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渊之花》 正文 第一章 · 蔷薇祭 圣历1197年,12月5日,冬季。 深夜之时,夜色如铁幕般凄冷。 高耸的教堂矗立在小镇的中央,白色的大理石在黑夜中失去了光泽,彩色的玫瑰玻璃窗也黯淡,教堂犹如黑铁打造的十字架插在了荒野上,让人望而生畏。这个小镇叫库伯镇,位于欧莎的最南端,属于边陲地区,游离在这个国家的边缘,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有外人知道。 一辆外表朴素的灰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教堂前的圆形广场,广场上整齐地停着数十辆豪华精致的马车,车厢的外部雕刻着镂空的花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广场中央矗立着的那座铜像。 那是一尊魔女被处以火刑时的铜像,魔女受刑时那痛苦的神情被刻画得入木三分,仿佛能听到她临终前的诅咒,雕刻者还用了寓意的手法,将熊熊的烈火雕刻成了蛇的模样,蛇的鳞甲上流动着火焰的行迹,那些蛇像美杜莎的发丝一样缠绕在魔女的身上,撕咬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这是一个崇尚魔女的教团,它的信徒们向魔女被烧死时的铜像祈祷,就好比基督教信徒向耶稣被钉死的十字架做礼拜。 从那辆朴素马车的座驾上走下来了一位全身被黑色长裙紧紧包裹住的女人,她甚至把头发也塞进了头巾里,只露出脸部和双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正在经受苦行的修女,但她有着与修女不符的修长身材与纤细的手臂,倒像是贵族家的那些经过良好教育的女仆长。 黑裙女人凝望着那漆黑如夜的教堂,只觉得那像是一座被武装起来的城堡,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又像是一口漆黑坚固的棺材,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您好,新客人,请让我检查一下您的车厢,根据这里的规矩,只有女性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教堂的守卫踏上前来,声音柔和,竟出乎意料的是个女性的声音。她披着青灰色的长袍,蒙着同色系的面纱。 “嗯,没问题。” 黑裙女人的声音清澈动人,像是有溪水在耳旁流过,她撩开了身后的纱帘,让对方将身子探进去。 那是一副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的画面,纱帘被撩开的那一刻,让人感觉到有金色的光芒从车厢里泄出。与车厢简陋的外表形成对比的是车厢内精致的装饰,厢壁上镶刻着精致绝伦的蔷薇图,后座上则铺着毛茸茸的白色毛毯。金色长发的女孩恬静地侧躺在后座上,呼吸之间散发着如蛋糕般甜腻的香气,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昂贵的浅蓝色欧莎裙,上面点缀着白色的玫瑰和缎带,玫瑰里含着细碎发亮的宝石或珍珠。 这辆马车就像是一间微型的温室,外面是萧瑟刺骨的寒风,而内部却滋养着一株含苞待放的金玫瑰,让每一个有幸看到车厢中的人都会产生一种窥探到了正在熟睡的天使的庆幸。 “您应该不会怀疑车厢里还藏着其他人吧。“ 黑裙女人的嘴角勾勒出亲切的笑意。 “不那怎么会呢“ 蒙面守卫的呼吸透着急促。虽然这节车厢里还有许多可以藏人的地方,但那样做的话就等于是在怀疑这个女孩的品行,这样美丽的女孩怎么可能会在如卧室般的地方窝藏男人呢?如果真的藏着其他人的话,那也只会是一位配得上她身份的女仆。 “能告诉我今晚这里发生的事吗,毕竟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里。” 黑裙女人拍着对方的肩膀,她的笑容介乎于营业性和天性之间,让人没有任何的不适。 “很乐意为您解释,新来的客人们。“ 蒙面卫士接着说:“今夜是神降临的时刻,信徒们从各个世界的角落朝圣于此,我们将共同前往天国“ 她将双手合十在胸口,声音如梦幻般飘渺。 黑裙女人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落在了魔女的铜像上,她的瞳孔是深邃的紫色。 教堂里亮如黄昏,吊悬在中央的水晶灯缓缓旋转,上面燃烧着数千支蜡烛,泻下了如洪水般的光明。在它下方的是无数的信徒,他们穿着青灰色的长袍和面纱,做着祈祷的动作,昏黄的烛光在他们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沉默而静谧的铜膜,使他们看上去如雕像般虔诚。 彩色的玫瑰玻璃窗被木板钉得死死的,封住了光的出口。红色的地毯从十字厅的两侧一直延展到圣殿,地毯上铺满了鲜红得令人惊心怵目的红玫瑰,仿佛铺在地狱之门前的血路。本来应该安置在圣殿上的十字架或玛利亚的雕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一具恶魔的骸骨。 这具骸骨通体呈烧焦般的黑色,且拥有着狭长狰狞的四肢,因此能像人骨一样盘坐在圣座上,但与人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背后的双翼骨架以及那过于畸形的头骨。它端坐在本应该放置圣物的地方,仿佛恶鬼侵占了神的宝座。 这是一场召唤恶魔的仪式,正如门口的卫士说的一样,今夜是神降临的时刻,但在崇拜魔女的人的眼中,恶魔才是真正的神明。 在人们看不见的阴暗阁楼之上,一双阴冷的眼睛正以俯瞰者的姿态望着下方。 素白的法袍一袭拖至地面,金色的丝线在上面绘出繁复亮丽的花纹,她将双手交叉在背后,神官的高冠加持在她头上,恰似神殿中的贤者那样。她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大型的油画,着身体的女人躺在在深渊般的黑暗之中,深神色却是那么的恬静淡然,画师特意将女人的的全身画得很模糊,仿佛为她笼罩上了一层圣光。 如贤者般的女人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上帝俯视人间。 冰冷而坚硬的管状物抵在了她的背后,即使隔着厚实的法袍也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危险性。 那是一只火铳,浓重的火药味弥散在了整个阁楼。 “不准回头,不然就打烂你的心脏。“ 与火铳相伴的是沉重不自然的年轻女音,可以想象的到那人正一手扣着扳机,另一只手捂着口鼻。 过了好久,如贤者般的女人开口了,声音平静如湖,湖底涌动着嘲讽的暗流。 “恭贺圣职者大人莅临于此,传说你们的任务是行走在这个国家的阴暗面,用匕首割下黑巫师甚至是恶魔的头颅,很荣幸你们能亲眼为我见证一场盛大的葬礼或者是生命的诞生。” “我不是圣职者,国家没空管这个自生自灭的城镇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这个教团的教主吗。“ 对方的声音正如那火铳的管口一样冰冷。 “不错,下面的人都是我的信徒。“ “这些人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们正在进行一场召唤恶魔的仪式,但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您怎么看您身后的那副画?“ 教主的身躯巍然不动,她的视线自始自终都没离开过下方一刻。 “不入流的作品,用来装饰异教徒的卧室刚好合适。“ 忽然间,教主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声,但转瞬即逝。 “它的主题是死与新生,如果您仔细看的话,您会发现作为背景的黑色部分其实是无数的恶魔相互扭挤在一起,少女在恶魔群中堕落,也在其中获得新生,她恬静淡然的神色其实是她死去时的表情,她在死去的那一刻,全身发出了圣洁的光辉,这说明了她走出了地狱,到达了天堂。” 阁楼上的摆钟发出了沉闷的滴答声,提醒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隐藏在教堂各个角落的风琴和管弦忽然奏响了,犹如盛大仪式的开幕,介乎于诡异和神圣的宗教声乐回荡在教堂的各个角落。同时,海潮般的诵念声响起,但仔细听的话会发现每个字符都充斥着不和谐的语调,如同魔鬼的轻声细语。 教主平静的目光变得喜悦了起来,犹如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喉咙里挤满了说不出的欣喜,素白的法袍因为她那颤栗的身躯而抖动了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我心爱的孩子终于要醒来了。“ “孩子?谁是你的孩子?你是想说那个即将被召唤出来的恶魔是你的孩子吗?“ 那个声音依旧是如此冰冷。 整间教堂密不透风,蜡烛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陡然摇曳了起来,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烛火悄然熄灭,再度亮起的时候却燃烧着绿幽幽火焰,整间教堂一下子从黄昏的微明过渡到了冥界的幽暗。信徒的影子被绿色的火光投影到墙上,水晶吊灯落下绿色的幻影。 浑身裹着白色绷带的少女被教徒们从左侧的十字厅抬了出来,少女跪坐在肩辇上,像圣女一样做着祈祷的姿势,又像是即将被送上刑场的魔女。在十字厅的右侧,一口漆黑的棺木缓缓驶出,棺材的体积非常大,甚至能装得下那具恶魔的骸骨。 相向而行的两支队伍踏在血红的玫瑰地毯上,仿佛某种交接仪式,他们最终会交汇在那具恶魔的骨骸下。 “您听说过恶魔召唤的法则吗?母亲为了召唤恶魔,特意将自己垂死的女儿作为祭品奉上,这样一来,被召唤出的恶魔就会有女儿身上的气息甚至拥有她的记忆,母亲会认为自己的女儿依旧活着,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 教主的眼珠在颤抖,如同失明者看见了光,她始终都没有在意抵在自己身后的火铳。 “让他们快点停下。“冰冷的声音多了一份愠怒,枪口猛烈地向前戳。 “没有人能叫停这个仪式,即便是我死。” 风琴和管弦在演奏,信徒们在念着咒语,二者交织出的声音笼罩在了整个教堂的穹顶,少女跪在了骨骸盘坐的膝盖上,像是恶魔骨骸的供品。白色披风的信徒们用轻柔的手法为她解下绷带。她的手臂c背c大腿c肚子上蚀刻着毛骨悚然的咒文,让人联想到法老墓中的壁画,她的皮肤是干净的深褐色,眼睛紧闭,垂下纤长的睫毛,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她身后披散开来,她的表情正如画上的一样,恬静而淡然。 在绿焰的冷光中,焦黑色的骨骸流动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光泽,预兆着它随时都会活动起来,少女跪在它的身前,并没未它添上一股阴柔之美,反而衬出了它的威严与暴怒,在渺小的人类面前,它伟大得如同神祇。 白色披风的信徒将一个内侧布满了锋利锯齿的手铐铐在了少女的手腕上,少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阵,殷红的血液从手铐的内侧缓缓溢出,沿着她深褐色的皮肤流下,一直滴在恶魔的骸骨上,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联想到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章节。 血色的雾气弥漫在教堂的上空,连月亮都被浸染成血色,那是不吉祥的征兆,是恶魔降临的号角。 “你对你的女儿这么残忍。”冰冷的声音逐渐化开,露出了冰川下的熔岩,对方并非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令人愤怒的事实。 “她已经快死了,她最多活不过明天,魔鬼已经入侵了她的体内,我只有把她变成另一个魔鬼,才能从之前的那个魔鬼的手中逃脱。“ 教主的声音滞重得如磐石,她也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才这样做的,如果行的话,她也希望向牧师求助,可牧师只会把她的女儿当作魔鬼,能拯救她女儿的只能是另一个魔鬼。 仿佛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感召,恶魔的骨骸抬起了高昂的头颅,它的每一寸骨头都微微颤栗,焦黑的部分慢慢剥落,露出了煞白的骨头,一个新的灵魂正在从一个身体进入另一个身体,它几乎能听到自己那颗已经不存在的心脏在跳动。 狰狞可怖的骨骸徐徐起身,关节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它像捧起自己的新娘那样捧起了跪在自己膝盖上的少女。 不仅是少女的鲜血给了它力量,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咒语,每一架风琴的音符,每一盏蜡烛等等都是它力量的源泉,就好比一群木偶师操控着一个巨型的木偶。 恶魔捧着少女向前放迈去,黑色披风的信徒们合力拉开了那口漆黑的棺材,那本来就是为它准备的,当恶魔捧着少女躺下之时,这场盛大的仪式就结束了,第二天的早晨,恶魔会自动从里侧把棺材掀开,到那个时候,少女已经消失了,恶魔也拥有了完整的肉身,它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到它的主人,也就是少女的母亲,这个教团的教主,单膝在她面前跪下,献上忠诚。 已经结束了,这就是今晚的终结,无论身后的人开枪与否,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充其量就是第二天早上,新生的恶魔跪在教主的尸体前,向已经身在地狱的她献上忠诚。 教主在嘴边勾勒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但转瞬即逝,下一刻,她的面部微微扭曲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惊悸,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下方所发生的事。风琴和管弦乐的演奏仍然在继续,但信徒们的诵念声却戛然而止,高级的信徒们也凝固住了,包括那恶魔的骸骨,它仿佛是感受到了恐惧一样,向前迈去的脚步陡然止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口漆黑的棺材上,除了体积较大之外,它的做工也是顶级的,每一寸都由名匠手工打磨,木材选自北方森林中精灵栖息过的树木,这是教主特意为这次仪式所准备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棺材里应该堆积着上百朵盛开的白蔷薇,因为那是她女儿最喜爱的花。可意外偏偏发生了,除了白色的蔷薇外,还多出了一件东西——一个女人,她的全身上下都黑裙包裹。 她躺在蔷薇的花海中,用亲切的微笑迎上了周围人诧异惊奇的目光,白皙温和的脸庞如恰似天鹅的羽毛笔在纱上轻描淡写,与周围的白蔷薇形成了绝配。 “仪式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还以为可以再多躺一会儿。“ 黑裙女人从棺材里起身的动作优雅如吸血鬼,起身时她顺势扯下了自己的头巾,身上所绽放出的光芒似乎洗礼了整间教堂。 妖姬般辉映的银丝泻下,散射着月光之辉。她一边起身一边拉开身上的黑裙,等到她真正直立的时候,人们才终于看清她的全身,没想到黑色的裙装下居然是一身圣洁的白色,身形与那些白玫瑰没有明显的界限。 她穿着女性骑士的礼服,领口和袖口用白色荷叶蕾丝装饰,银灰色的流苏从右胸处垂下,左胸则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交叉圣剑图案,下身是紧绷在她大腿上的皮裙和长筒高跟靴。骑士风衣如纯银打造的铠甲加持在她身后,使她同时具备着骑士的英武和妖姬的华美。 她抬起被白色长筒靴包裹住的大腿,跨出了棺材,面对面地走向了捧着少女的恶魔骨骸。 人们或许会觉得恶魔会在下一刻暴怒,因为这个女人侵犯了它的东西,她大逆不道地躺在了恶魔的栖息之地上。可实际情况却是恶魔如雕像般矗立,仿佛与那个女骑士在对视,但女骑士的眼睛仿佛紫色的深海,能把一切都吞噬掉,即使对方是恶魔。 女骑士的脚步幽幽地逼近,如死神般缓慢。身高比普通人高出两倍以上的恶魔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一样,浑身的骨头发出不安的躁动,没人能解释清楚它的恐惧源于什么,就好比动物天生惧怕火焰,绵羊畏惧恶狼。 除了风琴和管弦的演奏声,教堂唯一剩下的声音就是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众人噤若寒蝉,甚至没人出声呵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藏到棺材里面的为什么恶魔不敢接近她? 一连串问题敲击着他们的大脑,但他们来不及思考,都被眼前所发生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恶魔停止了颤抖,像是灯油耗尽的灯盏那样站立着。 “结束了吗?我还活着?” 少女一直紧锁的眼睛终于松开了,滑下了大豆的泪珠,声音里饱含憔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哭泣。血液流失过多的窒息像冰封的铁链一样锁住了她的喉咙,她很快就会死掉,但在那之前她还要忍受一段漫长的窒息过程,直到现在,她的手腕依然流着鲜血。 女骑士踩着恶魔的膝盖骨翻了上来,正对着少女那充满痛苦与懵懂的眼睛。 “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是我想说的是即使这个仪式能够成功,你也无法获得新生,被召唤出来的恶魔拥有它独立的意识,它甚至连你的记忆都不会拥有彻底,它唯一与你的联系是它具备你的气息,它甚至能利用这一点去做你讨厌的事。” 女骑士细声地说,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女如即将凋零的花朵一样脆弱。 “可那又怎样呢,它有我的气息就够了,只要妈妈能开心就好。” “你就没有想过,你其实还有其它生存下去的办法,将你献祭给恶魔其实是你妈妈最自私的做法?”女骑士问。 少女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地摇了摇脑袋。 “我体内的恶魔非常邪恶,总会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把我拖入一个又一个噩梦中,在那些梦里我只能逃跑,每一次都是妈妈出现梦里才把我救了出来,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妈妈一直抱着我,她的手臂上全是我抓出的血痕,直到有一天,妈妈再也进不来我的梦里了在今天的前一天,妈妈带着我做完了所有我想做的事,她帮我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她也穿着婚纱,我们两个新娘子在教堂举行了婚礼。“ 陆陆续续的声音从少女的口中传出,如风中残烛般虚无缥缈。她的眸子非常澄澈,甚至能看到周围景物的倒影,但此时那里倒映出来的只有这个全身圣白的女骑士。 “我不后悔成为妈妈的女儿“ “我也不会怪你打断了这个仪式因为我太痛苦了“ “能让我的痛苦快一点结束吗?” 少女用最后的c最甜美的声音向女骑士请求着生命的结束,她的眸子黯淡得如黑夜,即便如此,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再嘴角勾勒出了一丝最真挚的笑容。 女骑士轻柔地合上了眼睛,但很快便再度打开,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眨眼,其中夹杂着一个叹息。她伸出了食指,一滴鲜血从她指尖溢出,她反手将它握入手中,再度张开的时候竟出现了一朵鲜嫩的白蔷薇,它比棺材里的那些白蔷薇开得更圣洁,更芬芳,宛如白蔷薇的皇后。 少女逐渐暗淡下去的眸子流过最后的一缕亮光,那是她最喜爱的花朵,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出现在了女骑士的手中。 女骑士用嘴衔住了白蔷薇的根部,用这种方式将它递了上去,犹如鸟儿之间喂食的举动。 “谢谢。” 少女露出了最后的微笑,含住了白蔷薇根部的中层,像是在接吻一样,蔷薇从女骑士的嘴中滑入了少女的嘴中。 绿色的烛火悄然幢动,昏黄的烛光再次投射而下,一下子将世界从幽冥拉入到了人间,这意味着这个仪式已经失败了——因为祭品已经死了,恶魔不会对死去的祭品产生兴趣。 女骑士将少女手腕处的手铐拆下,把她捧入盛满白蔷薇的黑棺,帮她把双手叠在小腹上,她的嘴角保持着临终前的最后一抹微笑,那朵被她含在嘴里的白蔷薇犹如通往天国的信物。 教主垂下了背在身后的双手,眼睛里不知是含着泪水还是恨意,这场仪式没有完成,她理应恨这些人,可是那个骑士又给了自己女儿那么美的结局,让她拥抱着幸福离开了世界。 “那是您的骑士吧爱芙尔公主殿下没想到来的是您这样尊贵的客人。“ “嗯,她很有名,为了避免她暴露我的身份,我每次出远门都要把她裹得跟修女一样。“ 爱芙尔·妲妮丝·欧若文亚,这是教主身后女孩的全名,如果把女性比作财产话,那么她就是这个国家最珍贵的宝物。 欧若文亚,这个姓氏在这个国家有着非凡的意义,它比钻石黄金还要稀有,因为它是皇族的姓氏,尤其当一个女孩拥有这个姓氏的时候,那就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因为四年的那场皇室灾难葬送了绝大多数皇室成员,活下来的女性只有一位,她是唯一的公主。 与那个女骑士形成了鲜明对比,教主身后的这个女孩有着一头其及她膝盖的辉煌金发,冰蓝色的瞳孔中崭露着凌厉的锋芒,那并非是野兽般的警觉,而是权力者的冰冷,身居下位的小人物与她对视难免会产生一种被刀抵住喉咙的错觉。 为了避免被教主听出她那稚气未脱的声音,她特地用手捂住了口鼻,现在她把手放下了,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傲气也带着十足的稚气。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个偏僻的城镇,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间教堂,这里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太简陋了。 几十分钟前,她的骑士抱着熟睡的她进入了这间教堂,她也于此刻醒来,她们二人当下立断,立刻分头行动。她孤身潜入了阁楼,无声无息地用火铳抵住了教主的后背,水晶高跟鞋被她驾驭得轻松自如,没有一丝声音。 “现在我们可以把枪口放下说话了么?尊敬的公主殿下。“ 教主的声音如木偶般机械,没有一丝生气,亦或者是一种释怀,放下了对这个世界的眷念。 “可以。” 爱芙尔垂下了火铳,但对方并不转身。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你除了纠集一群本地信徒之外,还蛊惑了十几位外地的贵族少女,教堂前的十几辆马车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们在哪里?” “那些披着黑色披风和白色披风的人就是她们,在这个仪式中,必须要有血统高贵的少女充当这些关键的角色这么说起来您是来拯救这些少女的?” “那是顺带目的,如果不是我的骑士提醒教堂门口有这么多豪华的马车,我也不会注意这一点。” 爱芙尔斩钉截铁地回答,容不得半点置疑。 “我比较想知道你的这些蛊惑人心的黑魔法是从哪里获得的你是怎样得知这个仪式的进行方法那具恶魔的骨架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那种问题,您“ 教主把身子转了过来,那一刻,爱芙尔看清了她面纱下那过于狰狞的嘴脸,像是有恶鬼从她的心中破笼而出,掠夺了她的身体。她分明在前一秒还是一个放弃了对整个世界依恋的人,所以爱芙尔觉得她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可谁知她在下一刻就化身为了厉鬼。更为骇人的是她脖子上那青绿色的咒文,像是毒蛇缠绕在她脖子上。 “自己去找吧。” 冷毒的语言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她的眼珠在此时眦裂到极限,随时都会爆出,她脖子上的咒文猛地撕开,连同着她的皮肉一起,大量的血液从她脖子上迸射而出,让人猝不及防。 “你!“ 爱芙尔急忙向后闪避,可还是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直接坐倒在了地板上。 教主的身体在抽搐两下之后就后仰栽倒了,鲜血染红了她的面纱和法袍,在她周围开出猩丽的血花。 她死了,以一种极其凄惨的方式自杀了。 月亮恢复了凄冷的白光,熊熊的火焰爬上了教堂的顶端,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柄燃烧的骑士枪。 爱芙尔孤零零地站在圆形广场的另一头,视线越过惶恐不安的人群和魔女的铜像,落在了燃烧的教堂上或者她望得更远,或者什么也没望。她有时总会目无焦距的望向远方,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 四年前的一场大火烧掉了她的过去大半个人生,从那场大火中爬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亡灵,时至今日,火焰仍是她最忌讳的东西之一, 几分钟前,教堂的水晶吊灯忽然坠落了下来,烛火呈爆炸般的态势扩散开来,没人知道在没有易燃物的情况下,火焰为什么能蔓延得那么快,或许是教主早就对整间教堂施下了魔咒,让它以最快的速度燃烧。仪式要是成功,明天的此时此刻,这里依旧回荡着信徒们的诵念声,要是失败,它就熊熊燃烧。 信徒们如临末日,惶恐地逃窜,纷纷聚集到广场上来,遥望着铁十字般的教堂沉入火海。 这座教堂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合葬着一对母女。 火焰是净化罪恶的最好手段,能够将不祥之物连同其宿主一并烧尽,正因如此,人们才针对魔女发明了火刑这一刑法。 “公主殿下,可以走了吗?“ 女骑士像凭空出现一样立在了她的身后,圣白的风衣在寒风中翻飞,她也顺着爱芙尔的目光望去。 “再多看一下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挺暖和的。” 过了好久,她又说:“那你呢,你送那个孩子走完了最后一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女骑士轻轻咧开了嘴唇,不经意间流露出笑意:“孩子这个词出现在您的口中还太早了,从心理年龄上来说,她做您的姐姐应该是没问题的。“ 爱芙尔回过头来,满眼幽怨地瞧着女骑士。 “该说的我都和她说完了,她既不埋怨我打断了仪式,也不埋怨她母亲把她送上了献祭台,她的人生其实已经很完整了,只缺少一场盛大的葬礼。” 女骑士向前踏出了几步,坐在了大理石的台阶上,大理石寒冷如冰。爱芙尔也坐在了她的旁边,二人像坐在河边眺望夕阳渐沉一样眺望着沉入火海的教堂,二人虽然互为主仆,可并没有严格的礼仪制度。 “顺便向您汇报一下本次的任务情况,教主虽然死了,但她的书房却堆满了资料,在火焰蔓延到那里之前我就把它们全都救出来了,可以拖回家慢慢解读。那些被蛊惑来的贵族少女已经在她们的马车里躺好了,返程的路上我恐怕得同时驱使十几辆马车那听起来可真是个灾难。” 女骑士无奈地摊摊手。 “最后就是这座魔女铜像了,我从来到这里的一刻就感受到了异样,一个几乎能覆盖正座小镇的结界正以此为中心撑起,在它的范围之中的女性都会受到精神干扰,大概就是它聚集了这么多信徒。” 爱芙尔重新把目光锁定在了那魔女铜像上,正如它所表达的寓意一样,铜像的身后的确燃烧着通天的炽焰,在炽焰的笼罩下,魔女铜像明暗分明,扭曲的影子在空旷的地面上无限拉长,仿佛它破锁而出的灵魂。 爱芙尔深深地呼吸,然后站起,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魔女铜像和炽焰。她像是站在山洞的入口,背后不断涌现光明,面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海狄娜,拆了它,然后我们走。“ 她轻声呼唤女骑士的名字。 “遵命。” 女骑士也站了起来,与爱芙尔背靠着背,犹如这个女孩生出了白色的羽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 弈者 七天之后的清晨,晨曦破开了夜间的浓雾,将温暖倾向了远在天边的另一座城市,白色的罗马亭中,中年男人和年轻的少女相对而坐。 昂贵的大理石柱撑起了拱形的亭顶,雕刻家用凝练细腻的手法在上面雕刻着天使与女神的图案,罗马亭立于湖面之上,通往罗马亭的唯一方法是乘舟,深青色的草地和树林拱卫着湖水,这些特殊稀有的植被即使在隆冬也能保持常青的态势。 中年男人穿着军装般威严的墨绿色风衣,领口两侧高高竖起,胸前露出白色的领巾,除此之外便是黄金十字架和黄金勋章。他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淡金色的长发在脑后被扎起,发际线工工整整,鼻梁上架着黑色的镜框,透过厚实的镜片可以看见他那海蓝色的眼睛正凝神思考。 黑白两色的棋子在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铺开,他正在与对面的少女对弈。 “将——军!“中年男人忽然发出了胜利的宣言,落下胜子。 少女微微露出尴尬之意,棋子虽为黑白,但并非国际棋,而是来自东方的围棋,“将军”纯属虚谈,而且棋局对他已经是败势了,他的这一手强行打入了对方的空中,对方甚至可以不用理睬这一手。 “罗尔伯特亲王殿下,您已经输了。” 少女微笑落子,兼具贵公子的优雅和权力者的从容,她最醒目的特征是一头酒红色的碎发,本来就男孩子气的发型配上她那过于中性化的礼服,使她看上去真的与男孩没有区别,如果站在舞场上,她有资格以男性的口吻向大部分女士邀舞,并且对方不会拒绝她。 亲王殿下苦笑作罢,投子认负。 他的全名是罗尔伯特·欧若文亚,欧莎的亲王,同时兼任宰相,在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我很惊讶你为什么懂这门东方艺术?“ 亲王殿下把玩着棋子,举止间显露着熟练,仿佛他曾多次在局后这样把玩棋子。 “总会有船队从东方带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有一次船队带回来了一个东方长者那您呢?您也下的不错。“ 少女恭敬地收拾着盘面上的棋子。 “新皇帝是个崇尚东方式君主的年轻人,他很懂东方,我也就跟着懂了。” 清晨的风从水面上拂来,混合着醒神的草香和水汽,墨绿色的领口阵阵翻动,在这个景色宜人的地方,即使是寒风也温和了许多。 他将一个矩形的长木匣推向了对方,木匣外表朴素。 “你的战利品。“ “准确来说是我的第四件战利品。“ 少女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虚荣,纯碎调侃。 今天是她和她的团队来到欧莎的第四天,之前的每一天早晨,她都和亲王殿下玩一个能比出输赢的小游戏,谁输,谁就送一件礼物。从普通的国际棋到纸牌,居然还有抛硬币,最后再到围棋,亲王殿下全败,他每失败一次就送出一件礼物。 “第一天是镶嵌着蓝宝石的高跟鞋,第二天是一副名画,第三天是一支机械手表,这样的送礼有什么含义么?” 少女反复在木匣的表面上摩挲,像是在试探被封存在其中的气息。 “我对你越来越了解了,我开始觉得女孩子会喜欢高跟鞋,后来我觉得你挺有艺术气息,再后来我觉得你是个很严谨的人。“ 亲王殿下将双手插在怀中,眼神透着长者的关怀和同辈之间的赏识。他当然不会介意输给比自己年轻太多的少女,同样的,他更不介意赢下对方,从对方那捞到一件战利品,可是他着实没那个能力。 少女的名字叫莎莉文·斯洛里亚。来自南方的威尼斯共和国,那是一个海上贸易发达的城市,她的家族把持着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权,她这次是作为威尼斯共和国的使节来访问欧莎,她有资格担当使节这个位置是因为她是斯洛里亚家族的长女甚至在往长子方向发展,她有可能成为家族的继承人。 所以亲王殿下从未低看过她,一直以政敌或政友来礼遇。 莎莉文推开了木匣的封木,随着封木的推开,淡淡的油漆香味溢出, 一把做工精美的火铳躺在其中。 象牙白色的铳身光可鉴人,边缘处镀着厚实的金,火焰般闪烁的红宝石镶嵌在火铳的两侧,仿佛火铳的双目。这样精美的制作工艺足以让它作为装饰品悬挂在宫门之上,用它的威力和惊艳震慑每一位从宫门下穿过的人。 当然,少女也丝毫不会怀疑它的威力。 欧莎掌握着比其它国家更先进的技术,火铳c电灯c冷暖气设备,锻造技术,没人知道他们这些技术从何而来,但这些技术被皇室牢牢把控在手中,外人只能通过讨好皇室来得到他们的馈赠品,再将馈赠品带回本国研究,最后仿制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通过政治协商来得到这项技术。 “真美“ 莎莉文将火铳握了起来,对着其它方向做着扣下扳机的姿势,火铳的重量比想象中的要轻不少。 “这件礼物又有什么含义呢?” “我在剑和火铳之间做选择,最后我选择了火铳,相比起火铳,剑还是太温和了一些,你和火铳一样,身上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希望你回国以后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把那些有可能威胁你地位的人全都流放到荒岛上。“ “意思是您支持我成为下一任家主喽?“ 莎莉文立刻听出了亲王殿下的弦外之音,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道。 罗尔伯特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斗c烟袋和火柴。白色大理石质感的烟斗镶着金边,烟袋产自遥远的东方,只有这些东西才符合他的身份和品味。 莎莉文的目光落在了火铳两侧的红宝石上,那些宝石粗看是火焰之瞳,细看它的内部却流动着液体,如鲜血般妖艳瑰丽。 “居然是帝血红这么昂贵的宝石。“莎莉文细细端详。 这种宝石叫帝血红,其最明显特征是从宝石的外部看去,总感觉内部流淌着血液,可切开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谁赋予它的传说,说它象征着帝王死后流下的最后一滴鲜血,历代的帝王都因它的诅咒而死,是诅咒之石,只可惜拥有它的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个传说也就不攻自破了。虽然没有了传说的神秘色彩,但它那不凡的美却成为了人心目中身份的标配之一,佩带它的人可以走进世界上绝大多数舞会,并且守卫不会阻拦你,因为你的身份足够高贵。 最令人吃惊的是这枚宝石似乎并不仅是简单的内部流动着液体那样,它甚至流出了固定的纹路。 两把剑交叉在了十字架的前方,看起来如同一个“米”,藤蔓围绕“米”而行,并在四个角落开出了蔷薇。这是蔷薇圣剑十字图,欧若文亚皇室的家徽,圣剑象征着权力;十字架象征着神圣;蔷薇象征着贞洁。 “大概也只有欧若文亚皇室才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技术了吧,既然能控制帝血红内部 液体的形状。” “很多人都以为帝血红是一种宝石,其实不然,它由一种生物的血液凝结而成,准确来说那生物是恶魔的一种,但是很可惜,我不能告诉你那恶魔的种族。“ 莎莉文收起了精美的火铳,这几天都是这样,这个自命长者的中年人总会告诉她一些将来可能要用到的”道理“,但谈论”恶魔“这么禁忌的事,还是头一次。 亲王殿下漫不经心地说,缕缕烟雾缭绕。 “所谓的国家资源在大部分人的眼中看来,无非两种,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在少部分人眼中还有另一种资源叫恶魔资源。大部分人对恶魔的处理态度很明确,找到,杀死,扔掉,任务结束其实还有更实惠的办法,那就是把它们的尸体留下,从尸体上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你不要说我们像食尸鬼,因为我们就是食尸鬼。“ 亲王殿下磨锐了眼角的锋芒,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露出了政治家特有的凶相,他很想知道对方的反应。他虽然号称越来越了解这个少女,但他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是个无底洞,洞底传来了腥风血雨的气息。 莎莉文似乎真的被亲王殿下危言耸听的架势震慑了,闭眼锁眉,然后她严肃地开口了:“殿下,请问这是比喻句吗,我可不希望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食尸鬼。“ 罗尔伯特愣住了片刻,然后笑笑,锋芒化解。 “显然是前者,我要是食尸鬼,我是不会放过像你这样风华正茂的少女。” 时间在二人的笑谈之间度过,话题与恶魔相关,和煦的阳光变幻着倾斜而下的角度,一叶白色的扁舟从湖边的小码头缓缓地向湖中的小亭驶去,荡开了平静的湖面。二人的对话可不能永远这么持续下去,威尼斯共和国的使团还在会议厅等着亲王殿下。 “我还是觉得恶魔最好使用方法是与它们缔结契约,没有什么比成为恶魔的主人更让人振奋人心的了。” 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讨论话题了,可莎莉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变了,变得憧憬而虚幻了起来。 亲王殿下抬起头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少女,重点是打量她的眼神。 她的眼中仿佛蒙着一层黑色的浓雾,浓雾之中隐约有东西在蠢蠢欲动,如果不是那东西在动搅动了黑雾的话,人们会以为这是一对无比澄澈的眸子。莎莉文侧望着远方,目光似乎越过了葱郁的树林达到了更远的地方。 对于她来说,成为恶魔的主人真的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么? 很难说与恶魔签订契约会带来多高的收益,有时你以为你是它的主人,可实际上它是你的主人。 亲王殿下站了起来,面朝驶来的小舟,目光随着小舟划出的水波移动。莎莉文也站到了亲王殿下的身旁,她的身高刚好其及亲王的手肘上方,这样的身高使她看起来既不娇小也不高挑。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我长久以来都见不到公主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见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公主。“ “传说?她能有什么传说?” 亲王殿下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她最大的传说在于她有一个传说的骑士,你真正想见的是那个骑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 旧宫的骑士 圣历1197年,12月12日,纽伦霍特。 城市在充满圣意的钟声中苏醒,晨曦挥洒在城市的上空,最终将其完全笼罩在晨光之下,林立的塔尖耸入天际,广场上的骑士雕像在寒风中策马。 这里是欧莎的旧都,纽伦霍特,尽管它成为旧都也才四年的时间,皇宫也称旧宫。 如同罗马发源于七丘一样,旧宫也座落在城市中央凸起的山丘上。白色的宫墙在深绿苍郁的山林之中延绵,八座高塔如圣柱般立在了宫墙的各个角落,从远处望去,就像是拔地而起的皇冠。 海狄娜正坐在长桌的尽头,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奶茶和刚出炉的早点,年轻的侍女立在她身后,关切着海狄娜用餐时的神色细节变化。这里是旧宫的的一间用于仆人进餐的客厅,现在早已过了用餐的时间,所以空荡的房间只有这俩人。 “味道感觉还不错。” 她对着侍女递上来的奶茶如是评价道,为了使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美满一些,特意在嘴角拉出了一丝优雅的淡笑。 听到对方的评价,侍女的脸上似乎泛起了的红光,奶茶和早点都是她做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同样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够端上公主的餐桌,那对于她来说肯定是更大的光荣。 “但是任何食物只要我给出了合格的回答,那么对于公主殿下来说它就注定是不合格。” 海狄娜摇晃着茶杯,荡漾着其中的奶茶,一副哀伤叹气的样子。 “果然还是味道不够好吗?”侍女揪起了裙摆,心里满是不甘心的滋味。 “准确来说是不够甜吧。” “不够甜?我记得我放的糖应该是足够的。” “作为这座宫殿的女仆,你得知道,你的服侍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公主殿下。”放下茶杯,海狄娜徐徐地站了起来,及腰的银丝浮动,“公主殿下的需求标准也是你的工作检验标准。” 海狄娜站起来意味着她要离开了,她愿意花时间在这个侍女身上已经使对方受宠若惊了,可侍女依旧凭着不甘心与进取心抓住仅有的机会问:“那到底怎样才能让公主殿下满意?” “甜到让我觉得难喝就行。”擦肩而过之时,海狄娜留下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侍女听得脑子一嗡,一度觉得自己听错了,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客厅了。 欧若文亚·海狄娜·安姬拉——这是她的全名。“欧若文亚”来自皇族的赐姓,意味着皇室对她的认可,“安姬拉”则是一个毫无用处与意义的教名,唯一是她真正所独有只有“海狄娜”。 她是爱芙尔公主殿下的骑士,也是唯一的骑士,关于这个骑士的过去一直仍然众说纷纭,她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她的传说就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欧莎全国以及国外。 四年前,欧若文亚皇室遭遇了灭顶之灾,幸存下来的皇室成员组成了新的权力核心,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迁都,把首都从纽伦霍特迁往欧莎最西方的圣克劳狄斯堡,但公主殿下却由于个人原因不愿意前往它地,便留在了纽伦霍特。 为了保全这个比黄金钻石还要珍贵的公主,又要不违背她的意愿,新的掌权者决定在答应她条件的基础上配备守军及一位足以一骑当千的骑士,本来已经在军队中决定了人选,可征求了公主的意见后,最终决定这个骑士由民间演武和军队演武比出。 演武是公开进行的,一是欧莎人天性好战,希望能看到强者们之间的对决,一方面也是皇室在灾难过后急需稳定人心,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这场演武的结果确是极大地出乎了人的意料——一个来自异国的女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当这个女人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民众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为她倾绝的美貌所惊艳,也为她的实力所折服。 演武期间,随着她的不断晋级,关于她的消息也就传地越广,等到决赛的时候,整个欧莎的王公贵族甚至是他国的贵宾已经坐满了演武场的前排。 最终她以压倒性的方式赢下了对手,摘取到了公主骑士的桂冠。 她自称来罗斯公国,一直在跟随一位隐居的大师修行,可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不相信这个说辞,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她来自一个教育良好的贵族家庭,这种气质需要长时间的环境熏陶养成。 有人猜测她是一个恶魔,可她也显然不是,因为她通过了圣水的洗礼仪式;她也绝非其它国家的女将军,从没听说过哪个国家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将;她也不是一名驱魔者,驱魔者的身上往往有恶魔的血腥味。 不管怎样,在公主的执意要求下,皇室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同意册封她成为公主的骑士,在许多事上,皇室都对公主表现出了相当大的纵容。 海狄娜行走在旧宫中,闲适的步伐如同午茶后的散步,偶有微风从窗户乍入,牵起她那标志性圣白风衣的一角,风衣的背后用金线绣着欧若文亚皇室的标志——蔷薇圣剑与十字。 她现在正在干一件任何一个称职的骑士都会干的事——巡视,她能这么做实在很难得,因为她不是一个称职的骑士。 首先,她从不穿盔甲,盔甲是每一个骑士的灵魂,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她成为公主骑士的那一天,皇室确实发了她一套专门为她铸造的盔甲,可等到仪式结束的时候,她就立刻把它卸了下来,理由是脖子太紧,至今那套盔甲下落不明。 第二,她也从不巡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钻进图书馆,读一些不入流的小说,直到公主主动来找她,她才去放下手中的书,对此她的理由是她要保护的对象只有公主殿下一人,而不是这座旧宫。 第三,她从来不介意让公主殿下置于危险的境地,她总是带着公主殿下去一些很远的地方,而且从不通知他人,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些地方,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好在每次都能平安回来,因此也就没人追究 还有其它很多,比如头发留太长,穿着等日常行为不够检点,来历不明等等,但这都没有让她下岗,因为公主殿下不答应。 走进议政大厅,目光匆匆扫过中央和穹顶,由于迁都的原因,这座曾经如日中天的议政大厅也冷清了下来,只留下了绘制着圣图的地砖和墙壁,本应该放置王座的台阶上空无一物——为了充实新皇宫,整个旧宫几乎被搬空了。 除了寂静之外更多的是诡异,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大太空旷了,随便咳嗽一声也能听到阵阵回音,在仆人们之间一直有这样一个说法,那就是半夜这里依旧人声鼎沸,死去的亡灵仍旧围在长无止境的方桌前,激烈地讨论着国家大事。 当然,如果适逢盛夏,躺在议政厅中央的地板上睡上一觉应该也是非常凉快的——一直以来海狄娜都是这样想的。 一连串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支十人左右的小队从议政厅的左侧小门两两成排地踏入,打碎了议政厅的寂静,小队为首的人看见海狄娜后,立刻昂首阔步走到了她面前,边走边用高昂的声音说:“真是倍感荣幸啊,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见到海狄娜大人您。” 这是一个面容标致而修长的男人,穿着与其后的卫士一样,深红色的军装与白色的紧身长裤,只不过胸口的勋章多了几个,看到他海狄娜觉得分外头痛。 他是这里的警卫队长,负责维护旧宫的人,早晨的巡逻是他的日常任务,可如果真要说的话,海狄娜对他没什么映象,平常见到的机会很少。 “早上好,那个托瑞德队长先生?” 海狄娜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但她应该喊对了,因为对方随即露出了一幅不胜荣光的表情。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麻烦的角色,自我感觉永远过于良好,海狄娜早就认定他是上层派来恶心自己的家伙。 为了堵住他接下来不胜感激的发言,海狄娜做出了一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说道:“您来的正是时候,厨房工作的女孩子们好像急需您的帮助呢。” 一“哦?是这样的吗,那可真是”队长整个人介乎于为难和被人需要的自豪中。 还没等队长说完,海狄娜立刻掉头就走,匆匆走出议政厅,继续朝旧宫的深处前行,巡视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去找公主殿下了。 整个旧宫的前半部份是议政宫,后半部分是供皇室居住的寝宫,相比起冷清的议政宫,寝宫则明显地富有了生气,素白色的走廊中经常有捧着装满杂物的侍女们经过,遇到海狄娜便施以有礼貌的微笑,中庭之中,园丁们细心地裁剪着每一株花朵与每一寸草地,栩栩如生的素白雕像随处可见,精美绝伦的宗教画挂满大理石的墙壁。 这座旧宫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从外面看上去觉得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当自己走进去才会发现其实里面生机盎然。 走进最后一个中庭,一切又变得有有所不同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 一如既往的清晨 雕有天使浮雕的栏杆环绕中庭而立,中间是露天的水池,由于特殊的水质和其它植被的存在,夏天的话还可以看到彩虹飞檐而过的奇景,连通两岸的是一座微型的护城桥。