遂拒绝道：“先王教诲，音犹在耳，兄弟是至亲，哪能这样做？”
“孤在弱冠之年肩负大任，正要依仗几位兄长来安定家国。”
“纵使他们图谋我，孤将视死如归，卿要慎重，不要说过头的话。”
“吕纂威名一向很大，残忍而无视亲情，大王现在不解决他，以后必定后悔莫及。”
“孤常常想起袁尚兄弟，为兄弟互相残杀而感到十分痛心。我宁肯坐等着死，也忍心做那种事。”
“圣人说能看透机微的人是神人，大王面临关键时机不下决断，我看大事要完了。”
其实在吕光诸子当中并不止吕纂一人想上位，另一嫡子吕弘亦有意取吕绍代之。
但吕弘自付不是吕纂对手，遂暗中派心腹姜纪游说吕纂，试图让吕纂与吕绍火并，而他好从中渔利。
姜纪见到吕纂大肆煽动道：“先王去世，主上昏昧懦弱，兄长统掌内外，威信恩德遍及远近，弟想要效仿当年废昌邑王刘贺的义举，让兄长成为汉宣帝怎么样？”
吕纂原本便有意作乱，而今听了吕弘之言，当即下定决心。
吕氏异常举动，迅速被姜飞获知，又将这个重要情报通知了卫朔。
卫朔获悉后，立即停止游玩，除了留下人打着他的旗号继续招摇过市外，其已暗中秘密潜回番禾。
“没想到姜飞将军比斥候还厉害，连这等机密要事都打听到了。”李暠惊叹道。
“那是自然，姜飞虽被削去兵权，但毕竟是西征军宿将，而姑臧城内，又有不少是西征军故旧，他若有心打探消息，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卫朔将密件丢给沮渠蒙逊，目光扫过众将，语气凝重道：“诸位，此战事关重大，请大家务必打起精神。”
“敌人虽已是穷途末路，但也小心敌人狗急跳墙。”
“我意兵分两路，一路由段业率三千铁骑南下洪池岭，抢占乌亭，而后凭坚城据守洪池岭一线。”
“若鲜卑人来攻，你不要主动应敌，只需守住洪池岭天险即可。”
“属下领命！”
“主公担心鲜卑人越过洪池岭？”沮渠蒙逊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没错，或许秃发鲜卑暂时不敢北上洪池岭，但乞伏乾归可没那么好说话，说不定其会联合秃发鲜卑进犯。”
“长绪，这洪池岭，自古为河西走廊之门户c咽喉，丝绸之路要冲，系军事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无论如何不能落到鲜卑人手中，明白吗？”
“请主公放心，若有任何闪失，末将愿提头来见。”
“嗯，你去吧。”
待段业离去，卫朔接着排兵布阵。
他指着姑臧继续道：“诸位，此战要点不在于擒杀吕氏诸子，而在于完整接收姑臧。”
“眼下我军已有姜飞为内应，只待敌人内讧一起，大军当立即抢占城门。”
“进入城内不要多做杀戮，若吕纂等人要逃也不要拦截，任由他们离去。”
“这也算是卖师父以及姜飞将军一个面子。”
“看来主公要施展驱狼吞虎之计啦！”
又是沮渠蒙逊第一个猜到卫朔心思。
“哈哈哈，知我者蒙逊也！”
“既然要留吕氏诸子性命，干脆送众人到洪池岭以南，让他们去跟鲜卑人厮杀去。”
“等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时，便是我军南下收复失地之时。”
“主公英明。”
某夜沮渠男成秘密来到沮渠蒙逊屋内，问他是不是已彻底向卫朔臣服，不然为何如此积极为其卖命献计。
“唉，大势如此，非人力可挽回！今后你我当蛰伏为上，不可轻举妄动。”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儿机会啦？”
“也不能这么说，常言道：世事无常，今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当初，慕容垂狼狈逃出燕国时，恐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君临天下。”
“怎么？贤弟有意效仿慕容垂？”
“我倒是想做慕容垂第二，可惜卫朔不是苻坚，而卢水胡亦不如鲜卑根基深厚。”
“唉，谁能想到吕光死后，河西竟又冒出一位如此雄才大略之辈。”
自此，沮渠蒙逊兄弟暂时熄了争霸之心，全力辅佐卫朔，最终功成名就，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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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姑臧之乱
世间万物皆有迹可循，向来是外部局势稍有缓和，内部矛盾便会骤然爆发。
古今中外，哪怕是雄才大略之辈，概莫能外。
吕纂c吕覆c吕弘诸人不过中人之姿，吕光在时尚能和睦相处，而今吕光战死，众吕矛盾无人可压制。
是夜，吕纂c吕弘密谋废君自立，二人集起心腹部曲，分别攻打广夏门，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负责宫内守卫，得知有人攻打王宫，急忙领宫内侍卫抵抗。
齐从一边命人保护吕绍，一边亲自出来查看，正好遇到侍卫前来禀报详情。
迎面拉住侍卫，他大声喝问：“快说，是谁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王宫？是高昌军打来了吗？”
“回将军，不是高昌人，是太原公。”
当啷一声，手指一松，宝剑掉在地上，齐从面色苍白，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忽然他一咬牙，转身捡起宝剑，直往前冲，恰好迎面撞上吕纂，急忙上前质问。
“眼下正值为难之际，而主上刚即位，太原公身为辅政大臣，竟于夜晚闯入禁城，要以下犯上吗？”
“齐将军此言差矣，正是国家处于危难之际，才需明主站出来扶危济难。”
“而吕绍懦弱无能，不配为君，当退位让贤才是。”
“荒谬！主上乃先王钦定，尔岂敢随意罢黜？”
说完齐从舞动宝剑试图击杀吕纂，可惜寡不敌众，很快被吕纂及其部下擒住。
眼下大局已定，又念齐从是忠贞之士，吕纂遂不愿多做杀戮。
他看了一眼齐从，吩咐道：“此人是个义士，不要杀他，将其押至偏殿看守”
此时吕绍已得知吕纂c吕弘起兵叛乱的消息，当即后悔不该不听吕超劝谏。
然事已至此，只能奋力一搏。
当下他派武贲中郎将吕开率领禁兵在端门迎战，骁骑将军吕超率二千兵卒前去支援。
只是让吕绍没想到的是，各处禁军一向畏惧吕纂c吕弘威名，行至途中竟全都自行溃散。
不得已，无路可逃的吕绍，只得登上紫阁含恨自杀。
而其党羽吕超趁乱逃出姑臧，向南方一带逃去，随他一同逃走者，还有不少吕氏宗亲。
在吕纂忙着收拾残局，准备登基即位时。
姜飞正在府内与旧部密谋，准备打开城门迎接卫朔。
姜飞一身戎装，背手站在窗前，忍不住暗自叹息。
“没想到我姜飞终究做出不忠不义之举。”
众人见姜飞默然不语，不禁着急起来，有人急忙上前劝解起来。
“将军，眼下吕纂c吕弘正在攻打王宫，正是起事之机。”
“切莫再犹豫不决，否则悔之晚矣。”
“是啊将军，我等既已投靠高昌，当尽快助大都护拿下姑臧为上。”
被众人一番劝说，姜飞立马将繁杂愁绪抛至一边，当即转身询问心腹：“全都准备好了？”
“人手已准备妥当，全是将军旧部，只等您一声令下，大伙儿将趁机接管西门，以迎大都护入城。”
这些旧部自从得知姜飞已投靠了卫朔后，做事热情迅速高涨不少。
眼下还有谁不知吕氏这艘破船即将沉没，除了吕氏宗亲外，大多数人可不愿陪着吕氏玩儿完。
“诸位，我们只有几千人，而城内尚有数万之众，而吕纂c吕弘等辈亦不可小觑，请务必小心谨慎。”
“大都护特地交代下来，只要顺利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我等既是首功。”
“至于吕氏诸人去留，大家不必去管。”
听到这句时，姜飞明显看到大家松了口气。
显然作为西征军旧部，众人对吕光多少还有几分香火情。
若非情势所逼，大家也不愿拿吕光后人谋前途。
“行动一开始，大家需看好城内建筑，防止有人趁机放火。”
“末将等遵命。”
“好，按计划行动。”
望着众将离去背影，姜飞喃喃自语。
“大都护，但愿你能信守承诺。”
此时在王宫内，吕纂c吕弘正在进行最后的分赃大会。
吕纂因忌惮吕弘兵势强盛，遂假意劝吕弘即位。
吕弘看出吕纂不是真心，而且他一直统兵在外，于朝堂上不如吕纂有威望。
再说如今危机四伏，即便当上了天王，也不见得是好事。
故而吕弘极力推辞，一力要求吕纂继位。
“以前因为吕绍是弟弟却继承了大统，兄弟们心中不服气，才不惜违背先王之命，愤而起兵。”
“眼下吕绍已死，弘已自感到惭愧，对不起父王在天之灵。”
“假若再越过兄长而立，还有什么脸立于世间？”
“而大哥年长，且贤名在外，若登基即位，以兄长威名，定能震慑各方。”
“请兄长务再犹豫，尽快登上大位，以安定国家。”
最终还是吕纂即天王位，其刚一登基，便宣布大赦境内罪犯，并改年号为咸宁。
又谥吕绍为隐王，任命吕弘为使持节c侍中c大都督c都督中外诸军事c大司马c车骑大将军c司隶校尉c录尚书事，改封为番禾郡公，其余的人封官拜爵各有不同。
正当这出闹剧即将结束时，突然宫门被猛然推开，一侍卫满头大汗的地闯进来。
“报，敌敌人入城啦！”
吕纂身形微微一顿，脸色登时大变，上前抓起侍卫，喝问：“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侍卫神色焦急，连大王都忘了称呼，直呼吕纂之前爵位。
“哎呀，太原公，有人造反啦。”
“叛军打开了城门，现在高昌军已进入城内，正沿街大肆追捕吕氏宗亲。”
“守军见事有不济，纷纷望风而降。”
吕纂c吕延c吕宝等吕氏宗亲闻言，无不面色苍白，纷纷颓然，嘴中喃喃自语。
“完了，一切都完了！”
吕延意兴阑珊，苦笑不已，仰天叹曰：“兄长半生心血，毁于一旦。”
“其实当我得知你们兄弟互相残杀时，便想到会有今日之果。”
“果不其然，那卫直元向来谋而后动，若我等团结一心，他或许还会忌惮一二。”
“而今大势已去，再无翻盘希望。”
吕纂面色难堪，他晓得吕延这是在指桑骂槐，可又无力驳斥，只好沉默不语。
这时吕宝面色惶急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吧，再晚会儿，恐怕想走也走不了啦。”
“逃？往哪儿逃？”
吕纂c吕弘早已方寸大乱，抓着吕宝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鄙视吕纂c吕弘关键时刻不堪大用，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俩侄儿送死，吕宝略一思索有了主意。
“往南逃，过了洪池岭是秃发鲜卑地盘，那里胡虏众多，又地势险要，暂时高昌军打不到那里。”
“只要能据有岭南数郡之地，未来即使无法报仇雪恨，起码自保绰绰有余。”
这是之前吕宝与儿子吕超c吕隆早商量好的退路，不然吕超也不会在失败后，逃亡广武。
听了叔父吕宝建议，吕纂c吕弘两人顿时眼前一亮，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绝望。
尤其是吕弘，他原本一直驻扎在南方，去了岭南，犹如到了自家地盘。
当下吕纂c吕弘点起心腹，护着各自家人，与其他吕氏宗亲一起冲出姑臧，向南狂奔。
临走之前，为了拖住追兵，吕纂曾下令焚烧姑臧。
幸好姜飞早有准备，不然真有可能让他一把火将姑臧烧个干净。
当天夜里，姜飞命心腹打开西门，接纳高昌军入城。
随后数万高昌军汹涌而入，守军猝不及防之下，姑臧迅速被高昌军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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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 入主姑臧
姑臧之战，因得姜飞暗助，高昌军损失甚少。
前后加起来，总共才数百人伤亡，成功夺取河西第一雄城——姑臧。
除了部分吕氏宗亲以及世家外，其余如杨颖c郭抱c董方c贾虔c窦苟等文武要员被一网成擒。
天明时分，高昌军平息了城内混乱，俘虏业已被分开关押。
在沮渠蒙逊c康龙c许昭c沮渠男成等将陪同下，卫朔顺利抵达时，大局已定。
他站在姑臧城下，望着众人不由感慨万千。
想当初，他孤身一人来到古代，曾为日后如何生存而惶惶不已。
没想到时间过去四年，他不但再不用为生存担忧，还拥有了一块根基之地。
河西为汉胡交界之地，向来民风剽悍，自古有西凉出精骑之说
，史书上更是记载：“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而姑臧作为河西要冲与重镇，历来为各方重视。
姑臧城因呈龙形，故又名卧龙城，乃武威郡c凉州治所。
历史上曾是前凉c后凉c北凉c南凉c大凉首都，又被称为五凉古都。
汉时为古代第三大城市，一度是西北军政中心c文化中心c经济中心。
因地理位置优越，乃丝绸之路上的黄金节点。
“末将恭迎主公。”
“玄盛c姜飞将军，不必多礼。”
卫朔走到众人面前，先扶起李暠，拍拍其肩膀，以示夸奖。
随后他又扭头打量了几眼姜飞，才慨然笑道：“姜将军，别来无恙啊！”
面对卫朔热情，姜飞则十分恭敬地施礼，回道：“飞，拜见大都护。”
“将军不用客气，尔与杜师为生死至交，朔在您面前算是晚辈。”
“临来前，杜师再三叮嘱，说当年西征的老兄弟，只剩下您和他两人，定要朔保护将军无恙。”
“杜兄高义，飞无以为报。”
当着众人面，姜飞姿态放地很低。
一方面固然是在向卫朔表明，他不会持功自傲。
另一方面也是给旧部做榜样，希望众人不要仗着与杜进有关系，以功臣旧部自居。
据他所知，杜进这个徒弟可不是一般人，姜飞可不想部下们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姜飞的低姿态，让卫朔既意外又欣慰。
在投过来的西征军旧部中，有不少曾是杜进心腹，一个处置不好，会让杜进不痛快。
现在好了，连姜飞都没搞特殊，其他人自然不好意思提要求，让卫朔省了不少心思。
想到这儿，卫朔看向姜飞的目光愈发亲切。
随后在众将陪同下，卫朔步入姑臧。
战乱刚刚平息，街上人烟稀少，昔日繁华早已不见一丝踪迹。
来到王宫，卫朔屏退闲杂人，只将沮渠蒙逊c李暠c许昭c姜飞留下商议要事。
“诸位，当下最紧迫之事，当属整编俘虏。”
“玄盛，此战我军共俘获多少吕军士卒？”
“回主公，此战我军共俘获吕军将士一万五千余人，只是”
“只是什么？”
“俘虏中大部分为世家部曲，而世家又向来敌视高昌，末将担心有人借整编之机，煽动士卒闹事。”
“都到了这地步，世家还敢闹事？”
“主公有所不知，吕光已死，世家自知再无人可压制高昌，难免有人破罐破摔。”
“前夜就发生了世家鼓动士卒闹事一事，幸好被末将及时察觉，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哼，看来世家真要狗急跳墙了。”卫朔冷哼道。
临来前，宋繇曾警告过他，须谨防世家闹事，如今果真被其言中。
姑臧为河西最繁华c最富庶之城，不但人口众多c经济发达，城内还有大量世家。
自汉以来，世家在这片土地上，已生活了数百年，其势力盘根错节，遍及方方面面。
从来只有世家骑他人头上作威作福，什么时候轮到卫朔一寒门竖子，对世家发号施令？
即便众世家处境不利，可出于自身骄傲，仍然不屑向卫朔低头，甚至在用这种方式，向他示威。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必须尽快完成军队整编。”
“接下来，朔让姜飞c许昭两人协助你。”
“先淘汰老弱，后选其精锐，再与军中悍勇之辈打散混编。”
“整编中，若有人违反军令，尔等须以军法处之。”
“另外，再传本都护将令：军中，再敢有蛊惑c生事者，立杀无赦。”
当卫朔杀气腾腾般宣布完将令，在场众人纷纷凛然。
沮渠蒙逊c姜飞等新投靠过来人才，尚不清楚其中深意。
李暠c许昭这两位原高昌军部将，却明白其中关键。
以往在高昌军中，很少有士卒因军纪而被斩杀，大多时候是被关禁闭。
而今天，为了整编俘虏，卫朔不惜授予李暠c许昭生杀予夺大权，可见其心中已恼怒之极。
“高昌军初入姑臧，威名不显，难免被愚蠢之人小觑。”
“今朔授予尔等生杀予夺之权，不是让你们肆意残杀士卒，而是借机树我军威。”
“属下明白，绝不敢败坏高昌军名声。”
直到李暠c许昭再三向其保证，不会随意斩杀士卒，才让卫朔放下心来。
“诸位，眼下吕氏余孽南逃，已不足为虑。”
“接下来当尽快安抚各地c善待百姓，以收河西军心c民心。”
“臣等遵令，愿助大都护称霸河西。”
“哈哈哈，好，朔有诸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在卫朔踌躇满志忙着接收河西时，此时部分世家已是惶惶不可终日。
有些家主将责任推到已逃跑的索承明c阴训头上，宣称都因两人之故，才让世家与卫朔之间关系紧张。
尹家家主尹文坐在客厅上，一边不断咒骂吕纂c索承明c阴训等人，一边苦思冥想思索脱困办法。
卫朔入主姑臧太过突然，突然地让尹文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尤其当他得知率领高昌军先锋骑的竟是李暠时，他更是感到深深绝望。
当初李暠向尹家求亲，尹文也曾答应下来，但一切都因尹娥逃婚，而让两家关系尴尬。
眼下李暠衣锦归来，也证明了当初尹文的确‘眼光不凡’，谁知人家会不会借机报复。
想到李暠，尹文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女儿尹娥，如果不是女儿胡闹，说不定李暠早已是他女婿，哪有什么可担心？
可惜尹文却不知，若尹娥不逃婚，李暠未必会去高昌，也可能不会有今日之衣锦归乡。
“哎呀，该怎么办才好，真是愁煞老夫也！”
“夫君，您这是怎么啦？”
正当尹文唉声叹气时，尹夫人忽然现身了。
尹文循声望去，没好气地回道：“怎么啦？！还不是被你那个宝贝闺女气的？”
“闺女？怎么？你有闺女消息啦？她在哪里？你快告诉妾身。”
“你激动个什么？！我啥时候说闺女有消息啦？”
听了尹文呵斥，原本还激动不已的尹夫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垂泣起来。
见老妻这幅可怜样，尹文心下不忍，出言安慰道：“夫人莫担心，娥儿从小比别人聪慧，定能照顾好自己。”
“女儿再聪明也是个女儿家，更何况眼下外面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孩儿出门在外，我怎能不担心？”
可惜尹文夫妇完全不知道，他们日夜担心又烦恼无比的女儿，眼下正在来姑臧途中。
与尹娥一道同行的还有宋繇c张湛c宗敞c史暠c阚骃等都护府各曹主事。
除了留下杨翰老大人继续坐镇高昌外，其余大半文武纷纷启程前往姑臧。
众人皆知，当下卫朔入主河西已成定局，高昌已完成历史使命，今后政治中心当不可避免地移至姑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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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0章 西秦来袭
安排后俘虏整编，卫朔又在王宫内，接见原后凉官僚。
其中贾虔c董方c郭抱c杨颖诸人，已明确表态愿意投靠。
这几人皆是原西征军文官幕僚，只因西征军内是以武统文，众人地位才不高。
直到吕光建立后凉，又大肆排挤武将，众人才渐渐得其重用。
可谁知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后凉却又烟消云散。
他们都不是本地豪族出身，其中杨颖出身弘农杨氏，其他人亦是出身雍秦官宦世家。
故而不像河西世家那般，对卫朔有抵触心理。
有了诸位后凉文臣相助，在宋繇抵达前，大大减轻了卫朔负担。
“麻烦四位先生将各地户籍c田地旧册数目，系数整理清楚，好方便推行均田制。”
“臣等遵命。”
杨颖c贾虔等边着手整理书册，边在心中暗暗将卫朔与旧主吕光进行比较。
两人均仪表不凡，除了吕光看起来更像武人，而卫朔更像文人外，外表上几乎分不出高下。
然从待人c处事上看，卫朔显然比吕光更适合做君上。
因为吕光像个将军，多过像一国之主。
不说吕光很少将精力放在政务上，多数情况下，仍是用管理后勤的思路，处置民生俗务。
卫朔却不一样，他比吕光更重视民生c经济，而且对政务有自己独到见解。
对臣下c幕僚提出的建议，也能迅速地分辨出优劣，并择其善者而从之。
在众人处理政务时，忽见沮渠蒙逊闯了进来。
“主公，岭南急报。”
闻言卫朔腾地一下站起，抢过军报迅速打开，登时脸色大变。
这是段业传来的急报，称乞伏乾归集起数万大军意图北进，担心守不住洪池岭，遂向后方求援。
“乞伏乾归来者不善啊！”看完军报卫朔喃喃自语。
沮渠蒙逊点头附和道：“肯定是高昌军快速夺取姑臧，刺激了乞伏乾归，其想趁我们立足未稳重夺姑臧。”
“哼，这一次老子定叫乞伏乾归明白，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卫朔冷哼一声，又手指沮渠蒙逊激将道：“蒙逊，朔意留你驻守姑臧，尔可敢担此重任？”
“臣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沮渠蒙逊立马跪倒在地。
别管沮渠蒙逊这番表态有几分真心，但在外人眼中却十分得体，妥妥一忠贞之士。
“好，我再留下李暠c许昭c姜飞三人协助于你！”
“眼下宋繇c张湛c宗敞等人正在途中，尔只需管好眼前，待宋繇等到来，自有体业一力负责。”
“臣领命。”沮渠蒙逊明白自家不可能久掌大权，当即满口应承下来，
他再三表示只要宋繇到来，会将大权立即移交过去。
留沮渠蒙逊镇守姑臧，也是迫不得已。
当下随卫朔东进人中，只有李暠c沮渠蒙逊两人军政皆通，有独当一面之能力。
可惜李暠出身世家，又跟城内世家，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在尚未完全掌控全局的情况下，他绝然不敢将大权赋予李暠。
要知道，历史上李暠就是在世家支持下，最终建立起西凉霸业。
而沮渠蒙逊不同，他不仅与世家没啥关联，人又很聪明，而聪明人，往往又很识时务。
安排好后方，卫朔率一万步骑南下，沮渠男成c康龙两将随行。
此刻在广武城内，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等三方共聚一堂，商讨北上事宜。
原本秃发乌孤不愿来凑热闹，只是在乞伏乾归逼迫下，不得不来。
再者西秦军队北上，须经过广武，于情于理秃发乌孤都不好不露面。
另外，吕氏子弟南下完全打乱了秃发鲜卑征讨岭南之策。
秃发乌孤这一次参加会盟，也想趁机探探吕纂口风，或者协商一下彼此地盘。
三方会盟，最有意北上者，非乞伏乾归与吕纂两人莫属。
他俩一人眼馋姑臧富庶，一人与卫朔有切齿仇恨，均欲除之而后快。
盟主乞伏乾归坐在主位上，左右两侧分别是秃发兄弟与吕氏诸人。
“吕将军，尔刚从北边下来，又曾多次与卫朔交手，由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乞伏乾归一开口差点儿没把吕纂气死，对方完全没把他当一国之主对待，那口吻c语气如同对待臣属一般。
吕纂很想直接起身离去，可再一想眼前形势，不由得将火气往下使劲压了压。
“卫朔这个人倒有几分真本事，不可小觑。”
“而河西军亦是战力不凡，与吕军精锐不相上下，且其骑兵尤为精锐，极擅长途奔袭。”
“然其毕竟初入姑臧，各世家尚未归附，正是我等北上夺回姑臧的大好时机。”
“俗话说：天与不去，反受其咎！若因一时犹豫而错过眼前机会，日后恐再无良机。”
吕纂深知乞伏乾归眼馋姑臧久矣，这才极力鼓动其北上。
但乞伏乾归并非傻子，如何看不透吕纂险恶用心？
无非想看他与卫朔拼个两败俱伤，吕氏好趁机再次崛起。
不考虑其险恶用心，有一点吕纂还真说对了。
眼下卫朔的确是立足不稳，正是大军北上良机，一旦错过殊为可惜。
“秃发首领对此有什么看法？”
“可可卫朔不好惹啊，听说其已亲率一万步骑南下。”
“他若凭险据守，只靠骑兵何时才能攻破洪池岭天险？”
“哼，秃发首领不愿冒险，只想躲在岭南休养生息。”
“却不知等卫朔降服河西后，岂会再任由我等盘踞岭南？”
吕纂这一番话算是说动了大多数人，连乞伏乾归也不禁高看他一眼。
“不错，卫朔占据河西对我等威胁太大，须趁其羽翼未丰，将其扼杀，否则日后必成心腹之患。”
“的确如此，诸位避居岭南c河南，不了解卫朔所作所为。”
“听说他在接纳卢水胡投诚，却不允许其部落单独存在。”
“将部落中头人c首领迁居敦煌，又将部落打散重编。”
“嘿嘿，除非将来诸位愿意到高昌做个富家翁，不然卢水胡的今日，就是诸位的明日。”
最终，在吕纂极力鼓动下，秃发部c西秦c吕氏残部三方共五万大军，奉乞伏乾归为盟主，大举北上。
洪池岭距姑臧大约一百五十公里，沿途地势平坦辽阔，是为河西走廊最大之堆积平原，几无天险可持，
这里原是匈奴休屠王领地，在第一次河西战役时，冠军侯霍去病制定了擒贼先擒王的斩首行动。
其率军快速渡过狐奴水，夺取了这片富饶土地。
洪池岭，现代为乌鞘岭，明代称分水岭，民国称乌沙岭。
是一处重要的地理节点，属祁连山脉北支冷龙岭的东南端。
乌鞘岭是古丝绸之路上河西走廊通往长安的交通咽喉和重要关隘。
汉将霍去病率军渡过黄河后，曾从乌亭逆水北行，马不停蹄，一路飞兵，翻越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匈奴控制区。
从军事角度来看，乌鞘岭天险无疑是阻击敌军北上的第一道防线。
有连续四道巨大的岗阜横亘，大有“一夫当道，万夫莫开”之势。
为了控制这条战略要点，河西之战获胜不久，汉朝就在乌鞘岭南构筑了令居塞。
只可惜这条要塞年久失修，已不堪大用，不然只需守住令居塞，哪怕敌人再多数倍，也无需担心。
这时，卫朔亲率大军南下，一路狂奔，终于抢在敌军前面，与段业在乌亭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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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 乌亭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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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声声凄厉的号角声，打破乌亭往日平静，从南面天际处，缓缓涌现黑压压一片骑兵。
数万骑兵列阵而立，看起来十分威武雄壮。
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在各自心腹簇拥下，来到阵前。
除了吕纂，两人皆是首次见卫朔，都被其年轻容貌，吓了一大跳。
反倒是吕纂，对着卫朔一直咬牙切齿，若眼神可杀人，恐怕卫朔早已死了无数次。
双方没费什么口舌，一照面直接开打。
“呜呜呜”联军先吹响进攻的号角，无数骑兵闻声纷纷鼓噪起来。
他们舞着刀枪仰天嚎叫，如同发狂地野兽一般。
这是鲜卑人祖上传下来的传统，专门用以鼓舞战前士气。
即便乞伏c秃发两部已内迁中原百年，仍有部分古老习俗继承下来。
且战前嚎叫不但鼓舞己方士气，缓解新人紧张情绪，还能给对手施加压力。
有时遇到弱小势力，有时大军吼上两嗓子，敌人就被吓得骇然失色，不战而降。
面对气势如虹的敌军，河西众将面不改色，在卫朔指挥下，大军鱼贯而出。
一万五千余河西将士，迈着整齐步伐，缓缓来到敌军外五百步处，并列成阵势。
其中九千长矛兵顶在最前面，三千弓弩手位居其后，左右两翼由三千骑兵护持，一个典型的防守反击阵势。
河西军一系列反常举动，让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等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啧啧，卫朔这是在干嘛？难道其凭借步兵想正面击败骑兵？”
“哎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啊哈，人人都说卫朔乃世之名将，我看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拥步兵却放弃城池之利，而不加以利用，岂非庸才乎？”
“以在下之见，我军只需一个冲锋，定可冲垮其步兵方阵。”
“大王，赶紧下令吧，让末将等好好教训一下无知狂妄的河西军。”
或许是河西军主动摆开阵势，让联军众将感到自身被轻视，遂纷纷对其进行冷嘲热讽。
相对于麾下众将群情激奋，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却十分冷静。
特别是吕纂，他早早察觉其中有阴谋，却因打着其他心思，而没有提醒盟友注意。
反倒在乞伏乾归询问时，装傻充愣，极力鼓动其开战。
最终在众人鼓噪c吕纂撺掇下，乞伏乾归下达了一个，日后让他追悔莫及的命令。
联军进攻了，数万骑兵同时发起冲锋，气势骇人，试图一举压垮河西军方阵。
面对狂飙而来的骑兵，历经战阵的河西军面不改色，只是紧紧握着长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
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大地也随之颤抖。
近了，近了联军骑兵望着步步靠近的河西军，露出狰狞面孔，一边怒吼，一边努力催促战马加速。
与喧闹无比的联军相比，河西军则一片沉默，且沉默地让敌人感到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乞伏乾归甚至想下令停止攻击。
当骑兵冲刺到大阵前两百步远时，原本寂然无声的河西军大阵，终于有了动静。
一千把轻型神臂弩，开始对敌骑兵展开疯狂猎杀。
神臂弩在射程上比不上大型床弩，大概只有两百步左右，真正有效杀伤距离在一百八十步以内。
不过与大型床弩相比，神臂弩更为轻便，同时因拉力小，更有利于单人操作。
卫朔率军南下时，考虑到敌军拥有大量骑兵，故而装备了大量神臂弩。
只见一波又一波弩箭，像黑色乌云般，一片又一片，向着对面骑兵，倾泻而下c
箭雨般弩箭铺天盖般落在骑兵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骑兵冲刺速度很快，百十步距离眨眼功夫过去，终于到了骑兵弓箭射程之内。
原本被弩兵射地有些萎靡的敌军士气，一下子又高涨起来。
在河西军大阵一箭之地外，联军骑兵弯弓搭箭，瞬间万箭齐发。
不愧是草原民族，骑射本领果然不简单。
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幕一样连绵不绝。
这时，毫不起眼的纸甲给普通士卒提供了关键性保护，让河西军在敌弓箭打击下，伤亡较小。
待双方各自施展完远程打击后，终于到了短兵相接，这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训练有素的长矛兵一动不动，牢牢握着长矛，目光紧紧盯着敌人。
嘭的一声巨响，告诉冲击的战马，一头撞上了厚厚的铁盾。
唏律律战马悲鸣声响彻战场。
与此同时，无数根长矛从铁盾缝隙间刺出。只听噗呲噗呲声不断，不断有敌军骑兵被长矛洞穿。
又有倒霉蛋，没死在敌人手上，却被自己人挤下坐骑，随后被汹涌而来的战马踏成肉泥，场面惨烈无比。
被长矛阵狙击，而失去冲刺速度的骑兵，威胁力大为降低。
而长矛兵只需按照日常训练那般，机械地重复着同样动作，轻易地带走一个个敌军性命。
乞伏乾归在后方，看到骑兵冲击受阻，不由焦急起来。
“快，快啊，快冲上去。”
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两人不断大喊大叫，希望骑兵尽快破开长矛阵。
作为骑兵将领，两人深知只要步兵阵势被冲散，只能任由骑兵屠杀。
只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叫嚣，其引以为傲的骑兵，怎么也无法击破眼前长矛阵。
随时间推移，敌我双方渐渐纠缠在一起，战场形势渐渐焦灼起来。
这时段业见始终无法击退敌军攻势，遂向卫朔请示出动陌刀队。
“长绪莫急，再等等，大战才刚刚开始，敌人还未到力竭之时。”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等待最佳时机，才能出动陌刀，如此方能做到一击必杀。”
“主公英明，属下受教。”
在长矛兵拼死狙击下，联军骑兵伤亡惨重，让秃发乌孤c乞伏乾归心疼地直哆嗦。
更别说此战竟载在步兵手上，着实让众人有些抬不起头来。
两人依旧咬紧牙关，命令骑兵继续对长矛阵发起冲击。
而河西军依托严整阵型，竭力阻挡鲜卑骑兵破阵而入。
眼看长矛兵伤亡越来越大，在阵中指挥的卫朔见长矛兵渐渐不支，知道决战时刻将到来。
猛然间卫朔大手一挥，只听一阵阵甲叶声响，一群盔甲鲜明c手持陌刀的重装步兵排阵而出。
数百陌刀手如一股疾风掠入敌阵，与联军骑兵不期而遇。
“两强相遇勇者胜！”
卫朔振臂高呼，康龙连同数百陌刀手紧随其后，如墙而进，鲜卑骑兵在威力极大的陌刀面前，不堪一击。
陌刀之下，人马俱碎！
步伐整齐的陌刀手像是一面坚固的墙壁一般，一路走来，凡迎面撞上的鲜卑骑兵，纷纷落了个尸首分离下场。
每一陌刀砍下去，总是连骑手带坐骑劈成两半。
卫朔身为豪勇之士，扔掉了趁手的齐眉棍，拿起陌刀瞬间化身吞噬生命的恶魔，每一刀下去，总留下一地的碎肉。
卫朔带领陌刀手像猛兽一样直冲进敌群之中，他手中的那把陌刀所过之处，完全没有一合之将。
而他麾下陌刀队，紧随他如墙而进，像绞肉机一样，不断地绞杀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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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 深远影响
在精锐陌刀手突击下，敌我形势迅速逆转。
河西军以陌刀队为前锋，从正面直接突破敌军防线，联军终于全面崩溃。
见战机来临，卫朔乘势发动全面反击。
三千铁骑在沮渠男成统领下，趁着敌阵势大乱，从两肋切入，将敌军割裂成数块。
卫朔奋起余勇率陌刀队径直突入敌阵核心，挥起陌刀，将沿途所遇敌骑兵一一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长矛兵c弓弩兵纷纷拔出横刀，挺身而出与联军厮杀在一起。
当河西军如潮水般汹涌撞入敌军核心阵地时，战场上胜负已分！
乞伏乾归感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在心腹簇拥下，不甘心地向南方逃去。
大批失去斗志的联军骑兵开始夺路而逃，一时间敌骑兵间相互践踏冲撞，有的甚至自相残杀起来。
之前雄心万丈的乞伏乾归此刻万念俱灰，什么一统河西c争霸天下等念头统统消失不见。
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走！而且不断提醒自己，逃得越远越好。
此战之后，河西军将成为岭南群雄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秃发乌孤双目无神，眼睁睁看着部落骑兵在绝望中挣扎，而无能为力。
在这一刻，秃发乌孤终于明白，为何连威名赫赫之吕光，碰到卫朔也会大败亏输。
乌亭之战影响深远，这一战彻底奠定了卫朔在河西的霸主地位。
也彻底打消了西秦对河西之觊觎，为战后休养生息，打下坚实基础。
大战之后，战场上一片狼藉，河西军正在甄别俘虏，打扫战场。
此战河西军损失甚大，前后有近一大半人伤亡，其中战死者更是高达三千多人。
不过取得的战果同样巨大，五万北上联军全被击溃。
其有近两万余人战死，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被俘近万人，只有不到三成敌军逃脱。
唯一让卫朔不爽的是，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竟都没抓到。
“哈哈哈，主公，大胜啊！俘虏了近万鲜卑人。”
“正好用来扩编骑兵，剩下的全发配洪池岭重修令居塞，省得让都护府再招募青壮。”
“主公担心敌人会继续北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那倒也是，有备无患嘛。”
“长绪，吩咐下去，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完了尽快返回姑臧。”
广武城内，秃发思复鞬正热切盼望着儿子凯旋归来，不料等来的却是大军溃逃之噩耗。
看着眼前凄凄惨惨地败兵，秃发思复鞬抓着秃发乌孤肩膀，嘴唇哆嗦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父汗啊，天亡秃发部落啊。”秃发乌孤满脸悲切，仰天长叹。
“河西军太强悍啦，卫朔太厉害啦，我我打不过啊。”
“数万大军被对方不到两万步兵打败，若非儿子见势不妙逃得快，恐恐再重蹈秃发奚于之覆辙。”
“什么？啊”
秃发思复鞬猛然间获悉部落又一次遭遇重创，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惨叫一声后仰面倒下。
“大单于，大单于”
秃发乌孤慌忙将父亲扶到旁边，又是灌水又是按摩，好一通忙活，总算将他救了回来。
不过经这一番折腾，秃发思复鞬原本还有半条命，而今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地。
“错了，是老夫错了，老夫不该老想着报仇，也不该想着争霸河西。”
“儿啊，你要记住，从今以后再不可轻易北上，要力守岭南，割据自保。”
“另外，你们兄弟三人要团结一心，这样才有希望保住祖宗基业。”
“请父汗放心，孩儿定当牢记您的教诲。”
秃发思复鞬欣慰地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带着对部落c儿子无限挂念咽了气。
秃发乌孤三兄弟围着尸体，开始嚎啕大哭。
相对于秃发部落惊天之变，乞伏乾归遭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战后他一路南逃，直到渡过黄河，再次回到金城，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复。
想起出征时数万大军，而今回到金城者，尚不到万人，乞伏乾归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一战西秦独霸河西的美梦碎了，也让乞伏乾归意识到，又一个强大对手迅速崛起。
如何应对河西，将是西秦今后面临的重大考验。
在乞伏乾归看来，仅凭西秦一家绝非河西敌手，唯有引入外援才行。
而有实力不惧河西者，在西北倒也有那么几位，其中苻登c姚苌无疑是其中佼佼者。
只不过苻登一心想找姚苌复仇，似乎不太可能为了西秦与河西开战。
反倒是姚苌胸怀大志，又据有关中腹地，兵多将广，实力强盛。
若是向后秦递表降书c称臣纳贡，想必姚苌会给西秦撑腰。
因此经深思熟虑后，乞伏乾归随即后秦派出使者，乞求帮忙。
要说乌亭之战除卫朔得利外，唯有吕氏最高兴。
联军中，因吕家出力少，反倒损失最小。
且诸吕迫于形势愈发险恶，最终达成共识，决定暂息内讧，共推吕纂为主。
恰在此时，原吕光部将杨规据西平郡自立，对外称为大将军c凉州牧c西平公。
吕纂遂召集诸吕，提出征讨杨规，占据西平郡，以重建后凉。
“当前秃发鲜卑被河西军重创，已无力再向周边用兵。”
“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当抓住机会，乘势出击，扩充实力。”
“杨规原是先王部将，国难之时不思勤王救驾，反趁机霸占州郡，实乃大逆不道之徒。”
“寡人据大义而出兵，定会马到功成。”
“一旦占据西平，吕家于岭南算是有了一块根基之地，或可做长远打算。”
“大王英明。”
在说服众吕后，吕纂趁着秃发鲜卑国丧期间，趁势出兵西平郡，一举斩杀杨规，并重建后凉。
“乌亭大捷，乌亭大捷。”
“河西军大破五万联军，阵斩两万人。”
“敌军尸横遍野，西秦国主只身南逃。”
“大都护威震河西，敌人望风而靡。”
借着乌亭大捷的东风，宋繇乘势在张掖c武威等郡县推行均田制。
而世家们得知乌亭大捷后如丧考妣，面对强势的都护府，不敢有任何异动，只得乖乖交出土地c部曲。
不少像尹文一样的世家家主，眼睁睁看着家族田产，一一被官府收缴，却无能为力。
“老爷，实在不行咱就将地献给官府，省得整日里提心吊胆。”
尹文白了尹夫人一眼，呵斥道：“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没了田产，咱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啊？”
“唉，要是娥儿在就好了，她懂经商，没了田产，还能靠经商养活。”
“别在老夫面前提那个不孝女，若当初她嫁到李家，今日老夫已是李暠他岳父。”
“你可知李暠是谁？如今人家可是卫大都护心腹爱将，官居指挥使高职，很是威风。”
一提起尹娥，尹文不由自主就想起李暠，同时也后悔当初没把女儿给绑到李家。
正当尹文坐在大厅中唉声叹气时，忽见管家大呼小叫闯进来。
他眉头一皱，大声斥道：“干什么？又发生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回回老爷，小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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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3章 尹娥归家
尹娥回来了！
得知此消息后，尹文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别看他整天当着夫人面数落尹娥，其实一样担心女儿。
四年了，尹娥逃婚离家整整四年，音信全无，作为父母哪能不担惊受怕？
前两年尹父也曾暗中派人四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女儿，谁知尹娥竟在此时归来。
“她还知道回来，不如死在外面好。”
“夫君，何出此言？”
“女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要是不欢迎，大不了妾身带着娥儿回娘家过活。”
“哼，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正当尹夫妇两人争吵不断时，尹娥风姿绰约般走进厅内。
多年不见，尹娥出落地愈发美艳动人。
尹文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他看得出来，这几年女儿在外面过得很好。
不知怎的，一看到尹娥这幅衣锦还乡的样子，内心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冲到脑门上。
又一想起近来所受委屈，尹文腾地起身，瞪着血红双眼，怒喝：“你你还有脸回来？”
尹娥不明所以，一脸无辜，不解道：“我不姓尹吗？这不是尹家吗？怎么不能回来？”
尹夫人见势不妙，急忙挡在女儿面前。
“你不要把一切推到女儿头上，说起来是你自己没本事。”
“如果不是你胡乱掺和，哪有眼前这些破事？”
“你说什么？老夫没本事？老夫乱掺和？”
“哼，当初要不是你女儿离家出走，今天尹家至于束手无策吗？”
听了好大一会儿，尹娥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还是均田制的推行，无形中损害了尹家利益。
自家父亲或许想找人疏通一二，发现竟没有门路可走。
后来又看到李暠衣锦归来，悔恨c恐惧c失落等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而她这一进门，恰好撞到枪口上，成了尹父发泄情绪的对象。
“嗨，女儿以为是啥事呢？不就为了点儿田产吗？”
“诺，这是女儿名下的田产，全都给您还不成？”
说着尹娥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书递给尹文，这些都是以前卫朔奖励给她的，足足有数千亩。
只不过地理位置不好，多数在原乌孙故地，只有少数位于敦煌一带。
尹夫妇一头雾水，谁知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了。
他俩咋也想不明白，女儿名下怎么置下这么多田产。
须知购买田产绝非易事，不是光有钱就行，还必须有强大背景才行。
“你你，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尹文晓得女儿本事大，可这也太出乎预料。
“田产呗！女儿知道尹家因均田制损失很大，特地拿出来孝敬二老。”
“别跟为父打马虎眼，赶快老实交代，你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田产？而且还都在西域。”
尹娥喝口茶水，随口回道：“都是人家送的。”
突然尹父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容问：“几年来，你一直在西域？”
“也不全是，前两年曾去西方游历了一番，最近才回来。”
“哦，原来如此，我说当初怎么也找不到你人影儿，原来跑到了西方蛮夷之地。”
尹文摸着下巴，斟酌再三，又问：“那那个，乖女儿，你可还记得李暠？”
“李暠？记得啊，不就是上回登门求亲那人？”
尹娥在高昌可没少跟李暠见面，两人早已没了当初芥蒂，只是相互间很少有来往。
“正是，不过人家现在发达了，再不像以前一事无成。”
“发达就发达呗，与女儿何干？”
“哎呦喂，我的傻闺女呐，你现在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嫁？嫁给谁呀？你不会是指李暠吧？啊，哈哈哈”
得知尹父又要撮合她跟李暠，尹娥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差点儿笑出来，没想到尹父还没死心。
尹娥哪里知道，尹文不但没死心，反倒越来坚定把她嫁给李暠。
“嘿？你笑什么？为父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尹文不满道。
“父亲，你不会不知道人家李暠已经是有妇之夫吧？”说完尹娥还白了一眼尹文。
“有妇之夫咋啦？大丈夫三妻四妾不很正常？”
“再说你都嫁过人了，到李家做个妾室不错啦。”
“哎呀，娘，你看父亲怎么说话呢？”
见尹文话说愈发难听，尹娥只得向母亲求救。
“好好好，乖，别难过！”尹夫人先哄好女儿，又转身瞪了一眼尹父。
“老头子，你整天到晚没别的事，光想着卖女求荣吗？”
“嘿嘿，老夫怎么光想着卖女求荣？你也不瞅瞅暂女儿都多大了？”
“不趁着还有几分姿色赶紧嫁出去，你非得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再嫁吗？”
“再说啦，人家李暠多有本事，想嫁给他为妾的女人，从这儿能一直排到城门口。”
“嗯，夫君此言倒也在理！”
“女儿啊，眼下李暠算是功成名就啦，你嫁给她绝不吃亏。”
原本想着母亲站在自己这边，谁知眨眼竟被父亲说服。
看着父母达成统一战线，尹娥登时觉得脑袋要炸了。
在父母连番逼婚下，最后尹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着答应下来。
“嘻嘻，既然父亲c母亲都看好那个李暠，那女儿就先答应下来。”
“不过”
见女儿终于应承下来，尹文忙迫不及待地问：“不过什么？”
“不过，女儿担心，即便女儿想嫁，李暠也未必敢娶。”
说服尹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尹文轻装简车直奔李府。
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尹文，不禁又想起女儿那句可笑的威胁：李暠未必敢娶！
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大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家李暠贵为河西大将，自家不过一寡居女儿，有什么不敢娶？
尹文登门拜访，让李暠颇为诧异。
自他来到姑臧后，尹文似乎在有意无意躲着他。
“不知伯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这，这个”尹文犹豫了半天，竟不知如何开口。
“伯父有话，但讲无妨。”
“也罢，老夫今日前来是想告诉李大人一句：我女儿回来了。”
“你女儿回来与李某何干？”
李暠满头雾水，不知尹文发什么神经。
“这这个，当初因为一些变故，导致你我两家未能结亲。”
“老夫今日过来只想问一问，不知李大人对娥儿可还有情谊？”
“假若你们两人情缘未了，尹李两家再续前缘如何？”
“什么？！这，这是你女儿的意思？”他用手指着尹文，满脸骇然之色。
尹文的建议差点儿没把李暠吓死，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在高昌，谁不知尹娥钟情于大都护，而大都护对尹娥同样呵护有加。
今日他李暠只要敢答应下来，明日就会被愤怒的河西众将士撕成碎片。
“不不不，此乃老夫之意，她一个女孩儿家家懂什么？”
“只要李大人没意见，一切包在老夫身上。”
看着大包大揽的尹文，李暠哪还明白个中缘由。
肯定是尹文又想攀龙附凤，不顾尹娥再三反对，才来说什么续前缘之类的鬼话。
李暠强忍怒火，盯着尹文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尹家主，你没问问尹娥几年来干了什么？”
“干啥的？她一个女子又能干啥？”尹文撇撇嘴不以为然。
“哦，想起来了，您不说，老夫差点儿忘了”
“据她自己说，是在给人家管理商队。”
“算了，待会儿在下还要去迎接大都护，就不陪您了。”
“有什么疑问，你还是回去，问自个儿女儿吧。”
说完李暠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尹文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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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凯旋归来
ps
安排好洪池岭防务，卫朔携南下大军，与段业c康龙等将并一众俘虏，迅速北归。
此刻姑臧城外，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
其中既有以宋繇c杜进为首的众文武，又有一大批跑过来示好的世家名士。
面对卫朔强势入主，除了已逃走的死硬份子，以及少数隐居名士外，大部分世家已认清事实。
“大都护，姑臧到了，哇，人真不少。”
城外黑压压一片人，将康龙c段业两人吓了一跳。
“嘿嘿，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欢迎咱们，又有多少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呢？”
听了卫朔感慨，段业心有所感，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平复下来。
“走吧，咱们上前，别让体业c杜师他们久等。”
“臣等恭迎主公凯旋归来。”见卫朔打马走来，众人忙躬身施礼。
今日再入姑臧，与以前几次感受截然不同。
前三次卫朔都是作为过客进入姑臧，这此他将以主人身份踏入这座百年古城。
前来迎接的人分左右站定，世家纷纷居于外围。
哪怕如此被冷落，那些世家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笑容。
宋繇最早追随卫朔，又高居都护府左长史之职，站在左侧首位。
而杜进为大都护老师，又是功勋赫赫的军中宿将，哪怕李暠资历比他老，也不敢最前面。
卫朔不理会众世家，直接来到宋繇c段业面前，翻身下马。
“朔何德何能，竟辛苦大家在此等候。”
“大都护为国事奔走，无惧血火艰辛。”
“今凯旋归来，臣等出城迎接，理所应当，何来辛苦之说？”
“哈哈哈”
卫朔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随即挽起宋繇c杜进两人，转身进了城。
其余人等不敢怠慢，急忙跟在后面。
当晚，为庆祝战事胜利，卫朔于王宫内设宴，遍请河西诸文武以及众名士。
华灯初上，原后凉王宫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人群当中，最兴奋者非尹文莫属。
搞清楚了女儿真实身份，尹文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水一般，直接爽到心窝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如此厉害，跟大名鼎鼎的大都护是老相好。
怪不得那个李暠不敢有非分之想，原来女儿是卫大都护女人。
啧啧，还是老夫女儿厉害！尹文不由暗暗发出感叹。
尹文的反常举动，搞得其他几位世家家主不明所以。
而此刻尹文再看其他家主，忽然觉得跟对方隔了一层，总觉得双方不是一路人。
宴席一开始，照例先由卫朔发言。
只见他端起酒罇，先向席间众人遥敬了一番。
“今日欢宴只为庆贺，大家放开拘束，随意玩乐。”
“朔以薄酒一杯，敬诸位。”
“在下先干为敬！诸位，请。”
“请。”众人一同举杯。
几杯热酒下肚，众人渐渐放开了拘束。
一些熟人，开始三三俩俩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想当初，朔还只是个高昌都尉，地不过高昌一隅，将更是一员没有。”
“没想到四年后，竟有机会在姑臧城内饮酒作乐。”
见卫朔讲起当年往事，不管是经历过，又或者没经历过，纷纷竖着耳朵倾听起来。
“是啊，如今回想起来，有今日这番成就，皆因主公英明果断。”
“此言过矣，若无诸位精心辅佐，哪有朔之今日？”
“不，应该这么说，若非遇见大都护，繇一身本事恐将埋没。”
“体业谦虚啦，朔遇先生，犹如汉高得萧何也！”
“主公过誉了，臣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
最后卫朔又一指着李暠c段业c康龙c杜进等继续道：“玄盛c长绪c杜师哪个不是一时之杰？”
“却都甘愿辅佐在下，对此朔倍感荣幸。”
“走到今天，在下也算是事业有成。”
“但朔希望诸位当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奋斗，直到驱除胡虏，收复河山为止。”
“主公英明睿智，臣等当竭诚辅佐，牢记教诲。”
“好，你我当共勉。”
世家名士看到眼前一幕，不由感慨万千。
高昌上下团结一心，也难怪人家连战连捷。
别说后凉曾爆发了内讧，连世家同样内部不合。
卫朔与众人谈了会儿闲话，紧接着又谈起公事。
“主公担心后秦介入河西？”
“没错，乌亭一战，无论是乞伏乾归，又或是秃发乌孤，恐再无胆量北上。”
“然不堤防西秦走投无路之下，转而向后秦求援。”
“后秦姚苌据关中腹地，兵多将广，实力不容小觑。”
“他若真遣将来攻，麻烦不小。”
“主公之忧的确可虑，但臣以为短期内，后秦无力插手河西，因此不足为患。”
“是吗？愿闻体业高见。”
“主公须知，当今姚苌内有心腹之患苻登，岂有精力理会河西？”
“那苻登自即位以来，数次反攻关中，杀得姚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今年正月，姚苌因屡战屡败，又闻苻登总在战前祭拜前秦苻坚遗像，竟以为是苻坚神灵相助。”
“更夸张的是，为了击败苻登，姚苌竟于军中立苻坚像进行祈祷。”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姚苌技止于此，则不足为虑也。”闻言张湛不由感叹了几句。
“唔姚苌既能独霸关中，想来应该有几分能耐。”卫朔忍不住替姚苌辩解几句。
他虽不耻姚苌为人，但知道这个人的确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建立后秦。
“可惜苻坚是氐族出身，岂会保佑羌人姚苌？”
说这话时宋繇嘴角明显带着不屑之色，显然也不忿姚苌为人。
“果然祭拜过后，姚苌军依旧作战不利。”
“姚苌也因此而每夜数惊，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斩像首以送苻登。”
“唉，看来姚苌被苻登逼得甚急啊，不然也不会行此荒唐之举。”
“谁说不是？！”
“今年三月，前秦国主苻登留辎重于大界，自率万余轻骑攻克安定今甘肃泾川北泾河北羌密造堡。”
“五月，苻登又发兵进攻后秦，致使后秦屡战屡败。”
“而姚苌为挽回败局，遣其子中军将军姚崇偷袭大界。”
“谁知又被苻登预先察觉，遂将计就计，在安丘今甘肃灵台境拦击，大败姚崇，俘获及斩首两万五千余人。”
“如此说来，姚苌真无暇顾及河西？”卫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嗯，臣以为至少有八成可能是这样。”
“若姚苌真无暇河西，那对河西而言将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接下来都护府当全力推行新政，争取在几年内将河西打造成牢固后方，为日后南下秦州c东入关中做准备。”
“不过，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须加派人手监视后秦，一旦发现其兵马向河西调动，当速速来报。”
“臣等遵命。”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很晚才结束，除了大部分世家心怀忐忑外，其余人无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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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 孟氏虎女
南征大胜，标志着卫朔入主河西之势，已不可阻挡。
不管世家内心有多么不乐意，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更无法阻挡新政推行。
当日庆功宴席一结束，整个河西拉开了推行新政之序幕。
一时间均田制c三长制c官绅一体纳粮等新政，在武威c西郡c番禾等郡县，轰轰烈烈地推行开来。
而经初步统计，河西人口远比当初预估数字多得多。
其中多出来的二十万人，绝大数是被各大世家隐匿起来荫户。
如此加上近四十万西域人口，卫朔治下总人口已高达一百六十余万。
在忙于政务同时，卫朔又从鲜卑俘虏中挑出三千人，与六千青壮混编，整编出三厢骑兵。
这样一来，河西军共有七厢骑兵c八厢步兵，暂时满足当前军事需求。
在大的方向上做好规划后，卫朔将具体事情分别交由都护府c将军府执行
而他则时常带着直属官吏深入田间地头，走访偏远乡村，视察各地民情。
这日，卫朔刚刚视察完周边均田制推行情况，走在返回姑臧路上。
谁知走到半路，竟遇到强盗在拦路打劫。
见有人敢在自家地盘上舞刀弄枪，着实让卫朔感到恼火。
其实说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实在是眼下河西初定，各地折冲府尚未建立，才会有残兵败旅为祸地方。
除非各地建立起完备之府兵体系，否则仅靠数万厢军，绝对无法看顾好千里河西大地。
就在卫朔想着回去后，当敦促将军府加快府兵筹建速度时，那边已打成一团。
其中强盗明显是一伙儿溃兵，不知怎的流落地方，遂在此间占山为贼c
而另一边看衣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且有数十名护卫手中拿着刀枪，可见来头不简单。
其实，被打劫一方乃世家孟氏商队，领头老者正是当今孟氏家主孟明。
孟氏也是武威世家一员，不过比不上张c索c马c郭等顶级世家，仅仅算是次等世家而已。
无论财力还是影响力，都无法与顶级世家相提并论。
孟明望着眼前百十号土匪，眉头紧皱，感到十分棘手。
他完全没料到，会在即将抵达姑臧时，遇见强盗打家劫舍。
看到这一幕，孟明又不禁想起在酒泉以西的经历。
那里因各地驻有府兵，各处盗匪早已绝迹，一路走来几乎让他忘记眼下正逢乱世。
直到进入张掖以后，孟明才渐渐又回到现实中。
正是此次西域之行，让孟明对卫朔有了更深了解。
同时他也认识到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望结束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父亲，让女儿去会会这伙儿强盗如何？”正当孟明沉思时，却见孟瑶打马来到身边。
孟瑶可不简单，乃有名之孟氏虎女，从小不爱女妆，偏偏喜欢舞刀弄枪。
她习武多年，竟练就一身真本事，寻常人绝非其对手。
原本孟夫人不喜欢女儿整天舞刀弄枪，但孟明以为当今天下大乱，有一身武艺傍身，关键时刻足以保命，遂一力支持女儿习武。
“瑶儿莫急，且让为父先上前说和c说和。”
由于盗匪人数较多，孟明不愿直接开打，若对方不赶尽杀绝，他不介意舍财开路。
女儿固然骁勇，但毕竟刀枪无眼，而且其余护卫可不如女儿，打起来终究会有伤亡。
“哼！想过去？没那么容易，留下财货与女人，老子就放你们过去。”
强盗这话一出，事情便无法善了，孟明暗中朝女儿打个眼色，示意她瞅准机会动手。
孟瑶微微点下头，悄悄抽出弓箭，猛地弯弓搭箭，瞄准领头的盗匪激射而去。
嗖的一声，只见箭矢像一道黑色闪电，在盗匪头目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穿其喉咙而过。
啊！盗匪头目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后，捂着咽喉扬天倒下。
孟瑶这一手狠狠震慑住了其余盗匪，仿佛被定住了身子般一动不动。
“杀呀，杀了那个女的，为大当家报仇。”
过了好一会儿，强盗中另一头目才反应过来，鼓动众强盗一起围攻上来。
看到这一幕，孟瑶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笑容，抽出长枪，打马迎了上去，其余护卫不甘示弱，赶紧跟上。
正要上前帮忙的卫朔，看到这一幕不由眼前一亮，没想到孟瑶身手这么好。
这下他倒不急于上去帮忙，反而有滋有味儿地观战起来。
孟瑶果然骁勇，被数十名盗匪围在中间凛然不惧，将手中长枪舞成一团，逼得众盗匪近身不得。
不过，可惜这伙儿盗匪出身不一般，曾经也在吕军中待过，多少懂点战阵之道。
当下众盗匪分成两拨，一拨将孟瑶围成一团，不让其有精力支援他人另一拨则全力围杀孟明等人。
如此一来孟瑶压力陡增，不时被父亲安危牵制，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厮杀之中。
见盗匪渐渐占据上风，卫朔不再旁观看戏。
只见其一摆手，众侍卫如狼似虎般杀了上去。
“何处盗匪敢在河西军地盘上闹事？尔等不想活了吗？”
原本正厮杀的众盗匪，突听河西军之名，登时乱成一团。
河西军威名，早已深深植于众人灵魂深处，光听听名字都足以吓得众人手软脚乏，哪还有勇气上前厮杀。
不一会儿功夫，百十盗匪全被制服，除了少数被杀，其余全被俘虏，无一漏网。
“不知是河西军哪位将军援手？老朽感激不尽。”劫后余生，让孟明对卫朔一行感恩戴德。
“在下卫朔，添为河西之主，却让治下百姓深受盗匪之苦，心中有愧，不足言谢。”
闻言孟明一楞，全然没想到伸手援救者，竟是卫朔本人。
他急忙上前施礼，并再三拜谢。
“原来是大都护，孟明这厢有礼了。”
“孟家主快快请起，说起来是朔无能，才会让各地盗匪横行。”
“诶，大都护言重啦，河西初定，有漏网之鱼为祸地方，不足为奇。”
“老夫一路走来，亲见高昌c敦煌c酒泉等地被大都护治理地井井有条，可见大都护深谙安民之道。”
“孟家主过誉了，那都是杨刺史c宋长史之功，朔可不敢居功。”
卫朔c孟明两人忙着寒暄时，孟瑶也不住地打量卫朔。
她没想到威震河西的大都护，竟还不到弱冠之龄。
“不知这位是？”聊了会儿闲话，卫朔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到孟瑶身上。
“此乃小女孟瑶，让大都护见笑了，她自小不爱红妆，只爱舞刀弄枪。”
“原来是孟小娘子，没想到武艺这么好，不知你可愿沙场封侯？”
“啊？大都护说笑了。”
孟明不由分说，拒绝了卫朔提议，他让女儿学武是一回事，上阵杀敌又一回事。
“那太可惜了，原本朔有意征召孟小娘子入侍卫营，未来做到指挥使高职不是不可能”
卫朔这话一出口，孟明c孟瑶父女两人均脸色大变。
其中孟明是被吓的，而孟瑶则完全是惊喜。
提议让孟瑶担任侍卫营指挥使，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卫朔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经过一段时间考察，康龙作为贴身保镖或冲锋陷阵还行，却不适合管理侍卫营。
他迫切想提拔有能力的将领来领导侍卫营，但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
直到今天，遇到历史上有名的孟皇后才有了之前建议。
“孟家主c孟小娘子，且不要急着拒绝，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朔将静候佳音。”
望着打马离去的卫朔一行，孟明c孟瑶父女两人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难怪卫朔年纪轻轻独霸一方，与其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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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章 招募人才
一回到姑臧，卫朔立即传令新任凉州都督李暠。
命其抓紧完成府兵整编，并尽快剿灭各地盗匪c乱兵。
当李暠得知大都护视察途中遭遇溃兵拦路打劫，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次日一早，他立即在都督府内传达了大都护将令。
“诸位，大都护对都督府迟迟不能完成府兵整编，造成各地盗匪成灾一事，十分不满。”
“严令一个月内务必将各地盗匪一网打尽。”
“啊？一个月？时时间上会不会太紧张？”
“实话告诉大家，昨日大都护归来途中，遭遇强盗打劫，简直让本都督丢尽脸面。”
“哼，不管怎样，一个月内必须将各地溃兵c强盗清剿干净。”
“诺，属下领命。”
都督府众将突闻卫朔遭遇盗匪，再不敢抱怨时间紧张，纷纷表示将尽快发兵剿匪。
在都督府抓紧时间整编府兵c剿灭叛匪时，卫朔正在府内与都护府各曹主事商议政事。
“为了方便管理，我意废除永嘉以来各地私设之郡名，什么祁连郡c晋昌郡，统统恢复为县。”
“从今日起，凉州将恢复曹魏时原有体制，下辖武威c西郡c张掖c酒泉c西海c敦煌六郡。”
“在西域设沙州，治所为高昌，下辖焉耆c乌垒c高昌c鄯善c车师五郡。”
“其中高昌太守郭文转任沙州刺史，而杨翰则调任凉州刺史之位。”
“另外，为了弥补武威c西海c张掖c西郡官吏不足，我意在九月份举行科举，招募人才。”
“九月行科举正当其时，六月底首届学子将从高等学堂毕业，正好参加科举。”
“科举？何为科举制？”在场众人除了尹景c宋繇外，尚不知科举为何物。
“科举又称科考，顾名思义即用考试选拔人才，其中考什么c怎么考均由官府来定。”
“今后河西唯有通过科考者，方可有资格做官。”
“而科考不以出身为考核标准，唯以学子科考成绩而论，其核心是唯才是举。”
“敢问主公，以后河西是不是不再有荫官？”
“没错，今后荫官一律改为保送各大学堂进学资格，有了进学资格若还通不过科考，那只能证明此人为庸才。”
“如此当避免出现大量尸位素餐之辈，也让真正有能力者占据要位。”
“唯才是举？科举得官？只怕此策一出河西真要成众矢之的了。”张湛满脸苦笑。
张湛c宗敞c阚骃c史暠c赵柔c尹景等各曹主官，无不脸露苦色。
众人深知以往河西各项新政，还仅仅只是拿世家经济特权开刀。
而今科举制一出，显然是要废除世家在政治上特权。
秦汉以来，世家c贵族天然拥有做官特权，从来没被剥夺，可想而知将引起多大反弹。
卫朔行科举亦是出于无奈，当今九品中正制早已不堪大用。
沦为世家豪门垄断官场之工具，失去了为国选材之初衷。
若是继续依靠九品中正制选材，也许用不了几年，河西又会变成另一个东晋。
再者，考虑到历朝历代开国贵族，似乎皆逃脱不了崛起c兴盛c腐化c堕落这一宿命。
在他看来，正是正是荫官特权导致贵族竞争意识不强，渐渐失去奋斗雄心。
而今卫朔引入科考，又废除荫官，其目的是为了增强贵族忧患意识，逼迫他们不断提高自身。
他希望今后在河西可以形成这样传统：哪怕父辈再强，若子孙后代不争气，家族或许只兴盛一代。
以此来逼权贵们重视后代培养，以延缓贵族的腐化c堕落。
“众矢之的又如何？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
“反正河西早已被世家恨之入骨，多添点儿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而诸位后代，皆为官二代，拥有诸多便利。”
“若还不如普通士子，趁早找块儿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像这这般没用之徒，有何资格享受父辈余荫？”
卫朔平生最恨不学无术，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之徒。
此辈除了仰仗父辈作威作福c浪费粮食外，对家c对国实无半点儿用处。
贵族c权贵后代，天生比普通人拥有更多便利，原本更应该取得更大成就才对。
可偏偏史册上记录的成功者寥寥，大多数权贵子弟只能混吃等死，一事无成。
“朔深知科举一出，势必触及世家逆鳞，必将引起强烈反弹。”
“河西恐将永无宁日，诸位可有胆量与朔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臣等敢不效死力？”宋繇c尹景c张湛c阚骃c史暠纷纷表示愿与卫朔共进退。
“好，有诸位相助，朔何愁大事不成？”
卫朔当即吩咐左长史宋繇发出风声，“先将科举风声放出去，吸引士子前来参考。”
不料，宋繇双手一摊，满脸为难道：“眼下臣是满头雾水，具体如何操作，还请主公示下。”
也不能怪宋繇事事请示卫朔，实在是众人当中，只有他晓得科考具体细节，其余人还不知科考为何物。
“具体来说，科举考试共分初试与复试。”
“另外，朔打算新设一吏曹，日后由该曹负责科考事宜。”
“初试内容以新儒学c算学为重点。”
“考虑到科考是为官府选拔人才，需要人才在其位而谋其职。”
“比如廷尉府，肯定需要懂律法。”
“而计曹官吏更是得熟悉各种账簿，且算学知识精深才行，不然看不懂账簿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因此，复试将根据士子所选府曹，分别考核算学c律法c商学c墨学c工学等，以选拔出合格人才。”
“其实说白了，科考要选拔出有实干能力的人才，那些只懂夸夸其谈者，一概不录。”
“主公，此次科考共选拔多少人？有没有最高限额？”
“考虑到眼下河西初定，急需人才补充，此次录取数目暂定为一百个，日后据实情做出调整。”
“当然了，光有人才选拔还不够，还应有与之配套的奖惩制度。”
“朔希望吏曹尽快拿出官员升迁c罢黜c退休等相关制度，以此来规范官员管理。”
这一建议又引起众人一阵骚动，在古代除非官员主动辞官或告老还乡，只要其保持谨慎不犯错，又不牵扯到政治斗争中，基本上能在官场上待一辈子。
而今卫朔引入退休制度，显然是要废除终身制。
将来大家当了半辈子官，品尝过了权力美味，岂能说退就退？
然如今看卫朔满脸坚定样子，肯定不会做出妥协。
恐怕之前连宋繇也没想到，一个科举制竟牵扯这么多利益纠纷。
似乎卫朔亦觉得强制退休太激进，最后又补充道：“为了照顾功勋卓著的元老大臣，今后还会有类似荣勋院这等养老机构出现，专门安置被退休的功勋元老。”
众人虽还不十分满意，也晓得这是卫朔做出的最大让步，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下来。
见诸事商议妥当，卫朔这才喜笑颜开，逐一与心腹幕僚交心，安抚惶惶之众人。
这也多亏河西初定，各地百废待兴，才由得卫朔肆意挥洒。
不然，换做任何一个稳定政权，想要做出改革，必将付出更大代价。
很快有关河西即将举行科考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了河西c陇右，甚至连关中c中原士子亦有风闻。
不提世家如何激烈反对，各寒门士子闻讯后，纷纷收拾行囊，欲前往河西，参加科考。
与此同时，孟氏虎女孟瑶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来到都护府，报名参加侍卫。
孟瑶到来不但让卫朔喜出望外，也让康龙长出一口气，他终于能摆脱俗务，专心保护卫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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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7章 大才来投
ps
公元389年，七月，河西将于九月份举行科考之消息，瞬间传遍华夏大地。
科考造成之影响，远远超乎众人想象。
一时间，具有自由报名c不论出身c仅凭才选特色之科举，宛如一声惊雷，引起巨大轰动。
无数寒门士子为之欢欣鼓舞，并吸引不少人才前往河西。
在弘农郡渑池县境内，有一李家庄，庄主叫李方，其偏爱结交四方豪杰，最佩服有真才实学的人。
近来天下大乱，曾有不少人才被迫流落渑池。
李方来者不拒，纷纷予以接纳。
而其中但有愿离去者，李方亦不阻拦，且奉送钱财以做路资。
由此，李方豪爽好客之名远近皆知。
但也有不少人暗地里，对其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但李方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其有自个儿打算。
看似他是在穷装大方，实则暗中在效仿吕不韦，行奇货可居之策。
刚开始，李方散出去不少钱财，却没招到一个大才，让他失望不已。
直到前几年，关中大乱，前秦丞相王猛儿子c孙子一同来到渑池，才让李方大喜过望。
而年仅二十余岁的王镇恶，更是备受李方重视，甚至将其当子侄辈对待，但有要求，无有不应。
李方对王镇恶寄予厚望，认为他拥有不下其祖王猛之才华，只因没遇见明主，才埋没了一身本事。
弘农毗邻关中，科考风声也渐渐传到李方耳中。
他觉得王镇恶出山机会到了，遂急急回到府中，欲劝说王镇恶去河西。
“什么？！李叔欲让某远赴河西？”
王镇恶对李方提议颇为不解，虽说他急于出仕，但也没想过选择偏远河西。
在他看来，河西过于偏远，偏安一方尚可，争霸天下则略显不足。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眼见无法说服王镇恶，李方遂将手中传单交予对方。
王镇恶满头雾水地接过一看，瞬间被上面文字所吸引。
他急急展开纸张，一字一字反复揣摩c浏览了无数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抬起头来，不由叹曰：“此人真圣人也！”
“怎样？老夫没骗你吧？”
“据老夫打探可知，这个卫朔极不简单，他已成功将吕光斩杀，据有整个河西数郡之地。”
“吕光死了？”闻言王镇恶满脸震惊。
作为前秦故吏，其深知吕光厉害，不成想今日方知晓对方已身陨。
“嗯，正是死于卫朔之手。”
“嘶，如此说来卫朔还真不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据说卫朔不但精通兵法，尤擅治政，据说科也是他提出的。”
“贤侄，眼下你已二十六岁，不宜再蹉跎下去。”
“原本你有意南下江东，然东晋诸侯林立，各方蠢蠢欲动，很快将有大乱发生。”
“再者，东晋简拔人才看重出身c门第，而贤侄既是寒门出身，又是前秦故吏，即便有丞相余荫眷顾，也难保不会受人刁难。”
“一旦未遇明主，你何时才有机会大展宏图？”
“不若破釜沉舟前往河西一试，若卫朔值得扶保，你不妨助其一臂之力。”
“也罢，今日且听叔父良言，他日若功成名就，定有厚报。”
“哈哈哈，他日贤侄衣锦归来，不妨保叔父为本县县令吧。”
其实不止王镇恶一人欲前往河西，连被翟钊强行截留的崔宏c崔浩父子俩亦有所心动。
“浩儿，为父再三考虑，觉得还是你一人去河西为好。”
“为什么？难道父亲还留恋中原繁华？”
“唉，方今天下大乱，后燕c西燕c东晋c翟魏相继用兵中原，致使千里无鸡鸣，又有什么可值得留恋？”
“为父名望素著，翟钊监视甚严，若你我一同逃离，恐不易脱身。”
“既如此那孩儿也不去了，浩身为名门士子，岂能为了个人前途，弃父母于不顾？”
“糊涂！翟魏政权朝不保夕，你留在此间除了浪费才华，又有何用？”
“万一将来不幸殁于战阵之中，不但辜负了为父精心教诲，还让我崔家绝后，你于心何忍？”
“可可，可正是在翟魏危险重重，孩儿才不忍留父母于此。”
“尔之孝心，为父深知。”
“然浩儿须明白，只有你将来创出名堂，为父才会愈安全。”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再过几日，父找个机会，将你悄悄送出城去。”
“孩儿这一走，那翟钊不会为难父亲吧？”
“放心吧，翟钊只看重为父名望，至于你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有崔宏才晓得，儿子崔浩才华远胜于己，只因时机未至，才没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本事。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为父打算让王仲德陪你一同去河西。”
“王仲德？他乐意去河西？”
“嘿嘿，他不去也得去。”
对于王仲德，崔宏父子并不陌生。
其原是太原祁县人，自称是汉司徒王允弟弟c幽州刺史王懋的七世孙，父亲王苗曾在前秦为官。
公元383年，前秦苻坚淝水之战失败时，王仲德才十七岁。
当时他和哥哥王睿一同举兵起事，却最终败给了慕容垂。
起事失败后，王仲德身负重伤逃走。
后来王仲德，渡过黄河到了滑台，却又被翟辽强留，让他做统兵将帅。
但王仲德根本看不上翟魏小政权，一心想南下投靠东晋。
同为天下沦落人，又加上年龄相仿，且同出身世家，让王仲德与崔浩渐渐成为至交好友。
河西欲行科举，引起各方震动，其中既有赞同者，亦有不屑者，更有大魄力欲效仿者。
消息传至关中，姚苌这个人还算有本事，其麾下更有智谋之士尹纬，两人皆看出科考不凡之处。
“景亮，近日可曾听说河西将举行科举？”
“略有耳闻。”
对河西科举，尹纬感观十分复杂，作为智谋之士，岂能看不清科举之深远影响？
他只是可惜，如此良善之法，竟直到今日才被人想出来。
而率先垂范者，还是一直被外界视为偏远穷困之地的河西。
原本他对姚苌抱有十足信心，然自从了解过卫朔后，尹纬突然觉得自己明珠暗投了。
“朕欲在国中推行科举，不知可否？”
“不行！”
“为何？”
“眼下关中危机四伏，东边慕容冲虎视眈眈，西边苻登如鲠在喉，地方不稳定，士子岂肯冒险前来？”
“如此说来，必须先消灭苻登了？”
“没错，苻登一月数次骚扰关中，搅得各方不安，不除此后患，国将永无宁日。”
“嗯，言之有理！”
“朕意已决，即日起筹集粮草c兵马，九月份出兵讨伐苻登。”
“陛下英明。”
“对了，景亮以为河西卫朔此人如何？”
“上月乞伏乾归遣使递表降书，请朕出兵助其讨伐河西，只因当时被苻登虎视在侧，朕不得已拒绝了他。”
“如今透过科举一事看出，卫朔此人志向不小，与前凉张轨崇尚儒学颇为相似。”
尹纬闻言沉默不语，在他看来，姚苌将卫朔比作张轨，可见终究小觑了对方。
若他所料不错，将来对后秦造成威胁的，必是河西卫朔。
不过眼下这话说出来不合时宜，只是平添烦恼而已，只能留待将来再讲。
“纵然卫朔是另一个张轨，只要陛下勤修德政，举富饶关中，又何惧河西偏远之地。”
“然也，景亮之言深得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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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章 侍卫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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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开科举之道，为寒门子弟提供进身之阶，也必因此而赢得天下寒门士子之心！”
河西宣布举行科考以来，才过去短短半月，已变成当今一大盛事，吸引无数士子跋山涉水，云集河西。
“接下大家切不可大意，务必接待好往来士子，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臣等遵命。”宋繇c张湛等躬身领命。
“尔等且猜猜最终会有多少士子前来？”
“目前仅河西就有两百多士子报名，若是算上其余各地士子，据臣估计，大概会有超过千人参考。”
“哈哈哈，如此一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闻言卫朔不由地志得意满起来。
“主公不要高兴太早，科考还是受到世家抵制，调查显示，其中世家子弟只占三分之一。”
“看来情况也没之前预想的那么坏嘛”卫朔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对目前情况表示满意。
“臣以为，之所以出现而今情况，与当今天下胡虏当政不无关系。”
“不管是名门子弟，还是寒门士子，在胡虏政权中都不怎么受重用。”
“而河西虽说偏远，但也是北方唯一一个汉人政权，对不少人有莫大吸引力。”
“另外，也多亏元瑜先生帮忙游说，在河西参考士子中，光是元瑜先生弟子就有百十人。”
卫朔听到岳父郭瑀名号，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或许是岳父c女婿天生不对付，每次见面郭瑀总是摆着脸色。
不过，对于郭瑀在河西士林中影响力，他是相当认可与仰慕的。
商议完政事，众人相继离开。
唯尹娥屹立不动，瞅着卫朔欲言又止。
看着尹娥扭扭捏捏，卫朔不由诧异地问：“怎么？尹夫人还有其他事？”
“这这，这”尹娥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来自尹文知道了尹娥与卫朔不清不楚后，他便不断催促尹娥邀请卫朔来府上做客。
今日尹娥实在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说与卫朔。
“哦，这样啊！原本朔有意上门拜访尹伯父，正好今日有暇。”
卫朔想了一下，不管是为尹娥考虑，还是拉拢尹家，最终决定去尹府走一遭。
当卫朔c尹娥两人来到尹府时，尹文早做好各项准备。
他大开中门，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卫朔。
“哎呀，欢迎大都护。”
“朔冒昧来访，还请伯父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大都护客气啦。”
亲耳听到卫朔称他为伯父，尹文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却惹得旁边尹娥直翻白眼。
寒暄已毕，尹父c卫朔两人并肩走入大厅，尹娥则趁机回后院去见母亲。
“其实，朔早该来拜访伯父，只因河西初定，俗事缠身，直到今日才有暇前来，还请伯父见谅。”
没想到一上来卫朔姿态放得很低，大大出乎了尹文预料。
原本他以为，卫朔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难免会年轻气盛。
谁知卫朔竟表现得彬彬有礼，对他更是礼遇有加。
尹文哪里晓得，卫朔如此做完全是为了尹娥。
作为最得力下属之一，尹娥不能像其他那样享受人前荣耀，让卫朔一直觉得很亏欠对方。
“这些年多亏大都护照顾小女，老夫无以为报，今日以茶代酒，敬大都护一杯。”
“伯父客气啦，真说起来朔也没做什么，尹小娘子聪明伶俐，反倒帮了在下不少忙。”
“娥儿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能有什么见识？”
“老夫倒觉得是大都护太宠溺小女，连钱庄都交由她一介女子负责。”
卫朔闻言笑笑没说什么，尹父限于传统观念，天然上轻视女子。哪怕尹娥是他女儿，也不能例外。
可卫朔不会，他深知尹娥厉害，才华绝不比一般男子低。
两人闲聊一会儿，见刚刚进了内院的尹娥，又袅袅走出。
“饭菜准备好了，你们要不要先吃再聊？”说完她还用媚眼瞥了卫朔一眼。
卫朔何时见过尹娥如此般小女儿态，不由心中一荡，忙端起茶盏以掩饰窘态。
谁知这一幕落在尹父眼中，不禁暗自欣喜。
在他看来，卫朔也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一样觊觎自家女儿美貌。
“既然饭菜已好，不如你我边吃边聊？”
“好，朔客随主便。”
很快有仆人摆上酒菜，尹文c卫朔分宾主落座，席间两人言谈甚欢。
只是让卫朔尴尬地是，尹父总是有意无意将在撮合他与尹娥。
以前他也曾耳闻尹父卖女求荣之名，没想到这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没敢答应，并非对尹娥无情，而是出于对尹娥的尊重。
总之，吃完这顿饭，除了尹父外，无论是尹娥，还是卫朔都挺尴尬。
在送卫朔离开时，尹娥满脸不好意思。
“卫郎君，你别放在心上，我父亲就那样。”
“夫人多虑了，若非实在不便，朔倒愿意接受伯父美意。”
“呀，你说什么呢？”
尹娥脸色一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卫朔呆立原地。
从尹府归来，卫朔又抽空接见了孟瑶。
“孟瑶，你虽为女儿身，但却是万人敌。”
“今后侍卫营将扩至千人规模，朔有意让你负责。”
“康龙猛则猛矣，而不适合管理日常庶务。”
“而你与康龙不同，不但武艺超群，亦有不凡见识。”
“朔相信侍卫营交到你手上，定不会让某失望。”
“这这不太好吧？”
被威震天下的大都护信任c器重，孟瑶当然很感动。
可就算她再白痴也明白，执掌侍卫营有多难。
且不说各侍卫均来自厢军c府兵精锐，各个心高气傲，肯定不会轻易服从一外来新人，更别说她还是个女子。
“有什么不好？”卫朔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河西军没那么多臭规矩，不讲究论资排辈，只要你有能力有本事，就能出人头地。”
“你只管放心去做，出了事有朔一力承担。”
“走吧，我带你去侍卫营看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人挑战你哦。”
随后卫朔与孟瑶来到侍卫营，见都护大人到来，众侍卫急忙列队迎接。
“今日本都护前来，除了看看大家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告诉大家。”
“鉴于侍卫营扩编，康龙指挥使有心无力，即日起将不再负责侍卫营具体事务。”
“至于新指挥使人选，就是我身边这位孟小娘子。”
“你们可不要小瞧人家，孟小娘子可有万夫不当之勇。”
“什么？！”
“大都护怎能让一女子担任侍卫营指挥使？”
“就是，就是，她凭什么来当我们的头儿？”
“太荒唐啦。”
“不行，我们不服。”
卫朔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但凡自持有几分武力者，无不挑衅般打量着孟瑶。
“咳咳。”卫朔轻咳几声，众侍卫立即安静下来。
他扫了一众侍卫几眼，脸上带着莫名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服气，没关系，我给大家一个挑战的机会。”
“孟小娘子就站在尔等眼前，你们中只要有谁可在见识c武艺上超过她。”
“朔保证他将取代孟瑶，成为侍卫营新指挥使。”
“此言当真？”
“大都护莫非在诓骗我等？”
“这还有啥可说的？抄家伙上啊。”
一听挑战二字，众侍卫登时如炸了锅一般，纷纷鼓噪起来。
孟瑶见状一语不发，直接走到旁边兵器架子边，抄起一杆长枪，摆开了架势。
谁知一向号称骁勇无敌的侍卫营中，在接下来的挑战中竟无一人是孟瑶对手。
这才让众将士心服口服，再不敢小觑孟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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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9章 千头万绪
ps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到了公元389年八月。
在都护府及各地官府共同努力下，河西各郡县终于完成计口授田。
由此，河西局势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原本为祸地方之盗匪c溃兵，逐步被厢军c府兵消灭，百姓总算迎来安宁生活。
恰在此时，妻子郭媛连同刺史杨翰，也顺利抵达姑臧。
而这也标志着，高昌c姑臧之间正式完成交接，而姑臧将成为河西新的政治中心。
郭媛还是那么明艳绝伦c妩媚可人，比成亲前少了几分青涩外，多了一股成熟撩人的风韵。
浑身上下被丝纱裹得严严实实的郭媛，眼下正笑吟吟地望着卫朔。
卫朔迈过门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妻子紧紧地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郭媛颇感不适，脸色羞红。
她试着用手推几次，发现推不动，只好任由卫朔将她抱在怀中。
小心翼翼撩开面纱，一张明艳绝伦的脸庞，赫然出现在卫朔眼前。
园朗红润的脸蛋，犹如熟透苹果一样，惹人遐思。
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紧紧闭着，细长的睫毛在轻轻扇动，显示美人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夫人安全抵达，为夫终于放心啦。”卫朔在妻子耳边呢喃道。
听着夫君暖心话语，郭媛感动不已，她嫣然一笑，放开拘束，与卫朔紧紧抱在一起。
这一刻世间仿佛停止，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朔猛然发现，他跟妻子竟还站在门口，这才想起让夫人进府。
卫朔一边向郭媛介绍卫府情况，一边询问妻子途中见闻。
“眼下河西刚刚收复，虽说大体上还安全，但尚有不少盗匪为祸地方，夫人这一路可还顺当？”
“有大批护卫随行保护，而夫君又威名赫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嗯，没事就好。途经敦煌时，可曾去看望岳父c岳母？”
“看是看啦，只是”说到这儿，郭媛欲言又止，显然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人在妾身面前胡言乱语，妾身不予理会，没想到他们又去蛊惑父亲，谁知又被父亲责骂一通。”
“哼，对这些乱嚼舌根者，夫人不用理会，时间长了自然会消停。”
“唉，有些人总想走捷径，也不想想捷径是好走的么？”
“总之，不管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夫人都不要理会，。”
“妾身明白。”
最近河西确实有点乱，不光是政务c军务上头绪繁杂。
更有一些牛鬼蛇神纷纷现身，有人明里暗里鼓动卫朔称王建制，甚至连郭氏也蠢蠢欲动。
幸好郭瑀识大体，郭媛又聪慧，知道什么事该掺和，什么事不该过问，才堪堪压制住郭氏。
在这股暗潮中，最活跃者，乃河西失意之士，他们希冀借此引起卫朔重视。
只不过，众人小觑了卫朔定力，面对外界妖言惑众，他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用大都护名号。
面对一些下属们的进言c劝进，卫朔用明太祖之九字真言轻松化解。
从此‘高筑墙c广积粮c缓称王’这九字真言，成为河西最高战略方针。
要说卫朔入主河西，除了世家损失最大外，佛教势力也被大大削弱。
卫朔借口佛教卷入叛乱，下令彻查各寺院。
寺院稍不合规矩，就被官府取缔c关门，并勒令僧众还俗。
紧接着，他又指责佛教徒不事生产，只徒耗钱粮，遂下令限制寺院数量c僧尼规模。
经一系列打击后，原本昌盛佛教，很快没落下去，势力比之前足足萎缩掉大半。
为了挽回颓势，大批佛门高僧纷纷求见卫朔，想要说服他改变注意。
“主公，鸠摩罗什大师已等候数日，您真的不见一见？”
“唉，真是烦人呐。”卫朔手抵额头，随口抱怨了一句。
他仔细想了一下，老是拖着不见也不是办法，反正左右无事，不妨见见鸠摩罗什。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和尚打定主意要见我。”
“也罢，今日朔就见见诸位大师，看他们都说些什么。”
“蒙逊，你去将诸位大师请进来。”
沮渠蒙逊得令后，立即转身离去。
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大都护如此反感佛教。
反正在他看来，佛教思想挺不错，有利于控制治下百姓，他的想法与历史上诸多胡虏君主一般无二。
历史上佛教能在两晋时发展起来，与石勒c石虎c苻坚c姚兴等胡虏君主大肆扶持有关。
唯卫朔晓得佛教一旦做大，危害甚大。
这才不遗余力打压佛教，希望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少倾，只见沮渠蒙逊领着一群和尚进来，领头者赫然是闻名遐迩的鸠摩罗什大师。
卫朔特意打量了一下鸠摩罗什，发现对方不愧是佛门高僧，周身上下神采奕奕，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不过，哪怕卫朔明白历史上鸠摩罗什足够伟大，他也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进来后，鸠摩罗什先双手合十，向卫朔施礼道：“贫僧见过大都护。”
“大师客气啦。”卫朔含笑还礼，对这位大德高僧，他心怀敬意。
接下来，鸠摩罗什将诸位高僧，一一介绍给卫朔。
而卫朔则依礼与众高僧见面，也给足了众高僧面子。
“诸位皆是佛门高僧，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贫僧等听说，寺院田产也将纳入征税范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此议已通过都护府决议，即将颁布实施。”
卫朔此言一出，登时引得在场高僧强烈反弹，他们纷纷向卫朔表示佛门乃方外之人，不该归世俗官府管。
对于这等荒谬言论，卫朔当然给予驳斥。
他明确向诸位高僧表示，在河西没有任何人c任何势力可脱离官府管辖。
除非佛门离开河西，不然只能接受。
“在河西，只有战死烈属，又或者立下殊勋者，才可享受永久免税。”
“除此之外，哪怕本都护名下田产c商队也得向官府缴纳税赋。”
“尔佛门除了侍奉佛祖c吃斋念佛外，可曾为河西做出过贡献？而无功又焉能讨赏？”
“与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c辛勤劳作的农夫c育书教人的先生c制作器械的匠人比，尔等有何资格叫嚣？”
“都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河西都是什么人在免税。”
“连之前趾高气扬的世家，而今不也老老实实地照章纳税？”
这一番话，登时让场众高僧哑口无言。
他们也总算明白在河西，寺院绝无可能被免税。
不过众高僧在放弃了免税一条外，又纠缠起其他来。
“好，既然大都护指明让寺院纳税，贫僧等照做便是。”
“却不知官府为何限制寺院c僧众规模？”
“眼下天下大乱，河西民不聊生。”
“朔需要有人种地，有人当兵，有人经商，结果大多数人却选择出家当和尚。”
“尔等且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不限制佛教，如何发展河西？谁来替我去打天下？”
听了卫朔一番言论，众僧虽不见得被说服，但起码不再鼓噪。
而鸠摩罗什想了一会儿，便起身向卫朔告辞。
“大师且稍等片刻。”
“大都护还有何事？”
“久闻大师佛法精湛，不知他日可曾有机会拜会请教？”
“大都护有心向佛，贫僧自当竭力教导。”
卫朔提出拜会鸠摩罗什，并非信仰佛教，而是想着日后难免会收罗一些像沮渠蒙逊一样的胡族人才。
而这些胡族人才又多信佛，留着鸠摩罗什，日后也好对付胡人。