公主殿下的房间就在对面,如果她心情不高兴的不想见人的话,可以把桥吊起来闭门不出,别人也进不来。 这时已经有人候在了公主的门外了,那是一个穿着蓝白格子女仆裙的女生,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留着不起眼的短发,眼睛明亮通透,是那种不会让人对她产生戒心的类型,她推着餐车,一副焦急的样子。 她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诚然,这是个相当重要的职位,需要侍女具备细致的心与灵巧的手,更重要的是得讨公主喜欢,但正如海狄娜不是称职的骑士一样,她也绝不是一个称职的侍女。 她是整个旧宫最粗心大意兼任最笨手笨脚的女仆,打翻餐盘与雕塑都是小问题,她最夸张的一次是不小心推倒了走在前面的公主殿下,导致对方一头掉进了露天水池里,慌乱之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挽救过错,而是主动惩罚自己,自己也一头扎进了水池,最后不会游泳的她被会游泳的公主殿下拖上了岸。 所以她也不可能讨公主殿下欢心。 但她比谁都要安全,因为她是海狄娜带来的人,既然公主殿下对海狄娜绝对相信,那么她也同样相信海狄娜带来的人。 “怎么了,米琳达,公主殿下醒不来吗?”海狄娜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把她肩膀一拍,惊得对方像猫一样把毛炸了起来。 “海狄娜大人,早早上好!“米琳达连忙低头。 “嗯,早上好。” “这次公主殿下表现的比以往坚决很多“ “意料之中,她在马车上几乎睡了整整十四天,昨晚她刚到房间的时候她说如果床是人的话,她的这一生就嫁给床算了。”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等一下公主殿下还要见朋友吧。“ “不用怕,公主殿下也料到了她现在的样子,所以她对我说务必用一切手段把她叫醒。” 海狄娜微笑着推开了精致的门扉,同时让艾米达去准备一些必需品。 温暖的气息迎面拂来,其中夹杂着醉人的花香,身处这样的环境中,让人感觉到每一个毛细孔都在惬意地放松。房间的一半被罗马式的浴池占据,雕花的狮头吐出潺潺的热水,池中漂浮着薰衣草,橙色的珠帘隔开了浴池,真正的活动空间则是另一半。 一张浅蓝色的圆床置于这个空间的正中央,从它上方垂下了颜色柔和的粉色帘幕,这种材质的帘幕有一个缺点——不透明,无法给人那种神秘的遐想,但这种材质的遮光性极强,即使有人缺德把房间的窗帘拉开了,躺在帘幕内的人依然能睡香。 房间的每一个装饰都透露着雍容华贵,但如果仔细观察的会发现许多令人诧异乃至细思极恐的地方。 所有的窗户内侧都绘制着玫瑰窗的彩色图案,使整个房间笼罩着如教堂般的神秘色彩,高角细跟的长桌抵在窗前,几乎围住了整个房间,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圣象,但这些圣象都是面朝外的,形同拱卫中心的士兵,水晶吊灯被做成了十字架的形状,银色的丝线飞悬在房间上方比起说这里是一间公主的闺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圣者的修行室。 整个房间介乎于现实与虚幻,奢华与诡谲并存,这里的每一件“不搭调”的东西都是所谓的圣物,它们都是为了抵御魔鬼趁公主殿下熟睡时入侵而准备的。 在四年前的灾难发生后,整个纽伦霍特都处在人心惶惶之中,许多人都声称自己看到了恶魔和其它难以理解的东西,尤其是旧宫更甚,仆人们经常失踪,有些走廊和楼层突然消失,然后又出现,虽然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一阵子,但这并不影响旧宫的迁都计划。 作为公主殿下留在旧宫的条件,她必须要在房间内安置这些东西才行,公主殿下也不懂这些圣物到底有没有作用,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海狄娜走向了房间的中央,脚底传来波斯地毯柔软的触感,来到床边,撩开帘幕,窥探着其中正在熟睡的那个女孩。 薄纱的睡裙,优雅的睡姿,可爱的睡相,让人浮想联翩的唇瓣——然而这些都没有,她被密不透风的厚重蚕丝被裹着,整个脑袋像是嵌在了枕头里,还是面朝下的姿势,还时不时发出介乎喘息和鼾声之间的呼吸声。 “啧啧啧,公主殿下,您的雅观呢?“ 海狄娜一边摇头一边坐在了床的边缘,突如其来的柔软感涌了上来,像是坐在了一块布丁上。 这也难怪,本身以她那娇生惯养的身子和性格能够在狭小简陋的车厢里过两个星期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突然回到久违的床上难免会产生嫁给床的冲动。 米琳达拖着手掌般大小的器皿,跌跌撞撞从门外地跑了过来,看她惊恐的神色,仿佛那器皿里装着的是一条冬眠的毒蛇。 “真的要这么做吗?”她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哆哆嗦嗦,她觉得自己像是犯罪集团的喽啰在问老大要不要动手。 “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海狄娜揭开了器皿的盖子,腾腾的寒气向外涌出,里面装满了从冰窖里捞出的冰块,光是看着都让人心寒。 沿着爱芙尔的脊背与束身睡衣之间的缝隙,海狄娜面不改色地将一块寒冰塞了进去,一直推向了深处。 然后她就翘起了腿坐在了床边,饶有兴致地等着接下来的发展,米琳达立刻捂住了双眼把头转过一边,表示此事与我无关。 很快,厚厚的棉被连同整张床像地震一样抖了起来,似乎是火山爆发的前兆,然后哗地一下被掀开。 “你这家伙都干了些什么!“ 火山彻底爆发。 爱芙尔像被开水烫到了一样跃起,神色惊恐万分,她正试图把塞进衣服中的冰块挤出来,可不巧的是她身上穿的那件紧身束身睡衣如皮肤一样贴在它的身上,那块冰则是肿瘤部分。 “就像打雪仗一样,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男孩子冲上去把雪灌进对方的衣领中,说真的,我最讨厌那样的男孩子了。” 海狄娜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而是若无其事地以邻家女孩的口吻感叹起来。 “少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快帮我把它弄出来!”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那刺骨的冰凉正沿着脊背扩散至了整个背部,爱芙尔觉得有一根冰锥在不断钻击她的神经,眼泪随时都能挤出。 过了好久,冰块终于被取了出来,取出来的那一刻,爱芙尔像回光返照一样露出了解脱的表情,然后整个人头朝下垮了下去,面部砸进了枕头里。 “你这家伙还真是敢做啊。“ 爱芙尔侧过头来,露出一只充满咒怨的眼睛斜盯着海狄娜,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自己,自己居然能忍受这样的对待,好像自从遇到这个女人后,她的下限就一直在俯冲。 这是二人之间的日常,骑士与主人间的礼节与相互尊敬就是个笑话。 “这是您说的,可以用任何手段叫您起来好了,米琳达,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公主殿下私聊。”海狄娜侧颜抛给了米琳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方便在点头之后立刻退出了房间,顺手合上了门扉。 光线忽地黯淡了下来,黑暗一下子就笼罩住了整间屋子,爱芙尔恢复了喘息之后就把身子转了过来,冰蓝色的瞳孔在无光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凌厉,神圣,仿佛神祇的凝视,与她关系好的人会觉得这是一对瑰丽万分的眸子,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一把寒冷的冰刃,让人心生畏惧。 从这时起她才真正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一个有魄力把火铳抵在一个危险分子的背后并威胁对方的皇女。 “要说什么?”爱芙尔稍稍坐起,靠在了床靠座上。 “一件可怕的事。”海狄娜讲起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深夜之际,外表朴素的灰色马车驶入了这座城市,本来通常情况下,纽伦霍特深夜是禁止放行的,但这辆马车是例外,它甚至不需要被检查或开出通行证明就能放行。 深夜的纽伦霍特仍并没有像沉入大海的礁石一样死寂无声,而是在某些地方仍保持着些许的活力,下城区危险地段的蠢蠢欲动,上城区繁华街道的灯火通明,但一切的生机活力都跟旧宫无关。 马车停歇在旧宫山丘的下方,身穿紧身黑裙的女人则用平静如湖的目光包裹着那雄伟的宫殿。 非常奇怪。 警卫处没有灯光,也没有巡逻人员,一直兢兢业业的旧宫守卫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且海狄娜感受不到有活人的气息。 马儿不知何时变得躁动了起来,空气也充斥着浑浊,天空也看不到一点星光,只有马车上绑着火把充当着唯一的光源,仿佛黑夜大海中的孤岛。 海狄娜从车厢里抱出已经睡的不省人事的爱芙尔,然后就沿着山丘上的大理石台阶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 诡事与预言 宫门是敞开的,但里面是一片漆黑,走进宫门的那一刻,一种走进了坟场的感觉油然而生——死者的味道弥漫在整间旧宫,就算把整座旧宫的人都杀掉了也没有这么浓厚的气味。 “死者的味道?我当时就没有熏醒吗?”爱芙尔打断道,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死者的味道可不是尸体的味道,它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简短地回应之后,海狄娜接着讲。 安置好爱芙尔回房躺下以后,海狄娜并未回房,而是来到了屋顶伺机而动,过了没多久,异变就发生了。 整个旧宫的下人,警卫,厨师,女仆,园丁,全都从出现在了吊桥的另一侧,举止形同死士,僵硬而机械,但神情安然,他们沿着吊桥井然有序地走了过来,像人墙一样围在了房间外。 这时,乌云悠悠地晕开,一道清冷的月光倾下,所有人的面部肌肉忽的扭曲了起来,猛然扑在了窗户上疯狂地锤打了起来,远望上去就像是一群发疯着魔的异教徒的狂热仪式。 听到这爱芙尔打了个寒颤,用劫后余生的眼神瞄了窗外一眼,然后赶紧收回,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吵醒。 “这也说明了一点,至少屋内摆的这些小玩艺还是有点用的。”海狄娜站了起来,坐在摆放圣象的桌子上,摆弄着她口中的小玩艺。 忽然,她手中的圣象咔嚓一声居然碎掉了,惊得爱芙尔立刻瞪向了那边。 海狄娜惊诧地望着手中的碎片,这是圣象自己碎掉的,而不是她不小心打破的。 “这”爱芙尔茫然地望着海狄娜,这显然不会是好兆头。 海狄娜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样子下次应该没用了。” 到了太阳快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有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迈着机械的步伐回到了下人的卧室,空气中的那股死者的气息也消散了,一切回归如初的平静。 海狄娜并没有松懈,而是等过了几个小时,每个人都回到了工作岗位的时候才起身离去,以巡逻的名义四处调查,这一趟调查虽然没有发现大问题,但平静的表面下却发现许多不和谐的细节。 厨房内,厨师用刀背在切菜。 守卫队在不准许进入的议政厅内巡逻。 园丁在冬季种植生长不出来的植物。 侍女的篮子里空无一物。 那位请海狄娜品尝奶茶的侍女不知道公主殿下的口味。 “所有人的都是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眼神空洞,谁知道我们这两星期不在家,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海狄娜坐在桌子上空出来的位置,两条长腿刚好够得着地面,她虽然亲眼目睹了所说的一切事实,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天外的看客,能够想象得到她昨晚过得没有丝毫压抑。 爱芙尔单手搭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听完了所有内容,对她而言本应该是家一样温暖的旧宫居然变成了险境。 完全说不出这种滋味,有动物被侵占了巢穴的愤怒,对异常与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日常生活渐去渐远的乏力。 总有一天她也要离开这里,总有一天她也会面对死敌。 爱芙尔躺了下来,目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久才用重新平常对话的口吻说:“喂,我今天的行程安排是怎样的?” 她不想与海狄娜继续说些有的没有的东西,有些问题留给她自己想就够了。 “晨浴和早餐后,您得去见一见薇妮卡小姐。”说着,海狄娜推开了门扉,让晨光泻入,“不要让她等太久比较好,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吗,准时是帝王的美德。” “那是因为迟到是帝王的特权,再说了,别说是迟到,放她的鸽子也是应该的。”爱芙尔遮了遮阳光,语气依然是那样的冷冽。 “对了。”爱芙尔从后面叫住了对方,“白痴女仆应该不在你说的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的行列之中吧,我的早餐也应该没问题吧。” “米琳达是我的心腹之一,她当然不会出问题,至于早餐的话么你让她试下毒不就好了?” 退出房间的同时,招呼吊桥对岸站着的米琳达进来,海狄娜就前往了下一个地点。 图书塔位于旧宫东南角的白塔里,整座塔都是知识的宝库,这里是旧宫最偏远的一角,对于长居此处的人来说,外界的事干扰不到他们,他们的事也干扰不到外界,但这里的“他们”事实上只有一个人。 沿着密林里的石子路前行,海狄娜来到了图书馆的门前,推开简陋的木门进入了图书馆内。 门被拉开的一刻,海狄娜也顺势挥手,竟接住了一本朝她砸来厚皮革书。 “这是您要的东西,请务必在一个星期之内送还。”冷艳的声音从图书馆内传来,说话者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卷曲的长发束在脑后,在两边各漏出一缕栗色的发丝,毫无修饰的镜片后是一对锐利的眼睛,黑色的长裙紧缚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兼具修女的知性与女教师的精明强干。 她坐在管理员的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阅读的书,桌上的烛光微微弱弱的在她一侧打上了一束光照。 她叫格蕾儿,一个与她强干的外表不相符合的可爱名字,她是旧宫的图书馆管理员,这是一个毫无实际用处的职位——因为来借书的仅有海狄娜一个人,整个旧宫很少有人知道图书馆有这么一个管理员存在,大部分人都认为那里已经荒废了,即使在旧宫最鼎盛的时期那里也鲜有人至,更何况是在都迁走了的情况下呢? 她每日的工作就是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找出海狄娜想要的书,由于书架没有分类,有些书干脆连名字都没有,她只能耐心地看完这里的每一本书,觉得哪本适合海狄娜再推荐给她。 她和米琳达一样,是海狄娜的心腹之一。 “一个星期啊时间会不会有点太紧了呢?”海狄娜随意翻看着书的内容,这本书以及她最近看的书都是同一类,讲的都是一个懂黑巫术的探险家在世界各地的力气经历,而且作者是同一人。 这都是些相当不入流的小说,在许多国家都遭到禁止,因为它触犯了许多宗教和伦理道德上的禁忌,但海狄娜恰恰就是这么一个百无禁忌的人。 “哦,对了,这两个星期旧宫有发生些什么吗?”海狄娜问。 “不清楚,正如您所看到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座图书塔了。” 格蕾儿合上了书本,扶了扶镜框,虽然她一直在用敬语,但不可置否她的声音一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这是意料之内的答案,格蕾儿不喜欢与其他人交流,所以海狄娜才安排她到这里。 “如果真的说有什么事故的话,那就是我们没钱了。”格蕾儿补充道。 “没钱?”海狄娜介乎于疑惑和惊讶之间。 整个旧宫的经费由皇室支付,每个月生活费不低,,尽管其中大部分都花在了公主殿下的私人开支上。但皇室向来注重对公主殿下的个人要求满足,这笔钱应该是只会多不会少的。 格蕾儿将一封信从桌子底下掏了出来,递给了海狄娜。 信上的封口是圣剑玫瑰十字图,说明这封信来自皇室,这么说起来格蕾儿还是整座旧宫的幕后管家,除了管理账目之外,连信使也往她这跑,但她没有资格拆开这封信,能阅读它的只有海狄娜和爱芙尔。 拆开之后,海狄娜阅读了良久才放下,然后像在冥想着什么一样望着外面。 “是战争要开始了吗?”格蕾丝不知何时来到了海狄娜的身边,望向其视线所指,她这么说并不是从海狄娜的表情变化上捕捉到了什么,而是纯碎地推断,大概只有战争这种大事才能让皇室切断公主殿下的资金来源。 “不,是战争要结束了。”海狄娜把信给了过去,虽然规定只有她和爱芙尔能看,但谁又在意那些规定呢? 圣历1197年12月12日,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十字军的东征即将落下帷幕,拜占庭帝国几乎全面沦陷,基督教徒们的攻城器械已经对准了君士坦丁堡的最外侧城墙,这标志着这场历时近四年的战争终于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这场战争之后,欧莎作为十字军的中坚力量理所应当地择取了最大的利益——土地c财富c资源c甚至是王公贵族最为垂涎的女人,而后欧莎再被推上诸国联盟首领的宝座,以神圣罗马帝国的名义南下,挥师北非,完成连凯撒大帝都没能完成的征服世界的史诗。 看到这样的盛景,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欧莎的统治者——欧若文亚皇室的皇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不久之后,新帝暴毙,公主失踪,只剩下罗尔伯特亲王苦撑大局,虽然不至于亡朝亡国,但从此之后的几百年间,欧莎再也没有站到这个世界的顶峰,史称第二次欧若文亚之灾。 时针往前拨动几百年,一直到罗马帝国刚刚灭亡的那个年代,那是一个英雄与神明并存的年代,历史亦是神话,神话亦是历史,史官兼任祭司,祭司兼任史官,而欧莎恰恰诞生在这个年代的末期。 关于这个王朝的诞生有一个传说,初代皇帝科尔巴沙·欧若文亚在欧莎的内湖岛——伽罗岛上遇到了一个神明——阿芙萝琼斯。当时的王朝已经颓败了,需要新的王朝来主宰这个国家,神明赐予了科尔巴沙成为皇帝的力量,让他开辟了欧若文亚的王朝,在王朝建立后,神明便回到了天上,而科尔巴莎则代替神明统治这块土地。 这是欧莎教科书上的内容,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可稍微对恶魔有点研究的人都会认为被奉为神明的阿芙萝琼斯实际上是一个恶魔,科尔巴沙实际上是与它签订一项恶魔契约才成为了皇帝,反对皇室的阴谋论者们纷纷猜测,科尔巴沙为了获得力量,不惜让子孙来承担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代价。 这样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四年前,皇室按照四年一祭的祖制前往伽罗岛祭祀阿芙萝琼斯,可就在祭祀的过程中灾难从天而降,使其惨遭灭顶之灾,这足以证明这个王朝生于不义的恶魔契约,所以它理当死于耻辱,其后的第二次欧若文亚之灾更是能证明这一点。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当男人和男孩们在这个世界的阳面浴血奋战的时候,女人和女孩们也行走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挖出一个又一个被深埋着的秘密。”圣历1208年,某个刚出道的女作家这样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 朋友 阳光沿着窗帘之间的缝隙透入了房间,窗帘在微风中起落,房间的两侧靠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名贵的典籍和手抄原稿,宽大的橡木办公桌立摆在阳台前。整个房间的色调偏暗,给人一种沉稳心静的感觉,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整洁c朴素的中年贵族,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薇妮卡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就像是陷进去了一样。这是一个第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的女孩,皮肤呈近乎病态似的苍白,修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咖啡色的瞳仁始终散发着迷离的气息,同色系的双马尾如藤蔓般打着弯儿。今天她穿在身上的是一件黑白相间的连衣裙,裙摆刚好遮住膝盖,露出了穿着斑马长袜的小腿。 隔着一张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衣物虽然昂贵但破旧,浑身充满了落魄贵族的气息,他正紧盯着桌上的纸牌,神色焦灼万分。 这是一场纸牌游戏,纸牌上画有从平民到王公贵族等各个阶层的图案,相互之间形成一定的克制和配合,这种游戏在贵族之间非常流行,甚至被用来当成赌博的方式,所以也可以说这是一场赌博。 “你抽中那张刺客的几率是六十四分之一,即便这样你也要赌下去吗,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你依然只需要还你原来的那部分就好了。” 像是感受到了乏味似的,如黑珍珠般动人的女孩打了个懒散的哈欠,她并非是轻视对手,只是她最近的工作很累,现在的局面正如她所说的,她的“皇帝”以不可动摇的威严屹立在牌面上,能够扭转局面并一举致胜的只有“刺客”,根据规则,皇帝至高无上,只有“刺客”才能在对方没有其它牌的时候制裁皇帝。 而现在的局面恰恰满足了这个条件,只是此“刺客”已经消耗殆尽了,剩下的六十四张牌中只存在一张“刺客”,他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张“刺客”上。 ”开开什么玩笑,那笔钱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放弃。” 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颤抖,冷汗簌簌的淌下。去年的时候,他向这个女孩的家族借了不少钱用于投资商船经营,可不幸的是他所投资的船队由于遇上了暴风雨全部遇难,出于无奈的他为了还债硬着头皮来提出了延期还债的请求。 然后这场赌局就开始了,他要是能够赌赢对面的这个女孩,他就能债务全免,要是输了,他就得双倍赔偿。 中年男人沉重地抬起了手,伸向了牌堆。 “咔嚓——” 就在此刻,书房的门扉被推开了,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吸引住了二人的注意力。 最先映入薇妮卡眼帘的是那耀眼而又熟悉的金色,额发之下是那对凌厉的冰蓝色眸子,在厚底高跟鞋的加持下,爱芙尔比以往高出了不少,可配上她那长不大的容貌,反倒给人一种想要叹气的感觉,她就这样叉腰站在门外,一脸惊讶地看着房间内。 在两位女孩还在相互处于惊讶状态的时候,中年男人却先坐不住了,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是是公主殿下吗?” 爱芙尔几乎从来不在公众面前露头,但不少人都知道特劳伦斯家的女儿与公主殿下的关系非常亲密,会出现在这里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爱芙尔拧起了眉毛,视线没有在男人身上多停留一刻,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与薇妮卡约定的时间。 短暂的惊悸在薇妮卡的眼中闪过,本来困倦的咖啡色瞳仁像是注入了兴致一样挑起,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嘲讽。 “哟,这可真是稀奇呢,根据以往你的习惯,你至少会迟到一个小时以上,所以我特地把会面时间提前了这么久,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来的这么准时。” 修长而苍白的指头拨弄着茶匙的尾部,薇妮卡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饶有兴致地在爱芙尔身上游走。 “哼。” 爱芙尔愤愤地哼了一声,走到了桌旁,目光在桌面上晃动。 “六十四分之一的概率抽中“刺客”,是这样的吧?”在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后,爱芙尔用冰刀一样锐利的目光刺向了薇妮卡。 在意识到了爱芙尔要做什么之后,薇妮卡的神色忽然难看了起来,挑衅的态度也软了下去:“可别说你想要” 爱芙尔没理她,断然地向牌堆伸出了命运之手。 如果中年人的反应够快的话,他说不定会阻止爱芙尔,因为只要这张牌不翻开,这场赌局也就不算结束,他仍然有着打退堂鼓的机会,债务照常偿还总好过两倍偿还——可在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爱芙尔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将牌堆上最上面的那张牌掀开了,并将其掷向了桌面。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中年人一直在暴跳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样,他觉得有一柄重锤暴击了他的心脏。可当他定下神来看却发现那张六十四分之一的“刺客”正平摊在桌面上。 中年人哑声失色。 “这是奇迹吗?”中年人不自觉站了起来,双手呈颤抖状握了起来,那是属于他的胜利,无论这张牌是谁来抽,结果都是一样的。 薇妮卡凝视着桌面沉默了一会,过了一会才叹出一口气。 “谁知道呢,也许她真的有神眷顾也说不定。” 薇妮卡耸了耸被斑马袜包裹住的小腿,目光却并不在中年人身上,而是与爱芙尔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对视,如同女孩之间特有的挑衅。或许只有她才知道,爱芙尔是一个赌运非常好的家伙,可以说是有皇运的加持,总之,如果薇妮卡要经营一家赌场的话,那么她立下的第一条规矩肯定是禁止爱芙尔入内。 她又淡淡地补充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这样就行了吗?” 在中年人看来,薇妮卡应该会为他开出一些凭据来免除他的债务,而不是这样三言两语打发他走。 “本来我是已经做好了你输的准备,甚至好心地为你找了一份薪资不菲的工作,可没想到幸运女神最终站在了你那边,搞得我准备的计划都要泡汤了。” 宛如贵妇人抱怨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一样,薇妮卡在嘴角微微勾勒出不满的弧度,可这番话在中年人听来却像是有一条蛇在他脊背上游过,使得他的整张脸扭曲了片刻,恐惧地吐出几个字:“什么工作?” 这个国家有着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而它们往往都与异端宗教和黑巫术这些诡异禁忌的东西有关,纽伦霍特每年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许多人,据说他们全都是因为被怀疑与黑巫术结社勾结而被送上了秘密设置的审判庭,等待他们的最终命运既不是火刑架也不是黑牢,而是实验室,作为小白鼠活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即使能够免于实验的命运,他们也会被送往某个矿坑充当苦力,终日与疾病和死亡相伴。 中年人越想越觉得心中发怵,抬头抹汗的时候刚好发现薇妮卡正摆着一副满意的笑脸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你大概也知道了,那就赶快走吧不然的话,公主殿下可不会太高兴喽。” 薇妮卡微微侧过头,带着讽意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前。 本来应该是客人的爱芙尔却坐在了主人的办公桌前,她低着头,不声不响地摆弄着桌上的手工艺品,熹微的阳光在书桌前的地毯上划出了一道分界线,使整个书房看上去明暗分明。。 “你还不打算走吗?” 恶狠狠的声音从爱芙尔的口中发出,她头也不抬地说。 犹如被一桶冷水浇醒,中年人立刻反应了过来:“非常抱歉!我不该问那么多,我这就告辞!” 门扉被有礼貌地从外侧合上,在中年人离开了之后,书房就只剩下了两位女孩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薇妮卡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整个身躯像猫一样在沙发上尽情地舒展:“嗯唔,怎么办,总觉得好困啊。” 中年人当然不会想到在自己离开后,那个端庄典雅的女孩立刻就卸下了自己的矜持。作为一个有修养的贵族千金,薇妮卡在外人面前自然是保持着高压的姿态,就算是一个人的时候,她想放松也不过是拍拍自己肩膀,可是如果只有爱芙尔一个人的话,她则会表现得很随意。 “话说真是好久不见呢虽然想这么说,可是仔细一想,我上次见到你也不过是在两个星期以前,也不算太久。” 薇妮卡趴在沙发上,拖着下巴。她本身就是一个看上去很不精神的女孩,总给人一种不健康的感觉,可她会通过一些小动作来冲淡自己的这种感觉,呈现出一种微微的病态美——尽管这也改变不了她真的很困的事实。 薇妮卡·特劳伦斯,特劳伦斯大公的独生女,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有机会成为爱芙尔为数不多的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 诅咒之瞳 作为将来的家族继承人,她有权力掌握家族的一部分情报机构,也就有能力为爱芙尔提供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两个星期前爱芙尔所去的小镇。因此二人的也相当于任务的发布者和执行者。 任务的地点和难度不一,有的时候是在纽伦霍特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里,有的时候是在周边城市的教堂里,只有上一次远在边境小镇。一些关于地方贵族少女失踪的消息被特劳伦斯家的情报机构捕捉到了,顺着这条线索搜寻下去,海狄娜带着爱芙尔一路往南,终于在最偏远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小镇,找到了小镇上的教堂,那是爱芙尔第一次跑这么远,也是最后一次跑这么远。 “两个星期之前我从纽伦霍特出发,然后在第四个晚上我就开始后悔了。”爱芙尔省去了没有意义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我后悔没有把你从三楼头朝下扔下去。”爱芙尔忽然对着薇妮卡露出了黑色的凶光,每一个字都咬得幽怨万分。 “我怎么了吗?”薇妮卡既意外又无辜。 “你骗我说这次的事件很轻松,可我已经四个晚上没有躺在我的床上睡觉了,而这样的夜晚至少还有八个以上。”爱芙尔的眼神越说越黑暗。 “那个我说的轻松指的是这次任务没什么难度,跟你理解的那个轻松截然不同。”薇妮卡觉得有一种在跟小朋友讲道理的无力感。 “算了,我这次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索性就原谅你了。”爱芙尔收起了可怖的目光,转而平和地将双手插在了胸前。“你要跟我说的事呢?” “你右手边上的文件袋,那是你那个骑士向我提交的报告。”虽然感觉自己在莫名其妙的事上被莫名其妙地原谅了,但薇妮卡也懒得管了。 爱芙尔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黑色的文件袋上了,撕开它后,倒出来的是一大叠厚厚的文本,每次任务回来之后,爱芙尔都会向薇妮卡提交一个任务报告,当然,报告由海狄娜写也由她交。 在教堂燃烧后,海狄娜从教主的书房把所有的书架都搬了出来,根据资料汇总才完成了这份报告,报告上绘满了奇异的仪式流程c图阵c道具,字符c人体器官和未知生物的肖像——这些都是禁忌学的内容。 禁忌学是黑巫术学c恶魔学c人体器官学c异端学说c等等这些触及人类知识禁区的总称,任何私自研究禁忌学的人都会被处以极刑,因为禁忌学违背了神的旨意,但反过来讲禁忌学又触及到了神的领域,所以才会有无数的狂热者向往禁忌学的研究。 而薇妮卡刚好是一个对禁忌学有着极深研究的人,家族的长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找来专业的禁忌学研究者教授她知识,并给她立下了学而不用的规矩,世间普遍认为使用禁忌学等于是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他们最终对坠入魔道,成为黑巫术师c巫士c这种终身见不得阳光的人,因此学而不用是禁忌学研究者的一个重要原则。 起初爱芙尔以为海狄娜也对禁忌学了若指掌,但后来才发现她一窍不通。 “对了,你那个骑士呢。”薇妮卡没来由地问道。 “她被我拴在楼下了。”爱芙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拴在你把她当狗吗?”薇妮卡不知道该怎样评价爱芙尔与海狄娜之间的关系。 “差不多吧,有什么问题吗?” 爱芙尔无声地翻阅着文本,虽然她不懂禁忌学,但她大概也知道这次的事件背后藏着更大的谜团。 文本上如此写道:那个女教主早在一年前还是一个无业游民,因为有一个被恶魔附身的女儿而遭到当地教会的排斥,后来她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使她拥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她来到了欧莎最偏远的一个小镇,创立了一个不知名的教团以此来招纳信徒,后来更是找到了恶魔献祭的方法,挖到了一具石像鬼的遗骸。 一个对禁忌学认识几乎为零的女人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达到了普通人穷尽一生也企及不到的高度,可想而知她背后的那股力量使何等的强大。 “那她的丈夫呢?” 说完没多久,爱芙尔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这种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吗?爱芙尔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天的情景了,另她记忆最深刻不是教主的面容,而是教主的背影。爱芙尔觉得火铳抵住的不是一个女人的后背,而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她甚至怀疑自己即使是扣下了扳机,也无法撼动那道背影。 那可不是一个长期生活在男人庇护之下的女人所拥有的的背影。 “我哪知道那么多,无非就是死得早咯。”薇妮卡一幅理所应当的口气。 “至于教主背后的力量,教主只用了这个符号来指代。”说着,薇妮卡走到书桌前,从层层文本中抽出了一张纸片递到了爱芙尔面前。 “这个是什么?”看着纸上的内容,爱芙尔的瞳孔中泛着迷惑,迷惑中夹杂着不安。 那是一只令人不舒服的眼睛,由红黑两色构成,如受刑者临终前对这个世界的诅咒,本该是眼白的部分是纯黑色,四道血红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呈波状延伸向外,在边缘处结红色的圆圈,瞳孔也是同样的血红色。 “血纹黑瞳姑且可以这么叫,这是教主终日膜拜的对象,可能是一个组织,也可能是一个恶魔,但教主把它称为神!” 薇妮卡凝视着爱芙尔的眼睛,缓缓地吐着每一个字。听到最后,爱芙尔甚至有一种被寒气扫过后颈的阴森感。神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一个虚无的概念词,但在欧莎的字典中,它仅仅指代一个神明。 阿芙罗琼斯,欧莎教义中的最高主神,正如基督教徒们眼中的神只有耶和华一样。 “阿芙罗琼斯。”幽幽的声音从爱芙尔喉咙深处挤出,她像是感觉到头痛一样,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脸颊上折起了介乎于痛苦和愤怒之间的褶皱。她觉得有什么血色的画面要从脑海深处破出了,与之相伴的还有熊熊燃烧的烈焰,魔鬼阴冷的笑声,她只有拼命地用手按住头才能抑制住这些东西。 “当然了,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是可能性最低的那个猜测。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捕捉到神的痕迹,你也就不会需要我了,对吗?” 二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爱芙尔脸上那痛苦的褶皱也消散了,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在了她的头上以及那说不清的温暖和心安。 薇妮卡站在爱芙尔的椅子后面,像是要抱住爱芙尔一样将双臂交围在了爱芙尔的脖子前,精巧白皙的下巴也抵在了他的脑袋上,看上去就像是姐姐在安慰着难过妹妹,又像是懒散的猫趴在了主人的头上,给予主人关怀。 “别想那么多,可别忘了,归根结底你也只是个女孩而已,还是那种永远也不会变成少女的女孩,更别说成为女人了,你的命也够好,很多事都不用你操心,就算你做不到力所能及也没问题。” 爱芙尔默默地听着这些,感觉似乎海狄娜也对她说过类似的台词,只不过刻薄嘲讽了许多,她不懂到底是这俩人太了解自己了还是自己真的是一个好懂的人。 感受着那股温暖和心安,爱芙尔不自觉地把头往薇妮卡胸口蹭了蹭,但臭嘴却与反应形相反:“拿开你的脏手。” “你这!” 如同正在品尝红茶的时候意外吃到了一颗苦胆,薇妮卡狠狠地磨了下牙,怒而把爱芙尔从怀中甩开,然后愤愤地重新躺回到舒适的沙发上。 “总之,教主背后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还很难下定论,倒是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这个”爱芙尔踌躇着,然后告诉了对方旧宫昨晚所发生的事,死者的气息,狂热的仆人,今早的不自然现象。 薇妮卡一边听着一边凝住了神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方靠,同时微微点头,仿佛有所了然。 “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头绪吗?”爱芙尔紧张地望着对方。 薇妮卡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骑士说的死者的气息很可能是魔女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 魔女 爱芙尔听得头皮一麻。 她想起了那尊矗立在教堂门口的魔女铜像,栩栩如生而面目狰狞,但魔女究竟是什么恐怕没人能说的清楚,关于它的记载就像是贝蚌口中的珠宝一样少之又少,恶灵c黑巫术师c恶魔都被证明了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唯独魔女的真伪性得打上问号。 人们通常认为魔女是人类少女同魔鬼媾和的产物,生性残暴,天生就拥有凌驾于自然的力量,其出现往往伴随着灾厄。 但从欧莎境内来讲,最著名的魔女事件有三次。 第一次是圣历1102年的夏天,一艘光秃秃的木筏沿着波罗海的洋流飘来,一名少女平躺在木筏,渔民们把她救了上来,结果却发现她已经死了,尸体还带着温热,说明她才刚死没多久,但在那之后,一场毫无征兆的海啸席卷了那个沿海的城镇,据幸存者描述,伴随着海啸的还有震天彻底的哭声,那是鲛人特有的声音,只有无比浓厚的血腥味才能让鲛人浮出水面,而它们现在居然乘上了海啸,以前所未有的庞大规模袭击了人类的领地。 第二次是1158年的冬日祭,当人们都沉浸在祭典的欢悦中时,一位少女却突然从天而降——她摔死了,人们推测她应该是从教堂的顶端跳下来的,至于是他杀还是自杀就无从得知了,结果就在她死后的两小时,瘟疫爆发了,如毒咒般的黑色侵蚀满了每一个人的皮肤,整个小镇的人都死在了冬日祭的下午。 第三次是1179年,某个骑士处死了一个被他认定是魔女的少女,但他处死的方式不是火刑,而是绞刑架,那个骑士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把少女的尸体吊在了广场的石碑上,但是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少女的尸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骑士和所有参与过处死少女的人的尸体。 每次灾难都发生在少女死亡后,令人诧异的是关于她们的相貌记载一次也没有,仿佛伴随着死亡,目击者对她们的外貌记忆也彻底消失了,可归根结蒂来说,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些少女的死亡导致了灾厄,魔女的存在与否也就值得怀疑了。 “也就是说,在我不在的时候,魔女来过我家?”惊愕与疑惑混在在爱芙尔的声音中。“死者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可能你那个骑士有自己独特的定义,但曾经有个圣职者在任务报道中提到,他杀死过一个身上散发着奇怪气息的少女,在杀完后他立刻感到浑身不寒而栗,他立即焚烧掉了少女的尸体,并到当地教堂接受圣水洗礼,虽然那个圣职者最后也没有发生任何的不幸,但他所说的奇怪的气息却被许多禁忌学研究者当成了判断魔女的标准。” 薇妮卡咬着修长的拇指,眉间尽显焦灼,这是她对魔女仅有的了解,更多的恐怕只有咨询那些终年埋在图书馆里研究典籍的老不死或者游历过整个世界的黑巫师了。 可下个瞬间,薇妮卡的眉毛微微挑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豁开,她有所了然地拍了下手掌,说:“对了!这么说起来,你知道今天晚上的外城区狂欢日吗?” “外城区?”听到这个词,爱芙尔顿时撵住了神色。 由于纽伦霍特有财产准入限制,下城区的民众也有一定经济能力,但商人们为了征用更廉价的劳动力;投机者要寻求进城的机会;不法分子也在伺机而动等多种因素杂糅起来,外城区就出现了。 起初,外城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由帐篷搭起来的营地,但经过长期的发展,它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庞然大物,它供应着纽伦霍特百分之六十的廉价劳动力,上城区的达官贵人们也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者外城区的黑市交易,官员们也受过外城区的贿赂。外城区是纽伦霍特的法外之地,滋生犯罪的温床,也是异端,巫师,渎神者的聚集之地。 当然,爱芙尔之所以对这个地方如此抵触,并不是因为犯罪和异端,而是脏乱,苦活累活脏活,她宁可选择前两者。 “外城区会不定期的举行狂欢,有时是两三年,有时是十年,下次活动正是今天晚上,活动项目也异常的繁多与复杂,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宗教活动,据说这次恰好有一个来自国外的崇拜魔女的教团要参加这次狂欢。” 说着,薇妮卡对爱芙尔露出了“机会来了”的目光。 “怎么样,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时机吗?不仅如此,教主背后的力量有可能也会现身” 爱芙尔愣了愣,出神地望向了薇妮卡后方的窗外,对方的声音像是具有诱惑力的魔爪一样在招手。 这无疑是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机会,魔女甚至是神的踪迹,很多她一直在追寻的东西都能得到答案,但同样的,许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耐心和动力。 或许是有点累了,从边陲小镇回来的时候她就萌生了不再出去的想法了,尽管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 爱芙尔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心中的杂念。 “可以,我去。”爱芙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海狄娜散步在庭院的石子小径上,阳光被树叶切碎,落下了斑驳的黑影,由于现在是冬天,整个庭院看起来都是一片清寒的绿色,没有半朵鲜花的点缀和鸟儿的叽喳声,圣白的身影显得尤为醒目。 她忽然驻足了,因为一只猫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只猫蹲在小径中央,漆黑光滑的毛发几乎与黑影融为一体,暗黄的瞳孔正以诡异的视线凝望海狄娜,它一动不动的,让人以为这是一具摆在这里的玩偶。 现在的空气非常寒冷,佣人全都缩在屋内,更别提忠于天性的动物了。 海狄娜蹲下身去,正要伸出手去逗弄它的时候,猫却毫无征兆地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连叫声都没有发出。它迅速地爬上了树的枝头,继续用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注视着海狄娜。 “看样子,我好像不太受动物欢迎呢。” 海狄娜无可奈何地轻扬嘴角。 特劳伦斯家的宅邸建在纽伦霍特城外的山崖上,可以俯瞰整座纽伦霍特,格蕾儿此时正站在悬崖尽头的一座小亭间,望着纽伦霍特的目光介乎于冷漠和嫌恶。 她这次之所以会跟来是因为缺个车夫,但她也明白,海狄娜实际上是希望让她出去透透气。 “怎么样,偶尔来一次外面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吧。”海狄娜来到了格蕾儿的旁边。 “确实是这样的,如果不出来的话都不会发现原来旧宫已经污秽不堪了呢。”格蕾儿扶着镜框,阳光反射在她的眼镜上呈现出一片光白。“纽伦霍特也是一样的,这座城市就像正在被蠕虫啃噬着的苹果一样。” 她抬手指向了远方:“尤其是那个地方,那个像肿瘤一样的地方。” “那个啊,是外城区。” 顺着格蕾儿指的方向望去,在纽伦霍特的东南角,护城河的外侧,贫民窟的低矮房连片而起,像城墙一样拱卫着中心,简陋的街道毫无规章地在其中纵横,肤色各异的人穿梭在市集之中,像流氓一样的卫兵背着弓箭在高塔上眺望,许多风格各异的教堂与神庙在外城区林立,还有许多其它交不上名字和形状的畸形建筑,正如格蕾儿所说的,相比起如圣城一样宏伟的纽伦霍特,外城区就像是美丽少女身上的一个肿瘤那样恶心。 格蕾儿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外城区,尽管隔着上千米的距离,但她仍旧能够看清外城区所发生着的一切。 市集上,一行奴隶商队走进了格蕾儿的视野,穿着阿拉伯长袍的骑兵乘在骆驼上,分成两队护送着中间的商品前行,其中最吸引格蕾儿注意力的是一个气质明显有别于其他奴隶的女孩,她披着的淡金色的长发,皮肤白皙,眼眸中流露着哀伤与无神,她走在队伍的第一个,仿佛是商队为了凸显她的价值一样,她可能是某个贵族家的女孩,也有可能这是个单纯的有钱人家的千金,但不管怎样,这里是她的地狱,等待着她的是性虐,是鞭打,是烙印,甚至是死亡。 目光一直尾随着商队走进了一栋封闭的三层楼高建筑物后,格蕾儿就收回了视线,掉头就走。 “大人您就这么放公主殿下一个人好吗,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应该是您的职责吧?”格蕾儿背对着海狄娜说。 “没办法啊,薇妮卡大人似乎很讨厌我啊。”海狄娜无奈地耸肩,回过身去和格蕾儿走在了同一线上。 “讨厌您?她怎样说的?” “这种事当然不能明说,但是可以从她的眼神和声音中看出来,当然了,这点公主殿下还并不知道。”海狄娜说得并没有多在意。 “在公主殿下眼中,对方可以称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可在薇妮卡大人眼中公主殿下可不仅仅只是她的朋友而已啊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妹妹才对,还是那种异常受溺爱的妹妹。”海狄娜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格蕾儿愣了愣,随即以平淡无奇的口吻冒出一句:“哼,奇妙的物种。” 随即,二人继续沿着石子路向前走去,她们也只是随便走走,而在她们的身后,一对暗黄的眸子正始终锁定着她们的背影。 “最后,还有这么一件东西。”