其他高僧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下暗喜，觉得可趁机将卫朔发展为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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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三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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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渡口边，崔浩与王仲德并肩站于码头，望着河上密集如织的船只，感慨万千。
两人历时一个多月，先经三晋，又穿关中，最后过萧关北上，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这里。
据船家介绍，从渡口过河向西，就是河西辖地。
“嚯，人好多啊。”
“两位有所不知，自宣布科考以来，每天都有无数读书人，经此渡口前往河西。”
“西秦上下都是傻子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批人才投奔河西？”
“嘘~小郎君，小声点儿，被那边鲜卑人听到就麻烦啦。”
船夫先是小心地向四周观察几眼，又刻意压低声音给两人解释起来。
“当初鲜卑人确也曾派人截留过往士子，不成想惹得河西上下勃然大怒。”
“大都护当即遣三万铁骑南下，越过洪池岭，在金城对岸耀武扬威。”
“逼得西秦国主不但将截留士子悉数放还，还将撺掇者c主事者一律斩首赔罪。”
“经此一事，西秦再不敢拦截士子渡河。”
“哦，原来如此。”崔浩c王仲德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听说在西北西秦也算一方霸主，为何会畏惧那个大都护？”
“嘿嘿，西秦以前确实挺强，三河王在世时，也曾多次进犯河西。”
“不过，自今年五月份与卫大都护争夺河西霸权失败后，西秦便老实不少。”
“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西秦纠合秃发部落c后凉，三方联合发兵数万骑兵北上。”
“谁知被大都护不到两万步卒，打得全军覆没，至此再不敢嚣张啦。”
“哈哈哈，没想到你一小小船家，懂得挺多嘛。”
“两位小郎君过誉了，小的哪里懂得多？”
“不过是常年迎来送往，见识的人多，听得也多，才懂那么一点。”
“船家，还有位子吗？”
正当崔浩c王仲德向船夫打听乌亭大战细节时，突闻身后有人高声叫问。
船夫不敢怠慢，急忙转身，高声回道：“有，有啊，哪位客官要坐船？”
崔浩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大踏步往码头走来。
他远远望去，顿觉此人器宇轩昂c卓尔不凡。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王镇恶，他一路上紧赶慢走，总算顺利来到渡口。
“小郎君也要渡河西去？”
“咦？船家好眼力啊。”
“哈哈哈，不是小的眼力好，而是小郎君一副书生打扮，定是去河西参加科考。”
“喏，旁边那俩跟小郎君一样，你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顺着船夫手指方向一瞧，王镇恶恰好与崔浩打了个正着，他友好的朝对方点点头。
“在下王镇恶，北海剧县人，不知小郎君高姓大名？”
“阁下与前秦丞相王公猛同乡，不知”
“那是在下祖父。”
“哎呀，没想到竟遇见王公后代，失敬失敬。”
“在下清河崔浩，这位是祁县王仲德，见过王兄。”
闻言王镇恶眉头微微一皱，据他所知，卫朔一向敌视世家，治下河西推行之政策，均以压制c削弱世家为要，甚少有世家名士愿为其效命。
对于王镇恶异样的目光，崔浩早有所料。
只是他家情况较为特殊，且清河崔氏早已不复当年盛况，再加上他也非常很看好卫朔，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
“崔郎君也是去姑臧吗？”
“没错！”
“小弟虽是豪门出身，但多年战乱，家资早已不丰。”
“当初关中大乱，浩本欲随父母回归家乡，谁知途中竟被丁零翟钊截留。”
“在下滞留中原数年而无所作为，今听说河西欲行科考，不论出身简拔人才，遂拜别父母前来碰碰运气。”
“兄长乃名相之后，为何不前往长安求职，怎也千里迢迢来到河西？”
“姚苌乃弑君之辈，既无苻坚之雄，又无慕容垂之奸，只不过无耻了些，虽兴盛一时，却不会兴盛一世。”
崔浩c王镇恶c王仲德三人皆非一般人，很快就熟络起来，都被对方才学倾倒，很快成莫逆之交。
在船行期间，三人言谈甚欢，其他两人十分仰慕前秦丞相王猛。
“王兄，听说当年王公临终时，曾再三禁止王家后代出仕，不知是为何故？”
“难不成王公早看出前秦前途不妙，这才力阻后人出仕，以免惹祸上身？”
“差不多是这个原因。”王镇恶微微颔首，肯定了崔浩猜测。
“祖父临终前，曾说前秦统治不稳固。”
“胡汉分制之策，为前秦崩溃埋下隐患。”
“他担心日后王家受到牵连，才再三力阻王家出仕。”
“可惜当时族中谁也没能理解祖父苦心，在下也是时至今日才想明白。”
“这也是在下不看好姚苌的原因，后秦与前秦一脉相承，同样推行胡汉分制，未来终免不了分崩离析。”
“而河西却不一样，据在下所知，大都护一向坚持胡汉共治，力主化胡为夏，此路虽难，却根基扎实。”
“原来如此，那个大都护倒也非常人可及。”
旅途非常美好，没过多久，客船顺利到达对岸。
刚走出船舱，崔浩c王镇恶c王仲德三人明显觉得与对岸截然不同。
之前在对岸不敢高声讲话的船夫c商贾c普通旅客，好像卸去什么重担，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众人呼朋唤友，丝毫不顾忌周边持刀警戒的河西军。
崔浩三人也仿佛被周围人感染，胆子大了不少，指着周围景色品头论足起来。
“伯渊c仲德，你们快看那些士卒，他们身上竟穿着用纸制成的铠甲。”
忽然王镇恶一声惊呼，吸引了崔浩c王仲德注意。
看到府兵身上纸甲，三人均感万分震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印象中脆弱地纸张怎能用来制作铠甲，这不是拿士卒性命开玩笑？
王镇恶更是无比失望，被他视为明主的卫朔，竟是个漠视士卒生命的屠夫。
“伯渊，这就是你看好的河西？”王仲德不由嗤笑起来。
“算啦，算啦，我看你俩也别去参加什么科考啦，还是随我去江东吧。”
他原本就不怎么乐意来河西，全是被崔宏父子逼迫所致，这下总算轮到他出口恶气。
被王仲德鄙视，崔浩竟无言以对。
他也没想到，满心欢喜来河西，谁知当头迎来一棒。
恰好有一队府兵路过，崔浩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扯住都伯胳膊。
“敢问诸位，尔等为何身着纸甲？这纸甲在战场上挡得住刀枪剑戟吗？”
原本都伯突然被路人拦下，心下十分不满，正要大发光火，却发现其人竟是一副读书人打扮。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想到来人有可能是来参加科考的士子。
又猛然想起军候大人叮嘱，急忙强压下内心怒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解释起来。
“小郎君有所不知，纸甲乃河西军制式装备，凡厢军c府兵皆人人一副。”
“诸位别看纸甲不起眼，但在战场上有了它，足以保护士卒不受伤害。”
“胡说八道，纸张那么脆弱，怎么可能保护士卒？”王仲德满脸不敢相信。
“别说诸位怀疑，在下以前也不相信。”
“然众所周知，河西军成军以来，纸甲就随其脚步征战四方。”
“乌亭大战时，面对数万鲜卑骑兵骑射，河西军伤亡寥寥，全托纸甲防护有力。”
“眼下河西军士卒早已将纸甲视作最重要装备之一，只是纸甲损耗率太高，一场大战下来几乎不堪再用。”
听了都伯解释，崔浩c王仲德c王镇恶三人总算释然了，同时愈发觉得河西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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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 酒楼奏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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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九月不久，没想到一向平静的岭南，忽然间战火四起。
后凉c秃发鲜卑为抢占地盘，相继用兵河湟谷地，浇河c乐都c兴晋等郡县霎时变得鸡飞狗跳。
为保住部落，乙弗c折掘等鲜卑部落，纷纷向西秦c吐谷浑c河西求援。
“主公，为争夺地盘c人口，吕纂c秃发乌孤对岭南诸胡大打出手。”
“鲜卑首领乙弗勿敌国自知不敌，先后向西秦c吐谷浑c河西派出使者。”
“哈哈哈，真是热闹啊，没想到这么快，岭南就打成一团。”
从大一统角度看，交战双方都算是河西敌人。
因此听了汇报，卫朔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啊哈，打得越热闹越好，最好是两败俱伤，如此会让河西省不少麻烦。”
说起来吕纂c秃发乌孤这么火急火燎地抢地盘，还不都是受河西逼迫所致？
近来，河西愈发强盛，为了缩小彼此差距，两家也只能拼了老命争抢地盘。
“主公此愿怕是无法变成现实，吕纂c秃发乌孤虽打不过河西，但也绝非是岭南诸胡可战胜者。”
“假若没有外界给予支持，用不了多久，岭南将尽皆为两方吞并。”
“可目前河西对岭南鞭长莫及啊，即便想插手，恐怕也有心无力。”
乙弗部落在凉州西南，与河西隔着秃发鲜卑，几乎无法直接对其进行援助。
“看来得派人到吐谷浑部落走一趟。”卫朔指着地图上后世青海一带提议。
“主公欲借道吐谷浑？”
“不止是借道吐谷浑，最好能联合吐谷浑一同援助乙弗部落。”
“嗯，主公此议甚好。”
“恐怕吐谷浑比河西更不希望乙弗部落被吞并，不然它将直接面对强大的秃发鲜卑。”
“主公只需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对吐谷浑视连晓以利害，视连定会欣然应允。”
“其实说起来，朔不太担心乙弗部落被灭，哪怕吕纂c秃发乌孤全取岭南，也无法对河西构成威胁。”
“反倒是关陇战事让朔寝食难安，一旦后秦覆灭苻登，扫除后顾之忧，其势必会图谋陇右c河西。”
“届时面对后秦强大兵力，河西将面临生死考验。”
“对乙弗勿敌国尚能借吐谷浑施以援手，至于苻登河西真真是鞭长莫及。”
苻登与河西中间隔着西秦，哪怕宋繇c杜进等人再足智多谋，也是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姚苌，一步步削弱苻登实力，并逐步完成关中一统。
议事一直持续到正午，见到了午饭时刻，卫朔突发灵感，欲带幕僚上街去吃。
“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不少士子，尔等可有兴趣陪朔去领略众士子风采？”
“老夫还有军务处理，就不陪直元了，让体业c仲玄c蒙逊三人陪你吧。”
“哈哈哈，杜将军只管忙去，自有我等陪着主公。”
杜进离去后，卫朔带着宋繇c张湛c沮渠蒙逊，在康龙以及侍卫保护下，迈出都护府。
众人在街上走了不过百十步，一座两层豪华酒楼赫然映入眼帘。
大门上方挂着酒楼名牌，上面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字：天然居。
“去这家吃吧。”
选择这儿，是因为卫朔喜欢酒肆名字，而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众人刚要迈步往酒楼中进，却见伙计已十分机灵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欢迎光临。”
不愧常年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伙计眼睛很毒，他一眼看出卫朔五人来历不凡。
且还在最短时间内他还辨别出，中间那个年轻人是领头者，其余众人皆是随从c护卫。
卫朔冲伙计笑笑，随口问道：“靠窗有位子吗？有的话，我们上二楼！”
“二楼靠窗位子，客官您请咧。”
伙计领着卫朔等人上了二楼。
酒肆里生意非常火爆，又赶上正午时分，坐满了吃饭c喝酒的客人。
众人来到一处靠窗的桌前坐下，卫朔笑问伙计：“这里生意不错嘛。”
一说起这个，伙计不由眉飞色舞起来。
“说起来还是沾了科举的光，引得天南地北的士子纷纷云集姑臧，才让酒楼生意日益火爆。”
卫朔笑而不言语，沮渠蒙逊很有眼色地拿出些钱财，赏给伙计。
结果乐得伙计眉开眼笑，愈加用心招待众人。
“本店师傅拿手好菜有几十种之多，山珍海味，鸡鸭鱼肉，样样齐全，不知几位贵客喜欢什么口味？”
“随便捡十样最好的上。”沮渠蒙逊随口吩咐一声。
等伙计喜不自胜地离去，卫朔这才用手指点了下沮渠蒙逊，开起了玩笑。
“今日蒙逊是不是见朔破例请客，才故意点了几道昂贵菜肴？”
“唉，原本臣想帮着主公装大方一次，也省得外界老是谣传您抠门，不成想您竟以为在下想占便宜。”
“哈哈哈哈”沮渠蒙逊话音刚落，众人一下子爆笑起来，引得周围客人频频瞩目。
外界之所以谣传卫朔为人吝啬，除了他极力反对奢侈，力行节俭外。
还因其坚持反对各级官吏迎来送往c大吃大喝，并推出标准餐以反对铺张浪费。
此举虽遭世家名士反对，对此颇有怨言，但也赢得不少人支持，称他有明君之象。
不一会儿，两名伙计端了酒菜上来，沮渠蒙逊接过酒壶给卫朔c宋繇c张湛斟满酒。
至于康龙因肩负护卫重任，虽眼馋不已，却也只能立在卫朔身后。
卫朔扭头看了一眼康龙，摆摆手道：“你们找个地儿喝酒去吧，我不用保护。”
不料，康龙摇摇头拒绝道：“不行，唐指挥使特意叮嘱，身为侍卫寸步不得离开主公。”
康龙忠于职守，卫朔不好坏了规矩，遂转身与宋繇c张湛c沮渠蒙逊吃喝起来。
忽然，楼梯处传来一阵响声，只见三名年轻士子举步走上二楼，观察了一下，便朝卫朔身后空座走去。
最前面士子目光一转，正好与卫朔打个正着，两人均忍不住为对方气质而感到震惊。
见卫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宋繇将酒杯放下，俯身压低声音问：“主公，怎么了？”
“啊？没什么。”说完卫朔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过了还一会儿，他才悄声吩咐宋繇。
“刚刚过去几个士子着实不凡，体业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朔认识一下。”
宋繇不着痕迹向后瞄几眼，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来到崔浩几人面前。
“敢问几位皆是欲参加科考之士子么？”
崔浩c王仲德c王镇恶三人来到姑臧后不久，便喜欢上这里。
而且在姑臧，更方便三人了解河西，且越了解，三人愈钦佩卫朔。
如今王仲德再也不说崔浩骗他，反而十分感激对方。
这日，三人来到酒楼吃饭，刚坐下，酒菜还没上，就听见隔壁有人招呼。
“不知足下是”
“诸位莫怪在下莽撞，实在是几位气质出众，在下忍不住好奇之心，才出言相邀。”
崔浩没有冒然应允，与王镇恶c王仲德小声商量了一下，才起身走向卫朔一桌。
“在下清河崔浩见过几位，这两位分别是北海王镇恶c祁县王仲德。”
“什么？你叫崔浩，你父是不是有冀州神童之称的崔宏崔玄伯？”
一听眼前站着的是号称十六国三大谋士之一的崔浩，卫朔立马不能平静了。
他真不敢相信一个科举，竟让崔浩千里迢迢远赴河西。
“冀州神童正是家父少年时称号。”
崔浩十分诧异，没想到卫朔会对他家世十分了解。
确定眼前之人正是辅佐北魏三代帝王一统北方的那个著名谋士c政治家，卫朔顿时就像中了彩票一样，感觉整个人飘在空中，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顺畅。
直到宋繇暗中轻轻扯了一下，卫朔才回过神来，忙招呼三人坐下。
众人重新分宾主落座，这时崔浩三人亦发现卫朔众人身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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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章 酒楼奏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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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卫朔，见过几位。”犹豫了一下，卫朔最终决定以真身露面。
崔浩三人登时瞠目结舌，没想到邀请者，竟是名震天下的大都护。
崔浩倒吸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那个西域大都护？”
“不才正是卫某。”卫朔笑着应承了一句。
“这这，在下失礼了，拜见大都护。”说完崔浩急忙拉起王镇恶c王仲德俩，向卫朔拱手行礼。
“几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在卫朔再三劝说下，众人才重新归位坐定。
不过，崔浩仨人明显比刚才紧张了几分。
看到这一幕，卫朔只能好言安抚。
“今有幸偶遇三位才俊，朔十分高兴。”
“你我应抛去身份c地位束缚，唯以才识论英雄，如何？”
“这好吧，在下谨奉大都护吩咐。”
崔浩三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只得应承下来。
到这时，也由不得三人退缩，更何况眼前一幕，不也是他们一直所期盼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待崔浩三人渐渐放开拘束，卫朔才与他们攀谈起来。
“几位皆是为参加科考而来？”
“非也，过些日子，伯渊c镇恶当会在考场上一展所长，至于某家”
说到这里，王仲德将酒盏放下，抹了一把嘴角酒滓，豪情万丈曰：“某平生只愿战场封侯，不愿为刀笔吏。”
他这一番慷慨表态，成功将卫朔注意力从崔浩身上吸引过来。
卫朔仔细打量了一番英气勃勃的王仲德，细细一思量，哪还不知此人是谁？
其人正是日后刘宋王朝的开国元勋，死后被追封桓侯。
历史上，王仲德沉稳谨慎，满腹文韬武略，备受刘裕c刘义隆两位帝王倚重。
东晋末年，刘裕攻打南燕，平定卢循，征讨荆州，北伐后秦，王仲德屡次担任大军前锋。
其勇冠三军，功冠诸将，进为征虏将军c冀州刺史。
宋文帝期间，曾参与元嘉北伐，在宋军南撤时，计退魏军。
元嘉九年起，王仲德以花甲之年镇边拒魏，使魏军数年不敢犯境，累迁镇北大将军c徐兖二州刺史。
此人不但英勇善战，关键还很长寿，足足活到七十多岁，堪称军中长青树。
“仲德既有此雄心，明日请到镇西将军府报道。”
“眼下正值河西军整编，急缺像仲德这般文武双全之士。”
“固所愿，不敢请，仲德拜见主公。”面对卫朔盛情邀请，王仲德丝毫没矫情，欣然应允。
轻易搞定王仲德，让卫朔暗自欢喜不已，接下来他又将目光瞄准了崔浩c王仲德。
与王仲德这种纯粹武将不同，这两人都是读书人。
只不过王镇恶学识偏向军师方面，长于谋略，是周瑜一类的军事统帅。
而崔浩则文采出众，智谋深远，是王猛c诸葛亮般的全能谋士。
眼见时机成熟，卫朔又语气诚恳地向崔浩c王镇恶发出邀请。
“两位先生皆非凡人，朔虽名微德薄，愿以师礼尊之，恳请两位不弃鄙贱，出山相助。”
崔浩c王镇恶正是卫朔一直期盼的人才，眼下他幕府中尚缺一右长史左一右两司马，正好补充两个。
被名震天下的大都护这般诚恳邀请，崔浩c王镇恶哪里还坐得住？
再怎么说他俩也不过才二十郎当岁，正容易热血冲头，而王镇恶脑袋一热，立马要俯身下拜。
关键时刻崔浩首先恢复理智，悄悄扯了一下王镇恶衣角，快速出言拒绝了卫朔邀请。
“大都护，非是浩不识好歹，实不愿日后落人口实。”
“既然大都护以科举揽人才，浩与镇恶愿亲历考场，接受考验。”
此时王镇恶也回过神来，也认为眼下接受邀请不妥，容易落人口实，忙出言附和起来。
“伯渊所言甚是，在下也不愿日后被人指摘。”
“再者，在下有信心通过科考，待日后尘埃落定，再接受大都护邀请也不晚。”
“嗯，是朔莽撞了。”卫朔满脸歉意道：“多亏伯渊提醒，差点儿好心办了坏事，望两位见谅。”
接下来众人谈话内容渐渐又扯到天下形势上。
崔浩三人从中原而来，途中又穿越整个关中，显然比卫朔c宋繇等更了解外界形势。
“当今天下，南方东晋一家独大，北方四分五裂。”
“慕容垂独霸河北，实力最强，后燕如日中天。”
“但以浩看来，垂自持武功强盛，却不修政事，其势不能持久，燕后继乏力。”
“至于翟魏c西燕等小势力，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不足以称雄天下。”
“唯雄踞代地之北魏，隐隐有中兴之势。”
“拓跋珪即位以来，其在左右辅佐下，对外交好慕容垂，对内讨伐不臣，实力渐渐雄厚。”
“除非慕容垂亲自统兵，远征盛乐，将北魏灭于萌芽之中。”
“不然，数年一过，一个北方强国势必崛起。”
“北魏崛起让固然让人警惕，而东晋之没落则殊为可叹可惜。”
“淝水之战后，天下大势已归东晋，若江东上下一心，倾力北伐，说不定早已统一天下。”
“可惜东晋未能抓住有利战机，反倒为了争权夺利，爆发激烈内讧。”
“功臣谢安c谢玄先后遭排挤，郁郁而终。”
“酒囊饭袋司马道子上位以来，宠信奸佞，将朝堂上下搞得乌烟瘴气。”
崔浩面对众人大发宏论，丝毫没有怯场，这一幕落在卫朔c宋繇眼中，不由暗暗点头。
待崔浩结束长篇大论，卫朔又将目光投向王镇恶，拱手请教起来。
“镇恶曾久居关中，不知姚苌其人若何？”
此刻王镇恶感觉自己十分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卫朔对三人的初步考察。
日后众人在河西前途如何，就看此次表现是否出彩。
他深吸一口气，待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才朗声侃侃而谈。
“姚苌军事才能突出，但用人治国却远不及苻坚。”
“苻坚仁厚爱人，对信任之人，常常委以重任，其依靠祖父猛，遂使前秦一统北方。”
“而姚苌麾下亦有尹纬，才华不下王猛，却无法像苻坚那样全权委以重任。”
“不能使手下人尽其才，后秦焉能不败？”
卫朔感叹过后，又问：“眼下关中战况如何？”
“以前姚苌总是战败，不过这一次在下倒看好他能反败为胜，重创苻登。”
“这是为何？”
“骄c兵c必c败。”王镇恶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
“双方交战以来，苻登数次获胜，早已是兵骄将傲，压根儿没将后秦放在眼里。”
“反倒是姚苌屡战屡败，豪不气馁，渐成哀兵之势。”
“只要姚苌抓住机会，偷袭大界成功，将苻登粮草烧掉，恐又是一个官渡之战。”
“能否派人提醒一下苻登？”
“来不及，且苻登未必会听，大都护不愿苻登失败？”
“唇亡齿寒啊，后秦扫灭苻登后，势必会进军陇右c河西。”
“届时后秦联合西秦c秃发鲜卑c后凉三方，河西恐将大祸临头啊。”
“其实大都护无须忧虑，以在下之见，至少数年内苻登不会败亡。”
“哪怕此战之后，苻登元气大伤，却还不至于一朝灭亡。”
卫朔喟然一叹曰：“虽不至败亡，怕也是穷途末路，支撑不了多久。”
“大都护过滤啦，万一不济，苻登还可退守陇右，借仇池之力与姚苌周旋。”
这时一直沉默的崔浩，忽然出言提及朔方。
“大都护为何不渡河向东夺取朔方？”
“朔方？”
“假若河西据有朔方，不但可南向虎视关中，还能向东窥视盛乐。”
“朔方具体是怎样？”
“朔方眼下被铁弗部占据，其首领刘卫辰，周旋于后秦c北魏之间，叛降无常。”
“只因其兵强马壮，纷纷被各势力拉拢c争取。”
崔浩建议引起卫朔高度重视，但眼下却不宜细说。
他看了一眼天色，起身告辞道：“朔还有要事处理，不便久留。”
“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待两位金榜题名，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离开之前他又对王仲德吩咐道：“仲德，明日你直接去将军府报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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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3章 欲征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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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真雄主也。”
二王一崔望着卫朔背影，目中异彩涟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初次见面十分完美，卫朔也没让他们失望。
作为主公，为人既英明又睿智，是他们理想中的明主。
卫朔此行收获也不小，不但收获三位人才，还得崔浩提点，让他对未来战略有了新想法。
一回到都护府，他立即将众人召集起来议事。
原本他是打算先陇右后关中，从东往西，逐步完成统一大业。
可今日与崔浩一番交流，他才发现，这样做虽稳妥，但太墨守成规。
而崔浩提出征讨朔方，看起来固然有些冒险，可细细思来，却有一定的可行性。
在华夏大地，有多处战略要地，比如河东c关中c汉中等等地方。
也曾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
但与这些地方相比，河套之地，在战略重要性上也不遑多让。
望着地图上，那块面积巨大，水草肥美，又近在咫尺的河套，卫朔内心有股压抑不住的冲动。
“关中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
“关中之在天下也，犹人之者头项然，患在头项其势，必至于死。”
“而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
“故而，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
“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故而朔意已决，暂时终止南下陇右，先全力东渡黄河，夺取朔方河套。”
随着卫朔一锤定音，河西这辆高速行驶的战车陡然转弯，一路向东狂奔
宋繇c张湛c宗敞等文武幕僚开始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实现东入河套的战略意图。
“大河自西而东，至铁弗部果城（今灵武）西界，折而向北，谓之出套。”
“北折而东，东复折而南，入内地迂回二千余里，环抱河以南之地，故名曰河套。”
“前秦淝水大战失败，致使北方大乱。”
“铁弗部首领刘卫辰趁机独霸朔方，拥数万铁骑，实力不可小觑。”
“只要河西军敢出击西套c贺兰山牧场，驻守在后套平原的铁弗部骑兵，定会沿大河迅速南下。”
“河套平原无遮无拦，最利骑兵长途奔袭。”
“说不定河西军还未攻下饮汗城（今银川），铁弗骑兵已悄然袭来。”
“因此，以目前河西实力，恐无力正面与其相争，只能另寻良机。”
众人对出击河套顾虑重重，一方面大军远涉千里作战，后勤补给困难。
另一方面，战场地势不利于己，战场上一旦遭遇铁弗部优势骑兵围杀，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主公，臣听说刘卫辰与拓跋珪矛盾重重，不如先设法挑起铁弗部与北魏冲突，再伺机夺朔方。”
“然也，夺取河套乃今后数年之战略重心，故而不必急在一时。”
“先派使者前往铁弗部，与刘卫辰交好，然后静待时机。”
“眼下河西仍以休养生息c整顿军队为先，待日后时机成熟，再择机出征。”
翌日，王仲德满怀激动地来到将军府报道，最后被授以军司马之职。
军司马在河西军中属中层将领，按规定负责指挥一营三百士卒。
以王仲德本身才华论，这显然有点儿大材小用。
卫朔担心他有不好想法，还特意解释几句。
“仲德初入军旅，又无立下寸功，骤然上位，恐众将士不满。”
“然而，方今天下大乱，各地战事不断，从不缺少立功机会。”
“你且先暂居军司马之位，等日后立下功劳，再另行封赏。”
哪成想他完全多虑了，王仲德根本不介意军职高低。
“末将以弱冠之龄，而被明主赏识，自当振奋以报主上恩德，岂敢有非分之想？”
“好，壮哉！”
卫朔重重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又亲手将任命文书，连同明光铠甲c横刀等制式装备，一一交到他手上。
王仲德将明光甲穿在身上，登时变成一个威武雄壮的将军。
他将刀鞘跨在腰间，又抽出横刀上下左右看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激动难耐地问卫朔：“主公，末将啥时候进入军营？”
“怎么？仲德等不及啦？”
“是啊，久闻河西军大名，末将早想见识见识。”
“哈哈哈，别急，别急，你先休息一二。”
“下午朔要去视察骑兵训练，仲德不妨随我一同前往。”
“诺，属下遵命。”
傍晚时分，卫朔在段业c李暠c王仲德等将陪同下，策马赶至城外军营。
此刻军营内，正有一伙儿骑兵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训练。
看人数大概有九千人，正是新近整编出来的厢军骑兵。
“快快，速度再快点儿。”
“说你呢？发什么呆？快点儿跟上。”
当众人来到校场才赫然发现，除了战马奔腾的声音外，只剩下沮渠罗仇以及百十名骑兵教官不断怒吼。
王仲德望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不禁感慨道：“主公，末将在中原也算见多识广，各色军队见过不少，从未见过哪家军队像河西军这般有纪律性。”
“哈哈哈，有纪律性c有荣誉感c责任感强是河西军战无不胜的秘诀。”
说到这儿，卫朔偏头看了看王仲德问：“听闻仲德曾与慕容垂交过手，不知与后燕比，河西军尚有哪些不足？”
“慕容垂用兵如神，乃后燕之精神图腾。”
“后燕军之所以百战百胜，与慕容垂谋略无双有很大关系。”
“然社稷c众军皆系于慕容垂一人，一旦慕容垂病故，后燕军不足为虑。”
“此谓之曰：成也慕容垂，败也慕容垂！”
“而据臣观察，河西军与后燕不同。”
“正如主公刚刚所言，河西军强大在于整体性c纪律性。”
“绝不会因一人一将之故，而导致河西军战力下降。”
正在这时，沮渠男成带着众教官前来迎接卫朔。
对于沮渠男成，卫朔不像提防沮渠蒙逊那样防着对方，也愿意让其统兵。
而沮渠男成看到河西日渐强盛，渐渐熄了别的心思，开始一心一意替河西卖力。
“男成辛苦啦。”卫朔拍着沮渠男成肩膀夸赞不已，对其主持的骑兵训练之事十分满意。
“末将不辛苦，河西士卒素质很高，各项训练完成地很顺利，末将几乎没怎么费力。”
沮渠男成此言倒也不算夸大，自月前开始展开训练，河西士卒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除了骑术上天生不如鲜卑俘虏外，其他各方面已不弱于鲜卑俘虏。
沮渠男成信心十足道：“主公，卑下相信，等来年训练有成，新骑兵战斗力将远远超过原鲜卑骑兵。”
“嗯，很好，今日朔前来，一则是看望大家，检查一下骑兵训练情况。”
“如今看到各项训练进展顺利，在下也就放心啦；二则是给你送来一位人才，仲德？”
“末将在。”王仲德闻声向前迈出一步，立于众人前面。
“你看此人如何？”卫朔指着王仲德问沮渠男成。
沮渠男成上下打量了几眼，微微颔首道：“威武精壮，是条汉子。”
“哈哈哈，男成好眼力。仲德乃三晋豪杰，近日才投奔过来。”
“朔考虑到河西军中缺乏骑兵将领，特地将其送来。”
“你要好好调教他，争取让仲德早日掌握骑兵战法。”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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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科考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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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地处汉c羌边界，民风剽悍，悍不畏死，自古陇右精骑便横行天下。
秦始皇得之，便扫平六国，唐太宗得之，便虎视天下。
东汉末年，马超凭借凶猛的西凉铁骑，与曹操六战渭水，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狼狈逃窜。
而凉州铁骑之所以能纵横天下，除了兵源素质高外，还有一套独特的战术战法。
这套战法兼具了古罗马军团和东方骑兵两者的优秀特质，作战特点为彪悍c凶狠。
再配合上体形雄健的凉州大马，使得凉州骑兵不但攻势凶猛，还适合长距离持久奔袭作战。
而河西军铁骑吸取了原凉州铁骑优点，又装备了马镫c马蹄铁c马刀等先进骑战工具c武备。
与原西凉铁骑战斗力相比，其更胜一筹。
眼前的‘铁骑雄狮’才刚刚结束第一阶段训练，还不足以承担作战任务。
接下来，将给骑手们配上马刀c手弩c标枪等装备，着重提高骑手们技战术水平。
依据训练大纲，至少得等到来年开春，河西军铁骑才有望出师征战天下。
“他日骑兵训练有成，必可东越黄河，或逐鹿中原，或拱卫河西，令无数敌人惊惧。”
“希望尔等不要坠了昔日凉州铁骑之盛名。”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在众骑手欢呼声中，卫朔将王仲德留在骑兵训练基地，又再次返回城内，还有一场盛事在等着他。
公元389年，九月十二，河西首届科考，在万众瞩目下，终于拉开帷幕。
考题皆出自尹景c姚皓c郭瑀等河西著名大儒之手，而卫朔自知能力有限，只负责最后审定。
考试内容有难有易，偏重于考察士子思考问题c解决问题之才能。
科考共分两场，初试以新儒学（即心学）c算学为主。
而复试内容则复杂的多，由于各府曹职责不同，考察内容也有所不同。
评分采取百分制，初试和复试总成绩在前一百名者将被录取。
另外，为了安抚落选士子，卫朔还特地外宣布，河西各州学将招募士子入学。
这个承诺受到众士子热烈欢迎，毕竟只有不到一成人被录取，大多数士子有可能白跑一趟。
对很多士子来说，有这么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不容易，大多数人抱着极大期望而来。
万一名落孙山，难保不会有人想不开。
本来是士林一大盛事，结果出了意外，对科考c河西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这才有了各大学堂招募落榜士子之承诺。
毕竟各大学堂内有众多名儒坐镇，对士子而言，有莫大吸引力。
到了考试这一天，王镇恶c崔浩早早来到考场，此刻考场入口处早已挤满了士子。
每个人都紧张地将腰牌c文书等一一递给府兵士卒，以供对方检查。
王镇恶c崔浩俩被分在不同房间，他们互相鼓励一下后，迅速走向各自考场。
考场上，士子们无不面色严肃地端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眼睛则紧紧盯着监考官与考卷。
随着一声声鼓声传来，监考官开始分发试卷。
考卷刚一到手，有的士子就忙不迭地作答起来。
而崔浩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作答，而是先仔细浏览起考题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填空题，主要考察士子记忆能力。
对绝大多数士子而言，此题难度很小，只要熟记儒家典籍，基本上都能答得出来。
实情也是如此，大多数士子看到填空题后，均是眼前一亮，无不奋笔疾书。
一时间，考场上寂静无声，只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仔细浏览过考卷后，崔浩已对试卷整体布局了然于胸。
出题者显然很为士子们考虑，知道众人初入考场，难免会紧张，因此前面考题都很简单。
当考生答完前面题目，情绪已渐渐稳定下来，而题目也渐渐变难。
从考察士子的记忆能力，转为考察理解c分析c总结等能力。
在崔浩看来，真正能拉开距离c决定最终成绩者，乃算学与策论。
算学自不必说，你会就是会，不会定然一题也答不上来。
幸好崔浩从小博览经史，如玄象阴阳c百家之言，无不涉及，算学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至于最后一道策论题——《论占田制c屯田制》，直指汉以来土地政策之弊端。
考生必须言之有物，若只懂夸夸其谈，怕是无法获得高分。
崔浩出身豪门，见多识广，对其中利弊知之甚深，他稍稍一思索，就下笔如有神。
在众士子忙着答题时，卫朔则带着沮渠蒙逊在视察考场。
看着考场上黑压压一片士子，沮渠蒙逊忍不住从心底敬佩卫朔。
别看他出身蛮族，但见识可不低，自然能看出科考厉害之处。
当初河西被世家抵制，他还曾幸灾乐祸过，觉得卫朔不会那么轻易过关。
谁知科考一出，众世家登时如上考妣。
如今有了大批寒门士子加入，世家对河西而言，已属可有可无。
“可惜科举一出，那些世家又要不开心啦。”沮渠蒙逊忍不住感叹道。
“世家多碌碌之辈，岂能明白其中关键？”
“蒙逊一向见识不凡，不妨你来说说科考对世家而言，影响是好还是坏？”
“应该说利弊各半，关键看世家怎么做。”
果然，沮渠蒙逊十分不简单，一语中的。
“哦？是吗？且说来听听。”
“科考既然不论出身，那么主公自然没理由禁止豪门子弟参加。”
“而以世家之底蕴，只要狠下心来参考，绝非寒门可敌。”
闻言卫朔唏嘘不已，沮渠蒙逊所言已被历史证明。
科考只能限制世家，根本无法完全压制世家。
甚至只要世家适应快些，重新崛起，成为政治世家并非不可能。
想象唐朝时期，在科考中最终得利的仍是以京兆韦氏为首的世家大族。
历史上，真正让世家走向没落的却是五代十国期间频繁的战乱
战争摧毁了一切，也包括绵延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河西科考持续数日，终于完美落下帷幕。
一众士子身心疲惫地走出考场，有面露欣喜者，亦有满脸沮丧者，不一而足。
崔浩站在街道上，想起近来经历，不禁心神恍惚。
当初其与父母被翟钊扣留，曾担心自己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谁知中途获悉河西举行科考，在父亲鼓励下，毅然决然踏上前往河西路途。
没想到这一来竟真的遇见明主，有望实现自身政治抱负。
正当崔浩神思不属时，只见王镇恶从身后冒出来。
“伯渊，考得怎样？”
“还行，你呢？”
“差不多能考上，不过可能无缘前几名。”
王镇恶多少有点儿失望，原本他想着考个好成绩，省得将来接受要职时，被人说三道四。
谁知算学题目太难，让他束手无策，拉低了整体成绩。
“成绩高低倒也无所谓，只要考上就行。”
崔浩不太看重排名，反正都要做官，将来取得什么成就才是关键，考试成绩不能说明什么。
此次科考，让大部分士子栽在算学上，哪怕卫朔已再三降低算学水平，仍避免不了‘惨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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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 结盟刘卫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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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多斯高原，古代称朔方，由于三面环河，自古是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
高原西c北两侧分布有西套c后套c前套三条水资源丰富，地势平坦的平原带。
按说被黄河环绕的鄂尔多斯高原，应该是很有条件成为农耕文明固有区域。
但不知怎的，历代华夏诸侯似乎都没有向该地区移民的企图。
也正是因为鄂尔多斯高原阻隔，才让河套平原长期变成一块‘亚飞地’——中原稍有动乱即被游牧民族占据。
说白了，在农耕民族眼中，‘缺水’的鄂尔多斯高原，属于‘不毛之地’。
可是卫朔却深知，哪怕现代自然环境恶劣十分，鄂尔多斯不也一样有人居住？
故而在他看来，鄂尔多斯高原必须掌握在手里，如此才能控制整个河套平原。
眼下朔方大部控制在刘卫辰手中，而前套平原刚刚被拓跋珪占据。
当初为了争夺河套平原西边贺兰部牧场，拓跋珪还曾跟刘卫辰爆发过冲突。
当时刚刚被北魏重创的贺兰部，忽然遭到铁弗部袭击。
拓跋珪一看刘卫辰想捡便宜，登时勃然大怒。
当即亲率铁骑出击，在九原一带击败刘直力鞮，挫败了铁弗部染指前套之意图。
这次冲突为匈奴人与鲜卑人之间，又多添了一笔恩怨。
说起铁弗部与拓跋鲜卑，双方恩怨多数因刘卫辰引起，实在是他太能折腾啦。
从公元359年，刘悉勿祈去世，刘卫辰杀死刘悉勿祈儿子，自立为铁弗部首领始。
一直到公元394年，刘卫辰兵败被杀。
期间三十五年，刘卫辰相继在前秦c代（后来是北魏）之间，叛降无数。
特别在公元365年这一年，刘卫辰将见风使舵的本事发挥地淋漓尽致。
正月时，刘卫辰先背叛代国，代王拓跋什翼犍东渡黄河，轻松击败刘卫辰。
而后，刘卫辰不得已又归降前秦。
七月，朔方稳定后，刘卫辰再次背叛前秦。
这一次背叛让苻坚大为恼火，遂派建节将军邓羌讨伐刘卫辰。
八月，邓羌在木根山擒获刘卫辰。
至此，刘卫辰才算是老实下来，意识到前秦强大，老老实实跟着苻坚混。
如果仅仅是这样，想必历史上拓跋珪在击破刘卫辰后，也不会将刘家诛杀殆尽。
最让拓跋珪对刘卫辰恨之入骨者，乃是因为刘卫辰是覆灭代国的元凶之一。
他无时不刻不想找刘卫辰报仇雪恨，却一直没找打合适机会。
前秦覆亡时，刘卫辰趁机霸占整个朔方，实力随之暴涨。
而北魏立国之初，不但实力弱小，内部还不稳定。
拓跋珪一直忙于平定内乱，根本抽不出精力对付刘卫辰。
直到今年，他伙同后燕降服贺兰c纥突邻c纥奚等部落，才初步完成内部整合。
原本相安无事的铁弗部与北魏之间，关系忽然紧张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恰在此时，史暠奉命东渡黄河来到铁弗部，拜见刘卫辰。
此行目的旨在试探，试探刘卫辰有无向北魏开战之意图。
悦跋城（今巴拉素镇，位于榆林西四十公里），又称代来城，为铁弗部王城。
城池整体呈长方形，城墙为白泥土夯筑，高四丈左右。
经过城门时，史暠还在墙角处发现有马道，专门供骑兵驰上城头杀敌。
“拜见大单于。”
刘卫辰瞪着一双狡诈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史暠，对这位河西使者充满好奇。
别看双方毗邻，可他甚少关注河西。
只听说年初河西爆发了一场内讧，连吕光也随之陨落。
其实不光是他，整个铁弗部，都很好奇河西人来意。
“特使不必客气，请旁边就坐。”
“多谢大单于。”拱手谢过后，史暠也不客气，昂首阔步走到旁边坐下。
这时接到父亲示意，官居丞相高位的长子刘右代地，忽然开口问史暠。
“不知特使前来有何贵干？”
史暠先观察一下左右，发现众人都静静看着他，才朗声道：“是为结盟友好而来。”
“结盟？你我为何要结盟？”
“诸位，朔方与河西疆界贴近，道义相亲，理应敦睦友好。”
“远古以来，有国有家者，不盟誓而无法同心同德，定然不能长久友好。”
“河西愿与贵部互通有无，永结盟好。”
河西冒然来结盟固然让人怀疑其用意，但对铁弗部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近来铁弗部上下均知，大单于有意突袭盛乐，可北魏强大，众人心有顾忌。
若与河西结盟，等于多了各盟友，将大大提升部落内士气，有利于稳定后方。
在众人皆期盼刘卫辰答应下来时，却见他冷哼一声，对结盟提议嗤之以鼻。
“订立盟约？哼，盟约有用吗？”
“历朝历代曾订下不少盟约，结果怎样？还不是说背叛就背叛？”
对于一向视盟约为废纸的刘卫辰来说，所谓盟约最不值得信任。
不然，之前他怎会三番五次撕毁盟约，反叛前秦c代国？
临来前，史暠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深知刘卫辰此人狡诈异常，既不会自己遵守盟约，也不相信对手会信守合约。
“大单于此言差矣，今日之契约不同于往昔。”
“哦？有何不同？”刘卫辰不置可否，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之色。
“此盟约不牵扯政治c军事，只为互通有无，相互通商。”
“如今河西大兴工商，急需各种物资。”
“而贵部生产牛羊牲畜，乃至各种动物毛皮，运到河西都能卖个好价钱。”
“贵部急需之食盐c茶叶c铁器等，都可从河西购得。”
“如此河西c朔方将互取所需，故而谁也不会轻易背盟，因为损失的不止是对方。”
不得不说史暠建议，很是让刘卫辰意动。
真要与河西达成盟约，对铁弗部而言大大有利，有利可图下，他肯定不会撕毁盟约。
眼下他即将对北魏开战，急需筹措物资，单单跟后秦交易，已无法满足要求。
“不知河西具体有何建议？请特使为本单于介绍一二。”
见刘卫辰态度终究松动了，史暠精神一震，遂起身侃侃而谈。
“铁弗部在西边有两座城池与河西接壤，其一为贺兰山东侧的饮汗城（今银川）；其二为黄河东岸之果城（今灵武）。”
“只要大单于愿签订通商盟约，河西愿在两城设立榷场，以开关互市。”
“届时，贵部急需之茶叶c食盐c铁器等物资，均可通过榷场获得。”
“而且交易时，铁弗部不必全以良马支付，牛羊耕马甚至羊毛c皮革一样可用来交易。”
“嗯？”
史暠此言一出，刘卫辰不单单是欢喜了，甚至有几分吃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河西为何会给出这么好条件，莫非其中有诈？
可刘卫辰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其中有何不妥，怎么看铁弗部都占了大便宜。
打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心思，最终他还是同意与河西通商。
刘卫辰哪里知道，河西此举在鼓励他积极向北魏开战。
只有这样，河西才有机会入主朔方。
果然，有了河西大力支持，刘卫辰加快了战备脚步。
同时河西与朔方之间来往频繁，大量斥候趁机潜入朔方，一边打探军情，一边绘制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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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章 王宫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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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你说刘卫辰会答应吗？”
“肯定会，此人极擅长左右逢源，却没什么大智慧。”
“这样的人一般爱贪小便宜，因此必会答应互市。”
“只要铁弗部答应开放饮汗城c果城，河西借商贾之力，可深入朔方探查。”
“日后万一形势有变，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经饮汗城北上，横扫西套c后套。”
“另一路则向东渡过黄河，立下果城c代来城，横扫朔方。”
“主公深谋远虑，臣远不及也。”
“哈哈哈，体业过谦啦。”
两人谈了一会儿外界形势，渐渐又聊到内部事务上。
当下河西最紧要一事非科考莫属，整个都护府都在围绕科考而动。
“眼下录取名单业已发布，朔打算在王宫设宴，款待众士子，届时请体业携同僚作陪。”
“谨遵大都护吩咐。”
九月底，科考终于顺利结束，包括崔浩c王镇恶在内，共有百名士子被录取。
除了少数幸运者外，有超过九成士子名落孙山，除了少数坚持返乡归家外，大部分人选择留下。
为了安置众人，河西各大高等学堂c专科学堂c武备学堂，纷纷向士子们伸出橄榄枝。
且先不提落榜士子作何选择，单说今晚这一场盛大宴席，吸引无数人关注。
不但以宋繇c张湛为首的河西重臣亲自到场为士子庆贺，连大都护卫朔也将露面现身。
接到邀请时，每个士子都激动万分，早早盼着夜晚降临。
华灯初上，百名士子呼朋唤友，纷纷向王宫方向云集。
当崔浩c王镇恶抵达时，大殿内早已站满了人。
士子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时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引得外人频频瞩目。
他俩相视一笑，向着旁边走去，边走还边说着体己话。
“好久没见到如此热闹c宏大的士林盛事啦。”
“谁说不是？在其他地方，可看不到这般场景。”
“嗬嗬，除了大都护，镇恶从未见过有哪家如此重视文治。”
“大都护不单单重视文治，同样也注重武备。”
“武备学堂遍及河西，连仲德都要进修一段时间。”
“不过兄长却是不用，且一上来还是仲德上司。”
“唉，说起这个，为兄正发愁呢。”
“贤弟得了第三名，想来能堵住外界非议了。”
“为兄可就惨啦，才考了第三十名，将来定有不少人骂我是幸进之臣。”
“哼，说兄长幸进，那是因为他们嫉妒，以兄长之才，如何当不得左司马？”
纷纷扰扰间，猛然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西域大都护c镇西将军到！”
语毕，只见一二十许年轻人，身着华服在几名心腹陪伴下昂然步入大殿。
士子们远远望去，觉得此人身形比常人高大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众人登时明白，此人就是威震天下之大都护卫朔。
卫朔迎面走来，士子们不敢怠慢，急忙向两侧躲避，很快在中间闪出一条通道来。
他信步走向主位站定，微笑着跟每一个士子打了招呼，又伸出双手示意众人入座。
待众人全都坐好，他才举起酒杯，向四方遥敬了一番。
“朔在此恭贺大家金榜题名，从此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谢大都护。”士子们兴奋地举起酒杯，忽然发现喝到嘴里的酒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醇香。
此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对在此大多数士子而言，不少人曾为了做官，而求告无门。
今日科考一出，让无数寒门士子终于看到出头希望，如何不喜极而泣？
席间气氛渐渐热烈，年轻的士子渐渐放开束缚，逐渐露出狂放豪迈一面，甚至有人还当众高歌一曲。
对此，卫朔丝毫不以为忤，反倒为对方鼓掌叫好，如此愈发引得士子们放浪形骸。
时间一长，士子们的兴奋劲渐渐消散，卫朔这才有机会好好说道说道。
“尔等不要以为考上了就万事大吉，这不过是你们官场生涯迈出的一小步。”
“眼下你们不过算是一名预备官吏，距离成为一名成熟c合格的官吏，还相距甚远。”
“接下来大家会被都护府派往各曹c地方府县去接受锻炼，将来能不能功成名就，就看尔等造化了。”
“不过呢，看在大家都是第一次做官，朔可以给你们一个小小建议。”
“只要尔等脚踏实地，好好做事，将来在河西定会有立足之地。”
“相反，若是有人只想着投机取巧，迎奉钻营”
“哼！一旦被查实，自有相关法度予以惩处。”
“你们不要以为朔是在吓唬尔等，河西与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里信奉的是：能者上，庸者下。”
“为了保证不让庸才误国，吏曹会对官吏进行严格考核，凡考核不合格者，会立即被勒令辞职获罢黜。”
“与此同时，为了预防官员作奸犯科，都察院c监察署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而且一旦违法，你也不用指望什么上司c同僚救你，因为他们无权插手督查事务。”
这一番警告，登时吓得在场士子冷汗迭出。
原本头脑有些发热之辈，瞬间冷静下来。
这时他们才晓得，河西真是与众不同，律法尊严不可侵犯。
“河西以律法治国，而律法在河西拥有至高无上地位，更没有刑不上士大夫之说。”
“今天我把丑话说前头，是提前给诸位打个招呼，省得将来怪在下不教而诛。”
“我等谨遵大都护教诲，绝不敢以身试法。”
“好，诸位有此想法，真是可喜可贺。”
“另外，河西不是洪水猛兽，更不会将官员当猪狗，而肆意凌辱。”
“只要大家遵纪守法用心做事，仁爱百姓，不但不用担心有祸患临头，出了事有本都护一力做主。”
“大都护英明，我等拜服。”众士子纷纷拜倒在地。
被卫朔一番教导，席间气氛稍稍有些冷却，直到过了好久，才又逐渐热烈起来。
崔浩身着白冠儒服，容貌清俊，举止雅正，频频与左右言谈甚欢。
卫朔看着崔浩神情磊落自然，容光昭然，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内心喜悦。
后世将崔浩c王猛c张宾并称十六国时期三大谋士，有无数人从功业c学识c智谋等方面比较，想分个高下，但最终不过陷入口舌之争。
但有意思的是，张宾c崔浩年轻时都曾自比张良，唯独王猛没有。
其反倒被后人认为是诸葛亮式人物，有功盖诸葛第一人之称。
不过崔浩与其他两人相比，结局凄惨了些，这点减分最多。
当然了，崔浩绝非庸人，其兼通文武，才能与王猛c张宾不相上下。
作为统一战争的谋主，崔浩参与了北魏王朝三代帝王中全部重大军事决策。
其多谋善断，算无遗策，屡建功勋，在北魏统一北方的一系列战争中起了重要作用。
而拓跋焘杀崔浩的真正动机，后人实在是很难知道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国史一案只是个引子，真正的原因绝不在这里，里面牵扯到复杂的政治斗争。
崔浩的死，主要是因为皇帝与太子c贵族社会c佛教之间存在着难以化解的矛盾。
换而言之，拓跋焘不想与太子c贵族社会c佛教矛盾太表面化，所以有许多事不方便亲自出面，只能让崔浩出面了，至少得让人感觉许多事绝不是拓跋焘的本意，而是崔浩极力怂恿下的结果。
当这些力量的反扑越来越大时，崔浩只能当作牺牲品被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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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被人下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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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河西，秋高气爽，放眼望去，晴空万里，无边无际。
结束了科考，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卫朔躲在家中陪妻子。
卫府后花园内，他斜卧在床榻上，而郭媛则趴其身上。
床榻前放了张案几，案几上布满各色水果，以及香气四溢的葡萄酒。
从外面雇来的仆人，或挖土坑，或移花草，或植树木，忙忙碌碌。
卫朔闭着眼睛享受着，不时品一口美酒，还不忘将新鲜的葡萄送到郭媛嘴边。
而郭媛喜滋滋地接了去，小口慢慢地吃着，依旧伏在卫朔身上。
旁边还有侍女在抚琴，美妙悠然的琴声传出好远好远，在卫府上空萦绕盘旋。
卫朔伸手抚摸着郭媛平滑的小腹，眯了眼美美地笑着。
又将郭媛搂紧一些，沉浸在美妙琴声和美人温馨中。
呕！不知怎地，郭媛突然间作呕起来，一下子惊醒了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卫朔。
为了安心，他立即命侍卫唤来大夫为郭媛诊断。
不一会儿，大夫赶来为郭媛看病。
“恭祝夫人，恭贺大都护，夫人已有孕月余。”
“不过请大都护放心，夫人胎象稳健，只是连日来有所劳累，待在下开个单子调理几日便可。”
“当真？”
“禀大都护，在下行医二十余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只是最近几月需多加注意，在下再开个固胎单子，当万无一失。”
“有劳大夫了。”
这下卫朔c郭媛夫妇俩满脸欢喜，没想到今天竟有意外之喜。
自从身子不便，不能再照顾卫朔饮食起居，郭媛便有意给卫朔纳妾。
作为枕边人，郭媛知道自家夫婿一直对尹娥旧情未了。
同样尹娥对卫朔藕断丝连，阴差阳错下，两人最终才未能结合。
以前郭媛还担心尹娥进府会威胁她地位，可眼下她已身怀六甲，一旦诞下嫡子，主母地位将无可撼动。
更别说，尹家远远不如郭家底蕴深厚，而尹文哪有郭瑀这般有名望？
即便尹娥才貌无双，却已非完璧之身，加上荣华渐老，注定只能做妾室。
打定主意后，郭媛一边暗暗做准备，一边静待猎物上门。
这日，尹娥休沐，遂打算去卫府探望郭媛，却不知对方早已挖好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终于等到猎物上门，郭媛立即兴奋起来，她眼珠子转了转，急忙吩咐侍女去请卫朔。
趁着等人间隙，一名陪嫁过来的侍女，忍不住提出了异议。
“夫人，那个尹夫人跟大都护之间不清不楚，您为何还让她进门呢？万一”
“哈哈哈，你这小蹄子，晓得你忠心，但我身为主母，哪能回回吃醋？”
“如是这样，将来卫府后宅不知还会有多少女子，我在府中还怎么过活？”
“再说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能照顾夫君饮食起居，与其被一些不明不白的女人上位，还不如便宜这个尹夫人。”
“行了，你呀，少操些闲心，且去将尹夫人领进来。”
“自打回姑臧，我还一直没见过她呢。”
“人家尹夫人可是个人才，她执掌商曹c钱庄，帮了大都护不少忙，正该好好谢谢她。”
侍女正欲转身离去，郭媛忽然又想起关键布置，忙问道：“药物准备好没？”
“一切安排妥当，请夫人放心。”
“嗯，甚好，甚好，记住！可千万不能出差错，且忙去吧。”
这边尹娥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才被侍女引入后宅。
原来自打郭媛有了身孕，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在后院调养，轻易不见人。
话说郭媛正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侍女进来报说：“夫人，尹夫人来了。”
郭媛循声望去，只见尹娥纤纤素腰，淡淡粉面，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好一个绝代佳人，怪不得夫君对其念念不忘，郭媛暗暗腹议不已。
此刻尹娥也在不住打量郭媛，只见对方因怀孕带着些病容，没想到却更加光灿照人。
“尹夫人，快，快进来，到里面来坐。”
拉着尹娥在旁边坐下，郭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娇滴滴地夸赞起来。
“姐姐真是个美人坯子，妹妹今日才晓得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夫人过奖啦，您才是美人呐。”
两人互相谦让着，别的且不说，容貌上二者不相上下。
一个青春亮丽，另一个成熟妩媚，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坐下后，两人不自觉的互相望望，两目相碰又彼此笑了笑。
“妹妹，近日身体可曾有不适？”
“多谢姐姐关心，我身体好着呢。”
“再说府内随时有大夫候着，不用担心。”
自从郭媛有了身孕，卫朔不自觉地多了份牵挂，每次回府总是先问郭媛如何。
原本一直相安无事，谁知今日郭媛突然让贴身侍女来请，他以为发生了何事，急忙往家赶。
卫府内，郭媛正与尹娥言谈甚欢，侍女突然喜滋滋进来说：“夫人，大都护来了。”
听说卫朔回来，尹娥忍不住一阵激动，心里似喜似恨似怨。
这个可恶的男人，自从当日尹府一会，很少再单独与自己相处。
难道他真的忘了奴家吗？尹娥忍不住哀怨起来。
正当尹娥心思不属时，卫朔已进得房间。
“妾身见过夫君。”
“拜见大都护。”
“夫人请起！咦？尹夫人也在啊。”
卫朔扶着郭媛正要往里面走，不料正好与尹娥打个正着。
“妾身今日有暇，特意过来看看夫人。”
“最近朔一直忙于科考，许久未见夫人，也着实想念啊。”
听得卫朔这般说，尹娥心里才算好受些，可说话语气仍往外泛着酸水。
“妾身也很是思念大都护，长时间不见面，还以为大都护忘了妾身呢。”
当着妻子面打情骂俏，着实让卫朔感到尴尬，只好摸着鼻子，打了个哈哈。
“哪里会？不会的，你是在下的左膀右臂，我可舍不得。”
说罢他再不看尹娥哀怨之眼神，赶紧关心起郭媛来。
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郭媛眼中，又一想起之前计划，郭媛脸上浮现一片莫名笑意。
“来人，为大都护上茶。”说着郭媛向贴身侍女一使眼色，侍女当即会意，转身出去。
不久，一杯特制茶水被送到卫朔手上。
“夫君请品尝，这是亲身让人‘专门’冲泡而成。”
卫朔不疑有他，端起茶杯，不假思索地美美喝着。
不一会儿功夫，他忽然有些迷离，浑身燥热地难受。
其向旁边一望，才发现郭媛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只剩下尹娥独坐房间。
也不知怎的，卫朔觉得尹娥今天格外诱惑人，他甚至还为以前没发现这点而可惜。
他揉了揉眼，又仔细端详，好像看到尹夫人在对他甜甜发笑。
太魅惑了！
卫朔似乎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向尹娥倒去。
虽然脑海中有一丝理智在不断提醒卫朔，这是尹夫人，不是郭媛。
可惜眼下他已顾不了许多了。
卫朔挺过身子抱起尹娥，顿时一股清香直冲鼻中，让他心神一荡，忍不住呢喃起来。
“美人，你今天可是慕煞在下了！”
此刻正被卫朔抱在怀中的尹娥已完全慌了神，她想起身用手推开卫朔，试图阻止对方进一步轻薄。
可惜在催情药物作用下，她根本无法起来，同时脸色亦通红通红地泛光。
卫朔哪见过这般动人尤物？粉臂c红面c娇容c成熟，顿时心花怒放，不由将尹娥酥手紧紧攥在手心。
酥手被捉住，尹娥更加慌张了。
自从丈夫走后，还没那个男人这般拉过自己手，且卫朔拉的是这般有力，这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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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 被人下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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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卫朔攥住酥手，尹娥舍不得抽出来，很想一直这样。
但理智告诉她却不能，因为这是卫府，她虽是寡妇，可也不能乱来。。
尹娥心里两种思想在不断斗争着，手也使了劲想抽回来。
但卫朔仿佛知道她心思，不自觉间又攥的更紧。
这下尹娥心跳的更厉害，浑身发热，仿佛一团火热到了全身，燥热的难受。
再一想到自己曾为了卫朔日思夜想，和自己的不幸遭遇，心头一热，登时瘫软下去。
看到尹娥这样子，卫朔忙伸手扶住，慢慢放将下去。
谁知这一放不要紧，一下子引动了尹娥。
在药物辅助下，尹娥早已情动。
故而在她慢慢倒下去时，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卫朔身子。
而卫朔原本就蠢蠢欲动，不但没有拒绝，反而顺势将尹娥抱在怀里。
期间郭媛曾悄悄返回房间查看，谁知刚进去就看见卫朔正在抱着尹娥往榻上倒。
随后她又悄悄退了出去，还将周围侍女c侍卫全撵走。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
哪怕郭媛之前考虑地再全面，恐怕也没想到，她刚离去不久，就见侍卫孟瑶闯了进来。
孟瑶作为侍卫营指挥使，全面负责卫朔安全护卫，一般卫府中人谁敢阻拦？只能任其直入后宅。
而屋内早已浴火焚烧的一对男女，完全不知孟瑶正走进来。
此刻卫朔健硕的身躯正不顾一切地压在尹娥身上，而尹娥双手则死死抱住卫朔不放。
卫朔只觉得胸前软绵绵地，而尹娥鼻孔呼出的气息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愈发沉浸其中，不愿起身。
上下打量着尹娥，卫朔暗暗叹息：这个美人坯子还需要加工吗？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这下，卫朔彻底失去了理智，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孟瑶悄悄进来时，正看到卫朔压在尹娥身上，两人都是一丝不挂，而尹娥紧闭着眼睛。
她不知其中内情，更不知卫朔c尹娥两人早已中了催情药物，欲罢不能。
尹娥在半迷糊中以为身上男子是自己死去的丈夫，这些年她有太多的委屈需要释放了，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看到这样的景象，孟瑶大叫一声，再怎么自己还是少女呀，这样的场景哪里见过？！
“啊”孟瑶一声大叫，一下子惊醒了在床上的卫朔和尹娥两人。
尹娥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身上的卫朔，所有的快慰全部消失，一下子而来的则是满心的羞愧，拿了旁边衣服马上盖住自己已经绯红的脸庞。
而卫朔看到孟瑶怔怔地站在门口，只因正在得意之处，还不想下来，更何况尹娥腿还紧紧地在勾住他，只得笑了笑，
虽然是满心的羞愧，但尹娥还真不想让卫朔下来，她正需要这样地痛快淋漓。
今天卫朔在药物作用下，胆子格外大。
他用手分开尹娥双腿，然后赤身走下床，也不多想，只是快速的将正在发呆的孟瑶抱起来，又快速的将孟瑶放在床上尹娥旁边。
还未等孟瑶回过神来，卫朔已经开始为她宽衣解带起来。
旁边的尹娥看到卫朔这样做，也随即放下手中的衣服，过来来帮卫朔的忙。
再怎么说尹娥也是过来人，眼下又已是卫朔女人，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等到孟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赤身地出现在卫朔面前。
而且卫朔已经在她的身上了，不但如此，在一旁的尹娥还在帮卫朔的忙。
她能感觉到尹娥的手正在卫朔和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抚摸着。
接着卫朔的身体就完全充满了自己的全部，很快她也开始享受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媛再次带着侍女来到房门外，侧耳倾听。
耳中顿时传来卫朔喘息之声，其中还夹杂女人快慰的呻吟。
郭媛与侍女听着声音，不由自主互望了一下，这一下两人同时脸霎时绯红，如三月桃花一般。
此刻房间内，卫朔正赤条条地在床上和尹娥与孟瑶颠鸾倒凤。
郭媛只得先进旁边房间候着，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仔细地品尝起来。
卫朔三人一番后，全都喘息着躺在床上，脸上俱是满意神情。
这时药劲虽已过去，但卫朔已全然放开，他先坐了起来，又看了两边娇躯一眼。
“两位美人真乃人间极品，今日朔始知闺房乐趣。你们放心，我一定不负你们。”
尹娥闻言倒没什么，反倒心中涌起一丝甜意。
至于孟瑶，幸好她是古代女子，不至于要死要活，更不会报官告卫朔。
更别说卫朔足够优秀，孟瑶除了一时感到震惊外，倒也渐渐认了命。
正当三人互相说着体己话时，却见郭媛推门走了进来。
当卫朔回过头来看到自家正牌夫人时，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哎呀，夫人您何时回来了，为夫竟全然不知。”
“妾身适才刚回来，见夫君正在劲头，委实不想打扰，怕惊了夫君兴致。”
虽说眼前一切皆是她一手策划，但事到临头郭媛内心还是感到一丝醋意。
“呵呵呵呵，夫人不要见怪，今后你们都是自家姐妹，朔会一视同仁。”
事到如今，卫朔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那是自然，两位姐妹都是名门闺秀，不能不清不白地做了卫府女人。”
“嗯，一切依夫人意思去办。”
郭媛虽不知中途怎么多出个孟瑶，但她还是没忘记自己是女主人，表示日后会去孟尹两府提亲。
“你俩也不要有任何顾虑，明日我会派人去贵府提亲。”
“日后你们住在隔壁院子，那里比这里大得多，够你们两人居住。”
“另外，过几日我再挑些侍女送过去。”
“夫君，您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卫朔笑着点点头，又朝床上的尹娥和孟瑶二人说道“你二人还不下来谢过夫人？”
尹娥c孟瑶这才红着脸，忙起身朝郭媛拜谢。
谁知顾不上穿戴整齐，不小心露出丰满的胸脯和白皙的，惹得四人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瞬间缓解了屋内尴尬气氛，过了一会儿，卫朔才在两女服侍下穿戴整齐。
随后侍女进来安排膳食，卫朔四人一块在后宅用了午膳。
等到尹娥c孟瑶两女离去，郭媛这才对卫朔和盘托出。
得知真相后，卫朔不禁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点了点郭媛鼻尖，假意呵斥道：“以后再不可如此行事，有什么事可事先告诉为夫。”
“妾身保证只此一次，今后再也不敢啦。”
“好了，夫人不用自责，为夫知道你是为我好。”
卫朔紧紧地将郭媛抱在怀中，内心怜惜不已。
翌日郭媛作为卫府女主人，分别向孟府c尹府下聘礼，打算同时娶尹娥c孟瑶过门。
尹父早就盼着这一天，立即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
唯有孟父有点儿吃惊，他怎么也没不明白，女儿为何会在眨眼功夫从侍卫变成卫朔妾室。
孟父问过女儿意愿后，也接受了卫府提亲。
毕竟卫朔身为河西主人，对孟氏这样的次等士族有着巨大吸引力。
没过多久，卫朔后宅便多了两房美妾。
自此卫朔经常去后宅和尹娥，孟瑶相聚，有时还会再次上演三人同处一室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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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 外部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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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下旬，河西局势逐渐明朗，卫朔一家独大已成定局。
无论是秃发鲜卑c吕氏余孽，还是西秦乞伏鲜卑，均无力对其造成威胁。
西秦自不必说，国主乞伏乾归早在乌亭之战后，迅速投靠了姚苌，希望借后秦之力以抗河西。
而吕氏与秃发鲜卑相继出兵，大有平分岭南郡县之势。
吕纂占据西平郡，重建了后凉政权，其以岳父杨桓为尚书左仆射，与兄弟吕覆共同辅弼朝政。
另外，吕纂即天王位后，又任命另一弟弟吕弘为使持节c侍中c大都督c都督中外诸军事c大司马c车骑大将军c录尚书事，与叔父吕宝c堂弟吕宝c吕隆共同执掌军权。
而秃发乌孤在父亲秃发思复鞬死后，继任秃发部首领之位。
他也曾暗中向河西派出使节，表示愿意称臣纳贡。
只可惜交出部落c北上定居这些要求，都超出了秃发乌孤心中底线。
因无法与河西和睦共处，秃发乌孤只得派兵征讨岭南诸胡，以扩充实力。
在相继占据广武c乐都c三河等郡后，秃发乌孤于十一月初，在乐都自称大都督c大将军c大单于c南凉王。
至此，在陇右河西一带，共出现四个割据政权，分别是河西c后凉c南凉c西秦。
经过连续几年征战，拓跋珪逐步消灭了刘显c拓跋窟咄c柔然部落等内外敌人，北魏国势渐长。
如今只有东南边慕容燕国和西南方铁弗部刘卫辰，足以对北魏构成威胁。
后燕强盛，凭魏国目前实力万万不能匹敌。
故而魏王拓跋珪把下一个征服目标，瞄准了铁弗部刘卫辰。
同时，刘卫辰对盛乐一样是虎视眈眈。
双方以黄河c乌拉山（阴山支脉）为界，黄河以北以东c乌拉山以东包括前套平原大部归北魏所属。
而黄河以南包括整个朔方，加上乌兰山以西后套平原，皆归刘卫辰统辖。
而刘卫辰在后燕c后秦支持下，曾一度将势力范围扩展到了黄河岸边，和北魏隔河相峙。
北魏和后燕联合攻灭刘显后，刘卫辰渐渐感受到了威胁。
他也曾联合贺兰部，试图共击魏王拓跋珪。
不料，拓跋珪先发制人，一举吞并了整个贺兰部。
当时，刘卫辰曾遣儿子刘直力鞮率军渡河北上，试图抢占贺兰部牧场，结果在九原（今包头）被拓跋珪击败。
拓跋珪扫灭贺兰部后，彻底完成内部整合，进而北魏实力暴涨，开始谋划夺取朔方。
但北魏上下深知，若要征讨西南边刘卫辰，就不得不与后燕交好，以此来保证东侧安全。
为争取慕容垂支持，拓跋珪遂派拓跋仪为使者前往中山。
拓跋仪乃魏王拓跋珪堂弟，身高七尺五寸，容貌俊俏，有美须髯，很有谋略。
他少年时曾拜师学剑，技艺超群，骑射俱佳，且力大过人，是拓跋一族优秀人才。
其曾跟随拓跋珪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因功而被赐爵九原公，与略阳公拓跋遵并称宗室双璧。
拜别魏王，九原公拓跋仪带上大量财物，以及几十名美女，前去拜访慕容垂。
拓跋仪果然不负魏王重托，停留燕国期间，其先后拜访了太子慕容宝，以及慕容祥c慕容麟等皇族，和其他燕国重臣将相，进一步巩固了魏燕联盟。
几天后拓跋仪回到魏国，将所见所闻告诉了拓跋珪。
“大王，眼下燕主慕容垂已经衰老，太子慕容宝暗弱无能。”
“唯范阳王慕容德还算勇略有谋，就怕将来不能安心做燕太子臣下。”
“至于赵王慕容麟则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很是傲慢，而慕容会等其他宗室更是各怀异志。”
“如今慕容垂还在，燕国基本稳固。日后一旦慕容垂死掉，内乱一定会发生，到那时我们可以趁乱攻打。”
拓跋珪听了拓跋仪分析，非常高兴。
他既有心统一天下，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魏燕两国会长久和平相处，早晚有一天会刀兵相见。
以前他认为慕容垂太厉害，对后燕充满畏惧，如今晓得慕容垂已垂垂老矣，一下子减去不少畏惧心理。
“贤弟言之凿凿，正合兄意，你这次出使功不可没，一路劳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多谢兄长。”
搞定了后燕之后，使北魏东南边境安然无忧，这下拓跋珪总算抽出空来，可全力对付刘卫辰。
在北方河套一带蠢蠢欲动之际，关中形势更是一日三变。
三月，前秦国主苻登囤积辎重于大界，自率万余轻骑袭击安定。
五月，苻登又发兵进攻关中，后秦屡战屡败。
姚苌为挽回败局，遣其子中军将军姚崇偷袭大界，但苻登预先察觉，遂将计就计，在安丘(今甘肃灵台境)拦击，大败姚崇，俘获及斩首两万五千。
七月，苻登乘胜攻克平凉(今甘肃华亭西)。
八月，苻登又据苟头原(今甘肃泾州西北)进逼安定。
面对前秦大军来犯，诸将劝姚苌与其决战，姚苌遂令姚旻守安定，自率三万轻骑乘夜再袭前秦辎重地——大界。
这一次上天终于眷顾姚苌，让他顺利攻克大界，并斩杀前秦毛后及苻登之子c南安王苻尚，擒名将数十人，驱掠男女五万余人而还。
这一仗彻底奠定了姚苌对苻登优势，从此之后苻登再也无法威胁关中腹地。
随后姚苌见安定地狭，且离苻登很近，遂使姚硕德镇安定，迁安定千余家于阴密，遣其弟征南将军姚靖镇之。
九月，姚苌委派姚硕德设置秦州守宰，以堂弟姚常戍守陇城，邢奴戍守冀城(今甘肃革谷西南)，姚详戍守略阳。
十一月，西秦国主乞伏乾归见后秦兵盛，派使者向姚苌进献三千匹战马c五万头牛羊，以示臣服。
并且乞伏乾归再度向姚苌请求援兵，以讨伐河西。
西秦使者为了让姚苌出兵，在他面前哭诉起来。
“西秦乃小邦，只因侥幸才占据片瓦之地，为的是让自己族人有安定生活。”
“谁知河西仰仗兵强马壮，不断派兵渡河骚扰。”
“这不但是威胁金城安危，还有损陛下声威。”
“眼下孤城之所以能够独守，主要是依仗陛下威名。”
“可如果我部有能力击败河西，外臣哪敢多说什么？”
“外臣私下听说陛下不打算向金城派出援兵，如果所传是实，这就是遗弃邦国属地。”
面对西秦使者哭诉，姚苌无法决断，只好将权翼c尹纬c太子姚兴召来商议。
尹纬坚持不同意用兵河西，他对姚苌分析道：“今苻登c杨定虎视在侧，秦州局势不稳，陛下不趁机扫灭前秦，以巩固国家根基，却想插手千里之外的河西，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再者凉州乃边远地区，治世无清闲安全之感，乱世常有倾覆之难。”
“自张氏衰败，道德风尚便已沦丧。”
“今吕氏气数将尽，百姓又被无穷尽的痛苦缠绕。”
“幸好皇恩眷顾，有乞伏乾归受任于凉州将亡之际，谋成于疆土难全之时，奋不顾身率领部下，力保金城不失。”
“陛下宜补其些许粮草c辎重，以固其抗争之心。”
“等陛下解决后顾之忧，再挥师北上，横扫河西，以竟全功。”
即便听了尹纬劝告，姚苌仍对支援河西与用兵陇右犹豫不决。
不过，接下来陇右局势恶化，让姚苌再也顾不上河西啦。
原来苻登大界兵败之后，立即收集余兵，十月份退据胡空堡，随后派使者联合窦冲c杨定共同发兵后秦。
苻坚女婿杨定亲率大军攻克陇城c冀城，并斩姚常c捉邢奴，再次让陇右局势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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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0章 王镇恶亮相
ps
外部形势风云变幻，搅得河西上下不得安宁。
十一月下旬，卫朔召集宋繇c崔浩c王镇恶c杜进等重臣武将商议军情要事。
一时之间，镇西将军府c参军司内将星云集，杜进c李暠c段业c姜飞c王仲德c沮渠男成c康龙c王镇恶等将齐聚一堂。
大厅中央有一张大桌案，桌案上乃山水地形图，上面插满各色旗帜，代表不同势力。
卫朔位于上首主位，沮渠蒙逊立于左手边，众将依职位高低分坐两侧，周围则是一群忙忙碌碌的文书c参军。
“咳咳，既然都到齐了，下面开始议事。”
卫朔轻咳一声，吩咐道：“蒙逊，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岭南局势。”
“诺。”
沮渠蒙逊起身打开密件，将岭南局势一一介绍给众将。
“乙弗勿敌国真没用，才坚持一个月就顶不住啦，白送他那么多物资。”
“也不能这么说，乙弗部落实力弱小，哪怕有吐谷浑c河西倾力支持，也绝对挡不住秃发乌孤兵锋。”
“再说，这不都在河西预料之中？”
的确如此，河西上下从未奢望乙弗部落击败秃发鲜卑，双方实力不在一个档次上，可以说其败亡完全在预料之中。
可惜的是如此一来，河湟谷地不可避免地落入吕纂c秃发乌孤手中。
这片富饶土地，是西北难得一片适合耕种的土地。
说起河湟谷地，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有些陌生。
简单来说，今青海省省会西宁就位于河湟谷地之湟水河谷（另一部分是黄河河谷）。
河湟谷地不但土地肥沃，战略位置同样十分重要。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河湟谷地隶属青藏高原的一个亚板块。
也就是说，这片河谷地带是镶嵌在青藏高原之上的。
如同关中盆地，是黄土高原的一部分一样。
不过，除非是生活在河西的土著人才，不然很少有人会意识到河湟谷地之重要性。
而中原王朝要一直等到吐谷浑c吐蕃相继崛起，河湟谷地的战略地位才会凸显出来。
好比河套平原在蒙古高原与华夏中原博弈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一样。
中原王朝只有抢占河湟谷地，才能对高原上强大势力形成压制性优势。
与地理结构复杂，气候复杂多变，几乎不适合农耕民族居住的青藏高原相比，河湟谷地无疑是天堂一般条件。
从地图上很容易就发现，以洪池岭（今乌鞘岭）为界。
以北为沙漠与绿洲相间的河西走廊了；以南则是一望无际c富饶美丽的河湟谷地。
而以它的地缘位置，也注定了河西必须将之纳入统治范畴，并变成河西大粮仓。
“主公，河湟谷地虽十分重要，可目前形势不利于河西用兵。”
“以臣之见，河西军不必急于南下，可先观望一二。”
“镇恶为何不赞同用兵岭南？”卫朔饶有兴趣地问。
“回主公，南凉c后凉进占河湟谷地，对河西影响不大，反倒对吐谷浑威胁最大。”
“若臣所料不错，用不了多久，吐谷浑就会主动过来求援。”
“届时河西可趁机在高原上立足，从高原东进，可比从河西南下方便多啦。”
“将来时机成熟，主公遣一上将统偏师从高原东出，配合主力大军南下，荡平岭南群雄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镇恶建议赢得在场众人一致赞同，这是他上任左司马以来，首次出谋划策。
科考结束后，王镇恶被卫朔委以镇西将军府左司马高位，引发外界一片哗然。
不少人对此任命感到不满，想不明白一介书生，又无立寸功，为何一来就位居高位？
面对外界人非议，王镇恶以沉默应对，此举虽减少了纷争，可并未彻底打消众人疑虑。
大家都在期待这位新任左司马会有怎样表现，今日总算稍稍有幸见识到王镇恶能力。
总体来说，王镇恶表现算是一般，若想彻底站稳脚跟，他还需拿出更加精彩的表现。
与此同时，卫朔也万分期待地望着王镇恶，想瞧瞧这位与祖父同入武庙的名将，还会有怎样惊人的见解。
这时，只见王镇恶从容起身，先向卫朔深施一礼。
而后他拿起细竹竿，指着沙盘上关中腹地，侃侃而谈。
“太史公有言：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
“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
“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
“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假若数年内，河西攻取长安而守，当能实现北却胡虏，南御东晋，雄踞北国之霸业。”
“左司马，关中重要，路人皆知，您说这些有何意义？”
“再者进以为，眼下姚苌稳据关中，河西暂时恐无力图关中。”
“杜师莫急，且听左司马仔细分说。”卫朔先安抚住杜进，又示意王镇恶接着述说。
“镇恶以为，鉴于关中在统一天下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作用。”
“今后河西当以夺取关中，为今后五年乃至十年总体战略目标。”
“而河西欲夺关中，共有两条途径：其一先南下取陇右，而后东出陇山伐羌秦。”
“其二，则由朔方南下直取关中腹地。”
“如此陇右c朔方必取其一，或者二者皆得。”
“镇恶敢问诸位，以情势而言，朔方c陇右当先谋何处为佳？”
接着王镇恶不等众人回答，迅速给出他的选择——朔方，与当初崔浩提议一般无二。
随后王镇恶又解释了为何要先谋朔方，他指着河套地区说：“魏王拓跋珪乃雄主，数年间其东征西讨，不但让北魏摆脱立国危机，还一举将北魏推上北方强国地位。”
“臣敢断言，假若河西不管朔方，刘卫辰必定不是拓跋珪敌手。”
“一旦北魏吞并朔方，河西即便占了关中，在战略上也将处于被动地位。”
“因为关中将日日夜夜面临北方鲜卑铁骑威胁，不得片刻安宁。”
“相反若河西掌控朔方，不但可南下关中，还能东取代地，逐鲜卑人于阴山之北。
“具体当如何施为？”
“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王镇恶这一番言论，顿时让众人对其刮目相看。
在大家还在纠缠于一地一城时，人家已经着手从全局谋划。
“左司马此言大善，为河西定下之后数年战略。”
此刻卫朔望着王镇恶满眼笑意，这就是乾坤大才与一般人才的区别。
若是沙场上两军对垒，在场李暠c段业c杜进c姜飞恐怕都不弱于王镇恶。
但在宏观布局上，诸人皆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左司马才智高绝，末将等拜服。”
而今众将再也不会对王镇恶有任何非议，而王镇恶也凭着此次高屋建瓴般言论，彻底在镇西将军府内站稳脚跟。
“看来大家都是一样想法，下面请左司马详细说说。”
王镇恶精神一震，信步走到沙盘旁边，接过参军递上的竹竿，指着朔方道：“主公，朔方乃富饶之地，北魏早就垂涎三尺想图之，既然这样那就先让魏去图。”
“刘卫辰与拓跋珪向来不睦，其不可能向北魏投降。”
“若其势穷求援，不妨先假意答应下来，以鼓励刘卫辰拼死抵抗。”
“待双方筋疲力尽之时，河西兵分两路，一路沿贺兰山东侧北上取河套；另一路渡河东进，袭取朔方。”
说实话一来被卫朔委以重任，担任将军府左司马之职，其倍感压力巨大。
好在他准备充分，首次表现十分亮眼，成功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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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1章 后燕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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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王镇恶结局很惨，被沈田子诬以谋反之名而杀害，其他兄弟子侄也一同被杀。
后人常常将王镇恶之死归咎于其性贪婪上，但卫朔却认为王镇恶之死，刘裕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首先作为君上，刘裕并没有在王镇恶贪污时给予惩戒，反而有故意纵容之意。
其实这也不能怪刘裕，历史上几乎所有君王都会纵容手下统兵大将贪财。
甚至有些政治智商高的将领，还会借机以此来表示自己没有野心。
而历史上王镇恶贪婪之名驰名中外，其中未必没有故意自污嫌疑。
须知作为大名鼎鼎王猛孙子，又身兼出众才华，若再没点儿缺点，刘裕岂能睡安稳？
后来刘裕派王镇恶留守长安，又担心这位在关中名望甚大且功勋赫赫的王猛孙子，行钟会旧事，遂暗中指示沈田子，关键时刻可诛其性命以绝后患。
刘裕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布置，主要是忌惮王镇恶在关中的名望。
当初北伐时王镇恶为前军主将，后来前锋大军缺粮，他亲自带队在潼关附近筹集军粮。
附近百姓得知王镇恶是丞相王猛孙子后，个个如见亲人般亲切，一起踊跃支前，“竞送义粟”支援王镇恶。
而王镇恶轻而易举使“军食复振”的消息传到刘裕耳中后，让刘裕心头惊出一身冷汗。
一系列因素累积起来，才最终导致王镇恶于人生巅峰之际被杀。
卫朔自认为河西军不同于旧军队，王镇恶只要不傻，绝不敢以身试法。
而且他更没有逼属下自污而自保的坏习惯，如此王镇恶当不会再走向历史悲剧。
临近春节，又到了置办年礼之际，为了拉拢后燕，今年铁弗部可是下了血本。
听闻慕容垂一生骁勇，能征善战，偏有两大嗜好：一爱名马，二爱美女。
刘卫辰投其所好，穷搜朔方c河套诸部落，给慕容垂送去数匹好马c十几名美女。
如此大献殷勤，无非想讨好慕容垂，进而破坏魏燕联盟罢了。
从拓跋珪即位的登国元年，即公元386年开始，到登国六年（公元391年），北魏与后燕已维持长达五年盟友关系。
在此期间，拓跋珪凭借着后燕慕容垂帮助，先是击败拓跋窟础，继而是独孤部，稳定了魏王之位。
然后，其又北征库莫奚，大胜。
接着，开始了他吞并高车诸部的步伐，相继兼并了解如部c袁纥部c纥突隣部c纥奚部c叱奴部c豆陈部。
最后他又依靠慕容垂，将舅家贺兰部消灭。
至北魏登国六年，拓跋珪已经基本上统一了代地大部，实力大增。
面对这样一个强劲对手，刘卫辰单独对抗已颇感吃力，更别说背后还杵着慕容垂。
刘卫辰c拓跋珪争相遣使，引发后燕朝廷激烈争论。
有人主张继续维持燕魏同盟；也有人建议联合铁弗部，以遏制愈发强大的北魏。
慕容垂对刘卫辰进献的名马c美女很是高兴，但对其结盟提议却拿不定主意。
不得已，慕容垂遂招太子慕容宝，赵王慕容麟c范阳王慕容德等进宫密议。
范阳王慕容德见识不凡，其忌惮于北魏愈发强大，于是力主结盟匈奴铁弗部。
“魏国迅速崛起，已对大燕构成巨大威胁，若再不图取，它日必会成心腹之患。”
“今刘卫辰欲结盟大燕，必是为了图谋北魏。”
“这正是除去北魏之机，臣请陛下统兵西进，与刘卫辰联合共灭北魏，此乃上策。”
很可惜慕容德的正确建议并未被慕容垂采纳，在慕容垂看来，慕容德夸大了北魏对后燕之威胁。
对此燕王慕容垂很不以为然，他一直认为拓跋珪不过一小儿，不足为惧。
况且北魏年年遣使朝贡，表现得十分恭谨，怎么可能会成为燕国后患？
这时慕容宝等也不同意出兵北魏，与慕容垂想法一样，都不认为北魏是大燕威胁。
这些年来后燕上下早已被拓跋珪收买，包括太子慕容宝在内，大量文武重臣，每年都会收到北魏送来的礼物跟美女。
再加上拓跋珪很会装可怜，以至于除了慕容德外，竟没人意识到北魏早已脱胎换骨。
眼看无法说服慕容垂背盟，慕容德只好转而提出让大燕国中立，不掺和拓跋珪与刘卫辰之争，有什么问题，让两人自己去解决。
他直视慕容垂，慷慨进言道：“陛下，魏王虽年幼，却胸怀高天之志，岂可小视乎！”
“如今魏国不断壮大，漠北已无劲敌。”
“当前，黄河以北，能与燕抗衡者，唯魏尔！”
“臣弟认为，若再任其休养壮大，它日必将成为大燕后患，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幸好慕容垂还未失去全部雄心，再加上慕容德再三进言，他多少也听进去一些，细细思量发现所言不无道理。
“以皇弟之言，当如何处置？”
“既然陛下不愿负背盟骂名，后燕明面上与北魏维持盟约，实则持中立之策。”
“中立之策？”
“嗯，此举旨在鼓励刘卫辰举事，而后燕则坐山观虎斗。”
“假若刘卫辰侥幸获胜，届时陛下打着替友邦复仇旗号发兵，大燕铁骑横扫河套，以彻底奠定霸业之基。”
“然以臣弟看来，刘卫辰想要取胜太难。”
“哪怕刘卫辰不是拓跋珪对手，也可借机消耗北魏实力，使其不能成为大燕后患。”
“嗯，范阳王此议甚好，深得朕心。”
不得不说拓跋珪对后燕渗透地十分成功，这边政策稍有改变，那边就已得到风声。
拓跋珪听说慕容垂对北魏起了疑心，心里很着急，马上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
几乎所有重臣一致认为，目前刘卫辰对盛乐虎视眈眈，北魏不能失去后燕这个盟友。
接受臣下建议，拓跋珪派使者携大量财物出使燕国，又将拓跋觚送到中山做质子。
拓跋觚到了燕国后，先向慕容垂献上礼物，又替兄长向燕王表达魏王敬仰之情。
看着拓跋觚匍匐在自己脚下，慕容垂志得意满，觉得拓跋珪还是很畏惧自己，不然也不会听到一丝风声，就迫不及待地前来朝贡，还将一母同胞的弟弟送来当人质。
甚至慕容垂还当着北魏使者面，玩笑般说起了刘卫辰欲联合后燕共图北魏一事，差点儿没把使者魂儿给吓出。
使者一回盛乐，立即将刘卫辰阴谋系数告知拓跋珪，愈发坚定他消灭刘卫辰之心。
与欢天喜地过大年的北魏不同，被慕容垂拒绝后，刘卫辰十分不爽。
刘直力鞮不以为然道：“父汗，慕容垂不来拉倒，没他相助，铁弗部一样灭北魏。”
“哼，幼稚！你把北魏当什么啦？说灭就灭？”
“更何况拓跋珪雄才大略，麾下人才济济，你们兄弟没一个是他对手。”
刘卫辰训斥完刘直力鞮，又望向另一儿子刘右代地，问：“老大有什么想法？”
“父汗，北魏地广兵强，铁弗部恐不是其对手。”
“但近年来北魏不断出兵吞并周围部落，树敌甚多。”
“我们可以联合其他势力共同击之，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嗯，我儿此言正合吾意，你再说说我们应该联合哪一方？
“如今后燕拒绝联盟，只剩下西燕c后秦c柔然以及河西。”
“请父汗借新春之际，派出使者，许以重利，诱使各方出兵相助。”
“哪怕向对方派质子，也在所不惜。”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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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章 赫连勃勃
“客官，船到岸了。”
随着船夫出言提醒，客船稳稳停在了码头上。
船帘一动，从里面探出个长相彪悍的匈奴人，身后还跟了一个岁小孩儿。
他也不问价钱，随手丢给船夫一贯钱，然后带着小孩儿c随从上了岸。
自从河西c朔方开市以来，往来于大河两岸之胡虏日益增多。
对此，船夫早已见怪不怪，他一边数着钱，一边不忘提醒那个胡人。
“客官，往前走不远，有家车行，专门对外租赁马车。”
“小的看您人多c行礼重，不妨去租辆马车，价格不贵且又方便。”
“嗯，多谢船家指点。”
刘右代地拱手谢过船家，一行直奔车行。
果如船夫所言，众人顺利租来五辆马车。
上了马车，将弟弟安置妥当，刘右代地这才有暇想着自家心事。
眼下北魏与铁弗部之间战事已不可避免，双方都在尽量寻求盟友，孤立对方。
随着慕容垂保持中立，铁弗部将拉拢结好对象放在后秦c柔然c西秦c河西身上。
为了显示对河西的重视，同时稳定这位盟友，刘卫辰特地派长子刘右代地前来。
而且还逼得一向视盟约为废纸的匈奴大首领，不得不遣子为质，以确保河西站在朔方一边。
说实话，在与河西通商友好前，刘右代地天然上对处于偏远之地的河西有些轻视。
直到通商以后，刘右代地才赫然发现，河西远非他印象中那么弱，甚至在比后秦更富有。
那个年纪轻轻的大都护更是不简单，将河西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可见其手段高强。
就这样一路无话，马车缓缓进入姑臧。
挑起窗帘，刘右代地兄弟俩，饶有兴趣地望着车外繁华热闹的街市。
“哇，大哥，这儿人真多，城墙比王城还高。”
刘勃勃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见街上到处是人，不由兴奋不已。
“是呀，好热闹。今后三弟要长住这里啦，千万不要再像家里那样惹是生非，知道吗？”
原本还兴致勃勃欣赏街上景色的刘勃勃，忽然想到自己质子身份，脸色顿时黯然下来。
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刘勃勃，刘右代地暗暗叹了口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他也不忍心让三弟在姑臧做质子，但为了铁弗部大业，也只得狠下心来。
“三弟，你莫怪父兄心狠，只因此战胜负关系到铁弗部生死存亡，而河西又是朔方重要盟友。”
“因此，为了大业前途，只能委屈你啦。”
“不过，三弟放心，等打败北魏，杀了拓跋珪，为兄会立即派人来接你回去。”
“兄长放心，小弟分得清轻重，定会好好做质子。”
“再说你看这姑臧多热闹，可比代来城好玩多啦。”
“主公，大事成矣。”
“哈哈哈，恐怕一生中背叛无数次的刘卫辰怎么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无比希望盟友遵守盟约。”
“这一次刘卫辰派其长子c三子齐至河西，显然是在为了安抚c拉拢河西，好为明年征讨北魏做准备。”
“刘卫辰很下血本啊，为拉拢河西，竟不惜派出儿子当质子。”
“派出质子？谁呀？”
“还能有谁？刘勃勃啊。”
“什么？刘勃勃？”
对于刘勃勃，卫朔当然不陌生，知道这位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赫连勃勃大王。
赫连勃勃，原名刘勃勃，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三子。
历史上拓跋珪袭杀刘卫辰后，为报复当年刘卫辰帮前秦覆灭代国之仇。
将刘家直系族人数千人诛杀殆尽，唯余赫连勃勃侥幸在外而逃得一命。
亡国破家惨变，极大地改变了赫连勃勃命运。
让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部落王子，逐渐长大变成一个凶狠c残忍c狡诈的枭雄。
如果用一种动物形容长大后的赫连勃勃，那无疑是狼最合适。
狼是一种可怕的动物，以其机警c奸诈c凶残c狡黠c嗜血称霸于草原。
在历代皇帝中，机警的，奸诈的，凶残的，狡黠的，嗜血的，均不可胜数。
但将这些狼性融贯于一身的，却极其罕见。
恰恰十六国时期胡夏建立者赫连勃勃，就是这样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困顿之时，狼最善于伪装。
赫连勃勃寄寓期间，处处夹着尾巴做人，竟也赢得了“性辩慧，美风仪”的口碑。
后秦国君姚兴“见而奇之，深加礼敬”，不仅封他为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还经常让他“参军国大议”。
赫连勃勃“宠遇逾于勋旧”，渐渐成为后秦政坛新秀。
时间一长，赫连勃勃便露出了“奉上慢，御众残，贪暴无亲”的狼尾巴。
谁知姚兴不以为然，反而“以勃勃为持节c安北将军c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余落，镇朔方”。
可惜狼终归是狼，它是不讲究知恩图报的。
没有岳父的庇护，赫连勃勃不可能远离追杀；没有姚兴的青睐，赫连勃勃也不可能出镇一方。
但有了军队和地盘后，赫连勃勃的狼之本性暴露无遗。
赫连勃勃到朔方不久，遇到河西鲜卑向姚兴进贡的八千匹马，他不念姚兴对自己的礼遇，强行扣留了马队。
有了骑兵后，赫连勃勃召集三万部众，以打猎为名袭击高平，杀害了岳父没奕于，并吞并了岳父部落。
狼，永远是喂不熟的，恩将仇报是狼的天性。
如今身体内潜藏着狼性的刘勃勃即将来到姑臧，如果可能的话，还将长期留在姑臧。
怎样才能收服这个对骑兵指挥有着天才想法的刘勃勃，将是卫朔今后长期面临的难题。
“大都护盛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刘右代地十分热情，上前一把拉住前来迎接的卫朔，感慨不已。
说起来卫朔比他还年轻，如今却已是坐镇一方之诸侯，与他父亲刘卫辰平起平坐。
“丞相客气了，朔不过侥幸成事而已，与大单于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呵呵，大都护过谦啦，父汗曾多次对某夸奖大都护，说你是天下难得的少年俊彦。”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刘右代地一指身后刘勃勃介绍道：“这位是在下三弟刘勃勃，今后有可能在姑臧长住，希望大都护多多照顾一二。”
“哦？是吗？若勃勃兄弟愿意留下，朔自当好生照顾，绝不会让其受丝毫委屈。”
“哈哈哈，好！大都护果然爽快。三弟，你过来谢谢大都护。”
刘勃勃年纪虽小，却从小见过大世面，面对卫朔丝毫不怯场，一脸桀骜地拱手道：“小子刘勃勃见过大都护。”
望着英武不凡的刘勃勃，卫朔目中精光一闪，不住打量着对方。
在现代曾有人将其称为骑兵之王c游击之祖，主要是赞其善于指挥骑兵，并创造性地发挥出游击战精髓。
骑兵之王或许有夸大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赫连勃勃的确是不可多得骑兵将领。
若运用得当，必能给卫朔带来巨大帮助。
只是此人心思狡诈，不易掌握，弄不好就会反噬己身。
看来需要好好布局一二，卫朔暗暗打定了主意。
卫朔虽然暗地里心思乱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甚至他还当着刘右代地的面，对刘勃勃表示出相当大善意。
看到这一幕，刘右代地总算放心下来，至少不用再担心刘勃勃在姑臧受委屈。
卫朔爽朗一笑，大手一挥引着朔方客人缓缓步入府内。
“哈哈哈，朔在此欢迎诸位到姑臧做客。”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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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3章 质子结盟
ps
原后凉王宫内，卫朔设宴款待刘右代地c刘勃勃兄弟俩。
宫殿金顶，红门，大殿内宽阔华丽，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卫朔仿佛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端坐在正中王座上。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刘家兄弟一直待在酷寒朔方，哪见过这等奢华景象，完全被迷花了眼，一脸痴迷。
“丞相与勃勃兄弟远道而来，朔略备薄酒佳肴，专为两位接风洗尘。”
“多谢大都护。”
随后众人纷纷入席，宴会进行得热闹而不流俗。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然只需稍稍留意，就会发现在场河西众人皆在暗暗关注刘右代地，猜测其来意c目的。
待酒酒热耳酣之际，长史宋繇接到卫朔示意，突然起身问刘右代地。
“敢问丞相大人，不知此次来河西有何贵干？”
“我父汗有感于河西与朔方来往日益频繁，遂有意让双方再进一步。”
卫朔举着酒杯，故作不解道：“再进一步？此言何意？”
“以前盟约其实只是为了让双方通商开市，我父汗有意跟河西订立全方位盟约，以保证双方世代友好下。”
“丞相大人怕是此言不实啊。”
“繇听说，眼下北魏对铁弗部虎视眈眈，阁下今日忽然提出结盟，莫非意欲将河西拖下水？”
面对宋繇咄咄逼人之态，刘右代地则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
“长史此言差矣，北魏确有意染指朔方，但我铁弗部尚有十数万虎贲之士，岂会惧怕拓跋珪？”
“铁弗部既不惧怕北魏，又何来拖河西下水之说？”
“可见此种谣言，不过是无稽之谈。”
“再者，河西有不是朔方属国，哪里听凭朔方摆布？”
“即便将来朔方局势危急，出不出兵不也全在大都护一念之间？”
见刘右代地死鸭子嘴硬，旁边崔浩不由出言揶揄道：“如此说来，贵部十分有信心击败北魏啦？”
闻言刘右代地身形一顿，暗暗腹议道：“若有信心，老子至于千里迢迢来河西吗？”
“伯渊，丞相乃河西贵客，不得无礼！”卫朔先呵斥一番崔浩，又转身安抚刘右代地。
：“丞相不要介意，你我两家乃友好邻邦，假若日后朔方真遇到危险，我河西绝不会坐视不管。”
卫朔这一番斩钉截铁般表态，让刘右代地感动地热泪盈眶。
反倒是旁边刘勃勃，却以一种警惕目光，上下打量着卫朔。
别看刘勃勃年纪小，却比一般小孩成熟。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卫朔对朔方似乎不怀好意。
“临来前大单于特地叮嘱在下，只要大都护愿出兵相助，一俟事成，铁弗部愿将西套割与河西作答谢。”
“同时为了显示诚意，愿将勃勃留在姑臧做质子。”
刘右代地果真稚嫩，在宋繇c崔浩联合算计下，很快就暴露出朔方底牌。
卫朔强忍内心欢喜，故意装出一副为难样子。
“丞相莫急，且容朔与众位幕僚臣属商议一下，过后再作答复，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
刘右代地兄弟俩离去后，卫朔将宴席撤下，接着与众人商议对策。
“诸位，朔已决定暂与朔方结盟，但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结盟肯定是要结盟的，不然刘卫辰怕是没胆子与北魏拼命，铁弗部不拼命，河西哪有机会夺取朔方。”
崔浩捏着下巴喃喃自语了一会儿，语气莫名道：“主公，臣以为最好暗中将河西c朔方结盟消息通报给北魏。”
“哦，此举有何深意？”
“主要是为了加深拓跋珪与刘卫辰之间矛盾，促使双方爆发更加激烈冲突。”
“嗯，言之有理，对于出兵一事，伯渊具体有何看法？”
“出兵一事不必着急，不到最后关头，刘卫辰未必愿意河西军东渡黄河。”
“伯渊是说朔方对河西同样有忌惮c提防之意？”
“这是肯定的，以刘卫辰之秉性，他绝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此次刘卫辰主动质子结盟，除了寻找帮手外，其中亦有安抚河西稳定后方之意。”
“他肯定也担心北上与拓跋珪争锋期间，河西军东渡黄河，抄其后路。”
“嘿嘿，刘卫辰的担心不无道理，朔一直都有此等想法。”
“哈哈哈。”卫朔的话，引起在场众人轰然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右长史崔浩又问：“席间，属下见主公不断打量那个质子刘勃勃，似乎对其颇感兴趣？”
“你是说刘勃勃吗？朔之所以关注对方，因为他是日后河西夺取朔方之关键棋子。”
“诸位有所不知，拓跋珪对刘卫辰有灭国之恨，一旦有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刘卫辰一家。”
“万一刘卫辰一家系数罹难，到时河西就可打着刘勃勃名义出兵。”
“再者刘勃勃此人年纪虽小，却英武不凡，若调教得当，将来又是河西一大得力干将。”
“主公思虑深远，臣等不及也！”
“不过，此子桀骜难驯，恐怕得费一番功夫，且若方法不得当，难保不会养虎为患。”
“主公既对其人如此了解，想来早已成竹在胸。”
“不敢说有完全把握，暂时有了些许思路。”
卫朔嘴角含着微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是时候派佛门出马啦，总白养着那些佛门大师也不是个事。
其实说起来佛门高僧几乎都可以看做是古代心理调节大师，连武侠小说当中，亦常常出现这样一些片段。
一些作恶多端的坏蛋，在佛门高僧的调教下，忽然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从此之后，这些杀孽深重的恶魔，瞬间变成一个只知吃斋念佛的得道高僧。
卫朔便希望借助佛教这方面优势，帮他调教一下刘勃勃，让其成为河西得力干将。
翌日，刘右代地与卫朔正式签订盟约，将刘勃勃留在姑臧做质子。
卫朔果然信守承诺，不但专门安排一处大院子供刘勃勃居住，也不禁止其活动。
原本刘勃勃还对卫朔心有芥蒂，可如今看到对方不但没有‘虐待’他，更没有安插人手监视其行踪，让他不由对卫朔生出一丝好感。
其实刘勃勃却不知，对于该如何网罗他，卫朔早已准备了一整套计划。
根据胡虏喜好佛门高僧传统，卫朔特地安排刘勃勃与大师鸠摩罗什认识。
而在此之前鸠摩罗什早与卫朔计划好一切，他负责吸纳刘勃勃为信徒，争取成为其精神导师。
好在将来铁弗部惨事发生后，由其负责对刘勃勃进行心理疏导，以防止刘勃勃变成历史那样嗜血变态。
原本鸠摩罗什是不愿做这等事，但考虑到日后佛门能不能兴盛，还需仰仗卫朔，故而他只好捏着鼻子答应配合。
鸠摩罗什第一次与刘勃勃见面十分顺利，刘勃勃瞬间被大师风采折服。
特别当他得知，大师是前秦天王苻坚特地从西域请来的高僧，刘勃勃愈加仰慕高僧。
再加上鸠摩罗什不断展现些所谓神通，没用多长时间，便让刘勃勃彻底成为其信徒。
每日刘勃勃必到鸠摩罗什处听佛讲禅，原本满身暴虐之气，竟在无形之中消散不少。
卫朔看到计划成功，暗自兴奋不已。
而鸠摩罗什见刘勃勃轻易信仰了佛教，不由想说服卫朔，让佛门去河西境内胡虏中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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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4章 高原巨变
ps
公元389年，除夕之夜，河西上下喜气洋洋。
卫朔与河西文武重臣欢聚一堂，共同庆祝传统节日。
大厅上，灯火通明，处处是欢声笑语。
今年卫朔穿越来古代的第五个年头，也是他实力飞速扩张的一年。
这一年他斩杀吕光，击破龟兹c西秦侵犯，吞并河西c西域，奠定了一统天下之根基。
除夕宴照例于晚上开席，仆人c侍女们不断穿梭来往，将酒水c菜肴一一摆在桌上。
席面寒酸了些，每人只有两荤两素，又因河西禁止用粮食酿酒，因此每桌只有一壶葡萄酒。
即便如此，也没人抱怨什么，毕竟眼下河西并不富裕，还没钱供众人享受奢华。
宴席开始，卫朔起身提议先为阵亡将士敬酒。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共同举起酒樽，将酒沥洒在地，遥祝九泉下的袍泽。
待慰藉过英灵，卫朔又举起酒罇，朗声道：“第二杯酒，敬那些为河西壮大，付出心血与汗水的农户c士子c工匠c商贾以及在座每一个人。”
“没有尔等倾心辅佐，河西不会有今日之大好局面。”
“诸位，来，我敬大家，请满饮此杯。”讲罢卫朔一扬脖子，十分豪爽地干了这杯酒。
“主公，请。”众人齐齐举杯回敬卫朔。
“好酒！接下来请大家放松心情，开怀畅饮。”
除夕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每个人都是醉醺醺离去。
连一向酒量最大的卫朔，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
一直到翌日接近晌午时分，卫朔才堪堪清醒过来。
他刚一醒来，恰好看见尹娥推开房门，端了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夫君醒啦？可有不适？”
“别的还好，唯有脑仁有点儿疼。”说完卫朔用力甩甩脑袋。
“夫君先把汤喝了，让妾身给夫君揉揉，可好？”
尹娥轻移莲步走到床榻前，正要伸手去捏卫朔头部，忽然看见对方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敏感部位。
“呀，夫君。”
尹娥一声娇哼，忽然娇羞起来，脸颊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见美人如此欲拒还休，让卫朔心神忍不住颤了一下。
被卫朔滋润过后，尹娥变得比以前愈发美艳动人，总在有意无意间勾起他欲火。
但见尹娥曲线婀娜动人，粉晕轻缓荡漾，缀着朵朵兰花的丝裤，堪堪束缚住她浑圆翘臀半部分，凸显地勾勒出了那魔鬼般的丰润曲线。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卫朔产生深深冲动，忍不住想要将对方压在身下蹂躏一番。
终于卫朔欲火难耐，再也把持不住，一个饿虎扑食将尹娥拽到怀中。
看着美人羞涩表情，卫朔伏下身子，张开大嘴，衔住了晶莹玉耳，温润湿热的舌尖，轻轻划过美人敏感的细耳垂。
忽然间一股电流般酥麻感，从耳根一下传遍全身。
登时尹娥犹如被抽空气力，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她面色微红，娇喘吁吁。
“夫夫君”
“哈哈哈，美人不要推辞了，为夫等不及啦。”
说完卫朔抱起尹娥，将粉红色玉体平放榻上，一双色眯眯的双眼来回扫视娇躯上下。
只一会儿功夫，房间里传出一阵男女喘息声
虽说是过年，但卫朔作为河西之主，根本无法像常人那般安享节日悠闲。
很快一件突发事件，又牵扯了他大部分精力。
“体业c伯渊究竟发生了何事？怎如此着急找我？”
“禀主公，吐谷浑首领视连死了。”
“什么？！”
原本卫朔被搅扰了休息而有些不耐，没想到一听视连死了，他瞬间将休假之类抛之脑后。
吐谷浑是目前河西唯一一个盟友，他也有意将来借道吐谷浑收复岭南。
眼下视连骤然离世，且先不说会不会影响与河西关系，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吐谷浑危矣。
“视连死得真不是时候，吐谷浑部落怕是要生乱。”
“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此消息是真？是假？”
“具体怎么一回事，眼下还不清楚。”
卫朔摆摆手阻止众人议论，转身问宋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视连怎么突然去世？”
“回主公，视连身体一直不太好，意外去世也不算意外。”
“只是眼下岭南形势微妙，臣担心南凉c后凉c西秦三方会趁眼前机会联合共谋吐谷浑。”
“如此一来吐谷浑危矣！”卫朔喃喃自语。
稍候他又看向崔浩问：“视罴可曾派人过来？”
“吐谷浑河西之间隔着祁连山c昆仑山，一时半会儿使者还赶不到姑臧。”
“唉，没想到视连竟在此时故去！”感叹过后，卫朔狠狠捶了下大腿，满脸不甘心。
“今后数年河西战略重心在朔方，万一吐谷浑出现变故，恐怕河西将鞭长莫及。”
“诸位以为西秦c南凉c后凉会出兵吐谷浑吗？”
“不好说，西秦立国以来，曾多次出兵征讨吐谷浑，夺走大片土地与人口。”
“吐谷浑视连在势不能敌的情况下，遣使向西秦贡献方物，以示称臣，随后被西秦封为白兰王。”
“乞伏乾归即位以来更是对吐谷浑虎视眈眈，难保其不会趁着视连去世发兵吐谷浑。”
“而今随着河西强势，被逼无奈的南凉c西秦c后凉无不在想方设法扩充自身实力。”
“他们平分了岭南河湟谷地后，三方已从东南c东北两个方向威胁到吐谷浑。”
“再加上视罴一向与河西交好，三方为了拔除隐患，很有可能对吐谷浑用兵。”
“河西当如何应对吐谷浑变局？”
“如今形势不明，只能先静观其变。”
果然一个月后，吐谷浑使者经长途跋涉抵达姑臧，为河西带来更多详细讯息。
吐谷浑视连去世后，其弟视罴嗣位。
而视罴继位后，拒绝了西秦分封，试图改变纳贡称臣的被动地位，结果遭到西秦大举讨伐，在度周川（今甘肃岷县西南）被西秦打败。
与此同时，南凉c后凉见吐谷浑落魄，纷纷出兵抢占地盘。
视罴一边调兵遣将抵御，一边急忙向河西遣使求援。
如何应对吐谷浑惊天变局，河西内部爆发激烈争论。
一部分人认为不能任由西秦c南凉c后凉吞并c瓜分吐谷浑，一旦吐谷浑被灭，不但让三国扩充了实力，还一举解除后背威胁，为日后南下平乱，平添变数。
另一部分则认为，今年河西当全力谋取朔方，至于吐谷浑不救也罢。
只要将来顺利拿下朔方，即便吐谷浑被灭，也影响不到大局。
卫朔亦是左右为难，扭头看向崔浩问：“伯渊有什么看法？”
“救与不救均不妥当，不说视罴向来与河西交好，单单是为了夹击岭南，便不能轻易放弃吐谷浑。”
“不过，眼下朔方局势一触即发，若河西深陷吐谷浑，很有可能影响到朔方战略。”
“故而臣以为，吐谷浑当救，但也不应过分介入。”
“吐谷浑占据地理优势，其之所以打不过西秦，不过是缺少兵器c铠甲，以及将领素质太低之故。”
“主公不妨以武备学堂学员为主体，派遣一支小股精锐进入高原，以协助视罴指挥，再向他援助部分军械。”
“如此即便无法挽回颓势，想来也能稳住形势。”
崔浩的建议，让卫朔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后世常用的‘顾问团’制度？
只要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兵不血刃将吐谷浑收入囊中。
“嗯，伯渊此议甚是妥当！”
“传令：以王仲德为首，组建一支百人左右的精锐小队，并携带物资，入援吐谷浑。”
“臣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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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5章 吐谷浑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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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四世纪初，慕容吐谷浑率部入据青海，建立了强盛一时的吐谷浑汗国。
吐谷浑王国在今海西地区有伏罗川(今诺木洪)c屈真川(今莫河)和白兰城(今诺木洪)c伏俟城(今布哈河下游)，成为其发展壮大的主要舞台。
吐谷浑部落长期以白兰王城为中心，南通蜀汉，北达河西，东交中原，西联西域，开创了少数民族地方政权存国最长记录，前后共享国三百五十多年。
白兰王城在吐谷浑历史上享有特殊地位，翻开史册一观，会发现每当吐谷浑遭遇重大危机时，屡屡出现“速保白兰”c“惊奔白兰”等军事行动。
史书记载，吐谷浑人曾五次退保白兰，并依靠白兰山天险屡屡化险为夷。
这一次也不例外，惊闻西秦c南凉c后凉联合进犯，大汗视罴立即在白兰王城内召集属僚商议对策。
夜色已深，王城内人影幢幢，全城人都沉浸在愤怒与恐惧当中。
原本整个吐谷浑王国，从东部草原，到西部雪山，从南部昂城，到北部祁连山，处处在为新大汗继位而庆贺。
谁知凭空响起一声惊雷，有敌人正从东边大举入侵。
敌人趁先大汗视连故去c视罴立足未稳之际，派大军前来侵犯，固然激怒了吐谷浑人。
可面对西秦c南凉c后凉三国数万联军气势汹汹而来，如昆仑山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吐谷浑人心头。
从获悉消息开始，周边部落酋长豪帅已接到命令，纷纷集合起本部落青壮，相继开进白兰王城边，只等王廷一声令下，就将开赴前线。
一个月来，白兰城外围，已经连营数十里，集合了数万部落青壮。
篝火照亮了夜空，羌笛吹醒了甜梦。
白兰宫大殿内，相关军事会议仍在召开当中。
面对吐谷浑立国以来最大之危机，如何化解，部落上下，意见不一。
会议已连续开了两天两夜，却还没有统一思想，形成一个明确的战略指导方针。
更可怕的是，吐谷浑已有数年未打大仗c胜仗，面对强敌入侵，无数人心里打鼓。
对于同出鲜卑的西秦，吐谷浑人感观复杂，既羡慕乞伏氏强大，又愤恨被其勒索强逼。
经过几年发展，乞伏西秦愈发强大，不但夺走吐谷浑大片土地，还敢跟名将吕光较劲。
幸好乌亭之战中，被大都护卫朔狠狠教训了一顿。
而乞伏乾归还差一点儿丢了老命，最终只身狼狈逃回金城。
这件事足足让吐谷浑人笑话了许久，也促使他们萌生了依靠河西摆脱西秦控制的念头。
可没想到的是，视罴才要将西秦封赏的白兰王头衔丢掉，乞伏乾归便气势汹汹率军杀奔而来。
显然乞伏乾归已看出吐谷浑有意脱离西秦控制，这才联合南凉c后凉有备而来。
形势对吐谷浑十分不利，不但敌军数量众多，关键是吐谷浑本身实力太弱。
按照吐谷浑兵制，常备军队数量极少，大多镇守各王城及边塞战略要地。
吐谷浑所有士卒平时都是牧民，只有战争来临了，他们才丢下牧羊的鞭子，拿起杀人的兵器，骑着自己家的战马，集合起来，出征杀敌。
战争一结束，他们又放下兵器，回到草原上继续放牧。
大量青壮c兵员始终掌握在各部落酋长与豪帅手中，哪怕视罴想出兵打仗，也得先经过他们同意。
不然，恐怕连兵都征不齐。
而这也是视罴没有急于发兵出征，反而在王城内与众酋长扯皮的原因。
自会议开始后，大汗视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
王国长史钟恶地曾几次试图让视罴发言，结果都被一一拒绝。
会议一直扯皮c讨论到第三天凌晨，才基本上形成了阵势鲜明的两派意见，即主和派与主战派。
主和派基本上是以王国中元老大臣和酋长豪帅，以及众多部落王公贵族为主。
他们认为数十年来，吐谷浑对外战争几乎没有胜利过，实不宜轻易开启战端。
以前吐谷浑也曾被前秦与东晋夺去了东部与南部城池与土地，但最终还是靠着称臣纳贡渡过了危机。
这一次三国联军来势凶猛，不可硬碰硬，而是要以和为贵，以柔克刚。
当务之急，是马上派出使者，带上朝贡的厚礼，去金城称臣求和，以免战争给王国部落带来巨大牺牲。
然而弟弟乌纥提为首的少壮派则坚决反对求和，他们认为如今吐谷浑，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后，国势渐盛，背后又有河西支持，无需再向西秦称臣。
对于两派意见视罴都不怎么满意，他既不愿像主和派说得那样，向西秦卑躬屈膝，又不像主战派那般狂妄的以为吐谷浑可以傲视四方。
视罴认为以目前吐谷浑实力尚不足以独立，肯定是要依附强者而存。
但称臣对象，却不是发展潜力有限的西秦，而是日益强大起来的河西。
他曾经去高昌觐见过卫朔，领略过对方的风采，也见识了河西的强大与富饶。
尤其当卫朔斩杀吕光c独霸河西后，视罴日夜想着与河西结盟，以抗西秦。
跟贪婪凶残的乞伏乾归相比，视罴还是对汉家出身的卫朔更有好感。
在他印象中，中原人一向对‘偏远’之地毫无兴趣，更不会提出土地要求。
只要吐谷浑向河西称臣纳贡，不骚扰河西边境，就可相安无事。
而乞伏乾归却不同，他与视罴一样，都是游牧民族出身，晓得弱肉强食的道理。
只要吐谷浑稍稍露出软弱，他们就会像饿狼一般凶狠扑上来，将吐谷浑撕成碎片。
因此，只有打，才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仅靠吐谷浑肯定不是三国联军对手，视罴最大的仰仗还是河西援军。
他抬头往往外面黑乎乎夜色，不由暗道：“也不知使者求来援军没？”
正在此时，原本争吵了数日的两派人，忽然不吵了，纷纷请大汗视罴决断。
视罴沉思半晌，才开口说：“我听了几天，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要打。”
“大汗，你要慎重。”主和派纷纷出言劝谏。
“诸位，听我把话说完。”视罴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急。
这时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全都默默看着视罴。
视罴扫了群臣一眼，朗声道：“如今敌军大兵压境，光靠屈膝投降换不来出路。”
“十数年前，面对前秦大军，前燕慕容暐倒是屈膝投降了，结果怎么样呢？”
“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宗室豪强被迫迁移他乡，所有财物化为乌有。”
“难道你们也想像前燕宗室一样被乞伏乾归强迁金城吗？”
视罴这话一出，大殿上登时一片寂静，主和派面面相觑。
“如果大家还不清楚该怎么选择，我再给大家讲一件事。”
“数年前，前秦天王苻坚以百万雄师南征东晋，来势何止汹汹，简直就是泰山压顶啊。”
“而东晋兵马全部加起来才八万人，怎么看都是以卵击石。”
“如果向秦称臣，会是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晋帝北掳。”
“我听说，苻坚连给晋帝住的房子都盖好了。”
“晋帝去了长安，他的结局会好的了吗？”
“可见投降是没出路的，只有以战才能求和。”
“况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已派使者向河西求援。”
“有了河西军帮忙，还怕什么西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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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 佛道相争
ps
假若视罴晓得所谓援军才仅仅百十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过，援军人数虽少，却各个是河西军中精锐。
更何况除了王忠德这员虎将外，连文武双全的沮渠蒙逊也在其中。
原本卫朔没打算重用沮渠蒙逊，但王忠德显然无法应付复杂局势。
不可否认王仲德骁勇善战，是员虎将，但其能力侧重于战阵之道，却不擅长邦交活动。
考虑再三，卫朔遂将沮渠蒙逊派了出去，担任使团正使。
说实话，这有点儿出乎沮渠蒙逊意外。
他已做好了被雪藏五年，乃至十年打算，没想到这么快有机会独当一面。
选择沮渠蒙逊是因为只有他最合适，如今卫朔麾下文有宋繇c张湛c崔浩c史暠c宗敞等诸人；武有李暠c杜进c王镇恶c段业c王仲德等将，算得上是谋臣如雨，将士如云。
然诸人中，要么不合适，不具备独当一面之能力；要么合适，可又身居要职，片刻离开不了河西。
只有沮渠蒙逊文武双全，除了负责秘书监外，再无其他职事。
虽然卫朔对其还依然未完全放心，但此次南下高原倒不虞担心他有异心。
不然，别说王忠德与十名武备学堂学员不会饶了他。
估计连吐谷浑人也会砍了他脑袋，向卫朔请罪。
在河西上下皆关注高原局势时，唯刘勃勃一人超然独外，心无旁骛般听鸠摩罗什。
在一间宽敞的大禅房内，刘勃勃左手拿着一卷发黄的旧经，右手执笔，在听鸠摩罗什念着梵语版的天竺原著佛经。
室内，鸠摩罗什用他那带有浓郁的龟兹口音的腔调，在念着天竺原版的经卷，然后翻译成汉语，再与刘勃勃手里的旧经卷相对照，以便找出谬误之处。
刘勃勃手里拿的旧经卷，是前朝以来，由本土沙门僧人根据天竺来传教和尚的讲解翻译而成。
由于语言与文化水平的限制，所译的佛经乖谬甚多，漏洞百出，甚至是意思相反。
鸠摩罗什父亲是天竺人，他又出生在龟兹，从小又与汉人相接触，因此，才能精通三国语言，让他在佛经翻译方面，具备许多僧人都不具备的优势。
听了鸠摩罗什，刘勃勃才渐渐明白了佛教的根本含义，这让他很着迷，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坐车到寺庙，与众僧众听鸠摩罗什讲演佛法。
听鸠摩罗什，对刘勃勃而言是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总让他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刘勃勃与其随从沉迷于佛法，不光让卫朔为之欣喜，也让佛门产生了别样心思。
然而还不等佛门采取行动，一道家有为之士来到了河西，从而挑起了新的佛道相争。
“河西，真是个好地方。”
刚刚从昆仑山访仙问道归来的成公兴，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成公兴从小好学，兼通儒道，尤擅算学。
长大后，其立志从道，欲遍游名山，以采药修仙。
数年之间，中原各地名川大河c神仙洞府，被他一一游遍。
此次其远涉千里至河西，便是为了一览有天下第一神山美称的昆仑山。
谁知在昆仑山没见着神仙，成公兴却被河西抑制佛举动吸引。
作为北地道门领袖之一，成公兴深知道教处境艰难，各地胡虏君主鲜有支持道教者。
百十年来，佛门正是得益于胡虏君主支持，才在北地开花结果，渐渐压倒了道门。
每每想到这些，成公兴既为道教衰落感到痛心，又痛恨那些胡虏君主打压道教。
正因如此，他才不远万里跑到昆仑山来，谁知到了河西才发现了意外之喜。
作为北地唯一一个汉人政权，河西不但未打压道教，反倒处处压制佛教发展。
只是河西偏远，道门在此间没什么人才，局势才一直没打开。
想到这儿，成公兴稍稍收拾一下，抬步往卫府走来。
这日，处理完公务刚回到府上，卫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康龙匆匆进来。
“主公，门外有个道士求见。”
“道士？何处来的道士？”
“他自称胶东人士，姓成公，名兴。”
“有问他来意吗？”
“问啦，可他不说，非得要求见大都护。”
得知有道士上门，让卫朔捏着下巴陷入沉思。眼下佛门死挺着不愿配合，他也只能从道教方面着手。
只是河西本地道教不兴，缺乏领袖级人物，才让宗教改革迟迟不见成效。
“请他进来吧，正好朔想找人请教道教上一些问题。”
“难不成上天欲助某成事？”
不能怪卫朔有此想法，实在是太巧啦。
他这边刚有心寻宗教人士改革道教，不成想今日便有个成公兴找上门。
很快就见康龙领着个中年道士进来，其身穿一件青袍，腰间绑着一根束带，如瀑布般黑发无风自舞，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着睿智光芒，身子略显消瘦。
衣袂随风飘飘，整个人仿佛与天地相融，一派仙风道骨的做派。
“贫道成公兴，拜见大都护。”
成公兴依礼参拜，未因卫朔年轻而有任何怠慢之意，反倒暗暗打起了精神。
他深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都护可不是一般人，连世家这等强大势力都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可见其手段有多高强。
“道长不在洞府修行，来卫府见在下有何贵干？”
“贫道专为向大都护贺喜而来。”
“哦？不知在下何喜之有？”
“贫道原是在华山修行，忽然掐指一算，方知真主降世。”
“随后贫道云游天下，只为寻找平定天下之明主，可惜数年却来一无所得。”
“正当贫道感到失望时，不成想却在昆仑山上偶有所得。”
“经贫道于昆仑山走访龙脉可知，真主之兆恰恰应在大都护身上。”
卫朔不得不承认，搞宗教的人天生一副好嘴皮子。
眼前这位成公兴如此，之前他见过的佛门高僧亦是如此，一个比一个能说。
幸好卫朔本人来自现代，弄不好真被对方忽悠住了。
“道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朔不敢兴趣。”
“有什么话您直说，朔倒也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正好朔还有一些道教问题想跟道长讨教一二，不知道长可愿赐教？”
忽悠了一通，却见卫朔不为所动，晓得人家是个明白人，绝不会受他忽悠。
成公兴立马老实下来，躬身应道：“不敢言赐教，大都护但有疑问，贫道当知无不言。”
“好，道长爽快！今日朔愿与道长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很快有仆人奉上酒水，卫朔与成公兴分宾主落座，惬意地享受起美酒佳肴。
或许是第一次喝葡萄酒，成公兴拿捏不住分寸，不一会儿喝得微醺。这酒意一上来，话不由地多了起来。
“不知道长今日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啊！”成公兴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借着酒意向卫朔倒起了苦水。
“大都护有所不知，贫道遍游天下，除了河西一地外，无有支持道教者。除了东晋因崇尚清淡玄学，道教还算兴盛外，其余各地道教发展是一日不日。”
“从石勒c石虎，到苻坚c慕容垂，北地诸胡虏君主全都一力扶持佛教。”
“贫道作为北地天师道领袖，眼睁睁看着道门日渐衰落，感到分外痛心。”
“正当贫道心生绝望，打算找个名川仙府隐居不问世事时，却发现河西在大力抑佛。”
“贫道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大都护，您既然不待见佛教，不知可愿支持我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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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 携手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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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成公兴之言，卫朔神色莫名而不置可否，让对方一时忐忑不安。
而今随着治下地盘越来越大，卫朔愈发显得威严厚重，普通人见到他，难免会紧张。
即便成公兴见识多广，但此刻亦有几分惴惴，暗暗后悔说话太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恐怕连成公兴都要放弃时，忽听耳中传来卫朔声音。
“支持道门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见卫朔态度松动，成公兴登时激动起来。
“先不说这些，朔倒是想问问道长，如今各地道教具体情况怎样？”
“这个贫道不过一散修，所知有限，若中间出现疏漏，还请大都护见谅。”
“不过是席间闲聊，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道长只管讲来，无论怎样都不能怪道长。”
受到卫朔鼓励，成公兴难得有机会在掌权者面前讲道家，不由兴奋起来。
只见他仰起脖子将酒水一饮而尽，又用手胡乱擦了一下酒滓，才朗声道：“当今天下道门以五斗米教为尊，其次为灵宝派c上清派。”
“五斗米教为天师张道陵所创，灵宝派为天师葛玄所创，而上清派创派祖师为杨羲。”
“近些年灵宝派经葛洪发扬光大后，声势渐长，但与五斗米教相比，仍不值一提。”
“这是为何？”
“大都护有所不知，从魏武击破汉中，将张鲁家族及其大批教民北迁长安c洛阳c邺城三辅之地始，五斗米教渐由巴蜀c汉中一隅之地，逐渐向北方及江南广大地域流传，并获得了很大发展。”
“有晋一朝，五斗米教不仅拥有广大下层民众，而且得到了上层豪门士族的崇奉，出现了许多著名的道教世家。”
“如琅琊王氏c孙氏，陈郡谢氏c殷氏，高平郗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丹阳许氏c葛氏c陶氏，东海鲍氏等，共尊钱塘人杜子恭为首。”
“杜子恭？”不知想到了什么，卫朔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大都护认识此人？其人乃江南道门魁首，不过业已过世，其衣钵由其弟子孙泰继承。孙泰正是道门世家出身，自幼随杜子恭修行，在道门中影响甚大。”
提到孙泰，他不由想起历史上敲响东晋丧钟，让宋武帝刘裕扬名立万，孙泰孙恩叔侄掀起的五斗米教起义。
甚至在后世一位武侠大师作品中，孙恩不但是道门第一高手，最后竟还破碎虚空。
他仔细想了想，用不了几年，这场席卷整个东南沿海的暴乱就将爆发，届时号称南朝第一帝的宋武帝刘裕将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历史上刘裕推动的北伐，曾一度收复黄河以南，乃至整个关中。
若非其心腹重臣刘穆之突然病逝，让刘裕担心后方不稳，才不得不匆匆撤兵南返，导致北伐大业功亏一篑，最终也失去了统一天下的资格。
虽然人们常说，历史没有如果。
但卫朔仍忍不住遐想，假若历史上刘裕北伐成功，华夏有可能提前结束数百年分裂局面，或许历史又将是另一番景象。
“相对于南方道教之统一c规范，北方因战乱不断，再加上佛教扩张，道门势力一直没有得到显著发展，反而比魏晋时，萎缩不小。”
“道长，刚刚听了道长一番讲解，朔对天下道门有了些许了解。”
“正好在下有一些建议，不知道长有没有兴趣听听。”
“哦？不知大都护有何高见？贫道愿闻其详。”
“近些年北方道教之所以日渐衰落，与得不到官府支持有很大关系。永嘉之乱，晋室弃民于北地，北方遂沦为胡虏驰骋之所。”
“匈奴c氐c羌c羯c鲜卑等各胡族相继在中原c河北建立政权，而这些胡虏政权为了维持统治，不断打压汉家文化c思想，而道教作为汉家文化承载者，不但不会受到胡虏君主支持，还会被其戒备c敌视。”
“反倒是佛教，因其是外来宗教，势力又反而受到各胡虏追捧。”
“如佛图澄之于石勒c石虎，鸠摩罗什之于苻坚c吕光，概莫如此。”
“北方道教若要发展，必须与汉家割据势力联合起来，比如河西。”
“什么？大都护真愿意支持道教发展？”成公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对呀，难道不行吗？这不正是道长一直所期盼的？”
“不是不可以，只是贫道一时想不明白。”
“大都护一向不待见佛教，怎会对道教有好感？难道仅仅是因道门乃本土宗教？”
“非也，朔不会因这点而歧视佛教，之所以不待见佛教，是因为佛教势力太大，已威胁到河西稳定，故此才不得不对其进行打压。”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是佛教一直不愿按朔意愿进行改革。”
“朔可以向道长保证，只要道教愿与河西合作，未来可将道教立为国教。”
面对卫朔裸表示要支持道教发展，成公兴一时有些蒙圈，他绝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免费午餐，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阴谋c算计。
卫朔选择扶持道教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佛门经他再三打压后，虽已老实下来，但却始终不愿按他意愿进行改革，最终逼得他不得不选择与道教合作。
成公兴斟酌再三，出言问道：“不知大都护有什么条件？”
“条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看道长有没有决心毅力。”
“此言何意？”
“道长当知，河西治下有不少非汉族百姓，这些人对河西缺乏归属感，若不能消除各族间隔阂，未来河西难保不会重蹈前秦之覆辙。”
“为了以防万一，朔打算改组道教，使其充当归化胡族之利器。”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朔打算对道教进行一番深彻改革，剔除不合时宜的东西，再加入一些有利于民族团结，以及鼓舞百姓向善c勤劳勇敢等教义。”
“最关键的是必须斩断宗教对世俗的影响，以防止有人借宗教行黄巾动乱之旧事。”
成公兴深知卫朔没瞎说，身为宗教知名人士，他知道一旦控制不好，宗教很有可能被野心之辈利用，进而给天下带来深重灾难。
比如东汉末年之黄巾之乱c张鲁割据汉中等等，都是野心家利用宗教势力为祸天下。
而南方五斗米教也一直没放弃图谋更大利益。
在孙泰上位后，更是多次试图借道门影响，进而谋取更大权势与地位。
听说因动静闹得太大，孙泰已被皇帝发配到广州，这才让南方道门收敛一些。
然这不过是五斗米教耍了个花枪，将势力从明面转移到地下，而且他们还改变了策略。
不再将改变现状希望寄托在豪门权贵身上，孙泰c孙恩等人开始暗中筹谋武装叛乱。
卫朔既想利用道教为他所用，却又不得不担心其反噬，这才提出改革宗教。
但很显然，成公兴还未做好心里准备，原本他只想获得河西支持，根本没想到卫朔会给他画出这么一大块馅饼。
“大都护，此事太过重大，贫道需好好考虑一二。”
“另外，宗教改革事关重大，仅靠贫道一人绝然不成。”
“因此，贫道打算近期回归中原一趟，一边寻找帮手，另一边则搜罗道门典籍。”
“道长言之有理，朔就在此恭候佳音啦。”卫朔对与道教合作一事充满信心。
当然了，与道教合作一事十分复杂，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确定下来。
此次成公兴c卫朔两人只是初步达成意向，尚未进行深层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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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 南部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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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0年，开春以来，河西上下开始暗中为出征朔方做准备。
鉴于北魏实力强盛，河西必须从经济c政治c军事等，全方位投入战备。
经济上c政治上且不必说，河西上下早已枕戈待旦，各种物资c器械正悄悄往魏安大营云集。
至于军事上，最让卫朔忧心者，还是南边洪驰玲一线防务。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在河西东入朔方时，岭南诸胡不会趁机上入侵。
六月中旬，在各方面渐入佳境后，卫朔在左司马王镇恶陪同下，南下巡视令居塞。
令居塞是河西南大门，负责保障南线安全。
汉武帝元狩二年春，冠军候霍去病，将万骑渡黄河，西逐诸羌，北却匈奴，筑令居塞于永登。
遂后，汉军以令居塞为前沿，开辟了河西四郡，实现了“断匈奴之右臂，张汉家之肘腋”的宏大战略。
为了增强要塞防务能力，保障河西走廊畅通，汉武帝又派数万人将令居塞与长城串联起来。
去年收复河西后，为防备岭南鲜卑人进犯，卫朔遂下令重修令居塞。
乌亭大战后，卫朔再没来过令居塞，不知令居塞修得咋样，更不知其能不能充当姑臧南大门。
他只晓得将军府上下在原有基础上，欲将令居塞打造成坚固的要塞群，具体事务由段业负责。
不想数月过去，当卫朔再度来到令居塞时，这座扼守河西走廊入口的军事要塞，业已颇具规模。
如今距离上次大战已过去快一年，在鲜卑俘虏日夜不断努力下，令居塞已恢复原有雄关要塞之风貌。
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瞭望台首先映入眼帘，四周全是高大城墙，将整个要塞围成方形。
由于要塞中并不安置普通百姓，故而要塞规模远远比不上玉门关，但却足以容纳三千兵马驻守。
他相信只要这座令居塞在手，任何势力都不可能从从南边侵犯河西。
令居塞犹如镶嵌洪池岭南麓钉子，一天不拔去，就能将敌人牢牢挡洪驰玲以南。
得益于水泥使用，要塞城墙外层是由一层混凝土浇筑而成，足足有两尺多厚。
里面是一层石头，然后中间又添上一层厚厚砖层。
前后加起来，使得城墙上面驰道足足有五步多宽，而底部更有十五步开外。
如此一座雄关，在古代几乎不可能被攻破。
城门有两座，南北各一座。
南城门宽不过八尺有余，仅能容两匹马同时进城，就算有敌人想从此门进城，一次也冲不进来多少人。
特别对骑兵而言，简直是噩梦一般，进去也只能被守军优势兵力一一围杀。
而北城门高四丈有余，足以容纳十匹马一起出入。
此处城门虽然宽阔高大，却在城门上方设置了一处机关。
这座机关是由墨工学堂大师们精心设计而成，不但布置隐蔽不易被发现，而且威力巨大容易操作。
假如敌人从南边攻破要塞，守军在撤离之前，只需将机关打开，事先堆积的石料会迅速落下，并堵塞城门，以此来阻断敌军追击，为守军撤离赢得时间。
段业正在监督要塞修建，忽然看见北边大批人马开来，其立即带着属下向城外跑去。
倒不是他麻痹大意，实在是能从北面过来，还各个全副武装，除了河西军外，段业想不出还会是谁？
况且，早在半月前他已接到将军府传讯，说大都护卫朔将在月内前往要塞巡视。
因此不用问，眼前这群人，除了卫朔外，不会是别人。
“末将参见大都护c左司马。”
“哎呀，长绪快快请起。”
卫朔急忙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搀起段业，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不已。
“长绪，辛苦你啦！”
“朔远远看到要塞雄武壮观，皆长绪之功也！”
“主公过奖了，末将不敢贪功。”
“没有军器监提供水泥原料，没有墨工学堂设计图纸，业哪怕有三头六臂，也造不出这般险要雄关。”
看着段业浑身上下沾满灰尘，大汗淋漓的样子，卫朔不由感叹曰：“长绪真楷模也！”
随后他拉着段业胳膊，站在令居塞下，心中一阵动荡，一股豪情不由升了起来。
忽然间卫朔用力的拍了拍段业肩膀，又向他深施一礼。
不料，此举却将段业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主公为何对业行此大礼？”
“在此，朔替百十万河西子民谢谢长绪，是你让这座古老雄关，再次绽放光彩。”
“有了眼前要塞，可将敌人牢牢挡在洪池岭以南，不知将让多少百姓免受胡虏荼毒。”
“再者，接下来河西将全力东夺朔方，势必无力南顾，而看见这座要塞，朔才能高枕无忧啊！”
“长绪作为营建要塞之功臣，理当受某一拜。”
“主公切莫如此，业可不敢当。”
段业连连摆手拒绝，苦着脸解释道：“业所作所为不过本分而已，何敢受主公大礼？”
这时一直站立旁边的王镇恶，忽然插言道：“主公，您就别为难了段大人啦，他若今日受了您的大礼，明日定有人指责他跋扈自恣，如此不是害了他吗？”
“对，对，对，左司马言之有理，还请主公莫要为难属下。”
古代君臣有别，一般情况下，做臣子的肯定不敢受君上大礼。
而段业又不傻，哪敢让卫朔施礼？
也只有像卫朔这等来自现代的‘异人’才会不拘小节，可落在外人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段业自然收获了无数感动，觉得自己数月来没有白白浪费在嘈杂工地上，付出的心血全值了。
而王镇恶更是对卫朔高看一眼，觉得自家主公爱才c惜才，愈加看好其未来发展。
随后在段业陪同下，卫朔开始参观起要塞来，他一边参观一边赞叹不已。
“长绪，你可真是了不起呀，短短数月竟将要塞建成这般规模。”
听了卫朔赞叹，段业激动不已。
每一个臣属都希望自己所为得到主公认可，而来自卫朔的称赞，便是对他最大褒奖。
为了建设要塞，段业可是付出了无数心血，不但亲自向墨家总工请教，还与属下想出无数办法。
不但节省了大量人力c物力，更是在短时间内将一座要塞建了起来。
“长绪，那些鲜卑俘虏平日里干活老实吗？”
“有士卒看押c监督，哪个俘虏敢不老实？”
“也幸好乌亭之战中俘虏不少鲜卑青壮，免了雇佣本地青壮。”
“不但节约了雇佣费用，还让本地青壮免于劳作之苦。”
“主公有所不知，修建要塞期间，由于工程浩大，且工期很紧，以至于有百十名鲜卑俘虏死于非命。”
一提起伤亡，段业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难怪历史上秦始皇修长城，会让各地起义不断，实在是古代劳役不但辛苦，且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有人丧命。
卫朔微微颔首，却不关心俘虏死活，只随意叮嘱了几句。
“此处交给你，朔很放心。”
“不过也千万不要大意，有什么问题可直接向将军府汇报，实在解决不了，也可直接来找我。”
“你也清楚，接下来河西将面临一场大战，我不希望战事打响后，被南边敌人羁绊牵制。”
“请主公放心，再有半月要塞将全面完工，届时南线将彻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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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9章 革新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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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察过南边要塞后，接下来卫朔开始着手为日后出征朔方革新战法。
之所以革新战法，是为了对付北魏骑兵。
北魏乃游牧部落出身，骑兵力量相当强大，其最强盛时，曾号称控弦二十余万。
如今北魏虽不如鼎盛时期，但近些年在拓跋珪统领下，国势渐长，兵力已达十万骑。
河西若想击败北魏占据朔方，就必须击败强大的北魏骑兵。
说起来对付骑兵最有效手段，自然还是以骑制骑。
但以目前河西实力，别说武装起十万骑兵，恐怕连五万骑兵也很难凑出来。
骑兵不像步兵，给件兵器，稍稍训练一下就能上战场。
骑兵需要骑手拥有熟练的骑射本领，不然仓促上阵，只能沦为被敌人屠戮的下场。
“大家都谈谈，将来河西军在战场上，该如何应对北魏骑兵？”
面对卫朔给出的难题，李暠c杜进c王镇恶c沮渠男成等众多将领纷纷陷入沉思。
众人都是军中宿将，自然晓得骑兵厉害。
可以说在古代，骑兵相当于现代陆军中坦克，冲击力强，速度快。
一般情况下，步兵遇到骑兵除了被动挨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北魏骑兵对河西军的确是一大威胁，而朔方c河套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守。”
“若不早做打算，河西军一旦碰上北魏骑兵，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是呀，河西只有七厢骑兵，其余皆为步兵，碰上以骑兵为主的魏军，还真头疼。”
“眼下即便再扩编骑兵，时间上也来不及。”
“实在不行只能让步骑混合，协同作战，以应付北魏骑兵冲击。”
“步骑协同是必然选择，关键是如何协同？”
“按照凉州铁骑传统战法，一般将步兵置于中军，负责正面狙击敌骑兵，左右两翼布满轻骑，实施迂回包抄。”
“这不就是却月阵么？”
“却月阵固然可用来对付骑兵，但关键中军步兵须务必挡住敌骑兵轮番冲击。”
“不然，一旦中军崩溃，即便两翼骑兵迂回包抄到位，亦是无用。”
为了锻炼部下，卫朔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只静静听麾下将领议论纷纷。
过了很长时间，众将意见渐趋统一。
众人一致决定借鉴凉州铁骑战法，摆出却月阵以对付北魏骑兵。
“好，既然大家都看好却月阵，那接下来请诸位继续查漏补缺，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一提到却月阵，卫朔不由自主想到将此阵发扬光大的刘裕。
历史上，刘裕北伐时，其靠却月阵，仅以两千步兵大破北魏三万精锐骑兵。
经此战，却月阵威名大振，为后人津津乐道，以至于一谈及如何以步制骑，必言却月阵。
但是卫朔却知道，刘裕能以步制骑c以少胜多，并不仅仅是靠步兵，其中尚有车兵c水兵协同作战。
实际上，那是一次诸兵军协同作战之典型战例。
特别是车兵，在协助步兵抵御北魏骑兵冲击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两晋南北朝时期，随着马镫发明，使骑兵装具臻于完备，骑兵战斗力日益增强。
甚至不少胡骑当中出现了重甲骑兵，比如前燕名将慕容恪麾下之铁甲连环马。
重骑兵具有强大的防护力和集团冲击力，对没有装甲的轻骑或步兵作正面冲击时，拥有压倒性优势。
为了克制骑兵冲击，汉族中部分杰出军事家，如刘裕，大胆革新战法。
让原本已被淘汰出局的车兵，再次大放光彩，成为应对胡族骑兵的有效手段。
史书记载，义熙五年(409年)，刘裕北伐南燕时，燕军即以九万之众抵御，其中就有“铁骑万余”。
刘裕闻讯后，即令诸军步行，以“车四千辆，分车为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槊，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
当燕军铁骑来袭时，刘裕用此阵对抗，双方激战过午，未分胜败。
随后刘裕用计，奇袭后方重镇后方临朐(今山东省临朐县)，大败燕军。
对于如何加强却月阵中间部分防御力，众人商量了半天，也提出不少建议，但却没有一条让卫朔满意。
正当他打算将刘裕经验讲出来时，却听左司马王镇恶开口道：“欲对付北魏骑兵，臣以为河西军可借鉴蒙恬破匈奴之战。秦始皇三十三年，遣将军蒙恬北击匈奴，其以三十万步兵大破匈奴，实现了以步制骑之经典战列。”
在场众将中，除了沮渠男成仍是一头雾水外，其余众人无不眼前一亮。
“在这场惊世之战中，秦军弩兵c车兵皆发挥了重要作用。”
“尤其是车兵，它让步兵在平坦地势上有了依托，不用直面骑兵冲击。”
“因此臣建议，可在却月阵中间部位，布置车兵以加强步兵防御力。”
“车兵不同于骑兵，无需长时间训练，只要造出合适战车来，步兵只需稍加训练，即可投入使用。”
“着啊，左司马之言，让在下茅塞顿开啊。”
王镇恶的话仿佛为众人打开了思路，一时间众人踊跃发言。其中杜进特意指出弩兵。
“诸位，河西装备了不少弩兵，可除了在城防上发挥出重要作用外，尚无其他用途。”
“进以为弩兵还有很大潜力可挖，比如在车兵正面狙击敌骑兵时，弩兵完全可以在车兵身后，发挥弩兵远程打击优势，狠狠杀伤敌人。”
“唯一可虑者，无非大型床弩机动性较弱，需使用大量牲畜拖曳，操作时也得多人配合才行。”
“不过，进以为野战中无需使用大型守城床弩，完全可装备中小型床弩。”
“如此车兵c弩兵相互配合，还怕挡不住北魏骑兵冲击？”
“待最后反击时，以精锐陌刀为破阵先锋，然后两翼配以轻骑包抄，即便北魏拥有大量骑兵又有何惧？”
直到这时，卫朔方才起身道：“刚刚大家畅所欲言，就如何克制北魏骑兵，提出不少有益建议，为日后征战朔方打下坚实基础。”
“为了进一步验证却月阵功效，朔决定组建一支数百规模的重甲骑兵，以及数千车兵。”
“当诸项准备妥当后，将举行一场实战演练，希望大家不要让某失望。”
“诺！”众将轰然应答。
结束议事后，将军府迅速投入到组建重骑兵以及车兵当中。
车兵还好说，毕竟那是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后人只需取长补短即可。
因此没过多久，军器监便拿出了样品——厢车。
得益于冶炼业大发展，钢铁在河西已不再是紧俏物资，除了可满足百姓日常需求外，还大量应用在军事装备上。
军器监造出来的厢车，与卫朔在网络上看到的木质结构不同。
除了后面活动门板外，其余三面竟全是铁质装甲，防御能力被大大提升。
而厢车拥有两个轮子，使其机动性大大增强。
平时可用来装载士卒c物资，一旦遇到战事，数百辆战车可迅速自环结营对敌。
厢车一经推出，立即受到步卒欢迎，皆认为其将大大增强了步卒机动性。
卫朔对此也十分满意，他立即向军器监下达指示，要求其尽快造出千辆厢车。
在解决了车兵装备后，重骑兵装备倒简单了，毕竟如今华夏大地上已出现重骑兵，只需拿来借鉴一二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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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0章 扬威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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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西上下紧锣密鼓为出征做准备时，沮渠蒙逊一行日夜兼程，顺利抵达白兰城。
恰好遇到大败而归的吐谷浑人，让原本低迷的士气，终于稍稍有点儿振奋。
可当视罴得知河西竟只派来百十人，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周围吐谷浑上下纷纷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沮渠蒙逊，然沮渠蒙逊对此却毫不在意。
他洒然一笑，冲视罴施礼道：“蒙逊拜见大单于，愿你我两家永结盟好。”
这边视罴还未答话，却见旁边闪出一人，正是大单于弟弟乌纥提。
他冲着沮渠蒙逊恶狠狠道：“嘿嘿，这就是号称礼仪之邦的河西，对待盟友的态度？”
“阁下此言何意？”
“大都护一听闻贵部有难，旋即派出精干人员火速前来增援，这还不能说明河西重视贵部吗？”
“哼，特使果然一张利口，黑的都给说成白的。”
“之前我家大单于亲率数万精骑，尚不敌三国联军。”
“尔河西不过派来区区百十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难不成阁下会撒豆成兵的法术？”
“哈哈哈，将军说笑了，撒豆成兵乃仙家手段，蒙逊不过一凡人，哪里懂得？”
笑毕，沮渠蒙逊话音一转，又接着道：“不过，在下虽不能凭空变出援军c粮草，但胸中却藏有雄兵百万，足以助贵部击退来犯之敌。”
沮渠蒙逊这话一出口，登时引得现场众人一片哗然。
不少吐谷浑贵族c部落头领纷纷指责其大言不惭，唯有视罴一副若所思的样子。
说实话刚开始得知河西只派来百十人，他也十分生气，但听了沮渠蒙逊一番话，反而有了些许期待。
“尔等蛮夷小邦，久居西陲，自然不晓得以弱胜强c以智取胜等兵家精义之学。”
“春秋时，吴国统帅孙武以三万兵力伐楚，却连败楚军二十万，靠的就是智慧。”
“同样淝水之战中，苻坚百万之众却败于八万晋军之手，何也？”
“可见战事胜利不全在兵力多寡，关键是采取正确的战略战术，哪怕是弱小一方，亦有可能战胜强大敌人。”
“好，特使讲得太好啦！”
视罴忍不住起身为沮渠蒙逊鼓掌叫好，其他备受鼓舞的吐谷浑将领，脸色也好看不少。
这时王仲德才明白过来，为何卫朔一力坚持让沮渠蒙逊当正使。
就刚才那些话，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可偏偏不知该在什么时候讲，或者以什么方式讲出来。
其实说白了王仲德更偏向于领兵大将，自然不擅长处理邦交c政治一类问题。
而沮渠蒙逊不同，在投靠卫朔之前，他执掌卢水胡，经常从全局角度考虑问题。
“敢问特使，今日我部当何以退敌？”
“此番贵部新败，敌军正值兵骄将傲之时，正好用来破敌！”
“哼，大言不惭。”乌纥提在一旁不屑道。
“住嘴！不得无礼。”视罴呵斥自家兄弟道。
随即他又转身对沮渠蒙逊歉意道：“我部刚打了败仗，乌纥提心气不顺，说话有点儿冲，还请特使见谅。”
“无妨，无妨。”
沮渠蒙逊摆摆手不以为然道：“等下破了三国联军，将军心中憋闷自然会散去。”
“还请特使赐教。”
“如今敌军由于连战连胜，士气正旺，早已不将吐谷浑放在眼里。”
“我意派出部分兵力佯装主力前去诱敌，此战只许败不许胜，务必将敌军引往度周川。”
“吐谷浑大军分成两部分，其一由宕昌羌各部集结精兵一万，由南往北；吐谷浑发铁骑两万，由北而南。”
“两路大军迂回埋伏在度周川，待敌军抵达，迅速南北夹击，彻底歼灭敌军。”
听罢沮渠蒙逊建议，视罴登时手舞足蹈起来，立时将沮渠蒙逊c王仲德等人视为贵宾。
同时整个吐谷浑部落一扫之前战败阴影，如今各个热血沸腾，想要一雪前耻。
趁着视罴高兴之际，沮渠蒙逊趁机提出让王仲德等参与大战。
视罴倒也没多想，十分爽快的拨给两千兵马交予王仲德。
在众人分头行动之际，沮渠蒙逊趁人不备，悄悄对王仲德讲：“仲德，待会儿上了战场多长个心眼儿，千万不要让三国联军损失太重。”
“啊？这是为何啊？”王仲德一脸不解。
“河西需要保持双方均势，既不能让岭南三国吞并吐谷浑，也不能吐谷浑借机壮大。”
“哦，末将明白。”
当夜，视罴依沮渠蒙逊之计，让弟弟乌纥提与亲率铁骑迂回度周川。
宕昌羌各部亦集结起来开拔，而他自己则亲率前锋前往诱敌。
长史钟恶地不同意视罴前去诱敌，认为太冒险，遂劝道：“大汗，乞伏乾归非庸人，他懂兵法，善调度。”
“特使此计虽妙，但风险太大，万一中了埋伏，诱敌前锋很有可能会全军复没，如此大王岂不危险？
“是呀，大汗，苑川贼狡诈，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样，大王还是跟随三王子行动，让末将带前锋去诱敌吧。”
视罴却执意不肯，其回答：“敌人初胜，必然骄纵。此去当万无一失，众人不必担忧。”
“大单于英明，此行唯大单于亲去，方有希望引敌入埋伏。”
果如沮渠蒙逊所料，当视罴率领一千铁骑到得敌营前，竟不见巡营士卒，可见敌军已骄纵至何等地步。
视罴心中冷笑一声，依计行事，在阵前挑衅起来。
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三人刚刚打了大胜仗，正为争夺地盘c人口而争吵不休。
如今接到急报，说吐谷浑首领再次杀出。
三人只好暂时停止争论，率众应敌。
不过，这时三人多少都有了轻视之心，认为吐谷浑早已不足为虑。
待三人看到视罴身边只有寥寥数千人，愈加不将其放在眼中。
当下三人也不摆阵势，指挥麾下兵马直接杀将过去，试图一举抓住视罴。
视罴见敌中计，急忙率众奋力突出，结果身中六创，才冲出重围。
三国联军乘势猛追，边追还边喊道：“不要走了视罴，白袍的便是，快放箭射死他。”
立时，箭如雨点般飞了过来，视罴拔剑舞动，一边拨打着飞箭，一边打马狂奔。
视罴在前面飞马奔驰，三国联军在后紧紧追赶，一路上，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视罴又担心敌人不上当，中途不断回转身来，挥舞着大刀，反身大吼向敌人冲去。
如此几次果然气得联军勃然大怒，乞伏乾归甚至被气得七窍生烟，哇哇乱叫，发誓要捉住视罴活剥了他的皮，再度挥师猛追。
视罴刚缓得一缓，又见敌兵紧追上来，急转身再逃，此时身边止剩下数十人了。
幸好此刻距离伏击地点不远啦，众人使劲往度周川赶去。
渐渐地，当敌军全都进入度周川一带后，只听得一声呐喊，两边尘头大起，乌纥提c王仲德等人亲率伏兵杀将出来。
正追得兴起的联军，忽然一见有埋伏，登时大乱，有人甚至回身便跑。
视罴趁势反败为胜，最终率师猛追，一直追到了西秦南安境内，才大掠而归。
此役，斩首两万余级，获马匹甲杖辎重无数。
自身损失士卒三千余人，马匹甲杖丢失的，又全部缴回。
这一战彻底打消了三国觊觎吐谷浑之心，并再次巩固了河西与吐谷浑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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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1章 剑拔弩张
ps：周五上架，希望大家支持。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到了公元390年秋。
往年正是游牧部落仗着膘肥马壮，出去打仗c掠夺的时候。
眼下北魏c铁弗部之间，矛盾已不可调和，局势到了剑拔弩张之地步。
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双方立马会打得你死我活。
夜空如洗，月朗星稀，代来城内，刘卫辰正跟两个儿子商量如何攻占盛乐，消灭北魏。
“父汗，我部共四万八千骑兵，除去留守应急者外，其余三万五千骑已集结到位，只等下令出发。”
听完刘直力鞮汇报完军力部署，大单于刘卫辰低头沉思了半晌，眯着眼睛望着账外夜幕，声音悠悠。
“此战事关铁弗部前途命运，不得有丝毫疏忽，除了本部兵马调动外，其余各盟友可都联络好了？”
不知怎的，事到临头他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对攻魏一事犹豫起来。
在他看来，此战关键旨在盟友配合上，不然仅凭铁弗部很难击败北魏。
“特别是河西c柔然，一个是铁弗部大后方，另一个则是北魏后方。”
“若得二者相助，不但让朔方无忧，还能对北魏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父汗务忧，数月来儿臣奔波于河西c漠北c关中c河东诸地，先后与卫朔c姚苌c慕容冲等达成盟约。”
“柔然可汗愿意出兵与我部南北夹击北魏，至于河西则表示愿与朔方继续保持友好往来。”
“姚苌因受苻登牵制，而无暇北顾，但也对攻魏举动表示理解。”
“而慕容冲虽不敢联合出兵，却愿意在雁门关一带陈兵示威，以牵制北魏。”
听了长子刘右代地所言，刘卫辰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让他对战胜北魏又多了几分信心。
他兴奋地拿起马鞭，很有气势地在空中挥舞一下，用鞭子软梢指了指刘右代地，满口夸奖。
“好，邦交搞得不错，若此战胜利，当给你记一大功。”
刘卫辰先夸奖了一番刘右代地，不等对方有所回应，忽然话头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刘右代地问：“你如何保证河西军不会趁我军北上时，出兵袭击朔方？”
“尔等须知，当铁弗部主力北上与魏国决战时，朔方极度空虚。”
“而河西与朔方又仅有一河之隔，谁能保证河西军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对岸按兵不动？”
原本刘右代地脸上还挂着得意笑容，如今随着刘卫辰一句句反问，笑容渐渐敛去，最后竟手足无措起来。
一看儿子这幅模样，刘卫辰不由失望万分，他平生最得意处，就是靠着狡诈与无耻，在前秦c代间左右逢源。
谁知到头来眼前俩儿子竟都没继承其中一分，会天真地把一纸盟书当成金科玉律，奉为圭臬。
想到这儿，刘卫辰又想起了在河西做人质的刘勃勃，全家唯这个三子有几分当年他的风范。
“老大，你把出使河西期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为父，不可有一丝遗漏。”
“遵命。”刘右代地擦擦额头汗水，开始尽力回想起河西之行。
“一开始河西确有意出兵，但儿子担心其行假途灭虢之计，遂拒绝了对方。”
“为了安抚河西，孩儿按照父汗吩咐，将三弟留在河西做人质。”
“临走前，孩儿还再三叮嘱三弟，只要河西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密信送回朔方。”
“近来三弟的确送来不少信息，其中就有河西军调动部署。”
“据密探侦查，河西军主力依旧云集在南边，对南凉c后凉c西秦三国保持警戒。”
“至于说东边黄河沿岸，其兵力未有任何变化，足见河西暂时没有东渡黄河意图，父亲大可放心。”
对于刘右代地的安慰，刘卫辰不置可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吩咐道：“不可大意，给勃勃多派些人手，让他秘密监视河西军动向。”
“另外，再往果城调三千铁骑，以防万一。”
“孩儿遵命。”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河西也好c后秦也罢，都不值得信任，我们可以信任者，只有手中的刀枪。”
北方盛乐城，一派繁荣景象，经代c魏数代经营已今非昔比。
虽是北方战乱期，但城中百姓生活丰裕，街市井然有序，南来北往商客络绎不绝，店铺林立，好不热闹。
其实盛乐城并不是一座王宫，而是两座，被称为东西二都。
旧都原为西汉成乐县治所，后来拓跋氏始祖拓跋力微于魏晋时期南迁至此。
拓跋鲜卑迁居盛乐后，迅速崛起，先后建立代国和北魏。
拓跋什翼犍继代王位之前，曾在后赵襄国和邺做人质，耳闻目睹了中原的农耕文明。
那里是麦棉之乡，中原的农耕文明，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后来拓跋什翼犍即代王位后，开始重视发展农业生产。
于公元340年春，也就是他即位的第三年，出于发展农业生产的需要，把都城移到云中的盛乐宫。
云中宫西距云中故城四十里，东距盛乐不足四十里，北距阴山八十里，南距黄河君子津今清水河县喇嘛湾百里。
新盛乐恰好处于敕勒川平原中心地带，四周一马平川，为荒干水c白渠水c金河的下游，易于灌溉，土地肥沃。
代王拓跋什翼犍移都云中盛乐宫，并没有废除旧都盛乐。
移都的第二年，他又在旧城的南八里建筑盛乐城。
魏书序纪记载：“四年秋九月，筑盛乐城于故城南八里。”
公元386年四月，拓跋什翼犍孙子c代王拓跋珪创建北魏，定都盛乐，称魏王。
拓跋珪即位以来，先后驰驱阴山南北和大漠东西，征伐四方，其北部疆域恢复到西部大人时所统领的范围。
阴山以南占领了前套之地，并收复了桓穆时期西晋割让的句注c陉岭以北土地。
拓跋珪还大破库莫奚c解如部c高车c匈奴别部c柔然等部族，获得很多人口。
如今他环顾四周，除了东西边尚有后燕与铁弗匈奴外，北方再无敌手。
恰在此时，拓跋珪接到密报，铁弗部首领刘卫辰正密谋对付北魏。
原本拓跋珪在吞并了贺兰部后，便有意南下朔方，如今见刘卫辰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澎湃地复仇血液，立即召集部下商议对策。
在王宫内，魏王拓跋珪坐在高台上，下面站满了魏国宗室以及文武重臣。
“诸位爱卿，入秋以来，朔方匈奴人蠢蠢欲动，数次派遣小股骑兵，偷偷渡过黄河，以探察我魏国地形，刘卫辰北上之心是昭然若揭。”
“寡人欲起兵南下，消灭刘卫辰，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南部大人长孙嵩不同意拓跋珪之意，劝道：“大王，刘卫辰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哦？长孙大人既然不认为刘卫辰有威胁，那请问危险来自何方？”
“大王，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北方！”
“据臣所知，刘卫辰已先后与河西c柔然结盟，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攻打我北魏。”
“河西太过遥远，卫朔不一定会出兵。”
“反倒是柔然，其位于我魏国大后方，且又拥有铁骑大军，若不予以重视，恐将酿成大祸。”
“刘卫辰呢？难道不管近在咫尺的刘卫辰？”拓跋珪不甘道，他始终对刘卫辰念念不忘。
“大王，以臣之见，只需遣一重臣坐镇盛乐，再留下少量精兵，足以挡住刘卫辰兵锋。”
“待大王解决掉柔然铁骑，再率主力回援，彼时刘卫辰一无援兵，二又遭我军主力围攻，焉有不败之理？”
“尔等以为长孙大人建议如何？”
“长孙大人之计十分妥当，望我王听之。”
“臣亦赞同南部大人意见。”
拓跋珪见手下重臣如燕凤c许谦c张兖c奚斤c安同等皆同意长孙嵩提议，遂决定先北上迎击柔然，而后再南下收拾刘卫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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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2章 战前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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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0年，十月，在居延泽大草原上，一场盛大军演正徐徐拉开帷幕。
这场军演旨在检验车兵威力，包括辎重兵在内，前后共有三万厢军府兵参加。
为防消息泄露，军演期间，以居延泽为中心，周边方圆数百里内，将禁止任何人出入。
杜进c王镇恶c康龙c许昭c李暠c段业c王仲德c沮渠男成c姜飞等将一个不拉，全都云集校场。
军演前，在众将陪同下，卫朔先校阅了参演将士。
为了搞好此次军演，河西军上下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办法。
先是以木质兵器取代制式装备，而后军演当中不强调对抗，重点演练各种战略战术。
军演一开始，卫朔等人先观看了骑兵个人表演射术。
在居延泽岸边，有一片开阔地，正好用来做表演场地。
场地一边立有大量人形目标，骑手以组队方式进行，每厢派二十人参加，每人射十箭。
先是静止射五箭，而后再奔射五箭，以中靶多者为胜。
各厢为了争夺冠军，纷纷把派出队中神射手c骑术出众者参加。
沮渠男成特地从军中挑出，十九个神箭手与他本人一起组队。
这十九个人全是原卢水胡或者鲜卑俘虏出身，各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而且众人还久经战阵，心理素质极好。
眼下在河西军中有不少胡人服役，其中也有箭术高强之辈，对沮渠男成而言，从中挑出十几人不算难事。
果然，从一开始沮渠男成所代表的厢都是遥遥领先，除了王忠德部紧追不舍外，其余众将早已被远远甩开。
射箭这项军事运动虽然不如战阵厮杀激动人心，但同样是精彩纷呈，让众人大呼过瘾。
卫朔见箭术比赛影响不错，扭头夸赞起杜进c王镇恶等将军府众人来。
就决定将打擂时间延长，准备进行到三月中旬。
“老师，镇恶，朔看这个箭术比赛不错，不但可扬我军威，还能提高士卒水平。朔以为演习过后，此项活动可继续开展下去，以形成河西军传统。”
“主公英明。”众将一听，纷纷响应。
待射箭比赛结束后，终于轮到军演之重头戏——车兵对抗骑兵。
百十辆厢车环环相扣结成阵势，步卒从厢车上卸下床弩，并在车阵后边集结成阵。
与此同时，为了保护车阵两翼c侧后，左右两边又布置了少数骑兵。
而进攻一方则以数千骑兵为主，负责正面冲击。
“咚咚咚”战鼓声一响起，骑兵骤然启动，如一阵飓风般狂飙突进。
数千骑兵冲锋气势惊人，哪怕有厢车为依托，新人士卒仍旧忍不住战栗起来。
只有那些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老兵，才会淡然地看一眼新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此时，各级监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不停地安抚c鼓励情绪激动的新人。
轰隆隆巨响越来越近，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
忽然天色一暗，新人不明所以，只有那些老兵神色一变，急忙举起手中圆盾，并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举盾，防守！”
只有听到将领们吼声，新人方手忙脚乱地举起手中圆盾，而有的人因为紧张，竟把横刀当成圆盾举了起来。
幸好只是军演，不然以这种方式送命，实在是太丢人啦，
霎时间，去了箭头的羽箭像雨点一样，劈头盖脸般罩向步卒。
与此同时，步卒方阵中惨叫声不断响起，
哪怕是去了箭头，又包上了棉布，靠着加速度，这些特制箭矢仍给步卒带来轻微伤害。
好在只是让新人感受一下战场气氛，故而箭雨只持续了一会儿，就主动停下。
此刻骑兵已冲锋至距车兵不足五十步远，众骑士当然不会真的撞上去。
他们在车阵前打了个弯儿，像一阵风一般直接掠阵而过。
至此，骑兵表演几乎结束，接下来轮到步卒大显身手。
很快步卒阵中床弩c长弓手相继发威，长矛手则分布在厢车与厢车缝隙间隙，不断用长矛杀伤敌人。
当弩兵c长弓手c长矛兵相继表演结束，终于轮到此次军演之重头戏。
只见场中出现数百匹老旧战马，这些原本是要退役后，交由官府出租给百姓做耕马。
如今却要充当军演主力，以血肉之躯冲击密集车阵，以检验车兵防御能力。
数百匹战马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如海潮般势不可挡地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
为了防止战马中途停下，事先都被喂下了药物。
以至于各匹战马马眼通红，直直地像烈士一般前赴后继地撞向厢车方阵。
嘭的一声巨响，被固定在地上的厢车猛地一震，若非百十辆厢车环环相扣，恐怕已被疾驰而来地战马撞飞出去。
唏律律~瞬间战场上传来战马嘶鸣声，无数战马被厢车前铁质尖头刺穿，直接倒毙。
一炷香后，当战马彻底停止冲锋后，卫朔才亲自带着人上前检验效果。
此时现场一片狼藉，血肉横飞，尚未咽气的战马仍在哀号不断。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被眼前惨烈一幕感染，纷纷不忍直视。
“主公，效果还不错！”左司马王镇恶兴奋地向卫朔汇报军演效果。
“哦？是吗？且细细讲来。”
“据观察，除了少量厢车被损坏外，其余绝大数都挡住了战马撞击。”
“由此可见，以车兵配合步卒抵御骑兵冲击之策，的确可行。”
“嗯，如此总算不负咱们一番心血。”听到这儿，卫朔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随后他又提醒道：“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毕竟眼前只是军演而已，关键还得看日后战场上表现。”
“属下明白。”
接下来军演继续，先是陌刀队演练战场突击。遗憾地是作为河西军最精锐之兵种，陌刀队除了曾在与悦般边境冲突中小试牛刀外，竟再无表现机会。
但卫朔一直都把陌刀作为手中底牌之一，而且随着敌人实力越来越强，陌刀表现机会将越来越多。
要说军演当中最让众人感到震撼者，非重骑兵莫属。
五百骑全副武装的钢铁重骑兵，如同一座座钢铁堡垒，让人情不自禁感到敬畏。
“主公，重骑兵用来破阵可矣，但因其行动迟缓，很难追上轻灵快捷之轻骑兵。”
“那是自然，每一个兵种都有其自身优势c缺点，而我们要做的则是，充分发挥各自优点而想法避免其缺点。”
“正所谓扬长避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精心挑选出来的数万河西军精锐，相继表演了骑兵包抄c步兵突击c步骑合击等项目，从各地调来的长矛兵c弩兵演练了步兵劲弩齐射c长枪步兵刺杀训练等军事科目。
随行负责记录演习细节的各文书c参军，纷纷在军册上记下“军容齐整”c“步调如一”c“兵甲鲜艳”c“训练有素”等稍显夸张之词语。
这场令众人大开眼界，且规模宏大的军演，持续了整整大半月。
随后卫朔又跟将军府众将，连续召开几次总结会议，才处理完所有军务。
当他返回姑臧时，朔方形势终于按照预想中那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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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3章 大幕拉开
ps：今天四更，时间：13点c14点c17点c20点
公元390年，十月中旬，漠北柔然忽然举重兵南下。
消息传至盛乐c朔方，拓跋珪c刘卫辰马上意识到，大战即将开启。
进入十月以来，河套局势愈发紧张，北魏与铁弗部之间曾数次爆发小冲突。
终于在十四日这一天，战事全面打响。
柔然南侵不久，刘卫辰在代来城誓师出征，其亲率三万铁骑，直扑盛乐。
消息传入盛乐，北魏举国震动。
敌人南北压境，部分人一看情况不妙，以为北魏将完蛋，为此很着急，很恐慌。
偏偏拓跋珪却表现得异常冷静，根本没将敌人放在眼中。
他甚至还思虑再三是不是杀掉几个人，以震慑心怀不轨之人。
最后还是右长史张兖提醒他，越是局势危难，越要镇之以静，不能轻举妄动。
拓跋珪仔细权衡后，接纳了张兖部分提议，只将其中闹腾最厉害的几个人杀掉。
但为了不让事态扩大，惊扰人心，对其余人等警告一番了事。
经过这一番处置，原本人心惶惶的魏国，瞬间安稳下来。
在稳住国内态势后，拓跋珪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外敌。
依之前长孙嵩之计，拓跋珪留右长史燕凤c九原公拓跋仪c大将拓跋屈镇守盛乐。
而他亲率五万铁骑北上，于阴山设中军大营，决心先击退柔然人，再回师征讨刘卫辰。
临出发之前，拓跋珪拉着燕凤胳膊，殷殷叮嘱道：“长史曾数次救拓跋于危难之际，今魏国又陷绝境，望长史务失孤望，看好盛乐！在寡人回师前，千万不能让刘卫辰贼子攻破。”
“请大王放心，有老臣在一日，定保盛乐万无一失。”
拜别过燕凤c拓跋仪c拓跋屈等留守文武，拓跋珪带着张兖c许谦c奚斤c长孙嵩等人与五万铁骑开拔北上。
左长史张兖见魏王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询问道：“大王仍放不下盛乐？”
“是呀，刘卫辰来势汹汹，看样子不打下盛乐是不会甘心。”
“大王，今有两股势力来袭，甚是强大，必须分而拒之。”
“刘卫辰c柔然都是当前敌人，但二者所求不同。”
“柔然部落野蛮不开化，所求者无非美女c财货，对魏国土地兴趣寥寥。”
“而刘卫辰却不同，他不但欲夺魏国土地c人口，还欲夺魏王王位。”
一想到刘卫辰之可憎面目，拓跋珪面部肌肉一阵抽动，恨不能啖其肉c喝其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向张兖问：“长史言之有理，当下该如何为之？”
“柔然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足为虑。”
“大王当趁其立足未稳，一战将其击溃，自可使柔然退回漠北，不复为祸矣。”
“而后主力回师，配合盛乐守军，一举将刘卫辰部全歼，进而东渡黄河，将朔方铁弗部落纳入魏国体系。”
“再者若大王不主动‘离开’，刘卫辰岂有胆子孤军深入？”
“嗯，知我者洪龙也！”
拓跋珪微微颔首，心中再无任何顾虑，同时对张兖愈发满意起来。
说起来北魏也算是人才济济，当初拓跋珪避难贺兰部时，身边曾有心腹二十一人，史称元从二十一人。
这是拓跋珪流亡期间的主要成员，后来成为北魏建国的基石。
这二十一人分别是：拓跋纥罗c拓跋虔c拓跋遵c拓跋烈c拓跋觚c拓跋仪c拓跋他c长孙嵩c长孙肥c庾和辰c来初真c尉古真c素和拔c叔孙建c穆崇c奚牧c安同c王建c贺悦c于桓c李栗。
其中，叔孙氏和长孙氏是拓跋鲜卑宗族十姓之一，贺兰氏和王氏是拓跋的姻亲。
可以说这二十一人中几乎全是拓跋珪宗族或者姻亲中人。
这些人如今有的已成为国中重臣c大将，比如拓跋烈c长孙嵩c安同c王建等。
但也有少部分因参与谋反而被诛杀，如于恒等人。
张兖虽然不是元从心腹出身，但也是代地出身，又因其精通政事c谋略，一向为拓跋珪倚重，被任命为左长史，与右长史燕凤共掌机要。
到了阴山大营，拓跋珪召集众将商议对敌策略，他环顾四周，一一从长孙嵩c奚斤c拓跋虔c安同c拓跋烈c拓跋遵等人身上掠过，最终将目光定在张兖身上。
“长史，尔可有速退柔然之策？”
“若要短期内击败柔然，需用奇兵方可。在下有一险计，不知大王可敢一试？”
“哦？说来听听。”见张兖信心十足，拓跋珪忽然来了兴趣。
“今柔然远涉千里而来，尚立足未稳，未料大王敢亲率铁骑北上。”
“请大王携三日干粮，抛弃辎重，出其不意，倍道袭之，彼必惊散，其势然矣。”
拓跋珪听完深以为然，对左右言：“兖策长远，非愚近所及也。”
随着拓跋珪携魏军主力北上，国内防务形同虚设，刘卫辰几乎未遇到像样抵抗，便一路进抵盛乐城下。
好在此时北魏尚未脱离游牧民族习惯，除了盛乐城内民众外，其余牧民早已赶着牛羊向东部迁徙，因此损失并不严重。
此刻刘卫辰正踌躇满志地站在盛乐城下，他指着盛乐高大的城墙，意气风发地对刘直力鞮道：“拿下盛乐，消灭北魏，日后这里将是伟大部族匈奴之王城。”
“我铁弗部能有今日此番成就，全赖父汗一力谋划。”
“若得灭魏之功，父汗当与冒顿单于并肩。”
被儿子奉承的有些找不着北的刘卫辰，满意地拍拍刘直力鞮肩膀，故作谦虚道：“为父哪敢与冒顿单于相提并论，我只愿做到刘渊父子那般功绩，便心满意足啦。”
“如今拓跋珪北上对付柔然入侵，盛乐兵力空虚，正是我部灭掉北魏良机。”
“传令下去，大军迅速攻城，争取早日拿下盛乐，生擒拓跋珪！”
很快盛乐城下刘卫辰军中响起了“拿下盛乐，生擒拓跋珪！”的喊声，听得城头上北魏诸将愤恨不已，纷纷要求出城教训一下铁弗部人。
唯右长史燕凤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盯着城下刘卫辰一语不发。
众将鼓噪了一会儿，见长史大人不发话，便渐渐安静下来。
燕凤曾辅佐过代王拓跋什翼犍，又曾在代国灭亡时，用巧计将拓跋珪留下，为日后拓跋珪复国打下坚实基础。
因此别看燕凤是个汉人，但他的身份c资历足以压制在场每一个人，连拓跋仪这位宗室大将亦是恭恭敬敬，不得将令不敢冒然出击。
“众将按令分别把守四门，不得擅自出城应敌，违令者：斩！”
拓跋珪与刘卫辰大打出手的消息，很快传到姑臧。
卫朔获悉后兴奋不已，河西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出现。
“眼下可是千载难逢之机会，绝不容错过！”
“一旦据有朔方，向南可入关中，向北能取河套，河西将立于不败之地。”
“臣请主公速速发兵，末将愿做先锋。”
“诸位，诸位，莫急，莫急，且听朔细细道来。”
卫朔伸伸手将众将一一安抚下来，才朗声道：“朔方之战，河西谋划已久，断不容有任何闪失！在出兵之前，诸位须谨守机密，若有人不慎走漏消息，当以军法处置。”
“参军司立即秘密往魏安调集兵力，一旦局势有变，大军当迅速渡河东进。”
“末将等遵令。”
听完卫朔布置，河西众将无不感到振奋，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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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4章 刘卫辰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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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河西上下对朔方虎视眈眈之际，铁弗部首领刘卫辰正在亡命逃亡。
刘卫辰望着身边所剩无几的军队，心里除了懊悔就只剩下怨恨了。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晕了头冒然攻打北魏，结果毛没捞到一根，反倒把部落近三万精锐全丢在了盛乐。
要是自己谨慎一点儿多好，也不会中了拓跋珪奸计，在盛乐城下碰个大钉子。
要是自己经受住下面人蛊惑，不冒失地领兵东进，也不会让三万铁骑变成不到一千人。
要是自己看到形势不妙，立即脱身而出，起码可以保住一半兵马，也不会象现在连老本都折在北魏。
一回想起过往战事，刘卫辰忍不住想起在盛乐城下那一幕幕。
在柔然联军大举南下，吸引魏军主力北上之际，刘卫辰带着数万铁骑奔袭盛乐。
正当他打算一举攻破魏国王都，进而横扫北魏，再北上与柔然协力绞杀拓跋珪时，谁知却在盛乐城下撞了个满头包。
在燕凤c拓跋仪等魏将拼死抵抗下，数万大军围着盛乐日夜攻打，不但没能攻破城池，反倒是损失惨重。
这时，刘卫辰才赫然发现，他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入拓跋珪算计之中。
当他在盛乐下不断消耗手中兵力时，拓跋珪早已击破柔然联军，正日夜兼程回师盛乐。
想明白这一点后，刘卫辰很清楚自己处于一个怎样不利之局面。
正当他打算撤军时，城内燕凤仿佛猜透了刘卫辰心思，吩咐守军稍稍露出些许破绽。
这下刘直力鞮等将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到手鸭子飞了，力主继续攻城。
结果刘卫辰稍一犹豫，便错过了最后一次撤军良机。
原本是一场意料之中的胜利，却变成了永远抹不去的噩耗，搞得刘卫辰一想起盛乐城下那场战事就忍不住直打颤。
眼下刘卫辰对拓跋珪是一肚怨恨，认为是对方故意设下圈套让他上当，全然忘了当初是谁叫嚣着吞并北魏，生擒拓跋珪。
刘卫辰一边打马向代来城狂奔，一边为铁弗部未来忧心不已。
近三万精锐骑兵全丢在黄河东岸，没了本部人马，回去之后自己拿什么去压制那些羌胡以及鲜卑各部？
这些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若没有强大武力压制，随便给点阳光，他们马上会给你闹出个艳阳天来。
赶了一会儿路，刘卫辰又后悔没早干掉拓跋珪。
当初拓跋珪寄居贺兰部时，想干掉对方，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只需派几个刺客说不定就能搞定。
或者当南部大人刘显c拓跋窟咄等人作乱时，他就该趁机起兵响应，集合三部势力一举将拓跋珪消灭于萌芽之中。
但当时随着苻坚身死c前秦崩溃c降服朔方等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发生，让刘卫辰脑袋一时处于蒙圈状态，没有抓住一闪而过的机会。
谁知偏偏这一念之差，让拓跋珪抓住机会一飞冲天，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唉！”刘卫辰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一种哀叹悲痛之中。
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像噩梦一般，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十月中旬，那时自己率领数万铁骑东渡黄河，一时旌旗连天，铁骑如云，横营数十里。
自己在黄河岸边挥鞭直指盛乐，意气风发，北魏江山仿佛就在自己手里握着，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数万铁骑马上可以踏破盛乐，强渡河水，将北魏花花世界尽数占据。
谁知眨眼功夫，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般变化，让自己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数日前，南逃过黄河时，看着身边寥寥数千铁骑，忍不住悲从中来。
虽然都是在渡黄河，但一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一个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刘卫辰骑在马上频频回首对岸，不停地叹息，自己为什么会败地这么惨呢？
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南北夹击之策，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刘卫辰骑在马上愣愣发呆，他知道回到代来城后，日子将更加艰难。
甚至他还知道魏王拓跋珪对其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铁弗部杀光，把他自己千刀万剐才算消拓跋珪心头之恨。
但眼下其已顾不上这些啦，他需要尽快做出决断，为保住铁弗部元气做出最有利决断。
对于立志成为铁弗部最伟大单于的刘卫辰，绝不希望部落在他手里没落。
“怎么办呢？向谁求援呢？还有谁挡得住北魏之雄狮铁骑？”
“西燕慕容永？不行！在慕容垂威胁下，西燕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哪敢招惹跟后燕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北魏？”
“后秦姚苌？似乎也不行！姚苌到时不惧慕容垂，也有实力跟北魏对抗。”
“但后秦被苻登折腾了几年还没搞定，姚苌有余力对付更厉害的拓跋珪吗？”
“嗯？啊哈，我想到该向谁求援啦！”
当刘卫辰正为部落后计打算时，却不知危机已悄然来临。
原来当刘卫辰前线大败的消息传至代来城后，部分亲近拓跋魏的部落迅速行动起来。
一支骑兵悄悄地出现代来城外，静静等待刘卫辰落入埋伏圈。
经过十几日亡命逃亡，刘卫辰总算狼狈地逃进代来城。
早已疲惫不堪的众人，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此时整个代来城哀鸿遍地，铁弗部上下都在哀伤过去不久前地惨败。
幸存者总是在梦中回想起那场惨烈战事，无数铁弗部人为永远失去的族人而悲痛。
众人的低泣声，在深秋的月色下，传出去很远，给代来城平添几分伤感c秋瑟。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撕破了夜色的沉寂。
随后无数把火箭划破黑幕飞进城内，顿时点起冲天大火，无数人影在火光下晃动。
铁弗部人不知道周围来了多少敌人，一些人忙着寻找自己首领，还有一些人则爬上坐骑转而去迎击敌人。
敌人袭击猛烈，就像一群冲破篱笆的狼群一样，挥舞着长刀在火光忽隐忽现。
他们从漆黑的夜幕下，露出狰狞地面目，眼睛中射出如饿狼一般狠毒的眼神。
凡是被这种眼神盯上的铁弗部人，无一不被砍翻在地。
惨叫声c哭喊声c求饶声等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秋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铁弗部人在慌乱中度过了一夜，当太阳升起后，代来城一片沉寂，没有没有经历杀戮。
残存的铁弗部人，看着已成废墟的代来城，不由泪流满面。
这一夜他们不光失去了部落最后一点儿力量，还失去了首领刘卫辰。
十一月中旬，忽然一个让各方侧目的消息传遍天下。
原本刘卫辰气势汹汹领兵北上，与柔然南北夹击，大有将北魏一口吞下之势！
谁知眨眼功夫，铁弗部竟败了！
数万大军彻底溃散，刘卫辰父子仓惶西逃。
刘卫辰一败不要紧，却顷刻间让局势扭转。
一直被动挨打的拓跋珪终于缓过气来，而之前气焰嚣张的铁弗部，立即变得惶恐不安。
盛乐城下，击溃刘卫辰主力后，拓跋珪稍作休整，又亲率数万魏军，沿大河北岸，向西直追刘卫辰。
正当拓跋珪为没能抓住刘卫辰而感到遗憾时，忽然从南边传来铁弗部发生内讧，刘卫辰父子被部下杀死之消息。
获知此消息后，拓跋珪立即下令大军渡河西进朔方，打算趁着铁弗部内讧时，将多年心腹之患一举拔除。
可惜拓跋珪高兴太早了，须知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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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章 刘勃勃求援
ps：第三更送上。
十一月中旬，河西天气凛冽无比，旌旗在风中哗哗作响，寒风掠过脸庞，像被柳条抽打一般隐隐作疼。
镇西将军府此时已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卫朔与一干文武重臣正在商议军情。
参军司主事段业正在给众人介绍刘卫辰与拓跋珪之战详细经过。