薇妮卡把一个小盒子递到了桌上。 这是一个狭长的小盒子,可以直接装进口袋,盒子通体乳白,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锁的部分组装拼接着细小的齿轮,每过一秒就转动一下,像是记录时间的数字也会跟着跳动。 “这是什么?” 爱芙尔把身子凑了过去,好奇地盯着盒子。 “这是你的骑士从那个教主的书房内找到的时钟锁,只有到指定的时刻才会自动打开,更重要的是”薇妮卡难以言喻地抿了下嘴,“而且旁边还放着一封给你的信。” “给我的信?”爱芙尔听得脑子里一乱。 紧接着,薇妮卡把信也拿了出来,信封表面朴素,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显然海狄娜或薇妮卡都读过它。书信内容:“尊敬的爱芙尔公主殿下,请您务必将这个盒子一直待在身上,它将成为您救命护符。” 短短的几句话,爱芙尔却看得凝神屏气,反复检阅每一个字母和标点符号,最后把整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这是教主留给我的?她早就知道我会去那间教堂?” “应该不会,据你那位骑士说,这个盒子正大光明地摆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它崭新的外表与周围陈旧的书卷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好像是刻意在强调这个盒子一样。”薇妮卡说,“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在你们到达之前,就把这个盒子放在了那里。” “能打开吗,现在?” “上午来了个懂这方面技术的专家,专家说要打开它需要一个月,可锁的时间期限已经快到了,马上它就会自动打开。” “能强行拆开吗?”爱芙尔不依不饶地问。 “最好不要,有可能里面的东西会自燃,或者被毒素腐蚀掉。” 爱芙尔用细嫩的手指在盒子上摸索,再把它举起,晃一晃,里面几乎是实心的,这么小的空间里到底能装些什么呢? 一支笔? 一把钥匙? 一条项链? 冥思了很久,爱芙尔才把这个盒子装入口袋。 “今天晚上是吧,那个外城区的狂欢祭。”爱芙尔问。 “趁现在赶快睡个觉,不然今晚可熬不住。” “哦。” 几分钟之后,结束了对谈的爱芙尔就离开了书房,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卧室——那是薇妮卡长期为爱芙尔空出来的一间房,爱芙尔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的私人领地。 由于旧宫的情况扑所迷离,爱芙尔决定今明两天不回去,为了晚上的行程,她现在可得好好休息,薇妮卡也会和她一起去外城区的狂欢祭。 就在爱芙尔离开的几分钟后,房间的阴影之中,一只猫的轮廓逐渐清晰,由于它的毛发是纯黑的,看起来就像是魔鬼的影子。 它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薇妮卡的旁边:“她走了吗?” 那声音非常轻,像是少女睡梦中的呓语,给人的感觉非常不真切。 “已经走了很久,你可以早一些来辛苦你了,有发现什么吗?”薇妮卡伸了伸懒腰。 “跟你想的一样,那个骑士不是人类,那个戴眼镜的女人也不是。” “这样啊小爱果然与不得了的东西搭上了关系呢。” 咖啡色的瞳仁微微地战栗了一下,但立刻重归平静,丝毫没有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个戴眼镜的女人是个魅魔,完全想象不出来一个魅魔居然可以把自己包裹地那么严实保守,但那个骑士完全无法看出她到底是什么。” 黑猫摇了摇脑袋。 听完后,薇妮卡杵着笔,静坐了很久,目光沉沉地垂下,可焦点却显得很远,直到黑猫跳上桌面用身子蹭了蹭她的手背后,她才有所反应。 “算了,我也睡一觉好了。”薇妮卡闭眼一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 艾西莉亚与米尔夫人 当天晚上,位于纽伦霍特北部的上城区。 以多米河为界,纽伦霍特被分为了南北两个上下城区,当下层区已经沉入了黑夜的时候,上层区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 有很多人说纽伦霍特是一个正在死去的巨人,他的血液在流逝,寿命在衰老,大量的贵族和商人都在想办法把家业迁往圣克劳狄斯堡,下城区在不断扩大,中产阶层也想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但不可置否的是它离真正地死去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只要有钱人们还愿意抛下重金来寻欢作乐,它就始终能维持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布莱尔酒店是上层区最负盛名的酒店,光是其主楼的高度就足以傲视周围建筑,更别说它那如皇帝行宫般的占地面积,与顶级的享受所对应的自然是顶级的消费,能踏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今晚布莱尔酒店承包了一场婚宴,新郎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伯爵,前几年他的妻子逝世了,直到几个月前他才遇到一位能再次令自己心仪的女子,而这位女子并非是什么名门千金,而是一位偶然流落到伯爵家的平民女子,由于她与伯爵的亡妻外貌神似,伯爵一见倾心,尽管平民与贵族的身份悬殊,但这位平民女子最终克服了极大的阻力与伯爵携手走上了婚姻的殿堂,而伯爵的朋友和亲人也会为其献上祝福。 舒缓的交响乐缭绕在酒店的大厅,衣冠整洁的工作人员有序地站成两排迎接每一位到场嘉宾,客人们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品味着美酒,怡然自得地等待着婚礼的开始,偶尔有性情豪放的客人高谈阔论放声大笑,但这都不影响整体的安然祥和。 新娘的休息室位于酒店深处的拐角,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 雕饰着玫瑰花纹的梳妆台前,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正在轻轻地勾勒自己的眼角,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看着她十七八岁少女的容貌,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了,薄如片樱的嘴唇,吹弹可破的肌肤,再加上了充满风情的眼神,让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会心动。 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了少女情切的问候声:“米尔夫人,请问我可以为您做些事情吗?” 那是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米尔夫人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正好,你进来帮我打理一下头发吧。” “嗯,好的。” 推开门扉,走进来的是一个让米尔夫人眼前一亮的女孩,让人舒心的浅蓝色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白色的围裙将她小巧精致的身躯裹在其中,一双明亮湛蓝的眼睛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出身于豪门世家的千金淑女。 米尔夫人用带着好意与惊喜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侍女站在米尔夫人的身后,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夫人您希望我怎么做。” “嗯我想想看哦。”米尔夫人用指尖抵在唇边,做出一副俏皮而思考的样子,想着想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镜中自己身后的女孩上了,于是灵机一动:“你转个圈看看吧。” 侍女愣住了片刻,但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提起裙角,缓缓的挪动步子转了一圈。 “这样行吗?”侍女微笑。 “可以,我决定了,请帮我的头发理得跟你一样吧。” 侍女有些惊讶张了张小嘴,她今天的发型是简易型的鱼骨辫,白色的蝴蝶结是唯一的装饰品,侍女之所以惊奇并非是因为这个发型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而是米尔夫人这种像是在逗弄她的说话方式让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侍女迟疑片刻,视线与镜子中米尔夫人的目光聚焦,那目光含有大量心血来潮的成分,或许她是想对这个侍女表示好感也说不定。 “嗯,好的。”侍女没有多想。 侍女灵巧的手指在米尔夫人的发丝上穿梭了起来,像是风度翩翩的钢琴家在演奏乐谱。忙于手中的精细工作之时,侍女也有多余的精力来观察这个房间,大部分的空间都被白色和红色的鲜花堆满了,鲜花上挂满了祝福的寄语,唯一空出来的地方是那张长宽皆为两米的四柱床,青铜的床柱上刻饰古色古香的天使浮雕,透显出一派雍容华贵的气息,床上整齐地躺着好几套可供替换的婚纱,在婚礼期间,新娘会一一将它们展示给给为来宾。 这无疑是令每一个女孩都怦然心动的情景,满眼尽是幸福的光景,而作为新娘的米尔夫人也正平静地接受着幸福的时光。 把目光从四周收回之后,侍女忽然注意到了摆在梳妆台上的一幅小型油画,画上的米尔夫人和伯爵正手挽手坐在沙发上,画师用极其生动的笔法勾勒出了二人眉目之间的爱意。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伯爵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英俊正气,身材笔挺。但有一点让侍女感到非常违和,因为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二人的两侧。 米尔夫人和伯爵当然不可能有孩子,她们应该是伯爵与那位亡妻的孩子。 忽然间,米尔夫人忽然将双手伸向后方,毫无征兆地捧起了侍女正在打理头发的手。 “啊请问您这是?”侍女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夫人令她分外不适应。 米尔夫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像是在把玩一块璞玉一样,揉着侍女的手,闭上眼睛用回味似的语气说:“真是舒服啊,就像我的两个女儿的手呢。” “女儿?”侍女再此将实现移至了那幅油画上,总觉得那不可能。 “对,就是我的女儿,当然了,不是我亲生的,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手背上传来了温软的触感,望着镜中米尔夫人祥和的笑容,侍女有一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夫人,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是能请您告诉我您现在幸福吗?” 侍女地下了头,声音既急切又诚恳,她也不知为何,头脑一热就问出了这句不该问的话,一个即将踏上婚姻殿堂的女人怎么会不幸福呢。 “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米尔夫人又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侍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叫艾西莉亚。” “艾西莉亚这个名字我记住了。”米尔夫人深沉地点了点头。“我啊,没有一年以前的记忆。” 米尔夫人的第一句话就几乎使名为艾丽西娅的侍女哑口无言,她觉得脑子里嗡成一片,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呆呆地望着挂着热情笑容的米尔夫人。 “你会惊讶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没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米尔夫人苦笑,”我第一次遇到我丈夫是在他家里的一间客房里,我至今也无法忘记他那副笨男人的样子,想靠近你又不敢靠近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和她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总之,经历了很多事,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让那两个小家伙克服对我的排斥。”米尔夫人用下巴指了指画中的那两个小女孩,她们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悦,不会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取代了自己的母亲而反感,想必这幅画是在争取到了她俩的同意才绘出来的吧。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从一开始就没必要问这个问题,看着幸福的人自己也会幸福,而艾丽西娅从进门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幸福。 艾丽西娅的手指再次动了起来,只不过它动的有些滞重,帮米尔夫人理好了头发之后,她一边向门外退出一边用毫无生气的语气说:“我走了。” 米尔夫人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的变化,依然用热情的声音回答:“谢谢。” 走出房门的同时带拢门扉,艾丽西娅无力地靠在门上,整个身子贴着门缓缓地滑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布满了阴霾与冷漠,还有失魂落魄。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一个礼貌温顺的侍女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陌生人。 她觉得有什么支撑着自己的东西在破碎,过去的许多事都面临着被否定,身上的力量像被抽走了一样,不想动,也没有动的理由。 可她也确实动不了——因为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侧面的喉咙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 酒红之女 湛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错愕,但稍纵即逝,转而把头向刀的一侧偏过去,静静地与对方对视。 那个人靠门站在艾西莉亚的旁边,站姿非常随意,像是街边无所事事的混混——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匕首太刺眼了。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发型狂乱但面容英武,身上穿着合身的礼服,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说他是位武官贵族家出身的少爷也未尝不会有人信,但比起贵族,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佣兵,一个真正杀过人的战士。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艾西莉亚的旁边,或许他一直就守在门口,只不过艾西莉亚浑然不知。 艾西莉亚冷静得反常,她就这样用警觉得目光注视着对方,虽然她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可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随时都能反扑。 “小姑娘别紧张,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笑意也带着十足的善意。 “是谁让你来的?” “哦?你就这么肯定我只是一个狗腿子咯?连我的身份都不问一下?”男人的嬉笑中带着点沮丧。“好了,玩笑不开了,把你左边袖子里的那件东西拿出来吧。” 艾西莉亚绷紧的神经忽地一炸,她之所以能够保持冷静是因为她的左边袖子里还藏着一只短匕首,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放松警惕的话,那么以她的力量也能够扭转这个局面。 不过就以这个男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接近艾西莉亚以及判断出她左边袖子里藏了匕首这两点来看,就算艾西莉亚用火铳指着对方的脑门也无济于事,毕竟战斗能力的差距摆在那里。 缓缓地将匕首从袖子里取出,递向对方。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像是大人赞赏孩子的优秀表现,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把自己的匕首也收了起来。 “走吧,我作为狗腿子的工作就是把你带去见主子,是个女的。” 走出幽静的走廊,沿着奢华的螺旋梯而上,来到了二楼的贵宾包厢区,一路上艾西莉亚低着头,一言不发。 男人在某间包厢的门口驻足了:“就是这里了。” 艾西莉亚渐渐抬起头来,仰望着精美的门扉,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开门吗?”艾西莉亚淡淡的问。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负责把你带到门外就够了,开不开是你的自由,我们的主子说了,这扇门你必须亲手推开。” 过了许久艾西莉亚才开口:“我接下来会怎么样?” “我哪知道,有哲人说人生就是在几扇门中选一扇,然后一路走到底,后来有人补充道:选取其中一扇门后还有几扇门等你选,一直选到死,可我的主子却说人生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无数的房间,你可以打开每一扇门探索每一个房间,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直走向走廊的深处,有些人走进去一个房间却再也没出来过,也有人真的一扇门也不打开的走了下去。” “只有打开门才会知道命运会怎样吗?” “这也得问你自己,你之前不也站在新娘子的门前想了很久吗?” 艾西莉亚错愕地回望了男人一眼,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潜伏在阴影中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早在之前,她也是这样站在米尔夫人的门外,心中满怀复杂之情,她当然可以选择不打开它,然后默默的消失,那么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在一扇门内失去的东西,你得在另一扇门内找回来,这也是我主子说的。” 艾西莉亚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思考了很久才把手放在门的把手上。 门扉被轻轻推开,扑入她眼帘的,也是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一抹令人心动的酒红色。 有些人当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能影响自己一生的人,艾西莉亚当时没有意识到,可后来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总能记得当时心脏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在怦然跳动,血液也不安分的沸腾起来。 那个人坐在阳台的圆桌前,神色悠然地望着楼下的舞台,被白色丝质手套包裹住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捻着玻璃酒杯的管柱。酒红色的碎发浅浅的盖住了脸颊,透过发丝的间隙依稀可以望见那对温和而细腻的眸子。红色的锦缎礼服上绣着繁复的金边花纹,领口露着白色的蕾丝领巾,一颗耀眼的红宝石被簇拥在其中。 “真高兴你能做出决定呢,小姑娘。” 极富磁性的中性声音在她回眸一望之际流出,她侧过头来,嘴角洋溢着晨曦般的微笑。 艾西莉亚正准备站起来的身子忽的止住了,瞳孔微妙的收缩和放大,像是小动物打量着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 中性化的发型c服饰,甚至声音这居然是个女人?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男人的确是这样说的。 虚幻c不符实际c猎奇,许多类似的感觉交错在脑中,让艾西莉亚感到头皮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微微的酥麻,但这种酥麻的感觉却让人异常舒服,宛若整个灵魂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 在艾西莉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站了起来,左手按住胸口,彬彬有礼的介绍起了自己:“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莎莉文·斯洛里亚,来自遥远南方的威尼斯共各国,我这次本来是作为使节出使欧莎,可是恰好我也得到了一张伯爵殿下的婚宴请柬,所以于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场婚礼。” 在意识到了自己出神后,艾西莉亚赶紧调整了状态,提裙而立,下颚微收,不卑不吭:“您好,我的名字叫艾西莉亚。” “很好,我先确认一下这个不是假名吧。” “不是。”艾西莉亚严肃地摇摇头。 这时,男人来到了莎莉文的身边,耳语几句后就离开了,临走时把艾西莉亚的那把匕首交到了莎莉文的手中。 看到匕首的一刻,艾西莉亚正要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绷紧了,神情显得分外凝重。 莎莉文接过匕首,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那样细细端详了起来。 这把匕首没有刀鞘,银灰色的刀身上刻饰着诡异的花纹,隐约是骷髅骨架的纹路,刀柄的尾部像鸟的羽尾一样扬起,上面还生着点铁锈。无论怎么看这都不足以称得上是一件优秀的工艺品,可莎莉文的眼中却含着宁静与安详,指尖在刀身上轻拭。 “果然你是想杀了米尔夫人啊。”莎莉文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个令人惊悚的事实。 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至少在艾西莉亚是这么觉得的,她像是准备接受审判一样,垂首闭目,从被安德鲁搜出匕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切都败露了。 “说说看你的理由吧。”莎莉文将匕首对准了水晶吊灯,让刀身在光辉下散射着奇异的波纹。 “那个女人米尔夫人,她本来是个黑巫师。”沉默了许久后,艾西莉亚滞重地张开了口,宛若有磐石压在她的声带上。 “哦,即将要踏入婚宴殿堂的女人居然是一个黑巫师?” 艾西莉亚点了点头:“大概是四年之前的一个夜晚,这个女人袭击了外地的一个教堂,她为什么要袭击那里我不知道,死在那次袭击中的人有很多,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 “所以你要杀了她来复仇吗?” “嗯。” “可你最终却没有选择下手。” “嗯。”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几十分钟的画面,那个女人被洁白的婚纱笼罩着,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白百合一样安详地坐在镜子前,等待着绽放的那一刻,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夫家的所有人都敞开了怀抱,接纳她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任何诅咒都无法破坏她幸福美满的婚姻,任何魔鬼都将在她的光辉前灰飞烟灭。 如果她是个男孩的话,或许能够横下心来把匕首刺向米尔夫人,可她是个女孩,只能懦弱地讲匕首藏在袖子里。 “最重要的是她还失忆了。”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艾西莉亚失声道。 这是对她打击最大的一点,米尔夫人甚至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或者说过去的她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她是另一个人,就算艾西莉亚真的能狠心动手,她也不过是杀死了一个陌生人,甚至不会听到忏悔求饶之类的能另她满足的台词,她听到的只能是一个柔弱女人的哭嚎,她的仇恨得不到满足,反而能使其更揪心。 莎莉文闭上眼,如雕塑般倾听着,不流露任何感情,等到艾西莉亚把话说完才为自己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她把杯子举到眼前,透过殷红的酒水俯瞰一楼,看上去整个世界就像浸泡在血水中一样。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艾西莉亚摇摇头:“不知道,在那次教堂袭击过后,举目无亲的我被一位贵妇人收养了,她让我作为女仆待在她身边,可以说是我的第二位母亲,可就在前个月前,她忽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那么你有兴趣陪我去一个地方探险吗?”莎莉文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用带着诱惑力的声音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 鬼屋 艾西莉亚闻言一愣,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在命令她还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很快更多的疑问浮现了出来,自己刚才说的故事可谓漏洞百出,她是怎么找到米尔夫人,那把不祥的匕首是从哪来的,这些莎莉文都没问,除此之外,莎莉文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间酒店? 她感觉自己像落入了一个连环的圈套,表面看上去,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可无论如何都会按照莎莉文的意思走下去。 “去哪?”艾西莉亚试探性地问。 “一个有趣的地方,但这一次你无法拒绝。”莎莉文从容地从奢华的靠椅上起身,同时语调也寒冷了几分,如同宝剑出鞘时掠出的一道冷光。 “其实我每一次都无法拒绝吧。”艾西莉亚稍微露出不甘的表情。 “你有两次选择的机会,一个是在米尔夫人的门外,另一个是在我的门外,可人生没有那么多次选择的机会。”莎莉文与艾西莉亚擦肩的时候停了下来,可二人的视线却都不在对方身上。 低头很久之后,艾西莉亚默认地点了点头,跟在了莎莉文后面。 二人在走廊并排行走,莎莉文的身高并不高,刚好压过艾西莉亚一个脑袋,像一个大哥哥或大姐姐那样亲和,除此之外,二人的步调也异常的一致,仿佛她们已经像这样一起走过很久了,但艾西莉亚其实是知道的,像莎莉文这样经过良好教育的贵族,有能给力使自己的步调与陌生人的步调保持一致,为的就是拉近双方间的距离。 来到了酒店的大厅区域,悦耳的音乐流入耳畔,明亮的灯光在金黄色的酒水中折开,偶尔有侍女会在路过的时候,向莎莉文低头鞠躬,道上一句:少爷好。也有精神抖擞的贵族喊她斯洛里亚的大公子向她打招呼。 所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地位,却没人知道她的女性身份,这说明她对外交流都是以男性的身份。 “你知道吗,布莱尔酒店其实是一间闹鬼酒店啊。”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这句话像阴风一样从莎莉文嘴里飘出,可她本人却满脸笑意。 艾西莉亚点了点头,但并无兴趣:“听过一些,据说是在酒店的客房区一楼,有人亲眼目睹了一些诡异的东西。” 莎莉文把话接了下去:“再讲具体一点话,就是墙壁或地板上出现奇怪的影子,房客会做噩梦,总之就是一些听上去就觉得不入流的东西,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客房区一楼。” 说这番话的时候,艾西莉亚从侧面注视着莎莉文的眼睛,她的眸子像是是被黑雾笼罩着一般,雾中有什么东西在雾中蠢蠢欲动。或许是错觉,艾西莉亚不是那种通过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法的掌权者,只是一个心灵有些敏感的女孩。 艾西莉亚没有说话,无言地跟走在莎莉文侧面。 穿过酒店的中庭,来到了客房区,相比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前厅,这里冷清了许多,踏入大门,映入眼帘两侧的是两道盘旋而上的螺旋梯,一条幽长深寂的长廊在中间延展开来,装饰着古朴花纹的水晶灯成排吊起,泻下让人昏昏欲睡的暗淡光芒。 “就是这了。” 一个显然是储藏室的房间外,艾西莉亚和莎莉文停下了脚步。 这个储藏室位于走廊的尽头,四周安安静静,光也暗淡了许多,地毯和墙壁看上去也好久没有清理,在这样豪华的酒店里,应该是每一寸空间都能照顾到,可这里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莎莉文用不知从哪弄来的钥匙打开房门后,仆仆的灰尘漫出,狠狠地呛了艾西莉亚一口,这说明这个储藏室很少被使用,莎莉文面对这样的情景也是哀叹了一声。 “这里面有什么吗,还是说你要找什么东西。”艾西莉亚捏着鼻子说。 “确实是要找东西,找一个入口。” “那是什么?” “马上你就会知道。”莎莉文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小手灯,打着白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储藏室。 与其说这里是间储藏室,倒不如说这是间废品室,坏掉的桌椅c门面c生锈的废锹c钢架等等,这些废弃物品几乎塞满了整间废品室。 “这可真是伤脑经啊,没想到这么难清理。” 莎莉文乏力地拍了拍侧颈,然后就从废物堆里抽出了一根铁锹,用铲土的动作把铁锹插入了废堆。 “难道你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出来?” “不,我只是要把藏在这些东西后面的入口挖出来顺便把门关一下,我们正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帮我打下灯。” 关上门后,唯一的光源就是艾西莉亚举着的手灯了,借着微弱的灯光,莎莉文像一个矿工那样从废堆里铲出一堆又一堆废品,难以想象,一个打扮得像贵公子的少女正在干这种粗苦活,锹断一根铁锹,就再拔出一块横木,或者是一段钢筋,总能找到代替的道具。 一种名为恐惧和不安的情绪蔓上了艾西莉亚的心头,使她的手指有点发颤,因为这里太黑了,纵使手中握着光源,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里扑出来,或者是凝视着她,莎莉文口中所说的那个入口既令她好奇也另她害怕。 更令她不解的是莎莉文为什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她到底还知道其它什么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到了一声嗙的声响,那是铁锹铲在了实心木上的声音,听闻此声,莎莉文赶紧往铁锹上注入更多的力气,强行把周围的废品拨开,使那个藏在废品堆深处的东西完全暴露在视野中。 “入口找到了。”莎莉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怀揣着不安的心,艾西莉亚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怯生生地打量着所谓的“入口”。 那是一扇几乎腐朽的木制门扉,像是被泼了一层硫酸一样,所有的花纹包括门把手都烂掉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它被八条锁链绷得死死的,一块冰冷厚实的锁将铁链固定在一起。 不安的情绪像是潮水一般在脑海中搅动着,本能告诉艾西莉亚不要打开那扇门。 艾西莉亚下意识缩紧了脑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莎莉文身上。 “现在害怕还太早了点。”莎莉文轻松地摸着艾西莉亚的脑袋,如同抚摸一只受惊的仓鼠。 收起温和细腻的目光,莎莉文用颇具趣味性的眼神望着那扇腐门。从上衣外侧的口袋中抽出了两根银针,在极为娴熟的开锁技术操作之下,锁舌打开,锁链滑落,整扇腐朽的木门像被幽灵推开一样,咿呀吱呀的打开。 伴随着腐门的打开,阴阴的冷空气呈爆炸的态势呼啸而出,更不可思议的是艾西莉亚的脑海中流过了一连串奇怪的影像:两个脸部模糊的小女孩在灰白两色的场景中唱着歌,血液从墙上的人形影子中溢出,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在满是碎渣的地面上爬行 艾西莉亚的瞳孔近乎空洞地放大着,她呆呆地浏览着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神经线像断开了一样。 “喂。” 莎莉文在她背后拍了一下。 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样,艾西莉亚发出了啊的一尖叫,眼球里布满了惊悸,冷汗簌簌地从每一个毛细孔溢出。 “那那到底是什么?我到底看到了什么?”艾西莉亚吸着凉气,胸腔微微地鼓动。 莎莉文并不急于回答她,而是将手灯的光打向了门内。 白炽的灯光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开辟出了一条狭窄的光道,尘埃在光道中弥漫飞舞,依稀可见这是一条走廊,它的布置和酒店客房区的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条走廊像是被烧过了一样,墙壁焦灯七零八落的碎在地上,地毯也散发着恶臭。 “这到底是哪儿?” 明明什么可怕的事也没发生,可艾西莉亚就是能感到来自本能的抗拒,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往前多走一步了,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枯手握住了她的心脏,她越是向前,甚至越是想向前,这只手就会捏得越紧,直到将心脏捏碎。 “你知道吗?再过两个小时,这个酒店的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我。”莎莉文的视线顺着手灯的光直到黑暗深处,平静中透着一股莫名地兴奋,仿佛嗜血的武士即将奔赴战场。 “为为什么,会死,我和你?” 思路完全凌乱了,甚至完全听不懂莎莉文在说什么,她只能精神恍惚地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你就没有想过米尔夫人为什么会失忆吗。”一个看似与当前状况不相干的话题被抛出。 “这我也” 或许是因为当时所受的精神打击太大了,然后很快又被男人带到了莎莉文面前,她居然没有想过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一切得从一个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故事讲起。”莎莉文以一个故事家的口吻慢悠悠地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 黑暗长廊 “二十年前,布莱尔酒店发生了一场火灾,但关键不在于这场火灾,而在于这场火灾牵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个黑巫师居然在布莱尔酒店的地下室进行了长达数年之久的邪恶研究,研究的对象是两个小女孩,还有许多作为备用的孩子。” 艾西莉亚呆望着对方,从被带到莎莉文面前的第一刻起,她就觉得莎莉文不只是一个单纯地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可她的故事忽然把时间线推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是个怎样的概念?恐怕那时莎莉文还没有出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艾西莉亚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不理会艾西莉亚愕然的神情,莎莉文接着说:“那个黑巫师进行的是一项有关灵魂的实验,需要大量时间来完成,她在地下室周围设置了结界,普通人一接近这里就想离开,久而久之,酒店的高层也忘了有这么一个地下室的存在,可有一天,地下室发生了一场火灾,破坏了结界,人们惊讶地发现酒店里有这么一个地下室,于是进行了救火行动,而黑巫师本人却莫名其妙地被烧死了。” “那么这跟米尔夫人有什么关系?她是那个黑巫师吗?”艾西莉亚没有时间去探究莎莉文说的是真是假,只能顺着莎莉文的话往下说。 “当然不是,她是那个两个小女孩中的一个,也是最幸运的那个,因为她逃出来了,不幸运也不会碰到公爵大人这种痴心汉对她死心塌地可问题在于另一个小女孩没有逃出来,她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地下室,米尔夫人为了拯救她的灵魂一直在寻找办法,为此,米尔夫人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黑巫师,最终她成功了,找到了解救另一个小女孩灵魂的办法,于是阔别二十年之后,米尔夫人回到了这个令她痛苦又令她恐惧的地方。”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她成功地解救了另一个小女孩的灵魂,可没想到那个被烧死的黑巫师的灵魂居然也被困在了这里,这个黑巫师的灵魂想要掠夺米尔夫人的来获得自由,二者在地下室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最后米尔夫人成功带着另一个女孩的灵魂逃离了这里,但可惜在战斗的过程中失忆了。” 莎莉文的语调陡然冷了几分:“但别高兴的太早,她最失败的地方在于选了这个酒店作为婚礼场所,那个黑巫师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米尔夫人居然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而且还是以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弱女子身份。” 就好比那些低级趣味的悲剧故事一样,世界末日之际,男主人用自己的生命为了女主人公换来了一张诺亚方舟的船票,可没想到诺亚方舟最终的目的地是地狱,如果早知如此为何当初不陪男主人公一起死呢。 艾西莉亚神色复杂地听着这些,下意识地说出一句:“那现在该怎么办。” “杀了那个恶灵不就好了吗?”仿佛有雷电划过,点燃了莎莉文的瞳孔,她的嘴角也隐约露出了一丝狰狞而自信的微笑。 “杀”艾西莉亚哽住了,睁大眼睛看着莎莉文,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就是杀了那个黑巫师的恶灵,由你和我来完成。” 莎莉文搭住了艾西莉亚的肩膀,她那狰狞而自信的微笑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嗜血武士,鲜艳的酒红碎发无形之中为她的身形披上了一层冷峻和暴力。 “可能吗?这种事?就凭我和你?”艾西莉亚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对方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你有想过吗,这件事是因我和你而起的,我们两个是这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 莎莉文收起了狰狞的微笑,转而用一种期待的表情望着艾西莉亚。 “我和你?” “那个恶灵的最终目的是掠夺米尔夫人的,但前提是活着的,这么说你懂了吧在那个休息室内你选择了收手。” 语气里带着点叹惋,又带着点怜悯,一下子扎进了艾西莉亚的心窝。 如果她当时能够狠心,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她成了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之一。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只有一次杀死米尔夫人的机会,而我有无数次,这么说起来我负九成责任,你负一成责任,不过分吧。“莎莉文大方地在艾西莉亚头上摸了两下。 艾西莉亚望着莎莉文那看不透的眼睛,心中思考着许多事。 或许这才是莎莉文的最终目的,她早就想好要带着艾西莉亚一起来这个地方,至少直到现在艾西莉亚都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她知道一切,但不肯全盘托出,但她又像个圣者,指引着艾西莉亚去完成某项使命,可为什么她非要选择艾西莉亚呢? 如墓道般深邃的走廊入口,阴风丝丝的从里面涌出,莎莉文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走廊的深处,那里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却给人一种什么都能看见的感觉。 “走吧。”简短地抛出这句话后,莎莉文朝前方迈出了第一步。 凝望着莎莉文那前行的背影,艾西莉亚犹豫了片刻才跟上去。 踏入走廊的一瞬间,艾西莉亚像是感受受到了阵痛一样,捂胸皱眉。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目光很阴冷,带着嘲弄。 它在笑,齿缝溢血。 艾西莉亚的瞳孔惊悚地放大着,喉咙像被掐着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僵硬地做着发声的动作。 这种恐惧感比之前在门外更强烈,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世界,但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消散了,像是针头刚刺进皮肤时的阵痛,艾西莉亚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任何异样,只看见了刚才在废弃物品中挖出的一条路,在视线的最尽头是门隙的微光。 艾西莉亚凝视了那微光好几秒,才扭头追上了莎莉文的背影。 二人在黑暗的走廊中前行,空气中的那些不安定的分子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钻进了每一个毛细孔,但相比起初入门的恐惧感已经可以算是微不足道了。按理论来说,手灯的光是可以无止尽的延伸,可在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它仅能在前方开辟出五六米长的光道,再往前去是一片虚无,地毯像是被糊上了一层膜一样,走起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空气中也弥漫着让人生厌的气味。 这条走廊上有着许多毫无装饰的小门,每扇门之间的距离很近,就像低端酒店的布局,但那门上的焦黑以及触目惊心的刮痕仿佛又在提醒人们不要打开它。 艾西莉亚提心吊胆地踩着小步子,总觉得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忽然间,莎莉文不走了,用手灯打在了左侧的墙壁上。 如同泼下来的墨水一样,一道干涸的黑色液体骇然印刻在墙上,在煞白的灯光下显得尤为诡异扎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 怪声 “这是?”艾西莉亚抱紧了拳头,身子向后缩了缩。 “应该是血吧,干涸之后的血。”莎莉文走上前一步,近距离地观察了起来。 莎莉文把手灯打向了附近的地上,地毯上除了腐烂也看不出别的。 打向了右侧的墙上,被烧焦的墙壁与门。 继续移动手灯,光圈定格在了天花板上,终于有东西出现了。 黑色的手印,一长串黑色的手印从黑暗的尽头延伸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不规则的脚印。那应该是人类的手印没错,可人类又是怎么倒爬在天花板上的呢?而且那黑色的痕迹是血,这 艾西莉亚脸色苍白地望着莎莉文,希望她能给出些解释,但这次莎莉文没有表现出全知全能的样子,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串手印。 一阵轻松而悠扬的叮咛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短暂的吸引了艾西莉亚的注意力,在这个鬼地方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得时刻保持警惕。 毫无疑问,莎莉文也听到这声音了,她皱住了眉头,把手灯插在了口袋里,迅速翻出用来开启储藏室的银针,两三下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在艾西莉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拉了进去。 此时,走廊上空无一人,也没有灯光,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着这里,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某个房间之中,莎莉贴门而立,听着门外的动静。 忽如起来的变故让艾西莉亚一阵茫然,她被莎莉文锁在了胸前,嘴巴被封住,看上去就像是被挟持了一样。 “别出声,有东西过来了。”莎莉文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说,同时关掉了手灯。 艾西莉亚点点头。 整个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中,艾西莉亚的听觉清晰了许多,那叮铃声居然始终没有断过,见鬼的是那声音居然是从莎莉文身上传来的。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也没发生,可艾西莉亚的心始终高高悬起,莎莉文加在她身上的力量也丝毫没有减弱,叮铃声也一直存在。 突然间!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在门外炸开了,仿佛有无数只爪子在疯狂地刨着门。 呼吸急促,汗毛竖起,心脏暴跳,如果不是嘴被封住,艾西莉亚肯定会吓得叫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门外!它们在做什么! 艾西莉亚出于本能地想要挣脱莎莉文的束缚,在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真的会死!那声音在她听来像是成千上万的爬虫在皮肤上啃噬一样,每一条神经线都在裂开。 莎莉文纹丝不动,她早就预料到了艾西莉亚的反应,所以才把艾西莉亚锁得这么死。 五六秒过后,声音戛然而止,消失的毫无征兆,但越是这样越会给人一种“它”没有走远的感觉。 叮铃的声音持续了几秒后才消失。 一切从归冰窖般的寂静,整个房间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莎莉文松了口气,放开了艾西莉亚,打亮了手灯。 这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房间,生锈的货架柜成排地垮在地上,破碎的餐盘杯具散落一地,灰尘积满了房间的角,看样子这是一间堆放厨具的房间。 “没事了,那东西已经走远了。”莎莉文拍了拍艾西莉亚的背。 本来神经就高度紧张的她经历过刚才的变故后显得无比疲惫,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她靠着门,双腿逐渐软了下去。 她已经开始后悔跟着莎莉文进到这个鬼地方了。 “刚才的那些还有你身上的声音到底都是什么?”虚弱的声音从艾西莉亚口中流了出来。 “外面的声音我也说不清,你就把它当做是亡灵好了。” “亡灵吗,你一点都不怕呢。”艾西莉亚靠坐着,目光空洞地尾随着手灯打出的光圈。 “不但如此,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这些东西。”莎莉文笑着说,对于她来说刚才的一切压根就没发生过。 “你这个疯子。”艾西莉亚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嘲讽,但有气无力。 “很多人都这样说我,说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当其他人都生活在阳光与神的恩泽下时,我却在想尽一切办法在这个世界的暗面爬行。”莎莉文坐在了艾西莉亚的旁边,她仰着头,悠然的样子像是在仰望星空。 艾西莉亚无言,把额头贴在膝盖上。 “你从我身上听到的东西,是这个。”一个六角形灰色的小盒子递到了艾西莉亚旁边。 艾西莉亚侧过头,好奇地盯着这个盒子,这么可爱的东西看上去与莎莉文非常不搭。 “音乐盒?” “对。” 掀开了盒子的顶部,穿着白色蕾丝荷叶裙的小女孩玩偶蹿了出来,一边发出吱呀的声音一边旋转,但违和的是没有背景音乐。 “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吗,米尔夫人从这里成功救走了她朋友的灵魂那个灵魂就在这里。”莎莉文像逗弄一只小动物那样拨弄着玩偶。 “这!” 艾西莉亚不敢相信地盯着音乐盒,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神秘而禁忌的事物,可随之一股畏惧感也涌了上来,因为毕竟那里面装着一个灵魂,是有一件活生生的物品,这样的东西总会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莎莉文把它捧了起来,用手指加速拨弄着玩偶的旋转速度:“她的名字叫卡萝,她的年龄仍然保持着二十年前的状态,大概只有十一岁的样子,对了,艾西莉亚,你今年多少岁?” “十十五” “很好,那么你是姐姐咯。” 说着,莎莉文把音乐盒递向了对方。 艾西莉亚一愣,想了好久才怯生生地接过了音乐盒,宛若胆小的女孩抚摸朋友家的宠物狗。音乐盒的触感没有任何异样,精神上也没有受到暗示,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这是一件有灵魂的物品,艾西莉亚总感觉有些异样。 “卡萝小姐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她在这里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有危险靠近,她会自动发出声音,根据遭受危险的不同,发出的声音类型也会不同。”莎莉文细心的解释着。 轻抚了一阵后,那一句“那你是姐姐咯”在心中荡来荡去的,让艾西莉亚忽地生出一股怜爱之意,让她觉得这个音乐盒里正躺着一位熟睡的小女孩。 “这个音乐盒本来是卡萝的一个非常珍贵的玩具,火灾发生后,在米尔夫人逃出来之际,她把音乐盒交到了米尔夫人手中,当做二人的信物,用它来当做卡萝的灵魂归宿在好不过后来,重伤的米尔夫人带着音乐盒成功出逃,最后晕倒在公爵大人的宅邸里,这个音乐盒始终陪伴着她,米尔夫人失忆后并不知道这个音乐盒对她如此重要,更不知道与卡萝灵魂对话的方法,只把它当做一个小玩具来看这些都是卡萝小姐告诉我的。” 莎莉文细心地讲解着音乐盒的故事。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艾西莉亚想了一会才问。 莎莉文顿了顿,将食指抵在嘴前:“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 “首先我保证我事先争取过了卡萝小姐的同意,然后有些事情我得瞒着你,就如同很多问题你也没告诉我。”莎莉文的语气像是在与孩子做糖果的交换,但艾西莉亚并不觉得她会透露真相。 以无声地方式僵持了一会后,莎莉文接着讲:“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墙上的血痕,天花板上的血手印,其实这扇门的外侧上也有许多痕迹——无数向下隆起的月牙形刮痕,你能想到什么吗?” 艾西莉亚木木地摇了摇头,神经疲惫的她不想花精力浪费在这些问题上面。 “刚才刨门的那个‘人’,是倒吊在天花板上的。” 听到这个答案,艾西莉亚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的画面光是想一想就猎奇的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个灵魂并不是那个黑巫师,而是一个实验素材的灵魂,他生前的最后一刻就是在这里一扇门接一扇门敲打,希望里面的人能开门,最后敲打变成了用指甲刨门,所以他死后灵魂仍然在这里徘徊,在这里重复着他生前的动作,这里的每一扇门上都刻满了他的指痕,至于他为什么倒吊着,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尸体是吊着的吧,旁边这条血痕大概就是他流下的血吧。” “这里还有其他人的灵魂吗?” “应该不少吧,不然米尔夫人就会很轻易地救走卡萝小姐了。” 说着,莎莉文站了起来:“走吧,外面应该已经安全了。” 望着莎莉文将要开门的动作,艾西莉亚心里忽然失落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令人颤抖的冷气漫上了她的后背,使她的瞳孔呈惊悚状扩散开来。 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是个佝偻着背的人。 枯黑的双臂从背后伸了过来。 恐惧c万分恐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艾西莉亚的视线中,莎莉文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抬手,握住把手,扭动。 “不不要打开”艾西莉亚的声音透着寒气,像是被困在冰窖中的人用颤抖的声音祈祷一样。 “嗯?”莎莉文注意到了艾西莉亚的异样,但刹不住开门的动作。 门被打开的一瞬,极度的黑暗陡然降临,手灯的光芒像是自熄灭了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 梦魇开端 12月12日的晚上,远在纽伦霍特一方的圣克劳狄斯堡,亲王罗尔伯特殿下正在办公室批阅他今天最后的文件。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也没等亲王殿下做出回应,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来的晚啊。”罗尔伯特简短地回应,把手头的文件推到一边。 对方是个披着黑色紧身披风的男人,面色深沉而阴郁,仿佛一位终日对着画板冥思却无所获的画家。 黑衣男人坐到了罗尔伯特对面,从披风下摸出了几本书递到了桌上,书的名字千奇百怪且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同一性:《诅咒之血》c《沙克教的阴谋》c《心魔》,这些书在南方的国家非常流行,上至贵族下至平民,有人说它们是冒险故事,也有人说它们是恐怖故事,还有人说它们是宗教故事。但无论怎样,它们出现在庄重严肃的办公桌上实在是格格不入。 “这是给我小儿子的礼物吗?很抱歉,比起这些不入流的破书,我比较偏向于给他买一些枯燥无味的文学诗集。”亲王殿下扫了几眼书名后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尽管他知到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掏出这么一堆看上去毫无用处的东西。 几天之前,亲王殿下委托眼前的这位男人去调查莎莉文的过去,虽然莎莉文在这次使团访问中未必是核心成员,但他仍对其抱有较大兴趣还有不安的敌意。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莎莉文·斯洛里亚的作品呢?”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哦,说来听听。”亲王殿下眉毛一挑。 “这些小说的发行来源很隐秘,作者佚名,但通过故事中主角的人生经历,细节,我们可以得出这些小说的作者是同一人,而且来自威尼斯公国的上层贵族,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莎莉文。” 亲王殿下发出了一声怪笑:“厉害啊真是,在忙于处理家族上的事物的时候还能抽出空来写写鬼怪小说,她写这些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吃吃稿费赚取外快吧。” “不知道她写这些东西的理由,但这些可不仅仅是杜撰出来的而已,很有可能是她的真实经历,把这些书的内容拼在一起就是她完整的过去,或者说是她在这个世界阴暗面的经历。” 黑衣男人继续说:“她在九岁时得了一场大病,一度徘徊在死亡边缘,可后来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她治好了,从此她就对禁忌学产生了近乎疯狂的迷恋,她的第一步探索是去了一栋当地闹鬼的宅子,并成功杀掉了居住在鬼宅里的恶灵,取得了第一次的成功和乐趣之后,她的这种行为开始增加,与黑巫师打交道,招募佣兵作为手下,杀死蛰伏在宗教教会里的恶魔,在峡谷的最深处找到宝藏她就像一个探险家一样,探索着这个世界背后的奥秘,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执恋。” “我想的话问题应该出在治好她的‘神秘力量’上了吧。”亲王殿下不动声色地翻阅着书本,脑海中又回想起了之前与莎莉文对谈时的话了:“没有比成为恶魔的主人更令人振奋人心的了。” 这句话应该不止简简单单的指代“成为恶魔的主人”这一件事,而是所有的这些禁忌c诡异c神秘的事物。 “真是个疯子啊。”亲王殿下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您的意思是有恶魔在帮她吗” “谁知道,帮助她的或许不只是恶魔那么简单。”亲王殿下语重心长地说,严肃沉稳的目光像是要洞穿时空直达未来一样。 黑暗之中,艾西莉亚惶恐地睁开眼睛,醒来之后看到的依然也只能是一片黑暗。 窒息c寒冷c恐惧,艾西莉亚像个刚出生的孩子那样在地上蜷缩着身体,随着醒来之后意识的逐渐清晰,她也记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莎莉文没有来得及收手打开了房门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在这里醒来了。 缓了一会神后,她试探着喊了一声:“莎莉文小姐,您在吗?” 在黑暗里,艾西莉亚不敢大声,仿佛害怕惊动了潜伏在黑暗的魔鬼。 没人回应,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忽然一阵轻松而悠扬的叮咛声从自己的手边传来,惊得她心中一动。 这是音乐盒的声音,莎莉文把它交给艾西莉亚之后并没有收回来,按照她的说法,每当有危险接近,它就会自动发声,可为什么之前莎莉文开门的时候没有响起呢? 那动听悠扬的声音在艾西莉亚听来像是死亡的魔咒一样,仅有的理智和勇气使她的身体动了起来,她很清楚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情况危急之下,她像记起什么似的在侍女装的口袋里摸索,没多久便翻出了一盒火柴,那是酒店的侍女必须随身携带的东西,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会成为她的一丝希望。 嘶啦一声,明亮的火光燃起,艾西莉亚直接划燃了一大把火柴,在无边的黑暗中撑起了一轮让人安心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方圆二三米。 看到周围的环境之后,艾西莉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里不是那个储藏室,而是一个非常宽敞的空间,地板上像是被拨墨了一样,满地触目惊心的黑色污痕,艾西莉亚正靠在一根同样满是黑色污痕的方柱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艾西莉亚的心脏在暴跳,是有人趁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把她拖到这来的吗?还是别的什么? 仿佛是灵感作祟,艾西莉亚抬头看向了上方,结果却看到了几乎令她心跳停止的一幕。 在艾西莉亚几米的上方,畸形而庞大的肉块像蜈蚣一样贴在柱子上,缓缓地蜿蜒而下,它的身上到处都是手术的接缝,人类的四肢七零八落的拼接在上面,而最可怕的地方是它的脸部——无数张被烧毁的人脸挤成了一个大肉球,其中透着悲鸣c哭嚎与憎恶。 猎奇c震撼c恐惧c令人作呕c违背人伦一切艾西莉亚所能想到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她无法想象得到世界上还有这样超越认知的生物。 血液陡然冰冷,思维将近停滞,就在这时,一段不属于她记忆的影像又在她的脑海中闪回了起来。 许多人在地板上爬行,不,准确来说只有上半身在爬行。 他们都是没有成年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 枯黑的巨臂把它们像虫子一样抓了起来。 画面断掉了,那腐烂肉球般的脸正在一点点地向自己靠近,像蠕虫看到了令其贪婪的食物。 终于,对于求生的本能冲破了恐惧的禁锢,艾西莉亚向前冲刺了起来。 火柴在她跑出的第一步就被甩灭了,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这里有多大,不知道会不会撞上东西,不知道该往哪跑,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速,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会感受到令人发麻的粘稠感,毫无疑问,那是血液的触感,遍地都是血液。 不知跑了多久,脚下地板的质感发生了变化,从粘稠的地板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砖块,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被绊了一下,把她直接摔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在停下来。 “好痛!”艾西莉亚蜷在地上捂着膝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在黑森林中被野兽追逐的人会竭尽一切办法避免被树根绊倒,因为被绊倒之后伤得最重的不是,而是求生下去的意志,只有精神坚韧的猎手才能第一时间爬起来不浪费一秒继续跑动。 跑不动了,再也跑不动了,艾西莉亚侧躺在地上喘着重气,心中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等死——本应该是这样的。 音乐盒停止运作了,说明危险已经远去了。 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艾西莉亚转了一个身,面朝上躺,长舒一口气。 艾西莉亚开始回忆起今天一整天的经历,她从早上醒来开始就在寻找接近米尔夫人的机会,只是一直在犹豫,直到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才真正地见到米尔夫人,然后被那个男人带到了莎莉文面前,然后被莎莉文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么为什么她不能早一点下定决心接近米尔夫人呢!那样的话就不会碰到那个男人,也不会碰到莎莉文,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不!她根本就不应该来找米尔夫人,要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来这间酒店,就业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艾西莉亚的思绪在激烈地变动着,她开始后悔了,彻底后悔来这里,后悔跟随了莎莉文。为什么她要得面对这样的c不该让她面对的灾难呢? 她把手臂遮在了眼睛上,发出了一连串像是啜泣的声音,可她哭不出来。 保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她才重新掏出火柴盒,节约地点燃了一小撮。 这里大概是一个酒窖,空间不算太大,高度很低,大型的木桶像是被啃噬过了一样,只剩下铁箍,小木桶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当然也都是呈破碎状的,只有几个完好无损的摆在角落,这么说起来她也算好运,没有磕在木桶的边缘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 心路 艾西莉亚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在酒窖里前行,火柴熄灭一撮再点燃一撮,谁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出口,也不能保证火柴是否够用,如果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肯定是会优先选择找到莎莉文,但对于艾西莉亚来说已经很难再去思考那么多了。 走了没一会,就走到了酒窖的尽头——一堵封死的墙。 她看了一眼毫无希望的墙壁,发出了一声自嘲而悲哀的叹息,然后就蹲了下去,背靠墙壁。 她开始一根根的划燃火柴,每根火柴只能迸发出一小蹿火苗,维持片刻,火柴用完之后怎么办?艾西莉亚不去想,脑子里空空的。 安静或许成了艾西莉亚现在唯一的心灵寄托,如果火柴用完了,艾西莉亚就会躺在地上睡觉,最好可以这样一睡不起,但前提是必须要安静。 清脆的叮咛声再次响起,打碎了这份安静。 穿着连衣白裙的玩偶从音乐盒里悄然升起,声音由悠扬清脆变得急促紧迫了起来,莎莉文说过,根据所遭遇危险的不同,它所发出的声音也会不一样,那么这急促的声音是不是在暗示这里的危险性远超之前呢? 艾西莉亚像惊弓之鸟一样,身子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短暂安心过后的恐惧感比永远压在心头上的恐惧感更让人容易精神崩溃。 艾西莉亚没有力气跑,也没有路可跑,她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份力量划出了一大把火柴,照亮了周围。 血液从屋顶上像水一样被淅出,雨滴般地打落到地面。墙壁上,一道道醒目的血帘从墙和天花板的交接处流下滴答滴答。 空间在变小,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动不了了,就像被封在了石头里一样。 骨头c筋肉c器官被慢慢地碾碎。 噩梦又是个噩梦,一个不属于艾西莉亚的噩梦,她又看到了可能是过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许多人被封在了上方的石层中,石层不断向内收缩,最终把里面的人都碾成了肉酱,血液也渗入到了石层中,艾西莉亚从未想过,人会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死去。 血液并未像水一样在地上铺开,而是积在一起堆成了人的形状,从脚到小腿,再到膝盖,再到大腿,再到腰,到胸,到肩c头部,形状逐渐清晰,无数个血色的人形出现在了艾西莉亚的面前。 他们像行尸走肉一样逼近艾西莉亚,可此时她的瞳孔已经失去了光泽,只剩下痛苦与绝望,举着火柴的手也摇摇欲坠。 “不要不要过来” 艾西莉亚晃着脑袋,泪珠沿着脸颊滑下,火柴哗的一下全都散落在地上了——都熄灭了,最后的一丝能带给人温暖的东西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黑洞般的孤独和恐惧。 在血色的人形即将触碰到艾西莉亚之际,一股极强的力道从侧翼切入了进来,把艾西莉亚揽起,接着是一段急速的冲刺把她带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过了一会,白炽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空间,以及莎莉文的脸。 这是个倒在地上的酒桶,仅能供两人相拥贴在一起。酒桶内侧的盖子上刻着密文,为酒桶施加了一层黑巫术的防护——米尔夫人曾躲在这里避开外界的危险。 “真是危险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莎莉文庆幸地说,同时把手抚在对方的后背上,像安慰小动物一样安慰对方。 忽然间莎莉文怔住了,因为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艾西莉亚。”莎莉文的声音变得犹豫起来。 她在哭,抽泣的呜咽声从紧咬的嘴唇中漏出,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莎莉文的肩膀,但那并非是由于害怕或感激,而是埋怨与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眼泪夺眶而下,艾西莉亚用颤抖的声音吐出每一个字,语气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咒骂,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声都扎在人的心上。 面对这样的艾西莉亚,莎莉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我不用来这里也可以的明明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够办到明明你还有其他更优秀的手下可你偏偏选择了我,可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啜泣声,艾西莉亚的声音断断续续c愈来愈小,其实说到底,在个人心智上,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善良女孩,她应该躺在舒适的被窝中读着自己喜爱的书籍,而不是来到这种只有疯子才会想来的鬼魂肆虐之地。 莎莉文无言地接受着对方的倾述,她的肩膀现在非常痛,艾西莉亚像是要撕裂她一样,每一根手指都嵌入了莎莉文的衣服中,可渐渐地,艾西莉亚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手指软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久久都没人讲话。 艾西莉亚的反应卓实超出了莎莉文的预期,也超出了她的理解,如果她是个够冷漠的人的话,肯定会像机械一样思考之前自己的哪一步出错了,可作为一个不那么冷漠的人,她已经在考虑道歉的事了。 可道歉有用吗?艾西莉亚想要的显然不止是道歉,而是理由。 等到艾西莉亚的呼吸稍微正常了一点,莎莉文开始在脖子上摸索,她把一条项链取了出来,翻开吊坠的盖子,由于空间因素,艾西莉亚脸刚好贴到莎莉文的胸口,项链从她右上方垂吊下来,刚好吊在她的眼前。 艾西莉亚本不想理睬,可是在眼角的余光瞥到项链上吊坠的时候,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事物一样,微微抬了抬头。 吊坠上是一副小型而精致油画,年幼的红发女孩靠在沙发上,这显然是莎莉文,但画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那个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女人的全身都被不吉祥的黑色笼罩,黑色的盛装礼服,黑色的大礼帽,黑色的蕾丝手套,黑色的面纱,整体散发着介乎于诡异和神秘之间的气息,与旁边朝气蓬勃的女孩形成了极为反差的对比。 艾西莉亚的心脏再次加速跳动了起来,湛蓝色的瞳孔也在晃动。 是她!是她!是她! 即使看不到明确的外貌样子,但通过画面感受到的那个人的气息是不会错的,就好比基督教的信徒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十字架都会感受到精神振奋一样。 “这下你懂了吧,收养你的那位贵妇人,其实是我所效忠的导师啊。” “导师?这怎么可能。” 艾西莉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与那位大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还有其他人效忠于她,在艾西莉亚看来,自己只属于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同样也只属于她自己,这种占有她决不允许有其他人分享。 艾西莉亚出生在纽伦霍特周围的一个附属市,父亲是当地教堂的一个牧师,母亲是一家商户老板的女儿,总之是个很普通的家庭。但她与父母的关系并非那么融洽,常有争执,更有心灵上的隔阂。 可她平凡的人生在她十一岁的某个礼拜天被打碎了,因为一场有预谋的黑巫术袭击,在那之后收养她的是一位路过的贵妇人。这位贵妇人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宅邸,像母亲一样细心照顾着艾西莉亚,让她接受贵族的高等教育与礼仪,用餐和衣着都是上流社会的标准,四年的时间里,那位贵妇人医治好了艾西莉亚心中丧失家庭的创痛,尽管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主仆,但在艾西莉亚心中对方已经超越了原来母亲的地位。 虽然自己有了新的精神寄托与家庭,但那次黑魔法袭击却始终是她心中的阴影,,她自始至终怀着对那个黑巫师的怨念,直到十天之前,贵妇人并没像以往一样在早餐时准点出现在餐桌的尽头,摆在那里的只有一封信以及一把刀。 “亲爱的艾西莉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并且不会在回来。四年前引发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杀害你父母的那个黑巫师将会于12月6日——12月12日期间住在纽伦霍特的布莱尔酒店,这把刀是送给你的礼物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生活在这个宅邸,女仆们会按时来上班,教师也会每天过来,一切都不会变,除了我永远都不会回来,可你如果选择与你多年以来的怨念做个了断,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这一整天她都在寻找贵妇人的身影,可贵妇人好像带着一切有关她的痕迹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卧室是空着的,衣柜里也是空着的,侍女和管家都不记得她的存在,只知道艾西莉亚是这栋宅邸的主人。 好多天以后,她才决定来到布莱尔酒店。 这下一切都弄懂了,难怪莎莉文像个先知一样知晓有关艾西莉亚的所有事,艾西莉亚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大人让你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吗?” 艾西莉亚昂着头望着艾西莉亚,希望能从对方的目光中找到答案,可莎莉文却平视着正前方,目光平静地聚焦在艾西莉亚的身后:“是我决定带你来的。” 顿了几秒后,莎莉文接着说:“导师只是对我说过几天有可能会有一个小姑娘会过来,让我来引导你接下来的路。” “引导?”艾西莉亚觉得这个词有些刺耳,它像是在讽刺着什么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 刺 “艾西莉亚,你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刺杀米尔夫人,你真的恨那个女人吗?” “那当然。”艾西莉亚用茫然的声音回答,她自己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是啊,每个人都觉得恨一个杀死了自己双亲的人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这是社会契约一样的东西,就如同父母必须爱子女,上帝会爱它的羔羊,可是与导师在一起的四年里你改变了太多,导师给了你母亲般的关怀愈合了你心中的伤痛,物质上的享受让你开始安于现状乃至厌恶过去,你所受到的教育让你产生优越你会渐渐地遗忘过去,越来越记不清亲生父母的脸,而后成为另一个自己,至于对米尔夫人的憎恨也会慢慢地褪色” 莎莉文的话像一把手术刀,把艾西莉亚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真实想法一点点剖开。 如果是四年前的话,即使米尔夫人穿着如此圣洁的婚纱,她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向米尔夫人挥下愤怒的匕首,可四年后的她却不行,甚至在得知米尔夫人是位准新娘的时候,她就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我”艾西莉亚不知所言地闪动着瞳孔,脸上尽是难言之隐。 正如莎莉文说的,社会契约制约着她的想法,让她自己催眠自己——她依然憎恨着杀死她父母的凶手。可一旦催眠解除,回望真实的自己,总会觉得满是负罪感。 “你对米尔夫人的怨恨当然不至于消失,但也不至于非要杀了她,你只是想来做个了断,现在这个了断你已经做成了,米尔夫人失去了原有的记忆,你也放下了匕首,可你真的就只是为了做一个了断才来这间布莱尔酒店吗?”莎莉文微微低了低头,目光刚好与艾西莉亚聚焦在一起,灼然而坚毅的目光像是要洞穿艾西莉亚的心灵一样。 “你还有别的目的吧。” “为”艾西莉亚的声音哽住了,她觉得思绪乱成了一团。 在莎莉文的引导下,艾西莉亚逐渐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那个答案反复地在她脑海里闪回。 “因为我还想见大人啊。”艾西莉亚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个答案。 当那位大人消失了之后,艾西莉亚一度没有太大的实感,总觉得大人马上就会回来,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可是期待久而久之的转化为了绝望,她也接受了大人不会在回来的事实,而那封信则成了唯一有可能找到大人的线索,尽管她不抱多大希望,而后来,随着越来越接近米尔夫人,她越是焦灼,同时也忽略了寻找线索这一目的。 莎莉文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导师的信徒有很多,但真正能够得到导师认可的人却很少,至少你是得到了导师的认可你是特别的,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你有资格参与导师的伟大计划。” 莎莉文把手伸了出来,像是在示意对方握住它一样停在了二人之间:“跟着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导师。” 艾西莉亚愣愣地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总觉得那像是魔鬼的邀请,既诱惑又致命。 握住它,或者甩开它,抉择再一次降临在了艾西莉亚面前。 艾西莉亚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目光忽地摇摆不定了起来,然而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刻,手,停住了。 莎莉文露出了一丝错愕,事情超出了莎莉文的预料,按道理来说她已经开出了艾西莉亚无法拒绝的条件,对方在怎么优柔寡断也会答应。 狭窄的酒桶内,二人的身体紧贴,手灯的光照在她们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惨白的蜡,气氛凝重而僵持,谁也说不出状况出在哪里。 “我可以跟着你。”过了许久,艾西莉亚给出了与实际举动相反的答案。 在短暂的疑惑之后,莎莉文逐渐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愣住的手也有了动作——搭在了艾西莉亚的肩膀上:“现在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一点才行。” 艾西莉亚点了点头。 达成共识之后,莎莉文掀开了酒桶的盖子,爬到了外面,顺势把艾西莉亚也拉了出来。 环顾四周,危险已经解除了,血液的人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莎莉文也松了口气,直接坐在了一个酒桶上。 “很抱歉一口气对你讲了这么多,但是时间有点吃紧,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了。” 艾西莉亚侧着身子,用衣袖擦拭着眼角——那里泪痕太明显了,刚才情绪激动的时候不太在意,可冷静下来在回想起刚才那副冲动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在驱魔者的定义中,恶魔的危害是最大的,黑巫师第二,恶灵再次之,魔女定位不明,恶灵只有把人拖入到自己的领域里才能动手,比如心理暗示。”莎莉文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这就好比被恶灵附着着的画,画本身不具备任何危害,但它会向每一个看着它的人施加心头上的恐惧,也就是心理暗示,这时恶灵就在这个人的心中种下了种子,它可以随时夺走这个人的性命。” 艾西莉亚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但脑子里却想得非常仔细。 “我也是被这种暗示拖到了这里来吗?” “从进入到走廊的那一刻,你就受到了这种心理暗示,还记得踏入走廊那一刻的感受吗?” “嗯,我只记得那视线很令人毛骨悚然。”艾西莉亚的脸色泛着苍白。 “那是恐惧的开端,而在此之后的经历的一个小插曲使你的这种恐惧被放大到了极致,当安全过后,你再度感到失落的时候,从心理上来说这是你最虚弱的时候,恶灵也就出现了。” 莎莉文像是能够看穿艾西莉亚一样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艾西莉亚没有说什么,她正在习惯莎莉文对她的这种心理剖析了,然而莎莉文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呆住了。 “杀掉恶灵的重任就落在了你身上了。” “我?”艾西莉亚睁大着眼睛,甚至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对,就是你,恶灵还会来找你,那将是杀死它的最好时机,你将是最合适的人选。”莎莉文笃定道。 艾西莉亚说不出话来,看看莎莉文又看看手中的匕首,目光里充满了惊愕与逃避。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在她眼中看来。 莎莉文像是无视了对方的惊愕一样,继续说:“由于时间问题,这是唯一有效的途径。” “如果时间过了会怎样。”艾西莉亚的声音显得分外沉重。 “恶灵会从这里冲出去,整个酒店的人都是它的狩猎目标,在夺得了米尔夫人的身体后,她将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艾西莉亚听后并未作出任何反应,立在原地不动,煞白的灯光在她后方的墙上投下了黑色的身影,莎莉文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默契地与对方保持着沉默。 “我具体该怎样做。”艾西莉亚忽然开口。 “睡下就好,然后把刀握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 屏息 天空开始下雨了,非常寒冷的冻雨。 整个纽伦霍都笼罩在这样的冻雨之下,根据往年的气候来看,这样的雨会下好几天,下完之后就开始下雪。 米尔夫人站在窗外,眉间隐现着一丝不安。 她现在身着雪白婚纱,侍女为她牵起裙摆,等待着她的是婚姻的殿堂,任何烦恼都无法入侵她身上的这层神圣的光环,可她就是没来由地提着心,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记起。 年迈的老管家走进了房间,慈眉善目地笑着:“夫人,已经到时间了,老爷已经等不及看您了。” 米尔夫人转过身来,笑容看不出半分不安:“好的,我这就动身对了,话说您知道这里有一个叫艾西莉亚的小侍女吗。” 管家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她是哪位?” “不,没什么,总觉得我好像有什么必须要想起来的事,然后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之前一个与我聊得很投机的小女孩,但刚才念出她名字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应该是我想多了。” 老管家识趣一笑:“如果说你真的有什么必须要想起的事,那只会是等会婚礼的流程仪式和誓词,而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老管家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您说的会不会是您之前托我寻找的音乐盒吧。” “唔好像与这个有关。”米尔夫人的心动了动。 “您对它的描述太少了,相同的音乐盒数不胜数,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不重要的话可以换新的。”老管家叹气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才好呢,那个音乐盒好像陪了我很久,但我也说不清,哎,算了算了。”米尔夫人无奈地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算是结束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顺着米尔夫人刚才看着窗外的视角望去,刚好可以望到布莱尔酒店的客房区,而客房区凑巧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状况,所有人都站在外面,用惊恐的表情望着里面,他们宁可站在雨里也不进去。 不明真相的领班推开了人群,朝下属喊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在外面。” “先生您仔细听一下。”有人面如土色地告诉他。 惊悚的冷笑声从客房区的大门里一阵阵传出,仿佛有鬼魂在大厅里肆虐。 领班听清楚了,他也露出了和刚才那个人一样的表情。 人群熙熙攘攘,相互交头接耳,相互讨论这里发生过的可怕的事,曾经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居然凭空烧出了一个地下室,当时清理现场的人们有一些好奇就进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在重建的时候酒店老板找了一位赫赫有名的神父来驱魔,神父是怎样做的没人知道,反正酒店把这个地下室封了起来,某种意义上这也说明了这个神父的徒有虚名。 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事件越说越玄乎,有工作人员小声在领班旁边说:“怎么办,要不要请个牧师来看一下。” 领班还没回答,就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末端传来:“是要找牧师吗?有有有,这里有四个。” 领班一愣,昂首望去只见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走来。 为首的男人还算一表人才,但英俊的外表掩盖不了表情上的那股戾气,但他身后的三个人就一个比一个凶狠了,尽管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礼服,但看上去就是一群衣冠禽兽。 他大踏步走到了领班的面前,一拍肩膀:“嘿,先生,你好,我是你要找的牧师。” “哦你好。”领班一脸茫然地望着对方,工作人员说的声音很小,这个男人是怎么听见的。 “请问能给我看一下您的执照吗,毕竟我们这里是非常正规的场所。”领班说得非常忌惮,他总觉得这是四个危险分子。 “执照?那无所谓吧。”男人先是尴尬,然后豪爽一笑,推开领班的肩膀就带着三个人向大门迈去。 领班想要拦一下,可是被下属慌张的拉住,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目送四人走进大门,直至身影消失在拐角。 “你拉我干嘛啊?”领班回头小声问。 下属一脸见鬼的表情:“先生,您没发现,他们的衣服下面鼓鼓的,那里面肯定都是武器啊,他们他们简直是群恶鬼啊。” 酒窖内,手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撑起了一个小白罩,这种感觉就像是深夜在海上航行的帆船,只能看清往外几米的景象。 艾西莉亚平躺在地上,怀中捧着那把匕首,四尊小十字架插在她的四角,一根细链将其串连,莎莉文则用银针在铁链上轻点测试,这是一个简易的仪式。 “准备好了么?”莎莉文郑重地问。 “没问题”艾西莉亚总觉得还有许多问题没问。 许多问题,不仅包括那位大人的事,还有莎莉文自己事,也有刚才的一系列事故。 这些问题像无数根铁丝一样纠缠在艾西莉亚心中,闷得她心不在焉。 “无论是在走廊里碰到的灵魂,还是你之前看到的怪物和血人,它们都出现在上面,很有可能这里的空间其实是颠倒的,你记得要留意上面。”莎莉文嘱咐到。 “嗯。” “之前你受到恶灵心理暗示的时候,恶灵是从你的精神渠道过来的,所以音乐盒没有发出声音,这次它也不会。”莎莉文把音乐盒也放到了艾西莉亚的手上。 “嗯。” “你之前在脑海里看画面应该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了,但我们要做的只是杀死恶灵,而不是知晓百分之百的真相,你也不要太在意。”莎莉文继续说。 “嗯” 安静了几秒钟,莎莉文深吸了一口,说:“你可以随便向我提两个问题,我尽量解答。” “诶?”这时艾西莉亚终于不是机械地“嗯”了,而是以一种诧异的神情看着对方。 莎莉文则用平静的目光回望。 目光飘忽了一会,艾西莉亚才歪着脑袋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跟男人一样。” “唔?”莎莉文露出了带着点滑稽的惊讶。“你是认真的?” “嗯。”艾西莉亚小心地点着头。 “由于家族继承人的关系,我作为男孩被养大,可随着年龄增长,我的女性特征越来越明显,家长们发现纸包不住火,干脆就对外宣布了我的女性身份,在那之后,我可以自由地选择服饰,宴会上我可以穿上的我的红裙,戴上耳环c项链来惊艳四座,也可以穿着男装低调地向女士邀舞,但总的来说,我并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任何改变,只不过多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听到这,艾西莉亚想起了之前那个男人说的话。 “之前你的手下这样描述你,你说人生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无数的房间,人们可以打开每一扇门探索每一个房间,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直走向走廊的深处,有些人走进去一个房间却再也没出来过,也有人真的一扇门也不打开的走了下去。” “那你应该还记得下一句吧。” “在一扇门内失去的东西,得在另一扇门内找回来。”艾西莉亚平静地注视着莎莉文的眼睛。 “记性不错。”莎莉文像家长一样欣慰地拍了拍艾西莉亚的脑袋。 “第二个问题” “等你安全回来再问。”莎莉文打断道。 “你”艾西莉亚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样,敛着眉头望着对方。 莎莉文恶作剧地一笑,她早就想好了只回答她一个问题,剩下一个之后再回答,这是基本的套路方式。 一切准备就绪后,艾西莉亚真正意义上地躺了下来,双手捧在小腹上,握着匕首和音乐盒,蓝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从正上方俯视下去就如同一位伺机行刺的睡仙子,兼具杀机与艳丽。 呼吸平稳,心跳也缓了下来,与莎莉文说了些话之后通心了许多,她开始了最后一步——闭上眼睛。 按道理说在这样阴森的环境中应该是没有人能睡着,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可是莎莉文在这里,她会守着艾西莉亚。 每一秒的流逝都是令人窒息的,如同车轮在泥泞的土地里前行,莎莉文像雕像一样坐在小酒桶上,照不到光的背影如铁幕般坚固,等到艾西莉亚发出睡着的呼吸时,她脱下了自己火红锦缎礼服,盖在了艾西莉亚身上。 没有了宽大礼服的包裹,莎莉文的身材比想象中的要纤瘦,她的腰间挂着一只火铳,铳身的象牙白质感冲淡了手灯的惨白感,使其看起来柔美而温和,如火焰瞳仁般闪烁的红宝石镶嵌在火铳的两侧,仿佛火铳的双目。 这是她不久前从亲王殿下手中赢来的战利品。 她俯身而下,对着睡梦中的艾西莉亚轻语:“做个好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 终结 墙壁的表面像纸屑一样剥落开来,露出了里面那像是人体筋肉血脉一样的东西,红中带橙的血液在透明的血管里流动c跳跃,在拐角点一股股的隆起,并发出咕咕的声音,大片大片的墙壁剥落,露出的都是这样的内部。 有人说只要把被解剖开的人体内部一览无遗地展示给强奸犯看,那么这个强奸犯一生都不会在犯同样的罪了,因为这会粉碎他对于的一切向往,那个收养了艾西莉亚的贵妇人也对她说过,最可怕的怪物的模样不是三头的地狱恶犬,而是脱去皮囊的人类自身。 如果是在普通的情况下看到这样的画面,艾西莉亚难免会恶心到作呕,可她现在却没有半分不适。 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呢? 艾西莉亚想看看自己的手,可她却感受不到自己有手的存在。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在梦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更别说控制自身,就连控制想法也办不到,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针孔,只能被动地接受针孔另一侧的信息。 奇怪的是艾西莉亚对这一切都平静地接受着,既不惊奇,也不反感。 死亡或许也是这种感觉吧,身体轻轻的,精神毫无波动,即将从一个世界前往另一个世界。 那个黑巫师出现了,虽然没有看到,但艾西莉亚就是能感受到。 视角自动上移,完全不受艾西莉亚控制,枯黑的双臂从上面缓慢落下,而且长度没有止境,形同索命的吊绳,而在那手臂的尽头是一张同样枯瘦的脸庞,眼睛只剩下了两个黑魆魆的窟窿,可即便如此,它也保持着嗜血的冷笑。 没有任何声音,亦没有任何心跳,艾西莉亚就这样没有温度地看着手臂的落下。 手臂掐住了艾西莉亚的脖子——如果艾西莉亚能够感受到有脖子的存在的话。 意识逐渐苏醒过来,越来越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可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被点破的湖面一样,碎化开来——如梦将醒。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诡异的噩梦,艾西莉亚刷的一下睁开眼悚然地看着前方,在梦中所有的感受都囤积在了这一刻,在她心中炸开。 呕吐感,恶心感,厌恶感,足以让人神经断开的恐惧,足以活生生杀死一个人的负面情绪都呈海啸之势扑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艾西莉亚或许真的会这样死去,死于心中的恐惧,可梦醒之间,冥冥中有另一股力量在吸收着这些恐惧,每当恐惧涌出来一点点就被吞没掉了。 艾西莉亚在朦胧之中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居然是一位十岁左右小女孩的脸庞,亚麻色的卷发披在脑后,额头露出,一对明亮童趣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你醒来了呢。”稚嫩而轻柔的声音在响起,仿佛来自童话。 艾西莉亚缓缓坐起身来,揉着眼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灰色,如同糊上了一层灰膜,这里还是刚才的酒窖,倒在地上的酒桶,凹凸不平的砖块,但莎莉文不在,穿在女孩身上的是一件朴素的白色蕾丝荷叶裙,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中,只有眼前的女孩的色彩是清晰的。 