“十月初，铁弗部首领刘卫辰煽动柔然骑兵南下。”
“十月中旬，刘卫辰于朔方誓师出征征，试图以南北夹击之势覆灭北魏。”
“面对危局拓跋珪沉着迎战，依张兖c长孙嵩之计，留燕凤c拓跋仪镇守盛乐，其亲率主力兼程北上，趁柔然立足不稳一举大破之。”
“反倒是刘卫辰低估了盛乐城防，也低估了北魏抵抗之决心。”
“当刘卫辰麾下兵力c物资毫无意义地消耗在盛乐时，拓跋珪却成功击退了柔然。”
“解决后顾之忧，中途不耽搁，拓跋珪立即率精锐铁骑回援。”
“十一月中旬，盛乐城下，伤痕累累又疲惫不堪的刘卫辰部，普一被袭击，立马崩溃。”
“数万铁弗部精锐一战尽没，除了刘卫辰只身逃走外，其余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包括其儿子刘直力鞮。”
“盛乐之败传至朔方后，原本臣服于铁弗部的羌胡c鲜卑诸部蠢蠢欲动。”
“最终酿成一场惊天内讧，羌胡c鲜卑诸部联军趁夜突袭代来城，杀死了刘卫辰。”
旁边崔浩突然插言道：“刘卫辰死了最好，更有利于将来河西统治朔方，不知他几个儿子怎样啦？现在何处？是否有生还者？”
“回长史，刘卫辰死于部落内讧，陪他一同遇难者，还有长子刘右代地。”
“而他次子刘直力鞮早在盛乐之战时已被被魏军俘虏，至于是否遇害，尚不得而知。”
“如今铁弗部刘卫辰一家，只剩下三子刘勃勃以及几个年幼孩子。”
“刘勃勃如今正在河西为质，也不知他收到朔方有变的消息没？”
在河西上下紧张关注朔方变局时，刘勃勃同样接到了父亲c兄长相继遇害之噩耗。
前来报信者，正是刘勃勃好兄弟叱干阿利。
叱干阿利一向视刘勃勃为兄弟，他不顾叔父再三阻拦，亲自跑到河西来报信。
得知父兄三人相继遇难，其余家人生死不知，刘勃勃突然感觉天都塌了。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如野兽一般嚎叫声：“拓c跋c珪啊！”
看着痛哭流涕的兄弟，叱干阿利同样不好受，他伸出手拍拍刘勃勃肩膀，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刘勃勃眼前。
“这是大单于遇难前，派人送到我手中的，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刘勃勃用力擦了擦眼泪，颤抖着手将信件撕开，快速浏览起来。
这是一封求援信，原来刘卫辰一回到代来城就意识到铁弗部危险啦，其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唯一有能力拯救朔方者，只有河西一家。
只可惜这封信还不等发出，内讧骤然爆发。
刘卫辰担心此信送不到河西，只好派心腹将信送到叱干部，交到叱干阿利手上。
期望叱干阿利看在与刘勃勃交情上，将信送交河西。
哪怕刘勃勃清楚，即便没有这封信，日后他仍然有可能向河西求援。
但正是这封信，让他意识到叱干阿利对他的情谊。
在所有人都忙着与刘卫辰父子撇清关系，争先恐后向拓跋珪跪舔时，只有叱干阿利这位兄长不顾叔父阻拦，毅然决然地将信件送来。
看罢信件，刘勃勃抬起头，重重地向叱干阿利点下头，发誓道：“我刘勃勃以冒顿单于之名起誓，定要杀尽拓跋珪一家，为父亲兄长报仇雪恨。”
“还有兄长情谊，小弟记下来。将来若有机会，勃勃定当报今日之恩。”
“贤弟客气啦，你我之间这么生分干嘛？为兄怎能眼睁睁看着贤弟落难而不顾？”
拦住正要大礼下跪的刘勃勃，叱干阿利忧虑重重地问：“接下来贤弟打算怎么办？如今朔方肯定不能回去啦，不然定会遭到那些人暗算。”
“哼！我没那么傻，不会主动自投罗网。”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刘勃勃，眼中寒光一闪道：“早晚我刘勃勃会以百倍痛苦，还给那些背叛铁弗部的人。”
“可可如今北魏势大，仅凭咱俩怎样才能完成复仇？”
“想要复仇肯定得借助外力，我决定按父亲叮嘱向河西求援。”
“河西？她有这个实力吗？”
叱干阿利不看好河西，不认为河西有与北魏对抗之实力。
“兄长没来过河西，不晓得河西虚实。小弟已在河西待了快一年，对其了解甚深。”
“大都护卫朔平易近人，麾下河西军乃世间少有之敢战之士。”
“可可，为兄还是觉得去后秦找姚苌帮忙，较为妥当。”
“不，小弟心意已决，就向大都护求援。”
会议开始后，卫朔目光就一直盯着后世鄂尔多斯高原一带。
前汉曾在这里设置朔方刺史部，下辖朔方c北地c五原c上郡c西河等郡国，领土几乎全位于黄河几字湾内。
且朔方一带水草丰富，土地肥沃，一旦开发得当，未来富庶当不下中原c关中。
更别说朔方河套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南下直取关中，是关中北面门户。
会议最后，卫朔起身总结道：“诸位，此战事关今后南下关中战略，只能胜不许败。”
“此战首要目标，在于将拓跋珪撵回黄河以东，然后依托黄河c乌拉山将拓拔部魏困死在前套平原以及代地。”
话音刚落，却见崔浩起身笑道：“主公，您这是打算让拓跋珪一夜间回到数年前啊！”
众将闻言一下哄笑起来，由此可见众人对此战信心满满，对朔方势在必得。
待现场安静下来，卫朔才接着道：“大家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可有轻视之心。”
“魏王拓跋珪雄武不下其祖父拓跋什翼犍，麾下张兖c燕凤c许谦皆智谋之士，又有奚斤c拓跋仪c长孙嵩等名将相辅，实力不容小觑。”
“此战我军将兵分两路，一路由左司马王镇恶亲自统领，以李暠为前锋，沿贺兰山东侧北上取西套c后套平原，收复前汉五原c朔方等郡。”
“属下遵命！”
得知自己为一路主将，王镇恶激动不已。虽然之前他曾靠谋划坐稳了左司马之位，但终究缺少战功打底，让他始终觉得底气稍显不足。
今日有幸独领一军，王镇恶不由在心中暗暗发誓，首战千万不能失利。
“镇恶，北上收复河套便是大功一件！”
“请主公放心，属下定不会辜负主公期望。”
“嗯，你办事我放心！”
叮嘱完王镇恶，卫朔又看向杜进c姜飞道：“杜师与姜将军镇守河西，谨防偷袭。”
“哈哈哈，请直元放心，河西交给某与姜老弟啦。”
“我俩年纪大了，不去朔方啦，留在河西看门。”
“河西乃我等根基，万万不能有丝毫闪失，非杜师与姜将军这等军中宿将留守，不能让朔放心。”
原本姜飞还不太乐意留下来，可听了杜进c卫朔一番话，才渐渐释然。
卫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杜进，对其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他很清楚，不管谁留下，都会感到不舒服。
毕竟作为将军，征战沙场才有军功，老留守地方啥时候才能升级？
“其余众将随朔东渡黄河，大伙儿一起去会会北魏拓跋人。”
“末将等领命！”众将轰然应答。
正在此时，忽然一侍卫进来禀报：“大都护，刘勃勃求见！”
“啊哈，我要的东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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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6章 东渡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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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应付朔方变局，卫朔已秘密在黄河西侧魏安大营，布置了八厢厢军c三厢府兵，外加一千陌刀手c五百重骑兵，共计三万四千余河西将士。
大军除了日常训练外，还暗中密切监视着对岸朔方境内的一举一动。
这日，原本寂静的大营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以卫朔为首的河西众将相继现身大营，拉开了出征朔方序幕。
当日卫朔一接到刘勃勃求援，便答应了对方请求。
只是刘勃勃一力要求随军出征，让卫朔颇为难，考虑再三后，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有这两人跟在身边，一些事恐怕需要做的隐蔽些才行。
刘勃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才岁而已，远不如叱干阿利想问题深刻。
当其来到大营，看到营内堆积如山之物资，以及严阵以待之数万将士，叱干阿利不由满是怀疑地问：“大都护，河西为何将兵力囤积在黄河东岸？难道早料到朔方有变？”
“哈哈哈，叱干将军高看河西啦，不是我们料事如神，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着他指了指刘勃勃解释道：“不信阁下问他，当初其兄刘右代地亲来结盟，而河西身为盟友，岂能一点儿不关注朔方？”
叱干阿利即便内心仍有怀疑，但也说不出不是来，只能默默站在一边。
接下来大营内河西军一改往日做派，突然开始忙碌起来。
王镇恶c沮渠男成领九千步骑迅速北上，直接杀向北边西套平原。
卫朔身穿鱼鳞甲，腰间悬挂着一把乌兹钢宝剑，背后披风迎风飘扬，跨下战马忽然打了个响鼻，似乎也被乍然而起之紧张气氛感染
他立在马上透过辽阔而平静的河面，如浩瀚星空一样深邃的目光，跨过大河望着对岸无尽之原野。
“主公在此为此战担忧？”崔浩悄然来到卫朔身边。
“是啊，怎能不担忧？对岸可是有数万北魏骑兵，绝非易于之辈。”
“自游牧民族驯服马之后，不仅仅改变了游牧民族文化，也改变了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间的军事实力对比，让军事力量的天平倾向了游牧民族一方。”
“连当年之大秦帝国这样的军事强国，面对游牧民族骑兵时，也只能依靠弩阵的被动反击来获取胜利。”
“而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同样只能以骑制骑，方可大破匈奴人！”
“如今渡河东进之河西军一共才两万五千余人，其中骑兵才九千人。”
“不说总兵力逊于北魏，骑兵数量更是远远不如。”
其实不止卫朔担心，除了脑袋一根筋的康龙外，其余河西众将多少都会有点儿担忧。
毕竟谁也不能否认，自骑兵出现后，其一直在战争的舞台上，拥有至高无上之地位，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无可争议的王者。
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仍然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战马和他们的骑手一起出现在各个战场上。
可以想象，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作用如同现代坦克，甚至要更为重要因为冷兵器时代反骑兵武器是如此地单一。
面对数万训练有素的鲜卑骑兵，卫朔若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此时在各级将领指挥下，河西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渡河。
其中长矛兵最先渡河，然后迅速在对岸建立起防线，以此来保障后续渡河部队安全。
长矛兵之后是长弓手，接下来是刀盾兵c弩兵，最后才是极具攻击性的骑兵。
很快两万五千河西军，通过船只c木筏c简易浮桥，迅速向东渡过黄河。
不出所料，此刻朔方各部落早乱成一团，根本没人发现河西军异动。
在河西军秘密渡河时，拓跋珪早在羌胡各部迎接下，顺利进驻代来城。
刘卫辰宗亲，及其党羽五千多人统统被俘，眼下正瑟瑟发抖地跪在拓跋珪面前。
铁佛部，这只匈奴人后裔，一个古老的部落，曾经纵横驰骋漠北草原上几世，最后终被世代仇敌拓跋部消灭了。
魏王拓跋珪命人将五千多刘卫辰宗亲c党羽全部杀死，尸体则被抛入黄河，一时间黄河为之染红。
即使如此拓跋珪依旧不解恨，他又命人找到刘卫辰尸体，割下头拿到自己跟前。
接着宰牛杀羊摆设祭台，将刘卫辰的头放在祭台上，将其祖父拓跋什翼犍的灵位摆放在最上面，焚香以告祖宗。
祭祀开始，众将士在台前跪定，拓跋珪激动地满目含泪，大声念道：“祖父在天有灵，孙儿今天终于为您报仇了，您可以瞑目含笑九泉了！”
“如今孙儿也光复了代国，更是建立了大魏国。”
“请祖父放心，孙儿定不忘祖父遗志，让我大魏雄踞草原，称霸中原。”
念罢，拓跋珪打头，其余众人紧随其后，纷纷三拜九叩。
祭拜过祖父，拓跋珪命人在代来城城外安营扎寨，众人欢聚一堂，庆祝朔方大捷。
酒热耳酣之际，志得意满的拓跋珪，指着脚下这片肥沃土地，对众人道：“如今我大魏的国土已拓展至黄河北岸，唯余燕地独存大河之北。”
“为今之计，乃是屯兵蓄粮，待兵强马肥粮足之日便是行大志之时呀！”
“诸位且看，这肥沃的土地难道不是上苍赐给大魏的贵重礼物吗？”
“它能帮助我们完成我们的心愿实现凌云之志。”
“寡人希望再过些日子，朔方之地会变成大魏的粮仓。”
“大王志在四方，胸怀天下，臣等当效尽全力而为之！”
“好，请诸位举杯，为大魏一统天下干杯！”
“干杯！”
随后众人放开胸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气氛热闹之极。
忽然一侍卫进来，俯在张兖耳边小声几句。
随后张兖向拓跋珪禀报：“大王，刘勃勃有消息啦，他在河西。”
“河西？”
正在举杯狂饮的拓跋珪，身形一顿，想了半天，仍然没有一丝印象，遂扭头问旁边张兖。
“洪龙，你可了解河西？”
“回大王，河西之主叫卫朔，自称来自域外之汉家苗裔，被高昌太守收留。”
“随后他在高昌蛰伏数年，于去年夏击败吕光，进而占据整个河西。”
“哦，连吕光亦败于其手？”听到吕光败给卫朔，拓跋珪这才来了兴趣。
“没错，听说还是卫朔亲手斩杀了吕光。”
“据臣所知，卫朔其人不但骁勇善战，而且极善治政。”
“之前大王一直推崇的科举制，就是出自这位之手。”
“河西卫朔”拓跋珪喃喃自语，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其余人见状无不赶紧静默下来，不敢打扰他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拓跋珪方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众人问：“尔等以为，卫朔会出兵河西吗？”
“不好说！关键看卫朔其人雄心如何，若他如大王一般，有志于一统天下，那卫朔一定不会放过眼前机会。”
“长史大人言之有理，属下已觉得河西很有可能横插一杠子。”
“命人向西部一带密布斥候，一旦发现河西军渡河，立即回报。”
此刻已全员渡过黄河的河西军，正日夜兼程往代来城赶。
与此同时，刘氏宗族五千余人被坑杀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原本因父兄之死而悲痛欲绝的刘勃勃，一接到此消息后，瞬间傻掉了。整个人仿佛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眼睛更是通红通红，十分骇人。
幸好旁边有叱干阿利陪着，不然刘勃勃很有可能疯掉。
看着刘勃勃地可怜样，卫朔倒是有点儿明白，为何历史上的赫连勃勃会那么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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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7章 抢占地盘
ps:今天三更，时间：9点c14点c17点。
西汉朔方刺史部，在后世地质学上被称为鄂尔多斯盆地，或者称陕甘宁盆地。
鄂尔多斯为蒙语，意为“宫殿部落群”和“水草肥美的地方”。
鄂尔多斯包括今伊克昭盟全境，还包括巴彦淖尔盟的河套及宁夏和陕北的一部分地区。
其西c北c东三面环水，南与长城相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套子，因此也被称为河套。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全国，在今鄂尔多斯一带设立郡c县：鄂托克旗c鄂托克前旗一带属北地郡；准格尔旗c伊金霍洛旗东部一带属云中郡；达拉特旗c准格尔旗北部一带属九原郡；乌审旗c鄂托克前旗c伊金霍洛旗南部一带属北地郡，四郡共下辖34个县。
当时的鄂尔多斯地区有两个历史称谓，即“新秦中”c“河南地”。
卫朔抢着收复朔方，不但是为了这片富饶土地，更是为了当地数十万鲜卑c羌胡人。
“主公，全都准备好了，何时发起攻击？”
崔浩打马向卫朔请示，在他身后两万五千将士早已列好阵势，蓄势待发。
“好，出发！”随着卫朔一声令下，数万河西将士，开始由西南向东北横扫整个朔方。
沿途所遇胡族部落，大军不问缘由，凡不愿臣服者，直接杀将过去，将部落中贵族长老c头人c首领屠戮一空，只留下普通牧民以及解救下来的汉人奴隶。
不出所料，河西军行进期间，也曾遇到数股北魏斥候，皆被一一斩杀。
北魏人出现让河西众将不由紧张起来，唯一庆幸的是，北魏主力尚停留在代来城。
对于河西军杀戮，刘勃勃不但未加以阻止，反而隐隐感到些许快意，唯有叱干阿利从中嗅出些不同意味。
但河西上下打着征讨叛逆之名，却让他无法表示反对。
更别说正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刘勃勃，急需用鲜血来发泄心中仇恨。
“主公，前面是羌胡部落，共有五千三百户，骑兵三千，是朔方境内较大一个部落。”
“不管是什么部落，必须按照咱们规矩办事，一切不从者，只有死路一条。”
“传我将令：一路掩杀过去！”
“依之前规定：除了牛羊马匹c汉族奴隶，女子c青壮外，其余贵族c头领鸡犬不留！”
“男成你率三千人从左侧杀入，仲德你从右侧突杀过去，其余人等不得擅动。”
“记住，动作要快，千万不要让敌人反应过来！”
“诺！”沮渠男成c王仲德冲着卫朔一抱拳，打马转身离去。
说实话，朔方变局，对于一个普通羌胡部落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劳碌一天的牧民妇女像往常一样，忙着准备晚餐，部落青壮们一边忙着收拢牲畜，一边急不可待地钻进在大帐内饮酒作乐，哪里会想到会遭遇突袭。
毫无防备之下，遇上如狼似虎般河西铁骑，结果可想而知。
当王仲德冲进羌胡营地时，恰好遇到一位正在收拢牛羊的牧民。
牧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些诧异地想要抬头看个究竟，正好看到突袭而至的河西铁骑，目瞪口呆之下竟毫无反应。
直到被王仲德手中马刀劈中脖子，牧民才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登时惊动无数羌胡人。
他们纷纷冲出大帐，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迎接众人的却是一把把雪亮马刀。
河西骑兵每挥动一下马刀，都会带起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霎时间无数羌胡人倒在河西军铁蹄下。
数千河西铁骑在羌胡部落中来回冲杀，只要看见敢于反抗者，无论男女老幼，策马上前就是一刀。
很快羌胡营地内燃起熊熊大火，在火光冲天之中，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
策马而立的卫朔，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杀戮，倾听着像夜枭一样的惨叫声无动于衷。
崔浩c沮渠蒙逊两人陪在其身侧，不时悄悄打量了一眼卫朔，却见其脸色在呼呼夜风中沉寂如水，微微眯起的眼睛，让外人看不清他内心想法。
此次朔方之行，颠覆了两人过往对卫朔印象，那个开明c宽仁的君上消失啦，取而代之的则是冷酷c无情c嗜血。
可这不但没有降低卫朔在他们心目中地位，反而愈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乱世枭雄。
他对治下百姓不乏宽容c仁爱之心，对待敌人又有足够心机与冷血。
也唯有如此枭雄，才有望结束乱世，带领众人建立起秦皇汉武一般丰功伟业。
羌胡部落中惨叫声越来越低，火苗也开始慢慢地熄灭。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仲德c李暠两人来到卫朔跟前汇报。
“大都护，此战共消灭羌胡三千余人，俘虏两万，解救汉民百人，缴获大量牛羊以及数千匹战马。”
卫朔见每个骑兵身边多了一匹战马，身后跟着大量被俘的羌胡人，再抬头看看远处腾起的黑烟，满意地点点头。
“好，两位将军干得漂亮，继续前进。”
“诺！”
在夜幕掩护下，数万河西军分成前后两个集团，汇成一股铁流滚滚向东而去，并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接下来日子里，数万河西军一路向东北方向疾行，途中扫灭无数部落。
除了最后有意放走几个部落头人外，其余皆被河西军一一斩杀殆尽。
在将抵达后世鄂尔多斯市时，估摸着拓跋珪应该已获悉河西军东进消息，卫朔才命众人停下脚步，并安营扎寨，静候拓跋人找上门。
大营内，卫朔与崔浩c沮渠蒙逊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啃着烤羊，欣赏着周边草原上优美的景色。
“一旦战事结束，都护府必须尽快在这里完成设郡立县，将其变成河西牧场c粮仓。”
“主公言之有理，且对河套进行农业开发，河西并不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因为秦汉两大帝国在之前已经做过很好的示范了。”
“当年被开发后的河套地区，甚至被用来媲美关中平原，史称新秦中。”
“如果不是因为秦帝国内乱，实边之民尽返内地的话，此时的河套地区也不至于重新成为游牧之地了。”
“嗯，伯渊之言深得我心，朔有意在战后任命先生兼任朔州刺史，管理这片新得土地。”
“一切谨遵主公吩咐。”
“不过，趁着当下有闲暇，朔还是要嘱咐伯渊几句。”
“将来治理朔方，千万不要光顾着开垦农田，还应注意保护草原。”
“更不要破坏当地环境，不然一旦土地沙漠化，农业也将进行不下去。”
“不知主公有何建议？”
“发动牧民植树种草，尤其要广种草场。”
“种草？”
沮渠蒙逊用一种怪异眼神看着卫朔，在他印象中，草是天然生长的，哪里用得着种。
不说沮渠蒙逊，崔浩也是困惑不解，搞不明白自家主公此举有何用途。
“种草是为了改变牧民逐水草而居的习惯，将其变成畜牧定居，以方便设郡县管理。”
闻言崔浩若有所思，而旁边沮渠蒙逊身子则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他急忙起身为卫朔两人倒酒，借此掩饰内心恐惧。
是实话他刚投靠卫朔时，确实打着其他心思，希望有朝一日像慕容垂一样取而代之。
可是他对卫朔了解的越多，也明白自己所谋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河西不是前秦，卫朔更不是苻坚，他为河西确立了许多政策，而这些政策将各种隐患全扼杀在摇篮中，根本没有一丝施展阴谋的空间。
沮渠蒙逊甚至担心，等再过几年回到部落，估计部落中人早已不记得他这个曾经首领。
“主公之前有意放走一些头人c首领，是不是有意激怒拓跋珪？”
“哈哈哈，伯渊聪慧，朔这点儿小伎俩瞒不过你！”
“不过，拓跋珪恐怕不那么容易上当，最终还得靠真刀真枪来决定朔方归属。”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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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8章 北魏反击
当河西军打着替刘卫辰报仇之名东渡黄河，并突袭朔方腹地消息传至代来城后，气得魏王拓跋珪当场拿刀将前来哭诉的部落头人c首领劈成两段。
在天下无数豪杰中，被拓跋珪放在眼里者，不过寥寥数人，但其中肯定不包括卫朔。
偏偏这个不曾被放在眼中的家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刘卫辰打抱不平。
若仅仅只是河西入侵，拓跋珪还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大不了派兵将其击败，撵出朔方。
可谁知刘卫辰三子刘勃勃竟与河西勾结在一起，如此定将扰乱北魏图谋朔方计划。
既然朔方局势有了新变化，拓跋珪只好停下酒宴，将心腹将领c幕僚召集起来议事。
大帐内，巨大的军事舆图悬挂在侧，拓跋珪负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咆哮，“他卫朔这是在找死啊！这个乳臭味干的竖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竟然敢派大军深入朔方占我土地c杀我爱将c掳我部众，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寡人一定要灭了他，非得灭了他不可！”
“非啖其肉c饮其血，不能泄寡人心头之恨！”
大帐内，已臣服的部落头领c北魏将领c文官幕僚，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拓跋珪，生怕像刚才那个倒霉蛋一样被迁怒，那可就太冤枉啦。
拓跋珪指天骂地了半天，终究折腾累了。
最后他呼着粗气看向众人问：“寡人欲统军亲征攻灭河西，诸位以为如何？”
当下堂兄拓跋遵出列，向魏王抱拳大声道：“若大王发兵，末将愿为先锋，率大魏铁骑踏平河西，擒杀卫朔此獠，为诸首领报仇，替大王雪恨！”
“好！”
拓跋珪拍案道，“我兄骁勇，寡人这便答应你，出征河西，大军由你做先锋！”
“谢大王！”拓跋遵满脸激动道。
怪不得最终拓跋人统一了北方，实在是拓跋族跟慕容族一样，都是能人辈出。
从拓跋力微立国开始，中间经拓跋什翼犍兴盛c衰落，又到拓跋珪复兴，拓跋一族出了不少人才。
拿拓跋遵来说，他与九原公拓跋仪并称为王族双璧，其年少时壮勇，不拘小节。
拓跋圭登位之初，因辅佐之功，特地被赐爵略阳公。
“大王且慢！”在拓跋珪将要点兵出征，却见左长史张兖挺身而出拦住了他。
此刻正满腔怒火的拓跋珪，眉头紧皱，盯着张兖道：“怎么？长史有异议？”
“大王，孙子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张兖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河西之所以将这些人放回来，目的正是为了激怒大王，让大王失去冷静，从而做出错误选择。”
拓跋珪将内心怒火往下压压，冷声问：“难不成长史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张兖轻叹了口气，晓得这一次拓跋珪已是怒极，说话时不由加了几分小心。
“大王，此次河西出征朔方显然是蓄谋已久，不然为何对方偏偏在我大魏斩杀刘卫辰宗族亲眷之后，才打着复仇名义出兵？”
“而且出兵后却一直隐秘行军，直到切断了我军退路，才亮明了旗号。”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河西卫朔早对朔方虎视眈眈，只因以前有刘卫辰霸占，他才一直按捺住内心野心。”
“如今大王诛杀刘卫辰一族，等于为河西入主朔方扫清障碍。”
“长史意思是说寡人不该诛杀刘卫辰？不该替祖父报灭国之恨？”
看着已被怒火冲昏头脑，思路明显不正常的拓跋珪，张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大王理解错了臣的意思，当年刘卫辰曾数次背叛代王，又引秦军灭了代国，此仇c此恨即便是倾尽黄河之水也不能洗净。”
“臣只是借刘卫辰之死提醒大王，卫朔图谋朔方已久，不要中了河西奸计。”
拓跋珪这才面容稍缓，不动声色道：“长史请继续。”
张兖又道：“眼下大王已在代来城停留多日，周边形势已发生了变化。”
“谁知道之前还信誓旦旦向大王宣誓效忠的部落，在卫朔c刘勃勃鼓动下，还有多少愿意奉大魏旗号？”
“更何况河西军来了多少人马？都布置在什么地方？河西众将有什么特点？特别是我们对卫朔几乎一无所知，如此冒然出兵应敌，恐遭不测啊。”
拓跋珪闻言终于变了脸色，眼眸闪动，沉声问道：“以长史之意当如何？”
“首先，卫朔敢大胆放俘虏归来，显然河西军已布置好陷阱，等大王钻进去，大王切不可轻举妄动。”
“其次，除了围杀刘卫辰的部落外，从现在开始凡投诚过来的部落，必须予以监视，以防止他们暗中投靠刘勃勃。”
张兖此言一出，大帐内那些部落头领，无不脸色大变，纷纷交头接耳俱有惶恐之色。
一位头人忍不住辩驳道：“长史此言差矣，河西军进犯，与我等何干？在下实无反叛大王之意啊。”
“闭嘴！尔等有没有通敌，寡人自有决断！”
拓跋珪眼下正心烦呢，见有人敢打断张兖，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完了他又肃然看向张兖，正色道：“眼下情景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张兖根本没将那些墙头草放在眼里，是以并不理会对方，只是对魏王道：“大王，从目前来看，此次朔方之争，河西暂时占据了上风。”
“魏军深入朔方，不光是军事上出于不利位置，在政治上也十分被动。”
“刘卫辰父子一死，刘勃勃便成为唯一幸存者，顺理成章成为铁弗部继承人。”
“有此人在一边为河西摇旗呐喊，肯定会有大批部落头人，投到河西名下，而这便是刚刚臣提议大王监视朔方诸胡的原因。”
拓跋珪此时亦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一怒之下将刘卫辰父子全杀了，弄到现在处处被动。
“长史可有办法解眼前之困？”
“想要解决问题并不难，大王只需随便找一小孩，然后当众宣布他是刘卫辰后代，并立其为新的铁弗部首领即可。”
“这这能行吗？”
“没什么不行，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只需暂时糊弄住外界就行，等将来打跑河西，是扁是圆还不是任由大王拿捏？”
“在政治上稳住脚后，大王还需尽快整顿兵马，筹集粮草。”
“这场纷争，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只要击败河西军，一切骚乱自会立即平息。”
“最后，为了给敌人添乱，大王还可派人向四周散播谣言，说刘勃勃为了替父报仇，打算借河西之手将朔方诸胡屠杀殆尽。”
“如此作为是为了防止这些墙头草被河西所用，他们毕竟是朔方土著部落，又熟悉本地民情地理，一旦为河西所用，必将对我大军产生巨大威胁。”
“如此待军队整顿完毕，粮草筹集妥当，大王再统大军与河西决一死战。”
最后拓跋珪猛地一拍桌子，道：“好，就依长史之计！再派人警告诸胡部落，谁要是敢暗中通敌河西，老子灭他全族！”
接下来朔方局势真是一日三变，说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先是北魏拓跋珪擒杀了刘卫辰，攻占了铁弗部老巢——代来城。
原本众人以为横行朔方河套的铁弗部就此完蛋，谁知半路又杀出个河西，打着刘勃勃旗号突袭了朔方。
随后北魏不甘示弱，也不知从哪个犄角处找来一个小孩儿，正式在代来城继承铁弗部首领之位，并大肆攻讦刘勃勃勾结河西图谋朔方。
但不管双方嘴仗打得有多欢实，最终决定朔方归属的，还是取决于实力强弱。
因此，这一场事关朔方归属的大战已不可避免。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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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9章 战前平静
天刚刚蒙亮，卫朔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披上斗篷，掀开大帐走了出去。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白色，红彤彤的朝阳挂在地平线上。
卫朔深吸口气，登时一股冷冽地寒气顺着食道，直达五脏六腑，让他一下子清醒不少。
刚回到账内，却见一侍卫给他端来热水，卫朔接过擦干净脸后问：“还有多久开营？”
“尚有三刻左右，大都护要吃东西吗？”
得了回答后，卫朔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先不忙着吃东西，我先去练会功夫。”
待侍卫出去，卫朔简单喝了口茶水，直接拿起镔铁棍，向帐前空地走去。
周边侍卫看到这一幕隐隐有些兴奋，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大都护骁勇之名，尤其在成功斩杀吕光后，卫朔更是有了河西第一猛将之称。
如今看到卫朔要演武，一些有上进心的侍卫都想见识见识，甚至想趁机学个一招两式。
卫朔依照平时习惯，先是活动下身体，然后拿起铁棍耍了起来。平时练武肯定与上阵杀敌不同，出手多是套路招数，看起来很花哨c好看，其实没多大用处。
将一套棍法练完，卫朔见还有些时间，遂又将战场上悟出来的招数温习一遍。
这下表现形势跟刚刚截然不同，少了些窜高伏低的套路，多是些简单直接的杀招，动作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落在高人眼中，这才是真正的斩将夺旗的杀技。
就在卫朔练得兴起，浑身上下冒着热腾腾白气时，忽然听到一阵鼓声响起。
这是河西军的晨起鼓，鼓手会敲鼓走遍营盘每一处，凡听到这个鼓声，所有士卒会迅速起床，然后洗漱并准备吃饭。
听到晨起鼓声，卫朔迅速收势站定，接过康龙递上来的手巾，随便抹了几下汗水。
“康龙昨晚睡得安稳吗？”在吃早饭时，卫朔随口问康龙。
“嘿嘿，还行！”康龙傻笑道。
原本卫朔是想了解一下将士们战前情绪十分紧张，谁知却问了不该问的人。
像康龙这种脑袋少根筋的人，根本不晓得紧张c害怕为何物。
“其他人紧张吗？”卫朔又问道。
“应该没有吧？反正属下没将鲜卑人放在眼里。”
“行了，我知道啦！你去通知大家到这边来议事。”
其实早在晨起鼓响起前，已有不少将士起身。
大战在即，不是每个人都像康龙一般没心没肺。人一紧张，自然不可能休息地好。
不一会儿功夫，崔浩c沮渠蒙逊c段业c王仲德c沮渠男成c康龙等纷纷云集大帐。
卫朔随意扫了一眼众人，却见有人神情镇定肃穆，而有人则兴奋异常，也有人神情淡然。
看得出大家对此战很有信心，想来跟近来年河西军不断取胜有关，一支不断打胜仗的军队很能提振士气。
尤其在面对强敌时，让士卒拥有必胜信念，有利于击败对手。
“诸位，眼下我军已经深入朔方腹地，再往北两百里是金津古渡，拓跋珪就是从那里渡河横扫朔方而从这儿往东两百里是君子津渡口，渡河再向西北行数十里将直抵盛乐。”
“除非拓跋珪不想回盛乐，不然他一定要和我军打。”
“既然要打，那就彻底地打疼鲜卑人，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觊觎朔方。”
“主公说的没错，早该好好教训一下胡虏，让他们明白这天下还是我们汉人的。”
“就是，就是，百十年来，各地胡虏愈发嚣张，简直不把汉族当人看。”
近些年随着河西愈发强势，大汉主义不可避免地兴盛起来。
主要还是近百十年汉人过得太憋屈，河西的强盛让众人有了宣泄之处。
但对卫朔而言，对此他不是特别喜欢。
经过百十年胡汉纷争，历史一次次证明，搞民族分裂是没有出路的。
前赵c后赵c前秦c后秦等等，一个个推行胡汉分制的政权，无一例外全都倒下。
而最终北魏能统一北方，并且坐稳江山，与推行胡汉一体政策有很大关系。
他不可能高举民族复仇大旗，不然即便最终将各族杀光了，恐怕北方也剩不下多少人。
经过百十年混战，民族融合乃是大势所趋。
况且各地各胡族已出现不同程度之汉化，同样北地世家也被胡化不少。
咚咚！卫朔用手指敲敲案几，对刚刚几个出言不逊的人训斥道：“瞎胡咧咧什么？朔希望大家记住，对待胡人不要一味地喊打喊杀，要想办法让他们变成自己人。”
“你们看蒙逊和他的卢水胡，眼下不也在河西生活地好好的？”
“当然了，对于死硬分子，死亡自然是最好归宿。”
“今后河西对待胡族只有两点，愿意接受归化者，自然可享受汉民待遇若一心甘当胡虏者，那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
听卫朔讲述胡虏政策，崔浩与沮渠蒙逊感触最深。尤其是沮渠蒙逊，他已深深感受到自己对部落掌控越来越弱，早晚一天整个卢水胡将彻底融入到汉人中，从而消失不见。
“好了，废话不多说，接下来继续议军情。”
“此战想要取胜并不容易，鲜卑人总共有五万铁骑，甚至更多，实力不容小觑，但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地歼灭敌军。”
大帐内众人一听敌军有五万铁骑，神色皆不由凝重起来。
见众人重视起来，卫朔又接着说：“此战胜负关键在于步军能否挡住敌骑兵冲击！”
“请主公放心，末将已做好完全准备。”负责指挥步兵方阵的段业忙起身道。
“嗯，有长绪在，朔就放心啦。”
“大战开启后，全体将士排成却月阵迎敌，中间为步兵，骑兵位于左右两翼。”
“这一战我们要让胡人知道汉军步卒的厉害，让他们日后见到步兵方阵就发抖。”
布置完战前事务，卫朔最后挥挥手道：“据斥候来报，下午时分魏军就会抵达战场，现在大家各自回营做准备。”
“朔再最后叮嘱一句，此战我要大胜，彻底地大胜，尽可能地杀伤魏军，明白吗？”
“末将遵命！”众将起身拱手后各自散去。
待其他人离开，崔浩却落后了一步，康龙及其亲卫们也都知趣的退下，不一会儿军帐中只剩下两人。
“主公，此战若胜，您恐怕真要名震天下啦！”崔浩语气中透着莫名担忧。
卫朔晓得崔浩话中深意，以前他的名气大多在河西c西域一带流传，最远不过传到关中陇右一带，这还是托举行科考之功。
但击败拓跋魏c占据据朔方却不一样，卫朔将很有可能进入其他势力视线中。
“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我更喜欢默默发展，高筑墙c广积粮c缓称王是当初起事之初朔定下的战略方针。”
“高筑墙c广积粮c缓称王”
崔浩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忽然朝卫朔一躬身，钦佩道：“主公大才，臣不及也！”
“伯渊过誉了，其实说起来有名望算是有利有弊吧，虽然会引起各敌对势力警惕，但也有利于收揽四方豪杰。”
“见主公成竹在胸，在下也就放心啦。”
“也不是成竹在胸，坦然面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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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章 列阵迎敌
ps：今天三更，时间：9点c14点c17点
朔方冬天一如既往的萧条而荒凉，枯草落叶飘零间，总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而上天似乎很给面子，在大战来临之前，难得是晴日当头，阳光挥洒在旷野间。
在空旷的原野上，两万五千名河西将士已摆下阵势，静候敌军到来
此刻在南边二十里外，正有一支六万规模的骑兵缓缓驰来。
拓跋珪骑着匹枣红骏马，寒风撩动着身上羊皮大袄，将翻卷着的羊毛吹得微微颤动。
他的身躯笔直挺立着，眼睛微微眯缝，如鹰隼一般凝望着北方。
所有鲜卑骑兵都与拓跋珪望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正有一个强大敌人正等着他们。
对于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鲜卑人而言，似乎天生是个无畏勇士，既能纵马驱赶狼群，又敢于徒手搏杀虎豹。
可这一次面对数万河西军，军中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上到拓跋珪，下到普通士卒，皆认为当前敌人绝非易于之辈。
甚至在不少鲜卑人紫膛色脸上，竟露出难以掩饰地紧张与不安，而胯下坐骑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不安地摇摆着头颅。
沉寂，在庞大的魏军阵列中，有一股让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沉寂。
又大概向北行进了不到二十里，忽然一面高高旗杆出现在所有鲜卑人眼前，一面日月战旗迎风招展，橘红色的阳光给乌黑战旗镀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金边。
紧接着，在前方地平线附近，忽然出现黑压压一片人，赫然是严阵以待的河西军。
两军相遇！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在战场上空。
拓跋珪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对面河西军，比他想象的还要威武雄壮。
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河西军每个士卒竟穿着统一棉布军服，外面还套着铠甲，一看便知不是乌合之众。
在一大片原野上，乌压压数万河西军，星罗密布的散落其上，布成了一个如同弯月一般的大阵。
整个河西军阵势井然有序，中间凹陷部为步兵，左右两翼前出为骑兵。
拓跋珪观察了一会儿，不解其意，遂问身边诸将。
“诸位，河西军为何将步兵置于中间凹陷处，难道不怕我大魏铁骑吗冲破其防线？”
众将闻言亦是面面相觑，河西军布置的这个却月阵一下子搞蒙了众人，谁也猜不透其中深意。
“洪龙一向见多识广，对此你怎么看？”拓跋珪见无人应答，只好点名张兖。
“大王，臣也猜不透河西军真实意图，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很有可能是河西军故意摆下的陷阱，以引诱我军上当。”
“嗯，有道理！”
拓跋珪微微颔首，沉思了一会儿，又叮嘱众将道：“待会儿把羌胡人在前面，尔等皆跟在后面，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寻常，立即退兵。”
“末将等遵命。”
“准备迎敌。”
随着拓跋珪一声令下，鲜卑阵列中传出了一阵悠长而浑厚的牛角声。
在牛角声中，鲜卑人纷纷发出如野兽一般的怒吼声。
一边吼叫着，许多鲜卑人还一边用刀拍打着盾牌，将手中盾牌拍的“噼啪”作响。
咚咚！蓦然一阵鼓声响起，刚刚列阵以待的河西军纷纷举着兵器呼喝起来，配合着雄浑有力的战鼓声，在空旷的原野上飘荡，飘向远处列队即将与他们厮杀的鲜卑人。
两军遥遥对峙，卫朔望着对面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鲜卑人，始终面无表情。
从他来到古代，领军作战至今，这是首次摆开阵势正面对敌。
阵列作战，双方拼的是阵型c拼的是将士们的勇气和数量。
而所谓的奇兵制胜，对于阵列战来说，不过是在具体战斗时做的一些微妙掌控。
虽然卫朔没有系统学过战阵学，但这个却月阵是他与众将耗费无数心血打造出来的，可以说是专门用来对付北魏骑兵。
北魏立国不久，尚未脱离游牧部落习俗，故而阵列松散，士卒与士卒之间不像河西军那么严谨。各骑手之间间距c前行速度，等等都是参差不齐c杂乱不堪。
“康龙。”卫朔忽然叫道。
“末将在。”
“我这里有战书一封，尔可敢到阵前走一趟？”
“有何不敢？”
“壮哉！”
只见康龙接过战书，打马一人朝着对面鲜卑人驰去，登时引得鲜卑人一阵骚动。
拓跋珪眼睛一眯，大气的摆手道：“吩咐下去，休放冷箭，省得被河西贼众小觑。”
呜咽的号角声，悠悠长鸣，掺杂在风声中，游荡进每一位士卒的耳朵里，让听到的人心情也不由激荡起来。
拓跋珪接过战书匆匆一览，忽然大笑起来，待笑毕，猛然间长刀一指吼道：“杀！”
刹那间天地变色，数万魏军掀起漫天烟尘，从远方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
鼓声如雷，欲震散云头。刀兵如电，似破开长空。
魏军铁骑尚未冲锋到眼前，但发出的冲天气势，已划破空间，直接弥漫到河西军面前。
铮铮马蹄声，仿佛重锤一般敲在每一个士卒心间，让他们握兵器的双手，不由的随着马踏的轰鸣声颤抖起来。
百十年来，鲜卑人带着他们的铁骑大军转战南北，创下了赫赫名头。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鲜卑铁骑，河西军沉默地有些反常。
原本雄浑的战鼓声，也不知在何时停下，整个大阵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像是一块孤零零的礁石，似乎随时会被如海浪一般的铁骑给拍打个粉身碎骨。
多亏河西军训练有素，不然光是战前这份压抑，估计能让普通士卒崩溃。
卫朔这次摆的阵型名为却月阵，主阵是由三千车兵c六千长矛兵c三千弩兵c三千长弓外加三千刀盾兵组成。
今日能不能击败眼前魏军，就看主阵表现。
而负责指挥主阵的将领是段业，他是跟随卫朔的老人，战阵经验丰富。
在主阵两翼各布置有三千铁骑，装备精良c战斗力强悍，正面足以挡住近万骑兵，分别由王仲德c沮渠男成两位骑将指挥。
两翼都排列成如同箭头般的突击阵型，相比于主阵示弱，两翼更显得张扬跋扈些。
担任大军总预备队的是由卫朔亲自统领的侍卫营c陌刀营c重骑营，以康龙为副将。
与严整的河西军相比，魏军阵型稍显凌乱。
冲锋在最前面的是原羌胡部落骑兵，他们投降了拓跋珪，不料却被其当做弃子。
魏军铁骑如黑色洪流席卷而至，眨眼间距河西军已不足千步。
怒涛狂卷，风雷崩云。数万铁骑齐齐冲锋，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来。
拓跋珪一声令下，大军宛如一体，动若雷霆，数百步距离眨眼便过。
从这可看出，北魏骑军已算是难得的精锐之师，怪不得能将刘卫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说对拓跋人最恨之入骨者，非刘勃勃莫属。
虽然他曾强烈要求上阵杀敌，但却被卫朔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
卫朔可不想让未来的游击之王，白白上去送死。
此刻刘勃勃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鲜卑中军位置，恨不得将拓跋珪碎尸万段。
“射！”
当鲜卑人进入到五百步时，弩兵在将领指挥下开始射击。
刹那间如长矛般弩箭像漫天飞雨，凶猛地罩向奔腾而来的鲜卑骑兵。
弩箭划过长空时，发出的凄厉破空声，让正在奔驰的鲜卑骑兵心头一震，不少人下意识低下头颅，将身子伏在马背上。
划破长空的弩箭，狠狠地射穿了鲜卑人身体，轻而易举将他们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拓跋珪这才恍然道：“怪不得卫朔敢将步兵摆在主阵上，原来他仰仗的是弩啊！”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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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1章 加强版却月阵
ps：第二更。
拓跋珪自以为摸透了河西军底细，却不知卫朔手中底牌不止床弩一个。
为了能遏止北魏骑兵机动性，在整个却月阵前挖了数道三尺深c宽之壕沟，且壕沟全挖成‘t’型，壕内还分布有刀盾兵c弩兵，以抵近杀伤敌军。
在壕与壕间留开空地，以方便己方士卒实施反击。
除此之外，在阵前还布置了拒马一类障碍物，之后才是环形厢车阵，期间夹杂着各种步卒如长矛兵c长弓手c弩兵。
而更阴险的是，早在今日一大早，卫朔便让人破开木伦河冰面，从中取出大量水，并浇在阵前平地上。
高原上冬天，寒风刺骨，哪怕红日当头，地面依旧结了一层厚厚冰面。
可以说卫朔摆的这个却月阵，不但充分利用了地形（背对木伦河列阵），还在其中加了无数私料，使其防御能力倍增。
在第一波试探性攻击中，数千朔方骑兵尚未进抵阵前，先遭到一阵猛烈弩箭洗礼，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又被滑溜溜冰面搞得阵型大乱，最终被战壕内埋伏的士卒打得溃不成军。
拓跋珪面色阴沉，原本他已很高估卫朔，谁知刚一开战就狠狠栽了个跟头。好在他身经百战，这点儿小挫折还不至于让他失去方寸。
经与众将商议，拓跋珪下令在马蹄裹上麻布，希望抵消阵前冰层影响。
虽说弩箭杀伤力很大，也给北魏骑兵带来巨大压力，但拓跋珪深知，弩箭限于射程c射速不足，威胁只在一定距离内。
唯有阵前那层冰，大大限制了骑兵发挥，最终沦为河西军猎物。
故而拓跋珪与麾下幕僚均认为，只要地面不打滑，让骑兵发挥出速度优势，必将正面冲垮河西军方阵。
很快在拓跋珪严令下，残存的七千多朔方骑兵再次集结起来，向河西军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冲在最前面地羌胡骑兵被冰层滑倒无数。
后面骑兵因为速度太快，基本上收势不住，直接滑倒一片。
拓跋珪则冷眼看着朔方骑兵相互践踏，他很明白只有让马匹来回践踏，将冰面踩烂，后面北魏铁骑才能正常冲锋！
在付出了惨重伤亡后，冰层终于失去作用。
眼见敌军即将杀过来，卫朔朝众将士大声喝道：“敌骑兵至，列阵迎敌。”
一声令下，严阵以待的刀盾兵c弩兵顺着壕沟再次前出。
不一会儿，北魏骑兵再次飞驰至阵前，不过这一次由于冰层已被破坏，虽然仍有倒霉蛋收势不住，战马摔倒，但最终大部分骑兵还是顺利通过冰层。
在战马高速冲击下，冰层瞬间变成冰渣，完全失去了作用。
没了冰层相助，前出战壕的孤军有可能被敌军反包围。
见此不利情形，负责步兵指挥的段业，立即下令其撤回阵中。
对此，卫朔并未太失望，毕竟之前已靠冰层杀伤了数千敌军，从收益比算，早赚翻了。
在即将进入河西军弩阵射程时，已吸取之前教训的北魏骑兵，迅速由密集冲锋变成松散阵型，希望借此以减少弩箭杀伤。
得益于河西融合了东西方工艺技术，让床弩射程有了巨大提升，最大射程可达五百步。
真正有效射程亦在四百五十步以内，因此哪怕鲜卑骑兵阵型排得再松散，在进入百步远之前，床弩依旧够北魏人喝一壶。
北魏骑兵将进入射程后，阵中大大小小近百个弩阵，不断调整射击角度c方向。
嘣嘣的弓弦声不时响起，如乌云一样的弩箭，一片又一片落入鲜卑阵中，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让鲜卑人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在后方观阵的拓跋珪看到眼前一幕，心中不由一紧，渐渐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他低估了河西军战力，尤其低估了眼前却月阵的防御力。
可形势又逼得他不能中途放弃，不然等于是将朔方拱手让给河西。
犹豫再三，拓跋珪终于做出了日后让他后悔不迭的决定，让长孙嵩c拓跋仪等将率领主力大军全部压上。
直到这一刻，卫朔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他是真怕拓跋珪打了一半中途撤走，那让虽然不影响河西夺得朔方，却因为没有重创北魏主力，未来朔方一带面临巨大的军事压力。
现在好了，拓跋珪在后路被断c刘勃勃挑衅下，终于开始不计后果起来。
不过，河西军真正的考验也来了！
先是一波又一波箭矢当头罩下，给河西军带来很大伤亡。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直接撞在厢车上。
在惯性作用下，骑手瞬间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摔个半死，还不等其缓过神，直接被冲上来的刀盾兵砍成肉泥。
眼看敌人就在眼前，鲜卑人备受鼓舞，各个瞪着大眼，嘴中呜哩哇啦叫喊着，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举着刀枪，脚还不断踢着马腹，气势汹汹杀向河西军。
河西军结成军阵，严阵以待，面对呼啸而来的鲜卑骑兵，发出一声怒吼：“杀敌！”
轰，轰，轰奔腾的战马连续撞上厢车。
霎时间刀光四起，血肉飞横，一派森罗地狱之像。
战马嘶鸣声c兵器相击声c士卒喊杀声，响彻四野。
“稳住，稳住。”车兵在各级将领吼叫声中，渐渐克服了内心恐惧。
对于初经战阵的普通人而言，直面骑兵冲锋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河西士卒能在最短时间内稳住阵脚，除了阵中老兵起了带头作用外，还跟之前举行的军演有很大关系。
正是提前感受过骑兵冲锋，普通士卒有了一定心理准备，才能迅速克服恐惧心理。
河西步卒依托车阵，结成阵势与汹涌而来的骑兵潮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长矛兵条件反射般刺出长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中了敌军骑兵。
战事再次焦灼起来，拓跋珪骑着枣红战马，目光直直地盯着河西军阵势。
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北魏骑兵，竟栽在名不见经传的却月阵前。
他哪里晓得，在刘裕将此阵发扬光大前，恐怕只有卫朔才晓得却月阵奥妙。
原本将来拓跋珪他儿子将在此阵前吃大亏，不成想今日换成了其本人，若是他知道了其中细节，不知该作何感想。
卫朔摆下的却月阵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前面有壕沟c拒马拦路，中间还有坚固的厢车车阵为屏固，最后还布置了大量床弩c长弓。
唯一可以利用者，好像只有每座车阵间隔处通道。
这条通道除了有拒马外，既无壕沟又无厢车，冲过去是河西军长矛兵，至于其后还有什么杀招，估计只有试过才知道。
不知为什么，拓跋珪一看向长矛兵后面，心里不由一阵发毛，总觉得危险重重。
可眼见骑兵始终无法冲垮车阵，拓跋珪终于下令转攻方向。
“来人，去给拓跋仪c长孙嵩传令，让他们沿着车阵间隙通道强冲。”
“诺！”传令兵立即打马离去。
“给我向那里冲，敢有私自后退者，杀无赦！”
长孙嵩c拓跋仪得令后立即做出调整，二人大喝一声，抽出战刀向前一挥，策马带头再次冲了上去。
卫朔见状不甘示弱，迅速下令道：“命各部继续杀伤敌人，让长矛兵务必挡住敌军。”
“杀啊——”
“杀啊——”
长矛阵竟稳稳挡住了鲜卑人，这一幕对敌我双方而言皆是震撼无比，连拓跋珪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河西军长矛阵威力依旧出乎了他预料。
可以说这一战，已有太多出乎他预料的事发生，而多种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让天平正悄悄往河西一边倾斜。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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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2章 连环重击之一
ps：明天更新恢复两更，九点c14点各一章。
骑兵一旦失去速度，威胁将大为降低，甚至被步兵围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下北魏骑兵在却月阵前举步维艰，已渐渐落入下风。
哪怕专捡车阵缝隙通道处进攻，在长矛兵有力狙击下，一样是寸步难行。
一路打马疯狂冲到河西军阵前，鲜卑骑兵忽然发现处处是杀机。稍不留心，不是被从各个方向，刺过来的长矛戳成蜂窝；就是被四下纷飞的箭矢夺走性命。
即便如此鲜卑人依旧不顾伤亡，前赴后继般冲击着却月阵，试图靠人命杀出一条血路。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草原，血红色的腥味向四周弥散，连夕阳也变得血红血红。
两军阵前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双方士卒皆伤亡惨重，河西和北魏这场大决战，渐成血流成河般惨烈。
“寡人不相信大魏铁骑打不过区区步兵方阵！”
迟迟无法突破敌阵，拓跋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语气中透着一股疯狂，让侍立旁边的张兖担忧不已。
原本张兖是想劝拓跋珪撤兵放弃朔方，但此刻他却再也说不出口。
且不说拓跋珪愿不愿撤兵，即便愿意，以目前战事之焦灼，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撤走。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部落勇士被河西军杀死，拓跋珪心中仿佛在滴血。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拓跋珪却一次次下达攻击命令，他一心要冲破河西军防线。
战场上鲜卑人嘶吼声响彻天际，越来越多鲜卑人倒在阵前。
不过，在鲜卑人付出重大伤亡后，河西军伤亡也开始加剧，不少防线出现险情。
古代冶炼技术始终无法与现代比，因此，哪怕事先卫朔已命军器监，再三对厢车重点部位进行了加固，仍有一部分厢车被损坏。
没了厢车为依托，再加上中间壕沟已被尸体填满，再也无法迟滞骑兵，使得鲜卑骑兵冲击力大大增加。
终于看到破敌希望，拓跋珪再也无法安坐下去，他要率亲卫铁骑上阵，对河西军实施最后一击。
“伟大的拓跋族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让敌人尝尝大魏铁骑的厉害。”
“今日一战将奠定我大魏万世基业，誓死杀敌。”
吼完拓跋珪猛踢马腹，拔出腰间长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身后骑都尉来大千与数千名中军精锐紧随其后。
拓跋珪亲自上阵极大地鼓舞了魏军士气，数万铁骑犹如奔腾的江河，排山倒海一般杀向对面早已残破不堪的却月阵。
一个鲜卑骑兵奋力挤开一道缝隙，试图破阵而入，不料迎面而来的弩箭射倒在地，可后面的鲜卑人依旧不顾一起地往前冲。
“破阵，破阵。”拓跋珪纵马飞奔，举刀狂呼。
有了拓跋珪以身作则，终于让鲜卑人疯狂起来，全然一副不要命打法。
似乎已不再顾忌伤亡，哪怕是将人拼光了，也要冲破河西军阵势。
鲜卑人象潮水一样无缝不入，步步推进，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就补上去。
他们踩着同伴血淋淋的尸体奋勇杀进，甚至有的鲜卑人跳下马与河西军厮杀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
虽然卫朔巴不得魏军继续添油打下去，但他也明白不能任由魏军疯下去，不然敌人很有可能凭借这股气势，压倒河西军。
摧锋于正锐，方能震慑敌胆！
“传令：陌刀队出击。”
“朔将亲自擂鼓，为陌刀将士助威。”
为了方便陌刀出击，段业下令将一部分损坏的厢车丢弃，以让出道路。
此刻数万鲜卑骑兵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涌涌，如同一道铁墙直直压过来。
鲜卑骑兵一般身穿各种皮甲，这种皮甲对于弓箭和横刀砍劈皆有不错的防护能力。只有少数如拓跋珪亲自统领的中军精锐，才近乎人人一副铁甲，不过却只有三千人。
正在冲锋的鲜卑人忽然感到前面压力一松，再抬头一瞧，却见原本堵在路上的厢车已被河西军拖到后面，一支身着铠甲的步卒正排阵而出。
望着身形笨拙的重甲陌刀队，不少鲜卑骑兵脸上露出了嘲讽笑容，暗自腹议：“汉人就是傻缺，你穿得再厚实，能挡得住战马冲击？”
似乎预感到河西军将在大军铁蹄下崩溃，无数鲜卑骑兵高声呐喊着，举着长刀斜斜指向前方，开始发起又一波冲锋。
拓跋珪也看到了陌刀手身上厚重的铠甲，他也怀疑步履缓慢的重甲步兵战斗力，不认为其挡得住战马冲锋。
望着逐渐加速冲锋的鲜卑骑兵，连脚下大地似乎亦为之震颤，偏偏康龙面无表情，眼中闪过几丝不屑之色。
狼牙棒c陌刀是康龙最喜欢的两柄神兵利器，其中狼牙棒一般用以骑战。
而在使用陌刀时，他最喜欢站在军阵最前方，以便身后将士皆看得到自己。
一双粗大有力的手紧紧握住陌刀刀杆，康龙突然举起陌刀向前一挥，出乎预料的是竟是弩兵先发威。
陌刀军阵后面的弩兵不断发射弩箭，三人为一组，弩兵效率其实不低，空中全是弩箭破空时的嗖嗖声。
一时间战场上全是战马的惊嘶声c中箭的噗噗声，士卒的惨叫声，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拓跋珪这是亲眼看到弩箭射杀自己士卒，与后方远远观看不同，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弩箭威力。
不过，为了击溃河西军，拓跋珪已不在乎伤亡，不断催促部下向前冲。
近了，近了！拓跋珪甚至都能看到对面康龙那沉静如水的面庞，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兴奋起来，手中长刀开始挥舞，感染着其他人也效仿起来，仿佛胜利就在弹指之间。
拓跋珪似乎看到那个站在最前列的河西武将将被自己战马撞飞，然后血洒长空，无数河西人在大魏铁蹄下，瑟瑟发抖。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拓跋珪幻想，现实却狠狠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只见那个威猛高大的河西大将，手持巨大陌刀狠狠抡了起来。
须知康龙使用的陌刀，乃用乌兹钢特制，数尺长的刀锋加刀杆，总长达八尺有余，比一般陌刀长了一尺半左右。
只见康龙一个斜劈，连人带马直接劈作两半，而马头飞向半空，鲜血洒了一地。
至于那位倒霉的鲜卑骑手，直接被刀锋从腰间掠过，陌刀毫不费力地斩开他的皮甲，在其腹部划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内脏一下子全从伤口挤了出来。
幸存的骑手满眼恐惧地看到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那是战马c同伴挥洒出的鲜血，然后亲眼看到自身脖子与身体分离，最后意识完全消散。
随着康龙闪电般劈杀两名鲜卑骑兵，越来越多陌刀手冲入鲜卑阵营，一千陌刀手举起手中陌刀，沉重的陌刀在这些膀大腰圆的河西壮汉手中，轻若无物。
每一刀划落下去，必是一地碎尸。
其中以悍勇著称的拓跋仪试图挡住康龙刀锋，谁知他的长枪碰到陌刀后，竟被一刀劈作两半，若非身边护卫拼死抢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哪怕被拓跋珪视为手中利器的中军铁甲精骑同样攻破不了陌刀阵，不但铠甲挡不住陌刀劈砍，甚至他们手中的刀对全副武装的陌刀手同样无济于事。
在后方观阵的安同c张兖c来初真等人看到这一幕无不脸色大变，其中张兖更是激动地连连叫道：“快，快通知大王撤退，再不退我军完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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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3章 连环重击之二
“撤退？怎么撤？你没看到河西军布置在两翼的骑兵已包抄上来？”
“一旦冒然撤离，大军必然崩溃，届时兵败如山倒，大王危矣。”
“你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懂什么行军打仗？”
“长史大人此议当真居心不良，竟欲险大王于死地。”
撤兵之议遭到拓跋虔等宗室将领极力反对，张兖毕竟不是燕凤，哪怕他位居显要，可缺乏足够的资历，又没有定国之功，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压制住北魏这群骄兵悍将。
张兖面色苍白，嘴唇动了几下，最终默然不语，只得退到一旁。
自永嘉之乱，胡虏入主中原以来，胡汉矛盾在各政权中屡见不鲜。
哪怕在河西，同样存在胡汉矛盾，而这恰恰是卫朔推行民族融合的原因。
历史上，崔浩被灭族，除了他自己作死外。
还有一大因素是对其推行汉化政策不满的拓跋贵族，在一旁扇阴风c点阴火。
正在前方浴血厮杀的拓跋珪，绝然想不到值此关键时刻，内部竟产生了分歧。
这正好体现出决策者之重要性，假若拓跋珪在，以其手段c权谋，定能轻易摆平各方。
但眼下面临为难险局，后方众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只能在撤兵c坚持之间摇摆不定。
时间在拓跋虔c安同c张兖等人争论中，一点点流逝，战场形势愈发对拓跋人不利。
康龙狂暴地抡起陌刀，不知疲倦般不停劈砍，周围鲜血已没过其脚面，脚下鲜卑人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
其仗着身高力沉，硬生生在鲜卑阵中荡出一条血肉胡同，残肢断臂铺满沿途
在他的带领下，陌刀手们踩着遍地血泊，如墙而进。
陌刀手如同地狱中走出的恶鬼，战场上除了陌刀飞舞，只有沉重的吐气声。
陌刀的巨大杀伤力震惊了拓跋珪，眨眼间已有数千骑兵阵亡。
而更可怕的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骑兵早已胆寒，他们不顾将领再三呵斥，拼命想拨转马头逃离战场，离开那些身穿重甲c手持陌刀的魔鬼。
甚至有的骑手见后方道路拥挤，遂直接一头撞向旁边厢车，他们宁愿被弩兵射死c长矛兵刺死，也不愿冲上去被陌刀砍成一地碎尸。
眼见局势愈加不利，长孙嵩c拓跋仪c拓跋遵c来大千等将相互一打眼色，由亲军将领来大千护住拓跋珪撤退，其余众将则留下拼死狙击河西军。
拓跋珪一边被来大千扯住往后退，一边悲呼大叫：“啊，我的勇士啊。”
一想到近万部落精骑，被陌刀手屠杀殆尽，拓跋珪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自北魏立国以来，何曾受过如此重创？简直比当年代国灭亡还要严重。
当初代国被灭，因拓跋什翼犍意外身亡之故，部落实力几乎未受什么损失。
此次却不一样，拓跋珪来朔方，主要是威慑各胡族，因此几乎全是部落精锐。
假若全折在此处，北魏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至少数年心血将付之东流。
康龙再次用劈杀一名鲜卑骑兵后，高高举起沾满血肉的陌刀，仰天狂叫起来。
其余众陌刀手见状亦不由吼叫起，这是胜利的欢呼声。
一直关注战场形势的卫朔，也已察觉敌军不支，是时候给敌人最后一击啦。
在卫朔忙着催促重甲骑兵出击时，拓跋仪c长孙嵩c拓跋遵三将正死死拖住河西军。
魏军几员主将虽晓得此战怕是凶多吉少，但战斗打到这份上，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魏王撤离争取宝贵时间。
不然一旦魏王有了闪失，那就不是折损数万大军的事啦，很有可能导致整个邦国崩溃。
因此，哪怕死再多人，长孙嵩c拓跋遵c拓跋仪也不会心疼。
长孙嵩c拓跋遵负责攻击，九原公拓跋仪亲自在后方督阵，凡有后退者，一律就地斩首。
长孙嵩更是连连大呼：“此战关乎大魏国运，如不能胜长孙嵩今日愿死于此地。”
在众将不断激励下，魏军登时士气大盛，堪堪挡住了河西军进攻，战事再次陷入焦灼。
“主公，此战再无悬念，鲜卑人败局已定。”崔浩亲眼看到拓跋珪逃走，才如释重负。
“只能说大局已定，不过也要小心敌军临死反扑！”
正当卫朔c崔浩两人就形势交流意见时，却见沮渠蒙走了过来。
“主公，重骑兵已列阵完毕。”
“好，即刻命令重骑兵出击，争取一举击溃敌军。”
重骑兵出击，没有杀声震天的口号，他们静静立在马上，透过厚重的头盔面罩，双眼射出道道寒光，预示着一场屠杀即将上演。
这是河西历时大半年，耗费无数心血，精心打造的全具装铁甲骑兵。
不仅骑兵身着铁甲，连战马也是全副披挂铁甲。
当其推进时，仿佛一堵钢铁城墙迎面压来。
五百命重骑兵排成两排，先是慢跑，然后慢慢提升速度。
难得的是当速度达到极致后，重骑兵依然保持着整齐阵型。
连人带马被铠甲全副武装起来的重骑兵，犹如滚滚海浪不断前行，马蹄重重踩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般声响，整个地面似乎在剧烈颤抖。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鲜卑人愈发惊慌起来，纷纷不知所措。
在鲜卑人眼中，这些重骑兵看起来像移动着的钢铁怪物，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射出来的箭矢打在他们身上，毫无用处，只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反倒是一个个鲜卑骑兵，被重骑兵毫不留情地碾压成碎片。
本来已岌岌可危的鲜卑阵线，刹那间出现一个巨大缺口，而缺口还越来越大。
此刻在重甲骑兵冲击下，鲜卑人已彻底崩溃了，真正的兵败如山倒。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不甘心撤离的拓跋珪登时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变得煞白煞白。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临到最后，卫朔手中竟还握有一张杀手锏。
不过，拓跋珪不愧是枭雄，在如此危机之下，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先是亲手斩杀了数十个不听指挥的逃兵，接着又布置起撤离计划。
在拓跋珪努力下，后军总算稳住了阵势，撤离行动已有了秩序。
只不过他有回天之术，也挽救不了战场上的颓势，只能含恨看了一眼战场，带着满腔不甘心逃向远方。
重骑兵，仿佛一只张开大嘴进食的怪兽，瞬间在敌军阵线上，咬下一道长达半里左右的缺口，并一举压垮鲜卑人防线。
几番冲击下来，死在重骑兵马蹄下的鲜卑人不计其数。
面对重骑兵再三摧残，鲜卑骑兵再也没了悍不畏死的气势，纷纷开始选择逃亡。
卫朔抓住时机，立即让河西军发起反击，无数河西士卒沿着重骑兵突击过的血路，杀向溃败的鲜卑人。
此刻已迂回包抄到位的轻骑兵，在王仲德c沮渠男成带领下，正拼死狙击敌军逃跑。
除了拓跋珪带走了数千精锐外，眼下战场上还剩不到两万左右鲜卑人。
这部分人虽仍在浴血抵抗，但已改变不了灭亡命运。
“拓跋珪已逃，降者免死！”
战场上响起让鲜卑人感到恐惧的喊声，拓跋珪一逃，彻底瓦解了鲜卑人最后斗志。
除了长孙嵩c拓跋仪c拓跋遵三人带着少数心腹在浴血厮杀外，其余鲜卑人彻底丧失斗志。
河西轻骑兵两翼杀向鲜卑侧后，战场主动权，渐渐落如河西军掌控之中。
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长孙嵩，踉踉跄跄来拓跋仪面前，苦笑道：“九原公，看来你我是在劫难逃了。”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拓跋仪夷然不惧，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可惜再不能追随魏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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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4章 大战尾声
“伯渊c蒙逊，大军暂时交由你们掌控，朔杀敌去也！”
说完卫朔一抖马缰绳，在侍卫保护下，杀向困兽犹斗的鲜卑人。
此刻战场上大部鲜卑人早已选择投降，独独拓跋仪c拓跋遵c长孙嵩三人在负隅顽抗。
卫朔普一踏上战场，尽管入目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但他早已不是初上战场的新丁，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在战场中心显眼处，王仲德c沮渠男成c康龙三人正围着三员敌将厮杀。
三对六个人正捉对厮杀，枪对枪c刀对刀打得那叫一个精彩！
双方已斗了数十个回合，旁边吸引了不少士卒围观，纷纷为各自主将呐喊助威。
最先击败敌将者正是才投效河西的王仲德，只见他一刀扫去，与之对战的拓跋遵试图化解其攻势。
怎知其手中长枪刚贴上王仲德的长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却见枪头竟被乌兹钢打造而成的宝刀削断，且刀锋去势不减扫向拓跋遵。
这一下拓跋遵始料未及，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奋力向侧后躺去。
哪知这不过是王仲德虚招，刀锋扫到中途忽然停下，然后刀交左手，右手向前一伸，抓住拓跋遵腰间玉带，用力向上一提，将拓跋遵扔在了地上。
“绑了！”周围河西兵一拥而上，不等拓跋遵反应就被摁倒在地，用绳子捆了起来。
拓跋遵被擒，不但未影响到长孙嵩c拓跋仪，反倒激发了两人无穷斗志。
只见两人奋起余勇，跟沮渠男成c康龙斗了个旗鼓相当。
哦？不对，不应该是旗鼓相当，应该还稍稍占了上风。
沮渠男成就不说了，其实力本不如长孙嵩，若非对手早精疲力竭，恐怕此刻他已失手。
而康龙虽然骁勇无敌，但毕竟不是机器，经刚刚一番厮杀，同样是神疲力乏。眼下还能跟拓跋仪斗个不相上下，已十分难得。
看到这一幕，卫朔二话不说立即打马上前，长棍一扫，立时将已有些支撑不住的沮渠男成解救下来。
刚一交手，长孙嵩立即觉的来人不简单，哪怕在巅峰状态自己都未必是对手，更别说以当下这个状态了。
但长孙嵩早已抱定死志，根本不在意防守，只一心一意发起攻击。
这种攻势看起来十分骇人，杀伤力也大，但因门户大开，很容易被对手乘虚而入。
果不其然，只过了不过十招左右，卫朔猛地磕开长孙嵩大刀，铁棍顺势扫向其脑门。
只听嘭的一声响，铁棍与长孙嵩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登时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也许卫朔自己都没注意，刚刚他杀死的可是贞观名臣长孙无忌的祖辈。
在卫朔成功斩杀长孙嵩的同时，王仲德亦协助康龙杀了拓跋仪。
至此，拓跋珪留下负责断后的三大魏将两死一俘。
长孙嵩等人败亡，意味着这场战事接近尾声。
此刻战场早已没了喊杀声，只留下河西将士们在尽情地为胜利欢呼。
“哈哈哈，胜利了，我们胜利了！”见大局已定，河西众将士无不轻松大笑起来。
即便最终战果尚未统计出来，但每个人心中十分清楚，这一战无疑取得了大胜。
数万精骑，连同拓跋仪c长孙嵩c拓跋遵等数名北魏重臣良将或被擒或被杀，此战一举重创了北魏，为河西收复朔方c统一天下奠定基础。
主将一死鲜卑大军彻底崩溃，战场上鲜卑人再也无心抵抗，纷纷向四方溃散，试图逃离如噩梦一般的战场！
零星战斗一直持续到夜晚才结束，除拓跋珪领着数千骑兵逃走外，其余魏军主力尽被河西军歼灭，至此这场震惊世人的大战终于结束。
此战河西军虽取得了大胜，但自身损失也不小，两万五千大军伤亡一多半，其中战死者高达七千余人，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让卫朔心疼不已。
不过付出如此大代价，取得了歼敌五万的辉煌战果。
六万敌军中，除了战死者高达近三万余人，尚有近两万被俘，只有不足一万人逃走。
只是让卫朔感到些许遗憾的是，拓跋珪与大部分北魏重臣逃过了追杀，而这一次错过了斩杀拓跋珪机会，下一次恐怕不会再这么容易。
在卫朔与崔浩忙着处理战后事宜时，忽然听见账外段业与刘勃勃发生激烈争吵。
原来刘勃勃一看到遍地拓跋俘虏，再也按捺不住内心仇恨，非得杀了俘虏泄愤。
负责看押俘虏的段业因职责所在，岂能任其胡来？故而两个人才吵了起来。
卫朔揉揉脑门，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刘勃勃真是个问题少年！
战俘肯定不能交给刘勃勃处置，他一刀下去倒是痛快了，却让河西蒙受巨大损失。
哪怕卫朔再看重于他，也不会由着他性子胡来。
但若强硬拒绝对方，作为一个才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大局，恐怕只会认为是河西上下阻止他复仇，河西会一下从恩人变成仇人。
卫朔恐怕再无希望收服刘勃勃，只能忍痛将其杀掉，以免养虎为患。
“都吵吵什么？！”
在卫朔怒吼声中，原本还在激烈争吵的两人立时住嘴，叱干阿利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刘勃勃，生怕他因此而触怒卫朔，惹来杀身之祸。
叱干阿利老早看出河西对待刘勃勃别有用心，只因没有证据才没乱说。
而大战一结束，叱干阿利就晓得朔方从此易主，刘勃勃利用价值锐减，恐怕不会再受到河西看重，甚至不排除被河西卸磨杀驴。
其他人在卫朔现身后纷纷跪地请罪，偏偏刘勃勃出生牛犊不怕虎，梗着脖子怒视卫朔。
“长绪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发生争吵？”
“禀主公，是这么一回事”段业三言两语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明白。
“刘勃勃，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卫朔不置可否，又看向刘勃勃问。
“没有！”刘勃勃干脆利落的回答。
“没有？！哼，这么说来是你违反军规在先？”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卫朔嘴角挂着冷笑，叱干阿利不禁心下一紧，难不成这就要下手？
“这些拓跋人与我刘家有血海深仇，可段将军却拦着我不让报仇。”
“不是大都护答应勃勃，说要替勃勃报仇雪恨？为何今日却要反悔？”
“老子的确答应替你报仇，可没让你私自屠杀俘虏！战场上打败仇人，杀死仇人，那才是英雄好汉所为，你刘勃勃不是一向自诩为豪杰？为何偏偏朝一帮手无寸铁的俘虏下手？”
“我”卫朔一番话一下子难住了刘勃勃，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为了替你报仇，这一战河西军付出了近两万伤亡。没想到你不但不心怀感恩，竟还出言不逊，若非像段将军一样的河西将士浴血厮杀，凭你刘勃勃一个小屁孩，还想报仇？做梦吧你！”
众人见卫朔当众斥责刘勃勃纷纷吃惊不已，在河西谁不知大都护十分看重那个铁弗部小王子，甚少批评对方。
外人哪理解卫朔苦心，为了彻底收服刘勃勃，他必须借机打掉刘勃勃心中傲气。
“念你是初犯，又不是河西军一员，老子暂且不杀你！”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刘勃勃压下去关禁闭一周！”
“不过，在关禁闭前，为了避免你说河西不替你报仇，我可以做主，将俘虏中拓跋贵族交给你处置，但你却不得再提屠杀普通俘虏一事。”
卫朔这一手玩得漂亮，打一棒子再给颗枣，登时将刘勃勃收拾的服服帖帖。
尤其听到连拓跋遵也由他处置时，刘勃勃不但爽快地向段业道歉，还乐呵呵地被侍卫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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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5章 收复五原
公元390年，十一月底，王镇恶c李暠统九千步骑出征。
大军由饮汗城出发，沿贺兰山东侧北上，先横扫西套平原，又经申屠泽西侧，一举杀向后套平原。
这条路线原本是前汉时，匈奴人入寇北地c萧关时所走。
据史书记载：文帝十四年冬季，匈奴又大举入寇。
骑兵共有十四万众，入朝那，越萧关，杀毙北地都尉孙卬，又分兵入烧回中宫。
前锋径达雍县c甘泉等处，警报连达京师。
汉文帝命中尉周舍c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出屯渭北，保护长安。
如今被河西军用来收复后套，经屠申泽时，王镇恶c李暠还曾看到几座遗弃城池，那都是当年秦汉为戍边时所建筑。
越过申屠泽，大军一路沿狼山南麓疾进，渡过黄河，直袭临河古城。
说起临河古城，也算是历史悠久。
史书上最早出现关于临河的记载，是在战国时代。
赵武灵王君临河套，设立“九原郡”。
当时的临河属于赵国九原郡的西部地带。
汉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匈奴集结大量兵力，进攻上谷c渔阳。
时任车骑将军的名将卫青，率大军进攻久为匈奴盘踞的河南地（黄河河套地区）。
卫青率领四万大军从云中出发，采用“迂回侧击”的战术，西绕到匈奴军的后方，迅速攻占高阙（今内蒙古杭锦后旗），切断了驻守河南地的匈奴白羊王c楼烦王同单于王庭的联系。
然后，卫青又率精骑，飞兵南下，进到陇县西，形成了对白羊王c楼烦王的包围。
匈奴白羊王c楼烦王见势不好，仓惶率兵逃走。
汉军活捉敌兵数千人，夺取牲畜一百多万头，完全控制了河套地区。
河套地区水草肥美，形势险要，汉武帝在此修筑朔方城（今内蒙古杭锦旗西北），并设置朔方郡c五原郡，从内地迁徙十万人到那里定居。
朔方郡下辖十个县，其中就包括临河。
可惜后来，朔方c五原等边郡相继被遗弃，逐渐又被匈奴人控制。
最近一年内朔方再次易主，刘卫辰被杀后，拓跋珪派人占据此城。
“玄盛，只要顺利拿下临河，整个后套平原将唾手可得。”
李暠来到王镇恶身边，指着临河城，低声询问：“左司马可有破城良策？”
“听说玄盛有勇有谋，不知可有胆量亲自袭城？”
“这有何不敢？请左司马吩咐，末将愿听凭安排。”
“好，有玄盛在，何愁临河不破？”
“区区一座残破城池，驻军不过千人，只需一个攻其不备足矣！”
“等下天黑以后，请玄盛带精锐悄悄潜入城内，只要把城门打开，敌人不足为虑。”
当夜，李暠从军中选出三百精锐，换上黑色披风，一路悄悄进抵临河城下。
几名善于攀爬的士卒成功爬上城头，解决掉守夜哨兵后放下绳梯，将剩余士卒一一接应上城墙。
当李暠带着河西士卒从天而降时，守军却还躲在暖和被窝里睡大觉。
因此没费什么功夫，李暠轻轻松松打开了城门。
此刻王镇恶正骑在马上，神情紧张地望着临河城。
正当他等得不耐烦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缓缓被打开。
王镇恶见状大喜，夺门行动成功了！
“快，快！杀进城去！”王镇恶兴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万余骑兵呼啸着冲入了临河城，战至天亮，城内一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逃走者寥寥。
城内短暂响起的厮杀声很快惊醒了其他人，原铁弗人神情紧张地看着河西人，在不知其底细的情况下，不敢过于亲近。
直到王镇恶c李暠打出刘勃勃名号，那些铁弗部登时热情起来，不但有头人首领主动送上牛羊等物资，还有人协助河西军收复整个朔方郡即后套平原。
夺取临河城后，经商议王c李两人打算分开行动。
随后大军一分为二，其一李暠领步骑六千南下，经乌拉山西端，杀入前汉五原郡故地。
其二王镇恶则带着胡汉混编的六千铁骑，渡过黄河北道，绕过乌梁素海，准备经汉石门障偷袭九原城（今包头市西）。
两路大军一正一奇，李暠大张旗鼓吸引敌军注意，而王镇恶则隐蔽秘行。
不得不说，人一旦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生活在五原郡的贺兰部落，得知李暠进犯，在各部首领集结起兵马，西进迎敌，全然忘了北边尚有一座要塞——石门障。
在九原城西北，有一条南北横断阴山山脉的河谷，是为石门水（今昆都仑河），它是河套内仅次于黄河的第二大河。
河谷最宽处一百八十丈（约六百米），最窄处不到三十丈，全长约二十公里，是一条可行车马的通道，汉称稒阳道，是沟通前c后套平原的重要通道之一。
而石门障正当稒阳道要害之处，只要守住石门障，任何人都不可能通过稒阳道。
只可惜贺兰部落乃游牧民族，不怎么重视要塞c城池，结果白白便宜了王镇恶。
穿过稒阳道，大军正式进入贺兰部落地盘，从这一刻起，大军才算真正遇上敌人。
王镇恶趁着贺兰主力西进期间，亲率六千铁骑忽然出现在九原城，并轻易攻破城池。
烧杀掳掠一番后大军又一次西进，与李暠前后夹击大败贺兰部。
最终李暠c王镇恶两人不但成功收复朔方c五原两郡，还一举袭杀无数鲜卑人，尤其鲜卑贺兰部更是损失惨重，部众溃散无数。
在北上偏师连战连捷时，西进主力同样不甘示弱，已取得了朔方大捷。
“哈哈，主公，大胜啊！俘虏了近两万鲜卑人！”看着黑压压一片俘虏，崔浩大为高兴。
“是呀，这一战总算打疼了鲜卑人，至少可保朔方数年无忧。”
“接下来都护府须尽快在朔方完成设州立郡，敢请伯渊暂代刺史之职。”
“固所愿，不敢请耳！”
这本是之前两人商量好的事，因此崔浩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任命崔浩担任朔方刺史，是卫朔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朔方不像河西，不但治下民众多为胡族，且东临北魏c东南接西燕c南靠后秦c西南近西秦，可以说四面皆敌。
唯有崔浩这般文武双全，又手段高强者坐镇，才能保证地方稳定。
“朔方刺史部成立后，朔希望伯渊将整修秦直道当成首要工程完成。”
“整修秦直道？嗯，不错，既可以拉动经济发展，还能加强官府对地方上控制。”
“正是如此，数百年来河套之地几经失去，最重要原因就是交通不便，导致中原对河套控制力度不够。”
“河套之地乃天府之国，既然已入河西之手，断不容再有任何闪失。”
听到卫朔感叹，崔浩亦微微颔首道：“据有这片草场，河西将有取之不尽的战马。”
“是呀，也不知此时镇恶北上是否顺利？”
“主公无需担心北上大军，虽说从陇西高原至后套平原，有上千里距离，但沿途所过皆为铁弗部部落，有刘勃勃名号在，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若不能肃清黄河北岸诸胡部落，河西很难以黄河为防线，完整据有整个河南地。”
“只有将后套控制在手，河西军才能沿乌拉山一线布防，以大大减轻黄河一线压力。”
对于卫朔的担忧，崔浩十分理解，看看刘卫辰遭遇就能看出后套平原的重要性。有后套平原在手，河西军将对东边盘踞前套的北魏实施牵制，使其不能一心威胁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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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 巡视河套
公元390年，十一月底，朔方大捷之后，朔州刺史崔浩c都督段业c大将王仲德，连同六千步骑进驻代来城，开始履行刺史府c都督府职责。
安置好朔州事宜，卫朔则在康龙c沮渠男成陪同下，北上巡视河套。
这是自汉末丢失朔方郡后，汉军首次大规模出巡塞外。
借着河西军击破数万北魏铁骑之威名，使此次出巡声势极为浩大。
沿途各部首领纷纷献上宝马c美女以示臣服。
卫朔出巡朔方，一方面是为了震慑朔方诸胡，另一方面是为了考察秦直道。
当年秦始皇为了抵御北方匈奴，修筑了一条军事交通大道即秦直道。
直道的开凿工程十分浩繁，南起云阳林光宫，北至塞上九原郡，全长一千八百里。
这是当时由秦国都城——咸阳，直通北方河套最为便捷之路。
秦军从林光宫（今淳化）屯兵地出发，沿途经秦直道北上，只需三天三夜，就可直达阴山脚下。
秦始皇下令修筑直道和建造长城，二者互为依托，构成了一个既能直接阻挡匈奴南下，又能为前线输送军需后备品和武力的防御整体。
此后数十年内，匈奴“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报怨”。
且先不提秦始皇如何不恤民力，总之秦直道建成后，大大加强了中原王朝对河套的掌控力度。
在汉武帝出击匈奴的军事行动中，更是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正是有了这条秦直道，汉王朝的大军才会突然出现在匈奴骑兵面前，让他们措手不及。
公元前127年，汉骠骑大将军卫青兵分几路，齐头并进，重创匈奴，从此解除匈奴对北部边界的威胁。
汉武帝刘彻也曾多次沿直道北击匈奴，巡视朔方，炫耀武力。
数百年来，秦直道虽历经风雨，但大部分路面仍保存完好。
多处坚硬的路基上只有杂草衍生，竟未长乔木，跨河引桥依然存在，夯土层十分清晰。
卫朔一行从今鄂尔多斯市出发，沿秦直道一路北上，直达今达拉特旗，这段直道全长约一百六十公里。
纵观鄂尔多斯地貌，以及秦直道走向不难发现，秦直道路线显然是经过极为缜密的勘查后选定的。
直道不偏不倚修在低丘陵地带，再往东一些，就是高丘陵的大沟地带，而再往西一些，就是沼泽地带了，在洪水季节路很有可能被冲垮。
哪怕以现代技术而言，也是一项浩大工程。
真不知当时仅仅依靠刚发明不久的罗盘定位技术，秦人如何就具备了在如此辽阔地域内的大地测绘技能。
即便是按照现代人的思路，如果没有特定的技术支持，要在两年半的时间内，在一个无论是地理方位，还是地质条件都十分陌生的区域内，完成这么大的一项工程是绝难想象的。
行走在秦直道上，卫朔不住地为这条古代工程送上赞美之言。
他深知有了这条现有交通，今后河西无需大动干戈，就可轻易掌控朔方。
十二月初十，卫朔一行抵达黄河南岸，再往北过了大河就是汉稒阳县。
稒阳县原是西汉五原郡（秦九原郡）下辖县之一，后来被拓跋鲜卑占据，直到今天才被河西收复。
得知大都护北上巡视河套平原，王镇恶c李暠两人早早南下稒阳县迎接。
与之同行者，尚有数十名朔方诸胡部落首领。
“臣王镇恶c末将李暠奉命北上经营河套，幸赖主上威名c三军将士用命，今已成功收复前汉五原故地，并收降胡虏近十数万之众。”
“按照河西惯例，部落中头人c首领c贵族已被统统杀掉，将其草场以均田制名义授予那些普通牧民。”
“臣等幸不辱使命，特来向主公复命。”
“好，两位果然不负在下所望！”卫朔十分兴奋，上前一把搀起王镇恶c李暠。
他当然有理由高兴，北上偏师战果完全超乎他想象，不但收复了后套平原这个既定目标，还额外拿下了五原郡（前套平原西部即今包头一带），真是意外之喜。
“主公，前面就是九原城，原是秦九原郡c汉五原郡治所，如今已被河西收复。”
“嗯，本地胡虏都还老实吧？”
“哼，不老实的都被臣以附逆北魏之名斩杀，剩下的自然都是老实的。”
王镇恶一边走一边小声给卫朔介绍道：“眼下通过均田制，已成功隔断胡族首领对普通牧民控制，臣相信再实施几年汉化教育，这里将成为抵御草原民族南下的北部屏障。”
“此次能顺利收复五原郡，左司马与玄盛功不可没。”卫朔对王镇恶c李暠是赞不绝口。
“全赖主公运筹帷幕，众将士骁勇善战，属下可不敢居功。”
“哈哈哈，两位过谦啦。”
“北魏那边可有什么反应吗？”河西占据九原城，等于将刀抵在北魏家门口，卫朔可不相信北魏会没有反应。
“嘿嘿，北魏当然不甘心九原城被河西占据，也曾派出兵马过来，可惜被臣与玄盛联手击败。”
“后来又传来北魏南下大军全军覆没，拓跋珪只身北逃的消息，占据前套东部的北魏再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如此最好。”卫朔暂时不想与北魏全面开战，暂时维持河套和平，有利于河西休养生息。
“不过呢，河西军收复五原c朔方两郡，肯定会让河套鲜卑人坐卧不宁。”
“你们一边不要主动去挑衅敌人，要努力维持和平，为河西整合朔州争取时间。”
“另一方面还需加强黄河c阴山一带防务，面对敌人入侵要予以坚决c有力的回击。”
“总之一句话，河西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但也绝不会惧怕战争。”
“末将（臣）领命。”
在九原城停留数天，好言安慰了一下诸胡部落首领，卫朔再次启程西行，前往后套平原视察。
途中卫朔曾又南渡黄河进入旧朔方城，称其为旧朔方城，是因为河西已打算在今鄂尔多斯市一带修建新朔方城。
如今的朔方城还不是后世那般风沙满地，历史上有关库不齐沙漠化最早记载出现在南北朝时期。
眼下朔方一带，正是水草丰美之地，是朔方诸胡集中生活的区域。
当长龙一样的大军浩浩荡荡出现在朔方时，整个河套震动了。
无数大小部落首领c头人争先恐后前往朔方觐见卫朔，纷纷献上牛羊马匹，以讨好这位新晋朔方霸主。
对此卫朔十分高兴，并力邀众人到姑臧定居。
不管众人心里是否乐意，在河西军威慑下，所有部落首领只得乖乖听命。
搞定了朔方诸胡，卫朔又再次渡河北上巡视后套平原。
黄河流经后套时，突然分为南北两支，将整个后套平原环抱其中。
来到后套后，卫朔特地登上鸡鹿塞视察。
鸡鹿塞，是汉代通往塞北的隘口。
其北依汉长城，东邻屠申泽，为汉代西北部门户，扼控穿越阳山之交通咽喉。
塞城临崖建筑，以石砌成，呈正方形，屹立于峡口西侧。
站在鸡鹿塞关墙上，卫朔指着北方不由得豪气顿生
“终有一日，朔将将十万众，北上击众胡，完成秦皇汉武之未竟事业。”
他的雄心感染了身边每一位河西将领，众人无不纷纷表示愿助其实现封狼居胥的梦想。
视察完朔方，卫朔留崔浩c李暠c段业守朔方各地，而他则在康龙c沮渠蒙逊等将陪同下，从临河城一路南下，经贺兰山西套平原，返回河西。
此时朔方之变已传遍天下，无数人对这场惊天变局感到瞠目结舌。
河西再也不是不值一提的偏远势力，成为可左右天下局势的豪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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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7章 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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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0年十二月，朔方之战消息传出后，震惊各方。
谁也没想到，最终结果竟是北魏铁骑全军覆没c拓跋珪只身北归。
与此同时，西域大都护卫朔之名开始轰传天下，再没人敢小瞧河西乃一隅之地。
趁着北魏大败之际，卫朔迅速分兵收复朔方故地，置朔州刺史部，以崔浩为刺史。
朔州下辖北地郡（治饮汗城，今银川）c上郡（治代来城，今巴拉素镇）c朔方郡（治新朔方城，今鄂尔多斯市）c九原郡（治九原城，今包头西南）c五原郡（治临河，位于今后套平原）。
朔方局势大变让后秦上下紧张不已，皇帝姚苌立即召集宗室大将姚硕德c太子姚兴c尚书左仆射尹纬商议对策。
姚苌了解完整个大战过程后，有些不解地问尹纬。
“说起来铁弗部也算是一方豪强，刘卫辰父子更是经营朔方长达数十年年，为何会败得如此之速？”
尹纬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解释道：“刘卫辰数次叛主逆起，长子好养虚名，次子有胆无谋，三子幼而无才，麾下又无实用之人。只不过命好，遂使竖子成谋而已。”
“真刀真枪对垒，他们爷仨捆在一块，也绝非拓跋珪对手，最终身死国灭有何疑问？！”
闻言姚苌沉默良久，又问：“卫朔与拓跋珪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尹纬毫不犹豫地答曰：“卫朔胜。”
“请仆射言其详。”
“大都护卫朔出身寒微，白手起家，举手而灭吕光，先后降服西域诸国c吐谷浑部落，又击败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等胡族豪杰，威震河西，无人可及。”
“拓跋珪承父祖之资，振臂一呼，图各c鲜卑同类争相归之，稍加倚仗，便足于立功建国。但其平定贺兰c高车c柔然等部落，却是仰仗慕容垂之助，武功如何能跟卫朔相提并论？”
姚苌闻此忧心忡忡地说：“卫朔与朕同世，而今又得北地朔方，真劲敌也！”
这时，姚硕德上前安抚道：“陛下勿忧，朔方戎夷混并，虎狼之地，卫朔易得之，却不易守之！”
“臣料其不久必然还兵河西，顾其根本。”
“我们只须按兵息甲，待卫朔撤军，朔方终为我大秦所有也！”
姚苌的心情被撩拨得七上八下的，又来了精神，说：“既然朔方形势险恶，为何不派精兵北上袭击代来城？”
“陛下不可轻举妄动，今大秦西北有前秦余孽为祸，陛下不可弃近地而临远地。”
尹纬见姚苌竟要远征朔方，急忙出言阻止道：“眼下秦兵虽强，但将无韩白，微臣虽有治国之用，却无战阵进取之能，太子姚兴倒是有勇有谋，但年轻未经战阵而经验不足。”