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艾西莉亚颇为忌惮地问道:“您是谁啊。” “我叫卡萝,也就那个音乐盒,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卡萝站了起来,优雅提裙,下颚微收,而后莞尔一笑,如同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千金那样介绍自己。 “你”艾西莉亚脑子嗡成一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她很难将那个冷冰冰的音乐盒与这位鲜活开朗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如果按正常的时间来算的话,卡萝应该已经快四十岁了,可她的灵魂在这个地下室内呆了太久,外表至今仍然保持着十多岁的样子。 卡萝牵起了艾西莉亚的手,温暖而柔软的触感沿着艾西莉亚的手心传来,除了外貌,体温也是最真实的。 “这里到底是哪?精神的世界?还是灵魂的世界?”站起来后,艾西莉亚依然显得有些茫然。 “都是一样的,这就如同在不同的语言中,对人类这个词的发音是不一样的,有的发音为昂库德,有的发音为艾尔比,但不管怎样它们指的都是同一种生物,在这个空间,一切事物都会以它本来的样子呈现,因此我才能以这样的模样和你对话。” 卡萝侧头微笑,纯粹而无邪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常人说不出的世外感,孩童的天真与贤者的神圣在她身上交融着,她又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这个空间中,那个黑巫师的灵魂已经死过一次了,剩下的交给莎莉文大人就好了,她会终结这一切的。” “结束了?”艾西莉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她只记得恶灵掐住了她的脖子,那么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出来吧,那位先生,向艾西莉亚小姐解释这一切吧。”卡萝对着艾西莉亚后方的阴影说道。 艾西莉亚先是一怔,然后扭过头去,没想到一具高大的森森可怖的人形白骨立在自己后方的不远处,它一直看着艾西莉亚的后背,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哟,小姑娘,没想到我们居然有说话的机会。”白骨发出了低沉的咯咯声。 艾西莉亚面色一白,反射性后缩了几步。 “忘了吗,我是你带来的那把刀子,我一直就在你身边。” “你是那把刀?”艾西莉亚吃惊地指着对方,惊愕写满瞳孔。 骷髅并未向前迈进,而是抬起了手臂晃了晃:“我本来是一个强大的恶魔,可是有一天我被力量更强大的恶魔给杀掉了,我在临终前把我的手臂砍掉来并藏了起来,后来有人捡到了我的手臂,并把它铸成了一把刀子,也就是你一直带着的那把怎么样,是不是一想到好几天以来自己居然带着一根骨头就感到浑身冒冷汗啊。咯咯咯咯咯” 骷髅的笑声有些滑稽,但听上去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艾西莉亚缩了缩身子,仍然用不愉快的目光看着骷髅。 “是这位先生杀死恶灵的,它在你被抓住的时候砍下了恶灵的脑袋其实莎莉文大人应该早点对你讲清楚的,你只需要把这位先生,也就是那把匕首带到这里就好了,但她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讲透的人,抱歉。”卡萝双手合十,露出了带着歉意的表情。 艾西莉亚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有点举手无措,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完全没有任何实感,她早就做好了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的准备,可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她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匕首带到这里就行,甚至都不需要挥动它。 “这样就结束了吗?”艾西莉亚喃呢着。 “都结束了,走出去就可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 故事尽头 布莱尔酒店客房区。 客房区已经空无一人了,熟睡中的客人因为噩梦而惊醒,醒来之后就立刻往酒店外面跑,因为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自己躺在床上,血水从天花板上滴下,枯黑的手臂缓缓降下,最终把他们都吊死,本来就醒着的人也会出现幻觉,看到一幕幕鲜血淋漓的惨剧,最终所有人都跑出了酒店。 空荡的酒店内,每一间房的门都是敞开着的,但每一间都空无一人,仿佛所有人都蒸发了一样,没有声音的走廊上,散发着惹人昏睡光芒的吊灯成排挂起,诡异而凝重。 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关上门的那一刻起就扯开了身上那套蹩脚的礼服,把它像垃圾一样甩走。礼服之下,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佣兵的装束,锋利的武器挂满全身,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血与厮杀的气息,他们四个人站在大厅的中央,就像是厉鬼扼守在了通往凡间的路口。 两人分别握着短剑,身体呈弓状伏在前方,另外两人则在后面架起了弓弩,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即使冲过来的是一头装甲巨象,他们都有信心在第一时间打烂,至于恶灵——很抱歉,这正是他们的日常击杀目标。 忽然间,一直回荡在大厅中央的冷笑声停止了,像是有人按掉了它的开关,整个大厅就像是落入了冰窖一样寂静,这本来应该是最令人紧张的时刻,但在这四个人眼中看来,这恰恰是警戒解除的信号,没过多久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四人立刻松懈了下来,一脸无趣地收起了武器,那脚步声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紧接着,酒红色的身影出转出了走廊,熟睡的女孩被她背在身后,其身上盖着红色的礼服,看上去意外的安详。 “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让你们一边打纸牌一边等我回来吧。”莎莉文遥遥地喊道,嘴角展露着损友间的笑意,对面四个男人都是她得力的手下,虽然她没命令过,但她已经料到了一群人会来接她。 “就以老板你的那点不入流的功夫很难让我们放心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你动手失败,然后我们把那个跑出来的恶灵摁死在这里。” 为首的男子轻而易举地把重剑扛在了肩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甚至想在嘴里含根烟斗来表达自己此时的轻松。 “怎么样,小姑娘表现如何?” “比你有用多了。”莎莉文一笑一答着。 一阵抖动感从背后传来,莎莉文向身后瞄去,艾西莉亚已经昏昏沉沉地抬起了脑袋,神情恍惚而失落。 “我回来了吗?” “欢迎回来。” 从看不见光明的底下室回来,本该是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可艾西莉亚却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波动,只是愣愣地望着周围。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艾西莉亚也看到了莎莉文面前的四个男人,除了为首的那个用让人想扇他脸的热情笑容对着自己之外,其余的三个男人都面无表情,而这个对着自己笑的男人恰好就是之前那个带她去见莎莉文的人。 “现在几点了,离米尔夫人的婚礼开始还有多久?”无视了眼前的众人,艾西莉亚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 “应该已经快开始了吧,现在去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我要去,得快一点。”艾西莉亚扑腾一下从莎莉文身上下来,她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惫,动作也不利索,可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 往前跑出没几步,艾西莉亚忽然停了下来,回过身去定定地看着莎莉文:“音乐盒在你那吗?” 莎莉文沉默不语,咬着下嘴唇发出了一声吱的声音,然后才说:“你要把卡萝小姐还给米尔夫人吗?” “对,她应该和米尔夫人在一起。”艾西莉亚笔直地朝艾西莉亚伸出了手,既显得战战兢兢又显得不安。 如同面临重大抉择,莎莉文沉重地从皮革套中掏出了音乐盒,把它举向了前方。 迟疑了一会后,艾西莉亚迈着小步子走上去,谨慎地拿走了音乐盒,正要向前跑的时候忽然会过头来小声留下一句“谢谢”,这才义无反顾地跑向了大门。 莎莉文愣愣地站在原地,四位手下也陪她一起站着,直到艾西莉亚推开门的时候,莎莉文才朝前方大喊:“记得去顶楼找我,我在那等你!” 几分钟之前,灵魂空间中,艾西莉亚抬头看向了上面,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视线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被封在石层中的累累残骸,心中打了个寒战,除了对死者的同情外还有对自身命运的畏惧,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与那些人面临同样的遭遇,被关在狭小的空间,空间一点点收缩,自己却无能为力。 卡萝拉了一下正在胡思乱想的艾西莉亚,把食指贴在了艾西莉亚的的鼻尖上,然后再慢慢收回:“好了,别胡思乱想,要看就看这里哦。” 艾西莉亚没有回过神来,脑袋一空,视线顺着对方的手指移动起来,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是大人逗小孩的举动,尽管她的年龄比对方要大。 整个灰蒙蒙的世界中,只有眼前这个女孩是有色彩的,犹如黑夜的灯塔一样让人安心。她在这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可浑身上下并未沾染上绝望与恐惧的气息。 “走吧,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卡萝牵起艾西莉亚的手倒退而行,同时将食指抵在自己的鼻子前,示意对方不要移开视线。“千万不要移开视线哦,艾西莉亚姐姐你是属于灵魂非常容易走丢的那种,要是在这里迷路了可就很难找回来了哟。” “我会迷路?” “嗯,其实我们当时本来可以逃出去很多人,可是大家都迷路了,结果真正逃出去的只有米尔姐姐一个人。” 说到这,卡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加修饰的阴霾,目光也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米尔姐姐居然在那之后做了哪种事” 艾西莉亚的动作滞住了片刻,胸口也感觉被一压,卡萝说的应该是那次教堂袭击的事,既然卡萝能与莎莉文对话,那她知道这件事也再正常不过了。 “没没什么对不对的起的,再说了,你也没有任何的责任。” 这件事始终是艾西莉亚心中的痛,即使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虽然给人一种逃避的感觉,但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别人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来触及到她的伤疤。 那具森森可怖的恶魔白骨坐在原地,并没有想跟上去的意思,等到二人走出一定距离后,它才站起来,然后用咯噔悚然的声音嘲弄道:“好好享受这最后与人类在一起的时光,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像个鬼了。” 听到白骨的话后,卡萝的眼里忽然恍过了一阵暗淡的失神,她的表情变化艾西莉亚也看得清清楚楚,刚想回过头去质问那具白骨,却被卡萝拽了拽。 “他说的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理他,看这里就好。”卡萝再次晃了晃鼻尖前的手指,声音显得有些苦涩。 就这样,卡萝在前面牵着艾西莉亚的手倒退而行,始终把食指抵在鼻尖,如同母亲教导新生的孩童走路,但是就二人的外貌年龄差距来说更像是姐妹之间的游戏。 走出酒窖后来到的是一个较为宽阔的类似大厅的空间,天花板由许多方柱撑起,地板由毫无修饰的大型砖块铺成,一开始艾西莉亚就是在这个地方醒来的,现在艾西莉亚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模样。地砖上都浸着大面积的血污,铁链环绕方柱而上,无数的尸体残骸如项链上的坠饰一样挂在铁链上,更为骇人的是其中居然有尸体还在动,那具尸体几乎只剩下骨头了,一些零散的肉片撑起了它的下颚,使它能畸形地撬动嘴巴,从而发出像蛆虫蠕动的滋滋音。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艾西莉亚能把视野放开的话,会发现各个角落都有这种没死透的“人”在活动。 柱子下方,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干尸轻微地振动着手臂,像是在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墙边上甚至有身体完好还穿着黑色麻布的人在爬行,但眼睛却是两个看不见底的黑洞,更多的是在天花板上方悬吊着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活着的”,正如莎莉文所说,这里还游荡着许多灵魂。 虽然目光都集中在卡萝的手指上,可余光瞟过去的时候难会感到一阵头皮阵痛发麻。 “不要怕哦,他们看不见我们,只要我们不要靠近。”或许是感受到了艾西莉亚的动摇,卡萝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嗯。”艾西莉亚点了点头,某种意义上来说乖巧的像个孩子一样。 “虽然由我这个样子说出来可能会感觉挺奇怪的,但说起来那也二十年前的事了呢,我是最早被带到这里来的实验素材,过了好久才有其他人进来,米尔姐姐是在我的一年之后才进来的。”卡萝侧了侧头,目光寥寥地掠过周围,平静中流露着怀念,但并不哀伤。 艾西莉亚心中柔软地了一下,望着对方手指的同时依然能与那双空灵澄澈的眼睛对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 故事之后 “米尔姐姐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异类,她没有因为残酷的实验而屈服,始终保持着强硬的态度,一开始我们都认为她是个笨蛋,只要她乖乖的,就不用遭受那么多惩罚,可是后来我们也都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笨蛋姐姐,因为她的美丽和倔强。” “是吗。” 望着卡萝嘴角不经意的扬起,艾西莉亚也感受到了一阵欣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米尔夫人的轮廓,如果把那层妆容卸下,又何尝不是一个刚强倔强的女人,可渐渐地,艾西莉亚又感到鼻间酸酸的,对方的话里省略了太多东西,省略了一切令人难过的内容,这个地下室就像监狱一样,每个人都是犯人,那个黑巫师是这里唯一的狱卒,每个进到这里的犯人都要遭受拷问,反抗的下场也是一样,而这些卡萝都没说出来,在她的口中这里仿佛只是一个比较严厉的寄宿学校。 “米尔姐姐的出现使实验得以更加顺利的进行,我们大家都还挺高兴的,因为女巫向我们承诺过,只要实验成功,她就放我们离开,可就在两年之后,实验就失败了,有可能是最后的仪式步骤出现了失误,导致黑巫师被自己的力量吊死在了空中,它失控的力量也把所有人都拖到了上面,所以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大部分的灵魂都是在上面。” 卡萝把视线移向了上方,像是在探望躺在床上的病人一样,同情的目光中带着温暖的鼓励。 “米尔姐姐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她黑魔法天赋,成功找到了一条没有被结界所覆盖的小道,她也差一点就把我也带了出去如果大家没有失控的话,本来也可以出去更多人。” “卡萝,你这在这个地下室都是怎么过的。”艾西莉亚忽然开口了,之前她基本都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会这样问,艾西莉亚也解释不清,但她就是莫名地想了解对方。 “和大家说说话就好了。”卡萝回答的很自然。 “虽然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不稳定,行动也不方便,可是只要耐着性子总能很他们说上话,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和他们交谈过许多次,我知道他们的名字c外貌c喜欢做什么,讨厌做什么,过去十几年的经历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人生啊。” 听完对方的讲述后,艾西莉亚觉得鼻间的酸意更浓了,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聆听一个又一个悲伤故事的准备,可对方所讲的都是一些暖心的事,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心中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重新回到了那条进来时的走廊,卡萝领着艾西莉亚走到了门扉前,释然地放下了手指。 “马上就到终点了,是时候该说声再见了呢。” “我还能见到你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过了甚久,艾西莉亚才挤出了这句话。 卡萝略略睁大了栗色的眼睛,像是在流露些许惊讶一样,转而苦涩一笑:“应该不会吧” 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答案,问出口的时候,艾西莉亚就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这样啊。”艾西莉亚用同样苦涩的声音叹道。 双方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沉默,分明二人才刚见面不到十分钟,甚至可以说双方对于彼此都是陌生人,但即使是是陌生人,分别也总会是有一些伤感的,尤其是对于艾西莉亚这种没什么朋友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白骨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十几米远处,卡萝不希望它靠过来,它自己也无意凑过去,它只是一边保持距离一边发出阴阴的嘲笑声。 卡萝稍微振作了下,推开了门扉,外面并不是之前那个储藏室,而是一片混沌的虚无,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中,黑色的虚无显得尤为扎眼突出,像是死亡的泥泞,又或者是生命的甬道。 “来吧,把手给我,像刚才一样,但这次你得闭上眼睛,专心听我的声音才行。”卡萝向艾西莉亚伸出藕白的双臂,像是要拥抱一样。 牵住对方的手,手指紧扣,眼睛闭上,顺着卡萝的力量,艾西莉亚整个身子在渐渐往前。 悠扬而空灵的歌声扬起,卡萝的声音像是流水一样环绕在了艾西莉亚的耳畔。 身体逐渐变轻,意识也模糊了起来,在卡萝的歌声里,她看到了对方的记忆,那些发生在这里最真实的过去。 年轻的女孩被女巫拽到了人群中央的高台之上,嘴角裂着不屈与桀骜的伤痕,她那美丽的脸庞被女巫秃鹫般的手臂擒着,指缝之间露出了一只凶狠的眼睛在拼命跳动,仿佛随牢笼中的困兽。 高台的四角燃烧着火焰,可她的样子却比火焰还耀眼。 台下的人群之中,卡萝正和其他人一样,用一种介乎于好奇与崇拜之间的目光望着高台上的女孩,只觉得她像是希望的光束。 作为实验最重要的素材,米尔和卡萝被分配到了同一间房,整个晚上,米尔都背对着卡萝,背上的伤疤在烛光的渲映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只有那因呼吸而起伏的小腹才能证明这是一个活人。卡萝趴在床的另一边,像猫一样警觉地盯着米尔背上的伤痕,害怕,同情,同时又有一点敬仰,因为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能承受这样的伤痛。 过了一会,米尔夫人一个侧头惊得卡萝浑身一炸,目光相交甚久之后,米尔才轻轻扬起来了嘴角,憔悴而安定的神色中忽然多出一份和蔼:“怕什么呢,我又不会欺负你。” 这是友谊的开始,也是卡萝第一次觉得快乐的开始,终于有人愿意主动和她说话了,长久以来积尘在卡萝眼中的阴霾开始被抹去,慢慢地展露出最纯碎的瞳光。 卡萝当然不知道,在比自己还小的女生的注视下,米尔当然不好意思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 眼前的画面飞速转动了起来,仿佛时光在飞逝。 一起进餐,一起唱歌,一起游戏,甚至一起接受惩罚,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一朵纯洁的莲花就这样在污浊的地下室内悄然盛开,狭小的房间内,两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横卧在床上,背靠着背,哼唱着歌谣,偶尔相拥而眠,就这样度过了无数个寒冷的夜晚。 黑暗的尽头熹熹亮起,卡萝的歌声也如梦醒一般远去,所有的画面都褪掉了,只留下了闭上眼睛时感觉。 睁开眼睛,恍若隔世的光刺入瞳孔,周围的景物也一一映入眼帘。 她回来了,从那个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回来了。 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可一阵阵的惆怅感与失落感却漫了上来。 “我回来了吗?” 艾西莉亚用自言自语的口吻呢喃着。 “欢迎回来。”莎莉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艾西莉亚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背着的。 脑子里仍然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正如从梦中醒来之后,意识里还残存着梦的痕迹。 米尔夫人和卡萝 艾西莉亚觉得酸意一直冲着鼻尖,有点难过,又有点不舍,她下意识地问道:“现在几点了,离米尔夫人的婚礼开始还有多久?” “应该已经快开始了,现在去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莎莉文理所当然地说道,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考虑到艾西莉亚自身的因素,比如被米尔夫人的幸福”刺痛”到 “不,我要去,得快一点。” 艾西莉亚的回答中透着一股异常的斩钉截铁,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就是觉得自己得赶快过去,然后把音乐盒交给她。 从莎莉文身上跳下来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摸了摸裙子的口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音乐盒就放在那里——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事实上口袋里空空如也。 艾西莉亚愣在了原地,她忽然记起了那具白骨对卡萝说的一句话。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像个鬼了。” 变成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缓缓地扭过头去,定定地望着莎莉文,对方也正以同样的眼神望着她。 “音乐盒在你那吗?”艾西莉亚低声问。 “你要把卡萝小姐还给米尔夫人吗?”这时,艾西莉亚能明显观察到莎莉文的眼神变得冷漠了起来,甚至是陌生了起来,仿佛来自一位身处高位的权力者的怒视。 四位下属都噤若寒蝉,他们明白艾西莉亚触碰到了莎莉文的逆鳞。 莎莉文有一个收藏室,专门用来收藏这些与黑魔法有关联的“宝物”。被魔鬼附身的玩偶,写满了诡异字符的莎草纸,甚至是女巫的棺材,在莎莉文眼里看来,每一件宝物都是她最珍贵的财宝,无事可做的时候,莎莉文会躺在收藏室的中央一下午,爱抚把玩着每一件宝物,有任务时,也会使用这些宝物,比如那把用恶魔的手骨铸成的匕首。 总而言之,莎莉文是不会允许其他人触碰这些宝物的,也包括将要被纳入收藏室的东西,比如这个音乐盒,莎莉文早就把它锁定为了自己的物品,她怎么可能会把它交出去呢?艾西莉亚这样做无疑是在挑战莎莉文的底线。 相信这个小姑娘应该能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而撤销这一举动,毕竟就算她把音乐盒交给了米尔夫人又能怎样呢?她什么也得不到。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艾西莉亚居然朝莎莉文伸出手,像是在索要一样。 “对,她应该和米尔夫人在一起。” 艾西莉亚当然不会知道莎莉文有哪些普通人不能触及的禁忌,更不会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她只知道莎莉文有可能会把卡萝带到另一个可怕的地方,仅此而已。 为首的下属揪着紧张的心瞄着莎莉文的表情变化,面对艾西莉亚这一无礼的举动,莎莉文的怒火本应该是被急剧点燃才对,可事实上比起愤怒,她流露的更多是惊讶与困惑,显然对方的一切举动都超出了其预期。 莎莉文迟迟没有举动,艾西莉亚的手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她只是像石头一样立在那,瞳孔里流动着介乎于乞求和倔强的目光。 最终,还是由莎莉文给出了回答——她把音乐盒举向了前方。 毫无疑问,这是破天荒地的一幕,莎莉文居然放弃了属于她的宝物,四位下属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艾西莉亚心中微微颤动,像是鱼儿触碰饵食一样,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视线始终与莎莉文保持平行,可对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拿稳音乐盒的一刻,艾西莉亚心中悬挂着的石头才落下。 “谢谢。”本来应该是立即说出的一句答谢之词,却在跑出好几步时才小声道出。 听到谢谢的一刻,莎莉文凝固起来的神情忽地一松,直到对方将要推开门扉时才喊道:“记得去顶楼找我,我在那等你!” 艾西莉亚显然没有听懂莎莉文的意思,但莎莉文的手下们却知道主子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她要给对方一个新的选择机会,原本在莎莉文的剧本中,是没有这个选项的,因为从地下室出来时,莎莉文就会带着艾西莉亚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艾西莉亚也会彻底地与米尔夫人,与卡萝,以及这里的一切诀别,而这个新选项的出现等于是给了艾西莉亚一次完完全全重新开始的机会。 “老板,这样真的好吗,好不容易拉入伙的新人”为首的男人颇为惋惜地叹道。 “没事。” 像是要丢掉所有的不愉快一样,莎莉文原地舒展了下身子,回过头来面对手下们的时候已经是一脸轻松幽默的笑意了。 “给她最后的选择,我很好好奇,在放下了一切包袱之后,她到底会做出怎样选择,同样地她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 故事之后的故事 酒店的教堂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花童们捧着戒指c蜡烛与花环簇拥在圣坛周围,神父则立于圣坛中央,随时恭候二位新人,来宾们也正以肃穆的神情注视着前方。 所有人都不知道客房区所发生的异变,更不会知道几分钟之前,他们都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 有人在幕后帮他们解决了一切,让他们能够安然地度过这场婚礼。 米尔夫人正心神安宁的站在教堂外,根据婚礼仪式的流程,等到祝福的钟声响起,门扉就会敞开,新郎也会从圣坛旁的房间走出,婚礼也才真正的开始。 经过之前老管家的劝慰,她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 虽说不安放下了,但内心深处总觉得还期待着些什么。 到底会是什么呢?有比婚姻更让人期待的吗? 远处传来了争论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推搡着要过来,在这个最后的关头,侍女自然是不可能让其它无关紧要的外人接近米尔夫人的。 “小姐,你不可以过来。”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这个疯丫头撵走!” “喂,你这身制服你是这儿的侍女吧?” 在周围的指责与疑问下,对方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我只是想见米尔夫人一面,我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她。” 嘈杂声之中,米尔夫人并未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总感觉对方的声音在哪听过,更何况见见对方也没什么不妥的,于是便向人群那边发话道:“放那个孩子进来吧,我想见见她。” 听到命令之后,仆人们立刻停止了行动,拎着艾西莉亚手臂的男人也把她放了下来,缓缓地让开一条道路,让艾西莉亚和米尔夫人能互相看到对方。 “是你?艾西莉亚?”米尔夫人感到眼前一亮。 “是我”看着米尔夫人就在眼前,艾西莉亚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她虽然下定决心要跑来见米尔夫人,可她实际上并没做好准备。 甩了两下脑袋后,艾西莉亚稍微振作了一下,开门见山地就把音乐盒递了出去。 “这个是您要找的东西。” 六角形灰色的小盒子被艾西莉亚颤颤巍巍地递了出来,望着盒子的一瞬间,米尔夫人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从未有过的感动c温柔在眼眸里若隐若现,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只能以同样颤巍的姿势接过音乐盒,把它像一件圣物一样捧在了胸口。 望着米尔夫人表情的变化,老管家也是万分诧异,这分明是一个流浪的少女找到家门的表情,那个少女站在家门口,仰望着门扉,儿时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她仿佛能看见儿时的自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耍,父亲在进屋时如释重负地一声问候,母亲那欣慰的笑容。 打开按钮,掀开盖子的顶部,米尔夫人的动作虽然缓慢但相当熟悉,穿着白色蕾丝荷叶裙的小女孩玩偶蹿了出来,一边发出吱呀的声音一边旋转,但这次它居然发出了音乐,那正是之前卡萝一直在哼唱的那首曲子,悠扬而空灵,仿佛卡萝以天使的姿态来到了人间,只不过人们看不见她。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艾西莉亚,他们只是惊讶地看着米尔夫人的表情变化,在他们看来,那个音乐盒是如此的廉价与简陋,只有音乐能稍微抬高它的格调,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件东西米尔夫人她流泪了。 两行泪珠从米尔夫人的脸颊划过,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分明这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罢了,可听着它,心中最深最柔软的地方就会一阵阵触动起来,一股暖流从记忆里的最深处流出。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记起来,在灾难的最后时刻,她握住了卡萝的手,但她没能把卡萝从黑巫师的手中抢回来,使劲扯回来的是卡萝手中一直捏着的音乐盒,从卡萝被抓到这个地下室起,她就一直带着这个音乐盒。 从那时起,音乐盒就一直在她的身边,久久没有分开,当它收入了卡萝的灵魂的时候,它就更加珍贵了,即使失去了记忆,那份藏在心里的感动也永远不会忘记。 “您想起来了些什么吗?”望着对方的模样,艾西莉亚以为奇迹出现了。 “没没有,真是奇怪呢,我为什么会哭呢?”米尔夫人挤着微笑,一边抹着眼泪,直到音乐盒的曲子作罢她才关上。 老管家虽然不明白音乐盒的意义,但他明白,眼下婚礼能够正常举行才是最重要的:“夫人,我们得快一点了,不能耽误了婚礼啊。” 米尔夫人点了点头,啜泣了一声之后就立刻恢复了应有的站姿,准备迎接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音乐盒则仍旧被她捧在怀中。 “夫人,这个”老管家显得有些焦急,根据流程,新娘的两只手必须空出来,更何况这个音乐盒看上去非常扎眼,与纯白的婚纱形成强烈反差。 米尔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老管家这才点点头,退了回去。 “谢谢你,艾西莉亚,希望我们再见。”米尔夫人侧过头来,露出了会心一笑,这一刻无数的光辉环绕在她周围。 怔住了一会之后,艾西莉亚也笑了,但有点莫名的苦涩:“希望再见。” 随即,神圣的钟声敲响,撩开了婚礼的序幕,印有丘比特浮雕的门扉从两侧打开,门开的那一刹那,艾西莉亚忽然觉得有些晃眼,只觉得那里是天国的入口,万丈光芒从其中射出,两侧的侍女牵起了米尔夫人极长的裙摆,像是护送圣女的天使一样向里前进。 艾西莉亚惆怅地矗立在原地,彷徨了许久才扭头就走。 有些事物开始了,有些事物结束了,说到底艾西莉亚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她只能远远地望着,但她也并不想望,那光芒太刺眼了。 正要踏出第一步,一个纯真的声音忽然窜入了她的脑海:“谢谢你,艾西莉亚。”与之相伴的还有一抹素白的身影。 艾西莉亚惊悸地回过头去,却只望见米尔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刚才那是卡萝的声音,也是卡萝的身影。 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但这时比起酸楚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祝福,艾西莉亚和米尔夫人一样,也流下了眼泪。 忽然,艾西莉亚向外面跑了起来,一边推搡着来宾,一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着借过。 她原本是想离开这里的,甚至是离开这座城市的,莎莉文c黑巫师c那位大人的事都忘掉就好了。但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她跑到了二楼的贵宾室,来到了莎莉文的那一间房,那里有阳台,可以更好的看到婚礼的进程。 整个礼堂都笼罩在恢弘而神圣的交响曲之中,强光从天空降下,宛若上帝降下的恩赐,那是从圣克劳狄斯堡买来的射灯。作为新郎的伯爵大人从圣坛旁边的房间走出,陪在他身边是他的两位女儿,伯爵大人与艾西莉亚在新娘休息室里的画像见到的一样,英俊正气,腰杆笔挺,想必任何女人都愿意把终身托付给这样的男人。 婚礼照常进行着,神父祷告,新郎新娘们的宣誓,戒指信物的交换,最后跪在圣坛前接受众人的祝福与祈祷。 当新郎看到新娘手上的音乐盒时,表现得有些疑惑,但新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微笑着,最后谁也没有在意它,关于米尔夫人和卡萝的故事也就彻底埋在了尘封的往事当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 恒久之约 此时布莱尔酒店外仍然飘着冻雨,打在人身上犹如针扎,但总有不怕冷的家伙喜欢淋雨。 布莱尔酒店的楼顶,莎莉文和她的手下们正在聚餐,食材和工具都是从厨房里搬来的,事实上楼顶也是个禁止进入的地方, 莎莉文靠在一张长椅上,闲适地望着远方的灯火,冻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四位手下在一旁支起了遮雨布,遮的不是他们,而是烧烤架,有闲心在雨天的楼顶吃烤肉的人,恐怕今夜的纽伦霍特只有他们几个。 莎莉文从衣服的皮革中掏出了一个装满黑色溶液小瓶子,让它对着火光,像是在鉴定一件宝物那样端详着瓶子的内部。 为首的下属凑了过来,趴在长椅的尽头同莎莉文一同看着瓶子。 “这就是今天的战利品?”下属好奇地问道。 “勉强算吧,这是最差的那件。”莎莉文看着瓶子的眼神中透着轻蔑。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个瓶子里的黑色液体中显现出的是张扭曲的面孔,如同魔鬼的哭嚎。 这是那个黑巫师的亡魂,它已经被锁在了这个容器中。 本来现在应该出现在莎莉文手上的应该是那个音乐盒,那才是莎莉文真正想要的东西。 几个月前,她第一次与卡萝见面。那是在伯爵大人的庄园里,米尔夫人成功地从地下室把卡萝的灵魂救了出来,然后由于过度的伤痛和劳累倒在了伯爵大人庄园的花丛中,莎莉文也在这个时候现身。 莎莉文以预言家的口吻告诉了卡萝几个月后所要发生的事,并开出如果卡萝能成为她的收藏品,她就可以化解这场危机的条件。 二人缔结了契约:如果几个月后灾难没有发生,那卡萝依然不属于莎莉文,如果莎莉文拯救了几个月后的危机,那么莎莉文将有权得到卡萝的一切,卡萝最另莎莉文心动的地方是她那纯净的灵魂,在负面情绪蔓延滋生的地下室内,她依然可以保持自己充满童趣与天真的内心,甚至还能感染其他已经疯狂的灵魂,但是即便是如此纯净的灵魂,在莎莉文的收藏室内又能坚持多久呢?那里面是真正的魔鬼与恶魔,正如匕首说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像个鬼了。 但是正如后来所看到的那样,这个契约没有得到履行,莎莉文主动放弃了卡萝,因为艾西莉亚的请求,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所能得到的宝物。 “嘛,或许我已经得到了更有趣的战利品也说不定。”莎莉文摇晃着瓶子里的液体,看着里面的那张脸愤怒而无能为力的表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然而下个瞬间,莎莉文的举动却让下属意想不到。 她将瓶子抛了起来,让它呈弧线状飞跃出去,就在它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一道烈火伴随着爆裂的声音射出,击穿了瓶子,在黑夜的空中留下了一星火光。 “呼——”下属发出一声模仿子弹射出的唏嘘,调整过来才发现莎莉文的手中正握着亲王殿下赐予她的那把高贵的火铳,缭缭的白烟在铳口升腾,犹如骑士振落剑上血迹的从容。 “就这么毁了不觉得可惜吗?” “还有更可惜的。”莎莉文皮笑肉不笑着,紧接着又从腰间摸出了那把骨头制成的匕首。 取出的那一刻,下属觉得有一阵强风碾过了自己脸上的皮肤,还有足以让常人晕厥过去的恶寒,或许是与莎莉文在一起太久了的原因,他好像也能听到一些这种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那声音用沙哑混合着咒怨的声音嘶吼着:你这个骗子!无耻的小人!我诅咒你永生都要被地狱的怒火煎熬!永不超生!” 仿佛在欣赏一个跳梁小丑最后的表演,莎莉文把它举向了高空,紧接着再抛出,扣下扳机,让它和那个瓶子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砰——”又一声闷响切碎了夜空的平静,在浑身爆发出剧烈的火花之后,匕首也化成了碎片,散落到冷风之中。 “这样好吗?把这么一把好刀弄碎怪可惜的。” “这东西想要我的命很久了,偶尔清理一下自己的收藏品也是极好的。”莎莉文把火铳收了起来,继续闲适地躺着。 这把匕首一直是她收藏室里的不安定份子,由于没有与之缔结契约,她并不能完全控制它,每次进收藏室都得小心翼翼,但不久之前她与这把匕首做了一个口头上的约定,如果它能为莎莉文效一次力,莎莉文就放它走。 莎莉文是怎么用鬼话说服这个恶魔的,她已经忘了,但她并没有遵守这个约定,以至于对方才发出如此恶毒的咒骂,最后被莎莉文一枪毙命。 无论是与卡萝的契约,还是与匕首的约定她都没有遵守,但与之相反的是在世界阳面的谈判桌上,她的信用程度还是不错的。 烧烤正常的进行着,烤肉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滋滋声,下属们一大口接一大口地沽下酒店最名贵的酒,本应该轻品慢尝的顶级品在他们的口中就像是渗了水的啤酒一样的一样廉价,他们之间并没怎么说笑,而是在严肃地讨论着将要开始的任务,但莎莉文并没有参与进来,她像是困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声铁门推开的吱呀声弄醒了她,那个她想见到的人正站在门口,身上披着她的那件红色的礼服。 “哟,你来了,不吃点东西吗?”莎莉文将眼睛斜了过去。 艾西莉亚摇了摇头,慢步走了过去。 雨夜的楼顶之上空旷无疑,再往远方望去才能望到街道上的灯火与人群,下属们在一旁继续着他们的活动,如背景板一样安置在二人的不远处,艾西莉亚不会在意他们,他们也不会在意艾西莉亚。 艾西莉亚来到莎莉文旁边,与莎莉文一同望着远方,忽然之间,莎莉文觉得自己旁边站着的不是艾西莉亚,而是一个更为坚毅的人。 “第二个问题,那位大人导师她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这是她在地下室第二个想要问的问题。 莎莉文稍微抬了抬头,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一样伸出了手掌:“在那个世界中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中,每个人可以得到自己任何想要的就像神一样。” “神导师能办到这种事吗?”艾西莉亚把手抵在了胸口前,但仍然没有看向莎莉文。 “可以的,就好比你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你就是上帝,你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没有伤痛的世界,给自己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后你再忘掉你是上帝,作为一个普通人去享受这一切。”莎莉文的声音非常轻,像是织梦者的手法。 艾西莉亚长久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动摇了,冻雨仍旧在飘着,偶有寒风掠过,扬起娇弱身躯上披着的那件猩红色的礼服。 “那你呢,你也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吗?”艾西莉亚低声问。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很好,但我对目前的这个世界还是很满意的。”莎莉文枕在手臂上,然后注视起了对方的眼睛,“该你讲了。” “我啊,刚才看完了米尔夫人的婚礼。”艾西莉亚的口开得很惆怅。 “无论是米尔夫人还是卡萝小姐,她们都经历了很多痛苦,但哪怕是像米尔夫人这样,犯下过许多罪孽,她们都能得到这么美好的结局,如果能够的话,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像她们一样,包括我自己。” 艾西莉亚把手伸向了对方,目光炯炯地与其相交。 “在地下室里,我虽然答应了你,但我推开了你的手,这次我想握住你。” 莎莉文愣了愣,随即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真是搞不懂你。” 像是缔结契约一样,莎莉文摘下了白色的手套与对方握住,彼此的温暖都相互刻印在了对方的血液里,或许很多年之后,二人再次把手握住的时候仍然能记得那第一次的感动。 莎莉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写小说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可以保证除了人名和地名,每一本书所记载的都是最真实的事迹,书中的每一个故事c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的清清楚楚。 九岁的时候她在无意中盯着一副被诅咒的画盯了太久,导致自己被画中的厉鬼缠身,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人在无时不刻地看着自己,房间里有别人,自己也会梦游,做噩梦,后来事情愈演愈烈,魔鬼已经能入侵她的现实生活,能看到魔鬼的也只有她自己,在旁人眼里看来,莎莉文就像是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一样。 她之所以好转是因为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卧室,把那副被诅咒的画当着莎莉文的面烧掉了,莎莉文身上的那只魔鬼也在一声哭嚎之中消散了, 这次事故之后莎莉文不但没有对黑魔法和恶魔学这些禁忌事物产生恐惧,反而是有了极为浓厚的兴趣,那位救了她性命的女人也被她尊称为导师,指导她在这方面探索更多。 导师布置给她的第一个课题是探索一间经常传出闹鬼传闻的宅子,它建在森林湖中的边缘,能够眺望到不错的风景,是个好地方,但是由于之前有一户人家全部死在了里面,也就没人敢住了,当地的牧师前去勘探,结果像疯子一样狼狈地逃了回来,说那间屋子已经被魔鬼占据了,叫人们不要靠近。 最终,莎莉文在屋子阁楼的暗层中找到了一具女尸,用导师给她的十字架定在了女尸的喉咙上,这才将一切解决。 第一次的成功给了莎莉文无限的信心和成功的快感,也使她从单纯的感兴趣转化为了狂热,那一年她九岁。在那之后,几乎每个月,她都要进行一次这样的行动,有时地点在森林,有时地点在坟场,平时候她接受着家族的教育,其余的时候她却接受着另一种教育——导师给她的教育。 十二岁时,莎莉文在导师的安排下与黑巫师打上了交道,也开阔了莎莉文的眼界,也让她知道了许多黑巫术的小技巧,十四岁时,她遭到了一次暗杀,结果来暗杀她的雇佣兵反被招募成了她的手下,十五岁的时候,她在一次航海远行中,她在一个地图上没有标明的小岛上找到了埋在深谷里的宝藏,十六岁的时候,她带着自己的手下杀死了藏在教会中的恶魔。 在世界的暗面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学业与社交也丝毫没有落下,在家族的孩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虽然年纪很轻,但心里年龄却异常成熟,无数次在恶魔面前的死里逃生c无数次与政敌在谈判桌上的周旋都使得她越来越强大。 莎莉文偶发奇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并写成了小说,她的下一本小说将在六个月后出版,但这次布莱尔酒店之行并不是其主要内容,说实在的,它连次要内容也算不上,从莎莉文进入黑巫师生前的结界开始到出来一共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相比起她之前的壮举简直就是一粒砂子那样微不足道,所占篇幅也不过几页。 但这几页纸的内容却颇为重要,因为它给了艾西莉亚这个角色一个出场,而关于这个角色的意义恐怕只有翻到莎莉文上一部书《黑色的羊皮卷》的最后一句话才行:我想我应该是太孤独了,我得找个有趣的人来陪陪我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 高级导游 晚上,特劳伦斯家。 圆床纱帘之内,高贵的女孩正在沉睡,但睡得并不香。 被褥被烦躁地踢开,露出了女孩穿着睡裙的曼妙躯体,小巧尚未发育成熟的胸部在不舒服的起伏,玉白的肌肤上释出了汗渍,呼吸给人一种相当难过的感觉。虽然室内很昏暗,但爱芙尔还是只手遮住眼部。 圣白的身影坐在了爱芙尔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心,这时明显能看到爱芙尔眉间的褶皱平复了些。 爱芙尔微微睁开眼睛,恍惚的眼帘之中映入那抹温暖的圣白。 苍白的面容上浸满虚汗,小嘴微张,眼神虚弱得像个病人,爱芙尔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像是要触摸海狄娜的脸庞一样。 海狄娜把头放矮了一截,让爱芙尔触到自己的脸颊,银丝垂下,如一席幽帘。 爱芙尔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起来,这才看清了海狄娜的样子。 “做噩梦了?”海狄娜轻声。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梦。”爱芙尔吐息着凉气,身体细微地抖动,“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海狄娜含柔地看着惊慌不定的爱芙尔,没有多说,只是顺着爱芙尔的发丝抚摸,她的眼神里,正挂着一副深海般邃然的灵魂。 许久之后,黑暗和寒风笼罩在了特劳伦斯宅邸的上空,客厅钟摆的指针刚好停在了九的位置,同时发出一声拖长尾音的嘀嗒声。 客厅的长桌尽头,薇妮卡正慢慢地品着起床后的早餐说是晚餐也可以,为了这次出行的低调,她换上了一身颇具乡间风情的褐色衣裙,脑后绑着毫不起眼的黑色缎带,自我感觉伪装完美。 爱芙尔从走廊走出,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穿在她身上的是一套素白的荷叶裙,外面套着精美的羊皮斗篷,领口绑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球,耀眼的金发被收束在兜帽中,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像是低调的行头,但这是她在衣库里找到的最简朴的一件了,海狄娜则继续回到了那身被黑裙紧缚的打扮。 她端起桌上的甜点就是一口咬上去,再理所应当地把整壶奶茶挪过来,一如她的行事风格,似乎刚才的噩梦并未影响到现在的她,至少薇妮卡没注意到。 “那个盒子能用了吗?”薇妮卡问。 爱芙尔一边嚼着甜点一边把盒子从口袋里取了出来,示以对方:“还没有,话说我们还要等什么人吗?” “等个导游。” “什么导游?” “我临时找了一个专门带纽伦霍特上流游览外城区的私人高级导游,要知道,在外城区调查没有一个好的向导是不行的。” “高级导游?” 这个词听得爱芙尔心中一麻,不禁浮现出了一副地痞混混的形象,这个混混低头哈腰地跟在肥到冒油的中年贵族身后,噼里啪啦地介绍吹捧着外城区的门店和建筑。 爱芙尔又说:“如果看他不顺眼,我能把他就地处决吗?” 海狄娜凑了过来:“不太好把,弄脏了地毯可不好。” “那就扔到外面在动手。” 薇妮卡坐不住了:“等等!这里可是我家啊,你们就这样随便地在别人家里下黑手就不觉得不妥吗哦,不对,为什么你们这帮人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讨论干掉一个人?” 这时,忽然有侍女快步走来,低声在薇妮卡旁边耳语了几句,薇妮卡点点头后,她便离去。 “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是时候验证一下小爱你看他顺不顺眼的时候了。” 来到庭院,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中央,车厢的外表雕饰精致,装潢在车灯的映射下透出雍容的气息,就硬件设施而言,这个导游算是过关了。 “这就是来接我们的?”薇妮卡问向旁边的侍女。 “没错。”侍女回答。 “你自己找的导游,你自己都不知道?”爱芙尔对薇妮卡说。 “我只是让下人去外城区拉个导游过来,我怎么可能知道导游长什么样。” 忽然,车厢的门缓缓拉开,从里面传出了一声:“各位女士们,上车吧。” 声音是清爽成熟的男音,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爱芙尔和薇妮卡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的布置与外面同样精致,在上方吊灯的辉映下,厢壁上散着黑金的镜面质感,简约的金盏花线条在上面流动开来,座位上铺着奢侈华贵兽皮毯,空气中弥漫醒神的香气。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穿着得体,面容精致卷发男子,嘴角洋溢着高雅的弧度。 “初次见面,我叫斯里朵夫,很荣幸为各位女士效劳。” “你就是那个经常带本地贵族游览外城区的高级导游?”爱芙尔诧异地问道。 斯里朵夫的外貌粉碎了薇妮卡心中那个混混的形象,这完全就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谈吐与穿着。 “可以这样说吧,在我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导游而已。”斯里朵夫深沉道,“不知各位小姐如何称呼。” “那从我先来吧。”薇妮卡咳嗽了两声,“我是特劳伦斯家的千金,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那是当然,我正是听闻您如雷贯耳的名号,才赶往此地。”斯里朵夫象征性地按了按胸口。 “这位是”薇妮卡正准备介绍爱芙尔的时候卡壳了,她可以报自己的名字,但不能提及爱芙尔的公主身份,要是公主殿下去狂欢祭的消息走漏出去,可是会闹得满城风雨。 “没必要,你没机会叫我的名字。”她当然不能报真名,但也很讨厌用假名。 海狄娜抢住了话:“这位是小公主,我是小女仆,就这么叫好了。” “滚。”爱芙尔冷哼一声。 “既然这样的话,特劳伦斯小姐,女仆小姐,公主小姐,这样可以了吧。”斯里朵夫连忙笑笑。 爱芙尔没反驳,相当于默认。 “既然都已经认识了,那我就直接讲一讲这次狂欢祭于外城区的相关事宜吧。”斯里朵夫清了清嗓子。 想要了解狂欢祭势必得了解外城区,那么外城区背后的诸多异端宗教就必然不能跳过,每个外城区的居民都信仰这诸多异端宗教的其中之一,教籍亦是户籍,没有教籍就没有在外城区居住的资格,外城区的居民白天像蚁虫一样蜂拥进纽伦霍特务工,晚上就会到回到外城区做弥撒。 佣兵也好,娼妓也好,就算是以解剖人体为乐趣的邪恶医师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外城区背后的异端集团,可以说这些异端集团的首领们就是整个外城区的真正掌控者。 那么说回狂欢祭,狂欢祭是外城区背后的异端集团联合举行的活动,最开始只有固定受邀请的人或组织能参加,但随着外城区规模扩大,整个国家乃至其它国家的人都能能参加,对外号称是人间的净土,一切的都将在这里得到释放,一切的罪恶也都将净化。 “罪恶和啊,能够想到的无非就是财富与,所对应的也就是赌场与娼馆呢。”海狄娜说。 “远不止这些。”斯里朵夫风趣地一笑。“人类的七宗罪可不只有简单的贪婪和,还有暴食,嫉妒,怠惰,傲慢,愤怒。” “在狂欢祭上,你可以享受来自世界各地的风味美食,如罗斯公国的烈酒,多兰克福的牛排,北方特有的甜点,但其中最诱人的莫过于残忍的魔鬼美食。” “是把恶魔做成食物吗?”爱芙尔想也不想地问。 斯里朵夫笑笑:“那怎么可能,还从没听说过有人把恶魔端上餐桌,魔鬼美食是用残忍的手法把动物做成菜品,比如用调料塞满鸡鸭的口腔和胃囊,然后在把它闷在玻璃器皿里活生生煮死。” 斯里朵夫说的细节未必精确,但也足以让薇妮卡和爱芙尔瘆起一身疙瘩,与其形成反差的是海狄娜一脸好厉害的样子。 “食客们可以一边欣赏着食材被折磨的样子,一边享用已经做好的魔鬼美食,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能体现暴食之罪的例子吧。”斯里朵夫摊摊手。“其余的还有很多,有钱就能买到你想杀的人的首级,一直睡到死的药水,角斗场,奴隶拍卖等。” “说来说去这些都只停留在凡间的程度,最令人心动的莫过于外城区的禁忌体验。”斯里朵夫竖起了食指,仿佛在强调其中的独特性一样。 三人像在看神棍一样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 外城祭 “在外城区的地下和小巷中开着许多诊所,每间诊所的下方都有解刨室,人体学家就在那工作。” 人体学家是较为尊敬的称呼,普通人更习惯称他们为巫医或食人魔,他们披着白色的袍子和口罩,用银晃晃的刀子内切开尸体,把那令人作呕的东西挑出来,像宝贝一样研究观察,他们的收藏室内摆满了装着暗黄色液体的瓶子,瓶子里漂浮着人体的部位,他们是神的亵渎者,也是恶魔的信奉者——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 “这些人人体学家们,找他们有什么用吗?”薇妮卡对人体解剖学知识了解地非常少,她也不越觉得了解这些恶心的事物有任何实际用途。 “唔严格来说就是治病吧。”斯里朵夫思考片刻。 “治病?” “对,就是治病,人体学家们之所以这么不受待见是因为大部分人体学家的水平太低了,他们用的手术刀都是没经过清洁处理的,工作台也脏乱发臭,人们当然不会觉得这是群好人。” 斯里朵夫顿了顿:“但出色的人体学家不一样,他们对人体的了解可谓登峰造极,普通的疾病在他们眼中相当于灰尘一样无足轻重,他们甚至能替换人的肢体。” “这这种事也能办的到?”薇妮卡惊讶地张大了嘴。 “如果你的胳膊断了,他们能帮你接一条新的胳膊,脚断了就换脚,无数的富人拖着残缺的身子进去,结果都以健全的姿态走了出来这世上有许多你想不到的东西,它们都藏在禁忌学的深处。”意味深长的话从斯里朵夫口中吐出,仿佛一缕青烟一样缭绕在车厢的上空。 马车平稳而快速地前进着,与黑暗融为一体,车轮碾在路面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刮过树木发出的声音,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任何声音了,寒风撼不动坚固的车厢,骏马的呼吸也丝毫没有絮乱,黑袍之下,车夫的身子起伏,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暴起的感觉。 今夜,一切都很安静,就连纽伦霍特也一样,广场寂寥无人,商店早早打烊,就连永不沉没的上城区也渐渐沉入了黑暗。 车厢内的对话仍在进行着,斯里朵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狂欢祭的面貌勾勒清楚。 人体学家的诊所只是狂欢祭阴面的冰山一角,要是有门路的话,还可以到异端的教会接受洗礼,客人们跪在神像面前,祭司把特制的水浇到客人头上,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大主教的接见,主如此内的还有地下交易平台,黑巫术的卷宗,古老的画卷,稀有的宝石都能在里面见到,尽管赝品成堆。 “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完美探索外城区,但直觉告诉我,还有更多更禁忌的事物没有浮出水面。”斯里朵夫歇了口气,讲了这么多已经口干舌燥了。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给每个人思考的时间,薇妮卡和爱芙尔对视一眼后,总觉得有什么没讲到。 “你你知道关于魔女的事吗?”薇妮卡像学生一样举手发问。 “魔女啊?”听到这个词斯里朵夫修眉微缩,像是被问到了难言之隐上,但这样的神情稍纵即逝。 “魔女啊,好像确实有一个拜魔女教要参加这次狂欢祭。” “那你知道他们的详细情况吗?”薇妮卡急切地问道,没注意到对方的刚才的神情异常。 “详细情况也是不太清楚,每次狂欢祭总会有新的势力入驻外城区,入驻前这些势力总会高调宣传自己,但这个魔女教团却反其道行之,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怎样的教团,只知道只有女性才能踏入他们的领地。” 听到这,爱芙尔心中陡然一绷,她和海狄娜上次去的那间教堂,好像也有这么一个规定——只有女性才能进入。 爱芙尔不由自主地咬起了拇指的指甲,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当然她望的不是斯里朵夫,而是更深远的地方。 果然,这二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那那她们有没有图腾或标志之类的,比如这个。”薇妮卡从腰间的包里扯出了一张纸,纸上赫然便是那血纹黑瞳。 盯了很久,斯里朵夫才平淡无奇地道出一句:“抱歉,我对它没什么印象。” 听到这个答案,爱芙尔和薇妮卡都失落了几分。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车轮压在泥土里的声音和梭梭的风声,斯里朵夫找不到台词来打破僵局,薇妮卡和爱芙尔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信息,至于海狄娜,她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听故事的外人。 马车大约又行至了十多分钟,终于听到车夫拉扯嗓子喊的一句到了。 斯里朵夫开朗一笑,而后撩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像彬彬有礼的侍者一样邀请着:“女士们,请看窗外,你们看到的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盛宴。” 越过海狄娜的大腿,爱芙尔将信将疑的扯开帘幕,望到外面景色的一刻,冰蓝色的瞳孔悄然怦动。 如洪水般的光明泻向上空,夜晚几乎被染成橙红,远处的人们望着那通天的火光,只觉得那像是神降下的焚城,但近在眼前的人看到此番情景只会觉得那是人间的狂欢。无数座篝火像城墙上的烽火台一样连绵至视野两侧的尽头,身穿各色名族服饰的人围着篝火舞动,他们的皮肤或黑或白,也有黄皮肤和褐皮肤的人种族,有人穿着阿拉伯式的长裙,也有人身披北方国度的长袍,不同季节的服装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中,既违和又融洽。 外城区的入口在篝火堆的后面,两座高大挺立的木制建筑顶起了外城区的拱形门牌,两侧是参差不齐的矮房,每栋建筑乃至每个房间里都燃着令人兴奋的火光,酒色肉香的气味铺天盖地而下,每呼吸一口仿佛都能尝到美食的味道,千万人的欢呼,笑声如浪潮般扑来,其中还夹杂着悦耳的音乐声和乐器声。 这是爱芙尔从没见过的景色,她能够心态平淡地踏上国家盛宴的红毯,在无数达官贵人的注视下狠狠踹翻餐桌,但是在面对一群由下等民众组织起的狂欢盛宴,她也感到了有一丝动摇,觉得新颖,觉得有意思,觉得了不起。 “真是厉害啊。”薇妮卡也发出了感叹,但比起爱芙尔那么复杂的心情,她更多是一种到达了旅游目的地的激动,毕竟爱芙尔足不出户,而薇妮卡参加社交活动的经历却数不胜数。 “喂,公主殿下,我说,不如我们别想着调查什么魔女了吧,偶尔放松一下也很不错。”海狄娜没心没肺地从后面把爱芙尔一拍。 “继续给我滚。”爱芙尔用手肘用力地向后捅去,顺便白了对方一眼。 马车继续向前进发,速度缓慢了下来,从篝火的人群中经过的时候,舞者们会向马车招手,身材极好的小姐会踩着舞步晃到车夫面前献上飞吻,经过门牌下的时候,两侧的建筑会有人将铃铛敲响,仿佛天堂在欢庆一个新生天使的诞生。 但爱芙尔早就坐了回去,一点视野也没触及到车厢外,对她来说初见狂欢祭的惊喜只持续了片刻不到,因为很快对平民c对异族c以及对各种各样事物的抵触就涌了上来,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些太过偏离她世界的事物,倒是薇妮卡和海狄娜还把头伸在外面,极力的捕捉每一个新鲜事物。 随着马车的前进,两侧的建筑和人群也都出现在了眼前。 “这里是外城区的入口大道,是条混合街道,既能够买到美食和纪念品,也能够看到各式各样的小表演,旅店和酒馆也都有”斯里朵夫一边指点着外面一边讲解,充分展示着他作为高级导游的作用。 整条街上流动着庞大的人群,东方的苦行者,背着巨剑的佣兵,披着黑袍的异端,除了异族人外还有许多本地贵族,他们也穿着奇装异服,把皮肤涂成棕色,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质暴露了他们。 来自的印度的蛇人坐在路边,用笛子的声音操控着蛇的动作,围观的人无不拍手称快,赤着胳膊的大汉冒着瀑布般的汗水,转动着面前的烤架,烤架上摆满了胳膊粗的烤串,令人垂涎的滋滋声一炸一炸,穿着暴露但不失美丽端庄的少女们端着盘子请路人品尝着店里的甜点。 “喂,公主殿下,有你最喜欢的甜点。”海狄娜说。 “真的吗?在哪?”爱芙尔一下子压在了海狄娜头上,她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抵触,但其中并不包括甜点,当然,仅限特别甜的。 顺着海狄娜指的方位看过去,爱芙尔期待的神情瞬间绿掉了。 她说不清那碟子里装的到底是蛋糕还是冰淇淋,但少女们正用刀叉拨弄那团物质,显得非常粘稠和韧性,但在爱芙尔看来就像是过期凝固的奶酪,再想到要把那东西吞下去就让人作呕。 “那个是拜占庭的特产甜品之一,我吃过,还蛮有嚼劲的,据说用的是山羊的奶制成奶酪。”斯里朵夫说。 爱芙尔赶紧挪开视线,掐着海狄娜的脖子在她耳边低语:“你居然敢让我看那么恶心的东西,你知道我要忘掉这些要多久吗?” “嘛。” 马车内一边欢闹着一边慢悠悠地向前,所谓的观光无非就是这样的。 至少直到目前为止,外城区还是与肮脏这个词不沾边的,路面铺着水泥砂浆的地砖,虽然廉价简陋,但比预期中的天然淤泥地要好太多了,商贩们的摊位整齐有序地摆在了商店的非入口处,商店的经营项目多以歌剧居多,演员们在纵情高歌的同时,台下的观众也在附和高喊,尽管这完全违背观看歌剧的礼仪。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蠢蠢欲动的气息,每一寸神经都在不安的躁动,这种时候当然不应该缩在马车上。 “不如我们下去玩玩看吧。”海狄娜说。 “驳回。”爱芙尔日常想也不想。 薇妮卡一直把头昂在外面,整个人像是要从窗户钻出去一样趴在窗上,在听到有人要提议下去的时候她反射性地回了回头。 然后正对上了爱芙尔的视线。 “啊?”爱芙尔微微张嘴。 “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一下,并没多想下去玩。”薇妮卡慌慌张张地掩饰自己的兴趣,她刚才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商店里摆的一种蓝色饮品上。 “你”爱芙尔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薇妮卡。 作为导游的斯里朵夫喘了口气:“那既然客户有需求,那咱们就这么做吧,三十分钟之内自由行动,可以吧,不要走太远。” 海狄娜义无反顾地答应,薇妮卡也跃跃欲试的样子,可能在她的思维里自己应该装作矜持的淑女,不能像随便显露自己的兴奋与激动,所以也没好赞同扭捏来扭捏去她还是举起了手。 “那就走吧,我也去。”爱芙尔毫无办法。 “真的吗?可小爱你不是很讨厌去这种地方吗?”薇妮卡用欣喜夹杂着担忧的语气说着。 “想了想,毕竟是我把你拉来的,而且”爱芙尔指着海狄娜,“也得把这家伙放出去遛遛。” “嗯嗯嗯。”海狄娜非常赞同地点头。 达成共识之后,三人走下了马车,作为导游的斯里朵夫自然等等候在车上。 四下无人,斯里朵夫靠在座位上舒展了下身体。 前排传来了车夫轻佻问话的声音:“怎么样,好久没和姑娘讲话,现在讲了这么多是不是很爽。” 斯里朵夫甩开了贵公子的做派,扯着流氓般的嗓音回喊:“爽个鬼,你不知道那个诅咒皇女的眼神多凶,好像人人都欠了她几条命一样。” 车夫冷笑了两声:“叫你平时喜欢装斯文,喜欢当衣冠禽兽,这锅不让你背,难道还让我背不成。” 车夫又说:“话说你真的知道关于魔女的消息吗?” 斯里朵夫沉思一刻:“完全不知道。” “那你说得头头是道?” “既然她们都抛出了这个问题,我不装模作样地回答几句我该拿什么彰显我高级导游的头衔?”斯里朵夫故作姿态地竖了竖衣领。 “那老板接下来还有什么指示吗?” “陪着几位大小姐先玩玩,之后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 旧识 在这条混杂的街道上的一间小酒馆里,一个披着黑色皮袄的人坐在柜台前,像是在沉睡一样,厚厚的兜帽盖在了这个人的头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手上也带着同色的厚手套,无法看出其外貌,也无法得知其性别,就算说这个人已经死了恐怕也未尝没人信。 整个酒馆相对其它店铺非常安静,没有吵闹的人群,全都是醉醺醺的汉子,身材高大健硕的老板则默默地在柜台后擦着杯子,这是一家主打伏特加的酒馆,前来挑战的勇士基本上都被放倒了。 一张白皙修长的玉手搭在了黑袄人的肩上,令其微微战栗。 黑袄人像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一样,谨慎地把头转了过去,当看到对方脸的时候,黑袄人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哟,果然是你呢,古萝德尔。”海狄娜扬着嘴角,深紫色的瞳孔倒映着对方无比惊讶的神情。 黑色兜帽之下的是一张女性的面孔,脸颊,鼻梁,眼角,每一寸皮肤都彰显着清丽的冷艳,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却又让人不敢触摸,从海狄娜的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额角露出的那撮紫色的毛发。 海狄娜坦荡地坐在黑袄人的旁边,点了两杯最烈也是最贵的伏特加,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黑袄人稍稍坐正,整个人介乎于不安和震惊之间,但声色却相当镇定:“你怎么会在这出现。” “刚才在马车上看到酒馆里有个背影很像你,就打着下车玩的借口来找了你了。”海狄娜浑然没有敌意,像是见到了老友一样。 按道理来说,古萝德尔裹着这么厚的衣服,即使再熟悉她的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不会认出,但海狄娜认出她主要是靠感觉,就像她认为魔女的气息就是死者的气息一样。 “既然你在这里出现,就说明圣职者已经盯上了外城区吧。”海狄娜用周围人听不到的声音说。 圣职者,一个令所有人都谈虎变色的名词。 很久以前,圣职者还只是欧莎的民间传说,传说国家高层饲养着一支隐秘的部队,他们由这个国家最强的武者组成,他们的任务不是征讨外敌,也不是收集情报,而是游走在这个国家的阴面,斩杀黑巫师和恶魔,是国家认定的驱魔者,只有皇帝才可以号令这群勇士——可以说直到这里,圣职者都还是一个比较正面的形象。 阿芙罗琼斯之夜后,国家各地都爆发了不同程度的禁忌危害事件,圣职者已经没有能力像以前那样一边执行任务一边掩盖自己的存在,只能公开于众,他们的冷血和暴力也开始为人所知,他们会为了追杀一个黑巫师而对整个村子进行屠杀,会为了炼制诛杀恶魔的武器而把活人当做材料,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暴徒,真正的魔鬼。 “而现在魔鬼已经盯上了这个异端聚集的地方,对吗?”海狄娜问。 古萝德尔正襟危坐,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但她深知坐在她旁边的这位看上去非常欠揍的女人的底细,所以也就不多隐瞒。 “指示我来这里的人是罗尔伯特,具体任务是潜伏在这里,盯住这帮人,别让他们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罗尔伯特是当今的亲王,但古萝德尔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直呼名讳。 “可真够无聊,我还以为你是来把这里一举端掉的呢。”海狄娜无趣地撅起了嘴。 要是有外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觉得这两个人的智商还停留在爱玩角色扮演的孩童年龄,这就好比刚从学府里出来的学生号称要成为皇帝一样,即便古萝德尔是个圣职者,但她说要凭一己之力摧毁外城区,这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办不到,这个外城区的水远比你想的要深的多。”酒端上来以后,古萝德尔直接灌下一大口,“除非给我三条命。”古萝德尔毫不夸张地说,海狄娜也知道她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四年前公主骑士的演武战上,很多人只记住了那个银色的妖姬,却忽略了她最后一场的对手,也是一个兼具艳丽与杀伐的女性,而这个女性正是古萝德尔。其实本来如果没有这场演武的话,古萝德尔才是官方指定的公主骑士,她也不负众望地杀进了最后的决赛,只可惜决赛最后的对手是海狄娜。 虽然古萝德尔对成为公主骑士并不感兴趣,甚至是不悦,但她并不想输给任何人,她仍旧记得当时在赛场上,她跪坐在石砖上,万念俱灰地握着手中断掉的双刃,银色的妖姬正以胜利的姿态向她走来,表情冷漠,步伐泰然,背对着光芒的样子宛若神话中的白银女武神。 结束回想之后,古萝德尔叹了声哀:“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在那之后,二人也有过几次见面,对比当时的海狄娜,现在的海狄娜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实力没有变,但从性格上来讲,已经从银狼沦为白兔了。 “嘛,这个嘛应该是变成了我本来的样子吧。”海狄娜望着酒水中的倒影,她露出了罕见的忧郁,如潭水般深邃的紫瞳中流过柔和的光,但转瞬即逝,依然是那副没心没肺地上扬嘴角的表情。 古萝德尔握着酒杯的手稍微触动了一下,但也很快转为平静。 正要灌下第二口,让双方缅怀一下的时候,她止住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古萝德尔发现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就没讲自己来的原因。 简短地描述了自己的原因和之前的经过,上次边陲之镇的事件,旧宫中魔女的气息,海狄娜郑重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古萝德尔听得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海狄娜的请求,还是如此庄重。 “怎么帮?” “情报。” 古萝德尔思虑良久,解开皮袄的几颗扣子,从侧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沓纸张给对方,纸张呈焦黄色,但内容却清晰可见,这显然是一份地图,还没等海狄娜细看,就听见古萝德尔说:“这是里界图,你最好在弄一张表界图。” “里界图?”刚疑问一句,海狄娜就弄懂了其中意思,外城区作为一个阴阳两面并包的地方,有表里两界在正常不过,表界地图标注各种娱乐场所,里界地图标注禁忌之地,当然若论版权的话,这份里界图恐怕只归古萝德尔所有,这是她几个星期以来长时间潜伏于此,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杰作。 “这几个星期我都在外城区,每个角落都调查过,你要找的魔女教团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 “外城区的每个人都知道有个魔女教团要来,可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人见过相关人员,我找遍外城区也没找到,有可能这是外城区的宣传手段,以魔女为噱头吸引更多人,也有可能是一次大规模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啊”海狄娜像在沉思一样,手指敲着桌面。“会下这种心理暗示的恐怕也只有和魔女相关的人才会这样干吧。” 海狄娜反复打量着地图,实在打量不出什么才呼出一口气,然后收起地图:“时间不早了,无论公主殿下再怎么冒失,也该注意我消失了这么久,有幸再会。” 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伏特加往古萝德尔面前一推,海狄娜就起身离去,那杯伏特加本来她就没打算喝。 面对忽然多出的一杯伏特加,古萝德尔剑眉一皱,两杯最凶烈伏特加对于她来说就像一块砸过来的砖头,原来这个狡猾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当然,她也可以不喝,但不喝总感觉有些失落。 “哦,对了,有件事得拜托你一下。”跨门而出的时候,海狄娜忽然驻足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 大小姐们的日常 薇妮卡坐在二楼的扶手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楼的演出。 裸上身的异肤男子刺满全身的青纹,好几根火把在其周身飞速旋转,火焰如羽织牵引其身,看客们也看得红光满面,拍手叫绝。 “喂,小爱,你快看那个,多有意思”薇妮卡拍了拍对方的手腕,像个未见世面的女孩看见了盛大的舞会。 “唔?”爱芙尔像没听清一样,她正忙着挑起一块慕斯往嘴里送,视线浑然都没往楼下瞟一下,民间坊市的演出对她来说远远不如甜点来得诱惑。 “没什么,你忙吧。”薇妮卡黑了黑脸。 薇妮卡正想拿块蛋挞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所有蛋挞的中间层都被吃了一块。 “小爱,这个蛋挞最中间的那一层呢?” “吃了,有问题吗?” “那你有想过这旁边的一圈该怎么办吗?” “这个地方不是不能吃吗?”爱芙尔自我感觉没有问题,果断扔出了一个双重否定。 薇妮卡凝固了一会,才扶着额头说:“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认为了,就当做是这样的吧。” “你那个骑士哪去了?”薇妮卡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海狄娜?”爱芙尔听后愣愣地抬起了头,环望了下四周。 “咦!她人呢?”爱芙尔惊诧道,她习惯了海狄娜跟在她的身边,以至于海狄娜就算消失一下她也注意不到。 “你才发现啊!” “不好意思,薇妮卡小姐您是在找我吗?”忽然,海狄娜神出鬼没地坐在了桌边,惊到了薇妮卡。 “你刚才干嘛去了。”爱芙尔完全不在意海狄娜诡异的出现方式。 “唉,怎么说呢,刚才有个很亲切的人说我条件不错,可以去他们店工作,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推掉呢,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工作了?”海狄娜扶着脸颊,一脸很困扰的样子。 “这真的不是某涉嫌犯罪的工作吗?”薇妮卡显然已经知道那是一份怎样的工作了。 “那么吃完了,去下一家店吧。”爱芙尔擦了擦手,没过多追究。 斯里朵夫靠在座位上,不安地拨动着怀表,显得异常惆怅:“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我是不是被那几个娘们给鸽了。” “悠着点,不是你整天就在那吠什么女士约会总是要迟到一会吗。”车夫咬着刚买来的烤肉。 三人来到整条街最大的服装店内,各个民族的服饰汇聚一堂,拼出一副绚丽的画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穿在身上的“东西”,店外停满了礼车,人来人往的顾客穿梭其中。 “小爱,你来试试这个。”薇妮卡把一套白色的衣裙晃到爱芙尔眼前。 “不要,换的好麻烦。”爱芙尔想也没想,“而且这件衣服的样子看上去好奇怪,尤其是这个兜帽上的东西。” “你说这个啊这个是兔耳哦。”薇妮卡摆了摆兜帽上的兔耳,刻意强调了这个装饰。 “看上去好恶心。” “那来试试这个。”薇妮卡又拿出了一件背上带着天使翅膀的衣服。 “更恶心。” 在二人扫荡前排衣区的同时,海狄娜也走到了稍微里侧的区域,相比起其它区域的明亮,这里的光黯淡得出奇,一条红线在地板上将其分隔开来。 这里没有其它顾客,只有海狄娜一人。 就布置而言,这里没有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衣服都是一件件单卖的,没有型号大小。 海狄娜缓步地走在衣架前,指尖像流水一样抚摸过每件衣服的边缘,她忽然停了下来,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件衣服取了下来。 这是一件缀满十字挂饰的红色法袍,外面罩着颜色更深的肩衣,但型号却小得出奇,宛若一件孩童的衣物。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这片区域最深处的地方钻出:“哦,眼光不错呢,一眼就挑中了那件衣服。” 海狄娜闻声侧了侧头,在最深的尽头,一轮灯火亮起,一位长发打眼,身材妖娆的女人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在她的身边桌上是一座三头合并的小型恶魔雕像,隐隐的微光中,恶魔的雕像显得肃穆而狰狞。 “有什么讲究吗,这件衣服。”在瞟了那边一眼后,海狄娜便摸娑起了这件法袍。 “我们这里卖的是二手服啊。”女人如是说道。 “二手服”海狄娜咀嚼了下这个词,随后哼地一笑,“可别对我说这些都是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 “尸体?您可真会说笑也就那么几件是尸体身上的,比如您现在手里的这件。” “哦,原来是这样啊。”海狄娜饶有兴致地应答着。“能讲一下由来吗?” 女人抿嘴勾出了一抹艳笑:“客人,有些事最好不要讲出去,也不要去窥探,如果您是凭缘分挑中这件衣服,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如果您是靠自己的眼光挑中的话那么不用我说,您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唔那我能买下它吗?” “当然能够,我只收一个银币” 毫无疑问,这是个近乎免费的价格。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弧光划至女人的桌旁,咣当一声后,银币转停。 “谢谢光临。” 说完,灯火熄灭,女人的身影连同桌上的恶魔雕像一起隐入了黑暗,在常人的认知中,女人还坐在那里,并未离去,但海狄娜看得很清楚,对方是真的消失了。 海狄娜是根据古萝德尔提供的那张地图找到这来的,这里用红色的笔记标注,意为危险区。 地上的这条红线实际上是用咒文铺成的,让每一个靠近这里的人都心生厌恶,从而快速离开,但对于有的人来说,这里却相当具有吸引力,从而不自觉地踏进去,但大多有去无回。 正如那个女人说的,里面的衣服都是二手货,其主人是道行高深的黑巫术师或虔诚的神职人员,但这些衣服无一例外的是背后都有一个血腥的故事,不是衣服的主人在疯狂屠戮,就是衣服的主人被杀,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怨灵的气息。 海狄娜手上的这件法袍是一个年幼主教的遗物,他天生就拥有诡秘的力量,能够看穿人的内心,在父母的帮助下,他用这种力量登上了主教的地位,但却被反对者打上了异端恶魔的名号,最终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这件衣服当时就正穿在他的身上。男孩死后,这件法衣就成了诅咒之物。 当然,海狄娜并不知道如此具体的细节,走出这片区域后,她就把这件法衣塞进了衣服内侧。 “喂,干活了。” 碰到爱芙尔,她一开口就相当刻薄,她指了指店外,那里停着一辆装满礼品箱的小推车,那是她和薇妮卡的战果。 “您可真是会使唤人啊。”海狄娜叹声。 从服装店离开后,三人继续在这条街上游览,三十分钟就回来的约定从一开始就没记住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 梦境小屋 爱芙尔停在了一家里面冒着粉光的店前,好奇地踮脚张望着里面,衣着暴露的两位女性靠在门旁,向过路的客人抛去香艳的媚眼。 “来吧,去下这家店试试。”爱芙尔不动声色。 “小小小c小爱!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薇妮卡的神色介乎于涨红和惊惶之间。 “唔这么说起来,刚才要拉我工作的人就是这家店的。”海狄娜抚了抚下颚。 “那就进去看看吧。”说着,爱芙尔拔腿就往里面踏。 不一会,头上冒着蒸汽的爱芙尔就被海狄娜背了出来,后面跟着头都抬不起来的薇妮卡。 “果然公主殿下您还太早了吗?” “都说了不要去这种地方啊,要是被发现的话,我的下半生就完了啊。”薇妮卡说着蹲到地上双手抱头起来。 “啊啊好像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爱芙尔趴在海狄娜的背上说着神志不清的话语,脑子闪放着刚才充满桃色的画面,以及莺歌燕舞。 离她们两条街之外的地方,斯里朵夫来到了马车外,烦躁地在地上踱步,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流,心中百感交集。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贵族的守时精神在这帮人身上荡然唔存。”斯里朵夫盯着怀表,咬牙切齿道。 “你说这帮人会不会跑了。”车夫说。 “有可能,鬼才知道这几个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管她们几个跑没跑,我们的计划都得修改了”斯里朵夫把怀表收好,眉目紧锁。 外城区的上空,一只黑鹰在盘旋,锋利的鹰眼中倒映着下方的火光,很快它便像是锁定了目标一样,俯冲而下,一个利落的缓冲落在了黑色的车厢上。 望着黑鹰的到来,斯里朵夫锁眉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取下了黑鹰爪上的木管,倒出一卷莎纸。 车夫靠了过来:“老板的指令到了?” 粗略扫了一眼后,斯里朵夫便卷起了莎纸,刻意地深吸一口气:“得提速了,下个地点斗兽场。” 从狂欢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酒色肉香的味道升上天空,原本寒冷的空气也暖和了起来。 人潮声的热浪扑来,橙色的火光泻下,丝毫不亚于传统节日的热闹,望着眼前的景象,爱芙尔有点不自在,更觉得有点不现实,她不喜欢走在人群之中,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感受。 十字路口的中央架着盛大的篝火,烧得人心暖,也烧得人害怕,总觉得那篝火会被打翻,把周围的人吞没焚烧掉。 几乎把整条街游遍的三人歇息在离十字路口不远处的一家露天咖啡店里,顺便清点下收获。 “啊啊啊,我又莫名其妙花了好多钱!”薇妮卡抓狂得几乎想往桌上撞。 “你不是就买了几件衣服吗?”爱芙尔把玩着一只从宠物店买来的仓鼠,捏来捏去。 “住嘴!你这个连钱都没有的家伙!” 爱芙尔听得一愣,这才记起由于被停掉了拨款,她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全程的费用都由薇妮卡在支付。 到目前为止薇妮卡一共消费了近二十枚金币,这对于任何一个世家大小姐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消费,但对于绝大多数贫困的家庭来说,却是一个相当艰难的数字,很多穷人一生都没见过金币,但在上流贵族的手中,它们是最廉价的货币单位。 爱芙尔对钱没什么概念,你可以告诉她一块蛋糕的价格,一座宅子的价格,但她只会“哦哦”地无趣点头,她懂些经济学,但不懂钱。 百无聊赖了许久后,爱芙尔将仓鼠一弹,弹到了笼子里锁好。 “我们是不是偏离了原来的目的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作业没写,一直玩到了休息日最后一天的晚上,浑身都不自在。 “就当是出来放松一下不也挺好吗,本来我们的情报也没多少。”海狄娜细细汲着咖啡,紫色的深瞳里倒映着夺目的篝火。“就把自己当做一个翘家出走的少女,偶尔放纵一个夜晚。” 爱芙尔也靠在椅子上,目光瞟着那火光,可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忽然,一阵眩晕的感觉冲上了脑袋,引得她眼前一阵恍惚,光白的视野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立在街道拐角处的地方。 爱芙尔愣了愣,揉着皱起的眉头,再度回过神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形形色色的人们过往在街道上,橙黄的火光布满每一个角落。 “公主殿下,有什么不对吗?”望着爱芙尔一瞬间露出的疑惑,海狄娜说。 “你有看到那边的一个人影吗?”爱芙尔示意了街道拐角处的一个通往地下的道口。 海狄娜回过头去,看了看爱芙尔所说的“人影”所在地。 “应该是您看错了吧。”海狄娜摇摇头。 得到了海狄娜的否定后,爱芙尔也没多想了,海狄娜很久以前说过,世上没有人能监视她,能够监视她并且不被她发现的那样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吹牛,但爱芙尔也不多怀疑。 “这么说起来,那个地方我们是不是还没去过?”海狄娜指了指那个街道拐角的道口。 “去的试看看?”海狄娜问。 爱芙尔对着那道口皱了皱眉,想着刚才看到的人影,爱芙尔心中一半焦虑,一半踌躇,而且那地方看上去蛮脏的。 “反正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了,干脆再浪费一些吧。”海狄娜笑着说。 再三忖思之下,爱芙尔才开口:“那就再浪费些吧。” 顺着爱芙尔的意思,三人走进了那个道口,顺着狭长黑暗的楼道而下,其尽头的转角透着幽幽的蓝光,仿佛禁忌仪式的前兆。 要过转角的时候,爱芙尔注意到了挂在上面的门牌——卜梦室。 杂乱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巫婆坐在桌前,尖牙般的黑帽高竖,浑身透着一股叫人不愿靠近的诡秘。桌上摆着漆黑深邃水晶球,宛若东方人的眼瞳。光源来自墙壁上挂着的玻璃瓶,里面静燃着细碎的晶体。 “欢迎来到卜梦室。”巫婆的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宽大的黑袍里,像是虫子蜗居在壳中。 “看上去确实是个浪费时间的地方。”爱芙尔说。 木质的地板上画着粗糙的符文,墙边堆积着巫毒草人,傀儡,炼金器具等发霉的杂物,一副颓废黑巫术师的模样,如果不是房间洒了香味剂的话,爱芙尔早就被熏出去了。 “梦境小屋?意思是这里提供跟梦有关的服务咯。”海狄娜问。 “老妪我能帮你们回忆起上一次的梦。”巫婆说,“一次一个金币。” 薇妮卡听到这个数字按捺不住了:“这个数字太夸张了吧,真的有人会支付吗?” 可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巫婆桌上的一个盛满了金币的器皿,仿佛在彰显巫婆与之成正比的业务能力。 “回忆起上一次梦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海狄娜问。 巫婆轻声地一笑,如同腐烂的风箱在鼓动:“很多人只记得梦境中的感受,却忘了梦的内容,殊不知梦是灵魂对过去的回想,对未来的预言,有人因为在梦中看到了一件东西而得到启示,有人因为在梦境中失去了一件东西而颓废终身。” “如此重要之物只要一个金币,岂不是很划算?”巫婆森森地补充道。 三人思考了一会,海狄娜拖了拖下颚:“听上去,蛮有意思的,不如来试试?” 海狄娜瞄向了爱芙尔,却发现她正凝着目光投向那深邃的水晶球。 “公主殿下”海狄娜细声。 薇妮卡显然没注意这么多,她更关心价格的事:“一共三个金币,我实在是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项目上消费。” 海狄娜像是想到了好主意一样,合了下掌:“那既然这样,我们能和老板您打个赌吗?” “打赌?上一位跟我这么讲话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客人您不妨也说说看。” “如果您能预测准我上次的梦,我们付您百倍酬劳,如果预测失误,您就免费帮其余二位预测。” 巫婆的黑袍微抖,稍微有些吃惊。 “不错,有意思,那客人您先来吧。”巫婆从袖子里伸出了如柴的双手,“把手放上去。” 海狄娜照做后,巫婆从抽屉下抽出了一张净白的羊皮纸。 “这是?”海狄娜对羊皮纸的出现表示不解。 “待会你就知道了。” 巫婆隔空摸着水晶球,沉重的声音从嘴里吐出,地板上的符文微微亮起,玄奥而伟大的力量在其中回荡,让人产生一种想要俯首叩拜的敬意,水晶球的最深处也涌动着迷雾般的魔力。 海狄娜就这样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感受皮肤上传来的刺热,嘴角招牌式的扬起,让与她相对的人看得心烦。 “唔?”巫婆感觉到了不对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 神启之梦 巫婆停止了婆娑的动作,把驮着的脑袋凑向了水晶球,撬开厚重的眼皮,露出一只眼瞳看看水晶球,又看看海狄娜,一副惊愕万分而又疑惑不解的样子。 “怪哉,老妪我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巫婆难以置信地缓摇着脑袋,露出的眼瞳里满是疑惑。 “我也觉得很奇怪啊,我昨晚明明刚做了一个美梦,老板您怎么会预测不到呢。”海狄娜的口气带着几分讽意,表情也是如此。 巫婆怔了几秒,然后挤出了一个像猴子的笑容:“有意思,有意思,让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下一位来吧。” “薇妮卡小姐,到您了。”海狄娜回顾。 薇妮卡战战兢兢地坐下,手掌触及到水晶球上,巫婆与刚才一样,念起了魔咒。 刺痛和灼热刺激着薇妮卡的皮肤,一股酥麻冲上大脑,但并不舒服,而是那种意识被强行抽走的不适。 水晶球里幻化出不同的颜色,巫婆也抬起了嘴角,咯咯地笑着:“看到了,看到了梦不错啊。” 羊皮纸上,仿佛被泼上了一层彩色的颜料,而后抽离解析,有的颜色留下,有的颜色流逝,再慢慢地从抽象化为具体,一副瑰丽的图画正具现开来。 霎时,巫婆停止了作法,地板上的微光熄灭,水晶球静止。 “完成了,客人说下您刚才的感受吧。”巫婆满意地一笑。 “感受么感觉不是很好,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薇妮卡的额角浸着汗渍,呼吸不匀,这样的经历,想必她是不会愿意经历第二次。 巫婆把羊皮纸向前推出:“这就是你的梦。” 羊皮纸上,三副图案交织在一起,没有界限之分,但大致能分辨出第一幅是无数钟摆交错在一起,指针像疯狂生长的枝条一样突兀,第二幅是密集的数字和字母拼接在一起,第三幅是月出与日落相交映。 每副画都显得抽象而模糊,但依旧能辨别内容。 薇妮卡望着羊皮卷上的内容,有些说不出话来,表情迷茫。 “客人您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吧。”巫婆说得让薇妮卡心中一动,“你的梦有三个,而且绞在一起,梦的内容也是碎片化您压力很大。” 薇妮卡抬起手,略略地抚平羊皮纸的角落,像是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由于经常熬夜,再加上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她的生物钟已经支离破碎了,经常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一闭上眼睛躺下就会觉得脑子里嗡成一片,胸口发闷,就算她一连躺上好几个小时也未必能入睡,即使能够入睡,也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所困扰,然后就被梦吵醒。有时她会在洗完澡后,只穿着单薄的睡裙靠在阳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或月亮,任凭寒风刺痛在她的皮肤上,直到终于有那么一点知觉了她才进屋躺回床上,她很少有能够像现在这样,自由支配时间的时候。 “薇妮卡,你”爱芙尔的神色动摇了下,低垂而下的视线显得有些自责,“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和我一起来的。” 今天下午应该是薇妮卡难得的日程表空白期,但她还是被爱芙尔拉来了,她本来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的。 薇妮卡的目光闪躲了起来,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样的爱芙尔。 “没事的了,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嗯嗯,休息一下就好了。”薇妮卡露出了一个不太真实的笑容。 “老板,您之前说的梦是对过去的回想,以及对未来的预知,那薇妮卡小姐的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吗?”海狄娜问。 “并非所有人的梦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也并非所有的梦都能窥探天机,这位客人的梦没有什么深刻含义说了,她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么下一位客人,可以开始了吗。”巫婆看了看爱芙尔。 爱芙尔定住了,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像是在警惕着什么,又像是有重重的心事。 “公主殿下,您不来试试吗。”海狄娜把手贴在了爱芙尔的后背上,像是在抚摸一样。 “你早就知道这里是个解梦的地方了吧。”爱芙尔低声说。 爱芙尔当然不会知道,海狄娜弄到了一份外城区的里界图,提前知道了这个解梦小屋。 