“环顾我大秦，唯宗室姚硕德将军一人可用，却还要用来镇守西陲，以防苻登。”
“其余诸将，更不是卫朔对手，微臣以为还是等待时机为妙。”
姚苌哈哈大笑道：“尹卿一言，众将皆失色也。”
尹纬知道刚刚言论，多少得罪了一些军中将领，但他却不后悔。
他深知在消灭苻登前，后秦根本无力两面作战。
受朔方大捷影响最大者，莫过于北魏拓跋珪。
其从军作战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数员心腹将领战死，直系精锐折损过半。
可以说这一战接将拓跋珪数年来，积累的资本打没了。
回到盛乐后，拓跋珪一边收拢残兵，一边急忙派出安同出使后燕，向慕容垂求援。
拓跋珪深知，经此一败，至少五年内北魏已无力与河西争锋。
只能眼睁睁看着河西占据原铁弗部故地，而他早已将卫朔列为心腹大患，其威胁还在慕容垂之上。
盛乐宫内，望着萎靡不振的幕僚c重臣，拓跋珪唏嘘不已。
“此战错在孤，是孤轻敌冒进中了河西军算计，才致使我军遭此惨败。”
“孤已送表燕皇，不日将有燕军前来助我协防河西。”
“即日起寡人当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来日必斩卫朔于马下，以血朔方之耻。”
燕凤c许谦c张兖c奚斤c拓跋烈c来初真c贺悦等闻言无不心有戚戚，朔方之战北魏损失惨重，拓跋仪c拓跋遵c长孙嵩等数员大将阵亡。
更为严重的是，此战之后，北魏面临的战略态势十分不利。
尤其在丢了后套与九原一带后，河西已从东南与东两个方向威胁到盛乐。
再加上西南后燕c南边西燕c北边柔然，可以说北魏再次回到立国之初，那种四面皆敌之境地。
原本拓跋珪打算在征服朔方，解除了东南威胁后，就与后燕翻脸，一心一意经营河北。
谁知河西却打乱了他全盘计划，而这也是拓跋珪迅速派安同出使后燕的原因，除了一方面用慕容垂之名稳定国内局势外，未必没有继续交好c维持两国关系之意图。
“禀大王，末将愿亲自领兵征讨河西，并替兄长报仇。”
说这话是拓跋烈，他是拓跋仪之弟。
听闻兄长战死疆场，两人对河西充满刻骨之恨，巴不得现在就杀到姑臧去。
“贤弟壮哉，拓跋仪不光是你兄长，还是寡人堂弟，其死痛煞寡人也！”
“然我军新败，国内粮草又不济，暂时无力出兵。”
“不过，寡人以先祖名义起誓，今生必杀卫朔，替拓跋仪c拓跋遵c长孙嵩以及数万北魏将士报仇。”
北魏国内除了部分拓跋宗族叫嚣着继续出兵报复外，拓跋珪c奚斤c安同c燕凤等人却早早意识到外界形势大变。
征讨朔方失败，标志着蒸蒸日上的北魏由盛转衰，暂时对将全面转入防守。
哪怕在心里，拓跋珪已将卫朔碎尸万段，然为了日后计，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容忍河西占据九原郡。
拓跋珪惨败最是让后燕君臣幸灾乐祸，而范阳王慕容德更是为此大肆举行宴席。
即便一直瞧不上拓跋珪的慕容垂，获知朔方之战结果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慕容垂虽然老了，雄心不如以往，但其眼光却还一如既往地犀利。
他十分清楚，真让拓跋珪占据朔方，北魏必将东向与后燕争夺河北。
之前他拒绝刘卫辰结盟要求，但却默许其偷袭盛乐，未必没有借刘卫辰削弱北魏之意。
只是刘卫辰太让人失望了，竟在大好形势之下一败涂地。
好在中途杀出个河西卫朔，破坏了拓跋珪进占朔方之意图。
如此一来，北魏面临的战略态势依旧不容乐观，拓跋珪只能选择与后燕修好，就是逼其称臣纳贡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垂不禁又想起当初他出手帮拓跋珪除掉拓跋窟咄后，曾派人去祝贺，并打算封拓跋珪为西单于c上谷王。
谁知却被拓跋珪毫不犹豫地给予拒绝，倘若眼下再替封赏一事，拓跋珪还敢拒绝吗？
恰在此时北魏使者安同抵达中山，并向后燕求援。
面对后燕太子慕容宝等人嘲讽，安同却不以之为辱，反倒在大殿上侃侃而谈，大讲两国荣辱与共c友好交往之历史。
慕容垂十分欣赏安同表现，认为此人是个人才。
可惜他已打定主意，不愿再像以前那样当冤大头。
以前他让后燕帮北魏，那是因为北魏国弱，对后燕构不成威胁。
如今却不同，哪怕北魏被河西重创，仍是北方首屈一指的强国，后燕不可能再助北魏。
最终慕容垂以后燕需休养生息为由拒绝了北魏求援，只答应继续维持两国友好。
安同只得遗憾地离开中山，看来击败河西c报仇雪恨，只能依靠北魏自己。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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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 大军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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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冬季漫长且寒冷，卫朔领着大军在冰天雪地间蜿蜒行进。
万余将士连绵数里排成一字长蛇形，日月战旗迎风飘扬，寒风中猎猎作响。
晴朗的天空，骄嫩的太阳，洁白的浮云，黑白相间的山林，银色的河流，冬日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宁静安逸。
卫朔神态安详地骑在马上缓缓而行，身后依次跟着侍卫营c重骑营c陌刀队，全军上下目标一致，赶往凉州的州治所在姑臧。
自从上月出兵攻打朔方以来，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达成了战前目标，收获巨大。
不过，朔方遍地胡虏，对河西几无归属感，各地仍不稳定。
另外，朔方乃四战之地，南有后秦虎视眈眈，东有北魏不甘失败，一不小心局势仍有反复之可能。
最后，眼下正值寒风凛冽，朔方诸胡嗷嗷待哺，急需粮食等物资过冬。
幸好坐镇后方的宋繇c张湛c杨翰等人筹集了大量物资，再加上战后所得战利品，才堪堪让朔州数十万各部族牧民生存问题得到保障。
为了防止部落头人们图谋不轨，卫朔强迁百十名首领至河西。
他相信只要安然渡过这个冬天，未来朔方将一日好过一日。
公元390年，腊月底，班师大军抵达姑臧近郊，远远望去城池轮廓清晰可见。
“主公，姑臧到了。”
“嗯，总算赶在年前回来，这下又能在家里过年啦。”
一想到过年，卫朔不禁又想起怀有身孕的妻子，也不知生了没？是男孩？还是女孩？
此次远征朔方历时一个半月，十分辛苦，如今再次回到姑臧，众人感觉非常好。
“臣等恭迎大都护凯旋归来。”城门外，以杨翰c杜进为首的众文武齐声恭贺。
卫朔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他将杨翰c杜进两人搀起来，感叹道：“天寒地冻，怎敢劳烦老大人c杜师相迎？”
杨翰c杜进却满脸兴奋道：“主公为国事奔走于河套塞北，尚无惧风雪交加。今日主公凯旋归来，我等出来迎接不过是挨一时之冻罢了，何足道哉？”
“确如两位大人所言，湛恭祝主公取得朔方大捷，奠定了日后一统天下之根基。”
“是啊，是啊，恭祝主公取得朔方大捷。”
这时宋繇c张湛c宗敞c姜飞c阚骃c史暠等文武也纷纷上前对卫朔表示祝贺，他们一直待在后方，虽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但却保证了大军后勤补给。
当朔方大捷传来时，整个河西一片沸腾，众人对未来愈发充满信心。
“哈哈哈，没想到直元一战得朔方，真是可喜可贺，正好老夫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哦？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恭喜直元，月前朔方大捷传来时，恰逢媛儿临盆，顺利为你诞下一麟儿。”
“什么？！真的！？”卫朔闻言脑袋发蒙，不敢相信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杜将军？！”杨翰伸手一指杜进道。
这时，杜进c宋繇等纷纷上前向他表示祝贺，卫朔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有了后代。
“如今东征取得大胜，嫡长子又顺利出世，可谓是双喜临门，当大肆庆祝才行。”
卫朔此言一出，立即引得众人点赞称好。
在城门与众人分别后，卫朔一路疾驰，飞快赶回卫府。
此刻卫府众人早已提前得到消息，卫管家正带着一帮人，大开中门迎接他归来。
可卫朔根本顾不上与众人打招呼，将缰绳丢给下人，就一溜烟儿向后宅跑去。
还未走到房间，便听到远远有笑声传来，细细一听却是尹娥c孟瑶c郭媛三位妻妾。
卫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上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郭媛还是那样明艳绝伦c妩媚可人，只是生了孩子后，身上少了分青涩，多了股成熟女人般风韵。
而今郭媛躺在榻上，怀里正抱着个婴儿，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正与尹娥c孟瑶围着孩子说笑呢。
这时卫朔不理会其他人，只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目光紧紧盯着婴儿，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就是我的孩子？”
“呀？夫君回来啦？！”
郭媛三人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个人，尹娥c孟瑶急忙起身帮卫朔整理衣襟。
心翼翼地拔开厚厚裘被，卫朔看到一张熟睡地小脸，鼻子轻轻地扇动着，圆圆的脸蛋如同熟透的苹果，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细长的睫毛轻轻地闪动着。
“哈哈哈，我有孩子啦。”
看着情绪激动的卫朔，郭媛满心骄傲，这下她在卫府地位彻底巩固下来，惟有尹娥与孟瑶两人感到些许失落。
特别是尹娥，她年纪也不小了，更希望早日为卫朔生个一男半女。
待情绪稳定下来后，卫朔一转身，正好看到尹娥嘴角残留的失落之情，其原本正要安慰几句，忽然想到眼前不是说话时机，只能暂时按下不提。
“夫君，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此子出生恰逢朔方大捷，奠定未来一统天下之根基，不如叫础，取根基之意！”
“卫础嗯，还算顺口，寓意也不错。”
不知是不是嫌众人忽视自己太久，小卫础立马不干了，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看着小家伙粉嫩粉嫩的样子，卫朔跃跃欲试地想要抱起来哄哄他，谁知威震天下的卫大都护，却被自家儿子折腾的手足无措。
最终郭媛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中接过卫础，只随意哄了一下，小家伙就安静下来。
卫朔忍不住伸手在小家伙脸上逗弄几下，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待卫础睡下后，卫朔方才与尹娥c孟瑶离去。
一出房间，他顺势将两女搂在怀里，在各自耳边安慰道：“你们不要着急，接下来为夫暂时不会离开姑臧，正好有机会与两位夫人享受鱼水之欢。”
这话一出口，登时让两女羞红了脸，分别在卫朔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
看着两女娇羞的样子，卫朔分别在她们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着离去。
当晚，为了庆贺朔方大捷以及嫡长子出世，卫朔于卫府设宴遍请河西诸文武。
众人分坐两列，济济一堂，一边品尝美酒，一边聊闲话。
卫朔举杯向众人敬道：“今日宴席，既为庆祝朔方大捷，又为朔嫡子降世贺喜。”
“此次朔方大捷不光是前线将士功劳，在座诸位都有功。没有尔等筹措粮草，前线将士哪有气力去跟北魏争锋？”
“同样，若非杜师与姜将军镇守河西，朔岂敢心无旁骛般出征朔方？”
“来，朔以薄酒一杯，敬各位。”
“主公，请。”在座众人轰然举杯。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但待几杯热酒下肚，众人渐渐放开拘束。
部分相熟者，三三俩俩聚在交头接耳，说些体己话。
众人谈了会儿闲话，随后又说起朔方未来规划。
“关于朔方，我打算设郡县统治。”
“设郡县自然是好，可当地皆为胡虏，主公不怕激起动乱吗？”
“体业有所不知，经过这一番动乱，朔方各部胡族实力大减，暂无威胁。”
“即便有人叛乱，还有长绪c玄盛在，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眼下机会难得，若不抓住，将来恐再无机会。”
宋繇明白卫朔此话深意暗指刘勃勃，确如卫朔所言，眼下的确是掌控朔方的最佳时机。
整个铁弗部经北魏c河西再三杀戮后，核心力量所剩无几，唯一一个有望接掌者刘勃勃又过于年幼，正好有利于河西整顿朔方。
待再过几年，即便刘勃勃长大成人，也别想再恢复原有部落统治。
“体业，你尽快挑些精干吏员前往朔方，帮助伯渊处理政务。”
“诺！属下明白。”
“另外，朔方之战虽然取得大胜，但河西军同样损失惨重。”
“考虑到暂时不会再有大战，朔打算让厢军中受伤者以及年龄超过四十者全部退役，然后再从府兵中挑选合适者补充进来。”
“同时考虑到地盘扩大了，面对的敌人又多了，朔打算将厢军扩充到四万八千人，其中骑步各八厢。”
“加上朔方，如今河西治下人口已超过两百万，足以支撑将职业士卒扩编到近五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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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9章 成公兴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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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完新年，离开了近一年之久的成公兴，又一次回到河西。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不但带回来个志同道合的年轻弟子，还给河西送来一人才。
这个才二十六岁的年轻道士，名叫寇谦之，是成公兴新收的徒弟。
另一人正是寇谦之同胞兄长寇赞，原是前秦县令，前秦崩溃时，他弃官归家。
正当他决定接受后秦征召时，成公兴到来，打乱他原本计划，不得已与兄弟一起来到河西。
寇谦之虽然从小生长在一个官宦家庭，但他却无心于做官，只一心一意倾心道教。
上谷寇家原本就是宗教世家，哪怕寇谦之家已迁居冯翊多年，家中仍旧奉五斗米教。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从家中仅有的道器c道书中研习道术，期望有朝一日能获得仙道灵效。
可惜历经数年，因缺乏名师指点，其道术仍未有明显提高。
直到有一天成公兴到来，以渊博的道家知识c精深的算学折服了寇谦之，当即拜其为师。
寇谦之受道不久，成公兴就对他说：“你若想道术有成，须随为师前往河西修行。”
只要能学成道术，哪怕是上刀山寇谦之也不怕，因此他欣然同意。
不料，他刚一提出前往河西，却遭到家人一致反对。
眼下兵荒马乱，家人不放心寇谦之一人在外面游学。
后来寇谦之只好将成公兴请来，谁知成公兴不但说服了寇家人同意他前往河西，还将兄长寇赞也带上。
就这样三人一路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姑臧。
站在姑臧城下，三人心思各异，其中成公兴自然是踌躇满志，打算大干一场，借助河西一统道门。
而寇谦之不但对河西充满好奇，更是对愿意支持道教发展的大都护充满好奇。
三人之中，恐寇赞心情相对复杂些。
说实话一开始他并不愿来河西，哪怕成公兴将卫朔夸得天上少有c地上无，他也不太愿意。
他始终认为河西太过偏僻，非成就大事之根基所在。
不料，朔方一战让寇赞彻底改变了态度，同样对成公兴口中那位英明神武似魏武的卫大都护充满好奇。
成公兴带着徒弟c寇赞兴冲冲来到都护府，正要抬步往里走，谁知迎头撞见侍卫头领康龙。
他故意挡在路中间，出言调侃道：“咳咳，这不是康大侍卫吗？你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干嘛去啊？”
正埋头赶路的康龙，冷不防被人叫住，不由被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一步。
他面带愠色地抬头一瞧，正好看到成公兴在笑吟吟立在对面。
登时脸上露出喜色，大手一拍脑门，他兴奋叫道：“呀，这不是道长吗？你咋回来了？”
“怎么？贫道不能回来吗？”
“嗨，我不是那个意思！前几日主公还叨咕您呢，说什么要让胡虏改信道教，反正在下也听不明白。”
成公兴心中一动，忙问：“大都护在吗？”
“在，在，正跟宋长史议事呢。您自个儿进去吧，在下还有事要办。”
“行，行，你忙去吧。”
旁边寇赞盯着康龙身影，啧啧称奇道：“好一条彪形大汉。”
“嘿嘿，这位原本只是龟兹王账下一力士，只因比武输给大都护，才被大都护所得。”
“不料，在大都护调教下，竟成了战场上成冲锋陷阵的好手，如今他的大名早已威震大西北。”
“由此可见，大都护卫朔不但爱才c惜才，还有识人用人之能，并且提拔人才不拘一格。”
“再说崔浩，满打满算投到大都护帐下也就才一年，而今已高居刺史之位。”
“可以说，在河西你无需担心自己才华被埋没，只要有本事，早晚会被大都护重用。”
卫朔正跟宋繇议事，忽接侍卫禀报，说成公兴归来，不由心中大喜。
新年刚过，河西上下将精力全放在整顿朔方上，不管是设州立郡，还是将诸胡打散混编，全为了彻底掌控朔方。
唯一让卫朔感到遗憾者，就是宗教改革迟迟没有进展。
佛教近在眼前却不甘为他所用，道教倒有意合作，偏偏成公兴一去不回。
若不能顺利推出宗教，必将大大影响了胡族归化。
在他计划中，将以名利腐蚀胡虏上层，以文化c宗教控制普通牧民，如此数十年一过，再不虞有永嘉之祸。
等他政事安排妥当后，卫朔才急忙让人将成公兴请进来。
“哎呀，不好意思，让道长久等了。”一上来，卫朔就向成公兴表示歉意。
“无妨，无妨，大都护公务繁忙，贫道不敢耽误正事。”成公兴对此却毫不在意。
“今日道长红光满面而来，想必为改革一事做好了完全准备。”
“哈哈哈，大都护果真聪慧，一猜即中。”
“这一次贫道从关中带回来一徒弟，此人出身道教世家，对道家各种典籍十分熟悉。”
“由他从旁协助，贫道对改革一事多了几分信心。”
“能得道长看重，想来不是一般才俊，不知其人现在何处？不如请来让朔一观如何？”
“这人名叫寇谦之，乃关中冯翊人士，祖籍上谷，家族世代信奉五斗米教。”
成公兴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年轻道士，在侍卫引领下，进入房间。
卫朔举目望去，发现来人果真气度不凡，可能是长期修道缘故，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出尘之气。
“贫道寇谦之，拜见大都护。”寇谦之向卫朔打了个稽首。
“道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卫朔上下打量了一番寇谦之，又扭头对成公兴赞道：“嗯，此子果然不凡，成道长你眼光不错。”
听了卫朔赞叹，成公兴十分高兴。
他这个徒弟在修道上十分有天赋，未来成就肯定会超过他。
接下来卫朔详细向成公兴c寇谦之师徒解释了为何要改革道教，同时还向两人描述了一番未来道教盛景。
成公兴c寇谦之俩听后，无不为卫朔化尽天下胡虏为夏民之宏愿而咋舌，同时也感到正有一副沉甸甸重担，将压在两人肩上。
“未来能不能消弭各族间纷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可就全靠两位道长，希望二位不要让朔失望。”
“大都护，你你这”成公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苦笑不已。
“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一切自有朔为你们撑腰。”卫朔继续鼓励道。
“罢了，罢了，为了复兴道教，贫道拼了。”
见正事谈完，成公兴这才得空向卫朔举荐寇赞。
卫朔一听又来了位人才，不禁埋怨道：“道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能让人才白白等候那么长时间？”
“万一传出去，外界该说朔怠慢人才，未来还会有谁愿意来投河西？”
听了这话，成公兴还未说什么，反倒是旁边寇谦之眼前一亮，觉得卫朔果然如师父所言一般，十分爱惜c重视人才，如此也不枉兄长千里来投奔。
待寇赞进来，光是那一份沉稳气度，足以引起卫朔重视。
接下来两人一番交谈，卫朔愈加欣赏寇赞，对方不愧是出身官宦世家，才学c能力皆是不凡。
“奉国，原本你刚来河西，应该先让你休息一下再安排事情。可眼下朔州新得，正是用人之际，崔刺史更是几度向都护府要人，不得已朔只得让你辛苦奔赴朔州。”
“主公此言差矣，赞既入河西，自当为主公分忧，何来辛苦之说？”
“臣愿即刻前往朔方，协助刺史大人。”
“好，奉国不愧是国士大才，待日后功成归来，朔再为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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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0章 争相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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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之战，让河西这个原本蜗居西北一隅之地的偏远势力，赫然出现在全天下人面前。
直到这一刻，无数人才愕然发现，河西已成长为庞然大物。
对于这一点，西北诸势力感触最深。
新年刚过，不但河西老朋友吐谷浑派来了使者，连西秦c南凉c后凉等敌对势力亦遣使恭贺河西朔方大捷。
除此之外，后秦姚苌c前秦苻登也不远千里遣使至姑臧。
而且由于苻登与姚苌相持不下，雄霸一方的卫朔自然成了双方争夺拉拢的对象。
先是苻登遣使，封卫朔为大将军c大单于c西凉王，还欲下嫁东平公主为妻。
姚苌也不甘示弱，同样封卫朔为凉州牧c左单于c武威郡王。
取得朔方大捷，卫朔整个人始终沉浸在兴奋之中，望着天空，都觉得格外的湛蓝。
这日清晨，陪着妻妾吃完早饭，卫朔哼着小曲，向都护府走去，身边以众侍卫不由抿嘴笑了笑。
天气不错，不但没有风，阳光也很灿烂。
当他迈步走进都护府时，以宋繇为首的都护府各属官早已等候多时，众人行礼后，开始向卫朔汇报政事。
“主公，开春以来，都护府总共向朔方派遣精干吏员一百二十名，暂时满足了需求。”
“嗯，很好，诸位干得漂亮！”
卫朔夸赞过大家后，再次强调道：“诸位，朔再提醒一下大家，今后数年河西重点在于稳定朔方，务必加大对朔方支持力度，争取将其变成河西牢固地盘。”
“属下等谨遵大都护吩咐。”宋繇c张湛c宗敞等躬身应是。
“大都护，近日来从各地来了数股使团，具体该如何处置，还请大都护示下。”
“具体有哪方使团？”
“回大都护，除去吐谷浑c西域属国这些原河西附属势力外，南凉c后凉c西秦等敌对势力都派出使团前来，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前秦c后秦也遣使来朝。”
“嚯，没想到河西一下子变得这么受欢迎。”卫朔不由自嘲道。
“哈哈哈，全赖主公英明，河西才能短短数年间，崛起为一方霸主。”
“欸，诸位过誉了，朔哪有尔等夸地那么厉害？河西能有今日，离不开尔等襄助。”
见众人又开始互相吹捧，宋繇无奈苦笑道：“主公c诸位，我说大家能不能别再互相夸来夸去了？议如何接待众使团，需尽快拿出个章程。”
卫朔尴尬地摸摸鼻子，忙道：“体业说得对，政事要紧，政事要紧。”
宗敞起身分析道：“其余使节且不论，单说后秦c前秦，此次两国争相遣使，无非是想拉拢河西为其所用。”
“接受哪一方好意，只看谁给的帽子高没用，须看与谁结盟对河西最有利。”
“嗯，言之有理。”
“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宗敞的言论赢得众人一致赞同，卫朔亦微微颔首，他看向宗敞问：“愿闻德广高见。”
“当下苻姚相争，苻登明显处于下风。”
“万一要是他败亡了，姚苌必将全取关中，后秦再无牵挂，不管是对朔州还是凉州，都将产生大大威胁。”
“相反，若与前秦结盟，就能牢牢牵制住姚苌，使其不能全力与河西争锋。”
“德广之意是赞同与后秦结盟？”
“正是！臣建议与苻登结盟，不光为了牵制后秦，也是为了日后主公入主关中考虑。”
“哦？没想到还有更深层次缘故？请德广直言，朔愿洗耳恭听。”
这下卫朔来了更大兴趣，连宋繇c张湛c史暠c赵柔c阚骃等人亦支起耳朵细听。
“主公有所不知，前秦天王苻坚仁厚爱人，支持名相王猛治理关中长达十数年，期间受二人恩惠者，不知凡几，至今关中百姓仍念念不忘两人。”
“前期苻姚相争时，为何苻登会连连取胜？其中固然有苻登骁勇善战之故，但臣却认为苻坚余荫也起到不小作用。”
“只是苻登此人长于战术对垒，却失之于战略规划，等将苻坚余荫消耗殆尽后，势头这才渐渐弱了下去。”
“今日主公纳前秦公主为妾，明日东入关中时，必定会让关中百姓减少抵触心理。”
“什么？纳公主为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卫朔还挺高兴呢，谁知听着听着才发觉不对劲儿，竟冒出个公主来。
“额？主公难道还不知道么？苻登为了拉拢河西，不但敕封您为西凉王，还特地将其妹前秦东平公主嫁给主公。”
“封不封王我倒不在乎，只是这和亲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当！假若主公不答应和亲，恐怕苻登也不会相信河西有诚意结盟。”
“额”卫朔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登时明白这又是一桩政治联姻。
与河西结盟，是苻登为消灭后秦做出的又一次努力。
说起苻登，卫朔并不陌生，因为被后人称为完美的失败，成为悲剧英雄。
虽然其悲剧，都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并不妨碍人们去赞美他。
悲剧比起喜剧往往更能震撼人心，就好像有无数人为霸王别姬那一幕感动流泪。
论起血缘，和投降东晋的苻宏，投降后燕的苻定c苻绍之流相比，苻登与苻坚的关系差得很远：勉勉强强可以算作苻坚的族孙。
但正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历史上却在十分不利的局面下，将前秦的正朔硬生生地延续了九年。
苻登的性格粗犷而憨厚，也读过不少书。
他当皇帝以后便给自己定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复仇。
这复仇的对象便是“弑君”小人姚苌。
为了复仇所有人都成为他手中棋子，哪怕吃人也在所不惜。
很可惜苻登在战术上很有一套，在战略上就差多了，虽能打胜仗却总捞不到便宜。
前年的大界之战，更是连自家皇后毛氏c两个王子c数十员战将全数被姚苌所得。
这一战彻底改变了双方实力对比，再加上西秦反复，一下子让苻登几乎陷入绝境。
哪怕有仇池王杨定出兵支持，苻登仍是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恰在此时河西意外进入苻登视线中，在他看来河西比西秦强大多了，若与其结盟，将一举挽回颓势。
当晚卫朔回到卫府，刚一进门正好看到全副武装的孟瑶，手按宝剑，迎门而坐，脸上是一团怒气。
看到这一幕，卫朔哪还有不明白的？肯定是前秦公主和亲的消息，传到几位妻妾耳中。
只是不知眼前这一出，出自哪位妻妾之手？
不过，据卫朔猜测，最大可能是足智多谋的尹娥，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胆子与谋略。
卫朔露出一副笑脸，假装吃惊的样子，忙上前对孟瑶一番嘘寒问暖。
果然孟瑶城府浅，三言两语就被卫朔套出内幕，大致与他之前猜测差不多。
正在一旁观察的尹娥再也看不下去啦，只好亲自出马，她面色平静地问：“大都护今日收了公主当妻子，明日是不是就让我等姐妹三个搬出卫府，另觅住处？”
卫朔赶紧赔礼，说：“亲爱的夫人，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之妻之举。”
“之前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又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我怎么可能忍心抛弃你们呢？”
“这个东平公主，说白了就是前秦苻登拉拢河西对付姚苌的一个工具，她来了之后哪能动摇几位夫人地位呢？”
接着卫朔又深情地回忆了一下，当初两人在高昌同甘共苦的艰难日子，说着说着，就将尹娥感动哭了。
尹娥也不是真地不愿让东平公主进府，只是担心男人喜新厌旧罢了。
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两位美妾，卫朔不由感慨万千，真是环境改变人啊。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少年，面对和亲也能面不红c耳不跳般心安理得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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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1章 联盟苻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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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1年，三月中旬，令居塞南二十里外。
姜飞c沮渠男成端坐马上眺望着远方，正焦急地等待着前秦送亲队伍。
“姜大人，为何送亲队伍还没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你多心啦，西北有谁敢动大都护的女人？除非活得不耐烦啦。”
“我们再等等，应该快到了。”
姜飞随口回了一句后，又杀气腾腾道：“不过，若真有人不开眼哼！”
为了迎接东平公主入河西，卫朔派姜飞c沮渠男成亲率六千铁骑南下，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卫朔的小心谨慎十分有道理。
此次双方联姻，引得各方关注，其中有意从中破坏者，不下两三家。
若非忌惮于河西实力雄厚，恐怕早在路过西秦时，公主就被乞伏乾归抢走了。
这一次送亲队伍公然从西秦经过，乃是出自苻登授意，无非是借此敲打乞伏乾归。
除了乞伏乾归外，姚苌自然也想破坏双方联姻，只可惜他有点儿鞭长莫及。
姚苌曾暗中怂恿乞伏乾归，可惜乞伏乾归胆子太不敢招惹河西。
六千河西铁骑忽然现身岭南，引得南凉c后凉两个小国战战兢兢，生怕惹来不测之祸。
秃发乌孤只能加强广武城兵力，监视河西铁骑，并再三警告部下，任何时候不得骚扰送亲队伍，让河西人顺顺当当接走公主，不要招惹是非。
一路走来，苻广总算是领略到河西威势，在整个西北，除了姚苌外，任何势力都不得不向其低头。
路过金城时，以往对前秦爱答不理的乞伏乾归，不但主动在金城设宴款待自己，还特地送了份厚礼，这都是看在河西面上。
想到这儿，他倒是有些理解兄长苻登为何执意跟河西联姻，只是苦了自家妹子。
他扭头看了一眼大红轿子，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他与苻登c东平公主苻琼乃一母同胞的兄妹，他们父亲原是前秦建节将军，后来被有名的暴君苻生所杀。
从小三人患难与共，吃了不少苦头。
哪怕是苻登当了皇帝，作为兄弟c妹妹，也没享受到什么富贵生活。
今日为了兄长复仇大业，又不得不亲手将妹妹嫁到偏远河西。
而坐在轿子里的苻琼却不像苻广那么多愁善感，她不像兄长对前秦怀有深厚感情，反倒对卫朔充满好奇。
三月底，前秦司徒苻广携东平公主顺利抵达姑臧，
随后，河西与前秦正式就和亲c联盟具体条件展开商讨。
河西代表宋繇和前秦代表苻广坐到了一起，第一次会谈的气氛很紧张。
苻广曾因吕光之死对河西耿耿于怀，甚至一开始言辞态度极为恶劣。
苻广为吕光鸣不平，并不是对其有多深厚感情，无非想在道义上占据上风，以便在谈判中争取有利条件。
可惜宋繇不简单，一眼看穿了对方用心，遂毫不示弱指责吕光卑鄙无耻。
称其先是趁着苻坚身死窃据凉州，后又联合世家暗算河西不成，完全是死有余辜。
总之，第一次会谈就在争吵谩骂中结束了，没有任何结果。
对此卫朔早有预料，任何一次会盟和谈，无不牵扯大量扯皮c交易。
但是只要双方都有联盟要求，早晚会达成妥协。
翌日，卫朔邀请苻广赴宴，在宴席上卫朔先是肯定了苻坚一生功绩，对苻登高举复仇大旗给予精神上支持，同时还不忘谴责一下无耻小人姚苌。
这次会面为接下来双方会谈奠定了基础，也让苻广意识到，河西不太可能大出血。
接下来会谈双方务实不少，其中苻广依苻登意向河西提出三大条件。
其一，卫朔必须娶东平公主为正妻，大秦公主不可能与人做妾。
这一条遭到宋繇激烈反对，不说郭媛已为卫朔诞下嫡子，光是其出身郭氏这一条足矣。
敦煌郭氏乃卫朔稳定河西世家之关键棋子，岂能轻易抛弃？
眼下河西需要的稳定发展，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前秦，而葬送大好形势。
“司徒，您还是提个切实些条件吧，哪怕与前秦断盟，繇也不可能答应这条件。”
望着满脸坚定的宋繇，苻广为难了，没想到这个在前秦人眼中看似不起眼的条件，竟是河西死穴。
如今看来除非双方断盟，不然只得接受河西条件，只是回去后该怎么跟妹妹讲？
前秦第二条件是向河西讨要粮草c军械等物资，自打苻登的后勤辎重在大界被姚苌袭击之后，苻军一直过得十分艰难，急需物资救济。
对于这一点，宋繇虽然感到些许为难，但却表示可以酌情支援一下前秦。
谈判前，宋繇早已得卫朔授意，当前维持苻登不灭，对河西有利。
因此哪怕眼下河西物资紧张，宋繇还是答应支援一下前秦。
好在最近几年河西风调雨顺，又有西域c波斯等国输入粮食，才堪堪维持平衡。
经再三商量，河西愿支援前秦二十万石粮食以及部分军械。
除了粮食让河西有些肉疼外，那些军械都是缴获而来，原本留在河西供各地乡勇c府兵使用。而今随着新一轮整军c换装，大量旧军械从厢军退役，转而交给府兵c乡勇，这些缴获来的兵器一下子没了用处，正好拿来送给前秦。
除了上述两个条件外，苻广还提出让河西从朔州南下攻取渭北高原，以威胁长安。
虽然参军司早已暗中制定了南下夺取渭北c关中计划，但眼下，至少两三年内，河西暂无南下之意，因此宋繇毫不犹豫地给予拒绝。
“长史大人，河西也太没诚意啦，我皇一共只提了三个条件，你们一下子拒绝俩。”
“司徒指责好没道理，河西怎么没诚意啦？若没诚意，凭啥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轻易拿走二十万石粮食？”
“至于说其他两个条件，根本就是贵国无理取闹。”
“先不说让我家主上罢黜主母一事有多荒唐，单说出兵渭北也是无稽之谈。”
“怎么会是无稽之谈？你我两家既已结盟，河西身为盟邦，不该替盟友分担压力？”
“哼？正因为两家是盟邦，不能光让河西替前秦出力，你们又为河西做了什么？”
“长史大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我皇将亲妹妹嫁到河西，这难道还不够吗？”
在苻广看来，河西简直欺人太甚，前秦都这般憋屈啦，对方竟还扣扣索索。
苻广哪里知道，近些年，河西人在卫朔调教下，早已不看重虚名，反倒追求实利。
“呵呵，不管司徒大人怎么说，总之河西暂时无意南下，至少今年不会。”
宋繇也不愿双方断盟，总算给前秦人留了点儿希望。
果然当苻广听说只是今年不会出兵，脸色一下子好看不少，遂主动退了一步，不再要求河西即刻发兵渭北。
经过数日艰难谈判，河西与前秦终于就盟约达成一致。
具体来说就是前秦将东平公主嫁给卫朔为妾，做了前秦皇帝妹夫。只是让各方摸不着头脑的时，卫朔却将苻登册封什么大单于c西凉王等头衔统统辞去，仍然安心做他的大都护。
前秦与河西结盟的消息传至长安后，让姚苌紧张不已。
与苻登相争数年，如今他好不容易才占据上风，正要一鼓作气将其除掉时，不料中途却杀出个河西。
姚苌不甘受困，与尹纬c姚硕德c姚兴等商议后，他急忙向西燕c北魏派出使者，意图集合三方力量共同对付河西。
不说西燕自顾不暇，北魏倒是对与后秦结盟响应热烈。
在向慕容垂求援失败后，拓跋珪一直在寻找新的盟友，如今后秦找上门可谓正中下怀。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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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2章 佛门与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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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多次变故后，原本在河西兴盛一时的佛门，如今却已凋零不少。
除了鸠摩罗什等少数高僧c大师还留在河西外，其余不少高僧早已前往关中等地。
鸠摩罗什选择留下，除了年纪大了，不愿再奔波外，他也想看看卫朔如何处置佛教。
好在河西虽主张限佛，却不会真的灭佛，让他多少感到些许安心。
后来卫朔又主动提出跟佛门合作，要求佛门出面安抚部分胡族首领c贵族。
这一度让鸠摩罗什看到佛门复兴希望，谁知近来发生的一切，却让佛门挨了当头一棒。
成公兴c寇谦之师徒在河西不是什么机密，佛门稍稍打听一下，就了解个七七八八。
这下整个佛门不干了，认为大都护太过偏心，不能脏活c累活全让佛门干，最后却让道家摘了果子。
以鸠摩罗什之威望亦压制不住内部激烈地反对声，不得已他只好出面求见卫朔。
对于鸠摩罗什来访，卫朔早有预料，并且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贫僧拜见大都护。”
“免礼，说起来朔得感谢一下大师，若非您调教得当，恐怕刘勃勃不会那么老实。”
听了卫朔之言，鸠摩罗什忍不住暗自腹议：“既然你也明白佛门付出不少，为何最终却只让道教去朔方传教，却独独不允佛门东进。”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卫朔面讲出，只能委婉道：“听说大都护有意派道家人士前往朔方传教，不知可否也让佛门前去？”
“唉，大师非是朔不待见佛门，实在是你们太让我失望啦。”
“额？大都护何出此言？”
“大师可知朔为何支持道家前往朔方传教？”
“不知，愿闻其详。”
“那是因为成公兴道长已全盘接受朔提议，决定按照朔之意图改造道家。相反尔等佛门几次三番拒绝吾好意，如今竟还有脸提出去朔方？！”
“放你们去朔方？哼，用不了几年朔方百姓会变得跟西域国民一般温顺无血气。”
“除非你们佛教也愿意接受改革，不然注定只能成为偏支，不会是主流。”
卫朔这一番话，听在鸠摩罗什耳中，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被炸蒙了。
“原来大都护让贫僧吸收刘勃勃c沮渠曲粥c沮渠男成等胡族将领c首领为信徒，是为了消磨众人心志。”
“贫僧还还以以为大都护欲重用佛门。”
重用佛门？嘁，除非卫朔脑子秀逗了，否则佛门必将会被打压下去。
鸠摩罗什不甘心地问：“难不成佛门没有其他出路了？”
见时机差不多啦，卫朔这才笑着道：“也不能那么说，若佛门狠下心来，按照在下意图改革教义，朔自当甘愿做佛门护法。”
“除非只是小修c小补，不然贫僧很难说服其他人。”
“那佛门在河西恐怕永无出头之日，除非有朝一日河西败亡，恰好又有一个支持佛门的势力强势崛起，佛门才会重新兴旺起来。”
“这，这唉。”鸠摩罗什颓然不语。
“不过，看在大师为河西辛苦奔波的份上，朔愿给佛门再指一条名路。”
原本已绝望的鸠摩罗什大师，忽听此言登时激动起来，连连催问不已。
“大师莫急，且听朔慢慢道来。”
“其实这个世界很大，不提西方，单说东方就有大大小小百十个势力。哪怕日后河西统一了华夏，也不可能将其一一纳入华夏体系。”
“比如近在咫尺的吐谷浑，以及远在漠北的柔然c敕勒，即便河西一统天下，这些附属势力依旧会单独存在。”
“既然河西没了佛门发展空间，你们为何不将视线投到吐谷浑c柔然等其他势力上？”
没错！卫朔打得就是让佛门去祸害其他人的主意，在他的宗教布局中，经过改良后的道教将主要在华夏流传，期间配以弱者佛门，如此构成华夏宗教格局。
至于一向有消磨心志作用的佛教，则被他远远打发到雪域高原c漠北草原上，让列位佛门大师发挥忽悠人本事，将胡虏心志全都消磨掉。
中间再穿插经济c政治等手段，卫朔有信心彻底根除为祸数百年的胡患。
毕竟这是已被历史证明过，十分有效的手段。
听了卫朔建议，鸠摩罗什不由失望万分。
他本以为大都护会有什么好想法，没想到不过是把佛门‘流放’域外罢了。
既如此百年来，佛门一力东传佛教还有什么意义？
可若不答应大都护提议，佛门就不会得到其一力支持。
即便河西不灭佛，将来佛门又有什么前途？
怎么办？鸠摩罗什举棋不定。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钦佩成公兴了，敢迈出这一步的，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成功了，成公兴很有可能与卫朔一起青史留名，成为道门最伟大的改革家。
一旦失败，成公兴肯定会万劫不复。
非大毅力c大勇气者，不敢迈出这一步。
“此事事关重大，贫僧需好好考虑一下。”
“无妨，大师只管去考虑。”
“不过，朔要提醒一下，成道长马上就要完成革新，下个月就将去朔方传教。若佛门迟迟拿不出有效对策，恐未来堪忧啊。”
与佛门那边愁云惨淡不同，成公兴师徒可谓是春风得意。
在卫朔一力支持下，短短数月间，凭借着两位扎实地理论知识，完成了对道家整顿。
为适应历史潮流，两人对天师道进行了较为彻底的改革，丰富c发展并完善了道教的思想体系和斋醮仪式，使道教摆脱了原始宗教的粗陋浅薄的风貌
从此道教与河西相互配合，最终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成公兴师徒也凭此成为一代宗师。
这日卫朔正与宋繇c张湛等商议事情，尤其婚期临近，诸多杂事需处理，忽见成公兴师徒捧着一沓纸张进来。
卫朔眼前一亮，忙停下讨论，看向成公兴问：“整理好啦？”
“幸不辱使命，贫道与徒弟谦之，历时数月终于将道门理论整理出来，今日特地拿来请大都护一观。”
有关宗教改革一事，卫朔曾私下里详细跟宋繇c崔浩c张湛等心腹重臣商议过，因此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并不吃惊。
对于利用道教归化胡虏一事，宋繇c崔浩等虽不怎么赞同，但因诸人也拿不出其他有效办法，只得同意卫朔拿朔方一试。
反正统一天下非是一朝一夕可完成，而天下胡虏又何其多也！
因此拿朔方作为实验，众人倒也等得起。
“大都护请看，这是贫道重新整理后的天师道理论，为了与南方天师道区分，贫道将其命名为新天师道。”
卫朔接过后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混沌未开之际，元始天尊以无上法力，开天辟地，又以肉身化为世间万物，而后大天尊元神回归宇宙，居于混沌”
新天师道主导劝人为善，宣扬好人有好报，并鼓励世人以积极向上的态度生活，赞美一切通过劳动改变生活的人。
另外，新天师道摒弃了以往道教供奉多神传统，规定元始天尊为信徒唯一主神。
这一点当然是卫朔提出来的，因为历史已经证明，多神体系没啥出路，唯单神才是真理。
“嗯，不错，非常棒！”卫朔边看边头，对成公兴师徒整理出来的东西很满意。
“我看可以开始推广新教啦，先在河西c朔方试行，诸位觉得怎样？”
成公兴当然不会有意见，但推行新教绝不对离不开官府支持，因此他将目光投向宋繇。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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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3章 东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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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要官府具体给予哪些支持？”
“修建道观。”
“据贫道与徒弟俩人初步统计，若想在短时间内扩大新天师道影响，必须将道观建到每一个县城，且规模还不能小，至少得能容纳数百人同时做祷告。”
“而在郡治c州治道观规模更大，恐怕得能容纳千人或者万人才行。”
“如此光是修建道观的费用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有官府支持，绝无可能完成。”
“嘶？这这也太多了吧？”
宋繇被成公兴所言吓了一跳，就是把都护府拆了也凑不起这笔钱。
卫朔略一沉吟，提议道：“无需都护府一次将钱全拿出来，可以做个五年规划，先紧着朔州修建，沙c凉二州可暂时搁置。”
“如今朔州下辖五郡，共需建五座大型道观，而一座容纳万人的道观，从开工到建成大概需花费两万贯。”
“再加上各县中小道观，都护府至少拨款二十万贯才能满足需要。”
“剩下的每年拨个万贯，如此数年下来，足以将天师道道观普及到每座城池。”
“可以让每一个河西百姓，都能感受到大天尊的慈爱。”
“幸好发行货币让都护府发了笔横财，不然在下真的拿不出这笔钱来。”
虽然一下子拨款二十万贯，让宋繇觉得肉疼，但一想到推广新天师道，事关民族融合之关键，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
看到宋繇点头，成公兴师徒登时兴奋起来。由此看出，卫朔对新天师道十分重视。
在新天师道教义中，每一次华夏民族面临生死攸关时，大天尊将会临凡降世，去拯救受苦受难的子民。
不出意外，卫朔被宣扬为大天尊在世间的化身，专为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在新天师道中，神职从上到下分为：掌教c天师c真人c道长c道士。
道士为最低级神职，分布最广，人数亦最多，由普通信徒经过考核后晋升上来。
道士经考核c批准，可晋升为道长，一般为各道观负责人。
而真人一般是由有威信的道长担任，专门负责一郡之内教务。
由真人往上则为天师，天师属于高级神职，人数稀少，一个州也就一到数人为天师。
新天师道最高神职为掌教，重大教务由掌教与天师c真人组成教会处理。
同时为了预防有人利用新天师道为祸，成公兴又立了数条新规矩，对其加以限制。
其一，依据教典规定，神职人员不得从事任何世俗活动。
违者，轻则被剥夺神职；重则要失去性命。
其二，任何神职人员不得接受信徒任何钱财捐赠，一切开支只能向官府申请。且一切来往花销，必须接受官府监督c审计。
新天师道被创出后，首先在朔州推广。
生活在朔方的羌胡c匈奴c鲜卑各胡人，在官府强制下，纷纷改信新天师道。
其实一直以来，河西在民族融合方面做得十分不错。
经过数年努力，在沙c凉凉州已几乎看不到胡汉杂居情景，入眼之处皆是汉人装扮。
新天师道必将进一步加强各胡对华夏的认同感，未来彻底实现化胡为夏，并非不可能。
而且新天师道出现，将大大增强治下百姓对卫朔的认同。
对稳定河西秩序，降低世家影响，树立卫朔个人威望，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
处理完政事，卫朔抽出时间又去看望了一番东平公主苻琼。
和亲河西，乃皇帝苻登一手促成，至于苻琼她个人意愿并不重要。
在得知和亲那一刻时，苻琼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或许是早有预感，她人很平静。
倒是二哥苻广担心她想不开，还特地跟她解释了一番和亲意义，甚至拿昭君出塞来比喻此次和亲的重大意义。
苻琼虽自认为比不上汉昭君，但也深知皇兄苻登极为重视此次与河西联姻。
因此她并未反抗皇帝决定，反而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
苻琼想得十分清楚，如今河西强盛，周边诸方臣服，嫁过去起码不用再担惊受怕。
至于卫朔其人，苻琼也曾尽力搜罗些讯息来了解，不料越了解越好奇。
以前她以为天下豪杰无有超过苻坚者，直到她了解卫朔后，才晓得所想小觑了天下人。
从略阳坐车一路来到河西，途中当她看到一向对苻登不假辞色的乞伏乾归，却在她面前十分恭敬时，苻琼愈加震惊于卫朔威名。
一路上不管是各国国主，还是各部酋长，无不献上丰厚礼物，来讨好她。
她原本以为作为一个和亲公主，应该不会受到河西重视，更不会受其他人看好。
结果二哥苻广告诉她，大都护卫朔已遣六千铁骑南下迎亲，这不禁让苻琼激动莫名。
带着美好幻想，苻琼终于顺利抵达姑臧。
可惜一切跟苻琼想象的不一样，自她住进驿馆后，虽然一应饮食c待遇不低，可卫朔却从没来过一次。
正当苻琼失望不已时，这日忽然有侍女来报，称大都护来了。
突闻卫朔来访，苻琼不知怎的感到一阵紧张，甚至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合适。
她急忙跑到铜镜前打量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一样。一身华丽的大红色长裙一直拖在地上，后面还有两个侍女小心的挽起裙帘。
长裙上一颗颗闪耀的珍珠光彩夺目，真是一套完美的新娘礼服
正当苻琼沉浸在自我陶醉中时，却没发现卫朔已悄然出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年轻俏丽的美人儿，尽管脸蛋儿略显幼嫩，可肤质晶莹剔透，如同剥壳鸡蛋一般。
修饰的如柳叶一般的眉羽下，一双闪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尤其可爱。
俏丽的鼻子，配上樱桃一般的小口，整个人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呀，大大都护？”
苻琼一转身，忽然见房间内多了个年轻男子，不由吓了一大跳，脸刷的一下红透，心跳也开始加速
“啊！”苻琼脚下一打滑，一个侧翻，直接朝着卫朔摔了过去。
卫朔见苻琼摔倒，急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对方捞起抱在怀里。
感受到美人娇躯在不断微微颤抖，他眉目一挑问：“你很紧张吗？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不，不是。”苻琼急忙起身道。
“哈哈哈，公主不要紧张，日后你我是一家人，当互相扶持，患难与共。”
“是，妾身明白。”
看着依然紧张地苻琼，卫朔并未多说什么，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等苻琼熟悉了，自然不会像眼前这般唯唯诺诺。
“过两日将举行婚礼，待婚礼过后，朔将去朔方巡视，希望公主随同前往。也让你领略一下塞上风光，就当是蜜月旅行了。”
苻琼不清楚什么是蜜月旅行，但她能从话中听出些许宠溺之意，不由感到一阵暖意。
见过苻琼后，卫朔信步向卫府走去。
初次见面，东平公主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没有想象中的跋扈，反倒给他一种温婉感觉。
公元391年，六月初，刚刚完成大婚，卫朔携苻琼c孟瑶两位妻子，向东渡过黄河，再次前往朔方视察。
距离上次朔方之战已过去半年，在崔浩c寇赞c李暠c段业等人共同努力下，整个朔州已渐渐走上正规。
近四十万各部胡族被打算混编，与原有部落首领c头人脱离关系，成为官府名下牧民。
与上次东征不同，这一次来朔方，卫朔主要是为了视察均田制等新政推行，以及新天师道推广情况。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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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4章 朔州之行
“臣等恭迎大都护。”
代来城城外，以崔浩c李暠c段业为首的朔州众文武，齐齐前来迎接卫朔。
望着众得意部下，卫朔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将众人一一搀起。
“多亏伯渊c玄盛c长绪以及诸位不辞辛苦，坐镇朔州，朔才得以高枕无忧。”
“主公过讲了，臣等不敢当。”
“诶，当得，当得，尔等都是安抚朔州的大功臣，怎么当不得？”
“请大都护进城歇息，稍候臣再向主公禀报朔州情况。”
“好，朔听凭诸位安排。”
随后卫朔一行进了代来城，此城曾是铁弗部王城，可因在战乱中被大火毁坏过，故而已看不出原有之繁华。
进城后，苻琼与孟瑶两人先前往驿馆休息，而卫朔则召集朔州文武商议政事。
“先说军务吧，说说最近军情可有什么变化？”
见卫朔想了解朔方军务，作为朔州都督，只能由李暠介绍。
他起身先向卫朔拱手施礼，然后才朗声道：“禀大都护，眼下朔州面临的军事压力主要来自于西c南两个方向，分别对应北魏c后秦两个国家。”
“自打河西与前秦结盟后，姚苌明显加强了关中东北部一带警戒力量，特别是在肤施城驻扎一支数千骑兵，时刻监视着朔方驻军动向。”
“为了应对两国威胁，末将与段将军分驻九原c代来两城。”
“嗯，很好！敌人可有挑衅之举？”卫朔又问。
“暂时还没发现，请大都护放心，但有敌军敢挑衅，末将一定会狠狠教训对方。”
“玄盛讲得不错，河西军一贯传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如今朔州新得，各地人心不稳，面对挑衅必须狠狠报复回去，如此方能震慑宵小，稳定地方。”
最后卫朔拉着李暠c段业两人胳膊，满眼笑意道：“有长绪c玄盛两位镇守朔州，朔可以放心啦。”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请大胆提出来，我酌情予以解决。”
“没有要求！末将还想提醒主公一句，眼下后秦c北魏结盟，其意图不言自明。”
“嗯，朔明白，两国结盟自然是意图窥伺我河西。”
这时，朔州刺史崔浩起身指着地图上关中，道：“眼下我军对关中呈高屋建瓴之势，从这张图可以看的很清楚，肤施城原是汉上郡治所，自古以来就是关中重要屏障。”
“丢了朔方草原c代来城，姚苌绝不敢再丢掉肤施，不然关中东北向将门户大开。”
“届时朔方河套骑兵沿着秦直道，只需三日就可杀到长安！”
“主公你说，面临这样局面，姚苌岂能睡得安稳？”
“其联盟拓跋珪，正是为了减轻北边压力，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苻登。”
“不过，臣以为主公不必为朔州担心，不管是姚苌，还是拓跋珪，暂时都不敢招惹河西。拓跋珪且先不提，他已被河西狠狠教训过。”
“哪怕是姚苌眼下也不敢轻易招惹河西，一旦引来河西军报复，肤施城必然不保。”
听了崔浩之言，卫朔才注意到肤施城一带。
经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不就是现代陕北高原么？
历史上在唐以前，历代王朝建都一直在西安或洛阳。
榆林在代来城以东四十里紧邻鄂尔多斯高原，也就是朔方。
这么近的距离，失掉榆林，失掉延安古肤施，长安就门户大开，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但同样的，控制住陕北高原，向北可以攻击朔方，向东可以策应山西大同代郡和太原晋阳，更远一点可以策应右北平河北丰原一带。
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能够有效保障首都长安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榆林c延安一带虽然不利农耕，但因干旱少雨，气候干燥，历来为西北重要的屯粮重地。
清朝康雍乾时进攻准格尔c左宗棠收复新疆，都在榆林设有粮库，是重要的后勤基地。
汇报完军务，朔州刺史崔浩又详细向卫朔介绍了一下政务。
得知各项政策皆在有条不紊的推行，而秦直道也在整修当中，卫朔就全然放下心来。
“朔州能这么快走上正规，离不开主公大力支持，没有都护府调派大批精干吏员，哪怕臣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做好。”
“特别是那个叫寇赞的，不但业务熟练，为人还本分老实，是个牧守一方的人才。”
“哈哈哈，一切都是体业c仲玄c德广等功劳。伯渊若要感谢，还是感谢他们吧。”
“对了，新天师道传播还顺利吗？”
“暂时还顺利，成道长c寇道长师徒真厉害，短短不到一个月，身边已聚起无数信徒。”
“其实那些普通牧民根本不关心被谁统治，信仰什么宗教，只要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自然会跟河西一条心。”
“嗯，伯渊此言甚是有理，若要稳定朔州，关键得将经济c民生发展好。”
“说到这经济民生，臣恰好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伯渊但讲无妨，朔洗耳恭听。”
“臣听说当年主公夺得乌孙草原后，曾在高昌大力发展纺织业，如今纺织业已成为沙州重要经济支柱。”
“臣想能不能也在朔州发展纺织业，这里本身就是水草丰美之地，到处是牛羊，原料来源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可以啦，这个建议很好！”
“这样，你尽快组织人手，整理出一份计划书，然后上报都护府。”
“其实不光是纺织业，朔州作为重要的畜牧区，还可发展肉食品加工行业。”
“振兴朔州，发展朔州，必须因地适宜，依托自身优势才行。”
“臣等谨遵主公教诲。”
一连几日卫朔都在忙着处理军政要事，直到五日后，他才有时间去陪陪两位夫人。
除了郭媛需照顾儿子c尹娥怀有身孕未曾随行外，孟瑶与东平公主苻琼两人随卫朔入朔方视察。
两女都是第一次来朔方，一下子被美丽的草原迷住了。
眼下正值初夏，整个朔方到处是优美的风景。
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在这下面，青山掩映着绿绿的草地。
草原上牛羊成群，马儿自由的奔跑，蜿蜒曲折的黄河像一条迂回的明带一样飘过朔方。
很可惜刚开始由于政务繁忙，卫朔很少有机会陪两人，一般都是孟瑶c苻琼两人在侍卫保护下出去游玩。
至于安全问题倒没啥可担心的，且不说随行有大批护卫在，哪怕孟瑶本人同样勇武，一般人还真不是她对手。
今日卫朔难得有闲暇，遂带上侍卫，与两位夫人一同去奢延县今靖边县游玩。
奢延县在现代属于毛乌素沙漠南部腹地，但如今却还是一片水草肥美，风光宜人，适宜居住c放牧的良好牧场。
只是后来由于不合理开垦c气候变迁和战乱，地面植被丧失殆尽，就地起沙，形成后来的毛乌素沙漠。
毛乌素沙漠是在一两千年的时间里逐渐扩展而成的，大约自唐代开始有积沙，至明清时已形成茫茫大漠。
得了闲的卫朔一门心思放在陪娇妻美妾身上，今天陪美人踏青，冷不防献上一束鲜花以表情愫明天带着美人野炊，美酒佳肴细心照顾后来相邀美人晚会，高歌琴乐以博欢心。
这时卫朔再不是威震西北，让无数豪杰顶礼膜拜的大都护，而是一位深陷情场，迷溺爱河的风流情种。
一番手段下来，让孟瑶c苻琼两位美人一颗芳心已全在他身上。
正当卫朔在娇妻美妾陪伴下，惬意地欣赏着草原风光时，崔浩却突然派人催他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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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5章 没弈干来投
“发生了何事？竟如此急迫？”卫朔坐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崔浩。
“禀主公，鲜卑多兰部首领没弈干欲脱离西秦，投奔河西。”
“什么？！”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卫朔，一听没弈干来投，登时惊呆了。
他感到吃惊，并不是说没弈干实力有多强，而是多兰部所处位置太重要。
眼下多兰部盘踞在高平川今固原市以北一带，从高平川往东南三十里就是萧关。
且由饮汗城出发，东渡黄河至果城，沿高平川水今清水河河谷，经多兰部属地南下直通萧关，沿途川道平坦，水草不缺，骑兵可直入陇西c陇东两大高原的结合部。
历史上匈奴人曾采取战略大迂回战术，借助此道，攻破萧关侵入关中腹地。
假若没弈干投奔河西，河西将手握两条入关路线，即便不取陇右，也可经东北c西北两个方向夹击关中。
甚至连具体战略他都想好了，一面在东北高原一线布置重兵，吸引姚苌注意另一面则暗中集结骑兵，从后套平原南下，越过贺兰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萧关。
“没弈干不是西秦附属吗？怎会突然要投靠河西？其中不会有诈吧？”
“不，不会有诈。”面对卫朔疑虑，崔浩却给出十分肯定地答案。
他指了指地图上天水郡上邽今天水市说：“没弈干出走西秦与陇右复杂局势有关。”
“愿闻伯渊高见。”
“上邽是秦州的统治中心城池，短短数年间，后秦c前秦为了争夺这个战略要地，展开数次血战，期间更是几度易手。”
“最初，由后秦大将姚硕德占领，成为后秦威慑秦州诸胡，抵御苻登东进之前线。”
“不过，姚硕德并未坚持太久，很快被苻登联合杨定攻破天水郡。”
“在苻登率部越过陇山，进入关中平原后，上邽被杨定夺占。”
“但是杨定统治并不稳固，不但受到天水豪强姜乳反对，连氐族渠帅强熙也不愿让其占领上邽，只是迫于杨定c苻登兵强才不敢公开反对。”
“此外，在上邽西北，还有杂夷部落首领休官权千成，同样对上邽虎视眈眈。”
“除了这些小势力外，尚有两大势力觊觎上邽，分别是：后秦和西秦。”
“特别是乞伏乾归，在被河西c南凉堵死西秦向北c向东c向西扩张生存空间后，只有向南扩张一条路可走。”
“乞伏乾归南下，首当其冲者，就是上邽。”
“用不了多久，为争夺上邽，杨定与乞伏乾归间将会爆发一场激烈冲突。”
“可这场大战跟没弈干有何干系？他也不至于为了一场无关战事而选择投靠河西吧？”
“主公此言差矣，作为西秦附属势力，一旦乞伏乾归决心南下，没弈干岂能无干系？”
“轻则会被要求提供粮草c战马，重则有可能还会被要求抽调青壮随军出征。”
“没弈干肯定不看好乞伏乾归南征，同时又受河西逼迫，这才一咬牙前来投靠。”
“受河西逼迫？这事又跟咱河西扯上关系啦？”
“哈哈哈，主公刚到朔方，尚不了解朔方。”
“原本在岭北一带，有两大胡族势力：东边为叱干部落，西边就是鲜卑多兰部。”
“如今叱干部落在叱干阿利及其叔父带领下，已全员投靠河西，剩下多兰部一方，自然感到压力重重。”
“而没弈干之所以不看好西秦南征，恐怕也跟河西与前秦联姻结盟有关。”
“一旦乞伏乾归进攻杨定，苻登岂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在没弈干看来，只要苻登插手，而主公身为其妹夫，自然不会干看着。”
“因此，哪怕乞伏乾归再强悍，也架不住三方围攻。”
“嘿嘿！没弈干太高看在下啦，朔才不管他们打生打死。”
“确如主公所言，陇右各方打生打死与河西是没多大关系，不过，若是借机一举吞并河南地此河南非彼河南，指的是金城段黄河以南广大区域，为西秦疆域。”
“吞并河南地？”
卫朔目瞪口呆地看着崔浩，使劲咽了几下口水，震惊不已，并暗自嘀咕道：“难道这就是顶尖谋士的厉害之处？往往能把握住别人看不到的机会。”
“若真能借机占有河南地，西秦肯定随之覆亡，其余什么南凉c后凉也不足为虑，甚至还能趁势攻取陇右秦州。”
“没错，河西欲经营陇右，关键首先夺取在地域上，连接着凉州的河南地才行。”
“具体如何施展？”卫朔急急地问，不得不说面对覆灭西秦c南下陇右，他心动了。
“首先肯定得先招抚没弈干，而且此事成与不成，关键得看没弈干是否配合。”
“若要没弈干屈服，无非是威逼利诱，岂有他哉？”
“主公明断！”
感叹完崔浩接着分析道：“从此次没弈干主动来投，看出此人是个投机者，但有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使其改变主意。”
“而为了不引起乞伏乾归警觉，又不能对多兰部大动干戈，故而其态度显得十分重要。”
“正如主公所言，若想坚定其信念，须从威逼c利诱两个方面入手。”
“威逼好说，只要在其东部原叱干部落故地布置重兵，其自然会老实下来。”
“利诱嘛，无非是高官厚禄，这就看主公您啦。”
“只要没弈干协助河西拿下河南地，朔可以保他三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于投靠而来的胡族首领，卫朔一向是让对方享受富贵荣华，却不准其再统领部落。
“伯渊你安排一下，等过两天朔见见那个没弈干。”
数日后，卫朔在奢延城秘密会见了多兰部首领没弈干，两人相谈甚欢。
历史上没弈干也是悲剧人物，曾在前秦c后秦c西秦间左右摇摆，先后被各方击败。
甚至一度逼得没弈干将两个儿子送到金城为人质，才艰难渡过难关。
后来没弈干背叛西秦，转而向东联合朔方刘卫辰。
只可惜这一世刘卫辰提前兵败身亡，没弈干还没来得及投靠刘卫辰。
不过，也正是如此，没弈干在无形中躲过一场杀身之祸。
历史上刘勃勃势穷来投，没弈干好心收留了他，并将女儿家给刘勃勃。
谁知刘勃勃狼子野心，在羽翼丰满后，一举袭杀岳父没弈干，吞并其部落。
“外邦小臣，拜见大都护。”不知怎的，没弈干面对卫朔时，总感觉心惊胆战。
“多兰首领不必多礼，请旁边就坐。”
卫朔看了一眼没弈干笑着问：“听说首领有意投靠朔方？”
“确实如此，眼下部落在各方压榨下，处境日益艰难，为了让族人生活地更好，在下愿向大都护称臣纳贡。”
“哈哈哈，多兰首领想必误会啦，河西一般不愿接受内迁胡族称臣，你若投靠河西只有一条路可走，即解散部落，并到姑臧定居，朔可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没弈干脸露为难之色。
对于河西一系列规矩，没弈干早打听清楚，刚刚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试探一二，如今看来卫朔没有让他搞特殊的意思。
“多兰首领回去后，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不迟。”
“朔也不妨对首领直言，越早投靠过来待遇相对越好，待日后大局已定，恐怕连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卫朔满含杀机的警告，没弈干吓得满头大汗，诺诺不言，最终只得怏怏而归。
“主公看来这个没弈干还没彻底死心啊，恐怕其一时半会儿不会听从河西安排。”
“无妨，如今河西草创，百废待兴，而姚苌亦一时之雄，关中暂未可图。”
“且先耐心经营朔方c河西，静待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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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6章 角逐关陇
与卫朔联姻，又得河西物资支援，前秦国主苻登自感实力恢复，遂决定再次征讨前秦。
公元391年三月，其亲自率领军队从雍城今凤翔出发，一举攻克了后秦安东将军金荣驻守的范氏堡。
随后苻登又渡过渭河东下，进攻后秦京兆太守韦范。
直到久攻不下后，他又将大军驻扎在曲牢。
苻登此举的目的，是避开北岸姚苌主力，从渭河南岸迂回，迅速东下长安近郊，联合附近响应他的坞堡部众，由南向北进击长安。
当时驻扎长安以东逆立堡的苟曜有一万军，他看到苻登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立即抛弃姚苌暗中与苻登勾结，答应作前秦内应。
得苟曜承诺，苻登大喜。
其于四月率军从曲牢向北面进发，大军一直挺进到马头原，距离长安不到四十里。
五月，后秦主姚苌从长安出骑兵迎战，苻登将其击败，阵斩后秦尚书c右将军吴忠。
姚苌战败以后，收拾余众，意欲再战，众将皆不解其意。
唯姚硕德对诸将说：“陛下一向作战十分谨慎，每次都是以计策取胜。”
“如今初战失利，却还要再战，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姚苌听后十分高兴，对众将解释说：“苻登用兵历来迟缓，不知虚实道理。如今，他竟然轻率出兵径直进抵我长安城东，一定是那个苟曜与他之间有阴谋。”
“事情若一直拖延下去，恐会发生变故，结果难以预料。”
“朕之所以连续作战，正是为了趁着苟曜的阴谋还没实现，苟c苻两人之间还不十分信任时，将他们的阴谋提前破坏掉啊！”
听了姚苌解释，众将深以为然，虽振奋精神再次出击，结果终于将苻登击败。
被打得大败的苻登，只好远远退守郿县。
苻登大军溃败，让各方感到震惊。
原本依附前秦的地方豪强c胡虏渠帅，纷纷再次转投姚苌怀抱。
尤其当驻守新平的强金槌，以儿子强逵作为人质，投降姚苌后，极大地改变了双方战略态势。
新平乃战略重地，扼守岭北与长安之要冲，苻登与姚苌谁能占据这里，谁就拥有主动。
而且新平原是姚苌根据地，在这里，他处死了秦王苻坚，对于苻登而言，新平不仅具有巨大的政治意义，而且又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
果然，得知新平丢失，苻登不管军心疲惫，悍然于七月，再度率众北上，企图重新夺取新平。
结果，姚苌率军来救，苻登不战而退。
不久，前秦主苻登又率军进攻安定，姚苌率军进驻阴密，双方陷入相持。
与此同时，姚苌在前方击退了苻登大军，太子姚兴c心腹尹纬合力将苟曜拿下，成功解决了内部隐患。
八月，在安定城东，姚苌的后秦军队大破苻登的前秦军队，苻登退守路承坞堡。
此战之后，再也看不到气势汹汹c敢于野战的前秦军队，不论从整个局势上，或是军队的数量上，苻登已完全处于下风，距离其灭亡也不远了。
姚苌再次击败苻登，给西秦乞伏乾归以极大鼓舞，其贪婪的目光瞄准了陇右一带。
“诸位，苻登完全凭暴虐招集兵马，穷兵黩武以逞其私欲。打仗好比玩火，一不小心就会焚烧到自己。如今他这一败，正好给了寡人南征机会。”
“大王，若是出兵陇右，会不会引来河西报复？”
“唔你怎么看？”
乞伏益州沉吟片刻，面色凝重道：“不太好说，眼下上邽被杨定占据，而杨定虽不是河西盟友，却是苻登盟友，而苻登又是卫朔大舅子。”
“如果河西真想攻打西秦，这正是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你是说河西有可能出兵援助杨定？”
“不，这倒不一定。”
“哦？此言何意？”
“大王，河西肯定不欲西秦南下陇右，以扩充实力。”
“但眼下河西军刚刚征讨朔方归来，正忙着整编集训，未必有实力干涉陇右战事。”
“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河西一定不会出兵，何去何从还需大王亲自定夺。”
听乞伏益州讲完，乞伏乾归左右为难。
假若放弃眼前南下机会，只能坐困金城，最终也逃不了被河西覆灭之命运。
若是不管不顾一力南征，却是后果难料，一旦河西插手，西秦立有灭国之危。
“进亦是死，不进同样无活路！”
最后乞伏乾归咬牙发狠道：“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若大王执意南征，臣弟愿领兵南下，请大王坐镇金城，以防河西。”
“好！有贤弟出马，陇右自平。”
“为兄坐镇金城，一来谨防河西军偷袭，二来为大军筹措粮草c器械。”
“王兄，出征陇右，当举全国之力雷霆灭之，不给河西插手机会。”
“嗯，寡人马上传檄四方，让诸部首领携骑兵c粮草前来，与贤弟一同南征。”
很快没弈干就接到西秦征召令，要求他带部落骑兵前往金城。
看着乞伏乾归送来的信函，没弈干愁眉苦脸，有心拒绝吧，却担心西秦举国来攻不拒绝吧，他又不看好此次南征，生怕部落实力有损。
他深知乞伏乾归父子野心勃勃，此次蓄意南征，肯定不容各部懈怠，不然随时有可能遭其报复。
“唉，本身实力不济，若没一个强大势力为靠山，乱世之中，很难生存下去啊。”
“怎么办？”
没弈干左思右想，发现多兰部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要么去投靠其他势力，与西秦正式决裂。
其二，要么一心一意跟着西秦南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
没弈干肯定不愿去南征，他一个小部落首领，掺和到十几万规模的大战中，纯粹是找死。
既然有意与西秦决裂，当然得找个大靠山才行，不然保护不了部落安全。
虽然他想投靠河西，可卫朔给出的条件太苛刻，让没弈干一时不好下定决心。
若不投靠河西，只能选择后秦。姚苌肯定不会像卫朔那么难缠，也有实力压制乞伏乾归。
但是眼下西秦与后秦为盟友，而乞伏乾归又是南下攻打苻登盟友杨定，姚苌怎么可能会在此刻扯西秦后腿？
说不定姚苌会立即将他抓起来，并送给乞伏乾归处置。
结果，没弈干想了半天，发现只有投靠河西一条路可走。
“主公，没弈干又派人来了。”
“怎么？他撑不住啦？”
“嗯，近日乞伏乾归不断派人向周边部族酋长c首领索要牛羊c战马c青壮。”
“他有什么要求吗？”
“没弈干想让河西军配合一下，好让他有借口拒绝乞伏乾归。”
“这好办，只需给西套驻军打声招呼，让他们东渡黄河，南下高平川河谷即可。”
“只是我们的条件他答应了吗？”
“呵呵，不答应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有了没弈干打掩护，接下来就看伯渊手段啦。”
“请主公拭目以待，臣势必替主公拔出乞伏乾归这颗钉子。”
卫朔c崔浩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哈哈一笑，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对于河西而言，招降了没奕干，等于兵不血刃拿下高平川，对岭北地区无形中占据高屋建瓴之势，为日后夺取萧关c南下关中埋下伏笔。
同时此举还在西秦内部打入内应，砍掉了乞伏乾归一只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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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7章 中原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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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陇右局势即将发生惊天巨变时，中原也上演了一出‘灭国’大戏，主导者正是赫赫有名的慕容垂。
从袭杀东晋黎阳太守滕恬之算起，丁零人翟辽建立的翟魏政权已有五年多时间。
按说作为夹在东晋c后燕两大强国间的小政权，翟魏应该左右讨好才是。
但很可惜，翟辽充分向外界证明了什么叫不作不死。
他先是向东煽动东晋泰山太守张愿叛变；而后又向南进攻东晋的淮北各城；最后还向西进攻东晋占领的荥阳，威胁到东晋旧都洛阳。
在狠狠地得罪了东晋后，翟辽并未消停下来，继续他的作死大业。
因为丁零翟氏与慕容氏有血海深仇，因此翟辽c翟钊父子就时不时派兵骚扰后燕南部边境一带，并鼓动后燕国内民众骚乱，一度威胁到南边重镇邺城的安全。
今年开春以来，翟辽病重，国中大权渐渐由其子翟钊掌握。
翟钊上台后，比其父行事更加激进c狂妄。
他不但不断地对后燕邺城的发起骚扰式进攻，竟还暗中联合西燕，试图两国共灭后燕。
也许有人会有疑问，同为慕容鲜卑同宗，西燕c后燕两个鲜卑族建立的国度，为何不能和睦相处，反倒屡屡互相攻击。
其实，这里面牵扯到法统之争。
前燕灭亡后，东归复国成为鲜卑慕容一族重大政治意图。
慕容垂c慕容永皆为前燕皇族后裔，在前秦崩溃后，先后建立后燕c西燕，都称自己继承了前燕法统。
西燕建立之后一直以东归复国为号召，以达到收拢c团结慕容家族势力的政治目的。
但是，同为前燕宗室的慕容垂在前燕故地河北建立后燕，且也以东归复国为号召。
于是，在前燕宗室之间，一场法统之争就不可避免了。
西燕建立之初，在广大的黄河流域，共公布着前秦c后燕c西燕c后秦c西秦c后凉等多个王朝。
西燕北部与北魏接壤；东部c东南部与后燕接壤；西部c西南部与后秦接壤，可谓是四面皆敌。
特别是东部c东南部处于后燕的环围之下，西燕形势较为被动。
自立国之初，慕容永一直处于守势，从不敢主动挑衅后燕。
而后燕为争夺对慕容部的统一领导权，时刻不忘消灭西燕。
但是慕容永不甘心始终被动自守，曾试图与拓跋珪缓和关系，刚开始效果不错。
可最近随着朔方大败，拓跋珪愈发仰仗后燕，再不敢跟西燕眉来眼去。
少了北魏分担压力，慕容永面对后燕愈发战战兢兢。
王宫内，此刻慕容永坐在御座上，默然了许久。
旁边太子慕容亮c常山公慕容弘c尚书令刁云等宗室大臣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国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永抬起头问众人。
“诸位，翟魏请求一同出兵讨伐慕容垂，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其他人闻言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回答，同时有些猜不透慕容永心思，以前慕容永畏慕容垂如虎，从不敢主动挑衅，怎么今日忽然来了兴趣。
望着沉默不语的部下，慕容永有点恍惚，顿了几息才自问自答曰：“算了，让翟魏自己去折腾吧，咱们就不掺和了。”
听了这话，西燕众臣属方悄悄松一口气，实在是后燕太强大了，绝不是西燕能招惹的。
尚书郎c勃海人鲍遵还不由附和道：“大王英明，翟魏既然有胆子进攻后燕，就让翟钊打去吧，我们正好躲在一旁坐看他们两虎相争。”
看到毫无上进心的满朝文武，中书侍郎张腾看不下去啦，他上前一步力主联合翟魏。
“翟魏c后燕强弱之势太过悬殊，有什么可坐观上壁！？”
“不如出兵援救翟魏，以造成鼎立对峙的态势。”
“哪怕大王不愿正面与后燕交手，也可以趁翟钊进攻邺城时，派少数军队到中山，并伪装大队人马，施以围魏救赵之计，逼迫后燕撤军。”
“如此，我们在后方虚布疑兵，翟钊在正面对敌，这不正是天赐击败慕容垂之机会？”
可惜面对这样十分有见地的提议，慕容永并不采纳，其他人同样不感兴趣。
众人眼下只一心固守太行天险，不让后燕军西进即可。
而对于东进与慕容垂交锋，反倒没什么胆量。
张腾满脸失望道：“大王今日不用臣计，明日一旦翟魏灭亡，我国孤掌难鸣，必将被慕容垂所灭，届时大王将悔之晚矣。”
慕容永对自身安危还是很在意的，他听了张腾所言，想了一下又问：“以中书大人之见除了联合翟魏，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遏制后燕？”
“西燕弱小，无力独自面对后燕，只能联合他国自保。”
“眼下除了翟魏出于利害关系，一心与我国结盟外，其他诸如北魏c后秦，要么与后燕交好不可能与我结盟；要么内有敌患，对我帮助有限。”
“臣思来想去，唯有河西有望助大王一臂之力。”
“河西？就是击败拓跋珪c占据朔方的那个卫朔？”
“正是！”
“河西与西燕没有利害冲突，反倒因与北魏是死敌，对我国有一定战略需求。”
“大王不妨遣使至河西拜见卫朔，与其分说利害，双方结盟共抗魏燕。”
“嗯，不错，此议甚好！尔等有什么看法？”
“臣等无异议，愿听大王吩咐。”
“好，明日以中书侍郎张腾为特使，即刻前往河西。”
“微臣遵旨。”
当卫朔击败拓跋珪c独霸朔方的消息传至河北后，慕容垂备受刺激。
再加上开春以来，翟魏不断挑衅后燕，虽没造成多大伤害，却彻底激怒了慕容垂。
他思虑良久，决定亲手策划覆灭翟魏行动，以剪除后燕南线威胁。
原本他还担心西燕与翟魏结盟，不成想慕容永昏庸无能，拒绝张腾建议。
如此一来，后方无忧的慕容垂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南下了。
三月，慕容垂于中山祭天后，正式率师讨伐翟魏。
六月，后燕军进至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两军隔河对峙。
翟钊列营于黄河南岸，见敌军军容严整，后燕诸将皆劝慕容垂，认为暂时不宜渡河。
不料，慕容垂洒然一笑，不屑一顾道：“翟钊不过是一各乳臭未干的小子，趁着老夫无暇南顾这才有了些许威名。尔等且稍候，看朕如何擒杀此獠！”
随后慕容垂亲自出营观察翟军军营，他发现翟军防范严密，遂命大军向西移动，在西津渡口扎下大营，做出要从黄河上游渡河的姿态。
翟钊看到这一幕，担心燕军从西津渡口渡河，赶紧丢下大营，率军西上西津。
只是略施小计调动了翟钊之后，慕容垂又秘密派桂林王慕容镇c骠骑将军慕容国，率军趁夜火速再度回到黎阳渡口，并在当夜从黎阳渡口渡过了黄河。
拂晓时分，这支燕军先头部队顺利地在黄河南岸扎下了大营，并依计坚守不战。
而翟钊听说燕军已经从黎阳渡过了黄河，急急忙忙又从西津跑回，进攻燕军南岸大营。
可是，翟魏军在一日一夜来回奔波了八十多里，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根本攻不下这座大营。
与此同时，在西津渡口的后燕主力大军也在慕容农的率领下，从西津渡口趁势渡过了黄河，并尾随翟魏大军而至。
眼见形势不妙，翟钊立即下令逃走。
慕容镇和慕容国发现翟钊将要逃走，立即把握住战机，转守为攻，率军从营中主动杀出，死死缠住了翟钊。
而此时，慕容农也及时赶到，两下夹击，大破翟魏军。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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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8章 北魏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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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钊见大势已去，立即逃归滑台，翟辽得知大军溃败的消息后，登时吓得一命呜呼。
翟钊甚至来不及给父亲办丧事，匆忙带上妻子c孩子，与部分幕僚逃亡西燕。
在这股逃亡人群中，唯崔宏c崔逞两人神色平常，没有任何担忧，眉宇间反而隐隐有几丝兴奋之色。
崔宏c崔逞皆是清河崔氏出身，不过并非同族近亲，只是祖上有些关系。
崔逞六世祖（一说五世祖）乃曹操谋士崔琰，是崔宏六世祖曹魏司空崔林从兄。
崔逞虽然不像崔宏从小才名远播，但同样才华出众。
历史上，崔逞出身于官宦世家，初仕前燕政权，负责撰写前燕国史《燕记》。
后历仕前秦c翟魏c后燕三朝。后燕发生内乱时，崔逞携家人投靠北魏，北魏道武帝拓跋珪任命他为尚书，总领三十六曹，不久改任御史中丞。
崔逞继承了先祖崔琰刚正不阿的性格，后来因言辞傲慢以及草拟对东晋请兵的答覆信不合道武帝心意，而遭道武帝赐死。
崔逞之死，在当时是一件大事，使得南方士族就此对北魏寒心，甚至促使东晋宗室司马休之等转投南燕，而使得道武帝对此心生懊悔。
不过，这一世因河西横空出世，间接地改变了崔逞原有命运。
他没有在翟魏被灭后投靠后燕，反而在族兄崔宏建议下，有意转投河西。
当初被翟魏俘获后，幸与崔宏相识，他又通过崔宏了解了不少河西情况。
特别是当朔方大捷传至中原后，崔宏c崔逞两人一直在寻找机会脱离翟魏。
而今翟魏被慕容垂击破，两人终于等到绝佳时机。
翟钊逃到西燕后，受到慕容永热情款待，还封其为车骑大将军c兖州牧，东郡王。
翟魏的灭亡，让后燕的势力拓展到黄河以南地区。
翟钊统治的七郡三万八千多户民众，也都落入后燕之手。
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州c豫州二州刺史，镇守滑台，又将靠近东晋边境的七千多户徐州民众，迁到黄河以北的黎阳，并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
公元391年，七月，慕容垂从南方前线回到邺城。
他又以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州c豫州c荆州c徐州c雍州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看护着后燕南大门。
解决掉南部威胁后，回到中山的慕容垂将目光对准了一山之隔的西燕。
这让慕容永感到压力倍增，为此他急忙遣张腾为使，前往河西求援。
公元391年，夏，整个北魏依旧沉浸在朔方之败中，无法自拔。
拓跋珪带着人四处巡视，以安定各地人心。
除了核心部族外，时时刻刻，都有牧奴和奴隶在逃亡。
为了阻止低贱牧奴和奴隶逃亡，各部落青壮全被动员了起来，到处抓逃奴。
“该死的河西！”拓跋珪吃了一口干粮，低声骂道。
他当然有理由痛骂河西了。
因为，北魏如今遭遇的一切困境，全是河西人导致的。
先是朔方大败，损失了数万精锐骑兵，导致北魏实力大损。
紧接着后套平原又被占去，让北魏少了一块水草丰美的草场。
特别是今年开春以来，河西在朔方搞什么计口授田，吸引了大批牧奴c奴隶逃亡。
更让拓跋珪感到为难的是，河西军不断在河套进行军事演练。
每次当他派出军队警戒时，河西军总是演练一下就离开，毫不理会对面魏军。
以当下北魏国力，绝不可能将有限物资浪费在这上面。
假若北魏不管不顾，谁知河西军会不会趁势偷袭？
须知九原城以西是一马平川的前套平原，骑兵只需数日，即可兵临北魏王城。
毫不夸张的说，失去了九原城，北魏西边再无安全可言，直接暴露骑兵威胁下。
因此即便拓跋珪明知河西军不太可能突袭盛乐，他仍然不敢麻痹大意，依旧向西派出骑兵保持警戒。
哪怕只派出数千骑兵，人吃马嚼，长时间下来，北魏依旧吃不消。
事到如今拓跋珪忽然发现，除非集中国力与河西抗衡，不然河西耗也能把北魏耗死。
可若要集中国力，则必须打破原有部落制，像中原学习，推行郡县制，改革民政。
以前拓跋珪在燕凤c张兖c许谦等汉族官僚协助下，曾试着对北魏进行革新，但因受到拓跋贵族抵制，最终不了了之。
“不行，必须尽快推动改革，不然”拓跋珪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正当他想着心事时，忽然一骑南来，一个骑兵在马上喊道：“大王，朔方急报！”
骑兵跑到拓跋珪跟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禀大王，刚刚得到消息，河西要在朔方推行均田制，对牧民编户齐民，搞得朔方诸部头人和贵族纷纷反对，有人暗中请大王出兵为其主持公道。”
“还有这等情况？”拓跋珪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旁边张兖出言道：“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河西向来敌视世家c部落贵族，其推行之政策多为限制世家c部落贵族。编户齐民等于是将部落头人c首领控制的人口解放出来，成为受官府直辖的纳税户口。”
拓跋珪听到这儿，登时眼前一亮。
眼下其正想方设法削弱国内贵族实力，以弥补国家不足，正好河西为他指明了方向。
“长史，你说北魏可效仿河西吗？”
“大王有意进行深彻变法？”张兖作为拓跋珪心腹，对其心思自然是了若指掌。
“知我者，洪龙也！不错，寡人确有此意。如今北魏事事被河西压了一头，若再不想办法强大邦国，未来只有灭亡一途。”
“大王既有此雄心，臣敢不竭尽全力辅佐？”
“好，寡人有洪龙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接下来拓跋珪与张兖将全部精力用来讨论各种新政，对出兵朔方一事毫无兴趣。倒不是拓跋珪忘了朔方之败，也不是他不愿收复朔方，实在是眼下北魏力有未逮。
最关键的是，朔方诸胡经过北魏c河西再三修理后，实力大损，根本无力推翻河西。
北魏冒然插手，很有可能是白白牺牲罢了。
“以长史之见，在国内有推行均田制的可能吗？”
“若是在朔方大败前，臣绝不赞同大王改革。可如今不一样，经过朔方之败，国内各方早已痛定思痛，认为到了非变不可之地步。”
张兖这话的确不错，只有身处绝难之境，人们才会反思过去错误，才会想着要改革。
北魏改革除了人心思变外，更因为河西为众人树立了榜样。
正是经过一系列改革，河西才一步步从弱小走向强大，因此谁也不能忽视河西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登国六年（公元391年），拓跋珪在各方支持下，开始效仿河西推行新政令。
每天都有新政令贴在盛乐城东门，立时围来众人观看。
新政内容大致包括：一c大魏国民，无论贵贱，均按人头分田置地。
二c分田置地民众划定居住区域，造屋建房居住。
三c按人口数量，地域广窄分别设立州（郡，府）县，亭。
四c各州（郡，府）县均设学堂，分工，农，兵，商，儒等科目。
五c外部人入我魏国以大魏子民对待。
六c国家量才取人，不以出身贵贱而论
北魏这场改革影响深远，加快了内部汉化速度，促使拓跋鲜卑由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转变，并极大地增强了国力，为日后与卫朔争夺北方霸权，奠定了基础。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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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9章 结盟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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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陇右c中原局势将大变之时，卫朔依然坐镇朔方，以威慑不轨之徒。
这日难得有暇，卫朔带着苻琼出城游玩。
一阵夏风吹过，拂起苻琼裙角，带给她一丝凉意。
“咱们去那边走走吧！那边风小一点。”
苻琼点了点头，跟着卫朔转向东而行，走了数十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并肩走着，后面十几个侍卫和康龙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很想将这帮不解风情的家伙赶开，卫朔也曾暗中朝康龙挥过手，但忠于职守的侍卫宁愿被他埋怨，也不敢离开寸步。
难得看到大都护吃瘪，苻琼低头浅浅一笑，悄然间流露出的娇媚之色，让他砰然心动。
他又向后望了望，十几个‘讨厌’侍卫依然磨磨蹭蹭地跟着，卫朔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铺了一地翠绿翠绿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野花清香。
“公主近来过得还好吗？”
“好！”苻琼低声道，声音是那么小，以至于被脚下的沙沙声掩盖了。
说完她又娇又媚地白了他一眼，卫朔被她的媚眼电得神魂颠倒，让他不由将对方拉到自己面前，语气暧昧地问：“哪里好了？”
苻琼被卫朔搂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紧张。两只手绞在一起，脸上羞得通红，低下头不敢看卫朔。
不料，卫朔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庞，被自家男人直视着，苻琼紧张地把眼睛闭上了，浑身轻微地颤抖起来，手紧紧地抓住了卫朔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卫朔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带着一丝狂暴的野性，紧紧将美人搂在自己怀中。
在他浓烈的男人气息中，苻琼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她顷尽全力地抱住他的腰，顷尽全力地地迎合他的吻。
一片树叶落下，遮住了害羞的阳光，侍卫们早已知趣地远远避开。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里又传来苻琼欢快地笑声，仿佛林间的小鸟。
只见她和卫朔牵着手行走在树林之间，她脸上洋溢着夺目的光彩，眉宇间显露出快乐和幸福。
他们走到小溪边坐了下来，草地柔软，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
卫朔随手拔下几朵小花，编成一个简单的花环，给她戴上。
苻琼快乐地叹了一口气，轻轻依偎在他怀里，眼睛渐渐变得迷蒙。
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
“我们再过一次洞房花烛可好？”
卫朔轻轻在她耳边低语，苻琼羞涩地点了点头，红着脸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良久，两人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手牵着手出现众人面前。
远远地，正好看见康龙在焦急地向这边挥手张望。
卫朔不由一阵苦笑，显然又有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不知又发生什么了事？”
苻琼老远也看见了康龙，只见他站在远处，紧张地向这边望着。
“谁知道，走，过去看看。”
卫朔微微一笑，快步走到康龙身旁，亲切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禀主公，长史大人让末将通知您，说西燕使者张腾求见。”
“知道了，让伯渊先接待一下，我这就回去。”见不是要紧事，卫朔也就不着急了。
“主公，不止是张腾来了，连长史大人的父母也来了。”
“什么？！”
原本卫朔还不着急，想着由崔浩接待张腾一样，忽然间获悉崔浩父母来了，他立即结束游玩，带着人往城内赶。
当卫朔回到刺史府时，崔浩正陪着张腾说话聊天。
看见衣带飘飘，洒脱超然的张腾，卫朔眼前一亮，顿觉此人不凡。
“腾拜见大都护。”
“特使免礼，请坐。”
“敢问特使，不知贵国国主遣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回大都护，我国国主愿跟河西结为盟友，不知大都护意下如何？”
“结盟？”卫朔若有所思，看来翟魏灭亡，让慕容永坐蜡了，急需外界帮忙。
“不错，如今慕容垂对西燕虎视眈眈，无时不想吞灭我国。”
“我主自感势单力薄，非慕容垂敌手，故愿与河西结盟，共抗秦魏燕三国。”
“腾不相信大都护看不清当前局势，如今慕容垂已尽得河北，又灭掉了翟魏，再无后顾之忧，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兵河东。”
“若再任由慕容垂吞并河东，届时燕魏秦，将从南c东南c东北三个方向进逼河西。”
“不知到时大都护又该何去何从？”
“有慕容垂相助，拓跋珪必将如虎添翼，你可有信心同时对付后燕c北魏？”
“除非大都护放弃朔方，再次缩回河西。”
“可就算你退回河西，拓跋珪又岂能不会斩草除根？”
面对张腾危言耸听，卫朔并不为其话语所动，他淡淡一笑，道：“特使危言耸听了。”
张腾不无失望道：“唉，老夫原以为大都护雄才大略，不像某些人目光短浅，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啊。”