海狄娜稍微俯身,离爱芙尔更近了些:“公主殿下,容我说一句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旧宫的魔女气息,血纹黑瞳,甚至您刚刚提到的那个人影我有预感,危险正在逼近,您可不能任性得一句话也不说。” “你也看到刚才的人影了吗?” “没有,正因为我都没看到,所以我更警惕,我不认为这个世上有能跟踪或监视我的人,可要是那东西并不是存在于这个世上,而是存在于您的意识里呢?” “意识?”爱芙尔听得瞳孔一悚,脊背一缩,像是有蛇爬过其身。 “当然,我也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随口说说而已。”海狄娜宁静地与爱芙尔对视,“您害怕吗?” 海狄娜悄然地握住了爱芙尔的手,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那极其细微的颤抖,面对其他人,爱芙尔或许可以掩饰,但面对海狄娜,她的一切真实想法都藏不住。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但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虽然爱芙尔是这么说的,但海狄娜能感受到她在说谎,任性而倔强的谎。 “梦里的东西很可怕吗,可怕到连您都畏惧?”海狄娜的眼神依然是如冰川宁静,能照出人最真实的想法。 爱芙尔觉得喉咙像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许久才挤出一个“嗯”。 “但我真的不记得我到底梦到了什么,我只记得真的很可怕。”爱芙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巫婆一言不发地把手臂隆在袖子里,她看过许多客人测梦前不安的表情,他们大多像临进入诊所的病人和亲属,亲属希望病人能勇敢地走进去,病人却担心自己接下来所听到的可怕事实。薇妮卡也在一旁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但听得不是太清,只能踌躇而紧张地等着二人。 “试着面对一下,好么,我在您身边。”海狄娜少有地坚定着,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思量甚久,爱芙尔坐在了水晶球前的椅子上,神色依旧透着不安,她低低地说:“来吧,开始。” 第三次作法开始了,巫婆再次念起了咒语。 仪式按照程序进行着,微光亮起,玄奥而伟大的力量在空中回荡,薇妮卡紧张不安地望着那颗水晶球和羊皮卷,海狄娜则蹲在爱芙尔旁边,扶着其手背。 爱芙尔蹙了下眉毛,这是测梦仪式的正常现象,但巫婆却惊讶地发出一声“昂”,厚重的眼皮撬开,惊讶的程度甚至超过测海狄娜的时候。 地板上的微光变幻了颜色,漆黑的光斑像杂质一样冒出,让人从敬畏之心落到了嫌恶。除了环境上的变化,爱芙尔的表情似乎更加痛苦了,褶皱浮出,隐约正在经历一次看不见的折磨。 “这这样,真的”薇妮卡慌张地往前一步,可看到海狄娜冷静的神色,便压下了慌乱,况且巫婆也没停止仪式。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巫婆厉喊一声:“成了!” 微光熄灭,爱芙尔的手像是被弹开一样,陡然缩回,然后沉重地呼气,薇妮卡和海狄娜也稍稍松气。 “结束了吗?”薇妮卡小心地问。 “看看吧,梦的内容。”巫婆拭了下额头的汗渍。 海狄娜和薇妮卡凑向了羊皮卷,以一种在打开秘密盒子的心态查看其画面。 绿色的月牙在空中勾勒出诡异而神圣的弧线,整个夜空半紫半蓝,一座通天的城堡耸立在万丈之高的山崖之上,塔顶的剪影在月光辉映下给人一种心驰神往的遐想。通往城堡大门的石道上,爱芙尔孤零零地走着,她拖着镶满钻石珍珠的衣裙,头上戴着瑰丽的皇冠,踩着水晶鞋,可双手却背在背后。 堡的门扉敞开,一道铁链从其中伸出,连接在爱芙尔脖子上的黄金项圈中,而爱芙尔此时正保持着走路的姿势,可以想象出,城堡里有一股力量正牵引着爱芙尔向前走动。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爱芙尔周围的环境,居然是一个坟场,十字架与墓碑杂乱地立在地面上,其中还有一些土层被刨开棺材露出的地方。一只腐烂的双手破开土层,竟然抓住了爱芙尔的脚,看到这个部分,薇妮卡不禁吓得眨了下眼。 稍微调整过来的爱芙尔也凑了过去,看到这样的画面也是头皮发麻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怪哉!怪哉!居然会有这等诡谲之事!”巫婆满是皱纹脸惊讶地拉扯着,声音浑浊而刺耳。 “老板,能讲解下吗?”海狄娜平稳冷静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等清晰的梦境。” “清晰?”海狄娜迟疑片刻,但顷刻就想明白了。 刚才薇妮卡的梦境所反应在羊皮纸上,虽然能辨认内容,但总体还是透着抽象和模糊,就像是糊着一层薄雾那样,但这幅画明显不同,内容清晰得令人叹为观止,就算是在白纸上,让技艺最高超的画家来做画,也未必有这种真实效果。 “如果看仔细些的话,可不止这样啊。”海狄娜注意到了些什么,沉沉叹道,她指向了城堡的大门处。 众人定睛望去,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在城堡大门敞开的黑暗中,有一个沾满鲜血的笑容表情,虽然只有嘴唇被勾勒了出来,但还是足以让人胆寒三分。 还没等其余几人喘息过来,海狄娜接着说:“注意看公主殿下背在后背的手,有条很细的线把大拇指固定在了一起,只要动一下就会被拉伤,相当于是束缚。” “您能看得清这么细节的部分?”巫婆惊叹。 “能当然,这也说明了这幅画有多精巧”海狄娜说,“还有墓碑和十字架上,有许多蜘蛛网,上面缠着许多蝴蝶,大大小小的蜘蛛爬在蝴蝶身上,而且它们在媾和。” “媾和?当真不是在啃食?”巫婆又问。 “对,就是媾和,而且这幅画还有许多不协调的地方,”海狄娜咬了咬下嘴唇,一副洞察入微的样子,“公主殿下脚下穿的是双用于刑具的高跟鞋或者说性虐更贴切。” 随着海狄娜的洞察,爱芙尔心中的恐惧像无底洞一样在扩大,仿佛那双高跟鞋已经锁在了她的脚上。 “而且你们看公主殿下身上的装饰,每颗珍珠的重量不轻,这么多颗珍珠压在她的身上,再配上这双高跟鞋,其酷刑般的痛苦可想而知还有头上那顶皇冠。” 薇妮卡和爱芙尔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巫婆则表现出疑惑和惊叹,与其说这是一副画,倒不如说这是一池静水,池水之上的她们正在用魔力窥探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老板,这个梦怎么说。”海狄娜问。 巫婆活动了下缩在袖子里的手臂,说:“有人梦到光,他成了为将军;有人梦到了少女跳下悬崖,他不久后大难临头;有人梦到宫殿和黄金,他却成为了恶魔的祭品。” “有什么含义吗?” “没有含义。”巫婆说地略带讽意,“任何离奇怪诞的梦都是启示,可以是神的启示,恶魔的启示c他人的启示c自己的启示。” 巫婆把头扭向了爱芙尔:“只有做梦者自己才有参悟的资格。” 爱芙尔低头不语,一个字也不说,目光黯然地落在羊皮卷上。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梦越清晰,启示越强,也越容易成真。”巫婆徐徐地补充道,“我从没见过如此清晰的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 阴谋前夕 十字路口的露天咖啡店,三人之间的气氛沉重了几分。 海狄娜继续研究着那份羊皮卷,本来卜梦室是不会让客人带走梦的内容,但巫婆还是破例给了海狄娜。 爱芙尔靠在椅子上,用手臂遮住仰起的面容,像是在休憩,但谁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非常复杂,薇妮卡想过去与海狄娜一同研究,但总觉得看着那画不太舒服,但她也想安慰下爱芙尔,可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默默地坐着。 从卜梦室出来后,她们三人就是这样的状态,与周围盛宴般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狂欢祭已经渐入佳境,游行的礼车走上街头,路人见到或许会行下礼节,也可以跟在车队的面。每家住户都在屋子中央点上了一根蜡烛,以此来祈求神灵的祝福,即使是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身处高位的人们也有属于他们的活动。 “公主殿下,有头绪了吗?”海狄娜问。 “我想都没在想,哪来的头绪。”爱芙尔显得没好气。 薇妮卡忍不住问:“这个梦,小爱你是什么时候做的。” “今天,就在你家。”爱芙尔回答地很快。 薇妮卡听后觉得心中一颤,回忆起客厅里见到爱芙尔的样子,没想到在那之前爱芙尔就在精神上经历了一场折磨。 “如果只是单纯的做噩梦还好,几年前公主殿下您可是天天做噩梦,哄都哄不过来。”海狄娜用不像是玩笑的语气说着玩笑的话,“但问题在于您这个梦的时间点太不巧了,昨天我们刚回来,您就被这种梦缠上了。” “那你研究了这么久,倒是拿点成果来啊。”爱芙尔心不在焉地说。 整幅画最另爱芙尔悚然的莫过于城堡大门中的那个沾满鲜血的微笑,其它地方不协调归不协调,但没有这么醒目的冲击感,越是回忆这个微笑,爱芙尔越是能感受到自己在梦境深处的恐惧。 “只能初步断定为有什么力量在冥冥之中召唤着您,而且对方有意折磨您。”海狄娜叹了口气,转而把羊皮卷束了起来。“无法断定这个力量的面目,也无法得知它与血纹黑瞳的关系,至于它是鬼是神就更无从得知了。” 之后又是一段僵持与沉默,每个人都需要思考整理眼下的信息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清爽成熟的男音忽然在爱芙尔身旁响起,稍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请问尊敬的各位女士们,我们是否可以开始我们的行程了?” 爱芙尔带把头扭了过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站在栏杆外,彬彬有礼的斯里朵夫,以及身后的马车。 “这谁啊?”爱芙尔的疑惑顿时转为鄙夷,露出了一副看傻子的的表情。 “啊这”斯里朵夫听得脑袋一嗡,分明对方才一个半小时不见。 “公主殿下,您偶尔也要记一记别人的外貌啊,这位是我们的导游先生。” “导游?”爱芙尔疑神疑鬼地看了斯里朵夫一眼,“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斯里朵夫尴尬地咳了两声,算是化解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他知道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脾气和性格不太好,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物可以很快忘掉,如此想起来斯里朵夫也觉得自己蛮悲哀的,他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之一。 “总之是这样的,如果各位想更好地游览我们外城区的话,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斯里朵夫说。 “确实,我们似乎玩了很久。”爱芙尔思考片刻之后如是说道,那个三十分钟就回来的约定她从一开始就没听清楚,更别谈遵守。 “那么你,还有你,来搬东西。”爱芙尔指向了斯里朵夫和马车座位上的车夫,理所应当的样子像是在指使自家的仆人一样。 斯里朵夫被指得一头雾水,直到发现海狄娜座位后那运载量惊人的小推车才恍然,原来这群人刚才玩得这么开心,而相比这些人的开心,自己显得是多么微不足道。 “公主殿下,薇妮卡小姐,修女小姐,请问这些是?”斯里朵夫如是问道,脸上的笑苦而僵硬。 “呀,一不小心吧,也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吧,还有一些小纪念品。”薇妮卡稍显腼腆,毕竟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大规模购物,而且刚才压抑了那么久,也是该放松一下了。 看着薇妮卡那有些自责又有些少女的样子的,斯里朵夫心中还是比较欣慰的,至少还有个正常人。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另外两个人拉着她逛了这么久,可看着那成堆的装衣箱斯里朵夫又分外心寒,她大概是把整条街所有能买到的服装款式都买了一件吧。 “还好吧,女孩子天美,更何况是像您这样美丽的淑女呢。”比起是在安慰薇妮卡,斯里朵夫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斯里朵夫踢了车夫一脚,让他下去帮忙,自己也参与到下货行动中,眼下节约时间是最重要的。 搬起第一个箱子,斯里朵夫忽然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个笼子,里面蹲着一只松鼠? “请问一下,这个是?”斯里朵夫茫然地捧起笼子,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买活物。 “那是我的。”爱芙尔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也对,也对,女孩子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不也挺正常的吗?”斯里朵夫自言自语地告诉自己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可很快他发现不对了:“嗯?” 他搬的这一块区域全是笼子,换句话说,爱芙尔买了一群宠物。 “公主殿下您很喜欢动物呢。”斯里朵夫不知如何开口。 又是花了一番大力气,一切才被安置好,所有人的人际关系不变,马车再次启程,速度快了不少。 一小时之前的纽伦霍特,另一辆马车也在驶动。 寒风裹着凛冬的怒意呼啸卷下,碾在道路两侧住户的窗户上发出一阵可怕的躁动,仿佛死神拖着长镰游走在人间,敲响死亡名单上将死之人的房门。由于天气寒冷,又是休息日的原因,道路上空无一人,走在路上会让人产生一种走进了空城的错觉。 马车无声地行驶着,它甚至连火把都没亮起,几乎是盲行,由于车轮经过特殊处理,在寒风的掩盖下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因此整条街上不会有住户知道,一辆马车正从自家门前经过。 留着酒红色碎发的女人坐于车厢内,正写着一份密函,烛光之下,漆黑的眼眸显得愈发深沉。 写完之后,她把信封绑在了一只黑鹰的爪子上,然后打开车窗将其放飞出去,这时她才松了口气,深锁的眉间稍有缓和。 “刚才写了什么吗?”声音来自对面,是个浅蓝色头发,梳着鱼骨辫的女孩,由于没有衣服可换,她身上依然穿着布莱克酒店的侍女工作服。 虽然她这么问,但她并不指望得到确切的回答。 “修改了下剧本,当然结局是不会变的。” “这样啊。”艾西莉亚似懂非懂地回应道,她果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 这时窗外传来了男性的声音:“该熄灯了。” “嗯。”莎莉文点了点头。 对方是站在车厢外说的,由于这些人需要第一时间冲上去厮杀的人,所以也就没让他们进来。 莎莉文熄掉了蜡烛。 今夜无月,更没有星光,道路两侧的住户也没有一家亮着灯,整个世界犹如堕入黑暗,马车在漆黑的泥泞中驰行 “有必要这么做吗?”艾西莉亚问,伴随灯熄的一刻,她的心也一紧,车厢外的风声似乎也更加猛烈了,“弄得这么黑。” 从布莱尔酒店离开后,艾西莉亚就乘上了这辆马车,一路向城外行驶而去,虽然她不用知道原因,但她总感觉今晚的纽伦霍特有些不寻常。 所有的灯都显得有些不明亮,就连刚才点燃的蜡烛也是如此。 “反正夜还很长,不妨告诉你些。”莎莉文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镜片,她的衣服内侧总是装满了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用它看看外面。”莎莉文的嘴角洋溢着迷一样的笑意,当然,在黑暗之中艾西莉亚看不到。 黑暗之中,艾西莉亚心中发虚地接过镜片,摸索一番后只觉得自己拿的是块冰冷的水晶。马车驶过住宅区,来到了一座桥上,艾西莉亚在此时透过黑水晶看向了外面。 河面之下,密密麻麻的影子浮动着,似乎是群鱼跃出水面的前兆,但那影子相较鱼来说明显大不少,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是人的影子,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这些影子已经浮出了水面。 艾西莉亚的屏住了呼吸,在经历了布莱尔酒店的行程后,她对禁忌事物在心理上稍有抵抗力。她的视线落到了一处浮出的影子上面,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影子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它一样,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心脏不听使唤地加速起来,艾西莉亚眼中的恐惧也在扩大,就在那个影子要转过来的一刻,马车驶过长桥,飞速而来的建筑景物遮住了艾西莉亚的视线,也算是把她从心惊肉跳的景象里拉了出来。 她觉得神经一松,整个身子反射性地后退,镜片也顺势从手中滑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以多米河为界,纽伦霍特分为了上下两个城区,它除了供给生活外,还孕育亡魂,在上城区,醉酒的贵人们从酒店走出,却不料被闷棍敲晕,绑着重物抛到了多米河中,在下城区,小混混们喜欢斗殴杀人,处理尸体的最好方法也莫过于扔到河里。”莎莉文平静的声音下藏着一丝动物嗅到鲜血的兴奋。 “所以透过这面镜片能看到亡魂的世界吗?”艾西莉亚问。 莎莉文抿嘴一笑:“这面镜子没那么厉害,但它能洞穿暗言。” “暗言是什么。”艾西莉亚问。 “一种低级的圣权,黑巫术也能办到,能覆盖一切光源,施术者越是强大,光就越暗淡,黑暗的范围也就越大,今夜整个纽伦霍特都笼罩在暗言之下。” 以免艾西莉亚没听明白,莎莉文补充道:“如果没有暗言的干扰,正常人都能够看到那那些浮出河水的亡魂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背面已经要入侵到这个世界的正面了。” 艾西莉亚想起了之前在布莱克酒店,莎莉文也提到过这个概念,只要时机成熟,黑巫术师的亡魂就会冲破那个地下室,把手伸向整个布莱尔酒店。 “四年前,皇室天灾,又称阿芙罗琼斯之夜,那夜过后,整个欧莎的禁忌灾害频发,藏在深处的灵魂和恶魔像是得到了养分一样,疯狂地入侵现实世界,而今天,由于外城区狂欢祭的举行,整个纽伦霍特的阴面也将倾巢而出,这里很快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越是说着,莎莉文藏着的那丝兴奋越是明显,艾西莉亚也习惯了她这疯子才有的反应。 忽然,车外传来了一阵武器碰撞的响声,震得车厢内也在抖动。突如其来的异变着实惊了艾西莉亚一阵。 “安德鲁,你们在搞什么?”莎莉文的语气不太平和,在她看来这帮优秀的手下应该由能力无声无息地处理一切突发情况。 “不好意思,碰上了个狠角色,花了点力气。”车外传来了嬉笑的回答。 日常地笑骂了几句后,莎莉文便安稳了下来。 “如何,有这帮凶神恶煞的男人护着,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也没那么可怕。” 艾西莉亚沉思片刻才说:“我觉得你最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 两条线索 外城区,乌云吞没了月亮,整个世界只剩下寂寥的火光,从上帝的视角站在云端俯瞰而去,只觉得那里像一座发光的孤岛。 孤岛的中心依旧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高耸的建筑林立,象牙白的高塔建筑与球形的拜占庭建筑并列在一起,风格各异的建筑给人一种其妙的违和感,唯一相同的是每座建筑都灯火通明,顶层焚烧着祭神的火炬,从远处看起来整栋建筑就像是立于火海之中。 这里是外城区的中心广场,也是外城区最繁华的区域,除了象征各大教派的标志性建筑位于此地,还有数不胜数的商业店铺和一些上流人士喜闻乐见的场所。装潢豪气的酒店外停着雕花精致的车厢,其中还有些甚至连家徽都没掩盖,正大光明地暴露在外,因为在主人眼里看来,来这里的都是社交上的狐朋狗友,没什么隐藏不隐藏一说。 古玩店里,货物架将空间分割成了数个区域,爱芙尔和薇妮卡走在一起,像是在游览博物馆一样,走马观花地看看每一件商品。 自从来到这里后,消费水平也从“大小姐的日常”上升到了“大小姐的战略”级层面,出入这里的人也都蛮面熟的——对薇妮卡来说。 她很早就听说了外城区的盛况,不仅是狂欢祭,旦逢周末和节假,在纽伦霍特养老的人就会跑到这里来享受常理世界外的乐趣,久而久之年轻人也知道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薇妮卡也正是通过同龄人知道这里的。 比如现在她就遇上了所谓的同龄人。 爱芙尔正敲打玩弄着一块镶着苍色宝石的项链,忽然间薇妮卡从一侧猛地贴了过来:“怎么办!小爱,快点救我!” “你发什么疯呢!”爱芙尔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薇妮卡一边推搡着爱芙尔一边用颤抖的手指着前方,顺而望去,两个衣着靓丽的少年正在对一件银制的器皿指指点点,眉宇之间流露着世家公子的自信与潇洒。 “这谁啊?”爱芙尔对这两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同学啊!他们是我同学!怎么办,要是我被认出来了,我在学校的名誉就全毁了。”薇妮卡分寸尽失,慌张地把头埋在爱芙尔旁边,以此为掩体,尽管这样做相当于是在招引他人目光。 “同学?”爱芙尔疑惑片刻,“对哦,你好像还是个学生。” “废话,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都是无业游民吗?”由于急切,这句话脱口而出,可刚出口薇妮卡就觉得自己说错了。 曾经薇妮卡也用玩笑的语气对爱芙尔说过类似的话,可没想到爱芙尔消沉了很久,那时薇妮卡的原话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就好”,虽然这两句话好像确实差了许多,但刚刚卜梦室的事已经使爱芙尔变得很不愉快了,现在她的神精神状态说不定正是敏感的时候,任何一点小的伤害刮上去都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但结果还好,爱芙尔没什么反应,但她提出的问题却让薇妮卡一愣:“同学不应该是你的朋友一类的,怎么听上去跟你势不两立。” 这个问题薇妮卡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这涉及到学生间的关系问题,家世背景问题,更重要的是她是学生会会长,要是会长被发现带头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后果无法言喻。 那两位少年忽然向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挥手打招呼。 薇妮卡全身毛一炸,大脑空白,倒是身体无意识地动了起来——蹲下去,然后掀起爱芙尔裙子钻进去,这样对方就看不到她了。 “你傻了吧!快点放手啊!”娇红唰地一下涨了上来,爱芙尔一手护着兜帽,一手扯着裙摆,抬起膝盖毫不留情地往薇妮卡脸上蹬去。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薇妮卡疯了。 在二人打得热火朝天之际,两位少年转了个弯,与另一个从对面而来的少年会和——那才是他们一开始打招呼的对象。 目送着这帮人离去的背影,爱芙尔和薇妮卡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拉开距离。 “你”爱芙尔斜着眼睛看着对方,宛若鄙视智障。 “咳咳,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真是吓了我一跳。”薇妮卡干咳两声,以示恢复正常,面颊上尚存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不跟你计较了,不过”爱芙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无人的身后,“那个白痴怎么又不见了?” 这件古玩店位于外城区中心地带的一条商业街上,而其正对面就是中心广场,在那里,大型的祭祀活动举行得热火朝天,高大的庙宇像被拱卫的城堡一样矗立后方,圆形广场的边缘同样也是林立着高度略低的建筑。 广场边缘的这些建筑都是以中介等机构为主,其中也包括佣兵业和奴隶拍卖业,在狂欢祭的夜晚,每间机构,乃至每一间办公室都忙得不可开交,身着正装而面色焦急的人们出入其中,相互递交文件和信息,面容姣好的女士们坐在前台,接待有诉求的客人,客人们的诉求也是千奇百怪,有人想要他人的性命,希望找到一位杀手,有人想要年幼而漂亮的女隶,诚然,也不乏想要年幼而漂亮的男隶的顾客。 顶层是只有贵宾才能踏入的地方,能在这里签成的协议往往都要跟“阴谋”这个词挂上钩,行刺王公贵族的刺客和攻城的佣兵都是在这里被交易出去的。 在古萝德尔的地图上,这里也被标注了一个“可以知道很多情报”的记号。 海狄娜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扉,看到有外人的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这层楼只有办过卡的会员才能进来,这些会员的外貌男人都记得很清楚,因为他是这间中介的经理,如果出现了他面生的人,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楼下的前台收了不少好处。 “那个是史密斯先生?”海狄娜一如既往地微笑,但在对方眼里看来相当不讲礼节。 “哼,说吧,你花了多少钱打通关系一路到这里,找我又是为了什么?”经理生着一张相当苦闷严肃的脸,发丝工整,身上罩着一件长袍。 “长话短说问一个人,再找一个人。”海狄娜从口袋里丢出了一枚戒指到了对方的桌上。 这是一个极其不屑的动作,尽管这不是海狄娜本意。总长看得心中一恶,可当目光落到那枚戒指上的时候却出现了动摇。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戒指,看得人心中发怵,可一旦凝视久了又给人一种目不能移的灼烧感,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吸进去了一样。 “帝血红?”经理的声音都在颤抖,抖擞地伸出了手捧起了那枚戒指。 海狄娜满意地一笑:“看来你识货。” 总长一扫之前的厌恶,但也没表示好感,因为他深知对方拿此等贵重之物来找他,既说明了这个人的身份显赫也说明了要他办的事有多艰难。他止住了将要触及到戒指的手,按住了心中的渴望。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经理介乎于恐惧和敬畏之间。 “您知道一个叫斯里朵夫的导游吗,我刚才问下面的工作人员,他们表示不知道。”说着海狄娜出示了一张肖像画给总长,上面正是斯里朵夫的肖像,这是海狄娜偷偷绘制的。 经理凝视半晌,随即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海狄娜望着经理的眼神,知道那不像是在说谎,转而又问:“那您知道关于魔女的事吗?” “魔女?”总长发自内心地疑惑,依旧摇头:“没有。” 经理觉得自己的后背开始发凉了,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凡是连续回答不知道后,第三个问题往往很棘手。 “能帮我引荐给外城区的一个首领吗?”海狄娜说出了第三个问题。 经理对第三个问题做了许多预测,其中也料到了这个问题。今天是狂欢祭,外城区的首领们这个时候不是在举行盛大的祭司仪式就是在享尽极乐,也有可能是在与最重要的客户商讨决定一个家族未来,但无论怎样,这个时候很难见到他们。 同时,经理也松了口气,他最怕对方冷冷地问:那几个首领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好不是这种充满了杀气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 咒杀 “能够的话,这枚戒指就是你的。”海狄娜补充。 犹豫再三之下,经理眉头一紧,收下了桌上的戒指,随即站了起来:“请跟我来吧。” 经理带着海狄娜走进了书架后的密道,点着油灯走在前面。 “我现在带你见的是外城区佣兵会所的最高头领,在诸多首领之中,可能只有他是比较好见到的。” “其余的人现在很忙吗?”海狄娜问。 “不是就是”经理吞吞吐吐着,一副在措辞上棘手的样子,“其余的大人可能都在处理公务,只有这位佣兵的头领在行风月之事。” “说白了,就是在娼馆吧。”海狄娜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对方的真意。 经理听后尬尬点头。对男人来说,寻欢被打断是件很恼火的事,但对有野心的男人来说,只要打断他的是天大的正经事,那就是能接受的,现在经理只求眼前的女人确实是带着一件重要的事来找首领的,不然,佣兵头领的怒火可是会让很多人都遭殃的。 穿过密道,来到的居然是中介会所旁边的一家高档酒店,虽然对比布莱克酒店仍旧是小巫见大巫,但在外城区确实最顶级的,装潢精致,空气芬芳,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的油画比较低俗。 “就是这了,首领就在里面。”走到最豪华的门扉前,经理蓄了口气,做足了心理斗争,正准备敲响的时候,忽然被黑裙女人扼住了手腕。总长心中一惊,反射性想要挣脱,但却像是被钢铁钳住了一样,动起来反而只能使自己疼痛。 “别动,你说的首领可能已经死了。”海狄娜盯着门把手,神色平静。 “死了?”经理瞳孔一震,既不明所以,又心生寒意。 海狄娜逐渐放下了扼住总长的手,转而上前一步,代替对方扭动了把手。 门扉的关节发出咯吱的齿轮转动声,本来司空听惯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有一种陌生的诡秘。 门扉被轻轻推开着,一道光泻进去,在黑暗的空间拉出一条光带,里面飘出的不是行欢之后的气息,而是血腥味,总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味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门扉已经完全被打开了,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到魂飞魄散。 房间的尽头,足四米长宽的天鹅绒方床上,浓血泼洒在雪白的纱帘上,勾勒出一幅令人胆寒的地狱景象,鲜血同样也浸红了床单,沿着边缘滑落到地毯上,在那床头躺卧着的是一具雄健的男性尸体,如果不是周围的景象太过可怖,总长几欲要向那尸体跪拜,因为那具尸体仍旧保持着庄严的姿势,下肢笔直,双手自然地叠在小腹上,脸部直视前方,仿佛圣者在凝视前来觑见的朝拜者。 总长浑身一震,吓得直接跌坐了下去,哆哆嗦嗦道:“这这怎么会有这种” 他想要逃跑,可双腿却不听使唤,作为外城区的高层人员,他看过许多杀人的画面,但同时作为一个异端信徒,他对死亡又充满了畏惧,尤其是这种充满了禁忌迹象的死法。 海狄娜一言不发,步伐缓慢走了进去,径直地来到床的边缘,俯下身近距离观察了起来。 这是个黑色皮肤的男性,浑身上下用鲜血写满了密文,背后的床头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恶魔献祭法阵,宛若墓室中的壁画,象征恶魔的羊角人相对而立,中间是十字架上的活祭品,整幅画被拘束在法阵一样的圆阵中,血液尚未干涸,还在涓涓而下,如同恶魔的泪痕。 “这个就是你说的佣兵首领?”海狄娜扭头问向门口的经理,此时的经理早已发不出声来,只得干干地点头。 单从表面来看,这是一场咒杀,也有可能是杀死首领后在涂上的这些血。 除了床上的惨象,整间房的样子也是尤为凄惨,地毯上和沙发上横卧着五具的女尸,死相面目全非,浑身血肉模糊,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她们的反抗很弱,几乎没有破坏器具。 海狄娜最后一次环顾四周,叹了声气走出房间,顺带关上房门,隔绝了里面的惨象:“真是可惜,一来就遇上了这种事,时间问题,我得走了戒指就暂时放在你那吧。” 经理低着头不敢直视,可能在他眼里,看到那样的场景都不会畏惧的人同样可怕,听着黑裙女人的脚步在后方远去,总长逐渐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掏出了那枚戒指,表情越发愤怒和不甘。 爱芙尔刚说完一句“那个白痴怎么又不见了”,就立刻听到那白痴笑呵呵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啊,公主殿下,您找我吗?” 扭过头去,海狄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躲在油灯里的精灵,平时看不到她人,想起来喊她一声,她就能从一旁冷不一丁地出现。 “你又被奇怪的店拉走了?”爱芙尔一如既往地对她刻薄。 “这次倒真没有。” 忽然,海狄娜的神情凝了几分,像是要有什么重要事交代一样,往前一凑:“公主殿下,您听我说” 爱芙尔被海狄娜的举动弄得有点意外,睁了睁圆瞳,可此时斯里朵夫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终于找到各位了”斯里朵夫大汗淋漓,勉强维持着绅士的笑容。 他本来是一路紧盯这几个人不要走远,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又全没了,抓狂得他满世界到处跑。 “又是你啊。”爱芙尔露出了看烦人份子的表情。 “话说各位一开始是不是问过我一个关于魔女的问题。”短暂的喘息后,斯里朵夫看着众人的眼睛说出了这个问题。 爱芙尔稍微紧张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吗?” “之前我确实不知道,可是刚才我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今夜坐镇角斗场的皇帝角斗士正是来自魔女教团。”斯里朵夫满怀激动地宣布这个消息。 “角斗场?” “皇帝角斗士?” 薇妮卡和爱芙尔分别显出疑惑的神色,唯有海狄娜双眉深缩,望着斯里朵夫的目光里透着不信任。 外城区的中央大厅,也正是所有势力的联盟会所,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宽敞的会议室中,长桌周围坐着十多人,而长桌之外同样也围坐着近百人,除了某些在外地,外城区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聚集在了这里。 所有人都面带焦色,因为他们都得知了那个消息——整个外城区佣兵会所的头领,有着佣兵之王称号的男人暴毙,而且死法凄惨,极有可能是被咒杀而死的,发现尸体的是某个与佣兵头领有来往的中介经理。 长桌尽头的老者站起,摇了摇银铃,示意所有人听他讲话:“长话短说,先来让各位一起看一下当时的场景。” 老人身披极为华贵的锦袍,手边杵着镶有各色宝石的权杖,这些都代表着他崇高的地位,他的信徒众多,皆视他为神灵。 一面毫无雕饰的镜子被下仆搬了上来,大小与成年人相当。这面镜子被立在众人前,只见老人用法杖轻击镜面,整个镜面就泛起了波纹。 或许海狄娜在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没有注意,房间的桌上也摆着一面镜子,仿佛一名监视者。 众人屏气地望着老人所施术的那面镜子,镜子的波纹化开,清晰地倒映出了佣兵头领死去的房间的景象,从原理来讲,这与巫婆的水晶球是一样的施法方式。 镜中的世界,佣兵头领还是活着的,他躺在床上,以皇帝的姿态接受着娼女们的服侍,可忽然,他享受的神情凝固了,身体也僵住,这时娼女们还没反应大难已经临头。佣兵头领陡然坐了起来,掐住了坐在自己身体上的娼女,像拧断一根火柴那样拧断了娼女的脖子,飙出的血溅红了纱帘。 看到这一幕,镜外的众人无不倒吸凉气, 其余的四位娼女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她们早就习惯了顺从,甚至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来得及产生就被掐死了。佣兵首领将尸体随意弃置在地,重新安然地坐回了床上,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接下来是一段长达几分钟的静止,佣兵首领神情肃穆地静止不动,庄严如神父,难以想象,一个杀人如麻的佣兵之王居然会有这种姿态。 血液从佣兵首领的背后溢出,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墙上流动了起来,隐约是在幻化成一个圆阵,圆阵里勾勒着充满宗教禁忌的隐喻壁画,与此同时,佣兵首领也用鲜血在自己的身上写下密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狂热的黑巫术师把自己当做祭品献给恶魔。 血液越流越多,触目惊醒的红色占据了视野的大半,每个人都知道那鲜血来自何方,但都惊悚地张不了口,血液就这样静谧地流淌着,既不张狂也不肆虐,仿佛成群的圣者静静地走在朝圣的道路上。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佣兵首领背后的血图已经成型,全身被红色的密文吞没,但不用人提醒,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可怕的事实——佣兵首领已经死了,或者他死得更早,动起来的只是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 “伤口来自他背后——一条长达半米的伤口,血液就从这流出,其余的还要等验尸的结果出来。“老人说,目光扫过众人。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另一位首领站了起来,“那时,佣兵大人可有怪异之举。” “能让我看看尸体吗,我要参与解读那些文字。”这回站起来的是另一位黑巫术师。 “那个中介经理呢,为什不调查他?”又有人说。 长桌周围的数十人激烈地表达意见,而长桌之外的席位则是小声议论,那位中介经理正面色苍白地坐在人群中,放在口袋里的手依然攥着那该死的戒指。 老人为每个人安排了任务,参与解剖尸体的医生,黑巫术师和警卫者调查现场,还有审问那位中介经理,老人也和几位同样德高望重的老者在一起商讨后面的阴谋,但很快,又有下仆匆匆步入会议室,在老人耳旁低语几句。 老人肃静的眉头骤然一怔,看得在座诸位一片噤然,知道佣兵首领暴毙的消息,老人也不曾变过表情。 “诸位,看来死的可不止这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 斗兽场 关于角斗场的事,即使是在外城区也就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也可以说是外城区的机密之一。 整个外城区的收入来源一直是一个迷,虽然从外界的角度来看这里是个贫穷之地,但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只有外城区的银行总长才会知道,整个外城区的财产总量是要高于纽伦霍特上城区的。 角斗场就是其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地下极深的地方,近城市广场般大小的环状空间都在震动,仿佛上万门攻城车在运作,男人们,女人们,都无一例外地倾泻着热情,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为台上的两位斗士呐喊助威,他们有的是纽伦霍特的本地贵族,也有些外地来的有钱人,但此刻他们都甩开了自己作为上位者的矜持,像最庸俗的愚民们一样释放着最原始的荷尔蒙冲动。 而整个空间的中心,如亭柱般的铁栅栏从几十米的高空落下,隔离了角斗台与观众席,而被关在里面的,并不是人类,是常理之外的生物。 体型远超出常人的两只凶兽以极为残忍的方式相互扑杀在一起,眼睛深处爆发着愤怒与嗜血,青筋暴起的肌肉喷出血水,其中一只酷似矮胖的人形,四肢短小,身材臃肥,全身被漆黑而坚硬的毛发包裹,头部装在铁盔里,而它的对手是一个体型同样大小,但四肢健壮的怪物。 “先生们!女士们!迪哈兹已经被阿库巴隆逼到了绝境,难道迪哈兹的今晚的五连胜要终结了吗?” 棕色皮肤的赤膊男子在高处用扩音设备喊道,整个会场的人都像是沸腾了一样,各个方位共计上面百镜子正调整着角度,将盛世的灯火倾照而下,聚焦在两位角斗士的身上。 “快!给迪哈兹武器和铠甲!我的三百个金币不能就这样输掉!”一个十指戴着各色戒指的老者怒喊,顿时,他扯下三个指环,掷向了观众席下面,也有许多服饰同样奢华的先生或妇人也填上了一张支票,交给了工作人员。 大概是工作人员的异族男子捡到后,表示感谢地向老人远远鞠躬,然后对着高处的同事打起了手势。 铁栅栏上方的窗口打开,一套适合迪哈兹的铁甲和狼牙棍顺着铁链滑轮吊了进来,两只凶兽脖子上的铁链动了动,阿库巴隆从迪哈兹的肉躯上跳了下来,退到笼子边缘,迪哈兹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一样快速地爬到了装备前,熟练地穿上了铁甲,当它武装好一切,重新站到角斗场中央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铁桶般的姿态了。它像挥舞战旗一样扬起铁棍,发出狂吼,观众们浪潮般涌动。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屠杀了,在铁甲和狼牙棍的支持下,迪哈兹把阿库巴隆公开地处刑了,每一棍砸下去都有欢呼与尖叫响起,直到阿库巴隆还剩最后一口气时,迪哈兹脖子上的铁链又动了动,它也就放下了正要挥动的狼牙棍。 每只角斗兽都是花大价钱打造出来的赚钱工具,点到即止。 观众席的最后面,也是最高的地方,斯里朵夫正带着那几个人远远地观赏这血腥的演出,薇妮卡从一开始就嫌恶地别过了视线,海狄娜兴趣盎然,爱芙尔神情复杂。 “如何,小姐们,难道不是很精彩吗?”斯里朵夫轻轻地鼓了鼓掌。 “这些人,他们都疯了吗?”爱芙尔说出了一句斯里朵夫没料到的话。 所有人都像脱离了世界的轨道一样,在狂欢中堕落,可那分明是危险c血腥c令人厌恶的东西,每个人贪婪c狂热的表情在火光下显得明暗交错,狰狞无比,他们身上的那些名贵的羊皮披风,手杖c戒指c项链都是对他们作为一个人类莫大的讽刺。 斯里朵夫向前走了几步,俯视着观众席上的众生:“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会追寻能让自己血液沸腾的东西,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太过安逸的人来说,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家业,过着舒适安心的生活,年轻时热血沸腾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而禁忌学满足了他们心中的空洞,当他们发现这个角斗场的时候,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绿洲,更何况他们都赌上了大量的财产在其中。” 爱芙尔望着下方的神色显得有些冰冷,又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稍微扭了下头,把视线落到别处。 “角斗场我们已经知道,你说的皇帝角斗士又是什么,他跟魔女有什么联系?” 爱芙尔目不正视地问。 “皇帝角斗士是这个角斗场的最强者的称号,如果有挑战者一路杀上来,那么守在最后一关的就是皇帝角斗士它代表这个角斗场的最强。” 斯里朵夫像在歌颂一样。 “这个角斗士据说几天前才出现,它取下了上一任皇帝角斗士的首级,自己坐上了王座。” “那他与魔女有什么联系。”爱芙尔问。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的,据说他本来是一个为魔女效命的战士,后来不知是魔女死了还是他被魔女解除了契约,流落来到了这里,闲来无事之下占山为王。”斯里朵夫耸耸肩,“您也可以把这当做一个子虚乌有的流言来看,就算真是如此,看看这里角斗士的较量不也挺好吗?” 斯里朵夫意味深长了起来:“公主殿下,您不感兴趣吗?” 不同于之前斯里朵夫口中的公主殿下,她这次的公主殿下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洞穿到了人心一样。 “兴趣?”爱芙尔冰冷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悦,从这几句起,她对斯里朵夫的敌意开始升温了。 从斯里朵夫接到了黑鹰上的指令之后,他就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把这个行程调整到正轨上,本来原计划中,他应该像个出自名门的贵族公子那样,带着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们游览整个外城区,一步一步带着她们接近禁忌的奥秘与真相,最后在达成某种共识,在行程表的最后,他会带着这三人前往霍特隆神庙观看演出,最后才到这个角斗场。 但是这三个人显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因素,与其按部就班,倒不如编点谎话,这里的皇帝角斗士与魔女有什么关系他哪知道?就算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句只是谣言,就可以甩开一切责任。 “请不要误会,公主殿下,我并没有什么敌意。”斯里朵夫笑容正常而尴尬地后退了两步,仿佛他才是被针对的人。 “我有。”爱芙尔对其的敌意愈发强烈,冰蓝色的瞳孔发出让人刺痛的视线。 感受着那视线,斯里朵夫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名为恐惧的感情在脑海中形成。 斯里朵夫本来已经准备好许多花哨而温和的台词来面对来自公主的愤怒,但此刻却像是断流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试图激怒她,这是为你好。”这次任务临行前的嘱咐在他脑海想起。 但爱芙尔在向前踏出一步后就停住了,转而回过头来看着拉住自己的海狄娜。 “不还意思,斯里朵夫先生,请问您说的‘兴趣’是指代什么?”海狄娜招牌似地问着,同时与爱芙尔对视一眼便收回。 斯里朵夫微显镇定:“这说起来与修女小姐您有关系,兴趣是指您有没有兴趣参加这场角斗。” 这无疑是个荒唐的提议,听到这个提议爱芙尔的眼神又变得凶狠了起来,可仍旧被身后海狄娜平静地按了下来。 “此话当真?”海狄娜问。 “当真其实我在想,像薇妮卡大人和她的朋友这么尊贵的人,身边怎么可能不带护卫,如果没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暗中保护的话,您就是那个护卫,想必您应该很强吧。” 斯里朵夫笑了笑。 双方沉默了,相互对视着,虽然周围在欢呼,热浪般的呼喊冲击着耳膜,可斯里朵夫与海狄娜对视着的样子就像是沉浸在池底的石子一样,巍然不动。 越是对视,斯里朵夫越是心中没底,感觉自己正在陷入紫色的沼泽,比起爱芙尔那明确的敌意,海狄娜的眼神只叫人琢磨不透又害怕。 “应该有奖励吧,赢下了角斗的话。” 海狄娜忽地一笑,僵持的气氛顿时瓦解。 斯里朵夫一怔,面部的肌肉不自在了片刻,但转瞬即逝,他清了清嗓子才说:“那得看您能下多少注。” 听着两人的对话,爱芙尔越发觉得异样,总觉得走向出现了偏差,便赶紧把海狄娜揪到了一边:“你是认真的?” “也没什么不好吧,更何况我们旧宫现在资金供应为零,您刚才买东西的钱也是找薇妮卡小姐借的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到底想怎样?”爱芙尔低低地吼道,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与不安。“你这家伙今天动不动就消失,你到底都去干了些什么现在你又在这里自作主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 诡咒 相较以往,海狄娜尤为主动,甚至出格,可偏偏今天的爱芙尔却想着退却。 “公主殿下,我们是来调查魔女的吧。”海狄娜俯下了身子,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 爱芙尔刚要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僵硬地张了张嘴,调查魔女这件事她一开始就不太抱希望,在卜梦室里看到了自己的梦境之后,整个血液像是冷却下来了一样,又或者是怠惰的心理作祟,总之她已经偏离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您啊”海狄娜双手搭在爱芙尔的肩膀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觉得我是剑还是盾啊?” “盾吧?”说着,爱芙尔错开了视线,通常只有别人在于她对视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毕竟你还是个骑士,保护主人什么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吗,可我觉得我更偏向于剑呢。”海狄娜说。“相比起以前的公主殿下,现在的公主殿下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您学会了忍受简陋的设施环境,学会了体谅朋友。” 