闻言卫朔眉毛一挑，看着张腾似笑非笑，一双睿智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对方。
“啧啧，特使一张利嘴真是厉害啊，朔钦佩之极。”
“阁下为了促成河西与贵国结盟，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看来西燕真是到了绝境。”
一下子被卫朔揭穿实情，张腾脸上尴尬一闪而过，装作若无其事般坐在那里。
卫朔揭穿了张腾把戏，没再继续讥诮对方，反倒觉得此人口才不错，懂得利用各种条件为自己国家争取利益。
他沉思了一下，直接道：“特使，既然形势逼迫至此，朔有什么话，索性摊开说。”
“愿闻大都护高见。”
“以西燕目前处境，即使与河西结盟，恐怕无法给予河西多少支持，反倒你们需借助河西对付慕容垂。”
“帮你们对付慕容垂不是不可以，只是西燕能给河西带来什么好处？”
“我河西向来偏远，又国小民穷，从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些贪财小气，没好处的事也从不干。”
看到大都护卫朔裸向西燕讨要好处，张腾并未感到丝毫不快。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不知都护大人有什么要求？还请明言。”
“朔要这片土地。”说完卫朔指着地图上西河郡临水县一带，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腾。
临水县地处吕梁山西麓，全境广袤，四围皆山，湫水中流，与河西刚刚收复的河曲城仅仅一山之隔，可以说是一块战略要地。
有了临水县在手，河西相当于在三晋边缘嵌入一颗钉子，关键时刻可南下夺取离石，进而深入三晋腹地，收复整个并州。
张腾不傻，显然也看清了卫朔此举用心险恶，但他却不敢轻易拒绝。
因为拒绝河西，意味着西燕将独抗后燕，用不了多久就会国破家亡。
另外，真要说起来临水县未必不能割给河西，毕竟只要离石要塞在，河西军只能蜗居在群山中，对西燕威胁倒也不算太大。
“此事事关重大，腾不敢擅作主张，待回去向国主禀报后，再做定夺。”
“行，可以，朔等得起。”
“主公，您觉得慕容永会答应割地吗？”
“这一手正好打在西燕软肋上，不怕对方不答应。”
对此卫朔倒是信心十足，后又想起崔宏来，遂问：“朔听说伯渊父母来了？”
一提起父母，崔浩瞬间兴奋起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自浩来河西后，一直担心滞留中原的父母，没想到今日竟圆了在下与家人重逢的梦想。”
“哈哈哈，这叫吉人自有天相，今日朔就不多留伯渊了，你快回去好好陪一下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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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0章 崔家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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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崔浩急匆匆回到家时，崔宏与夫人卢氏早已等候多时。
崔宏已有两年未见儿子，之前完全没想到，崔浩才二十岁出头，已高居刺史之位。
“不孝儿崔浩，拜见父亲c母亲大人。”
一见面崔浩立马跪倒在地，向父母请安。
在崔府内，崔浩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旁边崔逞看到这一幕，也唏嘘不已。
乱世当中，发生太多家人离散的悲剧，像眼前这般有幸重逢者，寥寥无几。
卢氏紧紧抓着儿子手，无论如何不忍放开，生怕一转眼儿子又消失不见。
过了好长时间，众人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有机会说会儿体己话。
“差点儿将贤弟忘了，浩儿快来拜见族叔崔逞。”
其实崔浩早发现了崔逞，只是父母不开口，他也不好相问。
如今一得父亲吩咐，急忙上前一步，向崔逞拱手道：“侄儿，见过叔父。”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崔逞受了崔浩一礼，扭头看向崔宏道：“果真如兄长所言，贤侄一表人才，难怪年纪轻轻就已位居刺史高位。”
“侄儿有今日这番成就，皆赖大都护重用c信任之故，实不敢当叔父赞誉。”
崔宏望着一脸谦虚的儿子，顿时了然，看来那个卫朔真的是个值得辅助之人，不然以儿子之心高气傲，恐怕早已离开河西，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将卫朔挂在嘴边。
“看来卫大都护果非常人，不然贤侄也不会对其交口称赞喽。”
说起卫朔，崔浩登时眉飞色舞，向父亲c叔父一股脑儿介绍起来。
“父亲与叔父未接触过大都护，肯定想象不到汉家也有如此英物！”
“其人军事政略不下魏武曹操，又有汉光武刘秀之胸襟气度。”
“假以时日收复失地，驱除胡虏者，非大都护莫属！”
“真真的，假的？”
听了崔浩一番评论，惊得崔宏c崔逞两人目瞪口呆。
之前他们多少也曾听过有关卫朔的传言，其中好坏皆有，或者说坏的更多些。
因此，如若不是儿子崔浩在河西做官，崔宏或许不会选择投靠河西。
同样如果不是崔宏再三相邀，崔逞或许已入后燕为官。
今见崔浩对卫朔评价如此之高，多少让崔宏c崔逞感到些许意外。
“父亲与叔父是不是觉得我对卫朔评价太高？”
“那可是魏武曹操？百十年间，尚未有与其比肩的汉家豪杰。”
“倒是胡虏之辈除了不少人物，如石勒c刘耀c慕容皝之辈，军事才能或可与魏武一较高下，但政治谋略c治国手段却又不知差了凡几。”
其实在宋以前，历代对曹操的评价还是十分客官c公正的。
直到宋朝，出于政治需要，才大肆贬低c诋毁曹操。
宋朝这个朝代很懦弱，在武力上干不过北方游牧民族，为了抬高自身，或者说为了精神上取得胜利，只好在政治上c文化上大肆宣扬所谓正统论。
“来之前，想必父亲与叔父也听说了不少传言，不知有何感想？”
“传言很多，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让人莫衷一是。”
“不过有一点十分确定，众人皆说大都护敌视世家，推行的政策，皆是为限制世家。”
“这点倒是真的。”崔浩没有否认，十分大方地承认卫朔敌视世家。
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来到河西只需稍加观察，即可发现个中虚实。
“既如此，贤侄为何还为其效力？不怕日后拿崔家开刀？须知崔家可是河北顶级豪门。”
“叔父此言差矣，我主敌视世家，却不会消灭世家。只要世家愿意接受改造，依旧可以活得很好，这点在河西已被证明。”
“再好也比不得以前拥有各种特权。”崔逞似乎专为挑刺而来，处处针对河西。
幸好崔浩脾气好，且对方又是长辈，这才再三解释道：“说到特权，浩倒是赞同大都护将其收回，正是打破了世家特权垄断，河西上下才能拧成一股绳，短时间内，横扫诸胡。”
“而且河西收回世家特权后，各地再无任何人敢搞特殊，这点连大都护都不例外。”
“就拿纳税来说，在河西除了军功家属享受免税外，连大都护本人也得按章纳税，你说凭什么世家就得不交税？”
“什么？！此言当真？”
崔逞这下被震惊了，说实话他倒不害怕卫朔取消世家特权，就怕卫朔将特权拿回来后自己享用。
如今从崔浩口中，亲耳听到卫朔不但不允许外人搞特殊，他自己同样以身作则，这才晓得卫朔真是明主。
“当然是真的，叔父若是不信，大可去河西打听，此事河西上下无有不知道者。”
随后崔浩又将卫朔推行的公私分开c文武分治等一系列政策，系数讲与父亲c叔父。
最后，崔逞不由对崔宏c崔浩父子感叹曰：“此人真圣主也！”
“是不是圣主，在下不确定。”
“不过假若让我选一个有望结束乱世的枭雄，我想一定非大都护莫属。”
“看来贤侄是很看好河西前途了。”
“没错！在来河西前，我一直以为河西偏僻，定是个穷困地方。”
“谁知来了之后我才愕然发现，经过大都护数年治理，河西早已大变样，境内各行各业物价稳定，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盛世景象。”
“眼下河西正是用人之际，浩恳请父亲与叔父能留下辅佐大都护。”
“这是大都护让你挽留的？”
“不不不，大都护只让在下回家陪父母，未提其他要求，这是在下的想法。”
“为父当然没问题，毕竟有你在，一切都好说，只是不知叔祖有何打算？”
“呵呵，放眼望去除了东晋c河西外，四周皆是胡虏政权。罢了，罢了，老夫既已到了这里，只好将一把老骨头献给河西。”
“哎呀，真是太好了，等下我就将此事禀报大都护，也让他高兴一下。”
“伯渊有什么事要告诉朔啊？”
崔浩话音刚落，却见卫朔迈步走了进来，他一边走还一边拱手道：“冒昧拜访，还未诸位见谅！朔听说伯渊父母到来，特意过来看望一下二老。”
“这位是崔伯父吧？！在下卫朔，见过伯父。”
亲眼看到名震天下的大都护，在自己面前执子侄礼，崔宏激动不已，连称不敢。
“欸，有何不敢当？朔与伯渊名为君臣，实则情若兄弟。再者朔有今日这番成就，离不开伯渊尽心相辅，称您一声伯父也是应该的。”
不管卫朔是不是真心的，起码这份姿态让崔宏c崔逞很受用。
“主公，刚刚我父与叔父已经答应出仕河西。”
“真的？哎呀，今日有幸得两位大才，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卫朔脸上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今日屁颠屁颠追到崔府，不就是为了崔浩父亲？
没想到还不等他出手，麾下得力干将崔浩已提前将其拿下。
“在下不过一点虚名，当不得大都护盛赞。”
“诶，两位谦虚了。玄伯公不提，其自幼名声在外，被外界称为有王佐之才。而叔祖也不简单，曾相继在前秦c前燕为官，也是位难得的干才，而且一向有清直之名。”
见卫朔对他们如此了解，崔逞c崔宏不禁感到暗暗吃惊，直到听了崔浩解释才释然。
原来卫朔一直有搜集各方人才的习惯，稍有点儿名声的，都被他记录在册，以便日后遇见了招揽对方。
接下来四人言谈甚欢，卫朔也对崔宏c崔逞两人作了安排，其中崔宏被他派到都护府内任职，而崔逞则让其执掌都察院，负责监督各级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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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1章 后秦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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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朔为又招揽两位大才而兴奋时，却不知关中后秦正对朔方虎视眈眈。
成功击退苻登骚扰，虽让后秦西部边防压力得以缓解，但因朔方被河西占据，整体战略态势并未有根本改观。
为此姚苌是寝食难安，经与尹纬c姚硕德等反复磋商，他决心对朔方实施局部反击。
争取全取上郡故地（今陕北高原一带），将战线从肤施城，向北推进至长城一线。
姚苌这个决定，与历史上都长安的秦汉两朝采取的战略一般无二。
当年秦汉两朝为了防备河套一带匈奴，均在陕北高原设上郡（治肤施城）。
人们常说关中西有散关，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如此构成四塞之地。
其实并不完全正确，真正让关中成为四塞之地的则是南秦岭与北高原。
正是两道天然屏障将八百里富饶秦川，夹在中间，使其成为天下有数的战略要地。
如今陕北高原有一半在河西手上，其布置在朔方的骑兵，如同一把利剑，时时刻刻悬在后秦人头上，让人如鲠在喉。
以前后秦西边一直有苻登虎视在侧，腾不出手应付北边。
眼下好了，苻登被打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无力骚扰关中。
解决了西部边防，北部边防压力却已到刻不容缓之地步。
“父皇，儿臣愿领兵出征朔方。”
面对太子姚兴请命，姚苌犹豫不决。
倒不是他对姚兴有什么猜忌，而是担心姚兴胜任不了大军统帅之职。
须知自姚兴被立为太子，一直都是坐镇长安，从未有统军出征之经验。
更别说此战对手还是强大的河西军，姚苌更加不放心了。
不过，尹纬一席话让姚苌改变了主意。
“太子仁厚美名，远近皆知，但领军打仗的能力，大家还不曾了解。”
“陛下日渐年迈，终有一天骑不得战马c上不了战场，早晚都得让太子统军出征。”
“此战旨在局部反击，规模不大，正好让太子出战，以培养太子勇武善战之名。”
“嗯，卿言之有理。”
随后姚苌以太子姚兴为大军统帅，由姚平c姚崇c姚绪c狄伯支等将协助，蓄意北上。
关中异动很快被段业获知，接到南线急报，并迅速告知卫朔。
说实话卫朔之前没料到后秦敢举兵北上，如此说来倒是他小觑了天下豪杰。
又得知统兵前来的将领是姚兴，卫朔愈发不敢怠慢。
在他心中，姚兴要比姚苌更有威胁，尤其是还没堕落的姚兴愈加不可小视。
姚兴与苻坚十分相似，两人都有军事才能，且宽厚仁慈，又勤于政事c励精图治。
最最重要的是，两人都经历了人生的辉煌c低谷，尝过大喜大悲的滋味。
公元383年淝水之战后，苻坚手下的大将姚苌脱离前秦，自立门户，创立了后秦。
他骁勇善战c野心勃勃，还想把“老东家”击垮。
但前秦在苻坚死后，并没有立即瘫在地上，启动了“备用能源”，几个后人相继即位，活动在今天的三晋c关中c河南等一带，姚苌到死也没有搞定。
公元394年正月，姚兴上台后，连出重拳，才将这些前秦余孽一一打趴下。
虽然前秦名义上亡于西秦（另一小国），但姚兴才是真正的“终结者”。
在他手上，后秦走向了巅峰，拥有今天陕西c甘肃c宁夏及山西c河南的一部分，疆域达到了前秦的大半。
姚兴不仅武功一流，而且心胸开阔c英明睿智。
当时北方大乱，各割据诸侯都是“角斗士”，天天秀肌肉c比力气，唯姚兴兴办了许多学校，长安的大街小巷，路旁河边，到处是书声琅琅。
直到柴壁之战爆发，改变了一切。
历史上，这一仗非常奇怪，先后改变了两位雄主脾气秉性。
当时拓跋珪才三十二岁，战后不思进取c享受女色，七年后被刺杀。
而姚兴也变了，从此看破红尘，一心向佛。
以前关中满眼是学校c士子，现在遍地是寺院c和尚c尼姑，后秦也一天天衰落下去。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落在代来城上，让整座城市披上一层金色光芒。
刺史府内，卫朔集合崔浩c崔宏c崔逞c寇赞等商议对策。
最意外者当属崔逞c崔宏，两人没想到刚一来就能参加如此重要会议。
扫视众人一眼，卫朔手举起军报，道：“诸位，今后秦蠢蠢欲动，对上郡虎视眈眈，该如何应敌，还请大家畅所欲言。”
“啧啧，太子姚兴领军，足见后秦对这一仗期望很高啊。”
“哈哈哈，伯渊此言倒是不假！”
“姚兴一向有勇武之名，只是一直坐镇长安，没有机会独自领兵而已。”
看着相处融洽的崔浩与卫朔，而卫朔又是那么爽朗，没有一点架子，崔逞c崔宏两人不由相互满意地对视一眼。
说了会儿闲话，卫朔才将内容又引回正题，他有些为难道：“眼下朔方正值新政推行之关键时刻，暂时无力对后秦全面开战。”
“主公之意是将战事控制在一定规模？”
“没错！我意以全取上郡故地为此战目标，将后秦势力全部逐回关中平原。”
说着卫朔起身，领着众人走到旁边厢房内，只见一座巨大山水地形图呈现在崔逞c崔宏两人眼前，给两人带来极大震撼。
“诸位请看，这一大片区域分属后秦c河西，几乎囊括了原秦汉上郡故地。”
“一旦此地劝落入河西手中，与西北高平川水河谷配合，犹如两条手臂张开环向关中腹地，而后秦则犹入河西磬中，再无翻身机会。”
听了卫朔介绍，众人在西北高平川谷地与东北高原间来回扫视，越琢磨越觉得玄妙。
“主公此计甚妙，一旦实现，后秦再不足为虑。”
崔浩赞叹过后，又道：“不过，想实现主公想法，必须先击败姚兴。”
“是呀，还请诸位教我，如何才能在有限兵力下击败姚兴？”
“臣有一计，请主公定夺。”
“哦？快快讲来，朔愿闻伯渊高见。”
“眼下西燕不正想与我河西结盟？主公不妨先示弱引诱姚兴北上，然后遣一上将统兵借道西燕，从大河东岸隐蔽南下，并迂回包抄至敌身后，如此两面夹击不愁敌军不败。”
“着啊，伯渊此计甚是好！”
此次议事，崔逞c崔宏两人并未有出彩表现。他们与崔浩c王镇恶不同，皆是混迹多年的老官僚，在没摸清头绪前，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但卫朔从没看轻两人，反正时间还长，早晚有表现机会。
在河西密谋夺取陕北高原时，远在长子的西燕君臣正在为割地一事争吵不休。
当张腾将河西条件讲出来后，整个西燕朝堂炸了锅，无数人指名道姓骂了起来。
慕容永面色阴沉，对卫朔要求割让离石以北土地十分不满。
可他也明白，眼下西燕有求于河西，不割地恐怕是不行啦。
“行了，都吵吵什么？！张卿你来说说，这地该不该割让？”
张腾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列道：“大王，眼下不是该不该割的问题，而是不割土地c没有河西帮忙，仅凭我西燕根本挡不住慕容垂大军，国都要亡了，还在乎一点土地干嘛？”
“卿家之意，这地是非割不可啦？万一河西在黄河东岸站稳脚跟，谁能保证他们对我西燕没有野心？”
“大王之忧的确可虑，但从一角度来说，将临水县割给河西，却也进一步将河西绑在西燕战车上。未来一旦我国遭遇危机，河西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可比一纸盟书让人放心多了。”
“嘶，张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可寡人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若大王还不放心，只需遣将守住离石，哪怕河西军有翻天之能，又能奈何？”
“说得也是，也罢为了对付慕容垂，寡人就舍了那片寸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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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羌胡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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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肤施城外，忽然来了三名羌胡人。
为首者，年约五十岁，名叫党容，是生活在上郡一带一羌胡部落首领。
因不满河西在朔方编户齐民，才带着两名心腹，来到这座狭小而简陋的边境城市。
这次他主动前来拜见姚兴，专为寻求后秦支持。
此时已经到了八月，地上仿佛象下了流火，一些似云非云c似雾非雾的灰气弥漫在半空中，让人窒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进城后，党容一行早已是筋疲力尽，好在运气不错，正当他向人打听姚兴住处时，忽听旁边有人高呼太子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城门口出现一支队伍。
党容急忙站起身，打手帘向城门口望去，只见数百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街道两边行人纷纷跪倒，向马车大礼参拜。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焦急之下，党容来连同两名护卫，不由高呼起来。
从城门驶来之人正是后秦太子姚兴，也是此次北征大军统帅。
后秦积极反击陕北高原，共有两层意思：一是改变北部不利态势；二是让太子姚兴积累军功，为日后上位做准备。
这是姚兴首次领兵出征，不但被姚苌寄予厚望，连他本人同样抱以很大期望。
作为从小闻名天下的俊彦，要说不嫉妒威名赫赫的卫朔，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姚兴还比卫朔大几岁，这更让他对其充满敌意。
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姚兴一心想在此战中击败卫朔。
在姚兴看来，想正面击败卫朔不太容易，最好是能策反羌胡部众。
可问题是自刘卫辰父子死后，羌胡势力遭到重创而四分五裂，其中既有反卫势力，又有亲卫势力，难以合力共抗河西。
更关键的是，羌胡人迫于卫朔威名，根本不敢轻易举兵反叛。
这让一直试图利用内部矛盾从中牟利的姚兴，感到束手无策。
原本姚兴一直为此事而烦恼，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党容首领的到来，豁然为姚兴北上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
看着站在他眼前党容首领，蓦然间，姚兴用兵思路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他命人带上党容，立即下令车队调头，原路返回。
临时行宫内，党容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太子姚兴，已经很长时间了，姚兴仍然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首领真的想南下投奔我大秦？”
不知过了多久，姚兴终于开口了，他语速很慢，且目光闪烁，似乎有些不相信党容。
党容急忙跪下，诚恳地说道：“太子有所不知，河西人太过分啦。”
“不但要求在下交出牧民c草场，还必须迁居姑臧定居。”
“我绝不愿再为河西效力，万分恳求太子出手相助，太子之恩我将铭刻于心。”
“首领放心，只要尔真心投诚，本太子定不会袖手旁观。”
姚兴慢慢走到党容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又语重心长道：“眼下河西势大，仅靠后秦还无法击败河西军，因此孤希望首领回去后，能多鼓动一些部落起事。”
“太子，不是在下不愿活动，实在是羌胡内部不团结，很多首领被河西军打怕了，只求自己富贵而不愿与河西军开战。”
“在下不过一小小部落首领，恐难以命令众人。”说完党容一脸为难。
“哈哈哈，首领莫急，且听孤把话讲完。”
“为了方便首领行事，孤可以任命你为北单于c安北将军c监鲜卑诸军事。”
“首领不妨告诉那些摇摆不定者，凡愿起事者，事成之后，将平分朔方河套。”
闻言党容大喜，当下毫不犹豫道：“请太子吩咐，在下将全力配合。”
两天后，得了姚兴承诺的党容顺利回到部落。
如今他可是踌躇满志，一心欲助姚兴击败河西军，并梦想像刘卫辰一样，独霸河套。
接下来党容秘密串联，刚开始羌胡首领都十分犹豫，毕竟这件事后果十分严重。
但经不住党容再三劝说，为了重新夺回部落控制权，大部分羌胡首领最终还是答应配合姚兴行动。
姚兴动作也不慢，为了进一步策反羌胡，在党容回来没几天，他派的人也顺利抵达。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名叫王买德，是后秦军中一名参军。
说起来王买德很奇怪，他本身具有出众才华，却一直不显山漏水。
此次姚兴欲派人来联络羌胡人，众人皆避之唯恐不及，唯王买德主动请缨前来。
为了不引起外界注意，王买德一副胡人打扮，不仔细瞧，几乎分辨不出区别。
白天他藏在党容家中，到了晚上党容就拉着他去会见各部首领。
经过连续数天秘密会谈，众人终于敲定行动细节。
当天夜里，王买德遣心腹携密信回肤施，他则继续留在羌胡部落。
公元391年，八月，因不满河西新政，羌胡首领党容聚众数千，在上郡竖起反旗。
近百名羌胡贵族c首领满含希望的望着党容，希望他能带领众人打败河西，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草场c牧奴。
或许前几天，他们当中有人还怯弱地不敢与河西军对敌，还被卫朔阴影所笼罩。
可现在，当战事开启，众人也早已忘记恐惧，思绪甚至已飞向富饶的朔方草原，那是众人渴望已久的草场。
在一座木制高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众人共推的盟主党容，他站得笔直，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胸中登时涌起满腔豪情。
在他旁边还站着个人，正是后秦参军王买德，暂时充当‘义军’军师。
“羌胡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朔方肥沃的草场原本属于你们，但现在却被可恶的河西人占据。”
“没有人会怜悯你们，这里只有丛林一般的残酷竞争，你们想要最肥沃的土地吗？想要无尽的财富和漂亮女人吗？大声的告诉我，这些，你们想要吗？”
党容声音清晰而低沉，极富煽动性，而且借着凌晨夜风，声音被传出去很远，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让羌胡人听后，无不热血沸腾，并发出山呼海啸般呐喊。
“我们想要。”
党容声音忽然变得高亢，猛然间抬起双手，振臂高呼，声音犹如夜枭凄厉而沙哑。
“我的勇士们，请勇敢的拿起手中战刀，用你们的热血，把原本属于羌胡的光荣与财富统统抢回来。”
“并且我要告诉大家，你们不是孤军奋战，后秦皇帝已派遣太子领兵北上，届时我们将联合后秦一同讨伐河西。”
这时王买德向前一步，对众人沉稳而有力地宣言道：“我乃后秦镇北参军，受太子姚兴派遣特地来此。”
“太子特地让在下转告诸位，后秦永远支持你们，去勇敢地战斗吧！”
“若此战得胜，朔方将永远属于你们羌胡人。”
在党容c王买德统领下，近万羌胡人骑上战马出发了。
羌胡叛军从后世绥德县一带起兵西进，沿途袭破无数村庄，将物资c人口掳掠一空。
短短数日不到，叛军数量一下子膨胀到两万多人，一时间党容声威大震，每天都有失意的部落首领c贵族前来投靠。
与此同时，三万后秦大军在姚兴统领下，正日夜兼程北上，准备与叛军汇合，然后再北上攻打代来城。
至此，这场后秦蓄势已久的反击战，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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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3章 借道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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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卫朔获悉羌胡反叛c后秦北上消息时，他刚刚与西燕签好盟约。
面对来势汹汹之敌人，卫朔并不慌张，还有心情与众人调侃
“原本朔还为难如何诱姚兴北上，没想到他竟自送上门，倒也省了一番布置。”
受卫朔感染，原本因重兵压境而有些紧张的众人，全都轻松下来。
要说对卫朔最有信心者，当属段业c康龙这些最早追随的部下，他们一同与卫朔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什么样的困难没见过？
不过区区一姚兴罢了，只要大都护一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有信心归有信心，一些实际困难还应考虑周全，其中兵力不足已成了最大隐患。
原本众人没料到羌胡会叛乱，整个上郡驻军共有九千人，其中三千步兵c六千骑兵。
河西军九千对后秦军三万，近乎一比三，这仗还有得打。
可如今羌胡突然反叛，敌军人数几乎多出一倍，极大地增加了取胜难度。
“主公，要不让李暠将军率军从河套南下？”
“不，不能调动河套驻军！李暠职责在于监视北魏，看护河套，轻易调动不得。”
卫朔断然否认了调李暠南下的建议，万一拓跋珪趁河套兵力空虚西进，哪怕擒杀了姚兴也不足以弥补河套损失。
“不用调兵，就靠上郡驻兵，来打这一仗，不知诸位可敢随朔放手一搏？！”
“娘的，不就是区区数万敌军？有何不敢？末将不才，愿随主公赴死一战。”
“末将也愿意。”
“臣等愿意。”
在卫朔激将下，众人纷纷表示愿与卫朔同进退。
这并不是卫朔轻敌，而是他明白在岭北这片沟壑纵横之地，大队人马也未必施展得开。
接下来卫朔留段业领三千步卒驻守代来城，而他将与康龙率六千铁骑，借道西燕南下。
临走之前，段业向卫朔请示，要不要将两位夫人送走？
“不用，有她们在，众将士才会安心，才会相信朔一定会回来救大家。”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事情我都已安排好了，你只管负责守好城池，其他一切由伯渊负责。”
“至于两位夫人，没什么事她们会一直待在府内，若真到了最后关头”
“请主公放心，末将哪怕丢了性命，也会保护两位夫人安全。”
“长绪误会啦，朔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孟夫人勇冠三军，关键时刻她也可以上阵杀敌。”
“什么？！”
“怎么？长绪不信？哈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卫朔哈哈哈一笑，打马离去，沮渠蒙逊c康龙与张腾以及众骑兵紧随其后。
半月后，在将进入秋季时，卫朔与六千铁骑终于进入西燕境内，此时距军渡渡口只有不到九十里。
铁骑疾进，用不了三日即可抵达渡口。
大半月长途跋涉，卫朔身上看不到有一丝疲惫之色，反倒越来越精神。
此刻他正仰着头喝羊奶，由于河西军归化了不少胡族，多少也沾染些胡族习惯。
旁边一人正是西燕张腾，他奉慕容永之命，负责招待卫朔一行。
喝完羊奶，卫朔扭头打量着张腾问：“张大人，朔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贵国国主？”
经过连日奔波，张腾早不复之前潇洒模样，如今完全一副邋遢样，头发又长又乱，随便用一个木枝挽插着，穿着又宽又大的长袍，看上去颇为狼狈。
不过，他那瘦黑的脸上，却有一双非常有神的眼睛，尽管眼睛的主人尽量地低下头去掩饰它，但是那双眼睛里偶尔射出的睿智目光，还是被卫朔给捕捉到了。
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可惜不被慕容永重用，只能干一些跑腿的活计。
“其实也没什么，腾只是告诉国主，说大都护愿出三千匹战马当过路费。”
“什么？！大都护何时答应送战马给西燕？”
“你好大胆，敢打着大都护名义自作主张。”
“康龙，不得无礼。”
卫朔先呵斥了一通康龙，又转身对张腾歉意道：“张大人莫怪，他就一粗人，除了有一膀子力气外，脑袋不太灵光。”
“不就是三千匹战马？看在张大人一力为河西斡旋的面上，这些马我给了。”
“另外，麻烦张大人回去问问慕容国主，看看大人值多少匹马，只要燕王开得出价，在下保证一匹马都不少。”
听了卫朔这番裸拉拢，张腾若说不感动绝对不可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直接投靠河西得啦，何苦为慕容永辛苦卖命？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做人原则让他无法做出背主之举，故而只能沉默以待。
对此卫朔毫不在意，反正西燕存活不了多久，张腾早晚逃不出他手心。
“敢问张大人，此距隰城尚有多远？”沉默中，卫朔忽然话题一转，又问起军情来。
“沿着临水（今湫水河）往西南不到百里是隰城，在隰城西北有一渡口，渡河西去既到羌胡故地。”
卫朔点点头没有说话，翻身下马，又命沮渠蒙逊打开地图，并招呼张腾上前。
张腾二话没说，依言探身过来，指着地图对卫朔详细分说起来。
“你觉得敌军会有所防备吗？”当下卫朔最关心这个。
张腾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答道：“大都护，敌人绝对想不到河西军会借道西燕。”
“而且由于对面乃羌胡部落，使得渡口已多年未曾使用。除非有人特意提醒，不然姚兴绝然想不到。假若一切顺利的话，只需十日大军即可绕到敌军背后。”
这下卫朔放心了，他相信张腾的判断，毕竟没有比他更了解当地了。
“好！大军继续进发，目标隰城。”商议已定，卫朔起身直接下令出发。
四日后，六千铁骑在张腾指引下，顺利抵达军铺渡渡口。
军铺渡是三晋通往陕北高原的重要渡口，属今柳林县，隔河与今吴堡相望。
黄河经此向西转成大弯曲，其东连离石，隔河西接绥德。
“这就是大河吗？”看着眼前泛黄的黄河，卫朔心里那个感叹啊。
这徐徐流动的河水比以前自己看到的稍微明净清澈些，但也仅仅是泥沙少些而已。
其实自秦汉之后，关中植被被破坏之后，黄河基本上已不可能再变清澈了。
站到岸边，感受着初秋习习凉意，卫朔举目远眺，发现对岸群山起伏不定，河面不是特别宽，水流也不急促，正适合大军渡河。
幸好西燕人很配合，北面孟门关驻军以及隰城驻军相继给大军搜罗了不少船只c羊皮筏等渡河工具。
“康龙，你带陌刀手先行渡河，然后占据险要地势，掩护大队人马过河。”
“遵令。”康龙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接下来各部依次渡河，不得扰乱秩序，违令者，重处！”
安排完众人，卫朔拉着张腾的手，不无感激道：“此次朔能顺利渡河西去，多亏张大人一路帮助，他日有缘，朔定有厚报。”
“大都护客气了，腾协助贵军，不过出于盟友应尽职责，万万当不起报答二字。”
“若大都护真心存感念，还请日后多多援助西燕。”
“这点请张大人转告慕容国主，日后但有差遣，河西定当全力以赴。”
“腾先谢大都护仗义援手，预祝大都护此行一切顺利。”
“多谢，告辞。”
经过半天紧张忙碌，六千铁骑终于安然渡过黄河。
且由于羌胡人全参加叛乱起了，竟没人发现河西军已悄悄在其东南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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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4章 夫人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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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烈日当头。
代来城内静悄悄地，漫长的拉锯战使人变得异常疲惫，以至于城头上躺满了河西士卒。
大街上偶然有巡逻士卒驰过。
忽然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惊破了眼前宁静，残酷的战事再一次爆发。
聚集在城下的数万联军开始大举向代来城进攻，敌军主将姚兴已下达最后指令，务必于五日内拿下代来城。
数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动，铺天盖地的石块抛向城头，顷刻间，城头一片混乱。
此次敌军同时从四个方向发起攻击，其中南面进攻最为炽烈。
从敌军阵里飞出一片又一片乌云，形成一道道雨幕般箭雨，压得城头守军抬不起头来。
段业亲自把守在南城墙，此刻城头上已被石头c箭矢淹没，千余河西军只能躲在铁盾后面，忍受着敌军疯狂洗礼。
忽然间，右边一面盾牌被一块磨盘大小石块击中，盾牌瞬间被砸飞。
紧接着石块去势不减，十几名士卒来不及躲避，直接被砸得口鼻窜血而亡。
侥幸存活下来的数名河西军，突然从盾牌下跑出，想去拯救袍泽，不料又被飞驰而来箭矢射中。
“不要管他们，稳住！”段业眼见形势危急，急得大声嘶吼。
不等河西军去为同泽之死而感伤，随着敌人箭矢c石块越来越密集，轰隆隆的战鼓声终于敲响了。
在弓箭手c投石机掩护下，密密麻麻的后秦军c羌胡叛军开始向代来城发起攻击。
羌族毕竟是汉化程度较深的胡族，而姚兴又是从小接受汉家文化教育，因此后秦军不像其他游牧部族，他们懂得利用各种攻城手段。
开战前，姚兴就命工匠制作了百十架梯子，并安装在攻城车上。
一座座高耸的攻城车开始缓缓向城墙推进，在每一架攻城车的后面都跟着数百人。
为了尽快拿下代来城，姚兴不仅亲自督阵南城，又将麾下精锐调来充当攻城主力。
刚开始，先由千名羌胡人跟在十架攻城车后面，对代来城发起试探性进攻。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敌军渐渐进入守军床弩射程，一架架床弩严阵以待，静静等着攻击命令。
段业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大吼道：“他娘的，给我射！”
吼声刚落，被保护完好的床弩忽然开火，密如暴雨般的弩箭黑压压射向敌军。
霎时间，血肉横飞，残破的肢体被掀起一丈多高，大片大片的敌人倒下，凄厉的惨叫声震破了无数人的耳膜。
不幸被击中的攻城车，一下子垮塌，十几名弓箭手从上面掉下，有的在空中直接被串成糖葫芦，原本拥挤的进攻人潮中间出现大片空档。
一轮攻势结束，那些羌胡人仿佛才醒悟过来，疯狂地向后退去，床弩的巨大威力，令他们胆寒心颤。
大军退后，战场上只留下几架孤零零的攻城车。
后面督战的姚兴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命部下用刀枪再次将羌胡人赶回战场。
不过，刚刚噩梦般经历，让羌胡人内心充满恐惧，进攻脚步总是犹豫不决。
最终，在付出了惨重伤亡后，敌军终于靠近了城墙。
至此，攻城战转向近身肉搏，而这恰恰是最为考验双方将士意志与战斗力的时刻。
攻城车蜂拥而上，梯子同时搭上城头，巨大的铁钩钩住城墙，以防止滑落，无数敌军纵身而上，向城头疾速攀去。
此刻城头上千余河西军严阵以待，见敌人上来，当即手执连弩放箭。
一时箭如雨下，密如钢针，大批敌军纷纷中箭坠落，发出长长的惨叫声。
后面敌军见河西军连弩厉害，急忙举起盾牌，以图减少伤亡。
姚兴一直在关注眼前战事，看到己方已攻上城头，立刻下令道：“再派两千士卒进攻。”
轰隆隆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两千后秦精锐步卒冲了上去，城上床弩照例射出弩箭，呼啸着向他们扑来。
但后秦军明显比羌胡人更加训练有素，只见他们一进入床弩射程以内，立即高举盾牌分散开阵型，并陡然加快冲击速度。
结果床弩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弩箭，后秦人已风驰电掣般冲过危险区域，前后仅仅损失数十人。
原本南面已经吃紧了，又猛然增加两千精锐后秦军上来，段业一下子吃不消了。
此刻段业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原本千余将士，战至现在只剩下不到七百人，而且几乎各个带伤，连他自己也不小心被射中左肩。
望着远方黑压压看不到边际的敌军，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
恰在此时，却见一直待在城内的孟瑶带着三百侍卫赶到了南城墙。
尽管崔浩c段业等再三不准她出战，可眼见情势危急，她再也无法安然端坐府内。
孟瑶见城头尸骸满地，河西军死伤惨重，心中不由一沉，“段将军，情况如何？”
段业见孟瑶带来五百生力军，登时稍感放心，急忙回道：“夫人，敌军正不顾伤亡地对南城墙发起攻击，姚兴似乎将后秦主力全放在这边。”
孟瑶见他左肩受伤，当即命道：“你下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守护。”
说罢，不等段业拒绝，孟瑶大吼一声，长枪一摆冲进百十名刚登上城的敌军中。
顿时长枪如暴风骤雨，枪法精准，每一枪必有一人丧命，只瞬间功夫，便有数十人亡命其枪下。
原本士气低迷的守军将士，见主母亲自上阵杀敌，不由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竟将敌军再次撵下城头。
不过，敌军毕竟占据兵力优势，且又有各种攻城器械辅助，不一会儿城头上又挤满了敌军士卒。
孟瑶冲杀了一阵，见始终无法扭转颓势，当即下令道：“调一百陌刀手上来！”
此刻敌军主将姚兴已在南城墙上投入两万兵力，包括他麾下最精锐一万五千步卒。
后秦人早已替代了羌胡人，他们军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冲上，个个悍不畏死，战斗力十分强悍，无数后秦军登上了城头，守军在苦苦支撑，形势再一次出现了危局。
关键时刻一百陌刀手从城下冲来，陌刀军加入，顷刻间使城头局势立刻逆转。
排成一队的陌刀手，如同一堵墙似的，但见陌刀挥舞，霎时血肉横飞。
敌军攻势终于再一次被瓦解，整个城墙之上一片欢腾。
看到这一幕，姚兴气得脸色铁青，他大吼一声，“给我继续进攻，我看还能支撑多久！”
“殿下，眼下守军士气正旺，再攻下去只会途损兵力。”
叔父姚绪见姚兴失去冷静，连忙劝住他，接着道：“如今在代来城损失太大，一旦河西军援军抵达，前后夹击下，我军可就彻底完了。”
“不如暂缓进攻，想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姚兴回头盯着他道。
“臣也没什么好办法，唯有向陛下求援。”
姚兴沉思半晌，很明显再攻下去，他也委实没有把握。
终于，他点了点头，“好吧！传孤将令，大军暂停攻击，通知父皇尽快派援军过来。”
公元391年，八月下旬，六千河西铁骑顺利渡过黄河，在卫朔带领下一路向西，直扑肤施城。
沿途凡遇羌胡部落一律杀无赦，而由于羌胡青壮几乎全员北上，河西军几乎未遭遇任何抵抗，十分顺利抵达肤施城。
经短暂偷袭c激战，后秦守军因猝不及防而骤然崩溃，被河西军当场斩首千人，其余人等纷纷器械投降。
在攻取肤施城c夺得后秦军补给后，卫朔正要统兵北上，忽然接到前后接到两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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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5章 伏击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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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深处，沟壑纵横，北风劲吹，草木稀少，一片苍凉。
在肤施城内，此刻正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随时可见传令兵来回跑动。
卫朔神情严肃地站在地图前，眼下他一前一后连得两个消息。
其一姚兴举重兵围困代来城半月之久，守军伤亡惨重，形势岌岌可危。
其二，后秦皇帝姚苌再次派出一万步兵北上支援，看样子是非全取上郡故地不可。
如今卫朔面临两个选择，其一不顾援军动向，直接北上袭击姚兴主力。
此策既稳当又一举两得，只要能顺利击败姚兴，不但能解代来城之危，又能让援军不战而退。
然而北上却不能重创后秦，让其彻底对陕北高原死心，很可能留下无穷隐患。
另一选择则是暂弃代来城安危于不顾，先南下伏击后秦援军，而后再北上驰援代来城。
如此可一战解决陕北高原危机，让后秦再不敢轻易派兵北上。
不过，此举存有巨大风险，稍有不慎代来城可能会陷落，可谓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主公，决战时机成熟了。”
“眼下姚兴大军已深陷攻城战中不可自拔，不但军心c士气低落，粮草也被耗去大半。”
“而唯一一支援军正在北上途中，我军只需择机埋伏袭击，定能一举消灭敌援军。”
“届时姚兴军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又被我军前后夹击，如此一来将大势底定。”
沮渠蒙逊指着地图上代来城向卫朔分析着军情，其目光闪烁，脸上带着跃跃欲试之色。
不料，卫朔仿佛没有听到他言语，眉头紧皱一句话也不说。
沮渠蒙逊看到这一幕，晓得自家主公在担心什么。
对于这一点，沮渠蒙逊也有自己看法。
他曾设身处地般想过，假若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做决定，毕竟城内不光有心腹谋士在，还有自家女人。
“传我将令，执行伏击计划。”
最终，卫朔还是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肯定会有人因此而指责他为人冷酷无情，为了大业，连女人安危都不顾。
但是，卫朔坚信，段业c崔浩一定会坚守他到来。
骄阳散发着金色光芒，将整个高原峡谷烘烤地如蒸炉一般。
六千河西军冒着酷暑，埋伏在两侧高地上，正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杂乱的脚步声c马鸣声c说话声由远及近，官道上忽然飞起漫天黄沙。
一支约莫万人的队伍正缓缓走来，后秦抚军将军姚紹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浑然不觉正一步步走进伏击圈。
这个姚紹与姚硕德一样同是姚苌兄弟，说起来姚苌父亲姚弋仲真能生，足足有四十二个儿子。
“停！”
猛然间，姚紹打了一个手势，命大军停止前行，不知为啥，蓦然地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多年行伍生涯，让姚紹对战场杀气十分敏感。
他一双眼睛来回扫视着周围高高矮矮的丘陵，仿佛在平静之下蕴藏着惊天杀机。
“全军加快度，中途不得停留。”
姚紹正要催促大军疾行，谁知声音落下，只听一阵嗖嗖声响起，忽然间从四周冒出无数河西将士，只见人人手持长弓c硬弩，对着后秦援军正大肆攒射。
“有埋伏！”姚紹一边挥刀遮挡箭矢，一边喊道：“别慌，大家别慌。”
与此同时，看到后秦军已入埋伏圈，卫朔大声喝道：“将士们，随我杀敌。”
“康龙你我各率三千骑，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动作要快，争取日落前全歼敌人。”
随着卫朔一声令下，六千铁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后秦军忽然发现已陷入重围，不由慌乱起来。
见此情形，姚紹脸色大变，低声骂道：“该死，中计啦。”
入耳全是河西军喊杀声，四周烟尘遮天，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兵马。
原本姚紹奉命北上支援太子，一路不敢耽搁，部下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又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显然，姚紹不愿束手就缚，他略一思索，大声吩咐道：“全军列阵迎敌！”
在姚紹组织下，后秦军渐渐稳住阵脚，开始进行反击。
此刻数千河西军，已将后秦军团团包围，并分割成数块，正在实施围杀。
望周围气势如虹的河西铁骑，姚紹哪里还明白后秦上下早已落入河西算计中，只是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些河西骑兵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河西军凶悍攻击下，纯粹步兵组成的后秦援军，又没有经过专门训练，渐渐挡不住铁骑冲杀，胆小怕事者，干脆丢掉兵器躺在地上装死。
河西铁骑在战场上来回纵横，对敌军展开最猛烈的进攻。
骁勇善战的卫朔一直冲在最前面，鲜血差不多染红了全身战袍，只一刹那功夫有十几名后秦人死在其棍下，沿途铺满了后秦士卒尸体。
面对杀神一般卫朔，后秦将士纷纷躲避，渐渐将姚紹暴露出来。
“姚紹，纳命来。”卫朔大喝一声，挥舞手中铁棍，直向姚紹杀去。
姚紹挺起长枪，大喝一声：“来将休得猖狂，让本将来会会你。”
很快二人各自挥动兵器，战到了一块儿。
数个回合过去，姚紹体内气血上涌，渐渐气喘起来。
经过刚刚一番交手，他明白自己绝非卫朔敌手，当下只能小心翼翼护住全身要害。
可时间越久，对姚紹越不利，眼见部下渐渐不支，他终于决定行险一搏。
“去死吧！”
姚紹一声怒吼，手中长枪一阵急攻，趁卫朔一时不备，挺直长枪直奔其胸前要害，嘴角勾勒出一抹嗜血残忍的冷笑。
面对行险一搏的姚紹，卫朔不慌不忙，迅速舞动长棍，准确击打在姚紹长枪上。
“锵！”的一声火花四射，卫朔手中长棍狠狠将姚紹长枪遮挡在一边。
随即棍如长龙一般，裹挟着摧枯拉朽气势，扫向姚紹腰腹。
“啊！”姚紹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铁棍正中腰腹，随即一阵剧烈疼痛从腰腹处传来，感觉肝肠像断了一般难受，口中鲜血狂喷，整个身子登时飞了起来。
卫朔抽出横刀，目光凶狠地盯着在空中乱舞的姚紹，不等其落地，纵马上前一刀将其劈作两半。
正拼死抵抗的后秦将士，看到这一幕，无不狠狠地倒吸几口冷气，瞪大双眼看着卫朔，眼中充满畏惧之色。
“姚紹已死，降者不杀！”
随着姚紹战死，剩余后秦士卒纷纷器械投降，只有少数幸运儿趁乱逃走。
“主公，这些俘虏怎么办？”
“全放了，咱们没时间去管俘虏，接下来需尽快北上。”
“放了？会不会不妥当？”沮渠蒙逊一下子蒙圈了，不太理解卫朔此举深意。
“蒙逊担心他们回去后再度与河西为敌？”
“正是！以臣之见，为绝后患不如全杀掉。”
“哈哈哈，蒙逊之议只能收一时功效，将来再与后秦对垒，那些普通士卒肯定会因今日之举而拼死抵抗，等于无形中加强了后秦战力。”
“相反若今日将众人放走，来日他们必定会裹挟更多人投降。”
“主公深谋远虑，臣不及也！”
这一番言论登时让沮渠蒙逊佩服地五体投地，当下再无疑虑，迅速将众俘虏释放。
果然那些俘虏在得知河西军不但未掳掠众人，反倒将其释放后，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之色，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感激。
在卫朔成功伏击掉后秦援军时，代来城局势已岌岌可危，三千将士折损过半，连当初留下负责保护两位夫人的数百侍卫也损失了大半。
段业c崔浩c孟瑶等，包括代来城每一个人都热切盼着援军尽快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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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6章 王买德用计
公元391年八月，河西军出奇兵借道西燕，千里奔袭肤施城。
先是利用守军不备，一举焚毁后秦军囤积在城内的物资。
紧接着又兼程疾进，将一万北上援军系数全歼。
这一系列巨变直接影响到代来城攻防战结果。
九月中旬，当肤施被占c援军覆没消息传来后，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势开始出现转机。
代来城下，后秦军大举压上。
近百架投石机用巨石轮番轰砸城墙c城门，若非代来城用混凝土加固过，恐怕此时早已坍塌。
最近两天，姚兴仿佛一个输光了血本的赌徒。
后勤物资被焚c援军覆灭c河西援军即将到来等种种不利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几乎快将他逼疯。
为扭转不利局势，他做出一个疯狂决定，将兵力全部投入，对代来城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可惜面对士气高昂的守军，这种攻势除了徒损兵力外，并无多大用处，代来城依然巍然矗立，且随着时间推移，后秦将士气势愈发低落，想夺取城池愈发艰难。
在此关键时刻，城头上数百河西军忽然手执连弩，对着在攀爬的后秦军万箭齐发。
一时间密集箭雨铺天盖般射向敌军，数百士兵无处躲藏，纷纷中箭，惨叫着从云梯上摔落下来。
片刻之间，数百名士卒或被弩箭射死c或落到地上摔死，无一幸免。
看到这一幕，姚兴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命众军全线压上，谁第一个攻入城中，赏万金，爵封关内侯。”
“且慢！”叔父姚绪急忙拦住传令兵，他觉得姚兴已失去理智，不宜再指挥大军。
“殿下，当下应放弃代来城，趁河西援军尚未抵达前，赶紧撤军，已保存实力。”
“按目前形势判断，我军再继续攻下去意义不大，反倒会因此而拖住我军。”
“一旦河西援军抵达，我军将陷于腹背受敌之境，到时再想脱身恐难也。”
“撤军？”
姚兴蓦地回头，目光紧紧盯着姚绪，激动地说道：“孤初次领兵，不但未能破城立功，反倒折损数万兵马？眼下你竟然让孤撤军，我回去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没法交代也总比被全军战死在这里好吧？太子，真不能再打下去了，赶紧南撤吧！”
“保存好实力，等将来再找河西军报仇。”
面对姚绪苦苦哀求，太子姚兴不为所动，执意要继续攻打代来城。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买德忽然开口了。
“殿下c将军，属下有一计或可破河西军。”
“你？你一个小小参军，能有什么计策。”
姚兴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了一眼王买德，他一心忙着去部署攻城，不太想听对方‘废话’。
“太子别急，让王参军把话说完。”
面对叔父姚绪一力坚持，姚兴不好不给面子，只得怏怏坐下，看看这位王大参军有什么高招。
王买德不介意被姚兴轻视，他不急不缓地起身，先冲姚绪一拱手，而后立在大帐中央侃侃而谈。
“眼下形势于我军十分不利，稍有不慎将会全军覆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若全军南下迎敌，众将士为了生存c活命，定会拼死向南突击。”
“河西援军猝不及防下，定会被我军冲垮击溃，可让我军免于全军覆没之祸。”
王买德之计瞬间获得姚绪并其余众将支持，最终众人极力劝说下，姚兴只好下令撤军。
在众人忙着去收拾行礼时，却见王买德悄悄来到姚绪营中。
“哎呀，这次多亏参军献计，不然老夫真不知该怎样才能劝说太子撤军。”
“将军不必如此，此乃属下职责。”
“哈哈哈，请参军放心，待日后回到长安，我一定亲自向皇上举荐你。”
“多谢将军好意，不过在下还有一言相告。”
“请参军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其实不用在下说，将军想必也明白，刚刚在下那些话不过是对太子一人讲罢了。”
“死中求活针对一般将领还行，用来对付名震天下的大都护恐怕不行。”
“嗯，言之有理，不知参军还有何对策？”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牺牲羌胡利益，而保存我们。”
“牺牲羌胡？”闻言姚绪若有所思。
“不错，等下遇敌时，请将军让在下统领羌胡骑兵，然后死死缠住河西铁骑，好让大军趁机逃走。”
“啊？这这，这怎么可以？不如换个人去指挥羌胡如何？”
“不行，必须在下亲去，其他人恐怕控制不住羌胡人。”
“没有羌胡骑兵拦截，大军怎么逃得过河西铁骑追杀？万一太子不幸你我有何面目回去见陛下？”
“唉，也只有如此啦，只是辛苦参军你啦。”
姚绪感觉像在卸磨杀驴，人家好心好意献了一条计策，结果却还让王买德断后。
“将军不必愧疚，在下曾负责联络羌胡，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如今情势所迫只能如此，万望参军小心谨慎，一俟大军脱离险境，你当速速寻机脱身。”
“在下明白。”
转身离开姚绪大帐，王买德脸上涌现出复杂情绪，嘴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下午，城外后秦大军忽然间人声鼎沸c战马嘶鸣，开始有序南撤，很快俨如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黑云向南飘移。
城内守军看到这一幕，纷纷欢呼起来，无数士卒相拥而泣。
敌人终于退兵了，大半月来宛如噩梦般血战终于结束了。
“大家放下武器投降，放心，河西军军纪严明，不会随意屠杀俘虏。”
当姚兴顺利逃走后，王买德立即下令羌胡停止抵抗。
原本还在拼死拦截的羌胡人，接到投降军令后惊疑不定，他们完全搞不明白参军大人在搞什么。
刚刚还一副为后秦尽忠的样子，谁知姚兴等人刚一离开，却马上又下令投降。
别说后秦人搞不明白，连他的对手们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场遭遇战打得稀里糊涂，从头到尾河西人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眼睁睁看着姚兴带着残部离开。
而当他们要将心头郁闷发泄到羌胡身上时，却见刚才还拼死血战的羌胡，竟主动降了。
“康龙，你去把敌军主将找来，朔倒要问问他想要干嘛。”
“诺。”
康龙得令后，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押着王买德走了过来。
却见王买德身上丝毫没有作为俘虏应有的狼狈与不安，反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河西众人。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王买德，拜见大都护。”
“什么？你叫王买德？”
卫朔满脸震惊，围着王买德左右转了好几圈。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就是历史上辅佐赫连勃勃建立胡夏的那个著名谋士。
历史上王买德这个人很奇怪，他早先出仕后秦，不知为何表现却毫不出彩。
直到后来不幸被赫连勃勃俘获，才迎来施展才华的机会。
在王买德辅佐下，赫连勃勃一改往日流寇作风，致力于国内建设，最终吞并了关中等广大领土。
当时夏王赫连勃勃眼馋富饶关中，又听说刘裕将要返回江南，遂向王买德问计。
“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
“眼下刘裕一心想快点办完篡夺帝位这事，根本没时间再打理关中这块地盘。”
“这是上天把关中赏赐给大王，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青泥c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大王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关中守军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阻住潼关，切断其与南方的水陆通道。”
“最后再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
“如此一来，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
后来，事情如王买德预测的一模一样，北伐军大败，傅弘之c蒯恩等将被王买德生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陇右变局
“朔听说后秦国内有一参军，名叫王买德，为人足智多谋，不知可是阁下？”
“没想到连大都护也听过在下名号，足智多谋不敢当，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
“呵呵，阁下可不是小聪明，若我没猜错的话，当下后秦一系列动作，恐皆出自尔之手。”
“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
“哼，你说得倒轻巧，一个不得已而为之，让河西军半月谋划毁于一旦。”
“你且来说说，本都护该如何处置你？”
“在下听凭大都护责罚。”面对卫朔咄咄逼人之态，王买德沉着自若，丝毫不见慌张。
“好，敢作敢当，有胆之士也！来人，将此人押下去斩首示众。”
“主公，且慢。”眼看王买德即将被杀，旁边忽然闪出一人阻止了卫朔。
“蒙逊，你这是干嘛？”
“主公容禀，王参军事先所为，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何罪之有？”
“今若因此而被主公杀害，他日主公害才且不能容人之名，将传遍天下。”
“届时还有何人敢来投效河西？”
“不若请大都护赦免王参军之罪，允其戴罪立功。”
“如此一来，不但无损主公名声，河西又添一大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嗯，蒙逊此言倒也在理，不知参军可愿投降于我？”
看着君臣两人这番表演，王买德哪还不明白个中用意？
更何况他原本有意投河西，如此就坡下驴顺势投靠了卫朔。
“臣王买德，拜见主公。”
“哎呀，朔得先生，甚喜于击退姚兴c全取上郡故地。”
打扫完战场，卫朔与沮渠蒙逊c康龙c王买德等人，押着俘虏返回代来城。
自此，上郡之战终以河西军全胜而落幕。
此次战役从羌胡叛乱算起，至姚兴南撤结束，历时整整一月。
持续时间不算太长，且双方皆未倾尽国力，充其量算是一场局部冲突。
最后结果是数万后秦军被击溃，战死c投降者超过两万，叛乱羌胡被一扫而空。
此战规模虽不大，却影响深远，标志着河西c后秦双方在战略上攻守互换。
河西已彻底占据上风，原上郡故地皆为河西所有，将防线从长城一线向南推进至肤施城以南，包括高奴c肤施在内的高原上数座城池被河西军占领。
而后秦举国震动，上下惶恐之极，姚苌更是从西边急调数万精锐增援北地c冯翊一线。
甚至为此不得不放弃对围歼苻登计划，让苻登得以继续苟延残喘。
不过，河西虽取得了战事胜利，然当地驻军损失较大，暂时无力继续南下。
恰在这时，陇右发生了惊天异变。
八月初，羌胡叛乱c姚兴北上的消息传至西秦，乞伏乾归闻讯后，立马激动起来。
朔方羌胡叛乱c后秦北上给西秦上下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认为该是南下陇右了。
甚至他还有心情跟西秦文武重臣开玩笑，“这一次，寡人可算是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啦。”
随后乞伏乾归遣乞伏益州为将，乞伏轲殚c越质诘归为副，统骑兵三万，南下陇右。
得知西秦来犯，仇池王杨定留下司马邵强镇守后方，其亲领步骑两万北上迎击。
乞伏益州为西秦骁将，自持勇武不待与乞伏轲殚c越质诘归两部汇合，竟先驱急进。
不料，恰好在平川与杨定主力迎头撞上。
结果两军对阵时，乞伏益州不敌杨定兵多，以至于双拳不敌四手，被打得大败溃逃。
获悉乞伏益州败讯，乞伏轲殚与越质诘归两部纷纷停下不前，惧怕杨定兵威而有意退兵。
唯大军司马翟瑥拔出宝剑，慷慨陈词，力主继续南下。
“我王神武雄杰，在陇右开创基业，东征西讨，所向无敌，威震秦c凉诸州。”
“将军以宗室位居元帅重任，理当竭尽全力报效国家。”
“今益州部虽败，但是其余两军尚毫发无损，为何不去救援而望风退却呢？”
“若就此退去，将军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大王？”
“秦末天下大乱时，霸王项羽斩杀庆子以安定楚国，胡建诛杀监军以建立功名，这些典故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瑥确实才能无法与古人相比，但怎敢忘记项羽之义？”
“假若将军一意孤行，难道说瑥就不能效仿古人而斩杀将军你吗？！”
乞伏轲殚登时被翟瑥一番说辞给吓住了，看着对方手持利剑c须发皆张的样子，想退军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过了好久，乞伏轲殚才略显尴尬道：“本将之所以没一开始下令去救援乞伏益州，就是刚才不知道大家是否同心啊！今司马一席话，让在下茅塞顿开，再无疑虑。”
“再说败不相救，回去后定被大王军法处置的，我怎会不晓得其中利害呢？”
甭管乞伏轲殚这话有几分是真，但对方能表态继续进军，却也让翟瑥放下心来。
当下乞伏轲殚亲率骑兵拦击杨定，又命人通知越质诘归c乞伏益州，邀两人一同进兵。
接下来，乞伏轲殚率军进战，乞伏益州和越质诘归也随之挥军前进，三方合作果然把杨定的兵马打得大败。
此战西秦众将斩杀杨定及其以下一万七千多人，并趁势占有陇西，天水诸郡县，领土足足扩大一倍有余。
而杨定被杀，使仇池国力大损，再也无法给予苻登有力支持，之后前秦慢慢走向灭亡。
在杨定死后，其堂弟杨盛继任仇池王，不过辖地仅仅剩下武都c阴平两郡。
为稳定国内外形势，杨盛先后向西秦c后秦c东晋称藩。
在代来城一座宅子里，卫朔正跟崔浩c沮渠蒙逊c王买德三人议事。
西秦南征大胜消息传至朔方后，卫朔感到一阵惋惜，深悔没能插手其中，错过了夺取‘河南地’的良机。
“唉呀，真是可惜，若非刚刚与后秦大战一场，也不会让西秦轻易得了陇西c天水。”
“哈哈哈，要我说主公太贪心啦，夺了上郡竟还不知足。”
被崔浩取笑贪婪，卫朔不以为耻，反倒振振有词道：“不一统天下，朔怎会知足呢？”
“哈哈哈，主公胸怀大志，固然可喜可贺，但行事须步步为营，最忌轻敌冒进。”
“西秦南取陇西c天水又能如何？只要主公经营好朔方c河西，西秦不足为虑。”
“朔当然晓得乞伏乾归不足为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想当初为了收服没弈干，你我费了多少心血？谁知最后竟没派上用场，真是殊为可惜。”
“哼，若非上郡战事牵制，说不定此刻我等已夺取了金城。”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上郡战事爆发，乞伏乾归未必有胆子举国南征。”
“这倒也是，算啦，不说这些了，对于陇右局势诸位还有什么看法？”
卫朔话虽是对三人讲，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王买德，这个新收的人才。
别人或许不清楚王买德实力，他还能不清楚？绝对是被历史埋没的大才。
历史上王买德出场次数有限，却足够惊艳。
“禀主公，臣与崔刺史意见一致，暂时不宜出兵西秦，不如先作壁上观。”
“反正有没弈干为内应，将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军可从河套直接穿过多兰部落辖地，一举杀到金城。”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暂时先放一放。”
卫朔也意识到有些着急啦，正如崔浩所言，饭需一口一口吃，敌人哪能说灭就灭得了？
“主公英明。”
“眼下朔方已初步稳定，朔打算近日返回姑臧，以后朔方就全权托付给你啦。”
“请主公放心，有属下在，定保朔方无忧。”
数日后，卫朔带着两位夫人，与崔宏c崔逞c王买德等人一同踏上西返路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高僧东行
自卫朔入主河西后，河西发展日新月异，几乎一天一个样。
他不过才离开数月而已，却再次为河西变化之大，而感到震惊。
其余如崔宏c崔逞c王买德三人皆首次来河西，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暗自咋舌不已。
“哈哈哈，诸位觉得怎样？河西还不错吧？不算很破败。”
望着繁荣的街市，卫朔与有荣焉，不断向三位新人介绍河西特色。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在中原时，臣总听人说河西荒凉，而今才晓得此言大谬。”
崔宏感叹道：“其他地方不知具体如何，单就姑臧而言，并不比中原大城差多少。”
旁边沮渠蒙逊插言道：“诸位有所不知，河西能有今天，皆赖大都护治理有功。”
“不不，你们可别听蒙逊瞎说，朔哪有那么大本事？”
“一切都是体业以及都护府上下努力结果，朔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哈哈哈，几位先生看到了吧？大都护最谦虚，总爱将功劳分与诸人。”
在众人说说笑笑之间，车队在卫府门前停下，大家先后下车。
见卫府管家满脸笑容迎上来，卫朔吩咐道：“去将东街三处宅子文书拿来，送给几位先生。”
“几位先生初来乍到，朔作为主人，唯各送一处宅子，以供诸位落脚。”
“臣等多谢主公厚爱。”崔宏c崔逞c王买德急忙施礼谢恩。
“欸，几位客气啦，不过是几处闲置宅子罢了，何须诸位大礼相拜？”
“管家，你领人去帮几位先生安置妥当。”
“小的遵命。”卫管家急忙应承下来。
“一路车马劳顿，诸位也乏了，且先去休息，过后再聚。”说完卫朔朝众人拱手作别。
在卫朔离开的数月里，河西变化极大，而其中最引入瞩目者，非新天师道不可。
这个背后由卫朔一力支持的宗教，在短短数月间，迅速成为河西第一大教，将原本佛教压得喘不过气来。
佛门众高僧齐聚鸠摩罗什寺院内，商议应对之策。
可众人商量半天也没拿出个章程，起因在于新天师道背后有官府撑腰。
也正因此，新天师道才能短短数月间，在河西广为传播，信徒数量日益增多。
在这种情况下，佛门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到了最后，一名佛门高僧忽然提议道：“不如我等暂且离开河西吧。”
“什么？诸位欲离开河西？你们准备去哪里？”闻言鸠摩罗什勃然色变。
“实不相瞒，贫僧受后秦天王姚苌邀请，力邀我等前去关中布教。后秦天王姚苌与大都护不一样，其信奉佛教，也答应愿以举国之力，扶持佛教发展。”
“贫僧此番前来，正是想劝说大师一同前往关中。”
没想到佛门竟有人跟姚苌勾结，这不禁让鸠摩罗什暗吃一惊，眉宇之间流露几分忧虑。
那名高僧似乎知道鸠摩罗什在担心什么，脸上笑容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请大师放心，贫僧与姚苌来往只涉及佛门传教一事，其余概不牵扯。”
他这一说，不但让鸠摩罗什放下心来，其他人同样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佛门已接二连三被牵扯到‘谋逆’这等祸事中，极大地影响了佛门在河西的声誉，再经不起任何折腾。
作为佛门领袖，面对东行提议，鸠摩罗什犹豫不决，不知该作何选择。
拒绝吧，肯定会大大挫伤众人传教积极性，同时卫朔限佛举动，多少也让他感到不满。
同意吧，又担心将来后秦覆灭，佛教一切努力又将付之东流。
这时，那名高僧，继续劝道：“大师应该晓得，继续待在河西将毫无作为，为了弘扬佛法敢请大师放手一搏，难道您真愿意眼睁睁看着佛门传承彻底断绝？”
此言一出，鸠摩罗什身形一震，脸上涌起了极大痛楚。
大都护卫朔，他是见过的，也曾打过交道，知道其与其他汉人截然不同。
哪怕卫朔再三表示不讨厌佛教，但鸠摩罗什还是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对佛门毫无好感。
原本佛教在西域c河西为第一大教，结果不过数年时间，佛教势力被严重削弱，眼下连第一大教的地位也拱手让给了新天师道。
“除非佛门也像道教那般做出改革，不然恐永远无法获得官府支持。”
“可若真做出改革，佛教还是原来的佛教吗？”
说到这里，那名高僧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鸠摩罗什耳边，轻声道：“大师，那卫朔与历代中原皇帝不同，此人极端排外，视我佛门为域外之物，这才不辞余力予以压制。”
“这些年来，他一步步从西域打到河西，沿途所过之处，捣毁佛像，拆除庙宇。”
“原本佛门净地变成一片废墟，众沙弥不得不强迫改信新天师道。”
“眼下此人又平定了朔方，却独独不许佛门前去传教，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放眼四海，除了卫朔，又有哪一国在限制佛教？我等为何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
“再者天王姚苌也算一代雄主，有了他支持，我佛门即便比不上新天师道，起码再不用担心道统失传。”
此人字字如冰，而鸠摩罗什听得是心惊胆战，背上掠过丝丝寒意，满脸惊恐茫然。
“你是说，卫朔最终会灭我佛教？不会的，不会的，大都护曾亲口答应过贫僧。”
“哼，大师太天真啦，你翻开中原史册看看，又有哪个皇帝会信守诺言？他们翻脸只会比翻书快。”
闻言鸠摩罗什心跳加速，神色已变得苍白如纸，惶恐之意如潮涌起，竟是乱了分寸。
“后秦国主姚苌久慕大师之名，又深知大都护无护教之心，这才命贫僧前来说动大师东行关中传教。”
面对长安邀请，对鸠摩罗什来说是个巨大诱惑。
原本他就是要前往长安，只因前秦骤然崩溃，这才滞留河西。
到底是接受姚苌邀请，东行关中？还是继续蜗居河西，静待时机？
鸠摩罗什左右为难，他沉吟半晌，终究是弘扬佛法占了上风。
最终他一咬牙道：“好吧，来日贫僧即向大都护辞行。”
“大师，咱走就走了，干嘛还向大都护辞行？万一其不允呢？岂不横生事端？”
“你懂什么？！我们是光明正大去传播佛教，又不是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都护有什么理由阻拦？”
鸠摩罗什力主公开离去，众人也不好反对什么，只好任由对方去做。
众人哪明白鸠摩罗什心思，他也想通过此举试探一下卫朔，到底有没有灭佛之心。
都护府内，卫朔端坐在椅子上，听着沮渠蒙逊汇报。
“主公，近日佛门众高僧纷纷向都护府辞行，提出要往关中传教，其中不乏一些声望极隆之佛门高僧，其中包括鸠摩罗什大师，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鸠摩罗什！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卫朔眼睛微微一缩，想起些历史上的事。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是姚兴征讨河西胜利后，将鸠摩罗什弄到长安。
从此之后，佛教开始在关中大兴，将好好的一个后秦弄得亡了国。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佛门既然要东去传教，就让他们走，不要阻拦。”
“主公难道不担心佛门与姚苌勾结吗？”
“哈哈哈，朔正要他们勾结在一起，最好整个后秦高层全都信了佛教。”
笑毕，卫朔神色微微一动，甚至嘴角还掠起了一丝莫名笑意。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数日后，佛门众高僧踏上东去旅程。相较于兴奋不已的他人，鸠摩罗什则心事重重。
通过试探他发现，卫朔的确没有灭佛之心，可对方任由佛门高僧离去，却也表明无意扶持佛教发展。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姑臧，心下喟叹：也不知此行是福是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苻广求援
杨定之死对苻登而言，等于折断他一只臂膀，且还是最有力的一只。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苻登仰仗的另一臂膀——窦冲竟也脱离前秦自立了。
今年十月，苻登刚刚加封窦冲为右丞相，此举显然是他为了安抚这一仅存同盟军所实施的拉拢之举。
然而事与愿违，苻登绝对没想到，此举竟引发了窦冲更大的政治野心。
窦冲一直以来就恃才傲物，当他接到苻登的任命以后得寸进尺，要求苻登加封自己为天水王。
苻登没有同意他的无理要求，让窦冲十分不快。
他索性与苻登分道扬镳，自立为秦王，改元元光。
于是，在狭小的关中平原上，出现了三个秦国：前秦c后秦c窦秦。
窦冲自立，固然令苻登十分恼火，但他已无力约束对方。
少了杨定c窦冲两支盟友，苻登已是独木难支，不得已只好派苻广前往河西求援。
再次来到姑臧，苻广感慨万千，短短数月光景，外界形势竟已是天翻地覆。
进入城内，他没有直接去拜访卫朔，反倒去了卫府先见了妹妹苻琼。
经过数月滋润，苻琼愈发光彩照人，加上生活安逸，周身上下洋溢着迷人风采。
见兄长到访，苻琼十分高兴，一边命人奉上茶水，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婚后生活。
“妹妹这般欢悦，可见大都护平常十分宠爱你，如此为兄也放心了。”
“小妹多谢兄长当日护送之恩。”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身为兄长，不该亲自送妹妹吗？”
“是，是，是小妹说错话了，总之感谢两位兄长替小妹挑了一位好夫婿。”
兄妹俩说了会儿闲话，苻广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想请苻琼出面斡旋的想法。
不料，却遭到苻琼严词拒绝。
“不是小妹绝情，实在是大都护有严格规定，除了官府在职人员，任何人不得插手政务c军事。”
“在卫府四位女主人中，除了尹娥姐姐c孟瑶姐姐两人因职责所在外，连主母郭媛也不敢过问相关政务。”
“今兄长撺掇小妹插手政务，无疑是将小妹往火坑里推，兄长你何其忍心也？”
“这唉！若非实在是走投无路，兄长岂愿出此下策？”
看着一脸无奈的苻广，苻琼终究不忍弃之不顾，遂关心地问：“眼下皇兄处境不妙么？”
“何止是不妙啊，简直是岌岌可危。”
苻广满面戚容，仰天叹曰：“原本前秦国力就不如后秦，而今杨定死c窦冲叛，又让皇兄痛失两大臂膀，形势一下子变得危若累卵。”
“今兄长和河西是”
“还能有啥？无非是求援罢了，最好能让河西出兵关中。”
“不，这不可能的！”
苻琼毫不犹豫摇头道：“夫君刚刚在上郡与姚兴大战一场，小妹也有幸参与。”
“这场大战让河西损失惨重，当时最危险时，连孟瑶姐姐都上阵杀敌了。”
“我曾亲耳听夫君说过，除非万不得已，河西暂时不会再打仗啦，眼下河西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听了苻琼之言，苻广心情沉痛，不过既然人已到了河西，怎么着也得试试不是？
苻广行踪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卫朔，且不用想，他一猜就能猜到对方来意。
不过，眼下前秦已属无药可救，地盘仅剩下一郡半，还被陇山分割成两块。
而且接连几次大败，苻登部下不但士气低迷，兵员数量严重不足。
即便卫朔有心施以援手，又因中间隔着西秦，使得物资无法顺利运抵雍城。
“诸位都说说，对苻登是救还是不救？”
“臣以为当救，不管咋说有苻登在，对后秦都有一定威胁。”
“不然苻登一完，西秦c后秦彼此为后盾，将全力与河西争雄。”
张湛支持援救苻登，此议引起不少人赞同，他们都认为维持苻登存在，对河西有利。
“主公，臣有异议。”
这时，宗敞上前一步道：“河西支持苻登是为了牵制姚苌，可如今苻登已失去其价值，除非河西倾尽全力支持，不然他很难威胁到后秦。”
“既如此干嘛还浪费物资去支持他？任其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从另一角度而言，苻登灭亡对主公来说不无裨益。”
“哦？此言何解？”卫朔颇感兴趣地问。
“众所周知，苻登尝以苻坚继承人自居，他若一死，苻坚余荫将转移他人身上。”
“从目前来看，有资格继承或享受苻坚余荫者，除了苻广c苻崇外，也就只有主公。”
“我？怎么可能？”卫朔为宗敞脑洞大开感到震惊。
“怎么不可能？别忘了主公可是娶了前秦东平公主，作为前秦驸马，怎么没资格继承苻坚政治遗产？”
“更别说主公坐拥凉沙朔三州之地，麾下兵多将广，怎么看也比苻崇有前途。”
不得不说，宗敞之议让人眼前一亮，引起大家重视。
“德广建议虽好，不过于当前而言，却不合时宜。”
宋繇却不太赞同宗敞看法，他提出异议道：“当下河西最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若任由苻登败亡，姚苌c乞伏乾归均为豪杰枭雄，在拔除后顾之忧后，定然会对河西用兵。”
“更不用说苻坚已去世五六年，其余荫还能剩多少？”
“届时光是应付西秦c后秦两大强敌，足以扰乱河西休养生息大计。”
“故而臣以为，目前河西还需苻登继续存在下去，起码得让其再支撑一年左右。”
“支撑一年？恐怕很难啊。”说完卫朔眉头紧皱，他并不看好苻登前途。
“通过没弈干辖地给其输送物资，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不成，没弈干乃是日后对付西秦c夺取萧关之关键，不能随意使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光给其精神上支持吧？”卫朔双手一摊，满脸无奈道。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时，忽见王买德起身朗声道：“主公，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不知买德有何妙计，请速速讲来。”
“主公，眼下苻登之所以坚持不下去，无非是屡战屡败，加上盟友又战死c倒戈，使其军心不稳罢了。”
“臣以为只需遣一上将，秘密进入雍城，接替其指挥全军，只要寻机再打几次胜仗，足以挽其颓势。”
“而臣初入河西，为立寸功，却被主公委以重任，常常倍感惶恐。”
“故而在下不才，愿亲赴关中走一遭。”
“什么？不行，这太危险啦，哪能让先生冒险？”
卫朔不愿意让王买德冒险，万一不幸将他搭进去，那太不值当啦。
这跟上次沮渠蒙逊协助吐谷浑不一样，比上次危险多了。
“主公容禀，此计乃臣所献，理当由臣去完成。”
“再者，不是臣小觑众人，在座诸位有谁比在下更了解后秦军？姚苌？姚兴？”
“正是臣了解后秦上上下下，才更有机会借机创造战机，进而扭转战局。”
不得不说王买德口才不说，他这番说辞一下子将众人全说服了。
最终，卫朔咬咬牙狠心道：“好吧，先生既坚持己见，朔不复多言。不过有一点，请先生谨记。”
“主公请讲，臣洗耳恭听。”
“还请先生保护好自己，哪怕前秦上下全都死绝了，先生也得给我平安归来。”
“臣何德何能，受主公厚爱，无以为报，当效犬马之劳也。”
卫朔一番话将王买德感，连同其他人动热泪盈眶，不少人从内心觉得，能追随卫朔乃生平一大幸事。
与众人计议已定，卫朔又将苻广请来，将所谋系数告知。
苻广虽不太满意，但总比被河西完全抛弃好，只好与王买德等一起返回雍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东晋将乱
淝水之战大胜，只是让东晋王朝得以延续，并未让其走向复兴与崛起。
相反随着外部压力缓解，王朝内部权力结构发生微妙变化，各种矛盾积蓄起来，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说起来淝水大捷，是谢氏家政主导的，可并未给谢氏带来应有荣誉。
反而让家族领军人物谢安，陷于功高不赏的窘境。
公元383年，十一月，在淝水之战结束三个月后，天子司马曜才下令，让谢安到金城，犒劳凯旋而归的北府兵。
又过一个月，朝廷才任命谢石为尚书令，进谢玄为前将军，却又被谢玄力辞。
而谢安的封赏一直拖到第二年三月份，天子才下诏书，进谢安为太保。
而其他参与淝水之战的有功将士的封赏，一直等到谢安去世以后才进行。
造成这种有功不赏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东晋内部矛盾重重。
其中世家与世家c天子与世家c宗室与天子c宗室与世家等等，各方之间矛盾重重。
在面临重大危机时，各方还能摒弃前嫌，只要外部压力稍缓，内部矛盾将随之爆发。
淝水之战爆发当年，天子司马曜年二十一岁，他早不满世家保持朝政。
在门阀政治下隐忍已久的天子，就在前秦大举南侵期间，以胞弟琅玡王司马道子录尚书事，开始分谢安大权。
大战之后，天子司马曜更是借各种理由，试图削弱谢安权柄。
在之后数年里，谢安被排挤而病逝。
而谢玄也随之被解除兵权，退就会稽内史，并于公元388年去世。
他所节制的徐c青c兖三州也先后被司马道子和谯王司马恬两位皇室瓜分。
这是以天子c司马道子代表的皇室对士族门阀发起的挑战，只不过由于谢安c谢玄不愿争权夺利，并作出让步，才最终没有激化矛盾。
谢安c谢玄两位谢家顶梁柱病逝，意味着以王谢为主导的门阀政治落下帷幕。
天子司马曜终于做到了前面数代皇帝想做而没做成的一件事——乾纲独断。
可惜天子司马曜虽大权在握，却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连选择的执政大臣也不合格。
代替谢安主持国政者，乃宗室王爷司马道子，其人志大才疏，又妒贤嫉能。
根本无法像前任王导c谢安那般，有效地调和内部矛盾，最终给家国带来深重灾难。
自从司马道子接掌了谢安的辅政大权后，天子司马曜就变成了一个酒鬼c色鬼。
皇帝司马曜溺于酒色，尤其喜欢夜宴，史书记载：“殆为长夜之饮”。
天子逍遥醉乡不亲万机，宰辅司马道子不但未能辅政勤勉，反倒与天子一样沉迷酒色。
从此，兄弟俩终日纵酒酣歌为务，天子更是“醒日既少，而傍无正人，竟不能改焉”。
在兄弟俩将朝中搞得香烟缭绕c酒气冲天时，却不知在无形助长了一些人的野心。
建康城外，一老年道士领着数十名教徒正匆匆往吴兴方向而去。
领头者赫然是南方五斗米教教主孙泰，早年他利用五斗米道在吴兴广为流传的条件，积极扩大家族力量，同时交结太子少傅王雅。
但他的所作所为引起某些门阀世族的不安，最终被流放到广州。
孙泰在广州仍旧传道惑众，甚至连南越一带也有了信徒。
最近孙泰赖王雅之助，被朝廷召回，任为辅国将军，新安太守
此刻他刚刚从流放之地广州归来，前来建康述职。
“叔父，你从广州回来，为何只匆匆看了一眼京城就离去？”
不料，老年道士嘴角含着一丝冷意道：“只看一眼足矣，晋室将亡，我等需早做准备。”
“什么？！晋室真的要完了？”旁边几位道士听了老道士之言，无不脸色大变。
“灵秀（孙恩）c元龙（卢循）c道覆（徐道覆），尔等皆是五斗米教核心人员，当知我教最高使命是什么。”
“推翻世家统治，为普罗大众谋幸福。”三人异口同声回答，声音洪亮且清晰。
“不错，有晋一朝，门阀世族垄断各级政权，低等士族往往因此仕宦受阻。”
“孙家祖上孙秀原是小吏出身，凭借道术受赵王司马伦信任，最终位居中书令，让孙家从寒门上升到一般士族。”
“可惜像孙家这等不起眼士族，在江东这等豪门遍野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根本不足以被他人重视。”
“贫道年轻时，曾多次试图挤进官场上层，但最终无一例外，均惨遭失败。”
“那些豪门世家一看贫道出身，立即冷眼侧目，爱答不理。”
“从那时起，贫道就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打破眼前不合理的一切。”
听了孙泰叙述过往经历，孙恩c徐道覆c卢循纷纷感同身受，尤其卢循更是如此。
说起来卢循也是北地豪门范阳卢氏出身，从他曾祖辈卢谌往上算起，一直算到七世祖卢植头上，各个是高官。
只不过到了他祖父这一辈才走了霉运，来到南朝东晋后一直不得重用。
明面上是说因卢谌出仕后赵伪政权，才导致卢家人不受重用。
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卢家过江太晚，江东早已没多余位子安置，这才将卢家闲置起来。
东晋一朝，门阀世族垄断各级政权，低等士族往往因此仕宦受阻。
作为曾是高门甲族的范阳卢氏，来到东晋后卢循及其父祖三世无官爵，竟沦为“婚宦失类”者，以至于卢循不得不娶孙恩之妹为妻，与地位较低的琅琊孙氏结成姻亲。
卢循为人聪敏，身具才华，却因家族位遇不高而身无一官半职。
他对此早心怀不满，故而对孙泰从事反晋活动是大力支持。
卢循双眼放光望着孙泰，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建康城内。
“具体该怎么做呢？”
“元龙莫急，眼下司马曜昏庸无能只知饮酒作乐，将大权尽付予司马道子。”
“而司马道子志大才疏，只信任王国宝c茹千秋一类奸佞之臣为其股肱。”
“皇帝c辅政大臣全近小人，凡所幸接，皆出自小竖，国祚岂能不亡？”
“接下来我等当远离建康，而后以道教为手段，活动于吴c会之间，暗中积蓄力量。”
“将来机会成熟，再举兵起事，推翻司马家，建立新王朝。”
当朝廷上下还沉浸在淝水大捷的胜利喜悦中时，孙泰早已通过传道，形成了以琅琊孙氏为核心，上有某些统治阶级头面人物为靠山，下有敬之如神的信徒为基础的强大势力。
只要外界形势稍有变化，这股势力足以在江东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其实不止以孙泰为首的次等士族对当今朝廷不满，连某些豪门世家同样不满，尤以桓温幼子桓玄为最。
桓玄出身豪门——龙亢桓氏，其父桓温，乃历仕成帝c康帝c穆帝c哀帝c废帝以及简文帝的六朝元老。
桓玄长大后，相貌奇伟，神态爽朗，善写文章，对自己的才能和门第颇为自负，总认为自己是英雄豪杰。
然而由于其父桓温晚年有篡位的迹象，所以朝廷一直对他深怀戒心而不敢任用。
当时，朝野内外纷纷议论桓温晚年有不臣之迹，桓玄兄弟也因此遭到排抑。
朝廷只让他们作些无权的闲散官。
为此桓玄郁郁不得志，愤懑叹息说：“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
他为自己出身元勋之门却负谤于世而愤愤不平，乃屡次上书朝廷申辩。
可奏书送到朝廷，犹如石沉大海。
这些都加剧了桓玄对朝廷的不满，也为日后反叛东晋埋下伏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苻登困境
在五斗米教为起事处心积虑做准备时，在桓玄还在为如何出人头地苦恼时。
远在关中的苻登，却在为日益窘迫的形势而束手无策。
原本他派遣弟弟苻广前往河西求援，是想让卫朔看在双方姻亲面上，伸手拉一把前秦。
谁知满心欢喜而去，却只带回来一个毛头小子，此刻苻登正一脸不爽地看着王买德。
就在今年，即公元391年，他经历了杨定战死之痛，最可靠的一位盟友离他而去。
杨定作为氐族出身，既是仇池国国主，又是苻坚女婿，一向最是支持苻登出击后秦。
在数年的国君生涯中，苻登无时无刻不为国事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
因为当时前秦经历内乱，国势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原本是前秦属国c将军c太守的各地方势力派，纷纷趁着前秦国事衰弱揭竿而起。
死对头姚苌更是三天两头欺负他，连那个撮尔小国西秦也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前秦。
对此，苻登很是心痛。
遥想当年，先祖苻健称霸关中，开地千里，在与诸势力较量中也屡屡得手，还一举击败了东晋大司马桓温，挫败了对方染指关中的意图。
而后，雄主苻坚继位，在贤相王猛辅佐下，只用了数年，先后消灭代国c前燕c前凉c仇池等割据势力，统一了整个北方。
彼时前秦实力无愧于天下霸主，无论是羌人c鲜卑人，还是匈奴人c汉人，即便心里不服气，但谁也不敢明目张胆与之叫板。
谁知现在前秦没落了，这群势利眼的家伙，不但争先恐后地与前秦割袍断义，还一次次张开血盆大口在前秦身上咬肉吃。
国与国之间最势利，最无情，苻登在残酷的现实中磨砺出更坚毅的品格，他发誓要穷尽毕生之力让前秦重焕生机，恢复祖宗苻坚时代的强盛，为氐人争口气。
他越是追思先辈，越觉得苻坚高不可攀，苻登心里的压力也因此越大。
但压力再大也要扛住，他是前秦最后的希望，父亲临终前的深厚嘱托言犹在耳，为了不辜负所有人的厚爱，为了心中熊熊燃烧的强国梦想，为了无数氐族子民的殷切期待，苻登没有退缩的后路。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苻登殚精竭虑数年，最终也没能实现他的宏伟夙愿。
在军事上，苻登的战绩还算可圈可点，曾也屡败后秦，甚至一度也收复不少土地，还吓得姚苌数夜不得安宁。
但在政治上，他没能将各盟友有效整合在一起，各部依旧保持相对独立地位。
这在军事上不断胜利之下，还看不出有什么隐患。
可一旦进入眼下境地，军事上的失利，直接导致政治上极度被动。
原本视他为盟主的各盟友，相继叛离，将前秦一下子推到灭亡边缘。
但更可气的是，刚与前秦联姻不久的河西，竟也是个白眼狼。
“看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连卫朔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站在下面的王买德，在苻登逼视下，坦然自若，此刻他挺理解苻登心情。
甚至忍不住幻想，假若换成是他坐在上面，恐怕已命侍卫将人拖出去砍了。
如今苻登还能强压怒火，可见前秦真是到了最后关头，不敢再轻易得罪河西。
但是王买德深知若想暂时保住前秦国祚，关键是得先赢得苻登信任。
想到这儿，他上前一步，慷慨陈词道：“或许陛下以为大都护派在下前来，是在敷衍您。”
“实则不然，陛下当知河西与前秦并不相邻，中间隔着西秦。”
“以往西秦担心你我双方联手出兵金城，这才捏着鼻子让你我借道而过。”
“然如今不一样啦，陛下新败，杨定又亡，整个前秦风雨飘摇。”
“西秦再不惧怕前秦，当然也不会再允许河西援助陛下。”
“甚至若非河西牵制，乞伏乾归说不定早已发兵雍城。”
“当下前秦已到了最后生死存亡之际，若陛下信臣，我会助陛下击败姚苌，稳定局势。”
王买德这一番言论，多少让苻登脸色好看一些，他也明白让河西大举援助前秦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在外部形势愈发险恶的情况下，没了河西鼎力支持，前秦还能存活多久？
至于说王买德肩负的使命，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凭他这般雄才大略之人，尚不是老奸巨猾的姚苌对手，王买德不过一年轻人又如何做得到？
“尔有何本事，敢大言不惭不将姚苌放在眼里？”
“陛下有所不知，在下原是后秦参军，对后秦内部情况了若指掌，在兵法上此谓知彼。”
“另外，随在下同入雍城者，尚有数十名河西军基层将领，他们皆是河西高等武备学堂之高材生，有他们协助在下重整前秦军队，必可做到知己。”
“如此知己知彼，又如何不能击败姚苌？”
如果以前敢有人这么跟苻登说话，恐怕早已尸首分离。
可经眼下一系列失败后，他也开始反省自身。
越是反省，越觉得以前他做得不够好，苻登心里的压力也因此越大。
苻登绝不是无能自私之辈，为了复兴前秦，他可以付出一切。
如今他已深深懂得，凭他一人之力断不可能复兴前秦，凭他手中的人才也难以让挽回当前颓势。
他难道不够励精图治么？他难道不够精明强干么？他难道不懂得任用国中贤才么？
可事实很残酷，前秦不但没在他手上实现真正复兴，还日益窘迫，到了灭亡边缘。
在残酷的现实下，顶着巨大压力的苻登开始反思，他不仅又想起了伟大先祖苻坚。
当年苻坚之所以能雄霸北方，关键在于唯才是举，在于重用王猛c梁平老c权翼c薛赞等一大批来自汉c氐c羌等各族人才。
苻坚正是依靠这些来自各族的能臣，才一统北方，建立起氐秦霸业。
想到这儿，苻登不由暗自寻思，反正眼下已到了穷途末路，拒绝王买德不过是继续混吃等死，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
想清楚了这些，苻登豁然开朗，压抑的内心也逐渐舒朗起来。
尽管他还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但现在他又以一种积极的心态投入到他复国大业中。
而王买德敢信誓旦旦夸下海口，除了十分熟悉后秦那一套外，本身前秦底蕴犹在。
前秦固然业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比于当年吞并乌孙前的高昌，此时前秦实力有过之而不不及。
而王买德自信并非愚劣之才，为什么不可以通过整顿后，再度击败姚苌？
“朕深思熟虑后，觉得阁下之议或可一试。”
“真的？在下感谢陛下信任，请陛下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
“你且不要高兴太早！”
苻登止住想要欢呼的王买德，再三警告道：“朕可以授予你大权，让你随意整编，但是假若你依然无法缓和当前形势，朕必拿你是问。”
“哪怕到了朕那个妹夫面前，也一样会将你明正典刑。”
“哈哈哈，我王买德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打包票，就有必胜把握。”
“好，一言为定，此乃朕之随身佩剑，现授给将军。”
“日后，军中胆有敢恶意滋事者，可持剑斩之。”
“谢陛下。”
王买德郑重地接过宝剑，胸中豪情万丈。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这一刻起，日后一名威震天下的名将，即将冉冉升起。
而苻登同样不会想到，从这一刻起，他将慢慢失去对前秦控制。
王买德获得苻登支持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查人口c收缴私兵c部曲。
通过此举，王买德渐渐控制住前秦军事大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姚苌教子
上郡高原之战，是后秦对河西的一场重要战役。
此战失利，极大地削弱了太子姚兴威望，震动了整个关中，给后秦上下以极大震慑。
自此，南北强弱易势，也为河西最终灭亡后秦定下基调。
狼狈奔还的后秦太子姚兴，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
此后曾他多次建议姚苌，请求出兵报仇雪恨。
但是尚书仆射尹纬却建议姚苌实施北守西攻战略，先灭掉实力较弱的苻登，再联合西秦一同对抗强大河西。
宗室名将姚硕德，同样也赞同尹纬建议，主张先对苻登用兵。
对此，皇帝姚苌犹豫不定，遂秘召尹纬进宫商议。
“陛下担心国中有人轻视太子？”
“然也，自兵败归来，国内民意汹汹，矛头无不指向太子。”
“若朕再拒绝太子所请，恐让外界以为太子储君之位不稳，进而变生肘腋之祸。”
“陛下之忧，的确可虑。”
“其实上郡之败并非全是太子之错，大战中太子表现可圈可点。”
“可谁也没料到，河西军会借道西燕。”
“唉，胜败乃兵家常事，朕并未放在心上。”
“折损些许兵马c丢失肤施等地，固然让人可惜，但还不至于影响大局。”
“偏偏在太子一事上，万一处置不当，将有可能动摇国本啊。”
“到底该如何处置，还请爱卿不吝赐教。”
姚苌如此着急树立姚兴威望实属迫不得已，原来自今年开始，已六十一岁的他，身体开始出现各种毛病，特别受姚兴兵败上郡一事刺激，自感命不久矣，这才急着扶持姚兴。
“陛下莫急，且让臣仔细琢磨琢磨。”
在尹纬陷入沉思时，姚苌也闭上眼睛想自己心事。
此刻窗外灰蒙蒙一片，天空中出现一大片乌云，云层越积越厚，隐隐有雷鸣声传来。
不一会儿，豆大雨点滴答滴答落下来，雨势越下越大，越来越密，顺着宫殿屋檐淅淅沥沥流下，最后形成一幅悬挂着的水帘。
此刻姚苌躺在榻上，听着外面哗哗水流声，像是一条小河在流淌，闪电亮光映照在他面孔上，显得愈阴沉冷峻。
每每想到目前后秦面临的形势，姚苌内心迅速涌现一股不安感。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惜背负弑君之名，费尽心机才建立后秦，眨眼间也到了生死危急之刻。
上郡之战虽规模不大，对后秦却影响深远。
不但让后秦从此失去东北向屏障，还连带着让姚兴声望大跌。
尤其是后者，对后秦而言简直是致命的。
更何况姚苌自知命不久矣，他必须在去世前，将一切安排妥当。
不然后秦未必不会像前秦一样，在他死后，顷刻间分崩离析。
因此，必须尽快重树太子威权！
想到这儿，姚苌睁开眼看了一眼尹纬。
“爱卿可有头绪？”
“陛下，微臣以为，唯一对策唯有促使太子尽快赢得军功。”
“具体而言呢？”
“向西征讨苻登。”
“陛下，如今杨定身亡，窦冲反叛，苻登已是穷途末路，覆亡只在旦夕间。”
“臣请陛下发兵，以太子为主将，秦州刺史姚硕德为副将，臣愿自请为行军长史，以为太子出谋划策。”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了尹纬之议，姚苌眼前一亮。
有宗室名将给太子当副手，又有尹纬在旁出谋划策，而对手还是奄奄一息之苻登，此战当万无一失。
“只是辛苦了硕德与卿家啦。”
“臣本布衣，受陛下简拔厚爱，岂敢不效死力报效？”
在姚苌与心腹重臣商议大计时，太子姚兴正在躲在东宫借酒浇愁。
兵败归来后，姚兴心情非常不好。
朝中内外舆论对他极其不利，若非姚苌一力扶持，恐怕连太子之位业已保不住。
窗外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从中午开始下起小雨。
到了下午，长安上空出现如城池般大小一片乌云。
云层越积越厚，隐隐有阵阵雷鸣声，不时从上空传来。
豆大雨点滴答滴答落下来，雨势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
姚兴一边喝着闷酒，一边看着外面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
雨水越来越密，最终汇成一幅悬挂着的水帘，哗哗的水流声，像是一条小河在窗外流淌。
闪电划过天际，亮光映照在姚兴面孔上，显得愈发阴沉冷峻。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眼前天气一样晦暗难明。
一想起卫朔，姚兴内心迅速涌上一股不适感。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偏偏第一次统兵，在卫朔面前狠狠栽了个跟头。
忽然外面骚动，觉得被搅扰了酒兴的姚兴，正待呵斥对方，不料姚苌怒气冲冲闯进来。
“父父皇？”姚兴瞪大眼睛，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咕噜爬了起来。
“你你太让朕失望啦，不过一次小小失败，尔何至于如此颓废？”
姚苌怒其不争，他完全没想到姚兴竟这般不堪大用，不由失望万分。
“早知你这般不争气，当初朕不该立你为太子。”
“父皇赎罪，儿臣不过是一时懈怠罢了，绝不敢沉溺其中。”
看着趴在地上磕头认罪的儿子，姚苌心中怒火迸发，指着姚兴呵斥起来。
“想当初朕与苻登交手，不也是屡战屡败？可最终为何是朕占据了上风？还不是因为朕从不气馁，永不放弃？”
“再看看你，不过一次失败，竟颓废至此，日后怎能担负起治理天下的重担？”
“今日朕前来原本是想告诉你，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却没想到你”
“父皇，儿臣知错啦，以后再也不敢沉溺酒色。”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却萎靡不振，姚苌不由心痛起来。
其实他并未将上郡高原之败的责任推到姚兴身上，在姚苌看来，若非卫朔太狡猾，借道西燕，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你先起来吧，朕知道最近言论对你十分不利，但你要明白，朕从未想过更换太子。”
听了姚苌亲口承诺，姚兴总算放下心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其实说起来这一次朕也有责任，不该让你领兵北上。”
“那个卫朔非一般人，连大名鼎鼎的吕光都被他斩杀，你败给他也不算丢人。”
“孩儿让父皇失望了。”姚兴满脸惭愧。
“你的确让朕失望了，却并非是因不敌卫朔，而是你失败后不思反省，反倒沉溺酒色一蹶不振。”
“算了，看在你已知错的面上，朕不复多言，只是希望你引以为戒。”
训斥了一番姚兴，见其的确有悔改之意，姚苌这才挑明来意。
“朕有意继续派你统兵出征，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北伐。”
“不是北伐？那是哪里？”
“苻登。”
得知征讨对象是苻登而不是卫朔时，姚兴心情十分复杂，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
“朕知道你很想找卫朔报仇雪恨，但眼下时机未至，必须先解决后顾之忧，才能全身心向北与河西争锋。”
“这一次朕将姚硕德c尹纬两人派给你做帮手，希望你把握住此次机会。”
见姚苌安排地如此妥当，姚兴感动的热泪盈眶，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皇厚恩，儿臣无以为报。”
“唉，朕时日不多，以后这江山还要靠你去支撑。”
“请父皇放心，此次儿臣一定亲手杀掉苻登，以为后秦除掉心腹之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北魏求和
经大半年休养生息，北魏已从朔方之败阴影中走了出来。
而效仿河西力行革新，更是初见成效，让拓跋珪再次看到希望。
同时内心也越来越渴望复仇，盼望着再度出兵，与卫朔决战，一雪前耻。
但拓跋珪绝非鲁莽c冲动之人，深知卫朔十分难缠，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冒然开战。
与拓跋珪不同，燕凤c张兖c奚斤c许谦等北魏重臣，纷纷不欲与河西开战，反倒力主北魏向北扩张。
拓跋珪深思熟虑后接纳了众人建议，他也想明白了北征草原，比冒然与河西开战更有意义。
不过，拓跋珪十分担心河西会趁机东进，一时间内心有些打鼓，不知该作何选择。
这时，张兖c燕凤c许谦c安同等文武重臣，一同走进大殿。
快到近前，燕凤轻声问道：“大王，您在犹豫什么？”
“眼下北魏被后燕c西燕c河西从东c南c西三个方向包围，只剩下北征草原一条出路。”
“胜了，大王坐拥草原，未来或可与慕容垂c卫朔一争长短。”
“若继续坐困代地，灭国惨剧恐怕会再次降临。”
听了燕凤警告，拓跋珪悚然惊醒，仔细一思量，果真如长史燕凤所言。
北伐草原尚有一线希望，不然北魏真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儿，拓跋珪将心中担忧和盘托出。
“假若我军仓促北上，河西会不会趁机偷袭盛乐？”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化解。”
“愿闻其详。”
只见燕凤满脸无奈，轻叹一声道：“听说卫朔极重信誉，若大王愿暂时放下仇恨，可派使者携带礼物前去河西，与卫朔讲和。”
“讲和？”拓跋珪沉吟不语。
旁边张兖亦附和道：“大王，燕长史此议甚好，且臣以为不一定非得化干戈为玉帛，可签署一份暂时停战协议。”
“这这样做，那个卫朔会同意？”
“大王放心，其实当初卫朔没有趁势东进，想必他暂时也没有吞并北魏之意。”
“而且牵制是相互的，河西又何尝不是要在河套驻有大军，而徒耗粮草？”
“因此，他必然会应允。”
“既如此，就由安同去一趟河西吧。”
安同一路西进，横穿前c后两套平原，过五原郡临河城，沿着大河西岸南下，直抵北地郡治所饮汗城。
这里原是东汉北典农城，后来被铁弗部占领，城池也不怎么大。
眼下随着朔方被收复，饮汗城成为北上五原郡之关键。
来自草原的牲畜c皮毛皆需通过此地进入河西，渐渐地此地变得繁荣富饶起来。
北魏使团在饮汗城稍作停留，继续西进，直到九月分才抵达姑臧。
安同先祖安世高，在汉朝的时候作为安息王国（即帕提亚帝国）的侍子（属国入朝陪侍天子的王子）来到洛阳。
晋朝末年，战乱频生，安氏一族为了躲避战乱迁到辽东，并定居下来。
安同的父亲安屈，在前燕皇帝慕容暐的属下做官，任殿中郎将。
前秦天王苻坚消灭慕容暐之后，安屈的友人公孙眷之妹被收进了苻氏内宫，后被赐给独孤部首领刘库仁为妻。
公孙眷也因此获得到大草原上经商的机会，安同也趁机跟随公孙眷在草原做买卖，这使他有机会认识了当时寄居在独孤部的拓跋珪。
后来，安同见拓跋珪有济世之才，就留下来追随拓跋珪。
他这一路走来，河西繁华c富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都护府内，安同受到卫朔热情招待。
他望着与拓跋珪一般年轻有为的卫朔，不禁暗叹：“上天何其残酷？既有了拓跋珪，又何必再出现个卫朔？”
在河西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安同昂然迈步来到大殿中央，躬身施礼道：“外邦使臣，拜见大都护。”
“哈哈哈，特使远道而来，辛苦了。”客气过后，卫朔忽然话音一转。
“你我乃是敌国，不知魏王派你来，所为何事？”
“没别的意思，只为拜访大都护。”安同慨然应道。
“嚯~主公，没想到您面子这么大？北魏一次拜访，就给您送来战马一千匹c牛羊两千头，若是多拜访几次，您可就发大财啦。”
“哈哈哈。”听到宗敞调侃，河西众人纷纷毫无顾忌般大笑起来。
而安同深知这是河西在震慑自己，以便在接下来谈判中占据主动。
故面对周围冷嘲热讽，他坦然应对，安之若素，没有丝毫不耐。
看到这一幕，卫朔暗暗点头，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才，果然不凡。
他悄悄冲众人微微摇下头，示意适可而止，笑声渐渐停止。
当大殿重新恢复平静，安同这才上前，语气平和地解释了几句。
“大都护说笑了，在下此行专为双方友好而来，奉上礼物乃理所应当。”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时，不料却峰回路转，安同语气忽然尖锐起来。
“既为友好，当然不能带三万铁骑而来，不然那不是讲和，而是挑衅。”
“好狗胆！莫非特使以为河西会惧怕吗？”
“就是，别说是三万铁骑，就是五万c十万，又有何惧？”
“看来朔方之战没将你们打疼，要不然你我再战一场如何？”
在安同反击后，刚刚平静下来的大殿再次沸腾起来，除了卫朔c宋繇c崔宏等人，其余人等对安同展开激烈批判，而安同犹如大海中一叶孤舟，好像随时会倾覆。
“哈哈哈。”正当大殿上沸反盈天时，忽见卫朔大笑起来，一下子让气氛缓和不少。
对于安同之言，卫朔并未生气，反倒觉得很正常。
原本打安同进来，河西上下就一直对其冷嘲热讽，难道还不允许人家反驳几句？
“贵使所言甚是妥当，既来拜访，哪有空手上门之理？”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礼物在下收下啦，至于和谈一事朔也应下了。”
“其实朔也无意跟北魏对抗，只是当时受刘勃勃邀请，不得已才出兵朔方。”
“不过此事既已过去，你我双方当向前看，不应再纠缠于过去的恩恩怨怨。”
“况且，朔闻魏王虽年少，却志存高远，而魏国则国小而兵强，河西不敢小觑也。”
不知怎的，之前被河西上下围攻时，安同尚能坦然处之。
可眼下看着笑语晏晏c言辞卑怯的卫朔，他浑身上下忽然感到寒意乍起。
“主公言之有理，眼下魏国民心正旺c众部来归，暂时不可攻也，和解正当其时。”
“再者，冒然出兵，不过是劳财c劳兵c伤民心。”
“况且魏主又送一千匹马c两千头牛羊给大都护，显得诚意满满，主公更不该大举兴兵。”
“特使以为如何？哈哈哈”卫朔听罢扬天大笑。
“长史言之甚是。”安同只能干笑着附和道。
别看安同轻易完成魏王嘱托，可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河西不愧是北魏劲敌，上到卫朔下到各幕僚，无不头脑清晰，无论怎么出言挑衅c示弱，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想到这儿安同不由加快脚步，想快点儿回去通知魏王，尽快出兵北伐。
与北魏暂时和解，符合当前河西利益。
在占据朔方后，卫朔暂时没有继续向东的打算。
他下一个目标是陇右，争取在苻登败亡后拿下陇山以西。
正当河西上下为此而兴高采烈时，刘勃勃却已是怒火中烧。
他认为这是河西对铁弗部的背叛，叫嚣着要去找卫朔讨个说法。
不料，他刚一出门，立即被闻讯而来的叱干阿利拦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桀骜刘勃勃
“兄长，你干嘛拦着小弟？”
“不拦着？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兄长，何出此言？”
“勃勃，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如此冲动！”
“我怎么冲动啦？不过是想找大都护问个明白。”
说完刘勃勃不顾叱干阿利再三阻拦，骑上马直奔都护府而去。
眼看情势不妙，叱干阿利急忙追了上去。
到了都护府，刘勃勃翻身下了马，抬腿就要往里面闯。
可惜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还未成年的刘勃勃给制住。
正在此时，恰好叱干阿利赶了过来，他急忙上前给众侍卫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救下刘勃勃。
谁知刘勃勃依旧不依不挠，在门前大吵大闹起来，无论叱干阿利怎么劝都不听。
正当他束手无策时，康龙从都护府内走出，瞅了刘勃勃一眼，冷声道：“大都护让你进去。”
得知刘勃勃在门外闹事，卫朔命康龙把人领了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刘勃勃披头散发，怒气冲冲走进大厅。
结果他看见卫朔，也不施礼问好，一上来就冷声讥笑起来。
“怎么个意思？大都护是不是打算将我刘勃勃也绑了，好献给拓跋珪作回礼？”
刚刚进来的叱干阿利，正好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不好，替刘勃勃捏了一把冷汗。
见卫朔冷着脸不发一言，刘勃勃遂长发一甩，继续高声质问起来。
“哼，大都护连解释都不解释，可见是被在下说中了心事，而无言以对了吧？”
看着刘勃勃如此放肆，在场众人恨不得拿刀直接砍死他。
或者说对于桀骜不驯的刘勃勃，在场除了叱干阿利外，几乎没有一人不盼着他去死。
以前河西需要打着刘勃勃招牌来收复朔方，眼下朔方已稳定下来，刘勃勃已失去了作用。
且随他日渐长大，逐步成为河西隐患。
只不过一直以来，卫朔对他相当看重，才没人找他麻烦。
如今还敢公然闯都护府，搅扰公事，又当着众人面，大肆指责大都护，可谓是在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堂上，无论是宋繇c张湛c崔宏，还是杜进c王镇恶c康龙等，无不如看待死人一般望着刘勃勃。
只要卫朔稍稍对其露出一丝不满，立马会有大把人争着将刘勃勃置于死地。
刘勃勃毕竟才十岁而已，自然看不到这一点。
不过，幸好他有一个好兄长——叱干阿利，此人见多识广，清醒地意识到刘勃勃处境危险。
他急忙上前一步，将刘勃勃挡在身后，跪在地上再三向卫朔请罪。
“大都护，请看在勃勃年幼无知的面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假若他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都护，在下愿代他受过。”
说着叱干阿利又一扯刘勃勃，呵斥道：“勃勃，见了大都护，怎可无礼？”
不料，刘勃勃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旁，把叱干阿利好意当成驴肝肺。
“哼，大都护与拓跋珪沆瀣一气，就是刘家仇人，既是仇人，我如何肯与他见礼？”
刘勃勃一句话，把叱干阿利噎了个半死，气地脸色发青，手指连点着对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刘勃勃进来，卫朔始终绷着脸不发一言，静静看着兄弟俩在卖力表演。
直到此时，他才笑着对叱干阿利道：“叱干校尉，有这么一个混账兄弟，你辛苦啦。”
“我与勃勃自小是兄弟，眼下他遭了大难，父母兄长都不在了，我自然得看着他，不能让他走上邪路。”
“嗯，有你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兄长在，是勃勃之幸，可惜你的好心，人家未必会懂。”
原本刘勃勃憋了一肚子气，正想找卫朔问个明白，谁知一上来先被侍卫拦在门外，进来后卫朔又不正面接招，搞得他火气越来越大。
眼下又被卫朔借着叱干阿利一番冷嘲热讽，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怒火，瞬间爆发出来。
“好，就算我不懂好心又怎样？总比某人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强吧？”
听了这话，卫朔脸上笑容渐渐敛去，起身走向刘勃勃，又伸手将试图说情的叱干阿利划拉到一边，目光如鹰隼一般直勾勾盯着刘勃勃。
“今儿老子倒也问问你刘勃勃，你凭啥口口声声说我出尔反尔？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义务帮你报仇雪恨？”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你孤身求援，若非看着你可怜又无助，你以为老子愿意帮你去打拓跋珪？”
“你可知，那一仗老子损失数万精锐？你不但从未说过半个谢字，整日里还把这些当成了理所应当。”
“说实话，长这么大，老子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卫朔这一番话虽然有狡辩成分，却足以将尚未成年的刘勃勃说得哑口无言。
刘勃勃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自己好像真没啥理由要求卫朔更多，相反这些年若不是河西提供庇护，恐怕他早已被拓跋珪杀掉了。
“怎么啦？你不是很有理吗？怎么不说话啦？”
“还有，别一天到晚嚷嚷着报仇，你要真本事，现在就去把拓跋珪给杀了。”
“若是做不得，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
“你看看叱干阿利，人家同样与拓跋珪有着血海深仇，可从不闹事，反倒进入武备学堂学习本领，只为将来机会来了，好报仇雪恨。”
“你呢？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将来即便机会来了，我看你也没本事报仇。”
看着卫朔像训斥孙子一般训刘勃勃，叱干阿利一下子松了口气，他总觉得眼前大都护比刚刚阴沉着脸要可爱多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年幼，又不是河西一员，我早让人把你关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再惯下去。”
说到这儿，卫朔转身对叱干阿利道：“我把他交给你，将他关内府内一月不准出去。”
“属下遵命。”叱干阿利急忙答应下来。
“嗯，很好，正好还有一件事需叱干校尉帮忙，不知你可愿意？”
“请大都护直言，在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朔意在在朔方推行汉化改革，其中有一项是取汉名c说汉话，我想让叱干校尉带个头，不知”
听到汉化二字，叱干阿利本能的想拒绝，可一想眼前形势，恐怕只要他稍有迟疑，也许过不了几日，连同刘勃勃在内的铁弗部残余贵族就会莫名其妙消失。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末将愿意，敢请大都护赐姓名。”
“叱干二字才过拗口，朔有意让你改姓薛，取名礼，寓意尊崇华夏礼仪。”
“谢大都护赐名。”薛礼（叱干阿利）此时可不敢有丝毫疑问，迅速答应下来。
出了都护府，叱干阿利语气凝重道：“贤弟，别怪兄长多嘴。”
“今时不同以往，你不再是什么铁弗部小王子，不过是个国破家亡的可怜虫。”
“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怎么？大都护还真敢杀我？”
“怎么不敢？你以为你是谁？以前出于征讨朔方需要，大都护或许会高看你一眼。”
“可如今河西已在朔方站稳脚跟，你对大都护而言，已是可有可无。”
“我我只是不甘心。”
刘勃勃脸部肌肉抽动，显示内心极为激动。
刚开始刘勃勃借河西之手，将拓跋珪驱除出朔方，还挺兴奋。
可今天看到河西又跟北魏眉来眼去，心理难免会不痛快。
看到这一幕，薛礼轻叹口气，劝道：“不甘心又如何？”
“当初如果不是大都护插手，凭咱俩打得过拓跋珪？”
“更别说大都护还将拓跋仪交由你处置，也算对得起咱们。”
“至于说眼下和解，不过是形势需要，未来双方早晚会翻脸，那时才是兄弟复仇之时。”
“唉，只能这样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化胡为夏
望着刘勃勃c叱干阿利逐渐远去背影，宋繇眉头紧皱，他想不明白卫朔为何还留着刘勃勃。
在宋繇眼中，其实在夺取朔方后，刘勃勃就该被除掉，哪还容得对方隔三差五来找事？
“体业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请直言相告，朔洗耳恭听便是。”
“主公，刘勃勃此人薄情寡义，今日又大闹都护府，您为何不趁机除掉他？”
“体业有所不知，朔以前优容他，乃是因为此人还算是个人才，打算培养一下收为己用。”
“且当时欲夺朔方，还需拉他做幌子，因此不能薄待对方。”
“而眼下不重惩他，是需要用他以及叱干阿利做表率，以方便在朔方推行汉化改革。”
“大半年来，伯渊一手推行新政，一手扶持新天师道，总算在朔方成功站稳脚跟。”
“但离真正将朔方变成河西根基之地，还相距甚远。”
“如今羌胡叛乱已被镇压，北魏又遣使来和，内外条件已然成熟，到了进一步推行汉化改革的时机。”
“原来如此，怪不得主公勒令叱干阿利改汉姓，原来是为了推动汉化改革。”
很快这场由卫朔推动c崔浩具体实施的伟大改革，率先在朔方全面推行开来。
第一项改革：穿汉服。
公元391年，十月，卫朔以大都护名义下令改革服饰制度。
规定河西臣民（厢军府兵除外）一律改穿宽袍大袖的汉服，不得再穿束身窄袖的胡服。
胡族自进入中原以来，一直沿用各自服饰，并且在胡人统治下，命运多舛的北方汉人也俱都穿着各色胡族服饰，甚至有时候胡族服饰乃是“国服”地位。
卫朔推行的汉化改革，首先拿服饰开刀，自有其道理。
在古代，服饰也即“衣冠”，它并非简简单单地是一件衣服。
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上，附加着很多额外的精神价值，既是一个民族的外在特征，又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最直接体现。
中国人一向自称“华夏”。
而《尚书》对其解释是：“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服章也，即指服饰，衣冠。
而如今河西推行的服饰改革，就是让象征着野蛮和落后的胡虏服饰完全消失，让象征着文明和进步的汉族服饰重新占据统治地位。
除此之外，让胡人改穿汉服也能减少民族矛盾，增强胡人对华夏的认同感。
第二项改革：说汉语。
西方有句名言，即若想消灭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承载它的语言。
语言是一个民族最本质的特征，是一个民族的血液，是民族文化传承的载体。
所以，语言改革也是汉化改革中最重要的一环。
对此，卫朔亲自定下规定：从各级官吏开始，逐步消除其他诸胡语言，全部改说汉语。
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卫朔还跟臣下演了一场戏。
当时在会上，卫朔提出要短时间内消除胡语，并给出了具体方案。
“自今日起，河西当断绝胡语，一律习从正音（即汉语）。”
“年三十以上者，因习性难改，容许慢慢学说汉语。”
“三十以下，凡在朝廷之人，应一律立即改说汉语；若有明知故犯，当降爵罢官。”
“如此循序渐进，风化可焕然一新！”
“朔可不想数世之后，中原全是被发左衽之辈。”
这时，早得授意的宗敞立马站出来反驳道：“天下四方语言很多，有谁规定它是正音呢？哪种语言方便，哪种语言就是正音！何必还要改旧从新。”
此番言论一下子触怒卫朔，其当即对宗敞表示：“卿太让本都护失望了，应当让御史拿你治罪。”
宗敞闻言急忙摘下帽冠谢罪，承认自己错了。
这本就是一场戏，卫朔哪舍得真杀了宗敞？
只要达到杀鸡儆猴的目就可以了，因此他顺势赦免了宗敞，并下令推行汉语。
第三项改革：改汉姓。
服饰变了，语言变了，卫朔接下来要做的是更改“名份”。
在改穿汉服之后，卫朔以大都护名义行文朔方，要求所有胡人全都改原有姓氏为汉姓。
叱干阿利年长几分，早看出了汉化改革的厉害之处，而刘勃勃年幼，只认为改姓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原本卫朔认为刘姓挺好，不料刘勃勃却非要自己改姓。
他还振振有词道：“我家祖先，从北迁到幽朔，改姓为姒氏，因为语言和中原不一样，所以随母氏姓刘。”
“而儿子随母亲的姓，却不合乎华夏礼仪。”
“古人氏族没有常规，有的是用出生地作氏，有的是用祖父的称号作氏。”
“我准备根据义理改姓，叫赫连氏，希望能和上天的意愿相同，长久地享有无尽的吉庆。”
看着历史上有名的赫连勃勃大王在自己眼皮底下诞生，卫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或许卫朔都没想到，他今日这一番举措，让大批胡族大姓彻底融入华夏民族，并逐渐与汉族融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贵族群体：关陇贵族集团。
关陇贵族崛起于西北，其中胡汉人才混杂，不只会做坐而论道，大多数人是出将入相的文武全才。
正是靠着这一批“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斑斑大才，卫朔才建立起一个空前伟大的帝国。
第四项改革：通婚姻。
所谓通婚姻，即提倡胡人和汉人互相通婚。
在此之前，汉人和胡人之间有一道界限分明的鸿沟。
两个族群在鸿沟的两岸互相对望，充满了戒备以及其它各种复杂的情感。
卫朔提倡互通婚姻，其实就是在填平这道鸿沟，他想让汉族和胡族从相互戒备向水乳交融转变。
而血统的交融，无疑能加速胡族的汉化进度，汉人和胡人的后代，当然会以汉人的形象出现在华夏。
卫朔更是拿自身做榜样，连他都取了氐秦公主为妾，其他世家c官员更不应排斥胡族。
为此，他还积极撮合自己属下，相继替沮渠蒙逊兄弟c崔浩c寇赞等人与胡c汉豪族相互联姻。
第五项改革：改籍贯。
这一措施的主要内容是：所有居住在朔方的胡人，在注册其户籍时全部改称朔方人。
于是乎，大量从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各部胡人，无一例外都成了地地道道的朔方人，这项措施彻底断绝了胡人寻根问祖的可能。
卫朔这些汉化改革举措，如疾风吹劲草，轰轰烈烈，势不可挡。
虽然有许多胡人心怀不满，但慑于河西威势，也只能乖乖地服从。
毫无疑问，这场由卫朔推动的汉化改革是相当成功的。
它以牺牲胡人为代价促进了河西内民族融合，减少了胡汉之间的民族差异和民族隔阂。
使北方游牧民族在语言c服饰c风俗习惯上逐渐与汉族趋同，使中华文明在历经劫难之后再次得到了丰富和发展。
其实说起来，影响是双向的，胡人被汉化的同时，汉人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胡化”了。
这场改革虽然在朔方掀起滔天巨浪，但得益于外部良好形势：北魏忙于北伐c后秦欲覆灭前秦，都无暇理会河西，又加上数万河西军严阵以待，总算让改革平稳推行下去。
河西这场汉化改革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快。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形势容不得卫朔亦步亦趋，只能采取狂风暴雨般模式。
好在朔方不大，即便有什么动乱，也能被迅速镇压下去，因此大体上改革还算顺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二凉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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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在河湟谷地这片狭小地盘上，存在有后凉c南凉两个割据势力。
刚开始时，大家忙于征讨周边，还顾不上彼此，故而能相安无事。
近来随着外部局势逐渐稳定，向外扩张又达于极限，南凉与后凉间登时变得矛盾丛生。
南凉国主秃发乌孤极好面子，特别在乎外界看法，丝毫不容外人小觑。
而后凉国主吕纂又极其傲慢，常常自以为是，总认为天最大，他第二。
在逐步站稳脚跟后，吕纂故态复萌，骨子里喜好奢侈c享受的一面暴露无遗。
定都西平后，吕纂时常出游打猎而没有节制，渐渐沉溺于酒色而无法自拔。
叔父吕宝看到这一幕，十分忧心，遂出言劝道：“臣听说皇天明察人间，只帮助有德的人。”
“而才德要靠人来光大，上天才会降福给他，所以兴隆的美事常常落在品德高尚之人身上。”
“可自从大王登基，疆土没有开辟多少，国家仍处在崎岖的二岭之内。”
“大王当兢兢业业小心谨慎，治理四方，完成先帝的遗志，从苦难中拯救苍生。”
“可如今却反而饮酒过度，出入没有定时，安于宴游的快乐，沉湎在美酒里，又不把仇敌放在心中。”
“长此以往，恐大业前途堪忧啊。”
可惜吕纂哪里会听？只是一味昏昧暴虐放纵自己，始终不能改正。
在享受游猎玩乐的同时，吕纂竟还大言不惭地敕封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c河西鲜卑大都统c广武县侯，明目张胆地把南凉当成自家属国。
恰恰是这一鲁莽举动，却深深刺痛了秃发乌孤，对此深以为耻。
不管怎么说，人家秃发乌孤祖上也曾经风光过。
秃发部部众分布很广，秃发乌孤的先祖一直为部落统帅，还曾一度“尽有凉州之地”。
只不过传至秃发乌孤这辈，部族已经分散衰落。
但凡曾经风光过的人，在情感上会更加脆弱，易于敏感，经不得外界刺激。
吕纂本是后来入驻河湟的，而且还是狼狈逃来的。
如今一个外来户，却俨然一副河湟主事的派头，当然让秃发乌孤心里不是滋味。
再者，秃发乌孤是个很要强的人，自小雄勇有大志，是个有雄心c有野心的人。
他继任部族首领后，“务农桑，修邻好”，在治理上很下功夫，部族发展的很快。
争强好胜之人，自尊心必也很强。
吕纂颐指气使c吆五喝六的要来指挥他，让秃发乌孤自是很难接受。
别说封个县侯，就是再大的官，也得听人家的呀。
秃发部落再小，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更别说南凉也不比后凉弱到哪里去。
再者，秃发乌孤一直认为是吕纂抢了自家地盘，至少在他眼里，整个河湟都该属于南凉。
随着实力不断壮大，秃发乌孤的也在增加。
独霸河西或许他还不敢想，但聚拢部众全取河湟这个念头，却时不时地冒出来。
结果他还没当上河湟霸主，吕纂却偏偏先他一步过了嘴瘾。
此时他就感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反拿出来向自己炫耀一样，所以很生气。
因此，面对吕纂的招安委任，秃发乌孤反应异常激烈。
他暗中对两位兄弟表示：“我南凉兵强马壮，凭什么做他吕纂的附庸呢？”
秃发乌孤倒也不算瞎说，虽然当初联手进攻吐谷浑失败，但南凉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先后征服了鲜卑乙弗c折掘二部，又兼并意云鲜卑等几个小部落，基本上把陇右分散的鲜卑诸部重新统一起来，让部落实力骤增。
随后又兴建廉川堡(今青海乐都县东)为根据地，完全一副独立王国的态势。
有实力就有底气，腰杆就硬，说话就冲。
事实上，秃发乌孤直接拒绝了吕纂敕封，对使者不屑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光听你吕纂的？”
口头上拒绝了吕纂后，秃发乌孤还不解恨，开始筹谋吞并后凉，进而独霸河湟谷地。
经过一番厉兵秣马，十月份，秃发乌孤果断出击，一举大败后凉主力部队。
接着又继续向西南推进，攻占后凉湟河c浇河两郡，而后凉只剩下西平一地。
此时秃发乌孤很是风光，总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南凉更是军威大振。
而且形势对南凉来说也是越来越有利，本来节节败退的后凉竟又起了内讧。
原来吕弘深知自己一直被吕纂忌惮，时常担心不能被吕纂容留，便趁着领兵在外之际举兵叛乱，结果不幸兵败被杀。
高原上吐谷浑看到后凉大乱，也派兵进扰，欲分得一杯羹，后凉一时处于内忧外患的灭国边缘，秃发乌孤心中多年来积存的憋屈，眼看着就要得到彻底的释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秃发乌孤志得意满之时，却出了个小小的意外，让他饮恨终身。
当日庆功宴上，秃发乌孤酒喝多了，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摔折了肋骨。
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秃发乌孤甚至还开玩笑道：“差点儿就让吕纂得了便宜。”
可谁也没想到，他这次摔伤远比想象中严重，回去不久秃发乌孤就死了。
临死前，他对群臣们说：“眼下各方祸难还未平息，应立年长者为君。”
随后其弟秃发利鹿孤继位，可经此一乱，征讨后凉只得暂时中止，吕纂侥幸逃过一劫。
秃发利鹿孤继位后，为巩固外部形势，先派出使者前往西秦通问修好。
然对于秃发乌孤之死，乞伏乾归不但不报以同情，反倒希望南凉就此内讧。
哪怕秃发利鹿孤是遵先王遗命即位，他仍故意拿秃发乌孤儿子说事，希冀挑起南凉内讧。
“贵主先王乌孤开创大业，功高于先世，理应为国家太祖，他有儿子，为什么不继立？”
“先王有子羌奴，不让他继立是先王的遗命。”
“从前周成王年纪小，周公c召公做宰辅；汉昭帝八岁，金日磾c霍光辅弼。”
“虽然先王乌孤儿子年幼，但是两个叔叔善美，左右辅佐，不也可以吗？”
幸亏南凉使者也是世家出身，对汉家典故了解很深，不然还真应付不了。
“宋宣公能把国家让出来，《春秋》中赞美他；孙策把国事交给孙权，终于开创了吴国的大业。”
“而且哥哥死后弟弟接替，这是殷汤的成法，也是圣人的格言，千秋万代的通则，为什么一定要儿子继承就对，弟弟接替哥哥就不对呢？”
“更何况大王不也是承继父兄基业，才有了今日这番成就？”
“说得好啊！”
使者这一番话登时噎得乞伏乾归哑口无言，最终只得悻悻不提这茬儿。
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乞伏乾归出于抗衡河西需要，还是肯定了双方友好关系。
稳定了西秦后，秃发利鹿孤才算腾出手来应对后凉入侵。
原来秃发乌孤去世的消息传到西平后，吕纂一下子振奋起来，亲自领兵进攻南凉。
获知吕纂统军前来攻打，秃发利鹿孤随即派其弟秃发傉檀率军抵抗。
由于秃发乌孤刚刚去世，又面临敌军入侵，南凉军士内心十分恐惧。
秃发傉檀看到后，故意靠着胡床坐下，做出一副轻松样子，才让众人心情平静下来。
安抚好麾下，秃发傉檀挥军迎击吕纂，轻松将对方打败，并斩杀二千多人。
至此，南凉终于渡过王位交替时艰难岁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陇右将乱
河湟乱局很快就传到了河西，对此卫朔只哈哈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一切其实都在河西预料之中，河湟谷地太过狭小，哪里容得下两个势力？
河湟这片富饶土地，周围被洪池岭c高原c黄河完全包裹起来，虽然可凭险据守，却也限制了发展潜力。
无论南凉c后凉哪一方获胜，想威胁河西也有些难题，反倒有可能让东边西秦寝食不安。
再者，真要是南凉或者后凉做大，河西也可借道吐谷浑，从南北两面夹击。
故而无论河湟双雄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河西手掌心。
十月中旬，在河湟硝烟渐渐停息时，卫朔接到了王买德密信。
在密信中，王买德详细介绍了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以及对未来局势的判断与谋划。
“哈哈哈，买德太厉害了，短短月余就让苻登手中兵力增加一倍有余。”
都护府内，卫朔举着密信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相信只要苻登实力有所恢复，定不会被后秦轻易击败。
如此一来，后秦被牵制，也就无法扰乱河西休养生息的大计。
“直元，他是怎么做到的？”杜进十分好奇地问。
“哈哈哈，王买德真是文武双全！”
“他利用苻登授予的大权在前秦核查人口，不但抄没了大量粮食c钱财，还一举解决了兵源不足的问题。”
前秦建立之初，与魏晋一样，各个将领都拥有自己的部曲。
这些部曲归属各个贵族c将领私人所有，只效忠于自家主子，从不向官府服役c纳税。
各领兵将领打仗掳掠来的人口，除了上缴官府一部分之外，大多都被截留。
时间一长，各领兵将领名下就容纳c隐瞒了很多人户，与国家争利，致使国家财政c兵员枯竭。
前期由于实力雄厚，加上苻登一直在打胜仗，这个问题并不算什么，也影响不到大局。
可近来前秦接连大败，损失了大量兵力，导致兵员短缺的问题立刻凸显出来。
而苻登之所以支持王买德核查人口，也是清楚此举可以让他快速恢复实力。
不过，为了安抚那些不满的贵族，在王买德大功告成后，苻登立即过河拆桥，一脚他踢到了略阳。
而王买德对此并未感到不满，反倒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数千人马向西越过了陇山。
“主公，苻登太可恶啦，竟然过河拆桥，这才刚有一丝起色就把买德给赶走了。”
“就是，若非王参军助其一臂之力，眼下他能重新聚起数万兵马？”
“哼，像这种白眼狼，以后河西再不要管，最好被姚苌杀了才好。”
大家对王买德被苻登‘流放’略阳一事十分不满，殊不知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原来王买德早想到苻登不会任由他控制全部兵马，因此早早做了安排。
他利用抄捡氐族豪强期间，暗中拉起一支五千人队伍。
队伍中基层将领全有武备学堂学员担任，说是一支披着前秦外衣的河西军，也不为过。
因此，他看似是被流放略阳，其实是王买德自己主动离开了雍城。
在这一月里，他已看清苻登真实面目。
这个人就是为复仇而活，哪怕为此死了妻子c儿子也在所不惜。
只要有实力，苻登脑海中就只有杀了姚苌一个念头。
可惜前秦家底早已被苻登败光，哪怕此次通过王买德‘抄家’又聚起一支队伍，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更别说此举又大大得罪了氐族豪强，以至于氐人比姚苌更盼着苻登去死。
正是看透了这一点，王买德才会‘乖乖’被苻登流放略阳，因为他才不想留在雍城送死。
在给卫朔的密信中，王买德详细分析了日后关陇变局，认为苻登败亡已不可避免，且大变只在数月内发生，最迟不会晚过明年开春。
为了防止后秦覆灭苻登后，联手西秦共谋河西，他提出暗中伺机夺取略阳c天水二郡。
“假若王买德真夺取了天水c略阳二郡，与北方没弈干连成一线，正好将姚苌挡在陇山以东。”
“不过此计不容易实现啊，仅靠王买德麾下数千人马，怎么才能控制两郡之地？”
“更别说旁边还有西秦虎视眈眈，臣担心他不但拿不下天水，还有可能丢掉略阳。”
“危急时刻能否让河西军出动？”
“不行，暂时还不能暴露王买德真实身份，不然他就危险啦。”
“没错，主公此言甚是有理，的确不宜让外界晓得王买德与河西有瓜葛。”
“原本后秦c西秦就恐惧于河西强大，王买德一旦暴露，一定会遭到双方联合围攻。”
“而眼下河西军尚未整顿完毕，汉化改革也在推行中，根本无暇给予有力支援。”
“大家也不用太担心陇右，对此买德早有对策。”
说着卫朔扬了扬手中密信，朗声道：“姜乳早不满西秦多矣，买德已暗中派人联系对方。”
“双方约定，未来将一同起兵驱除西秦，共分秦州。”
“王参军真大才也，若日后河西夺得陇右，主公当给他记一大功。”
“王参军用计真是环环相扣，先是利用苻登急于复仇心理，获得前秦大权。”
“在为苻登筹得足够兵马后，他又借机跳出雍城漩涡。”
“来到略阳后，他不但成功站稳脚跟，还与姜乳结盟。”
“若一切发展顺利，陇右当再逃不脱河西手心。”
获悉王买德全部谋划，在场众人无不被其天才般设想倾倒，连一向号称擅长大局谋划的王镇恶亦深深叹服。
“不知这个姜乳实力如何？”卫朔又问。
“禀主公，天水姜氏乃陇右大族，姜乳乃当地豪强，实力不弱。”
“嗯，等来年姜乳起事后，河西军不妨动一动，以牵制西秦主力。”
在消灭杨定c拿下天水郡之后，乞伏乾归将目光投向了更西边的略阳郡。
假若再夺取略阳，西秦疆域将包括南安c陇西c天水c略阳c金城等四个半郡，差不多占有大半个秦州。
再加上南凉c后秦两位盟友，他有信心与河西一较高下。
公元391年底，乞伏乾归大赦境内，任命长子乞伏炽磐为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尚书右仆射，翟瑥为吏部尚书，翟勍为主客尚书，杜宣为兵部尚书，王松寿为民部尚书，樊谦为三公尚书，方弘c麹景为侍中，对外还称大单于c大将军。
不久，西秦王乞伏乾归即命令弟弟乞伏益州整顿兵马，做好出击略阳准备。
乞伏乾归敢主动出击略阳，正是受到后秦姚苌邀请，双方约定同时发兵，灭掉苻登。
而乞伏益州接到命令后，立即开始整军备战。
然乞伏乾归却不知，自从斩杀杨定后，乞伏益州常以名将自居，言语中甚是自傲。
部分重臣看到这一幕，担心被敌人利用，遂出言劝谏乞伏乾归换人出征。
“益州贵为主上亲弟弟，又屡有战功，由于屡次战胜，常常有骄傲之色。”
“如果遇到敌人，他肯定会骄傲轻敌，不可让其单独领兵。”
“益州骁勇，善于统御部众，诸将无人可及，寡人怎能弃之不用？”
“既如此，为防止他独断专行，不如任命一位重臣辅佐他，如此可保无事。”
乞伏乾归接受了臣下建议，任命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c散骑常侍c行军司马。
正当西秦上下紧锣密鼓想要进攻略阳时，王买德同样没有坐以待毙。
由于他已料定苻登必败，故还须考虑陇山防务，以防后秦在击破苻登，趁势席卷陇右。
除此之外，他还接到天水姜乳密信，对方打算来年初举兵偷袭上邽。
这对王买德来说是一件好事，由姜柔挡在西边，他就可以专注于东边战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苻登之死（上）
上邽，作为秦州统治中心，在短短十数年内，几度易手。
最初是前秦州郡，大界之败后，苻登大败而逃，上邽被后秦占领。
而后杨定发兵攻破陇城c冀城，斩杀姚常，擒获邢奴，上邽又归仇池。
紧接着，杨定被乞伏乾归斩杀，上邽遂归西秦所有。
原本外界以为这下总算能安稳几年，不料姜乳在公元392年开春，突然袭占上邽。
消息传到金城，乞伏乾归只好暂时停下征讨略阳大计，转而命乞伏乾归南下平叛。
乞伏益州率人马进抵大寒岭（天水西），按说此时已十分接近敌人，应小心戒备才是。
只是乞伏益州骄傲自满，将兄长告诫抛之脑后，不但丝毫没有戒备，还下令将士解甲休整。
整日里，只知饮酒田猎游玩，甚至他还出言警告众部将。
“敢妄议军事者，杀无赦。”
行军司马韦虔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劝谏。
“大王是因为将军乃亲近贵重，才委以重任。”
“希望将军谨慎行事平定叛乱，不辜负主上期望。”
“如今我军与敌人相距很近，将军为何要解下铠甲，饮酒如故？”
早已骄狂没边的乞伏益州，根本听不进任何谏言，当即意气风发地表达了对姜乳的不屑。
“姜乳乃乌合之众，今本将举重兵而来，他若识趣趁早乖乖投降，不然远远逃窜也好。”
“假如其敢与我决战，那是他自寻死路。”
“至于如何破敌，本将自有盘算，司马就不要瞎操心了。”
“今将军不纳良言，早晚必有大祸临头。”
事情果如韦虔所料，姜乳趁西秦军无防备，亲率大军偷袭，轻而易举地将乞伏益州打败。
获悉上邽大败，让乞伏乾归懊悔不已。
上邽战略位置很重要，若能占领上邽，进而控制陇山，全取秦州，西秦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上邽之败，致使西秦所有谋划功亏一篑。
正当西秦与姜乳忙着争夺上邽控制权时，后秦也拉开了覆灭苻登战役的序幕。
太极殿内，姚苌强拖病体，召集后秦文武议定军事部署。
“咳咳，眼下窦冲被苻登围攻甚急，驰书向后秦求援，对此大家有何看法？”
“父皇您不要紧吧？”见姚苌一直咳嗽，太子姚兴急忙上前轻抚其胸口。
“不碍事，太子你先来说说看法。”姚苌摆摆手，示意太子发言。
“禀父皇，儿臣以为灭亡前秦良机已然出现，正好借机彻底击败苻登。”
“何以见得？”
“去年十月，苻登为了筹集粮草c兵马，在雍城大力核查人口，搞得各方天怒人怨。”
“而苻登不思安抚部众，今又仓促举兵攻打窦冲，此自取死路耳！”
“只要我军稍挫其锋芒，再联络对其不满的豪强响应，如此内外一起发力，苻登焉有不亡之理？”
“陛下，太子所言极是。”这时尹纬也出言附和太子，同时又提出骄兵之计。
“再者，苻登一向视陛下为劲敌，若闻太子领兵，其必骄狂，而骄兵必败。”
“大善，朕这就发兵扫灭苻登。”
随后姚苌以太子姚兴为主将，尹纬为长史，姚硕德为副将，率军讨伐苻登。
再度挂帅出征，姚兴比之前愈发沉稳，且事事向尹纬c姚硕德等文武重臣请教。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暗暗称道，觉得太子愈发成熟稳重。
行军途中，姚兴将尹纬c姚硕德请来商议具体破敌方案。
“此战具体该如何战？还请叔父c长史不吝赐教。”
“殿下，既然要施骄兵之计，那一开始我军就不能表现得太强势。”
“言之有理，请长史继续分说。”
“首先，请殿下让人大肆散播畏惧苻登言论，最好让苻登以为殿下一见到他旗帜，会主动退避三舍。”
“嗯，长史此举深意，孤心知肚明，还有什么？”
“其次，我军不可急着去救窦冲！”
“大军只需徘徊在野人堡（窦冲老巢）外围，让苻登以为殿下畏惧其势，而不敢过分逼近。”
“假若敌军追来，稍一交手后，大军立即佯装不支。”
“妙啊，长史此番布置真是深得兵法精髓，如此我看苻登这老小子还怎么逃？”
“姚将军过誉了，您才是当世名将，纬可不敢在您面前谈论兵法。”
“哈哈哈，两位不要互相谦虚啦，您二位皆是我大秦中流砥柱，日后还请多多指点一下孤。”
“殿下客气了，但有吩咐，臣等无有不应。”
“好，好，好。”见状姚兴不由连连叫好。
如今姚苌患病，姚兴要上位，就需朝中大臣支持。
今尹纬c姚硕德同时向他示好，如何不让其兴奋。
“还请长史继续为孤分说军情。”
“诺！一俟骄兵目的达到，大军迅速兵分两路，一路由殿下亲自统领，继续吸引苻登注意力。”
“另一路则交给姚将军统领，倍道而行，趁苻登后方空虚，直袭雍城。”
“姚将军可打着替豪强鸣不平名义，煽动那些对苻登不满的汉氐豪强。”
“而苻登一旦听说后方不稳，其定会迅速回师雍城。”
“此时殿下抓住机会趁势反攻，与姚将军两相夹击，彻底消灭苻登。”
“好，此计甚妙，孤当立即遵行。”
事情果如尹纬所料，当苻登得知姚苌病重，派了儿子姚兴前来，立马骄傲起来，压根儿没将姚兴放在眼里。
“姚兴小儿不知死活，竟主动前来送死，朕当替你爹姚苌好好教训教训你。”
就在此时，战场上到处盛传姚兴惧怕苻登，不敢正面与其交锋，
此次他之所以领兵出战，乃因姚苌病重，不得已而为之。
按说，像这类假话应该很好分辨，可惜苻登却丝毫没察觉其中有诈，真是天要亡他啊。
得知姚兴大军始终徘徊不前，苻登遂留少数兵马围困窦冲，他打算亲率主力前去应敌。
两军阵前，苻登披挂上阵，手持兵器，单点姚兴出战。
而姚兴经历过上郡高原大败后，早褪去了青涩，哪会轻易应战？
他依尹纬之计，继续示弱于苻登，只命中郎将姚成上前与其交手。
“姚中郎，切记：此战只许败不许胜。”
“末将领命。”
姚成披挂上马，催马出营，前去迎战苻登。
苻登正等得不耐，忽见对面来了一员大将，当即指着姚成鼻子骂了起来。
“呔，尔是何人，敢来送死？赶紧回去让姚兴小儿速来投降，朕可饶他一死。”
“哼，大言不惭！苻坚何等的英武盖世，最终还不是三尺白绫？”
“你苻登有多大本事，敢夸此海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苻登一生最是敬佩苻坚，哪容得一无名小卒污蔑先祖名声？
当即他哇哇大叫一声，拍马就冲了过来。
姚成毫无惧怯，也纵马舞刀，急架相迎。
两个人你来我往，战在了一起。
此刻尹纬陪着姚兴正远远地围观，苻登果然骁勇，哪怕已近五十岁，仍是杀得姚成毫无还手之力。
时间一长，姚成渐渐遮挡不住，刀法愈加散乱，眼看随时又丧命危险。
尹纬急忙对姚兴道：“殿下，姚成毕竟乃军中大将，若不慎有失，乃国之损失。”
“今诱敌目的已达到，不如鸣金退兵。”
“嗯，来人，传孤命令：鸣金退兵，大军后退三十里，有敢擅自出击者，斩。”
随着姚兴一声令下，后秦数万大军迅速向后退去，苻登乘势掩杀过去。
这一番交锋看似苻登获胜，其实姚兴并未损失多少兵力，反倒成功达到诱敌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苻登之死（下）
苻登不顾一切追击姚兴，却不知早已落入圈套之中。
当初苻登东征时，留下其弟司徒苻广守雍城，太子苻崇守胡空堡。
谁知两人麻痹大意，且由于汉氐豪强早因核查人口而对苻登心怀怨怼，故而在被后秦名将姚硕德偷袭后，众人不但不组织人手抵抗，反而按兵不动，任由雍城c胡空堡陷落。
原本苻登正追姚兴追得兴起，忽闻后方雍城陷落，忙不迭地率军回援。
哪成想姚兴趁机下令反击，霎时间后秦军冲出大营，杀声震天，直奔前秦大营。
猝不及防之下，前秦军登时大乱，而众将士又获知雍城陷落，更是无心应战，溃散而走。
姚兴率军乘势追击，从中午追到天黑，苻登身边的人马，逃散已尽，只剩下数百残兵。
当苻登一路狼狈逃回雍城时，却发现城头上早已换上后秦旗号。
城楼上，大将姚硕德高声喊道：“苻登，硕德已恭候多时了。”
恰在此时，城门大开，一队人马杀将出来，直奔苻登。
“不要走了苻登。”
苻登吓得心胆俱裂，只得纵马奔逃，总算趁着夜黑，摆脱了追兵，进入马毛山。
走到一处坡地，苻登仰天长叹曰：“天不佑苻，竟使乌合之众，败我坚固长城也。”
他下了马，坐在野地里，又饥又渴，望着满天的星斗，又想起当年在清水川大败姚硕德的情景。
那年清水川大旱，绝地无粮，士卒怯战，是他命令众人吃敌军尸体人肉，才最终战而胜之。
想到姚硕德，苻登又记起了卫朔，当初为了拉拢河西，他还把亲妹妹嫁给对方
虽然卫朔一向听调不听宣，多数情况下，也不曾管前秦死活。
但不管怎样，他都十分重视河西。
卫朔与其他人不同，其励精图治，注重发展经济，体恤民生，有明确的政治理念，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如今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他倒庆幸将妹妹嫁到了河西。
妹妹东平公主嫁给卫朔也算有了归宿，总好过落到后秦手中生不如死。
征战大半辈子，苻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特别是在妻子c儿子c盟友相继死去后，他早做好准备随时去死。
只是一想到生死仇敌姚苌还活得好好的，他内心就会涌出无限不甘来。
可惜了，恐怕今后再也没机会手刃仇敌，替天王苻坚报仇雪恨。
“嗬嗬，姚苌你以为这就完了？你等着，早晚有一天卫朔会将后秦连根拔起。”
正当苻登愁肠满肚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以为是敌军杀到，遂赶紧起身。
待来人到了近前，借着月光，他才隐约地认出是自己的儿子苻崇，以及兄弟司徒苻广。
苻崇c苻广来到跟前，纷纷滚鞍下马，拜倒在地，身后还随了数百人马。
苻登也翻身下马，父兄子三相见，抱头痛哭，身后心腹们也都跟着悲泣呜咽。
哭了好大一会儿，苻登擦去眼泪，才细问情况。
苻崇这才恶狠狠道：“都怪那些豪强坞主，若非他们做内应，叔父岂能丢了雍城？”
“结果雍城一失，姚硕德又派人假扮溃兵，赚开了胡空堡。”
“最终孩儿只得与叔父带着残兵来寻父皇下落，总算老天开眼，让你我父子团聚。”
听了苻崇之言，苻登不无失望道：“姚硕德不愧是羌人名将，用兵神出鬼没，你们败在他手上也不算冤。”
“可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啊？”
望着满脸惶急之色的儿子c兄弟，以及数百心腹，苻登心情沉重。
眼下豪强反叛，根基俱失，兵马溃散无数，前秦已彻底无法在关中立足。
可出了关中又如何？哪怕回到略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说不定他前脚刚到略阳，姚兴后脚就会杀到，再加上对略阳虎视眈眈的西秦，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时有人建议道：“陛下，如今我军大败，宜韬光养晦，以弱示人。”
“不妨暂且写降表，向姚兴称臣，待积聚了力量，休养了生息，再图不迟。”
“胡说！今我大秦，与逆姚相争，乃你死我活之斗争，没有缓和余地。”
“假若俯首称臣，无疑是授人以刀柄，而自为鱼肉也。”
“司徒所言极是，若朕真向姚苌称臣，定会被迁于长安，尔等也会分遣，军队亦将解散，犹如先帝处置慕容暐。”
“彼时，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积聚力量，休养生息？更何谈东山再起？”
“此乃亡国之语，朕不纳也。”
“父皇，儿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救兵，方可解难。”
“可是该向谁求援呢？谁又会发兵来援？”司徒苻广满脸苦涩。
“眼下能解我国之危者，非河西不可。”说完，苻崇当即撩起衣襟跪地向苻登请命。
“儿臣不才，愿亲赴河西求见姑母，请她出面找大都护帮忙。”
“只要河西军从朔方出击关中腹地，定可逼姚兴退兵，如此我国当可转危为安。”
苻广多次跟卫朔打交道，可不像侄儿这般天真，他绝不认为卫朔会为了前秦，而破坏掉朔方来之不易的和平。
“陛下，太子建议固然好，然河西偏远，如何能急燃眉之急？”
“依臣看，河西远水不解近渴，最好还是到略阳找王买德求援。”
“此人手中尚有数千精锐，轻骑三日即刻赶到。”
“哪怕无法击败敌军，也可护送陛下前往略阳。”
“王买德？他会出兵吗？”
提到王买德，让苻登不禁暗暗后悔起来，若早知有今日之败，当初就不该解除他兵权。
现在好了，王买德费尽心机才弄到的数万兵马，再次被他挥霍一空。
且先不说见了王买德是否会尴尬，单单是将对方流放略阳一事，恐怕人家都会将他苻登恨之入骨。
眼下走投无路才想到人家，若换做是他苻登，不落井下石都算好啦，怎会大度地发兵救援？
苻广显然看破了苻登心事，他暗中叹了口气，继续劝道：“陛下，王买德乃是大都护派来协助陛下的，只要河西没更改军令，他一定不敢置陛下于不顾。”
“另外，为了促使王买德尽快发兵，陛下不妨大肆册封他跟卫朔，以示好河西。”
苻登沉思良久，发现眼前好像只有这一条出路，当下再不迟疑，随即下诏：封卫朔为左丞相c大将军c凉王c都督陇右河西诸军事c假黄钺，领雍秦凉沙朔五州牧。
同时，其又诏封王买德为秦州刺史c都督陇山以西诸军事。
谁知使者刚刚离去不久，翌日，姚兴已亲率大军将马毛山团团包围。
苻登闻报，气塞胸膛，几乎晕倒，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命部下依靠山险固守待援。
可惜苻登麾下早已人心溃散，哪里还挡得住士气如虹的后秦大军？
很快在马毛山，前秦与后秦这对冤家，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
苻登亲自上阵杀敌，在重重包围之中，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
这场大战，从午后直杀到黄昏，尸体遍山，血流成渠，连山泉都变成了血红色。
苻登只杀得精疲力竭，眼见得敌军越杀越多，越围越密，兄弟c儿子也不见踪迹，而自己身边，仅剩下数十名忠勇的侍卫了。
四面全是后秦军呐喊声：“活捉苻登，生擒氐贼。”
他仰天长啸：“列祖列宗在上，苻登无能，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说完，他举起长枪大呼：“随我杀贼！”
众侍卫亦齐呼杀贼，纵马举刀，杀入敌阵。
落日衔山，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苻登身被数十创，血湿战袍，精疲力竭，枪沉手重，眼光也迷离起来。
最后他见身边已无一人，遂举起宝剑，怆然一笑曰：“大好头颅，送与尔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袭占略阳
苻登自刎而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陇山以西，引起各方震怖。
唯王买德暗中喜不自禁，看着平日里无甚出奇之天空，似乎也格外湛蓝。
他深知苻登一死，前秦算是彻底没救啦，很快会四分五裂，被西秦c后秦瓜分干净。
然而，眼下乱局恰恰提供了浑水摸鱼机会，他已打定主意，准备伺机拿下略阳郡。
不料，还不等王买德采取行动，苻广c苻崇两人单枪匹马逃到了陇城。
一见面苻崇就嚷嚷着让王买德赶紧发兵陇东，还是苻广见多识广，急忙拦住了侄儿。
苻广晓得眼下他与侄儿两人不过是孤家寡人，万一触怒手握重兵的王买德，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将侄儿安抚住后，苻广当即向王买德宣读前秦高帝苻登圣旨。
当王买德听到苻登封册封自己为秦州刺史，不由暗暗欣喜，倒不是他贪图名利，而是为拿到统领略阳大权而高兴。
略阳原本是前秦老祖宗苻洪家乡，苻坚c符雄等前秦宗室皆出生于略阳郡陇城。
哪怕他手握重兵，可凭他一个外人想要窃据略阳也不太容易。
现在好了，苻登这份圣旨让他有了大义名分，接下来只需守住陇山一线，就可稳稳占据略阳郡，为日后河西全取陇右奠定基础。
至于册封大都护为什么凉王c加九锡，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用功。
别说他看不上眼，恐怕大都护也会嗤之以鼻。
假若大都护要做前秦忠臣，当初东平公主下嫁时，就会顺势接过苻登册封，哪里需要等到今天？
在诏书最后，正是急招王买德前去勤王。
苻广念完诏书，却见王买德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却对出兵一事不置可否，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
“王刺史既已接了圣旨，为何不整顿兵马？”
“至于出兵一事，暂且不用着急，等准备妥当再议也不迟。”
“什么？！都到这地步还不急？王刺史不愿出兵，莫非打算占据略阳自立？”
“太子慎言！王刺史既受河西派遣，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前秦倾覆，他既不愿急着出兵自有其道理，且听他把话讲完。”
看着苻广c苻崇俩一个给自己戴高帽，一个恶语逼迫，王买德不由暗暗冷笑，他才没心情去管前秦灭亡与否。
说句不好听的，自从苻坚伐晋失败，被姚苌勒死之后，前秦就已四分五裂了。眼下苻登已死，前秦再无复起希望。
而姚苌c姚兴父子俩皆是有能耐的人，一个比一个难惹。
凭他手中万把人守住陇山天险已实属不易，如何敢贸然出兵？
万一不小心败了，丢了略阳事小，影响大都护取陇右战略，才是大事。
“眼下姚兴兵威正盛，我军不宜正面应敌，只需守好陇山天险，避其兵锋即可。”
听了王买德建议，苻广倒还没什么，苻崇却不乐意了，遂起身大声吼道“哼，姚兴不过是侥幸赢了几仗，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而你原本只是河西一无名小卒，是先帝不以尔卑鄙，再三加官晋爵。”
“眼下先帝遇难，国土沦丧，正该你顺机借势，东讨姚逆。”
“不成想阁下患得患失，见死不救，只怕难逃负忠去义之恶名，日后到了河西，孤看你有何面目去见我姑丈？”
嗯？姑丈？他姑丈是谁？王买德想了半天才明白苻崇所言姑丈为谁，若是他明白了大都护真实想法不知会作何反应。
“呵呵，如何去面见大都护，用不着太子殿下操心。”
“你哼，既然阁下不愿发兵，孤告辞。”说完苻崇不顾苻广再三劝解，执意离开。
对于苻崇离去，王买德早巴不得如此。
眼下他已有了秦州刺史名号，根本不需要拉苻崇做挡箭牌。
反倒因苻崇存在，会影响他对略阳整顿。
见苻广仍在，王买德诧异地问：“咦？司徒大人不跟着太子一起离开吗？”
苻广见多识广，哪里会像苻崇那般冲动？
眼下他算是看明白了，随着苻登战死，前秦这艘破船即将沉没。
周围一群人全都虎视眈眈扑了上来，都想在前秦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连河西也不例外。
既然前秦国祚保住了，苻广开始为后路做打算。
在他看来，今后能优待前秦遗老遗少者，非河西卫朔莫属。
卫朔是前秦宗室东平公主之夫，不看僧面看佛面，河西也不会拿他与苻崇怎么样。
再者，细数周边势力，好像只有河西与前秦没啥恩怨
其他如西秦c后秦者，原本都是前秦臣属，淝水之战后才脱离前秦自立。
由于这些势力做贼心虚，一旦落到对方手里，包管不会有好下场。
思来想去，苻广觉得还是抱紧河西这条大腿为好。
因此面对王买德疑问，他毫不犹豫地将内心真实想法透露出来。
“王刺史，在下晓得你身怀秘密使命，也猜到河西欲夺取略阳，将后秦挡在陇山以东。”
“司徒此言何意？”听了苻广之言，王买德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想跟王刺史谈谈合作。”
“合作？你我之间有什么值得合作？”
“哼，王刺史也太小觑前秦底蕴啦，假若没有我帮忙，你真以为能顺利拿下略阳？”
“须知略阳郡乃我氐人根基之地，太祖苻洪世代在此居住，当地氐人多奉苻氏为主。”
“将军不过一外人，虽有刺史名号，却也难令氐羌酋长诚服。”
“即便您出兵征讨，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奏效。”
“假若有我在旁协助，再打出太子旗号，定可做到事半功倍，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司徒大人提议让在下很是心动，不过有一点需纠正。”
王买德深思熟虑后决定跟苻广合作，确如他所言，若想短时间内收服略阳各族，还真需借助苻氏之力。
眼下后秦对陇右虎视眈眈，随时会兵临城下，他哪有功夫跟略阳豪强扯淡？
不过，王买德却不想再用太子苻崇旗号，一来他担心惹来后秦攻打，二来自是为了消除前秦影响，以为日后河西入主做准备。
“好，就依刺史大人之议，暂时以你我名义行事。”
“至于太子我会设法说服他去河西。”
“当真？假若司徒真说到做到，日后到了大都护当面，我将亲自为你请功。”
“请功就不必啦，在下只希望将来河西能有在下容身之地。”
接下来王买德在苻广帮助下，很快接管了略阳，并沿着陇山一线布置了严密防线。
苻登之死震惊了大西北，后秦c西秦两个敌人自然是欢喜鼓舞。
乞伏乾归一边向后秦派出恭贺使者，一边紧锣密鼓打算重整旗鼓，继续进攻天水姜乳。
而后秦皇帝姚苌在一接到太子姚兴捷报，立即下令大赦天下，同时开始准备庆功宴。
与此同时，姚苌还下旨令太子班师回朝，剩余战事全权由姚硕德负责。
斩杀苻登让姚兴一扫往日阴霾，终又恢复以前那个雄武少年。
正当他一鼓作气翻越陇山将前秦彻底消灭时，却接到了皇上让他回长安的旨意。
原本姚兴是不乐意班师的，结果尹纬一席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殿下，今陛下身体有恙，随时有可能驾崩，您作为储君实不宜离开长安太久，以免横生事端。”
“嗯，长史所言甚是，是孤疏忽了，寡人这就传令班师。”
听从尹纬建议后，姚兴将大军指挥权赋予叔父姚硕德，而他则带着尹纬迅速返回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驰援略阳
苻登之死让陇右局势大变，前秦已是穷途末路，而后秦则踩着前秦尸体雄起于关中。
后秦强大同样引起西秦警惕，原本亲密无间的俩盟友，忽然间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乞伏乾归担心后秦趁机越过陇山，席卷陇右，进而侵害西秦利益。
同样姚苌也担心西秦借势全取秦州，形成与后秦分庭抗礼之势。
若非河西虎视在侧，恐怕此刻西秦与后秦早已翻脸。
即使如此，双方也只能维持着脆弱联盟不散而已。
班师回朝前，姚兴特地叮嘱姚硕德，命其先稳守陇东，先不要急着打略阳，留着前秦残部做为缓冲。
对太子用意，姚硕德心知肚明，无非担心两秦相争，而被河西坐收渔利。
在后秦上下为消灭了心腹之患而松了口气时，乞伏乾归却要面临天水失利之痛苦。
深思熟虑后，他决定赦免此战有罪将士，并决定再给乞伏益州一次机会。
夜幕降临，乞伏益州与韦虔一前一后赶到王宫外。
他们下了车，互相对视一眼，不由苦笑起来。
想想出征前，乞伏乾归曾握着他俩的手，和蔼可亲地说：“你们，一个是寡人弟弟，一个是寡人心腹重臣，望你们精诚合作，尽快平定叛乱，寡人在金城等着两位凯旋归来。”
当时，两人也慷慨陈词表了一番忠心，犹记得乞伏益州还大言不惭地表示一定会凯旋归来。
“大王放心，姜乳在臣弟眼里，如土鸡瓦狗之辈，不足为虑，此去定当手到擒来，得胜归来。”
不成想，归来是归来了，天水城却仍没拿下。
此战搞得俩人很没面子，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乞伏乾归。
两人并肩走在台阶上，乞伏益州先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韦虔，满脸惭愧道：“韦长史，如今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全怪我没听你良言，假若今日侥幸过关，日后一定唯长史马首是瞻。”
韦虔脸上布满着愁云，苦笑道：“您好歹是大王兄弟，怎么着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唉，兄弟又如何？丧师辱国可是大罪，大王未必会高抬贵手。”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上台阶，迈进了宫门。
谦光殿里，张灯结彩，酒席已经摆好。
大红的宫烛，流着蜡泪，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蜡油味道。
殿下，两排分文武站立都在等着乞伏乾归出来。
乞伏益州与韦虔刚一进殿门，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这不像是砍头问罪的场景啊？怎么倒像庆典？
正自狐疑，只见乞伏乾归从殿后进来，身后跟着一帮子内侍宫人。
一见到乞伏益州与韦虔，大声地打着招呼，便快步走了过。
两个人赶紧趋步向前，折身下拜，口称：“臣败军之将，怎敢劳动大王亲迎？还求大王施罚才是。”
乞伏乾归听了，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快些起来。”
乞伏乾归亲手扶起二人，又出言安慰道：“天下哪有常胜将军？再说了，你们若真是常胜将军，咱西秦何至于被河西压制，恐怕早统一天下了。”
看着两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乞伏乾归端起酒杯，扫了群臣一眼，大声道：“今日这酒，不为别的，而是即将出征的壮行酒。”
众人都吃了一惊，壮行？难道又要去打天水姜乳？
将酒杯放案几上，乞伏乾归这才对群臣解释起原因来。
“眼下苻登已死，前秦不足为虑。”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后秦全取关中，早晚要兴兵翻越陇山，进图陇右。”
“为避免后秦威胁我西秦，寡人决定抢在后秦前面占据天水c略阳，将后秦兵锋挡在陇山以东。”
说到这儿，乞伏乾归又一指乞伏益州c韦虔。
“若依西秦王法，益州与韦卿丧师辱国，罪可当诛。”
“可寡人为何不仅不惩罚他们，还要请他们喝酒呢？”
“其一我乞伏氏有祖制，凡乞伏部因战而败者，不得戮其罪。”
“其二当今天下乃大争之世，正需贤良大才辅佐寡人。”
“益州c韦卿不过小挫而已，孤岂能因此而自毁长城？”
乞伏乾归讲完后，殿内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众人一起跪倒，齐呼大王英明。
突然，乞伏益州c韦虔俩离席下跪，泪流满面地感谢不杀之恩。
“希望你们吸取教训，争取早日平定叛乱，以告慰祖先在天之灵。”
在西秦忙着攻打天水时，河西业已接到王买德密信，对陇右局势了若指掌。
对王买德谋划，卫朔全盘接受。
为了让苻崇滞留河西，不但出动东平公主做说客，他还派人监视其一举一动。
得知兄长战死消息后，东平公主悲伤之余，愈发着紧内侄苻崇。
哪怕没有卫朔嘱咐，她也不愿苻崇再回陇右，生怕其步兄长后尘，导致苻家绝后。
苻崇面对姑母整日以泪洗面，加上卫朔暗中阻拦，最终只得留在姑臧。
“主公，让苻崇到河西，留下苻广助守略阳，王参军这步棋走得极妙。”
“哈哈，买德一向足智多谋，幸好当初不受姚苌重用，不然上郡之战怕是另一结果。”
“诸位，眼下买德已在略阳初步站稳脚跟，接下来河西当全力助其守住略阳。”
“联勤司尽快抽调人手，经多兰部落辖地，将物资秘密运抵略阳。”
“臣等谨遵主公吩咐。”
安排好支援略阳一事，众人又讨论起天水战事。
“主公，臣以为这是一个占据天水郡的绝好机会。”崔宏首先说道。
卫朔心里不由一亮，是啊，姜柔虽已占据天水，可在西秦大军猛烈攻势下，很难持久固守下去。
只要瞅准机会，从临渭发兵，沿渭水西进，凭借王买德本事，天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旦据有天水c略阳二郡，河西就能东拒后秦，西窥西秦，从而取得战略主动权。
宋繇看出卫朔有些意动，遂出言提醒道：“主公，光靠王买德一人怕是独力难支。”
“姜飞将军出身天水姜氏，熟悉当地情况，且久经战阵，堪当大任。”
“臣以为，不如遣其秘密进入略阳，以协助王买德收复天水。”
“嗯，体业此议甚得我心。”
宋繇的建议可谓是正中卫朔下怀，上次出征朔方姜飞就没捞着立功机会，估计心中已有不痛快。
如今正好将其派到陇右，不但解了对方心结，还能充分发挥他长处，岂不美哉？
翌日，卫朔将姜飞找来，命他带四厢步骑秘密驰援王买德，并择机收复天水。
“眼下陇右大乱，西秦虎视眈眈，买德一人孤掌难鸣。”
“而朔深知将军乃天水故人，熟悉陇右地理，又久经战阵，才被委以重任，万望将军不要辜负在下信任。”
“请大都护放心，末将定会协助王都督守好略阳。”
“不止是守好略阳，若有机会也不能固步自封，当断则断拿下天水。”
“末将领命。”
几日后，姜飞统四厢步骑向东越过黄河，然后经多兰部落，秘密进入略阳。
与此同时，联勤司将大批物资从姑臧运往陇城。
由于沿途有没弈干打掩护，再加上河西刻意低调，竟没引起外界丝毫注意。
而有了姜飞帮忙，王买德愈发得心应手，很快将略阳控制下来。
与此同时，姜乳正在天水与乞伏益州展开血战。
乞伏乾归仗着兵多将勇对，将天水团团包围，发动全面围攻。
而姜乳仰仗城池地利，进行拼死抵抗，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战事陷入僵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后凉大乱
说起后凉，自吕光去世以后，国势是一年不如一年，疆域更是天天在缩小。
眼下更是只能龟缩在西平一郡之地内苟延残喘，可即便如此后凉上下仍不思振作。
反倒因诸吕矛盾不断，为了争权夺利常常爆发内讧。
先是吕绍，紧接着又是吕弘c吕覆，相继死于内讧。
去年若非秃发乌孤饮酒坠马意外身亡，恐怕后凉早已被灭国。
不料，刚刚渡过灭国危机，后凉竟再次又爆发了内讧。
突如其来的内乱，为后凉灭亡敲响了丧钟。
当初吕弘举事兵败被杀，让其余诸吕宗亲战战兢兢，生怕步了吕弘后尘。
整件事的起因，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众所周知，后凉王吕纂喜好田猎。
这一天他打猎归来，因捕获颇丰，遂与吕超c吕隆兄弟俩在宫中宴饮。
说来也巧，宴饮当中，不知怎的吕超一不小心触怒了吕纂。
吕纂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呵斥了吕超一番，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人浮想联翩。
“你依仗你们父子兄弟勇武，常结成一伙，屡屡欺侮到寡人头上，是不是寡人应当杀了你，才能让家国安宁？”
这话把吕超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谢罪。
再加上旁边吕隆帮忙说好话，吕纂才没继续追究。
其实这不过是吕纂酒后之言，说不定一觉醒来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说些什么。
可惜，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而吕超原本就跟吕纂不对付。
当初吕超跟世子吕绍是一伙儿的，还曾向吕绍进言除掉吕纂。
后来吕绍被杀，吕超逃亡岭南，两人间矛盾暂时告一段落。
再后来姑臧丢失，吕家全数南下，为了渡过难关，诸吕暂时搁置争执，齐心一致对外。
而吕纂即位时，对外做出高姿态，表示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但吕超却始终无法忘怀，时时担心被秋后算账。
当吕弘被杀后，他内心的不安全感愈发浓郁。
今日吕纂一番无心发泄，恰好挑动吕超内心那根敏感神经。
接下来整个宴会期间，吕超一直心不在焉。
酒宴当中，众人频频向吕簒劝酒，不一会儿，很快就喝得伶仃大醉。
酒后，醉眼迷离的吕簒乘着人力小车，带着吕超等人在宫内游玩。
行进途中，车子来到一处有门槛的角门前，导致车子无法直接通过。
见状侍卫们纷纷放下兵器，上前帮着抬车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吕超忽然捡起一把长剑，直直刺向吕纂。
吕纂猝不及防，且又喝多了酒，如何是吕超对手？
结果被吕超一剑贯胸，当场毙命。
暴乱突起，众侍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吕纂被杀。
侍卫都是吕纂心腹，哪能放过杀人凶手？纷纷拿起武器围攻吕超。
吕超骁勇，又有兄长吕隆协助，很快将一干侍卫诛杀。
这时，将军魏益多闯进宫中，斩下吕簒的头颅，并传示众人。
“吕簒违背先帝的遗命，先杀死了太子，又迷恋喝酒打猎，亲昵小人，残害忠良，视百姓为草木。”
“宗室吕超以骨肉之亲，而担心社稷倾覆，已经将其诛杀。”
“此举上安社稷，下为太子报仇，凡是我等军民，都因此义举而蒙恩同庆！”
有了魏益多帮忙，吕超c吕隆很快就控制城内局势，但危险并未完全解除。
当时吕纂叔父吕他c弟弟陇西公吕纬，还统领大军驻扎在城北大营。
吕超先是派人游说吕他。
“吕纂听信谗言，将要诛灭我们兄弟。”
“超为了活命，且担心社稷覆灭，这才万死不辞，为国家举义。”
“叔父肯定会明白侄儿苦心，万望不要做出让亲者痛的举动来。”
恰在此时，吕纬也派人来劝说吕他，邀他一同出兵平叛。
面对双方拉拢，吕他打算站在吕纬一边，而妻子梁氏却劝说他保持中立。
“吕纬c吕超都是侄儿，为何要舍弃吕超而帮助吕纬呢？”
听了妻子良言，吕他遂打算按兵不动，并派人对吕纬说：“吕超已经得逞，再想打败他很困难。况且我年纪已大，无所作为了。”
没了吕他帮忙，没啥本事的吕纬也不敢轻易举兵了。
敌人的犹豫给了吕超机会，他迅速派弟弟吕邈去吕纬军中游说。
见到吕纬后，吕邈大言不惭道：“吕纂残害国家，诛杀兄弟，吕隆c吕超此举实在是上应天意，下顺人心，目的就是为了拥立明公你啊！”
“如今在世的先帝儿子们，只有明公您年纪最长，当即刻登上王位。”
“我们兄弟再无知，也绝不会以小宗代替大宗，觊觎王位，对此明公不必怀疑。”
不得不说吕纬很傻很天真，因为跟吕邈关系很好，就轻易相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
结果单身匹马进入城内不久，吕纬就被吕超擒获杀掉。
吕纬一死，也意味着吕光直系儿子死光了，王位不出意外落到吕宝一系手上。
公元392年三月，吕隆即天王位，改元神鼎，大赦境内。
吕隆追尊其父吕宝为文皇帝，立母亲卫氏为皇太后，妻子杨氏为皇后，拜吕超为使持节c都督中外诸军事c辅国大将军c司隶校尉c录尚书事，封安定公。
近来后凉c南凉相继易主，南凉在秃发利鹿孤治理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而后凉吕隆c吕超俩兄弟却给饱经灾难的后凉，带来了灭顶之灾。
由于吕隆得国不正，所以他即位以后，大肆杀戮反对势力，以树立自己威名，致使西平城内外一片哗然，人人自危。
更令人发指的是，吕隆c吕宝不但搞得朝野上下天怒人怨，还不顾礼义廉耻，觊觎起吕纂c吕绍俩人遗孀来。
吕纂王后杨氏是弘农杨氏出身，美艳而有气节。
吕超垂涎其美色，想娶杨氏为妻，不料杨氏不肯就范。
于是，他威胁杨氏父亲杨桓道“假若王后自杀，你杨家将会大祸临头。”
杨桓既恐惧而又无奈，只得劝女儿嫁给吕超。
谁知杨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父亲建议，她满脸悲切地对杨桓说：“原本父亲大人将女儿卖给氐人，是想赢取荣华富贵，一次已经很过分，难道还要再卖一次？”
“父亲不怕弘农杨氏蒙羞，女儿却不愿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
说完，杨氏愤而自杀。
杨氏一死，杨桓害怕吕超加害，只得逃出西平，向东投奔南凉王秃发利鹿孤。
无独有偶，在吕超忙着逼杨氏时，他哥哥吕隆一样不是好东西。
隐王吕绍之妻张氏，眼见宫中愈发混乱，遂自请削发为尼。
谁知被吕隆见到之后，垂涎其美色，想占有张氏。
张氏不愿受辱，选择跳楼自杀，结果双腿折断，口诵佛经而死。
吕隆c吕超作孽不断，使得后凉上下离心离德，距离最终灭亡只差最后一步。
且先不提吕超c吕隆如何折腾，单说逃到南凉的杨桓。
他一到南凉，立即受到秃发利鹿孤重用，被任命为左司马。
而杨桓为报女婿c女儿c家人大仇，极力鼓动秃发利鹿孤发兵灭后凉。
“吕氏趁着前秦大乱，侥幸割据一方，本该自我警省，小心经营，以感念上天垂怜。”
“谁知从吕光去世以后，诸子内讧不已，国内刑罚错乱，施政又非常残暴，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非命。”
“而明公德行超过先贤，地位尊贵，应当趁着后凉弱小昏暗，拿下西平城，救生灵于涂炭之中。”
“哈哈哈，左司马之言深得我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决策南征
正当河西上下忙着稳定略阳，窥视天水时，忽然南边传来后凉内乱消息。
接到此消息后，卫朔马上请来左长史宋繇c左司马王镇恶等商议对策。
众人一进来，他一眼就瞧见杜进脸色难看，不明所以，遂关心地问：“老师您没事吧？”
不料，面对徒弟关心，杜进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就一语不发坐在了旁边。
这时一同进来的宋繇来到卫朔身边，悄声说了一句：吕光！
瞬间，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杜进是在替吕光难过。
他没想到大都督吕光一生威名赫赫，所生孩子竟一个比一个不堪大用。
对此，卫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杜进，毕竟他跟吕光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感同身受。
“唉，老夫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直元一再重视后辈子弟培养。”
“甚至不惜强行定下规矩，凡拿不到学堂毕业证者，不管是不是嫡子出身，都不能继承父辈爵位。”
“如此一来，即便无法保证全都成材，起码也能让咱们后辈，不会像吕纂兄弟那样祸国殃民。”
诸吕乱国，让杜进感触很深，同时也让众人对之前政策有了更深刻理解。
听了杜进感慨，众人也纷纷表示大都护有先见之明，早早提出了预防措施。
旁边康龙更是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还大声叫道：“大都护英明。”
卫朔素来低调，不喜被人奉承，忙出言制止众人。
“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正事要紧。”
说实话，后凉之乱出乎了众人预料，之前谁也没想到，吕纂会说死就死。
吕纂此人还算有几分本事，在吕光死后，难得地稳定了后凉政局。
虽说近年来行为日渐荒诞，但外人皆清楚，只要他还活着，后凉暂时不会有倾覆之危。
而这也是当初秃发乌孤围困西平时，河西包括西秦全都无动于衷的原因。
卫朔以及乞伏乾归都明白，就算秃发乌孤不死，南凉想拿下后凉也不容易。
可眼下吕纂一死，后凉国力进一步衰弱，假若有人乘虚而入，其势必抵挡不住。
“蒙逊，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诺，此次事变源于吕纂一次酒后失言。”
“原本只是无心之言，不料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竟让吕超起了杀心。”
“杀了吕纂后，吕超立其兄吕隆为王。”
“吕隆因吕超有拥立之功，将国中大权尽皆赋予吕超，并追谥吕纂为灵皇帝。”
“吕隆即位后为树立个人威望，大肆屠戮朝臣，以至于连杨桓都被逼逃亡南凉。”
“尚书仆射杨桓逃到南凉后，极力鼓动秃发利鹿孤发兵后凉。”
“然而此议遭到秃发傉檀反对，如今有关出兵一事，南凉上下仍未达成一致。”
沮渠蒙逊话音刚落，旁边崔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以臣之见，南凉十有会出兵。”
“玄伯此言何意？”
这时，王镇恶不待崔宏回答，抢先回道：“无他，此乃南凉唯一出路也！”
“然也，左司马与臣想法一般无二，南凉东c南c北皆有强邻，只能向西扩张。”
“眼下后凉内乱，即便明知危险重重，秃发利鹿孤依旧还会出兵。”
“主公，河西机会来了。”王镇恶语气莫名，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
“机会？什么机会？全取河湟谷地么？”
“不，不止是河湟谷地，甚至有望连陇右秦州一起拿下。”
“什么？左司马之意是连西秦c南凉c后凉一起消灭？这这可能吗？”
卫朔不太敢相信王镇恶判断，须知近来为了收复陇右，他可是布置了好几手暗招。
不成想今日王镇恶却告诉他，不用那些暗招一样能收复陇右。
若是别人这样对他说，他一定认为此人乃狂妄之徒，或许连听都不会听。
但眼前说这话的是大名鼎鼎的王镇恶，由不得卫朔不相信。
“主公误会臣了，臣之所以敢大言不惭收复陇右，主要还是因主公事先有了布置。”
“请左司马细言之，朔洗耳恭听。”
“为了收复陇右，主公一共布下两处暗手。”
“其一为多兰部没弈干；其二为固守略阳的王买德。”
“假若趁后凉大乱之际，河西趁势吞并南凉c后凉。”
“如此一来，河西将从四面八方把西秦团团包围。”
“即便乞伏乾归有翻天本事，也绝对逃不出河西手心。”
“左司马之意是借后凉内讧契机，先南下扫灭二凉，进而再一举收复陇右？”
“没错！眼下后凉爆发内乱，岭南形势大变，原先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
“主公，左司马所言甚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主公速速发兵。”
宋繇c王镇恶c崔宏等幕僚纷纷建议卫朔南下岭南，而卫朔稍一思索迅速拿定主意。
他环视众人一眼，起身朗声道：“好，就依众人之计，朔即刻举兵南下，先横扫南凉c后凉，再与略阳军c朔方军一道合围西秦，最后一举收复整个陇右秦州，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听了这话忍不住精神一振，纷纷叫道：“如此最好，末将早就等不及了！”
不理会众将鼓噪，卫朔扭头望向王镇恶，向其投出探询目光。
王镇恶不负众望，遂起身朗声道：“眼下时机很不错，只要进展顺利，消灭二凉c拿下陇右不成问题。”
“只是深入河湟谷地后，需提防西秦西渡大河，与南凉夹击我军。”
“如此一来南下兵力肯定不能少，不然定无法达到预期目的。”
“以镇恶之见，此战需抽调多少兵马合适？”
前年朔方大战结束后，镇西将军府又在朔州建了八座折冲府，共招募了一万府兵。
且这一万人全是骑卒，加上凉沙二州境内折冲府，府兵总兵力已高达五万人。
至于职业厢军，整编后，总兵力达四万五千人，其中步兵八厢c骑兵七厢。
看起来府兵厢军加在一起足足有近十万人，须知眼下卫朔名下有凉c沙c朔三州共十六郡之地，没有足够多兵力，根本无法保证境内安全。
东征结束之后，河西军全面转入休整，除在朔方征募了一万府兵外，厢军数量并未增加，只是补充了战前损失。
“经臣与将军府各司商议，除了必要之留守府兵外，包括朔方驻军在内，全部厢军再抽调三万府兵共七万五千人，全部投入南征大战，争取一战定乾坤。”
听了军方意见后，宋繇提出了异议，“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骤然减少朔方驻军，会不会引来北魏偷袭？”
“不会，其实与北魏和解后，拓跋珪巴不得咱们减少河套驻军，好让他全身心投入北伐。”
王镇恶满脸坚定，语气肯定道：“当前北魏与河西维持和平，对双方皆有利。”
“适当减少河套驻军，是善意举动，拓跋珪定然不会冒然破坏来之不易的局面，以免影响北伐大业。”
“嗯，言之有理。”卫朔微微颔首，赞同王镇恶判断，又出言问道：“具体进军方略是什么？”
“参军司将此战分为西南c东线c东北三大战场，其中西南大军由主公亲自统领，负责经略河湟谷地。”
“而东面战场王买德c姜飞指挥，其中王买德为主将，负责经略略阳c天水。”
“至于东北战场由李暠指挥，李部以骑兵为主，随时准备突袭金城。”
“三路大军协同合作，这一次定将西秦c南凉c后凉等割据势力一扫而光。”
“好！体业你留守姑臧，负责保障物资供应，有仲玄c德广c叔祖等协助。”
“朔将亲率大军主力南下，镇恶c玄伯与我参赞军机，其余众将一同出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西秦与南凉
在河西上下为南征调兵遣将时，秃发兄弟还在为出兵一事吵成一团。
秃发利鹿孤不愿坐视良机，坚持要发兵吞并后凉，此议也得到大多数朝臣支持。
而秃发傉檀则表示河西军虎视在侧，不可轻举妄动。
他忧心忡忡地对兄长劝道：“王兄，南凉c后凉c西秦联盟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管是西秦还是河西，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南凉吞并后凉，关键时刻对方一定会干涉。”
“你是说连西秦也不愿我南凉吞并后凉？”说完秃发利鹿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王兄有所不知，那乞伏乾归野心勃勃，早有一统秦凉之地的雄心。”
“可惜当年乌亭大战失利，西秦遭到重创，也遏制了他向凉州扩张的势头。”
“近来西秦频频用兵陇右秦州，今年开春，乞伏乾归再遣乞伏益州统兵数万进攻天水郡，大有全取秦州之势。”
“敢问王兄，假若西秦全取秦州，其下一目标会是哪里？”
“河湟谷地？”
“然也，眼下河湟谷地被三家平分，除大部归西凉c南凉外，在黄河以南c枹罕一带属西秦河州。”
“这些年河州刺史彭奚念屡屡北上进犯白土津，其中若说没有乞伏乾归指使，你觉得可能吗？”
“由此可见，西秦一直有染指河湟谷地之意图。”
“可是一旦后凉覆灭，南凉将一家独大，西秦将再也没机会统一河湟谷地。”
“因此，西秦绝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兄长消灭后凉。”
“更别说除了西秦外，还有心思叵测的河西在虎视眈眈。”
“一想到数万河西军铺天盖地般南下洪池岭，臣弟心里就怦怦直跳。”
听了秃发傉檀分析，秃发利鹿孤默然良久。
最终他长叹一声道：“贤弟此言甚是有理，但为兄坚持己见。”
“贤弟莫急，且听为兄把话说完。”
“贤弟之言固然有理，却失之于迂腐。”
“为兄难道不晓得其中风险吗？不，在下清楚的很。”
“可为何还一力赞同杨桓提议呢？那是因为不除此之外，南凉已无路可走。”
“向东c向南有大河阻路，而过了大河还是友邦西秦属地，轻易不能挑起争端。”
“往北更不用说了，那是河西霸主所在。”
“以目前南凉实力去挑衅对方，无疑是自寻死路。”
“为兄思来想去，只有向西扩张一条路。”
“吞并了后凉，再往西上了高原还有吐谷浑，有大把部落等着咱们去征服。”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假若侥幸灭了后凉，南凉将实力大增。”
秃发利鹿孤所言让秃发傉檀深受震动，同时也愈发觉得小国在乱世中生存艰难，只能在夹缝中求存。
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兄长为何明知出兵后凉危机重重，依旧坚持不为所动。
说白了，不过是一种无奈地抗争罢了。
正如秃发利鹿孤所言，不争，只是等死而已；争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他一咬牙发狠道：“既然兄长主意已定，小弟愿亲自领兵攻打后凉。”
“不，这次由我亲自统兵，你留下镇守廉川堡（今乐都东），提防河西c西秦偷袭。”
金城，原是金城郡治所，乞伏乾归即位后迁都于此。
为什么取名叫金城呢？有两种说法，其一据说是因为筑城时曾挖出金子。
然此种解释不足为信，多半是牵强附会的市井谣言。
其真正寓意，乃是金城群山环抱，固若金汤，取“金城汤池”典故，喻其坚固。
公元392年开春，西秦上下刚在金城恭送大军出征天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因河湟变局而掀起轩然大波。
“后凉宫变，吕纂被杀”
“吕超掌权，吕隆上位”
后凉内讧消息一传来，西秦上下紧张不已。
西秦c南凉c后凉三国之间关系复杂，只有在面对河西时才会一致对外。
然三国毕竟有不同利益诉求，因此三国间也有不少矛盾冲突。
以西秦为例，乞伏乾归与卫朔想法差不多，南凉c后凉偶尔冲突一下不算什么，但绝不允许有一家独大。
同样南凉c后凉对西秦试图染指河湟谷地之心，防范甚深。
原本乞伏乾归c秃发乌孤c吕纂在时，三国间尚能保持平衡。
可眼下吕纂被刺身亡，秃发乌孤也不幸离世，乞伏乾归担心三国联盟会因此而分裂。
果然，乞伏乾归担忧不无道理，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南凉大举进犯后凉的消息。
长子乞伏炽磐对其父道：“父王，看来秃发利鹿孤胃口不小啊。”
乞伏乾归也对南凉举动充满了警惧，皱着眉头道：“没想到南凉动作这么快。”
乞伏炽磐颇为不满道：“南凉太不够意思了，三方既已结盟，进攻后凉这么大的事情，竟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父王，要不要阻止一下南凉？”
乞伏乾归明白儿子说这话时掺杂了不少私心，不希望南凉吞并后凉。
因为这样一来南凉将实力大增，很有可能与西秦平起平坐。
对西秦而言，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真要是南凉事先通知了西秦，乞伏乾归一定会设法阻止秃发利鹿孤。
秃发利鹿孤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突然举兵，就是不想让西秦插手。
“不不，不，不用管他，说不定秃发利鹿孤会重蹈其兄覆辙呢。”
“父王是说，南凉灭不了后凉？”
乞伏乾归笑着点点头说：“西平城池险要，对是以骑兵为主的南凉军来说，攻城战则勉为其难啦。”
“另外，别看平时诸吕子弟矛盾重重，可在灭国危机之下，众人定会摒弃前嫌团结一致迎敌。”
“面对万众一心且又是本土作战的后凉人，就算南凉军队数量多一些，也不太容易攻克西平城。”
“正好借机削弱一下南凉，省得秃发兄弟整天没事，老想着打仗吞并土地。”
“父王，你说河西军会不会趁机南下？”
对于儿子疑问，乞伏乾归思量了一番后，颓然道：“卫朔心思不好揣度，谁知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想当初苻登遇到危险时，你我都认为河西不会无动于衷，结果直到苻登身死，河西上下也没动一动。”
自从跟卫朔打交道以来，乞伏乾归就没占据过上风，更是一次也没猜对过对方心思。
当初乌亭之战后，他以为卫朔会趁机南下，谁成想提心吊胆数月，河西却毫无动静。
直到朔方之战爆发，他才明了其中缘由。
再后来姚兴兵败上郡，他以为河西会趁势南下取长安，结果又是悄磨叽儿地没了声息。
最后苻登将亡时，作为替河西牵制关中c陇右的重要棋子，他以为河西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拯救前秦。
事实证明，他依旧没猜对卫朔心思。
这一次后凉内乱，他怎知河西会作何反应？
假若河西军真大举南下，西秦又该何去何从？乞伏乾归不由暗暗寻思起来。
虽然乞伏乾归父子都不敢确定河西军是否会贸然南下，但为了探听消息，还是向黄河以北派出大批斥候。
结果，数日之后，更加震撼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地传了回来。
“据斥候回报，广武已被河西军攻下了，大都护卫朔携河西众将进驻城内。”
“什么！”在床榻上躺着休息的乞伏乾归一听此消息，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哪怕再三确认了消息是真的，乞伏乾归犹自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广武城乃南凉军事重镇，城内驻有重兵，怎会说丢就丢？”
接下来，消息不断从大河对岸传回金城，让西秦上下有种大难临头之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攻克广武
茫茫夜空下，数万河西军，仿佛群狼一般，借着月光迅速向南迁移。
千军万马在陇西高原上急速狂奔，又犹如滚滚洪流，气势凶狠彪悍。
此时，二十里外广武城内，除了少数巡夜者，众多南凉士卒业已安然入睡。
守军上下全然没想到，此刻数万河西军正悄然袭来。
快到午夜时分，河西军渐渐逼近广武城。
原本在城头负责警戒的南凉士卒，已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战马狂奔时，发出的震动声。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雷鸣声，谁知战马奔驰引起的声响越来越大，轰轰隆隆几乎将人耳朵震聋。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情势不妙，立即向守将禀报。
守将闻讯后急忙上了城墙，眯着眼睛，向远处眺望，企图找到隐藏在夜幕下的河西军。
殊不知，在夜幕下狂奔的河西军，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纷纷抽出弓箭，做好攻击准备。
远远望去，广武城上火把通天，城头上南凉守军一字排开，正紧张地向这边张望。
当河西军距离广武城不到一千步时，王镇恶策马来到卫朔身边，笑着提醒道：“主公，距离差不多了。”
“以眼前战马之冲刺速度，只需几个呼吸，就能冲到守军跟前。”
卫朔微微颔首，随口吩咐道：“嗯，告诉沮渠男成c王忠德c康龙c叱干阿利四将，命大军迅速驰近奔射，趁守军不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嘿嘿，主公放心，不过一座小小广武城，还难不倒咱河西军。”
“不可掉以轻心，待奔射过后，步兵迅速实施攻城，动作要快，不要让敌人有喘息时间。”
“诺，属下遵命。”
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广武城守将急忙敦促手下迎敌。
恰在此时，夜空中忽然传来嗖嗖的破空声。
即便这个声音被战马狂奔所爆发出的巨大轰鸣声掩盖，但作为游牧部族出身，守将还是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箭矢破空时发出的响声。
他急忙扭头冲着那些反应迟钝的士卒大声提醒道：“快，快些藏起来，有弓箭来袭。”
可惜守将提醒终究晚了一步，他话音刚落，就有一波密集箭矢，在夜幕掩护下从天而降。
霎时间，此起彼伏的噗呲声c惨叫声在城头上响起。
连倒霉的广武城副将也不幸被箭矢射中，闷哼一声后，直接一头栽倒在城下。
由于事发突然，守军完全没料到河西军会先用骑兵突袭，以至于在数波箭雨打击下，守军伤亡惨重，足足有超过两成人栽倒在城头。
“将军，不好了，河西军攻城啦！”
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广武城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河西军淹没
公元392年，四月中旬，西域大都护卫朔忽然率五万步骑南下，拉开了南征序幕。
河西军动作极快，旬日间已越过洪池岭，并成功包围了广武。
广武乃南凉军事重镇，城内有万余将士驻守，眼见突围无望，只得固守待援。
随着劝降失败，卫朔立即下达了攻城命令。
河西军弩兵首先开动，巨大的抛石机c床弩被一路推进，直抵广武城下。
望着城外恐怖犀利的攻城器械，守军将士满脸惶恐，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霎时间弩c炮齐发，破空声突兀而起，引得城内守军一阵骚动。
重达几十斤的石块被抛石机c弩炮狠狠抛向空中，掠过广武低矮城墙，然后斜斜地砸向了城墙后守军。
猝不及防的守军士卒，被劈头盖脸的石块砸死一大片。
原本城头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卒，谁知这一下就变得稀疏起来。
入眼处全是哀嚎惨叫的鲜卑士卒，以及散落各地的断臂残肢c心肝脾肺。
侥幸未死的鲜卑士卒，几乎全都近距离目睹了身边袍泽，如何被石块砸地粉身碎骨。
不少人被眼前血肉横飞之惨烈景象给震慑住了，陷入到失神状态。
而作为敌人的河西军不管鲜卑人是何感受，正对广武城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势。
无数石块夹杂着弩箭不断袭来，一些正在发呆的鲜卑士卒，还未缓过神就被弩箭像串糖葫芦一般带走飞下城墙。
经过近七年蛰伏c积累c发展，河西军已有单一兵种，发展成有弩兵c弓兵c骑兵等诸兵种组成的混合军队。
各兵种各司其职，皆有专门的武备学堂培养后备军官。
以弩兵为例，各操作手c观察手c指挥将领，无不精通算学。
战时通过简单计算，可大致估算出石块飞行路线，进而实施精确打击，让弩炮等远程器械发挥出更大威力。
校正发射结束后，弩兵轰出的石块落点愈发精准，给守军带来更大伤亡。
由于亲眼目睹有人被磨盘大小石块砸成肉泥，守军士卒被吓得肝胆欲裂，士气低落。
弩炮c床弩轰击一直持续了一刻钟，直到看不到有人立在城头上才停止。
咚咚咚！隆隆战鼓声响起，在长弓手掩护下，刀盾兵举着盾牌杀向了广武城墙。
顿时喊杀声震天，敌我双方为了争夺城池展开了激烈厮杀。
王忠德c沮渠男成c康龙c叱干阿利等将各带部分人马，向四面城墙冲了上去。
尽管鲜卑人不断往下抛石头c射箭，众将士仍借着云梯，奋不顾身地冲上城墙。
一跃上城墙，众人纷纷杀向守军，大片大片鲜卑士卒，随着刀光闪现而纷纷倒下。
康龙最是骁勇，只见他狼牙棒杀得鲜卑人接连后退，很快打破僵局，抢占了一段城墙。
与此同时，王忠德c沮渠男成c薛礼（叱干阿利）等将也成功攻占部分城墙。
随时间推移，攻上城墙的河西军越来越多，在康龙c王忠德等将带领下，杀得守军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河西军强大攻势，城内鲜卑守军已不再想着守城，除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其余人等纷纷向河西军投降，以图保住自家小命。
从河西军围城，到最终攻克城池，总共只花费了不到两个时辰。
城内守军全部被灭，其中斩首三千，被俘六千余人，河西军一战震惊各方。
天色将明时，广武正式落入河西手中。
在众将陪同下，卫朔昂首步入城内，并召开临时会议，商讨下一步行动。
“诸位，首战打得漂亮，既成功夺下广武，又凭着犀利攻势震慑了敌胆。”
“但南凉毕竟还有数万骑兵，实力不可小觑。”
“接下来敌人一定会反击，万望诸位小心谨慎。”
“谨遵大都护嘱咐。”
“接下来继续商议军情，镇恶c玄伯，敌人可有什么新动静？”
“回主公，刚刚斥候传来急报，说南凉已获悉广武遇袭，并加强了乐都城防。”
“除此之外，秃发傉檀不但通知秃发利鹿孤撤军，还派出使者向西秦求援。”
“嗯，看来秃发傉檀不傻，知道仅靠南凉打不过河西，这才想把西秦拖下水。”
“主公，乞伏乾归深知唇亡齿寒之理，不出意外其定然不会坐视南凉灭亡。”
闻言康龙不屑道：“哼，假若西秦兵敢来，无需大都护动手，末将领兵剁了他们。”
这时王忠德c叱干阿利c沮渠男成等将也纷纷叫嚣道：“说得不错，乞伏乾归要是敢插手南凉战事，我河西数万铁骑定要踏平西秦。”
眼见众将越说越没边，卫朔脸色一沉冷声道：“行了，瞎咋呼什么？不过才打了一场胜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废话等灭了西秦后再说不迟。”
呵斥了一统众将，卫朔又转身与崔宏c王镇恶商议起对策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凉秦结盟
站在廉川堡城头，目光忧虑地望广武城方向，秃发傉檀心下黯然，为目前形势担忧不已。
出征后凉前，他已猜到河西军会趁势南下，也曾试图阻止王兄发兵。
只是后来他被兄长说服，也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活。
不出所料，河西军也随之南下，使得孤注一掷的西征，为南凉灭亡敲响丧钟。
噩耗传来，他一边着手安排廉川堡防务，一边迅速向西秦遣使求援。
眼下他只希望乞伏乾归尽快派出援军，不然仅凭南凉一国，绝对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河西军。
除此之外，秃发傉檀也为西征大军安危担忧，生怕自家兄长一听南凉遇袭，会不顾一切地心急火燎般撤军。
须知卫朔乃当世名将，一旦被其获悉西征大军动静，岂会放过送上门来的破敌良机？
假若西征大军不小心再被偷袭全歼，那接下来这仗不用打啦，南凉恐再无翻身机会。
“兄长你可千万不要中了卫朔奸计。”秃发傉檀立在城头上，喃喃自语。
不得不说秃发褥檀担心有些多余，拿下广武后，河西上下惧于河湟地势险要，大军并未急于南下。
当河西军大举南下，攻克广武消息传出后，陇右各方一片哗然。
河西军攻势太猛了，给人一种摧枯拉朽之感。
南凉c后凉，包括西秦在内无不是人人自危。
乌亭之战才过去还不到三年，故其影响力依旧在，河西军强大形象早已深植陇右诸胡脑海深处。
而广武之战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万余守军连半天都坚持不了。
正围攻西平的秃发利鹿孤，一接到廉川堡急报，登时傻眼了，急忙找来杨桓商议。
“左司马，大事不妙啊。”
“眼下河西军大举南下，我军又久久攻不下西平城，如此下去南凉危矣。”
中军大帐内，此刻秃发利鹿孤如同热锅上蚂蚁，完全乱了方寸。
河西军动作太快了，眨眼间攻克广武，导致整个形势一片危急。
“大王，没别的办法了，只有回身与河西军倾力一战。”
“若侥幸获胜，南凉国祚还有希望保存，不然”
秃发利鹿孤面色发白，怔立好一会儿，才狠声道：“寡人这就去安排大军撤退。”
不料，他刚要出去，却又被杨桓拦下。
只听杨桓小心提醒道：“大王莫急，听臣下把话讲完。”
“以目前形势看，仅靠南凉很难击败河西军，必须联合后凉c西秦一同出兵才行。”
“唉，恐怕来不及啊。”秃发利鹿孤满脸苦涩道：“后凉只剩下一口气，自保都不成，哪有实力出战？”
“西秦倒是兵强马壮，然其大军主力正在平定天水叛乱，恐怕乞伏乾归也是有心无力。”
“这个卫朔心思真歹毒，偏偏选在此刻出兵。”
“大王，我军虽已打算撤退，但还需谨防后凉偷袭。”
“什么？！都到眼前地步啦，吕隆还有心思袭击咱？”
“大王有所不知，吕隆c吕超心思狡诈，睚眦必报，咱们小心一些总没错。”
还是杨桓了解吕隆兄弟，正如他所料，吕隆真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顾众人反对，极力要求趁南凉撤军时实施偷袭。
跟吕隆签订了盟约，秃发利鹿孤又在城外耀武扬威一番后才率军离去。
得杨桓提醒，秃发利鹿孤早料到吕隆会派兵偷袭，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果然，撤军当夜，吕隆派遣三千精兵前去偷袭。
当后凉这三千人马悉数冲入南凉大营后，才发觉不妙，只见四周伏兵四起。
此战秃发利鹿孤阵斩后凉大将王集和甲士一千多人，彻底挫败了后凉阴谋，让吕隆颜面大失。
此战结束之后，秃发利鹿孤也顾不上再找吕隆算账，亲率大军迅速回撤。
“河西军击破广武，兵锋直指廉川堡！”
“面对河西军强大攻势，秃发傉檀龟缩城内不敢应敌。”
“惊闻河西军大举南下，南凉王仓皇班师。”
“河西大将王忠德统兵南下，兵锋直指白土津。”
真真假假的消息吓坏了西秦上下，正当乞伏乾归惶恐万分之时，南凉使者来到了金城。
今天没有起风，阳光也很灿烂，从南凉而来的使者，在大殿上向西秦上下宣读了求援书。
面对南凉求援，西秦上下吵成一团。
有人目光远大，认为南凉一亡，西秦势必不能独存，遂力主发兵救援。
还有人畏惧于河西军强大，担心出兵于事无补，只能徒耗兵力，既如此还不如留下大军确保西秦安全。
面对群臣争论，西秦王乞伏乾归不置可否，其实他胸中早有成算。
秃发傉檀在求援书信中表示，只要西秦愿出兵相助，事后南凉不但割地酬谢，还将向西秦称臣纳贡。
由此可看出，南凉真是到了灭国边缘，不然以秃发兄弟之高傲，岂会轻易向他低头？
但眼下不能计较这些，乞伏乾归内心很明白，兵是一定要出的，只是需注意些细节。
正如有的朝臣讲得那样，南凉兵弱，而大都护卫朔深通兵法，足智多谋，秃发兄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假若南凉迅速兵败，西秦援军一不小心可就危险了，弄不好连西秦也得搭进去。
鉴于形势复杂，对领兵将领能力要求极高。
不但需熟悉军事，还应具备一定政治邦交手腕，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中间分寸不好把握，乞伏乾归思来想去唯有派儿子乞伏炽磐最合适。
乞伏炽磐自幼生性果敢，且临机善决断，权略过人，只是过于年轻，而无临阵经验。
可眼下西秦无人可用，也只能派太子出马。
想到这儿，乞伏乾归将儿子叫到跟前再三叮嘱起来。
“太子！”
“儿臣在！”
“眼下咱西秦，或许将遇上空前未有之绝大危机。”
“父王指的是河西军大举南下？”乞伏炽磐福至心灵，瞬间猜到了父王所指。
乞伏乾归微微颔首，长叹一声道：“是啊，寡人错了，真的错了啊！”
“当初实不该任由秃发利鹿孤去打后凉，如此河西军也不会轻易南下。”
“如今广武一丢，南凉门户洞开，河西军可长驱直入包围廉川堡。”
“而河西军一向又擅长攻坚守城，如此一来廉川堡危矣，南凉危矣！”
“南凉一亡，后凉势必不能独存，接下来就轮到咱西秦啦。”
“父王，要不要通知叔父从天水一线撤军？”
对于乞伏炽磐提议，乞伏乾归不愧是老谋深算，他深思熟虑后断然予以拒绝。
从政治方面来说，不让远征大军仓促回撤利于稳定国内局势。
原本因河西军大举南下，其国内已是震荡不安。
若再火急火燎地让乞伏益州班师，会让外人以为西秦真不行了，进而引发更大混乱。
从军事方面来说，虽然河西军表现强势，轻易攻取广武，引起各方震动。
可具体而言，河西军也并未形成压倒性优势。
故而乞伏乾归认为，只要西秦c南凉紧密合作，未必不能挫败河西军南下企图。
想到这儿，他拉着乞伏炽磐手，郑重叮嘱道：“此次为父打算让你统一万人马援助南凉，你可敢承担重任？”
“儿臣愿立军令状。”
“好，不过此行需小心谨慎，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你是我儿子，为父给你透个底。”
“此次驰援，不要急于求功，要缓进慢行，视情而定。”
乞伏炽磐心领神会道：“父王心意，儿臣尽知了。”
面对唇亡齿寒之危，西秦决定出兵援救南凉
随后西秦王遣太子为将，领兵一万驰援南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策反羌人
在西秦紧锣密鼓出兵援救南凉时，卫朔却将大军停住广武一动不动。
他这一举动不但让敌人摸不着头脑，连麾下众将也不明所以。
性格焦躁者如康龙者，仗着资历深，又常常宿卫大都护，自持关系非同一般，遂代表众将大胆向其请战。
不料，却被卫朔以时机未至为由予以拒绝。
康龙头脑简单，自然想不通其中关窍。
但聪明如王镇恶c崔宏者，早已将卫朔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卫朔之所以按兵不动，除了河湟谷地地势险要，不宜攻取外，他还打着收降心思。
秃发兄弟跟沮渠蒙逊一样，自幼受汉家教育，汉化程度很深。
假若换上汉服，束发加冠，你会以为他俩是通晓内外大事的汉家豪杰。
与狡诈c狠毒c不择手段的乞伏乾归父子比，肚量宽厚的秃发兄弟显然更受他喜欢。
历史上，在两位兄长照顾下，秃发傉檀地位如火箭般的扶摇直上。
只不过秃发傉檀运气不好，南凉虽然在他手上达到巅峰，却碰到了两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在北凉沮渠蒙逊c胡夏赫连勃勃连番打击下，南凉国势逐渐衰落。
最终，秃发傉檀还被他好心收留的女婿乞伏炽磐给毒死。
除此之外，南凉在利鹿孤和傉檀的把持下，兄弟二人精诚合作，日渐强盛。
即便河西军占据兵力优势，可想要一口吞下南凉，怕是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卫朔不想最后为西秦做了嫁衣裳，这才迟迟不愿发兵廉川堡。
“镇恶c玄伯，朔不想跟南凉硬碰硬，以免便宜了西秦，不知两位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怪不得主公拒绝众将请命，原来想兵不血刃拿下南凉。”
遭崔宏调侃，卫朔不由摸摸鼻尖，嘿嘿一笑道：“两位皆是智谋深远之辈，想来不会让某失望。”
“唉，主公真是太难为人啊！”王镇恶虽嘴上叫苦，可眼角笑意出卖了他内心真实想法。
“镇恶莫笑，想必你心中已有了计较，速速讲来听听。”
望着玩笑成一团的主臣二人，崔宏若有所思，他也想看看这位与儿子并称的左司马有何本事。
据他所知，在河西文武重臣中，最受大都护倚重者，共有三人，分别是崔浩c宋繇c王镇恶。
崔浩是他儿子，有多大本事他心知肚明，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天才。
而宋繇更不必说啦，是最早追随卫朔的幕僚。
不但功勋卓著，还多次被大都护赞誉为‘吾之萧何’，一手打造了强大而富庶的河西。
至于王镇恶，因文武殊途，崔宏对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此人一来就位居左司马高位。
“若要逼南凉投降，则须将秃发兄弟逼到绝境。”
“何谓绝境？即内有动乱，外无援兵。”
“内有动乱c外无援兵”
“嘶，外无援兵好说，只要能设法击溃乞伏炽磐，援兵会自去，可这内乱”
卫朔抬头看了一眼王镇恶，皱眉道：“南凉不是后凉，秃发兄弟英明果断，国内几无爆发动乱之可能，就是想挑拨怕也是无处下手。”
“不，主公此言差矣，您把河湟谷地内很重要的一个族群给忽略了。”
崔宏眼前一亮，不由抢先道：“左司马莫非指的是羌人？”
“哈哈哈，玄伯公果然睿智，的确是羌人。”
“羌族部落多如牛毛，大概有一百五十多个，但从未结合成统一的部落联盟。”
“也正是如此，人口众多的羌人，只能被吐谷浑c氐人c鲜卑人建立的吐谷浑汗国c后凉c南凉统治。”
“若能顺利争取到羌人支持，南凉其国必乱。”
“哈哈哈，镇恶妙计也！”
自从鲜卑人c氐人相继入侵河湟谷地，羌人日子过得日益艰难起来。
原本富饶美丽的草场c田地被氐人c鲜卑人抢走，羌人只能远走深山老林。
可即便这样，羌人仍免不了被吐谷浑c鲜卑人c氐人欺负。
所谓人穷思归，河湟故地那美丽富饶的河谷山川，始终是羌人梦中的家园。
最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一条传言开始在羌人部落中广为流传。
其内容说的是，只要羌人协助河西消灭南凉c后凉，大都护同意羌人定居河湟谷地。
若这条谣传不是在当下出现，估计羌人迫于鲜卑人c氐人压力，而不敢有所异动。
但如今大都护卫朔统数万大军南下，一战而得广武，威震湟水两岸。
遂使数十万羌人闻讯后变得蠢蠢欲动，众部落首领经过商议后，决定先派使者问问秃发利鹿孤，探探对方口风。
使者到了廉川堡，正好遇到刚刚班师归来的秃发利鹿孤。
羌使当场向对方保证，绝不侵扰鲜卑人牧场，羌人只在荒地上从事放牧即可。
不等秃发利鹿孤做出反应，旁边秃发傉檀一听此言，立刻跳了起来，大喊糟糕。
秃发傉檀虽是鲜卑人，但因久居陇右，故而十分明白羌人的习性与心思。
羌人一旦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土，怎么可能乖乖的避开鲜卑人牧场去放牧？他们肯定另有所图！
此刻秃发利鹿孤也意识到了不妙，但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吧，只要派人对羌人善加抚慰，劝其毋动，或许局势尚可挽救？
然而很快秃发利鹿孤就意识到他错了，事情也变得无法控制。
西羌各部落以鲜卑人压榨羌人为由起兵响应河西军，强行渡过湟水，黑压压一片，如马蜂c如蝗虫c如潮水般涌入允吾c安夷c临羌c乐都c西平等郡县。
面对羌人全面暴动，秃发兄弟登时坐蜡了。
但他们也不敢强行镇压c驱使羌人，只能吩咐各郡县先严加监控西羌各部落，等待下一步命令。
然而不久，各郡县向秃发兄弟报告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本来仇杀不断c不共戴天的羌人诸部落，竟握手言和了！
原来羌人在湟水流域扎下脚跟后，又看到河西军大兵压境，再也不甘屈居鲜卑之下。
先零部落酋豪马上就站出来牵头，开了个出人意料的高层会议：串联西羌各部落首领共两百余人，互相解除仇怨，交换人质，订立盟约，摒弃前嫌，通力合作，结成统一战线。
一盘散沙的西羌，其战斗力恐怕还不如西域一小国，然而团结紧密的西羌联盟，其实力决不会比鲜卑人差。
直觉告诉秃发兄弟，事情恐怕真的大条了！
秃发傉檀满脸苦涩道：“臣弟有理由怀疑，这次西羌叛乱与河西脱不了关系。”
“肯定是河西人秘密潜入西羌部落，策划里应外合，试图颠覆南凉统治。”
“假若是以往情势，我们还能从长计议，将羌人联盟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如今形势日渐窘迫，属国尽叛，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西秦。”
秃发利鹿孤闻言心头一震，面色苍白道：“现在情势危急，具体该怎么办？”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河西与西羌已经达成了秘密协议。”
“我们应该趁着双方还未采取行动，立刻派游骑巡视边塞，囤积粮草，加强守御。”
“同时积极派人联络西秦，先联合西秦击退河西军。”
“没了河西支持，羌人根本不足为虑，只需分化离间，就可瓦解联盟。”
听了兄弟建议，秃发利鹿孤急忙再次向乞伏炽磐派出使者，催促其尽快北上。
然而让南凉上下没想到的是，原本乞伏炽磐刚刚从枹罕渡大河北上，正打算经允吾（今民和）南山至廉川堡，谁知一听南凉国内羌人大乱，他立即命大军停止前进，观望起来。
西秦军一停下不前，不但让秃发兄弟俩破口大骂，也让卫朔失望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南凉求和
羌乱一爆发，南凉立马自顾不暇。
卫朔趁机率大军出广武，向南过冰沟大道，直下老鸦城。
老鸦城，位于廉川堡以东偏南三十里处。
汉宣帝神爵二年，前汉后将军赵充国安定羌乱以后新建设置，又称老鸦堡c老鸦驿。
其地处湟水中下游，老鸦峡西口，历代为交通要冲之地。
由于南凉龟缩廉川堡，西秦援兵退守白土津，让原本紧张的战事一下子轻松起来。
这日忙里偷闲，卫朔将军务交由王镇恶署理，其本人则与崔宏前往鲁班亭玩耍。
鲁班亭，相传为鲁班所建，乃当地盛景。
亭子建在湟水中心的巨石柱上，远远看去好像湟水河上漂着一只画舫，给人以无穷遐想。
站在湟水边，崔宏指着远处滔滔而过的湟水，雄心勃勃地向卫朔表示。
“将来如果人力充足，仅河湟谷地就能多开出百万亩农田，差不多能多养活几十万人。”
“农田开垦容易，环境保护不易啊！”
长叹一声，卫朔摇摇头不太赞同崔宏提议。
他以为开发河湟谷地是一定的，但必须注意环境保护。
即便农业时代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微不足道，但过度开也会导致竭泽而渔。
比如库不齐沙漠c毛乌素沙漠c西域沙漠化等等，皆因开发不当所致。
故而在河西时，卫朔曾再三禁止开垦居延泽湿地，并且还大力扶持植树造林。
其目的都是为了保住脚下这一片风景秀美的山水。
“有关河湟谷地之开发，应有长远规划，一些适合草料生长的地方，没必要强行改造成农田。”
“将来当地田地数目保持在八十万亩左右最合适，再多就会破坏当地环境。”
“等将来拿下陇右c关中，适合耕种的土地也越来越多，河西面临的粮食压力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大。”
“因此，有些地方还是尽量保持其原生态为好。”
“每次听大都护宏论，臣都觉得您才是真正的圣主贤君，所行所言皆为后世万民考虑。”
崔宏给出如此高评价，让卫朔不由老脸一红。
其实他在现代也是个普通人，只因‘见多识广’才让他在古人中显得卓尔不群。
咳！轻咳一声掩饰了内心尴尬，卫朔又接着与崔宏一道指点起江山来。
“河湟谷地将是日后威慑吐谷浑c控制雪域高原之关键，必须控制在手上。”
“为实现此战略目标，需尽快振兴当地经济，起码要做到自给自足。”
“最好还有余力为驻军提供口粮，如此方能实现全部意图。”
“嗯，任道而重远啊，我辈仍需努力。”
两人谈得正起兴，王镇恶忽然派人来请。
“莫非秃发利鹿孤派人来请降了？”
这可不是卫朔异想天开，须知从羌族暴乱发生后，南凉统治已是摇摇欲坠。
如今乞伏炽磐又驻步不前，在内有忧患c外无援兵之下，秃发利鹿孤很有可能坚持不住。
不得不说卫朔猜得很准，果真是南凉派来了求和使者。
且这位使者还是老熟人，即原阴氏家主阴训。
此人当初曾与索承明合谋，串联各大世家，企图借吕光之手灭掉卫朔。
在吕光战死后，阴训恐被报复，遂带着家人南逃，投奔了秃发鲜卑。
站在卫朔面前，阴训忐忑不安。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当年不被世家放在眼里的卫朔，如今已今非昔比，成为雄霸河西的大都护。
再一想到化为乌有的家族田产，登时让他对卫朔是又恨又怕。
不过，显然卫朔早已不将阴训忘了干净，眼下其身心皆在收复失地上，哪里顾得上连仇人都不算的阴训。
虚礼寒暄过后，卫朔故意板着脸教训了一通阴训。
“秃发利鹿孤威名远扬，朔老早有心要结识他。”
“只是没想到他屡次拒绝在下好意，之前更是勾结岭南诸胡集结大军犯我河西。”
“虽然最终被在下侥幸击退，但他的这个举动着实可恶！”
“以前没空搭理他，那是因为河西忙着休养生息c安抚百姓。”
“眼下本都护亲率数万铁骑南下，他不但不献礼赔罪，居然还敢举兵顽抗。”
“我要不教训教训他，往后如何外压诸国c内服百姓？”
明明是河西觊觎河湟谷地，偏偏在卫朔口中，大军南下乃为了惩戒秃发鲜卑之过。
听着卫朔在那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阴训却在心底暗暗腹议不已。
“你老脸皮可真厚！虽说秃发鲜卑曾北上进犯过河西，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
“就最近来说，分明是你先抢了秃发鲜卑的老巢广武城，今气势汹汹欲吞并整个南凉。”
不过道理再大总大不过实力，眼下卫朔拳头够硬，他的话阴训自然不敢驳斥。
况且此行目的也不是为了找人吵架，而是为了求和图存。
故而阴训不理会卫朔漫天指责，深深作揖道：“大都护，以前我王多有冒犯，此皆是南凉之罪。”
“然乌亭之战时，大都护击溃数万联军，撵得我家大王仓皇败逃，这教训也够了。”
“如今，大王诚心归附，还请大都护不计前嫌，予以接纳。”
“这里有我家大王一封书信，还请大都护一观。”
说着阴训呈上一封书信，旁边崔宏接了过去，看了一遍说：“确实是南凉王书信。”
“信上说了什么？”
崔宏瞄了卫朔一眼，目无表情道：“秃发利鹿孤表示愿意向河西称臣纳贡，甚至也愿遣子为质。”
“不过，他还有其他要求？”
卫朔眉毛一挑，嘴角挂着冷笑问：“要求？什么要求？”
“他希望河西军退出广武，双方恢复到战前局面。”
“嘿嘿，派了一个使臣，带了一封书信，就要河西割让广武？我就想大声问一句：凭什么啊？！”
旁边阴训一听不乐意啦，急忙出言纠正道：“大都护，广武本是秃发鲜卑旧地，这不是割让，是归还。”
“哼，落到河西手里就是河西领土！”
“而河西向来只有让别国割让土地的传统，却从未将土地拱手让人的习惯。”
“因此，割地一说，免谈！”
“还有，只区区称臣纳贡就想让我放过南凉，你们未免想得太美了。”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趁早乖乖投降，不然他日打破廉川堡，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卫朔态度强硬出乎了阴训意料，他哭丧着脸，向卫朔苦苦哀求。
“大都护，南凉很有诚意求和，您为何执意不肯接纳呢？”
“有南凉为羽翼，必让河西西南边疆永远和平安宁。”
“哈哈哈，河西安宁当由河西人自己守护，用不着外人操心。”
眼见始终无法说服卫朔，阴训一咬牙忽然发狠威胁起来。
“大都护执意不肯和谈，难道不怕凉秦合谋么？”
“别看眼下乞伏炽磐逡巡不前，可只要我主狠下心来割土地给西秦。”
“以乞伏乾归之贪婪，其定会全力发兵来援。”
阴训此言倒也不是空言恫吓，而是有一定事实依据。
假若两国合谋重夺广武，切断河西军退路，再同时进军，老鸦城的河西军势必陷入重围。
以前乞伏炽磐按兵不动，是因为投入与回报不成比例。
假若真如阴训所言，将允吾以南以东全割给西秦，西秦势必会全力来援。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王镇恶c王忠德c康龙等河西将领无不怒视着阴训，看样子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看到卫朔沉默不语，阴训以为说到了河西痛脚处，遂愈发卖力劝说起来。
“河湟谷地虽然肥沃，但水浅地狭，胡虏遍地，得之不足以强国，弃之也无损大局。”
“与其据此无用之地，而徒耗钱粮，不如弃此鸡肋而结属国之欢，大都护以为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乾归贪婪
之前拿下老鸦城，的确让卫朔欣喜不已。
然乞伏炽磐率军南撤白土津，让河西军失去了全歼援军机会。
不解决掉西秦援军，秃发兄弟终会心存侥幸，也意味着目前不可能降南凉。
如今y训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不正因为有西秦虎视在侧？
卫朔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y训，语气虽然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对方遍体发寒。
“看来尔等并无求和诚意，既如此你回去转告秃发利鹿孤，现在投降，我将待之如上宾。”
“若是等河西搞定了西秦人，届时恐怕尔等想做一普通人都不可得。”
y训心下一紧，脑海中登时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也颇为刚刚孟浪之言而后悔。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想改口业已来不及，最终他只得怏怏而回。
y训刚一离开，卫朔面色顿时y沉下来。
他左右看了一眼，满脸不甘道：“看来不重创西秦援军，南凉轻易不会投降啊。”
“是啊，但乞伏炽磐十分谨慎，想抓住他小把柄可不容易。”
自从河西军南下以来，不止是搅得南凉j犬不宁，连一河之隔的西秦同样是风声鹤唳。
乞伏乾归下令大军严守黄河一线，每天还跟乞伏轲殚在宫中推演战事。
“王兄，河西军为何停在老鸦城不动弹？再往西不就是廉川堡？”
乞伏乾归凝望着地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那是因为河西人胃口太大了！”
“不光是想吞并南凉，甚至连咱们西秦也想一块收拾掉。”
“王兄是说，那个卫朔停在老鸦城有其他y谋？”
“那是自然。”乞伏乾归喃喃自语。
他看了一眼不甚明白的乞伏轲殚，解释道：“河西大军停下不前，正是为了引诱太子率军北上。”
“幸好我儿炽磐生性谨慎，才没有轻易上当，不然不但援军危矣，恐怕西秦也将步南凉后尘。”
闻言乞伏轲殚心头一震，然而脸上还是有些惘然。
“臣弟不大明白。”
“你还不明白？”
乞伏乾归用脚使劲儿一跺地面，大声道：“卫朔下一步就是这里。”
乞伏轲殚这才脸色微变道：“难道他还要吞并西秦不成？”
“不，不止是西秦，而是整个陇右c关中，包括仇池c后秦在内，全是卫朔目标。”
“他他胃口也太大啦！”乞伏轲殚双眼瞪得如圆环一般，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以前寡人以为卫朔充其量也不过是吕光第二，但现在看来，此人志向远大，恐怕又是一个苻坚。”
过了好久，乞伏轲殚才回过神来，提醒王兄道：“这么说来，咱们可得防着他了。”
正在此时，侍卫进来禀报，说太子乞伏炽磐派人送回急信。
听说儿子来信，乞伏乾归就知前线定是发生了难以决断的大事，赶忙让人将信拿进来。
乞伏轲殚见兄长看完信件后，面色y晴不定，遂关心地问：“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乞伏乾归嘴角挂着笑意，语气莫名道：“南凉又派使者求援了，并答应割允吾以东以南给西秦。”
“什么？不会吧，秃发利鹿孤会下这么大血本？！”闻言乞伏轲殚大吃一惊。
“真要将这片土地割给暂西秦，即便日后打败了河西军，南凉也无法再与西秦争锋。”
乞伏乾归微微颔首，非常赞同兄弟之言。
南凉准备割让的这片土，地位于湟水中下游。
其被湟水c黄河c积石山环围，是西秦最肥沃c地势最平坦的土地，说是湟水谷地精华也不为过。
或许是条件太优厚，以至于连前线主将太子乞伏炽磐都被吓了一跳。
他不敢擅专，只好急报后方，请乞伏乾归定夺。
看完儿子信件，乞伏乾归既兴奋又忐忑，说兴奋是因为他眼馋这片土地很久了。
早在吕光主政凉州时，他就曾多次鼓动彭奚念从枹罕渡河北上，试图抢占此地。
后来此地被南凉霸占，只因双方是盟友关系，他才不得不按捺住内心贪欲。
今秃发利鹿孤主动割地，乞伏乾归岂会拒之不纳？
说忐忑是因为他深知，这块土地不好拿，必须彻底击败河西军才行。
想到这儿，他把目光对准了兄弟乞伏轲殚。
随着乞伏益州c乞伏炽磐相继领兵出征，目前也就只有另一兄弟乞伏轲殚适合统军。
“轲殚啊，你跟益州既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又是王族宗室，可愿替寡人分忧？”
“臣弟愿赴汤蹈火。”
“好，眼下南凉危在旦夕，秃发利鹿孤数次派人求援。”
“这一次更是将大片土地割给我西秦，足见他很有诚意。”
“王兄打算再派兵去救援西秦？”
“然也，寡人倒不是眼馋那点土地，而是担心河西灭了南凉后，进而图谋西秦。”
说到这儿，乞伏乾归俯下身子，拉着乞伏轲殚的手，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贤弟啊，如今卫朔来势汹汹，他攻打南凉，说的好听，什么吊民伐罪啦c拯救汉民啦c收复故地啦等等，全是一些场面话，其实说白了还不是眼馋河湟谷地？”
“河西灭了南凉，势必会进一步图谋西秦。”
“为了挫败河西企图，寡人打算再派你统一万兵马援救南凉。”
乞伏轲殚想了一会儿，满脸小心地说：“大王，河西军可不好对付啊。”
“贤弟莫急，寡人自有对策。”
“你看啊，目前从外界进入河湟谷地共有三条道路。”
“其一就是从枹罕渡河北上，经允吾南山，而至廉川堡西南，此被称为南线，是目前太子所走路线。”
“其二就是从广武经冰沟大道，直下老鸦城，被称为北线，也是河西军的行军路线。”
“还有一条路被称为中线，即沿湟水西进，经允吾（今民和），穿老鸦峡直抵老鸦城东。”
“由于老鸦峡峡长谷深c地势险要，仅有供单人行走的羊肠小道，向来不为人所知。”
“河西军不是本地人，未必通晓此条密道。”
“即便河西军有斥候探知此路，寡人也有办法调动河西军。”
“比如寡人可命太子向北疾进，同时再派兵渡河s扰广武，做出切断河西军退路之迹象。”
“贤弟且说，假若卫朔获悉我军动向，他会有何感想？”说完乞伏乾归得意地望向乞伏轲殚。
乞伏轲殚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两眼放光。
“他一定会以为我军将突袭广武，切断河西军退路，以配合南凉人将其围歼在老鸦城一带。”
“着啊，如此一来卫朔定会被两路疑兵吸引，而不会想不到我军会经人迹罕至的老鸦峡实施偷袭。”
“一旦贤弟率军穿过老鸦峡，与西秦大军东西夹击，定能一举消灭河西军。”
“王兄此计过于凶险，万一被河西军察觉，臣弟这支援军可就凶多吉少啦。”
说实话乞伏轲殚不愿冒然出兵偷袭的，可乞伏乾归明显已被那片土地吸引。
他刚发表了一番悲观言论，对方脸色就迅速拉了下来。
见此情形，他哪还敢多言，急忙话音一转。
“当然了，任何战事都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只要另外两路疑兵成功吸引河西军注意，臣弟这支奇兵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才对嘛，若事事讲究万无一失，我西秦何时才能一统天下？”
“你看人家卫朔，当初那么弱小就敢偷袭朔方，敢跟北魏掰腕子。”
“我西秦好歹也是千乘之国，尔为国中大将怎可说此丧气话？”
“贤弟且放心大胆去做，待日后功成归来，寡人自有奖赏。”
“诺，臣谨遵大王教诲。”
“好，寡人这就下旨，以贤弟为主将，再统一万步兵援救西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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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0章 将计就计
公元392年，五月，为吸引河西军注意，乞伏乾归传信太子乞伏炽磐，命其统兵北上，。
与此同时，乞伏乾归又命大军在金城渡口耀武扬威，做出一副即将渡河北上，攻打广武之迹象。
西秦军最新动向，迅速被斥候回报卫朔。
“哼，秃发利鹿孤挺有种，宁愿割地给西秦，也不愿向河西请降。”
刚一获悉西秦异动，卫朔瞬间想了通透。
南凉如阴训所言，已将大片土地割给西秦，不然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的西秦，怎会突然大举调动起来。
“玄伯c镇恶，你们说眼下西秦摆出一副北上广武样子，是真欲出兵断我后路，还是想迫使河西退兵？”
“断我后路c迫我退兵皆有利弊，关键看乞伏乾归如何选择。”
“假若西秦实力够强c野心够大，自然是攻占广武获利最大。”
“毕竟广武一丢，数万南征大军将被切断后路。”
“届时乞伏炽磐c秃发利鹿孤趁势包围上来，南征大军恐难逃全军覆没之命运。”
“哼，幸好朔已命杜师调五千府兵进驻广武，又囤积了不少粮食c器械，才不虞担心广武有危险。”
“如此说来，西秦此举倒像是在迫我退兵！”
“哦，难道玄伯看清了其背后玄机？”
“嗯，不离十吧。”崔宏颇为自信道。
“西秦分别在南北高调进军，偏偏东边老鸦峡动静皆无，臣以为敌人在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西秦故意大布疑阵，屯而不进，只做出跃跃欲进之势，其目的是为吸引河西注意，以掩护精锐偷渡老鸦峡。”
“老鸦峡一带虽然地势险要，人迹罕至，但毕竟曾是丝绸之路南线通道，其间有羊肠小道可供单人通过。”
“乞伏乾归只需遣一上将统步卒穿越老鸦峡，即可打河西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西边秃发兄弟c南边乞伏炽磐再趁势反扑，我军危矣。”
“没想到乞伏乾归挺狡猾啊，可惜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出猎人手心。”
“朔有玄伯c镇恶两位先生相助，破敌只在翻手之间。”
这一次卫朔真正领略到了顶级谋士厉害之处，经抽丝剥茧将敌人一举一动，猜了个七七八八。
“两位既已洞察敌人阴谋，想必胸中已有应敌之策，还请不吝赐教。”
“主公言重了，不敢言赐教。”
与乞伏乾归计议已定，乞伏轲殚正式领兵西征。
为了不被河西军斥候探知，乞伏轲殚出征时很低调，满朝文武都没来送行。
只有乞伏乾归一人悄悄送出数里，沿途还不忘再三叮嘱乞伏轲殚。
离别在即，乞伏乾归举起酒杯敬道：“预祝贤弟此去马到功成，他日凯旋归来，寡人将在王宫为你设宴庆贺。”
乞伏轲殚闻言拔刀出鞘，指天大笑道：“请王兄放心，此战定生擒卫朔，以雪当年乌亭惨败之耻辱。”
在南北两路大军调动频频时，乞伏轲殚统领大军潜伏在今永靖县渡口附近，慢慢等待渡河机会。
直到传来河西军分兵北上消息，他才下令大军准备渡河西去。
三军将士衔枚夜渡，至黄河对岸后立即安营扎寨，这是为了防止大军贸然渡河而被叛乱羌人半济而击之。
等天色大亮，对岸营寨已扎稳，乞伏轲殚这才率领大军依次渡过黄河。
虽然耽误了些许时间，但胜在保险。
作为久经战阵的宿将，乞伏轲殚深知，大军偷袭最忌轻敌冒进，一切当持重而行。
等到大军全部顺利渡过黄河，乞伏轲殚又四面派出侦骑，探查敌踪。
很快有斥候回报，说在附近发现了一支百余人的羌军小部队，怎么办，打不打？
有几名部下闻信立刻跳了起来，纷纷叫道：“送上门的肉包子，干嘛不打？先打它个下马威再说！”
乞伏轲殚急忙止住众人，训斥道：“我军士马远来，是为偷袭河西军。此皆羌人骁骑，灭之不足夸，万一引来羌人大举报复，一旦为河西获悉，于大局不利，故击虏当以全歼为功，小利不足贪也。”
过了会儿，侦骑又来回报，羌人百十骑自行退去，不见踪影，又言前方老鸦峡内并无敌兵把守。
乞伏轲殚听罢，大喜狂笑，这次轮到他跳了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
众人齐齐来到老鸦峡峡口，但见奔腾咆哮的湟水正从中间穿过，两壁悬崖陡峭无比。
据当地羌人传说，峡内只容单骑通过，且不时有滑落的巨石砸死行人之虞。
更有羌民夸言，往年有商贾多用毛驴驮运东西从此间通过。
凡赶驴穿越此峡者，必须在几里之外大声呼叫，看对面有无来人，如无回声方敢前行。
万一两驴在峡中对面相逢，双方只有讨价还价，将一方毛驴推到悬崖下的湟水中去，否则谁也别想通过。
老鸦峡，真乃死亡之峡也！
听了这些传闻，乞伏轲殚不由暗暗吞了口水。
若不非乞伏乾归严令，再加上有熟悉道路的向导带路，他如何敢带兵走这条绝路？
当下，乞伏轲殚命西秦将士们饱餐战饭，静候天晚，这才潜师夜进，进了老鸦峡。
在行军途中，为了防止被偷袭，他一路远布斥候，行必有备，止必坚营，始终以谨慎防御之态行军。
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已在河西预料之中，大举正一步步走向死亡陷阱。
大军行走数日，这天傍晚又到了安营扎寨休息之时，此时大军已差不多走完一大半路程。
乞伏轲殚命人将地图展开，他要好好研究一下接下来大军行止，寻找最佳突袭时机。
此时，乞伏轲殚目光落到了近在咫尺的老鸦城，眼神中既有兴奋，又有几分担忧。
他深知愈是靠近老鸦城，大军愈有被发现之可能。
只要大军行踪暴露，河西军也无需过来围剿，只需守住老鸦峡西口，足以将他这数万大军困死在老鸦峡。
帐内乞伏轲殚看着地图思虑良久，怀着几丝不安，最终一咬牙拿定了主意。
“明日大军必须加快行军速度，尽量在河西军反应过来前通过老鸦峡。”
当乞伏轲殚人马在安营扎寨休息时，卫朔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好咧！敌人已经休息了，啊哈，接下来我们将要帮他们好好洗个澡。”
“听说胡虏习惯多年不洗澡，身上有一股子骚味，这下定能将其满身泥垢洗干净。”
“镇恶，湟水上扎好口子了吗？”
听卫朔询问，王镇恶急忙点头回答：“主公，放心好了，已经扎好口袋了，保让敌人洗个痛快！”
“哈哈哈。”王镇恶这么一说，众人登时开心笑了起来。
但见湟水上有一个快速筑成的大坝，其中已蓄满了水，只要堤坝一开，河水就会顺着河道向下游流去。
“哈哈，大事成矣！”卫朔大笑着吩咐道：“快，快，快扒开堤坝。”
很快河西军就扒开了堤坝，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洪水顺着缺口，像巨龙一般向下游奔腾而去。
在水流冲击下，缺口越来越大，更多的水从缺口处汹涌地奔流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那个临时的大坝就被洪水彻底冲垮。
“好，水去了！水去了！”岸边响起了河西军兴奋地欢呼声。
当事先蓄好的水，猛然间加入河道后，让原本和缓平稳的湟水，登时变得波涛汹涌，水位更是不断暴涨。
加之老鸦峡两侧皆为高山绝壁，如此一来峡谷内西秦人将面临灭顶之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水淹敌军
原本正安营扎寨休息的西秦人，忽然听见阵阵轰鸣声，以为是春雷咆哮，议论纷纷。
“什么声音啊？好像打雷一样。”
“是啊，是啊，难不成要下雨不成？”
“假若真有暴雨降下，咱们就得赶紧出谷。”
“不然暴雨一来，水面上涨，大军可就危险啦。”
众人议论之声刚落，忽见斥候从西边向这边狂奔而来。
斥候边跑边喊：“不好啦，快跑啊，洪水来了”
西秦士兵一听洪水来了，各个脸色大变。
众人也顾不上收拾，纷纷窜出帐篷向下游跑去。
可惜两条腿怎能跑得过倾泻而下的洪水，此次西秦人已难逃被水淹没之命运，
此刻万余西秦将士惊恐万状，再也顾不上什么偷袭c军令。
纷纷夺路欲向两侧逃去，不料被悬崖石壁挡住去路。
只听轰的一声响，一个巨浪扑来，一大群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旁边傲然挺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已爬上好些西秦士卒，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远远望见洪水过来，登时吓得心惊胆跳，全都默默祈祷石块不要被洪水淹没。
哪知求了无数遍神佛也不管用，但见巨浪一来，石块即刻被吞噬。
一些侥幸没死的鲜卑人在湟水中挣扎，不断地哀嚎着：“救命啊，救我啊。”
洪水无情，更非人力可抗衡，沿途不但冲垮了一切障碍物，还给西秦人带来灭顶之灾。
老鸦峡内，西秦将士的哭声c哀号声，此起彼落着。
会水性的还好，不会水性的，只稍稍在水中挣扎一会儿，就会没入水中喂鱼虾。
刚睡着不久的乞伏轲殚听闻洪水袭来，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眼下他哪里还想不明白，定然是自己一举一动都在河西监视中，不然岂会中对方奸计？
好在他身经百战，故而惊归惊，很快冷静下来，急忙吩咐部下。
“告诉大家：不要慌，不要乱。”
“抛弃一切辎重c物资，全部以最快速度往两边高地上跑。”
在主将严令下，士兵渐渐稳住心神，将武器c旌旗丢在地上，争先恐后向高处跑去。
乞伏轲殚一边奔跑，一边还不忘咒骂河西人。
“卫朔，你真阴险，有本事真刀真枪干啊，竟搞些阴谋诡计。”
“哼，你给老子等着，只要今日大难不死，老子定要百倍地还给你。”
或许乞伏轲殚在骂人时全然忘了，他此行也是偷袭，跟卫朔比起来不过是半斤八两。
“呼呼呼。”刚刚爬上高地，乞伏轲殚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回身一望，才发现整个宿营地内一片狼藉，到处是西秦人尸体以及丢弃的物资。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一片凄然，被洪水这么一冲，实在是败得太惨了。
两万人被洪水冲走大半，只有少数幸运儿侥幸逃过一难。
可即便如此，众人两手空空，不要说偷袭河西军，等下河西军一上来，大家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乞伏轲殚猜得大致不错，洪水才刚刚退去，大量河西军迅速涌入峡谷，开始收拾残局。
一些侥幸未死的西秦人纷纷被俘，有负隅顽抗者直接被斩杀。
还有一部分水中的西秦士兵扶着浮木，想要借助湟水逃跑，但怎么逃得过弓箭呢？
一时之间，箭矢如雨，犹如满天飞雨，笼罩着整个河面。
除开少数幸运儿逃跑外，大多数即中箭沉没到水中去了，溅起一个大大的血色浪花。
侥幸未死者一看是这样，再也不敢乱逃，只好在水中不断摇着手，大叫：“别放箭，我投降！”
很快愿意投降之声响彻老鸦峡，此刻西秦士兵已然晓得，投降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不然全都得死光光。
凡愿意投降者，都会被河西人救到岸上，很快岸边就站满了西秦俘虏。
乞伏轲殚望着纷纷跪地请降的部下，不由仰天大叫。
“啊，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大军啊！”
眼看河西军渐渐朝这边包围上来，侍卫们急了，也不知从哪个犄角里找到一匹马，更不管峡谷地形不适合骑马，总之手忙脚乱将乞伏轲殚扶上马。
“将军你快逃吧，再不逃就来不及啦。”
乞伏轲殚很快上了马，看着忠心耿耿的侍卫，不忍就此离去。
侍卫们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催促道：“将军，你快走！你安全了，我们就安心了！”
乞伏轲殚明白此言何意，更明白侍卫们肩负的职责，只要主将阵没，他们即便侥幸逃脱仍免不了一死。
不过，乞伏轲殚很快就会发现，逃跑的希望很渺茫。
此刻大批河西军正快速向这边包抄过来，喊杀声c逼降声此起彼伏。
卫朔远远看见了乞伏轲殚，不由大叫起来。
“乞伏轲殚，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怎么？你还想逃走不成？”
“实话告诉你，你走不了啦，还是乖乖投降吧。”
看到卫朔到来，乞伏轲殚气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若非眼前此人，自己也不会落到眼前这地步。
他强忍着内心怒火，大声叫道：“卫直元，你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
闻言卫朔笑了笑，轻声道：“乞伏轲殚，你不必用言语故意激怒于我。”
“眼下你没资格跟本都护讨价还价，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和你身边数十名护卫，立即就将被射成刺猬。”
乞伏轲殚顺着卫朔手指一瞧，果然上千河西士卒已对他形成包围之势，众人早已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乞伏轲殚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暗道：“难道我乞伏轲殚今天就要死于此处吗？”
最终乞伏轲殚也没舍得自杀，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下令向卫朔投降。
至此河西军终于解除了东面威胁，可以专心应对西c南两方敌人。
“哈哈哈，乞伏轲殚你没想到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吧！”
“哼，如果不是你们借助洪水之力，未必是我对手。”
即便被河西俘虏，乞伏轲殚仍然不甚服气，总觉得自己败得太窝囊，对手赢得不光彩。
可惜他这番抱怨落在卫朔眼中，愈发被众人轻视。
“胡虏终究是胡虏，怎懂汉家兵家精义之学？”
“假若不是占了骑兵优势，哪里轮到他们肆虐中原？”
卫朔不理会乞伏轲殚抱怨，目光锐利地直视对方。
“乞伏轲殚眼下你已被俘，若想活命必须学会听话。”
“听话？”乞伏轲殚咽了咽了口水，紧张地问：“怎样才算听话？”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得忤逆，不然”
看着卫朔眼中若隐若现的杀机，乞伏轲殚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急忙指天发誓道：“请大都护放心，在下一定听话，一定听话。”
“嗯，这还差不多，接下来请你给乞伏炽磐写封信，告诉你已潜伏到位，让他北上配合大军‘围歼’河西军。”
“啊？这这！”乞伏轲殚满脸骇然地望着卫朔。
没想到卫朔俘虏他，竟是为了诱使侄儿大军北上。
他深知假若乞伏炽磐再被全歼，不但南凉会在绝望中投降，连西秦也会元气大伤。
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百般不愿写这封假信。
可看着上面虎视眈眈的卫朔，恐怕只要稍有迟疑，定会被拉出去砍头。
别无选择之下，乞伏轲殚把牙一咬，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看到这一幕，卫朔与崔宏相视一笑，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过，卫朔高兴太早了，他完全没发现乞伏轲殚嘴角挂着的一丝若有若有的快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先灭后凉
接过乞伏轲殚所写书信，卫朔打开后发现自己一个字也不认识。
直到请教过崔宏，他才晓得原来上面是鲜卑文字。
“咦？怎么全是鲜卑文？”
“禀大都护，非是在下有意为难，实乃战前有约，军情须以鲜卑文传递。”
见卫朔满脸不信之色，乞伏轲殚只好跪在地上，举起右手指天明誓。
“若在下有丝毫隐瞒c欺骗，将来必不得好死。”
望着眼前满脸赤诚的乞伏轲殚，卫朔心中虽狐疑不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命侍卫先将乞伏轲殚押下去，又将书信交与崔宏查看。
崔宏家学渊源，自然看得懂鲜卑文，然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确信此信真假。
“主公，信件内容倒也没啥，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臣却无法判断信上是否还有其他暗记。”
“乞伏鲜卑人既然懂得用鲜卑文传递信息，又岂能没有其他防范措施？”
“很有可能在我等眼中是一普通信件，而到了乞伏炽磐手中则成了示警密信。”
“玄伯之意是说乞伏轲殚有可能将计就计，通过这封信向乞伏炽磐示警？”
“然也！今西秦大军一分为四，分别由乞伏乾归c乞伏炽磐c乞伏益州c乞伏轲殚四人统领。”
“一旦乞伏轲殚c乞伏炽磐被灭，西秦军力将被削弱一半，其国有覆灭之危。”
“作为西秦宗室，乞伏轲殚哪能坐视不管？”
“如此说来咱们大费周章俘虏了乞伏轲殚，又逼着对方写信，结果全白费了？”
正当卫朔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该相信乞伏轲殚时，忽然侍卫来报，称后凉使者求见。
当初河西军突然南下后，后凉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随着南凉退兵，后凉政局并未随之稳定下来，反倒又酝酿着一场巨大动乱。
而这场滔天阴谋的始作俑者，乃姜纪c焦朗两人。
姜纪也是天水姜氏出身，原为吕弘心腹。
在吕弘兵败被杀后，投降了吕纂，不料没过多久，吕纂也死于非命。
后凉频繁爆发宗室内乱，让姜纪彻底感到失望。
再加上河西军大举南下，他自感后凉将亡，遂打算趁机投靠河西。
与姜纪一样，焦朗同样是对诸吕内讧不满，从而萌生叛心。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秘密串联，并暗中遣人联系河西。
来自姜纪c焦朗的邀请，让卫朔意识到有可能不费吹灰之力灭掉后凉。
然一旦灭掉后凉，无论是否收到乞伏轲殚‘示警’书信，乞伏炽磐定会大举南逃，河西军将彻底失去围歼希望。
“主公，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目前河西军没实力在围歼乞伏炽磐同时，再去应付后凉变局，您只能忍痛舍弃一个。”
“以镇恶之意，如何选择对河西最为有利？”
“向西取后凉！”
“此目标最易实现，且一样会对南凉造成威胁。”
“后凉一灭，河西将从东西夹击南凉，哪怕乞伏炽磐再次逃脱，南凉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降。”
“唯一不利之处，在于放过乞伏炽磐部，会在将来攻取西秦时多些麻烦。”
“反倒是用这封信诱使乞伏炽磐太过冒险，万一其中有诈，不但会坐视姜纪c焦朗等人失败，还会让后凉c南凉就此连成一体，让秃发兄弟坚守顽抗之心。”
“玄伯，你的意见呢？”
“臣亦赞同左司马之意，眼下我军已占据上风，没必要去冒险，只需稳扎稳打即可。”
“这封信并不完全可靠，其中存有不小风险。”
“假若没其他选择，主公大可冒险一试。”
“而眼下后凉是送上门来的肉，咱们不妨先吃了再说。”
“好，就依两位先生之议，先全力灭掉后凉再说。”
此时西平城内，姜纪c焦朗两人已将参与者全召集起来，为举义进行最后动员。
“主上残暴不仁，致使国内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今大都护朔奉天举义，讨伐不臣。”
“某与诸位在此举义，共推大都护为主，非为个人私欲，乃是顺天应民诛杀暴君。”
“为尽快铲除吕氏余孽，各义军须先控制城门，而后共迎王师入城。”
紧接着众人歃血为盟，约定好了起事时间后，开始默默静候河西军到来。
就在五月某一天夜晚，姜纪命人悄悄打开西平城东门，王忠德率三千铁骑趁势率涌入。
原本吕隆得知有人叛乱，正安排人手前去平叛。
谁知守军一听河西军也入城了，登时如鸟兽散。
吕超c吕隆眼见大势已去，又自知不能幸免，最终于府邸自杀。
他俩一死，后凉如雪崩般神速垮台。
得益于吕氏造孽不断，后凉上下不但未对河西军进驻有任何抵触，反倒纷纷主动归附。
后凉一朝灭亡彻底吓懵了南凉上下，秃发兄弟也预感到灭国噩梦即将降临。
在南凉上下惶恐不安时，乞伏炽磐也意识情况不妙。
他很快就猜到偷袭计划失败，不然叔父怎么可能会任由河西军千里袭击后凉。
如今后凉灭亡，南凉又将面临灭顶之灾，乞伏炽磐稍作思考后立即有了决断。
不出河西所料，乞伏炽磐不顾南凉再三求援，将大军暂停白土津，开始争分夺秒将搜罗而来物资运往枹罕，准备随时南撤跑路。
公元392年五月，在后凉灭亡不久，卫朔即率三万步骑，向西进攻廉川堡。
与此同时，王忠德c姜纪c焦朗三人共起联军一万东下，也朝南凉扑来。
东西两路大军在廉川堡城下汇合，姜纪c焦朗两人受到卫朔热情招待。
尤其对姜纪，卫朔更是久闻其名。
历史上，姜纪很有才能，只可惜没遇着好主公。
他自幼苦读兵书战策，有谋略，懂战策c战略，深通用兵之法，且用兵有方。
怎奈其虽有才能，却总不被重用，怀才而不能显展，实在是可叹可惜。
拉着姜纪胳膊，卫朔十分高兴地说：“朔久闻姜尚书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之前姜纪从未被人重视过，不管是吕弘还是吕纂，对他所提正确意见从没采纳过。
如今被名震河西的大都护如此礼遇，顿时让他激动地热泪盈眶。
“唉，臣深恨眼瞎跟了吕弘c吕纂两个混蛋，真该早早来投奔大都护啊。”
“哈哈哈，现在也不晚！朔盼先生久矣，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实在是可喜可贺。”
“纪何德何能，怎敢劳烦主公再三惦记？即日起，臣愿侍奉主公左右，从此不离不弃。”
“好，我有廷纲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刚投到河西，又备受卫朔重视，让姜纪急于表现自己，遂主动献计。
“今南凉坐困孤城，明公率大军团团包围，只需遣一舌辩之士，配以河西军威，定能迫其投降。”
“哈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闻言姜纪不由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有点儿画蛇添足，又怕不小心得罪了同僚，一时间举止颇有些局促。
卫朔不由安慰道：“廷纲初来乍到，迫切想证明自己，这无可厚非。”
“另外，镇恶c玄伯绝非小肚鸡肠之人，他们不会因此而嫉恨你。”
果然，姜纪抬头一看，正好看到王镇恶c崔宏正友好地朝他微笑，这才释然，同时愈发对看好河西。
安顿后内部，卫朔命人携带一份‘厚礼’前去劝降，厚礼赫然是乞伏轲殚人头。
随着乞伏炽磐再度南撤，乞伏轲殚已失去利用价值，被卫朔直接斩杀用以威慑南凉。
与此同时，卫朔又下令大军在廉川堡下举行大阅，进一步瓦解敌军抵抗意志。
在内外重重压力之下，秃发利鹿孤终于坚持不住，决心向河西投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南凉又降
后凉灭亡也给南凉敲响丧钟，望着城外黑压压一片河西军，南凉上下人心惶惶。
除了秃发利鹿孤仍不甘心歪，不少原武威士人见南凉将亡，早已做好向河西投诚的准备。
更有部分南凉将军，也暗中表示，愿意打开城门迎大都护入城。
甚至还有心狠手辣者，试图借诛杀秃发利鹿孤c秃发傉檀向河西献媚。
面对危机四伏的局面，秃发傉檀不像兄长那样顽固，为了保住性命，他决心说服兄长投降。
“兄长，今国运艰危，再不投降你我恐将万劫不复。”
“想当初，孙权臣服于曹魏c谯周劝说刘禅投降，皆因局势危急而不得不向强者臣服。”
“又如当年张天锡，面对前秦大军入侵，洞察世事的人劝说其投降，可他刚愎自用，不听良言。”
“自以为张家在凉州树立了百年恩德，仰仗七代人积累的资本，拥十万精锐之师，选择负隅顽抗。”
“结果呢？整个凉州生灵涂地，富庶河西沦为废墟。”
“此殷鉴不远也，还望兄长吸取教训啊。”
“眼下河西大兵压境，南凉士无战心，外无援兵，已是穷途末路。”
“此时此刻，兄长也应当考虑一下变通的办法，采取权宜之计，亦是能屈能伸。”
听了兄弟劝谏，再想想眼前危局，秃发利鹿孤悲从中来，痛哭流涕。
“我原本只是个平常之人，却受父兄嘱咐，肩负起邦国重任。”
“眼下不能保全国祚c安定社稷，又要将父兄的基业交予他人。”
“等将来到了地下，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父汗与王兄呢！”
看着痛苦不堪地兄长，秃发傉檀感同身受，可他深知再顽抗下去已无意义。
他擦干眼泪，强忍悲痛，继续劝解兄长。
“兄长，凡事不可为当不可强求，固执己见，只会害己害人。”
“今兵连祸结月余，城内粮食将告罄，强敌又在城外，即使是韩c白再世，恐也无力回天。”
“万望兄长采取权变之法，忘掉心中那点常人的感情。”
“假如我是说假若，假若南凉真的国运长久，说不定将来你我还有机会重振基业。”
“但若天命真不在秃发氏身上，兄长也可以保全宗族，不然继续坐守孤城，又能怎么样呢？”
经兄弟与群臣再三劝说下，秃发利鹿孤终于决定派遣使者来到河西军营，请求投降。
同时，秃发傉檀又在城内各处张贴告示，却是秃发利鹿孤的罪己文书，以此安定人心。
“余秃发氏，以吕氏末年失德，代天行禅，上承张士彦公宗晋遗，下合河西百姓乐业民心，战战兢兢数年，虽未能重建张公往昔之盛，亦得以保境安民，使岭南为胡汉各族之乐土。”
“此余一生之慰，不意为名利所累，倒行逆施。”
“张公英灵在上，军民忠勇在下，令誉忠心均受玷染，此虽非余之本心，也不得辞其咎矣。”
“今幸有西域大都护朔，忠勇无双，功业彪炳，驱胡虏c保汉民，数年之间横行万里c威震河西，汉之霍c班，不能过也。”
“余才浅德薄，虽有保境安民之心，奈无管仲c诸葛之力，既见少年英雄在前，自当以全境托之。”
“今愿举岭南三郡，与河西诸镇相合，若使凉湟得以混一，盛世得以重临，生民得以立命，或亦可赎余罪之万一。”
“岭南之祸，罪在余一人，往者已矣，愿来者克建善政，继往圣而开太平，勿失天下之望。”
罪己文书连瞬间传遍全城，让城内百姓纷纷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被战事波及。
随后南凉使者阴训出城，将投降文书呈给卫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南下之初，若尔等举国来投，朔必会待之如上宾。”
“今势穷来投，能保一命亦是得天之幸，至于优待哼，想都不要想。”
被卫朔一顿冷嘲热讽，吓得阴训汗如浆下，手足无措，只能连连叩首，乞求活命。
好在虽然卫朔言辞犀利，却不会秋后算账。
这多少让南凉上下松了口气，虽然没了荣华富贵，但眼下河西正值蒸蒸日上，只要用心日后有的是机会。
当天下午，南凉开城投降，秃发利鹿孤捧了户籍文书，步出东门，跪在卫朔面前。
卫朔从秃发利鹿孤手上接过图谱，标志着南凉正式灭亡。
至此，秃发氏在河湟数十年的统治，宣告结束。
卫朔当众颁布命令，令河西军全面接掌城防，粮仓c仓库c兵营等要地。
接下来，卫朔又在原南凉王宫内接见了南凉众文武，以及秃发兄弟。
说起来南凉也算是人才济济，除了与秃发兄弟重视人才有关外，还跟卫朔脱不了关系。
当初卫朔入据姑臧时，导致河西世家南逃。
而盘踞广武的秃发鲜卑利用位置便利，趁机搜罗了不少世家人才，如今都已成为南凉文武重臣。
除了金石生c时连珍等四夷豪杰外，尚有阴训c郭幸c杨统c杨贞c卫殷c麹丞明c郭黄c郭奋c鹿嵩等河西名士。
甚至还有流落陇右的中原c关陇士族人才，如梁昶c韩疋c张昶c郭韶c金树c薛翘c赵振c王忠c赵晁c苏霸等。
这些人，或在内处于显赫位置，或在外统治郡县。
如今这群人正目光复杂地望着台上卫朔，其中有气愤难平者，也有激动难耐者，甚至不乏谄媚献殷勤者。
对于这些人，卫朔明确表示会量才而用，算是安抚了众人惶惶不安之心。
三言两语安抚住南凉众文武后，卫朔又在偏殿单独接见了秃发兄弟。
秃发兄弟到了偏殿，见殿内只有卫朔c崔宏c王镇恶c姜纪四人在，登时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
卫朔先是狠狠斥责一番秃发兄弟，吓得两人伏地再三请罪。
“原本按照尔等罪孽，该当拉出去斩首。”
“只是考虑到近年来，你们也算保境安民有功，本都护才会对你们兄弟网开一面。”
听到这里，秃发兄弟才算是悄悄松了口气，神态愈发谦逊。
“大都护大人大量，不愧是当今天下真正的大英雄c大豪杰。”
“哈哈哈，秃发将军过谦了。”
“如今岭南新附，尚有羌人为祸，今后还需仰赖两位高略，助我平定四方。”
“平定天下，要靠大都护英明神武，在下无有才略，又哪里帮得上忙呢？”
这时，崔宏也起立向秃发兄弟劝道：“大都护曾屡屡称赞两位智勇双全，尔等久居此地，熟知当地民情地理，接下来河西该如何进兵c如何平定羌乱，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被河西上下诚心请教，秃发利鹿孤c秃发傉檀感到非常为难。
不好好说吧，担心被人指责别有用心，很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可不好好说吧，却又十分不甘心。
毕竟他们的国家刚刚被河西灭掉，哪能转身就为‘敌人’效力的道理呢？
可如今看卫朔众人‘咄咄逼人’之势，想来不发表意见是不成啦。
最后还是秃发傉檀起身道：“回大都护，西羌毕竟是个松散的联盟，且平日积怨甚深，只不过因为共同的利益才暂且聚在一起。然时间一长，热乎劲儿一过，形势一旦不利，不等大军亲自动手，他们自己都得打起来。”
“此计虽妥，但需时效太长。眼下陇右局势大变，河西上下等不得，不知将军可还有其他良策可破羌人？”
“若要速战速决，那只能用计破敌了。”
“何计？”
“离间计！”
“羌人本来是一盘散沙，大都护只需找准切入点，不难让羌人再次分裂。”
“嗯，言之有理，傉檀将军果真谋略无双，不如暂时留在军中听用吧。”
“在下遵命。”
接下来几日里，卫朔一边待在廉川堡处理战后事宜，而后又遣王忠德为主将c姜纪c秃发傉檀为副将，统六千步骑进剿各地叛乱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高僧为使
待后凉c南凉相继灭亡，西秦也逐渐笼罩在一片恐慌气氛中。
丞相出连乞都c御史大夫史悌眷c立义将军越质诘归c左仆射边芮c民部尚书王松寿c右仆射秘宜c兵部尚书杜宣以及侍中方弘c麹景等，正站在王宫大殿上交头接耳。
“杜尚书，尔身为兵部尚书职责所在，不知能否向我等透露些信息，也省得大家人心惶惶胡乱猜测。”
杜宣满脸苦涩之色，向周围同僚拱了拱，叹息道：“诸位高看在下了，局势变化太快，宣也不知具体情形。”
“在下只听说南凉秃发利鹿孤已正式向河西递表降书，如今大都护卫朔正分兵清剿各地羌乱。”
“唉，没想到河西军恐怖如斯，只用了一个月竟相继灭掉南凉c后凉，如此一来西秦危矣。”
“谁说不是，将来一旦河西军兵锋东指，也不知守不守得住黄河防线。”
“不是老夫说风凉话，当年乌亭大战的结果，就已定下了今日之危！”
听得周围同僚们窃窃私语，丞相出连乞都与左仆射边芮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大王驾到！”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时，屏风后面传来内侍叫喝，大殿上登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肃穆而立。
乞伏乾归阴沉着脸走到王座前站定，向左右扫视了一眼，又从袖中掏出份文书。
“诸位，寡人已得太子急报，眼下南凉c后凉已亡，河西军不日将兵临城下。”
“什么？！南凉真亡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啦。”
“怎么会这样？”
“大王不是已派出援军？怎没听说援兵血战消息？是不是大军畏惧不前？”
“对对，对，肯定有人畏敌如虎，以至于错失良机。”
“我等向大王请命，将那些畏敌者尽数拿下问罪。”
“最好将其抄家灭族，非如此不能以儆效尤。”
南凉灭亡的消息一经证实，大殿上登时乱成一团。
甚至有人将还将责任推到乞伏轲殚头上，认为是他没尽到职责，才导致了南凉灭亡。
见各臣属不思尽忠报国，反倒互相推诿指责，尤其还大肆指责乞伏轲殚，乞伏乾归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冷哼一声道：“行了，都瞎胡咧咧什么？！”
“寡人再告诉尔等一个不利消息，省得胡乱指责。”
“那个被尔等指责c谩骂的乞伏轲殚将军，早已身死殉国。”
“啊？”这下朝臣们一下子傻眼了，纷纷心虚地低下头。
虽已震慑住朝臣，可乞伏乾归也没心思再追究众人。
他扫了一眼众文武，心情颇为沉重道：“诸位，今局势危急，稍有不慎西秦将步南凉后尘。”
“今后当何去何从，还请诸位教我。”
“大王，今大都护卫朔如日中天，麾下将士如云c谋臣如雨，我西秦如何是其敌手？”
“更别说南凉c后凉相继灭亡，河西再无后顾之忧。”
“臣以为除了投降外，再无其他出路。”
看着大殿上力主投降的世家大臣，乞伏乾归腾地一下涌起满腔怒火。
“投降？尔等知道投降意味着什么吗？”
“不光寡人会失去权力，你们也别想好过。”
“还记得当初卫朔是怎么对待世家？所有田产c部曲c佃户都将被统统收缴。”
“没了这些东西，你们拿什么去享受荣华富贵？”
“哈哈哈，别告诉寡人，尔等打算就此隐居山林，过上普通人生活。”
乞伏乾归从未想过投降，因为他十分清楚，投降即意味着乞伏氏数年心血将化为乌有。
这对于嗜权如命的乞伏乾归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乞伏乾归比秃发兄弟奸猾，他深知仅靠他一人绝对不行。
只有利用卫朔敌视世家，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之心，方有望挡得住河西军。
果然，当他将卫朔对付世家的过往一一讲出后，投降派瞬间改变态度，叫嚣着与河西决一死战。
“寡人明知河西强盛，也要坚持抗争，非为个人一己之私。”
“实因卫朔暴虐不堪，视世家为仇寇。”
“乾归不才，为还西北朗朗乾坤，愿与诸人一起共抗河西。”
“臣等愿随大王血战到底。”
接下来众人也开始围绕如何抵御河西，纷纷献计献策。
“卫大都护，自高昌起兵，一路东来，纵横数千里，历经战阵从无败绩。”
“以臣之见，仅靠西秦绝非其敌手。”
“国主，若要对抗河西，唯有引入外援不可。”
“外援？边尚书可是指后秦？”
“然也，目前来说，唯一有可能压制河西者，只有后秦。”
“另外，后秦也肯定不乐意看到河西全取陇右，那样一来后秦将被河西两面包围。”
“边尚书之意，是想让寡人要向长安求援？”
“正是，不向长安借兵，仅靠西秦想要跟河西对抗，这是不可能的。”
边芮斩钉截铁道：“而且动作还得快，必须赶在河西出兵之前！”
“诸位爱卿，尔等说说派谁去长安为好？”
丞相出连乞都想了一下出班奏曰：“大王，臣听说后秦皇帝笃信佛教，不如以鸠摩罗什大师为使臣前往后秦。”
“只要大师在姚苌面前替西秦说几句好话，求援一事将事半功倍。”
“啊？让大师去关中？这能不能换个人？”乞伏乾归面露不舍道。
鸠摩罗什可是乞伏乾归心头肉，哪怕局势到了眼前危局，他仍然不舍得放鸠摩罗什去长安。
当初鸠摩罗什离开姑臧欲往关中传教，不料刚一渡过黄河，踏上西秦国土，就被当地军士截留。
好在西秦国内崇佛，那些军士并未为难鸠摩罗什，反倒在获知他真实身份后，立即禀报给了乞伏乾归。
乞伏乾归听说捉住了一个高僧，还以为普通大师，等见了面，才发现原来是鸠摩罗什。
他对鸠摩罗什与苻坚之间的故事早已有闻，且同样崇尚佛教，于是便把大师留了下来。
鸠摩罗什原本是要往关中去的，见乞伏乾归热情地挽留，心想弘法不分地域，到哪里都是度人，就安心留下来。
自从鸠摩罗什到了金城，很快就以精湛的佛法折服了西秦上下，甚至有时乞伏乾归还会向他请教一些军国大事。
而鸠摩罗什每此都以极高智慧给乞伏乾归提出良好建议，这也让他备受乞伏乾归重视。
“敢问大王，弘扬佛法与保存国祚哪个重要？”
虽然乞伏乾归心中仍不太乐意，可如今局势危如累卵，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西秦上下认真分析了当前形势，一致认为此次大都护卫朔举重兵南下，其目的绝不只是为了南凉c后凉两个小国，很有可能是为了打开东入关中之战略通道，进而图谋陇右。
这从二凉灭亡后，河西军不但未有撤军迹象，反倒在黄河对岸布置兵力，即可说明其有一统陇右之意图。
经众人再三商量，认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三件事。
其一，要立即派使臣到长安求和，只要能让后秦出兵，无论什么条件也在所不惜。
其二，需尽快派遣兵力布防大河沿岸渡口，以防止河西军偷渡黄河。
其三，派人通知乞伏益州暂且放弃攻打天水，立即率军退守狄道。
随后乞伏乾归以鸠摩罗什为使节前往长安求援，就这样耽搁了近一年之久，鸠摩罗什终于如愿前往关中。
于是，在乞伏乾归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鸠摩罗什袈裟芒鞋，肩扛槐木禅杖，上面系一个小包裹，里面放这一只钵与几卷经书，离开了金城。
这一次，他轻轻地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收复天水
前秦淝水大败以来，天水郡上邽城可谓是风云变幻大王旗。
在短短不到十年间，先后换了几位主人。
不提早些时候，单说近年来，上邽先是落到杨定手中，接着又被西秦占据。
原本外界以为，凭借西秦强大国力，总该能维持几年安稳。
不料，没过多久，上邽又被天水豪强姜乳袭占。
姜乳这一举动，惹得西秦上下勃然大怒，乞伏乾归遣其弟乞伏益州几次三番来打。
头一次乞伏益州大意失荆州，竟被姜乳打得狼狈而逃。
乞伏益州逃归金城后，在乞伏乾归鼓励下，又重整旗鼓再度举重兵来犯，誓要将姜乳碎尸万段。
可惜这一次姜乳背后有王买德c苻广c姜飞等支持，牢牢将乞伏益州挡在上邽城下。
正当上邽局势逐渐陷入焦灼之际，忽然从北面传来后凉爆发内讧c吕纂被杀等消息。
紧接着南凉又大举入侵后凉，试图一统湟水谷地。
然而谁也没想到，正当二凉打得不可开交时，大都护卫朔忽然率重兵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击破南凉c后凉，瞬间改变了陇右态势。
而原本欲横扫天水c略阳的乞伏益州，在乞伏乾归严令下，不得不放弃攻占上邽。
乞伏乾归一撤离，等于松开了戴在天水群豪头上的紧箍咒，让众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很快，以姜乳c强熙c休官权千成为代表的汉c氐c鲜卑登各族豪强，纷纷为独霸天水郡大打出手。
就在乞伏益州北撤狄道不久，强熙联合休官权千成集合一万兵马将上邽团团包围。
消息传至略阳，王买德立即召集姜飞c苻广，提出出征上邽c收复天水之计。
坐在上首的王买德摸着下巴，神色兴奋地对姜c苻两人道：“原本在下还在发愁怎样才能将天水群豪一扫而空，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都督打算插手天水战事？”
“没错，眼下西秦自顾不暇，而后秦又有陇山阻挡，正是袭取天水的最佳时机。”
“拿下天水，就是咱们亮明旗号之际。”
“届时主公在西，而我部在东南，分别兵压枹罕c狄道，你说乞伏乾归还能老老实实待在金城吗？”
“只要他敢稍有异动，朔方李暠部就会让让尝尝铁骑奔袭的厉害。”
“具体当如何行动，还请都督示下。”姜飞c苻广拱手请教道。
“由某与姜将军各统三千骑兵奔袭上邽，争取将强熙c姜乳c休官权千成等豪强全都扫灭，而苻大人留守陇关，继续监视东边姚硕德。”
在王买德暗中调兵遣将，筹谋收复天水时，上邽战事已进入焦灼之态。
作为天水境内各族豪强代表，姜乳c强熙c休官权千成三人各个野心勃勃，都想趁机割据天水，称雄一方。
由于王买德一直打着前秦旗号，以至于三人都没将他这个前秦余孽放在眼里。
在三人看来，若能顺利占领上邽，进而控制陇山，就可以全取秦州，俯瞰关中平原。
如今最大的威胁西秦已被河西军牵制住，再也没人能阻挡他们行动。
可惜三大豪强围着上邽打生打死之际，全然没发现六千河西铁骑已悄悄抵达战场。
公元392年六月，王买德留苻广镇守略阳c陇关，与姜飞各率三千铁骑沿渭水西进。
“报！前方发现敌情，有大约万人正在围攻上邽。”一斥候飞马来报。
王买德骑在马上举目远眺，只远处烟尘弥漫，耳中隐隐听见有喊杀声。
他嘴角带着笑意，扭头对姜飞道：“敌军厮杀甚是激烈，完全未发现我军靠近。”
“上邽周围视野开阔，地势平坦，十分有利于骑兵冲杀。”
“你我各率三千铁骑，从左右突袭，先灭掉城外氐c鲜卑两族乱军，而后再逼姜乳投降。”
“诺。”姜飞一抱拳打马离去。
当太阳正当午时，浩浩荡荡的河西铁骑忽然现身战场，望着上邽城下黑压压一片胡虏，每个骑手们目光中均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他们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是对战功c对荣誉充满了渴望。
“杀啊！”随着姜飞c王买德一声令下，河西铁骑排着阵型，缓缓冲锋加速起来。
河西军猛然发动袭击，震惊了正在激烈交手的双方，尤其是强熙c休官权千成两人。
他们以为来人是姜乳请来的援兵，殊不知城内姜乳同样是一头雾水。
但姜乳也不傻，不管来人是谁，起码对方正在攻击强熙c休官权千成，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说法，至少也不应该是自己敌人。
当下他抓住有利战机，趁势发动反攻，一下子搬回不少劣势。
反倒是强熙c休官权千成俩，眼看上邽即将到手，竟又被一伙不明身份者搅合，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两人稍一合计，立即将大军分成两部分，一部继续围困上邽，另一部由强熙统领回身去迎战来敌。
王买德见敌人不顾形势不利主动来攻，心中冷笑，对身边人吩咐道：“亮出旗号，告诉敌人河西军来了，不想死就赶紧投降。”
旗手接到命令，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日月战旗展开，刹那间一面乌黑战旗迎风飘扬。
正奔驰当中的骑手们，一看到那面熟悉的战旗，纷纷扬天怒吼起来。
“河西万胜！大都护万胜！”
这一喊不要紧，却一下子将三方敌人吓了一大跳。
直到这一刻姜乳c强熙c休官权千成才搞清楚来人身份。
可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吓人啦，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河西军会出现在这儿。
趁着敌人脑袋发蒙之际，王买德c姜飞已控制着骑兵冲击到距离敌军不到三百步远。
两人一挥手中长枪，大喝一声：“冲锋！杀！”
“杀。”河西精骑齐声大喝，同时起步，冲锋，不见一点错乱，这才是精锐骑兵风范。
看着不断冲来的河西铁骑，强熙三人心头同时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放箭。”见河西铁骑逼近弓箭射程之内，王买德大喝一声立即下令攻击。
紧接着，河西骑手仗着精湛骑术，放马奔射，登时掀起一阵又一阵黑色箭雨。
“加速冲锋。”
在射出两轮箭矢后，河西骑兵速度陡然加快，眨眼功夫冲锋到了敌人眼前。
“投射。”
河西精骑猛地向敌人投出短矛，霎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空气破空声。
不少敌人直接被短矛刺中要害跌落马下，死伤不计其数。
强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他没想到河西军攻势如此之猛，两军还未正式接敌，他这边已损失惨重。
经过连续几轮远程交锋之后，敌我双方渐渐逼近到数十步距离内，这个时候所有骑手都做好了肉搏的准备。
骑兵们纷纷拔出腰间马刀，冲着敌人杀了过去。
“去死。”
姜飞c王买德将手中钢枪舞成一团旋风，挡在面前的胡虏骑手纷纷被挑落战马，无一幸存，挡者无不披靡。
所有氐c鲜卑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杀神一般的河西铁骑，他们万万没想到部落中勇士，在对方手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正在城头上观战的姜乳，眼看着氐人c鲜卑人被河西军一一屠杀，不由暗叹一声，看来割据天水的梦想无法实现了。
转眼之间，数千骑兵冲入地阵，震天响的吼叫声传遍四野，骑士挥舞马刀砍向胡虏。
一时间，战场上到处是人仰马翻，不幸落马的士兵瞬间就被汹涌奔腾的铁蹄淹沒，战马嘶鸣声，士兵惨叫声，还有刀砍枪槊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整个大地好像沸腾了起來
漫天征尘中，敌我双方杀红了眼，到处是血肉横飞，整个战场就好像屠宰场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河西军越战越勇，对面愿本由乡勇c部曲c牧民组成的乌合之众，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开始溃散。
混乱之中，姜飞紧紧追着强熙不放，从背后一枪搠死了这位氐族豪强，然后纵马赶上一刀将其枭！
“强熙已死！余者投降免死，顽抗者，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关中震怖
在陇右形势风起云涌之际，后秦在为关中一统而沾沾自喜。
在浓郁的喜庆气氛之中，高僧鸠摩罗什从身负特殊使命，辗转来到长安。
鸠摩罗什果然厉害，一到关中就让后秦上下为之倾倒。
以至于姚苌不顾病体缠身，亲自接见了这位佛门高僧，更是认为此乃佛祖眷顾后秦之吉兆。
“大师呀，朕可算把你盼来了。”
“当年苻坚为了大师一人，派吕光统摄七万人马，跋涉万里，征战数年，才找到大师。”
“可惜，他人都死了，大师也没能到长安。”
“不成想今日大师不请自来，想来这是佛祖早安排好的。”
“从今以后，尔便是朕之国师。”
“朕将效仿当年后赵太祖优待佛图澄那样，支持大师在关中弘扬佛法，让佛光普照后秦。”
“朕还听说你通梵语，又会写汉字，曾在河西翻译了不少经卷。”
“只恨那卫朔不懂得珍惜，放着大师这等高僧不礼遇不说，竟还大肆抑佛。”
“今既已到了关中，大师且放宽心，只管好好翻译佛经，争取让佛门在关中兴盛起来。”
鸠摩罗什强忍内心喜悦，双手合什，“多谢陛下厚爱，贫僧愿为弘法尽心。”
对于鸠摩罗什，姚苌父子执礼甚恭，不光因对方是佛门高僧，还有政治意图在。
在北方建立政权的各胡族，向来有崇佛之传统，如佛图澄之于石勒c道安之于苻坚。
姚苌父子也需一名高僧来装点门面，更别说鸠摩罗什还是苻坚欲求不得之人，愈发显得后秦得国很正。
故鸠摩罗什不请自来，可谓是正中下怀。
甚至姚苌还让太子姚兴拜鸠摩罗什为师，学习佛法。
看到这一幕，以尹纬为首的传统儒生纷纷眉头紧皱，均感此举不妥。
还不等尹纬出言阻止，鸠摩罗什忽然从怀中掏出西秦求援信，双手献给姚苌。
“陛下，贫僧来关中除了为弘扬佛法外，还是西秦使节。”
“西秦使节？”
“正是！贫僧身负西秦王嘱托，恳请陛下发兵援救西秦。”
“什么！？”
“唉，陛下有所不知，月前大都护卫朔亲率大军南下，今已攻灭了南凉c后凉。”
“啊，南凉亡了？！”鸠摩罗什此言一出，让后秦上下震惊不已。
“陛下，短短月余时间，南c后二凉先后亡于河西。”
“西秦虽还未败亡，却已是危在旦夕。”
“恳请看在西秦往日侍奉上国恭谨的份上，还望陛下尽快发兵救援。”
姚苌满脸震惊，直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南凉c后凉已灭亡。
“后凉羸弱且不提，然秃发兄弟骁勇，麾下又有鲜卑铁骑，且占据地利，怎说亡也亡了？”
“唉，陛下有所不知，要怪只能怪两国国主目光短浅，明明河西虎视在侧，仍频频爆发冲突。”
“结果在南凉围攻后凉时，河西军忽然南下，一举攻占广武，使得南凉门户洞开。”
“眼看南凉形势危急，西秦王先后遣乞伏炽磐c乞伏轲殚遣各统兵一万支援。”
“不料，乞伏轲殚不幸中计，被洪水淹没于老鸦峡。”
“紧接着河西军联合内应一举覆灭后凉，这一战彻底改变了整体战局。”
“在内无战心c外无援兵之下，南凉只好投降。”
“大师远道而来，且先下去休息。此事事关重大，容朕与众人商议一下。”
鸠摩罗什转身正要离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遂停下脚步问：“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新天师道？”
“新天师道？没听过。”
“此教乃大都护联合道教创立，只短短两年时间已成河西第一大教，近来更有向陇右c关中扩散迹象。”
“如今在西秦国内，信奉佛教者，皆是上层贵族，以鲜卑人居多。”
“至于底层民众，甚至包括各胡族牧民，大部分都信奉了新天师道。”
“据称新天师道已恭请大都护为护法，并宣扬大都护有能力拯救天下万民，并结束当今乱世。”
“哈哈哈，朕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卫大都护，竟开始装神弄鬼起来。”
看着姚苌不以为然的样子，鸠摩罗什十分失望，想找一个与大都护相提并论的豪杰，何其难也。
他不理会姚苌讥讽，继续阐述新天师道是如何帮助卫朔争取民心。
“近百十年间，诸胡作乱中原，天下争斗不休，汉人尊严荡然无存。”
“而卫大都护兵马所到之处，皆重振汉人尊严。”
“在新天师道影响下，河西c陇右两地汉民无不视他为大豪杰c大英雄。”
“可以想见，只要新天师道成功传播开来，各地汉民对大都护，定然拥护者多，而反对者少。”
“届时大都护号令所指，谁敢不从？！”
“谁敢举兵顽抗，只需新天师道发出一道敕令，治下百姓定会视尔为仇寇。”
“到时大都护不用发一兵一卒，便可将轻易收服各地群豪。”
“哪怕长安再怎么坚固，恐怕不可能守住。”
“这，这可能吗？新天师道真有那么厉害？”姚苌面色惊疑不定。
“贫僧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即便鸠摩罗什对卫朔扶持新天师道心怀不满，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卫朔所建体系，正逐渐爆发出惊人能量。
假若姚苌再不奋起，或者说此次若不能阻止河西灭西秦，将来后秦定南逃覆灭命运。
相比河西繁华，关中历经战乱，街道上要萧条一些。
然后秦上下崇尚佛法，在大师眼中，这才是他能够接受的生活。
待鸠摩罗什离去，姚苌立即召集文武重臣商议求援一事。
偏殿内，已六十二岁的后秦皇帝姚苌躺在床榻上，让尹纬将西秦求援信念给众人听。
虽说姚苌已步入老年，且病体缠身，但眼下后秦刚刚平定苻登之乱，国家内无余财，而外有强敌环伺，让他不得不强撑病体主持朝政。
乞伏乾归为了使后秦上下重视卫朔这个威胁，特地将近来陇右发生的一切，尽量详细地记录下来，以至于这封求援信很长，内容也很丰富。
乞伏乾归这封信，让后秦上下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威胁。
对于河西，后秦众人并不陌生，双方也曾爆发过冲突，也都知道河西不好惹。
即便如此，众人一开始也没想到河西扩张会那么快。
当听到河西扫灭二凉，对西秦虎视眈眈，姚苌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大声喝道：“心腹之患，心腹之患啊！”
在场后秦众文武皆明白姚苌此言何意，一旦卫朔尽取陇右c河西，后秦将再无力与之相抗。
“诸位，西秦求援信，尔等都听过了。”
“眼下河西骤然崛起，若不加以重视，将来只怕会变成大患，列位卿家可有妥善处置的办法？”
尹纬左右看了一眼，见众人唯唯诺诺，全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轻叹一声，主动上前。
“眼下卫朔已得南凉c后凉二国人口c土地，若再让他吞并陇右秦州，其实力必然大增。”
“更可怕的是，后秦与河西西c北两面接壤，边防压力将骤然变大。”
“故微臣以为还是赶紧发兵助西秦一臂之力为好，最好能借西秦拖住河西。”
这时，丞相姚晃见姚苌面色不好，忙出言安慰道：“其实陛下无需过分忧虑，如今只是鸠摩罗什大师片面之言，具体情况我等尚不得而知。”
“假若陇右局势真是糜烂不堪，镇守西陲的姚硕德将军岂会不来书信？”
不料，姚晃话音刚落，只听宫门外有人高声叫道：“报！陇右急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向谁求援
这一嗓子立时让后秦文武上下打了个激灵，纷纷以惊惧目光盯着侍卫手中急报。
太子姚兴不等姚苌吩咐，主动上前接过急报，快速展开浏览起来。
姚硕德这篇奏章虽文辞一般，但详细说明了卫朔灭亡南凉、后凉经过。
除此之外，还将苻广改旗易帜，连同王买德其人其事一并报了上来。
当姚兴看到王买德这个名字时，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大叫起来。
“叔父误国，叔父误国，王买德该杀，王买德该杀！”
姚兴口中叔父并非是指姚硕德，而说的是姚绪。
当初上郡之战时，皆因姚绪一力举荐，他才会采纳王买德之计。
今回想起来，那更像是王买德事先谋划好的一场戏，将他包括卫朔在内，统统玩弄于鼓掌之上。
上郡之战后，他一直以为王买德已战死疆场。
为此他还曾特地向朝廷为其请封，不料今日才知人家早已投靠河西。
怪不得苻广去了略阳后表现不同以往，原来背后全是王买德在出谋划策。
一想到自己傻乎乎地几次三番中了王买德奸计，姚兴气得整个人仿佛要炸了一般。
众人虽不清楚陇右具体发生了何事，可看太子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想来绝非是好事。
“太子，急报上说了什么？”姚苌急不可耐地问。
姚兴先按下王买德不提，将陇右近来变局一一介绍给众人。
“父皇，叔父急报，称苻广已改旗易帜，宣布加入河西。”
“他还出兵击败了休官权千成、强熙、姜乳等一众天水豪强渠帅，夺占略阳、天水两郡。”
“什么？！”
现在就是傻子都知道，情况真是大大不妙啦。
如果说刚才听了鸠摩罗什所言，众人心底还有一丝侥幸的话，那眼下所有人都绝望了。
原本河西就比西秦强大不少，如今又有苻广相助，西秦覆灭已成定局。
此刻整个大殿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被姚硕德送回的信息震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姚苌喉咙发干，喃喃自语道：“其势成了，其势成了……”
而尹纬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苦涩之色，整个人仿佛一下泄了气，浑身无力。
他内心十分清楚，只要陇右一失，后秦将被河西从西、北两面包围，战略上极为被动。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更让众人感到不安的是，卫朔还娶了前秦东平公主，算是半个前秦人。
未来一旦河西军入主关中，在场众人怕是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尤其当初支持姚苌弑君自立的尹详、赵曜、王钦卢、牛双、狄广、张乾等胡汉豪强们，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苻广怎变得如此厉害啦？”
面对众人疑问，姚兴这才将个中详情讲述出来。
当姚苌获知，略阳变局皆是由原后秦参军王买德一手策划时，愈发感到懊恼不已。
从略阳一系列变化可看出，王买德此人智计百出，目光深远。
这样的大才原本属于后秦，可却得不到重用，最终却白白便宜了河西。
不过，姚苌深知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因此，他抬眼看了一圈神色不属的部下，努力挣扎着从榻上做起来，并用力挥舞几下手臂，试图鼓舞士气。
“诸位别忘了，自古以来无有以河西陇右而进窥天下者。”
“秦皇汉高皆凭关中而一统天下，别看眼下卫朔声势浩大，但朕绝不信他能逆天改命。”
“关中才是天命所在，只要我等上下团结一心，河西又有何惧？”
而姚兴也趁机起身附和道：“父皇所言甚是，今大秦之患，在于连年征战致使财货枯竭，百姓孤苦无依。”
“河西卫朔，只是疥癣之疾罢了。”
“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努力整顿内政。待国库充实，自可出兵向西一举灭掉卫朔。”
“陛下，太子之言虽说有理，但臣认为也不可对河西掉以轻心。”
“自古陇右之兵最为强盛，西北民风彪悍，若让卫朔据有凉秦之地，尽收河西之众，其可向西窥视关中腹地。”
“今西秦乞伏氏前来求援，陛下何不乘机助其一臂之力，给其粮草、军械，使之为河西东进之阻遏。”
姚苌听了大为意动，正要答应下来。
不料，尹纬却提出异议道：“今河西已灭南凉、后凉，对西秦已占据绝对上风。”
“今西秦大军龟缩在金城、狄道、枹罕三城，看似防线稳固，实则只要河西军破其一点，定会如雪崩般溃败。”
“要靠已是日薄西山的西秦阻遏卫朔，不啻是肉包子打狗。除了白白浪费资源外，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河西全取陇右不管不顾啊？”
尹纬想了一下又道：“陛下，若只靠西秦，自然是不行。”
“但陇右遍地是豪强，而河西又敌视世家，今大都护有鲸吞陇右之心，众世家豪强岂能不惧？”
“臣还听说大都护南下时，曾煽动羌人动乱，迫使南凉自顾不暇。”
“今机会摆在眼前，陛下为何不效仿之？”
“只需派斥候穿梭于陇右各地，煽动各渠帅、豪强，如此不用非后秦一兵一卒，其必联兵以抗河西。”
姚苌闻言沉默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仅靠此策恐不足以遏制河西，不知爱卿可还有其他计策？”
尹纬沉默了一会儿，出言道：“臣还有一策，或可制衡河西。”
“讲！”
一看尹纬又要献计，立马引起姚苌重视。
要说后秦众文武，最受姚苌重视者，非姚硕德与尹纬不可，两人一文一武是其左膀右臂。
“臣这一计恐有损陛下名声，若陛下觉得不妥，臣当不复多言。”
说到这儿，尹纬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若陛下不以为辱，臣当详细陈述。”
“哈哈哈，朕连弑君之名都沾了，还怕什么恶名？”
姚苌大气地一挥手，不以为然道：“请仆射不要有任何顾虑，但讲无妨。”
“就目前情况而言，仅靠后秦显然已无法对抗河西，唯有引入外援不可。”
“但环顾四周，有实力为我大秦提供帮助者，只有北魏、后燕、东晋三国。”
“按说北魏与河西有切齿之恨，最有希望与我结盟共抗河西。”
“然事实却是，北魏早跟河西缔结了和约。”
“目前拓跋珪正忙着北征草原，绝不会为了后秦贸然与河西翻脸。”
“而后燕虽有实力，又因不与河西相邻，使得远水不解近渴。”
“如今看来只有东晋最有望援助我国，可若想得东晋相助，除非……”
“除非什么？”
“东晋自诩为华夏正朔，故除非陛下自去帝号，递表称臣，不然东晋只怕会袖手旁观。”
“什么？！不行，这绝对不行。”
“是啊，陛下，这万万不行啊。”
尹纬话音刚落，遭到后秦上下一致反对。
尤其各宗室贵族反应最为激烈，甚至有人叫嚣着杀尹纬以谢天下。
好在姚苌没昏了头，他在心中仔细琢磨了一番尹纬建议，觉得不无道理。
他摆摆手止住群情激奋地众人，笑语道：“去帝号、递表称臣朕都能接受，只是仆射真觉得东晋能遏制河西？”
尹纬苦笑着，无奈道：“臣亦无十分把握，只能说有六七分可能。”
“不管怎么说，东晋毕竟乃当今第一强国，陛下暂借其虎皮一用，起码能争取些时间。”
“而陛下可趁机内抚部众，外巩边疆，等时机成熟，再联合北魏西进凉、秦。”
姚苌琢磨半天，最后一锤定音。
“朕觉得两策可以并行，一边派人到陇右串联各豪强，另一边继续派人向东晋求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豪强渠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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