爱芙尔低头不语,沉默地注视着脚尖。 “今天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等到您睁开眼睛的时候,您想要的一切都会呈现在您的眼前。” 海狄娜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徐徐地起身。 冰蓝色的瞳子散着迷茫,爱芙尔就这样茫茫然地抬起了头,与海狄娜四目相交,如圣玉般精美稚嫩的脸庞上显不出半点杂质。 许久过后,仿佛任命一样,爱芙尔低声呵斥了一句:“随你。” 在整个角斗场都还在为刚才的比赛欢呼时,迪哈兹下一轮的对手已经就绪了,忽然间整个会场的灯烛全部唰的一下熄灭,整个世界都落入了黑暗中,人们顿时发出一片唏嘘声,等到灯在重新亮起的时候,他们又都愣住了。 迪哈兹的对手已经出现在了笼子的另一侧,所有的火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这是一个被黑裙包裹住修长躯体的女人,她带着黑色的威尼斯面具,上面刻饰着鬼魅的花纹,浑身散发着神秘而艳丽的气息。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人们爆发了新一轮更狂热的欢呼。 “有人要挑战迪哈兹!有人要挑战迪哈兹!有人要挑战迪哈兹!” 解说员疯狂地重复这句意义非凡的台词。 挑战者是外城区的另一个血腥而牟取暴利的制度,普通人在缴纳了大笔金币后可以指定他人成为挑战者,这个人将以整个角斗场为敌,而观众却只能下注挑战者的对手,每当有这种角色出现,所有的观众都将为之献上雷鸣般的掌声,他们既乐于看到挑战者以黑马之姿一路杀穿到底,也乐于看到挑战者被撕成碎片,因为一旦踏入这个笼子,挑战者就只有一条生路可走。 除了挑战者要与整个角斗场为敌之外,挑战者背后的金主也要与整个角斗场的观众为敌,他一个人所开出的筹码必须得与所有人开出的筹码相当,有可能每个人只需要拿出十个金币就等于是金主抵押上了整个家业。 在欧莎,总会有某个贵族突然销声匿迹,从地产到自己本人都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了,只有分到了他财产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可怜鬼经历了些什么。 海狄娜立于角斗场的中央,透过面具望着一切。 她之所以戴上面具,是因为她实在不能在如此多大人面前露头。爱芙尔很少参加社交活动,一直处于被雪藏的状态,人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比珍珠宝玉还贵重的公主,却不知道这位公主的外貌,但海狄娜不同,她的容貌早就刻在了许多人的记忆里。 几十分钟前,她稍微离开了爱芙尔一会单独行动,她的想法很简单,找一个地位较高的外城区首领问问魔女的事,虽然首领毙于非命,但她也无意调查,反正外城区深处的浑水她也不愿意躺,但她还是从那位中介经理的口中得到了两个有用的回答。 不知道斯里朵夫这个人。 没听说过魔女的情报。 然而一个连外城区中介高层人员都没听说过的导游,自称得到了有魔女情报的消息很抱歉,海狄娜不信,但她也不介意相信,因为这样可以更好地挖出斯里朵夫身后的那个人。 当人们正在兴奋地讨论这个黑裙女人背后的金主到底会开出怎样的价格的时候,一个身披灰色法袍,但着胸前肌肉的异肤男人走了出来,他是这间角斗场负责人之一,通常环节都是由一般员工来宣布金主下注的数字,然后观众再根据这个数字下注,但现在出现了异况,隐藏在幕后的负责人走到了前台。 他清了清嗓子,浑厚的嗓音覆盖了全场:“长话短说,这位挑战者的主人的开价过于庞大,所以我必须走到前台来,而他所开出的价格是九枚帝血红的宝戒!” 负责人揭开了下属手捧的盘子的白布,将盘子像圣物一样高高托起,九枚血红色的戒指置于其中,璀璨的光芒盖过全场。 场上噤若寒蝉,鸦雀无声,人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过度的呆滞。 一枚帝血红的宝戒到底价值多少恐怕没有人能说清,能衡量它的不是金钱,而是权力——用金钱换取不到的权力!无数的国王和领主皆向世人表示,任何人只要将这种宝石上缴,就能得到贵族的头衔。 就这样帝血红等于权力的公式深入了人心,有人也确实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帝血红而成为富甲一方的新贵,但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获得的却无人知晓,据说是救了某位皇族成员的性命,据说是为国家秘密地立下了汗马功劳,至于通过赌博得到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第一个。 人们纷纷猜测起了这个金主的身份,现今在世的欧若文亚皇族成员?其它国家的国王?人们越是遐想越是兴奋,越是有一种与至高主宰同台竞争的快感。 可是恐怕只有少数人知道,帝血红还有一种能摄取魂魄的功能,触及宝石的人很有可能会对其产生极强的依赖性,像上瘾着魔一样地不让其他人碰帝血红,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它如此贵重的原因之一。 在角斗场的贵宾室,爱芙尔默不作声地望着玻璃窗外的会场。 当她从口袋里抛出那九枚帝血红宝戒的时候,斯里朵夫和其它工作人员都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薇妮卡也被同行好友的阔绰吓到了,她怒斥:“你这么有富有为什么非要用我的钱!” 没钱的是旧宫,但并不是公主殿下,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把帝血红兑成现金的当铺,她也不会借薇妮卡的钱来购物了。 其实爱芙尔也蛮纳闷,她的戒指莫名其妙少了一枚。 新的一轮下注开始了,人们谨慎地向工作人员的箱子里投放钱财,神色分外沉稳。 每个人都是赌场上的老江湖,知道与巨额赌注相匹配的挑战者自然不会是弱者,第一轮要格外小心,但也不能太缩,万一真的爆了冷门那可就亏大了。 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最终的数字令人大跌眼镜:六百五十二枚金币。 这是史无前例的一幕,挑战者的赌注凌驾于角斗士的赌注。 角斗场上,双方已经准备就绪,迪哈兹脖子上的铁链被取了下来,这意味着它可以大开杀戒,而它的对手,那个黑裙子的女人,将双手叠在腰间,如漆黑的方塔,纹丝不动。 尖锐而急促钟声划破紧张而寂静的空气,一下子点燃了人的兴奋神经,如同听到进攻的战鼓,迪哈兹猛然暴起,足以撕裂耳膜的浑浊叫声从铁盔之中破出,震裂耳膜。 爱芙尔看得皱了皱细眉,手指厌恶地握紧,在她看来,这些肮脏的生物就该安静地下地狱。 迪哈兹壮硕如战车的的四肢着地,猛地发力踏碎着地面冲了过去,谁也没料到在经过了刚才一场大战之后,这看似笨重的生物还有如此强健的生命力,可跑出七八步时,令所有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迪哈兹不动了。 山岳般雄武的身躯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欲晃,给人一种危楼随时都要倒塌的感觉。霎时,它的铁盔上每一个小孔里都流出了潺潺的血液,暗红而浑浊的血液沂释而下,可怖的样子前所未见。 “咚——” 巨大的身躯塌下,扬起圈阵形的灰尘,也在空中留下了闷响的尾音。 全场死寂,男人们悚着瞳孔,女人们捂着嘴巴,唯有黑裙女人保持着如初的站姿。 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并没和大多数人一起干愣着,而是急忙跑到迪哈兹身边检查,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结果与人们看到的一致:它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 皇帝角斗士 这是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结果,人们或许料到了第一局会由挑战者胜出,但没想到会赢得这么蹊跷。 他们开始议论起了刚才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有人说是个意外,迪哈兹经过刚才的战斗早就已经体力不支了;有人说她念下了能让生命死亡的咒语;也有人说她的眼睛能使杀死被注视的生物。 在贵宾室望着窗外的斯里朵夫也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虽然和爱芙尔坐在同一个空间,但双方的沙发距离却是极远的,他扭头看向了爱芙尔那边,希望能够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些信息,却发现爱芙尔只单纯地望着下方,玉石般无暇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起伏。 薇妮卡拉了拉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淡声地应上一句不知道。 斯里朵夫心里开始冒冷汗了,选择来这个角斗场并不是他自己订的行程,而是老板的点名要求,目的只有一个——试探海狄娜的实力,但显然她的实力大概没那么好就试出来。 第二轮的挑战开始了,这次的角斗士是一只“狼”,当然狼只是个形容词,它的体型依旧十倍于常人,武装其四肢的不是钢铁,而是钢铁般的肌肉,但有一点和奇怪——它的眼睛被铁环套着,这是幕后工作人员的对策,他们认为挑战者是一个会瞳术的黑巫师。 钟声敲响,战斗开始,结果剧情与上局无异,角斗士在跑出两步之后就倒塌在地,血液从七窍涌出。 第三轮,角斗士穿上了经过圣水洗礼的铠甲。 第四轮,角斗士身上写满了密文与符号。 第五轮,以多对少。 无论演员怎么换,剧本永远不变,黑裙的女人屹立在笼子中央,犹如一尊漆黑如夜的死神,整个铁笼都是夺命镰刀的收割范围。 这间角斗场自开放挑战者制度以来,气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诡异过,人们期待的是最原始的血腥拼杀,挑战者用人类的血肉之躯冲向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巨兽,可现在所有的角斗士就像是等待死刑的犯人一样,排队走向绞刑台。 赌注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低过:五十八个金币。 有的人开始坐不住了,越是望着笼子里的那位黑裙女人,越是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是羊群畏惧狮子这种动物天性,而是人类畏惧神祇,只有死神才能形容那个女人! 这时久久不动的黑裙女人动了,如果不是她这一动作,估计所有人都会忘记她是个活人的事实。 她把头扭向了观众席,结果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所有人哗然,甚至有不少人都颤栗地从椅子上翻了下,几乎想逃跑。 他们害怕与那死神对视。 结果她下一个动作像是在打招呼,歪着脑袋挥挥手,哗然之后又令在座一片茫然,风趣的举动与人们想象中的死神大相庭径。 “那个白痴,又在做多余的事。”爱芙尔抽动着嘴角。“这么一来的话,应该已经没有角斗士能够出场了吧。” “不,还有一张底牌。” 隔着整个茶几的距离,斯里朵夫出声打断道。 放眼望去整间会场,依旧座无虚席,即使是最没底气的落魄贵族也把自己像钉子一样钉在座位上,死死不动,整个会场没有人离席,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还没有输,还有最 沉重而清脆的脚步声从角斗士的通道传来,听到这声音,所有黯淡下去的目光忽而燃烧了起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通道口的目光充满了敬意与畏惧,宛若大敌将至,臣子们守在宫门前等待着皇帝的驾临。 终于,那个人们期盼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通道口前,黑裙女人也微微抬了抬头。 那是一尊近三米高的人形盔甲,在光芒的聚焦下,盔甲表面流动着高傲而冷酷的黑金冷光,如战旗般的红色长羽在头盔的顶端飘扬,它昂起头盔,一道猩红的视线从铁盔的最深处射出,宛若来自地狱的利箭!而那视线所射出的方向,正是黑裙女人!两倍于其身高的螺旋战枪倒拖在手,另一只手则握着巨盾。 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那些畸形的生物,它是真正的恶魔! “黑金撕裂者,这是它在这个角斗场的代号,真实身份:钢铁之鬼,最纯粹的暴力种族,通常情况下人们明对它只能智取。” 斯里朵夫的目光追随着那盔甲的背影,一副信赖有加的样子。 爱芙尔依旧没有任何动摇,像是茶余饭后的悠闲一样,吐出一个哦字,她越是自信与从容,斯里朵夫越是觉得心中有火在烧一样。到底是她对海狄娜的实力过于自信还是说她对钢铁之鬼的实力没有概念? 黑金撕裂者,就是坐镇在这个角斗场的皇帝角斗士,人们乐于看到挑战者的出现,也期望看到挑战者杀穿整个角斗场的史诗壮举,几天之前,黑金撕裂者就做到了这一点,以无与伦比的暴力斩下了上任皇帝角斗士的首级,以登基的姿态接受万民的欢呼,事后黑金撕裂者并没代替幕后金主取走奖金,而是要求成为这个角斗场的角斗士,迎接新的挑战者。 今晚,黑金撕裂者将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将这个来路不明的挑战者扼死在最后一关。 最后一轮下注开始了,人们开始了末日般的狂欢,一张接一张的支票塞进了赌箱,可很快人们发现赌箱的空间已经不够用了,于是纷纷效仿之前为迪哈兹购买武器的那位老人,把金币等财物抛到观众席下,金币不够就用戒指c项链c耳环,首饰不够就把身上的衣服丢进去。 每个人那肥胖而油腻的脸上都充斥着对胜利的渴望,对权力之戒的贪婪,以及背水一战的亡命。 钱财如暴雨般落下,叮铃咣啷的噪音长久不绝,如果按照罗马教廷对赎罪券的定义:每当钱箱响起就有一个罪恶的灵魂升上了天堂。那么现在已经有成有成千上万个灵魂得到了救赎。 位于狂潮最中心的铁笼里,黑裙女人与黑金撕裂者遥遥相望,忽然,黑裙女人对着黑金撕裂者挥了挥手,黑金撕裂者也像是有反应一样,浑身抖了抖。 “如果这些人真的赢了,那他们该怎么分这九枚戒指?”爱芙尔忽然问。 “应该是把戒指换成钱再分吧。”薇妮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 死神 其实并没有人想好这十枚戒指到底该怎么分,但分的方法有很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十枚戒指赢回来。 赌注的数字终于出来了,工作人员花了很长时间才给出一个大概数字:三十万个金币!一个可以发动对小国战争的经费! “看样子有人把地皮都压了上去。”斯里朵夫说。 最后的开战钟声敲响,但愿这不要成为丧钟。 开战的一瞬间,黑金撕裂者矮下身子,右足浅浅一弓,浑身鳞甲狂震,在短暂的蓄力后,一道黑色的闪电以螺旋之势疾驰而来——那是黑金撕裂者掷出的六米长骑士枪,数以吨计的金属重物在他手中就像普通人手中的飞镖一样轻盈! 于此同时,它本尊也猛然弹起,以丝毫不亚于掷枪的速度往前冲刺,从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两头亡命冲刺的盔甲犀牛! 这次,黑裙女人终于动了起来,而不是像雕像般站立。 她盈盈地扭动了腰肢,细微的举动之间,狂啸而来的骑士枪精准地擦过她的后背,而不伤及其身。 当然这在也黑金撕裂者的计算之中,它一开始的冲刺正是为此刻准备! 在黑裙女人的视野中,狰狞的黑金头盔扑入她的眼帘,盔甲缝隙的深处闪烁着嗜血的猩红,下一个瞬间,黑金撕裂者的右肩暴响一声,被坚铁包裹住的刺拳破面而来。 越是面对强大的对手,越要用出其不意的方式,在座的观众也从没见过黑金撕裂者用过铁拳。 所有的动作在黑裙女人眼中像是被放慢了一样,她的头部小幅度地扭,避开了刺过来的一拳。 就是现在! 刺过去的拳猛然张开,握住了从黑裙女人身后而过的骑士枪,继而反手抡下。 一轮黑色的巨月从黑金撕裂者手中斩出,没有锋刃的骑士枪被它挥成了一道黑影。铁笼中,巨响炸开,地石粉碎,滚滚的灰尘涌向上空,细碎的石子拖着烟尘的轨迹坠向四周。 在座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那灰尘的中心,就连斯里朵夫也产生了“成功了吗”的疑问,可等到烟尘消失的时候,人们却惊讶的发现,黑裙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黑金撕裂者还保持着挥动骑士枪的动作。 “在上面!”有人大喊。 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一生喊叫,人们纷纷抬头,只见黑裙女人正倒吊在笼子的顶部,以昂首的姿势俯瞰着下方的盔甲。 她到底是怎么跳上去的?笼子底部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就算是黑金撕裂者想要跳上去也得屈膝给自己一个助力,更何况是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下。 很快,黑裙女人松开小腿,从笼子顶部自然地跳了下来,在她落地的一刻,一根红色的长羽也飘然降落在她和黑金撕裂者之间。 四下无不惊叹,连斯里朵夫呀发出了哦的一声。 那根长羽是黑金撕裂者头盔上的装饰物,如果按照骑士对决的礼仪,当羽毛被从头盔上摘掉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那个骑士的失败,黑裙女人居然在躲避攻击之于还有空余精力从对方头上取下它。 但黑金撕裂者并无多大动摇,只是顿了顿,因为它也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黑裙女人的威尼斯面具碎掉了,银色的碎片稀疏地洒下,即使她躲过了对方的刺拳,但那一拳所掠起的风暴足以粉碎那张面具,现在的黑裙女人不得不用一只手捂着脸行动。 当看到黑裙女人的面具碎掉之后,观众都纷纷起身昂首,希望能够窥探到面具下的神秘的娇容,但由于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到。 黑裙女人对着黑金撕裂者摆了摆手,仿佛在说没事继续。 前所未有的对手,前所未有的赌注,最终造就了这场前所未有的角斗,在人们眼中,黑金撕裂者绝对是怪兽级别的强者,但如果把黑金撕裂者比作怪兽的话,那黑裙女人就是海洋,无论怪兽怎样对着天地发出咆哮,海洋都能卷起上万吨巨浪把怪兽拖入归墟之地。 角斗仍然在继续着,黑金撕裂者步伐沉稳地向前方走去,倒拖在地上的骑士枪划出一道噼里啪啦的火花,黑裙女人也像是达成了共识一样,迈着同样稳重的步伐一路向前,双方在同一线上越来越近。 终于,在神经紧绷到极致的那一刻断掉了——黑裙女人进入到了骑士枪的攻击范围。 狰狞的盔甲再次全身暴起,每个关节发出齿轮咬合般咔擦声,以黑金撕裂者为中心,一个黑色的风暴正席卷开来,骑士枪被挥舞成了残影,突刺c横斩c上挑,各种枪技以暴雨梨花之势在短短数秒之间反复展现,就连远在观众席上的人们也能感受到面如刀割的气流。 黑裙女人的身姿与风暴融为了一体,在风暴之间来回穿梭,人们看不见黑裙女人,就连空中留下的残影也捕捉不到,但他们能明显的感受到黑金撕裂者头盔里那烦躁的视线,黑色的风暴愈演愈烈,地面为之粉碎,溅起的石子在铁笼上留下刮痕,整个会场都在动摇,人们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这种战斗他们前所未见! 一声巨钟撞击的声音嘹过全场,在空气中留下长长为尾音,黑色的风暴也戛然而止,铁笼中的战斗定格在了黑金撕裂者奋力刺出,黑裙女人单手握住枪头的一幕,黑金撕裂者试图抽回骑士枪,但任凭它怎样用力,都无法撼动黑裙女人的一丝一毫 “这怎么可能?” 无数人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望着笼子里,黑金撕裂者的臂力足以徒手撕碎其它任何一位角斗士,但现在居然像个新生的婴儿一样无力。 黑金撕裂者反抗无望,放弃骑士枪,往后一个大跃,拉开了些许距离后举起了左手上的盾牌,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盾牌表面龟裂四起,一声脆响后竟崩析分离开来,化成一块块碎片落在地上。 不会有人知道,在躲避攻击的同时,黑裙女人在那块盾牌上敲了近百下,才把那块盾敲碎,但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黑裙女人施下了咒术一样。 人们已经发不出惊叹了,只能露出绝望的死灰脸,果然在海洋面前,任何的暴力都是徒劳的。 角斗还没有完结,在挑战者制度中,只有当一方彻底死亡才算结束,按现在的局面来看,黑裙女人的下一步就是处刑掉被众人视为无敌的黑金撕裂者了。 在万众睽睽之下,出人意料的事又发生了,黑金撕裂者主动走了上去,步伐坚定地没有一丝卑吭,仿佛它才是胜利者一样,众人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觉得还有翻盘的余地——但黑金撕裂者用行动粉碎了他们的幻象。 黑金撕裂者单膝跪了下来,垂下了高傲的铁盔,右手搭在了左肩上,一个标准的臣属礼,而受到此礼的对象正是黑裙女人。 高傲的皇帝角斗士,黑金撕裂者居然主动臣服了对手,它难道不是应该像个真正的皇帝一样与对手血战到最后一刻吗? “这是什么状况?” 斯里朵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张脸贴在玻璃上,竭尽所能地捕捉到场上每一个细节。 薇妮卡哑言地推搡着爱芙尔,却被一把推了回去:“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五六秒,黑金撕裂者才起来,转身走回了角斗士的出场通道,一拳锤烂被锁起的铁栅栏走了进去,整个身躯与黑暗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 花? 半个小时后,斯里朵夫来到了比角斗场更深的地下空间,这里安置着刚才异常死亡的几具角斗士尸体。 每一个角斗士都是耗费了大量成本才制造出的,就算死了,尸体也可以压榨出最后的价值,比如制成标本卖给富商。斯里朵夫作为挑战者幕后金主的朋友,自然有权在它们被制成标本之前,看一眼这些尸体。 墙壁由坚固的砖砌成,上面挂着火把,淡淡的火光投在遮住巨兽尸体的白布上,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一个身材臃肿的老人站在一具尸体前,他穿着灰色的长褂,秃着脑袋,形同坟场的守尸人,他用充满敬仰的神情望着尸体,看到斯里朵夫来了便亲切地问好。 “今天来的是你啊,斯里朵夫先生”充满老年人特有活力的声音发出。 “医生您好。”斯里朵夫颇具敬意地打招呼。 老人叫什么并不重要,医生是斯里朵夫对其的尊称,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位人体学家,其技术水平早已达到了能替换人类肢体的登峰造极了,他早年流落到了外城区,一边经营诊所一边研究人体,后来被请到了这个角斗场专门把角斗士尸体制成标本。 斯里朵夫的老板是他诊所最大的投资者,见到斯里朵夫自然要向对待老板一样。 “辛苦您了,医生,有什么发现吗?” “很长时间不见,斯里朵夫先生您碰上了不得了的东西了哦。”医生像个慈祥的老爷爷那样摇着头说,当第一具尸体被运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解刨作业。 “这些角斗士啊,脑容量极小,像动物一样被人类驱使,但即便如此在分类上,它们也属于恶魔,是恶魔中最低贱的分类——尸兽。人类把其当做玩物,恶魔也只把它们当做奴隶。” “就连如此崇拜禁忌学的我的老板也把它们当垃圾。”斯里朵夫又补了一句。 “但没大脑不代表它们没有心脏,它们的死因很一致,,心脏在一瞬间,振率提升到了超越所能承受的极限,血液像装上了火药一样,流速疯狂上飙,直接冲出了它们眼睛,鼻子等。”像是在表达一个加速度,医生用肥胖的手指在空中划着向上的箭头。 “但是!”医生忽然加大了音量,“它们的死因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啊。” 冒着冷风的笑声从医生枯槁的喉咙里幽幽地飘出,烛光之下,整张脸沟壑分明,斯里朵夫知道,那是他找到了新奇事物的兴奋。 “是这个!”一个玻璃容器被掏了出来,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这是他刚从恶魔体内抽出的。 “血?” “不错,就是血,你仔细看血里面的东西。”医生抑扬顿挫地轻语,仿佛在告知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仔细看去,血里面凝固着像蛛网一样的白色晶体,在暗红色的液体中显得非常明显。 医生以得意的口吻说:“根据我常年对恶魔尸体的解刨,恶魔的鲜血都有一种特别的元素——铨。” “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斯洛里亚先生!”形同守尸人的老头一下子狂笑了起来,“因为这是我还没发布的成果,恶魔血液的秘密!” 斯里朵夫没有说话,像学生一样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发言,这个老人的技术到底有多高深,他并不知晓,但他明白,所谓的能替换人肢体的程度,也不过是刚刚成为老人学徒的资格,而老人本身,则早已踏入了恶魔学的研究领域,所研究的对象还是恶魔的身体结构! 老板偶尔能找到一些恶魔的尸体,运气极佳时还能捕获到弱小的活物,但无一例外全都交给了老人的诊所,用于老人研究,而老人也成为了老板的知识力量。 “但凡是恶魔的血液,无论贵贱,它们的鲜血都蕴含这种元素,我曾把这种元素单独提取出来,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对铨进行作用,结果它都没产生任何变化。”医生稍微平稳了一些,“我把它交给懂黑巫术的人来研究,结果也一样,阳面的手段和阴面的手段都无用,还从来没有那种元素对一切免疫。” 医生的手忽然抖了起来,像是因过度的喜悦而战栗,他把容器像太阳一样高高托起,用极大的声音喊道:“但是它现在开花了!” “开花请问到底是什么?”斯里朵夫依旧见怪不怪,跟禁忌学狂人打交道就得有这种心理素质,他们的话语往往很具有跳跃性。 “你知道吗?在铨本来是种子的样子,可它们现在居然开出花来了!”医生激动地把容器举到了斯里朵夫面前,仿佛是在要他看清这里面的一切。 斯里朵夫不知所措地看看容器又看看医生满是激动的脸,傻傻地笑了笑。医生嫌麻烦地砸了一声,就拉着斯里朵夫一路小跑地来到了一张摆满了医用器械的小桌上,一把将其按在了椅子上。 “快看!快看!左边这个是种子,右边这个是花!”医生指着两具小器械说道,那是他用来观察极微小世界的道具,可以看清这个世界本来的构成,斯里朵夫也用过这件道具,知道其奇妙。 按照医生说的,斯里朵夫把瞳孔对准了镜片,镜片另一端所显出的是种子模样的细胞,当然这个说法不确切,与其说是种子模样,倒不如说那就是真正的种子,与苹果的籽完全一样,而另一边,则是白色的五瓣花。 斯里朵夫在脑海里整理着自己的知识和亲眼所见,每个恶魔的血液里都含有大量的种子,一旦开花它们就会心跳加速,血流喷张而亡,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种子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开花呢? 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那个骑士才知道,那么为什么他用开花的方法杀死了尸兽却没杀死黑金撕裂者呢,因为骑士道精神?如此一来,这个骑士是不是有能力杀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恶魔? 医生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旷世发现”中,按照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发现者有权对新事物命名,于是他取了一个“铨”的名字,斯里朵夫也姑且这么叫吧。 “谢谢您,医生,那么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告辞了。” 沿着阴暗的狭窄楼道而上,斯里朵夫觉得有些精神恍惚,种子c花c那个骑士,许多问题被反复思考着,在理性的思维之下。 他摇了摇头,用理性思考不出的东西就用感性去想,抛开刚才想的一切,时间拨转到之前的角斗场,那个骑士如死神般立于铁笼的中央,那个姿态简直就像是皇帝一样,施行着生杀大权。 最后,斯里朵夫自嘲地摇摇头,这些东西交给老板去想不就行了?他一个跑腿的下人瞎想些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 心魔 某间欧莎本地风格的餐厅内,爱芙尔,海狄娜,薇妮卡,三人正围聚在一张方桌上,上面堆着各类甜点饮料,两个黑色镶金边的皮箱高调地摆在了桌子的一边,仿佛暴发户的豪气冲天。 无疑,里面装满了钱财,这是爱芙尔提前预支出来的,她赢回来的钱当然不止两个箱子就能装完,剩余的提款手续都交由斯里朵夫去办。 她们之所以把箱子这么放,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缺乏常识,认为把东西放在地上会弄脏,丝毫没有想过不法之徒会冲上来强抢。 餐厅外传来一声巨响,引来了众人的惊叫和围观,餐厅内的人也顺声望去,看样子是有人从高处跳了下来,摔死了,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就无从而论。虽然有人死在眼前是一件很令人不舒服的事,但对海狄娜来说却没有任何不适,她丧心病狂而又微微得意地笑了笑:“看来今晚天台人满为患啊。” 上天台是句赌博业的黑话,意思是输到想跳楼,当天台人满为患的时候,就意味着赌局上爆了冷门,少数人赚得盆满钵满,大部分人输的倾家荡产。 “是时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饱到生无可恋之后,爱芙尔打着嗝,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多大热情,只是觉得应该要这么做了。 薇妮卡像是有心事一样,神色思索着,她第一个站了起来:“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后,海狄娜也放下了一直捧着的咖啡:“真是抱歉,我也有些事要做,还要用点钱。” 说罢,海狄娜提起了一个箱子。 “啊?你又要做什么,还需要钱?”爱芙尔秀眉毛一挑,忽然来劲地问。 “那当然咯,还是说公主殿下您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 海狄娜趴在箱子上,用手托着下巴,顺带一个俏皮的微笑,让人无法拒绝。 “拒绝。” “二十分钟就回来,而且我还安插了人在您身边保护您哦。” 海狄娜继续笑着。 爱芙尔听后警觉地扭过身,目光扫过四周,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现,能保护她的人自然有能力不被她发现。 之后的几分钟,海狄娜一直用“呐喂嗒嘛哈”等毫无意义的拟声词软磨硬泡,之前在角斗场大杀四方的死神,现在正像塞在牙齿缝隙的食物残渣一样,舌头清除不到,又不能用唾液消化,相当之赖皮。 “所以你到底要去干嘛,还要那么多钱。” 爱芙尔略显烦躁地甩了下叉子,虽然她之前允许了海狄娜今晚自由行动,但她还是不愿意什么都不知道地坐在这里。 “买个礼物给我的一个部下,您没见过的。” “部下?” 在爱芙尔的记忆中,海狄娜说过她有很多心腹,被她安插在旧宫中,那个叫做米琳达的白痴女仆算一个,那么还有其他人呢? “如果把礼物送给那个部下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尽管那个礼物很贵很特殊。” 听到这个答案后爱芙尔有点说不出话来,她和海狄娜基本上全天在一起,可从不知道对方还有这么多想法。 “等等,你这家伙不会是变相地要我送礼物给你吧!”爱芙尔觉得自己看穿了真相。 “哎呀,好像确实有这么一说啊。” 海狄娜若有所思地转动着眼珠子,随后双臂叠起,下巴搁在上面:“那就把给我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当做礼物送我好了,这样我也会很开心。” 望着那招牌而真实的笑脸,爱芙尔既想锤她,又觉得心中一软一软的,每次遇到海狄娜的请求时,爱芙尔总会有这种感觉。 自己总会长大,有些人她得学会去体贴,有些结她得学会去解开,有些处境她得学会去接受,比如在简陋的马车里睡上几天,以前的她听不进别人的话,但现在她能听进去。 “三十分钟,必须回来。” 爱芙尔以抱怨的口吻说,然后就把头埋在了没吃完的甜点里。 “干的漂亮。” 海狄娜走后,就只剩爱芙尔一个了,在餐厅的音乐与人们的嘈杂声中,披着白袄的女孩显得有些落寞,再那满桌没有吃完的甜点饮料的衬托下,显得更落寞了,但她本人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百无聊赖,一边百无聊聊着,一边想着很多事。 从进入外城区到现在,她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从本来的寻找魔女的线索到普通的游览狂欢祭,虽然看上去她过得相当充实,可心中总有一块空缺的地方,填不满。 那空缺的地方总有些灼烧的感觉,在她稍有松懈的时候就会突然灼痛,比如现在,爱芙尔就觉得那地方在灼痛,一痛起来,就会有很多虚影在眼前乱晃,鲜血盖住视野。 浑身发抖。 背负着十字的内疚。 悔恨。 这些症状以前也出现过,但最近好多了,可是伴随着傍晚时的噩梦,这些又回来了。 这时,目光透过窗外,她隐约看见了一个陌生人在望着自己。 冰蓝色的瞳孔一圈圈地放大,一丝惊愕流过。 所有的喧嚣声都远去了,虚影和鲜血消散,只有餐厅那舒缓的音乐在耳畔缓缓流动,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像是陷在了时间的淤泥里,只有那个陌生人是清晰的,它就这样立在窗外,隔着透明的玻璃与爱芙尔相望。 陌生人,其实也是一个人影,一个非常清晰的人影,与在卜梦室前看到的相似,但比那时要真切得多。 冰冷,窒息,厌恶。 爱芙尔觉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愤怒。 那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一直痛到每一根神经,最终化为了巨大的怒火,冰蓝色的瞳孔也逐渐显得狰狞c威严,那是只有权力者才有的雄狮般的怒视。她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来自何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愤怒,仿佛无名的火焰从那心中空缺的地方冲出,控制了她的全身。 “你这!” 爱芙尔徐徐站起身,白玉的手像老鹰一样抓起了一个玻璃杯。 “贱种!” 可怕的声音从爱芙尔口中发出,玻璃杯像风暴一样被恶狠狠地砸了出去,飞向窗外的那个人影。 可在杯子飞出去的一刻,时间的魔障也碎掉了,人们动作忽然流畅变快了起来,嘈杂声四起,附加在她身上的愤怒也被抽走,一切回归正常轨迹,除了那个飞出去的杯子。 “嘭啪!” 先是一声闷响,而后才是破碎,因为它砸在了别人身上,但幸亏那人离得近,所以才没有受伤。 “公主殿下您” 被杯子砸中的人正是斯里朵夫,他脸色难看而又无辜地说道。 “怎么是你?” 爱芙尔当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在发现自己做错事后赶快道歉,而是疑惑。她看了一眼窗外,那里只有过路的行人。 错觉?疑惑的涟漪在脑海里泛起。 一切重归平静,餐厅的音乐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 后顾之忧 餐厅与旁边酒店的小巷摆着许多杂物,薇妮卡确认了四周没人之后,才对着空气喊出一句:“出来吧,旁边没人。” 黑暗的阴影中,两轮暗黄的瞳孔张开,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影子里迈到有光的地方下——一只黑色的猫。 “辛苦你了,一直保护我们。” 薇妮卡靠在墙上,黑猫蹲在旁边的木桶上。 黑猫摇了摇头:“在那个骑士面前,我根本没能力保护你们,光是不被她发现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看过她的战斗之后,知道身份了吗?” “嗯,能办到那种事的,只有那个物种了。” 黑猫慢慢地咬字,声音沙哑浑浊。 “真的吗?到底是” “但在那之前!”黑猫忽然加重音量,“薇妮卡,你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薇妮卡一怔。 “整个外城区不对,就连整个纽伦霍特,都弥漫着那种死者的气息,很快就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黑猫昂了昂头,所朝的方向刚好是纽伦霍特,仿佛那轮暗黄的瞳孔正倒映着那座城市。 薇妮卡沉默着,双手紧捏。 “薇妮卡,你不是和我约好了吗?到了外城区之后,只要出现我控制不了的危险就走。” 黑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那小爱。”薇妮卡顿顿地开口,“那我也把她带走。” “她不会有事的,她有那个骑士保护,那个骑士会献上生命来保护她如果那个骑士也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你的话,那我当然同意你可以继续在这里,但显然她不会,你不是她的契约主人。” 黑猫继续说:“如果你肯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那个骑士的真实身份。” 薇妮卡一动不动,嘴角倔强的撅着,她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很小的时候,与父亲的争吵,大人无论怎样好说歹说,孩子永远都是那一副嘴脸。本来想继续反驳些什么,可紧捏的拳头却松开了,紧绷的嘴角也耷了下来,薇妮卡转过身去,轻声叹着气。 “阿德莱,你知道吗,小爱她也有所成长了呢,之前我说要下车去游玩的时候,为了迁就我她居然同意了。”薇妮卡慢悠悠地说,“我也一直在想,总有一天,小爱不再需要我来保护,比如这次,我明明是为了保护她才来这里的,可却发现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 “是你为她操了太多心,你又不是她姐姐。” “是呢,我又不是她的姐姐。”一丝苦苦的笑意从薇妮卡喉咙里冒出。“走吧,既然你不让我待下去了就回家吧。” 同一时刻,某家奴隶拍卖场外,海狄娜正牵着一个被麻衣裹着的女孩走向人较为稀少的地方。 “你,自由了。” 海狄娜拆下了女孩身上的镣铐,抚了抚对方的肩膀。 女孩黯淡的瞳子渐渐泛起一层荧荧的光辉,充满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好心人。 女孩有着淡金色的长发,皮肤白皙,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贵族家的女孩,但实际上她只是个平民家的孩子,但是是长得好看,十分钟前,海狄娜提着整箱的财物,绕过了繁杂的拍卖流程,把这个女孩直接带了出来。 海狄娜把那件从服装店买来的红色法袍披在了女孩身上,还将两包钱币塞进了衣服的口袋里:“这些钱足够你回到原来住的地方了,不过要是你在路上遇到了不测,那可能就真的是天命了。”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女孩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把抱住了海狄娜,小巧的身材刚好抱住了对方的腰部。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女孩止不住地说,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救她,等待着她的只有地狱了。 海狄娜花了好久才把她安抚下来。 女孩一边抽泣一边抹着感激的泪水:“谢谢你,可我能问一下吗,为什么你会救我?” “这个嘛” 海狄娜一副好麻烦的样子。 几天前,她和格蕾儿在山崖上向远方望的时候,格蕾儿的目光一直尾随着眼前的女孩,直到女孩进到这个奴隶拍卖场,然而格蕾儿的这一举动被海狄娜尽收眼底,还有格蕾儿眼角的那一丝难过,从那个时候海狄娜就在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得救,格蕾儿应该会稍微开心些吧。 就算这样想,海狄娜也没有打算去实施,如果不是刚好离这家拍卖场很近,如果不是偶然打角斗得到了一大笔钱,她是不会想起她可以救下这个女孩。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在茫茫的人群之中,格蕾儿唯独盯住了这个女孩呢?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外貌漂亮,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像格蕾儿某个过世的妹妹? 海狄娜想了想:“可能是缘分吧。” “缘分吗?” “对,就是缘分,与我有缘的人很少,但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活得好一点,与我无缘的人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活得好,但我并不会为他们实际做些什么,当然,他们摔倒了扶他们起来这些小事我还是会做的。” 海狄娜摸着对方的头,隔着兜帽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就这样,随便找个租车的地方,赶快离开这里,马上这里会变得非常危险,懂了吗?” “嗯。”女孩点头。 海狄娜满意一笑,她伸出食指的指尖,沿着那指尖一滴鲜血滚了出来,在落下的时候被海狄娜反手握住,再度张开时,手中居然捏着一只白色的蔷薇。 女孩惊奇地看着这凭空出现的蔷薇,有点不知所措。 海狄娜把蔷薇的尾部系在了法衣上的领口上,盖住了原本坠在上面的红色宝石,虽然奢华程度减弱了不少,但多了一份清新。 “住在这件衣服里的孩子已经帮你管好了,它已经是你的了。” 餐厅内。 “喂,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窗户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爱芙尔指了指那边。 疑惑片刻,斯里朵夫把头扭过去,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我的钱呢?” 斯里朵夫万分遗憾道:“很可惜,由于修女小姐没有杀死黑金撕裂者,根据规定,您也就没有获胜,也就是罕见的平局,可是在我的据理力争下,角斗场还是愿意支付十分之一的金额,总共” “那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专业高级导游?”爱芙尔冷冷道。 “这”斯里朵夫哑然,“总归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难处。” 爱芙尔懒得多讲,她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往椅子上靠了靠:“等吧,等那几个人回来。” 几分钟后,第一个回来的是薇妮卡,她没有坐下的意思,边打着哈欠边靠近爱芙尔:“小爱啊,我可以先回去吗?” “回去?”爱芙尔握着杯子的手一抖。 “感觉有点累了嘛,之前占卜的时候你不也听到了嘛,我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要多休息才行哦。”薇妮卡像是困意缠身似地揉了揉眼,哈欠阵阵,一副撒娇又俏皮的样子。 “那你买的衣服呢?再说了,在这里随便找间酒店住下来不也一样吗?” 爱芙尔复杂的神色里藏着一丝难过,一开始是她把薇妮卡拉来的,可现在她却要走了,总给她一种自己没有好好照顾朋友的感觉。 “我和小爱你可是差不多的娇生惯养的性格啊,不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可睡不着。”薇妮卡尽可能使自己笑得真实一点。“买的衣服,就放在你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位少女就这么僵持住了,谁也不在进一步。 斯里朵夫听见薇妮卡要走,暗中慌乱了一番,要是爱芙尔也这样跟着走了的话,他可是要挨不少骂。 “斯里朵夫先生,虽然是我请你过来的,但是请务必带我这位朋友玩得开心一点。”薇妮卡当是爱芙尔默认了,一边走向门外一边嘱咐。“我的话不用担心,我再随便租一辆马车就好。” “再见。”爱芙尔低着头,侧对着薇妮卡,平日就算分别她也不会打招呼,但不知为何,现在这个词却脱口而出。 “再见。”薇妮卡回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 暗流狂涌之夜 走出餐厅的一刻,薇妮卡仰着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加速跑动了起来,目标是驿站。 “从现在起开始听我的指挥。”黑猫的声音在薇妮卡脑海里响起。 “知道了。” “快掉跑,跑过前面那家店。”黑猫急切地说。 薇妮卡先是一阵迟疑,然后赶紧加速了跑动的速度,跑过前面那家阿拉伯餐厅后,她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下,就在此时,这家店的招牌忽然脱落,砸在了从下面路过的人,霎时鲜血一溅。 薇妮卡心脏一阵,双腿一阵发软,要是自己慢一步,很有可能就在那块招牌的下面了——这么说起来,她要是慢一点,或者绕开也能避开这次灾难。 在薇妮卡奔往驿站的途中,越来越多的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发生了。 有人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口吐鲜血,有可能是食物中毒。 火把被打翻,刚好碰到易燃物,从而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火灾。 祭祀的舞台上,火焰突然串起,烧伤了女巫。 大批身着法袍的人走上了街头,他们显然不是狂欢祭的游客,团队之间的行动井然有序,而且面带焦色,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毫无疑问,外城区正发生着异变,空气中弥漫着末日前兆般的气息,行人驻下脚步,不安地扫过四周,一直把脑袋深埋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也扬起了脑袋,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充满灾难的未来。 虽然是些小灾难,但联想到魔女的话,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魔女意味着灾厄,这些看上去像是不幸的意外,谁又能否定不是魔女在背后作祟呢。 薇妮卡拍了拍脸颊,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些,既然决定要离开了,就得离开地彻底一些。 驿站处,人潮涌动,汗水味和腥臊味混杂在一起,薇妮卡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要被一股味道给推出来。 随便找了一辆马车,年轻的车夫用爽朗的笑容迎了上来,连价格都没问一句,薇妮卡直接大方地丢了十枚银币过去,只要求尽快离开,结果就在这时,黑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快下车,不能坐这辆!” 黑猫的语气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急迫,仿佛怒吼,吼得薇妮卡难免愣了片刻。 “别愣住,快动起来!” 没时间问为什么了,也没时间讨要那几枚银币了,薇妮卡只抛下一句“钱不要了”就赶快跳下了马车。 “从左数,第三排第二辆马车,那辆是安全的。”黑猫指示。 薇妮卡不假思索,直接就拉开了那辆车的门,结果却发现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眼睛闪烁着不安的女孩,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身上笼着一件与其不相称的紫色法袍,领口处系着白蔷薇。 那个女孩看见有陌生人上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了两下。 “别想了,就是这辆了。”黑猫说。 “不好意思,能拼个车吗?”薇妮卡试着劝慰女孩,随后向车夫喊道:“不好意思,能再加个人吗,多少钱我都付!” 车夫闻声扭头过来,通过窗户看过去,那是个满脸胡子,异常凶煞的中年人,薇妮卡的心直接凉了大半截,不由开始怀念起了刚才那辆车上的年轻小哥。 “薇妮卡!”黑猫看穿了她的心思。 “纽伦霍特西北方向的那座山上,有点远,可以吗?”在黑猫的呵斥下,薇妮卡几乎是抱着眼泪在说。 车夫点了点头,随即伸出了五个手指,薇妮卡看得一愣,这种几乎是行业黑话的手势她怎么可能看得懂。 没办法,她给了五个金币出去。 车夫点了点头就收下了,并没有找钱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给对了数目还是被黑了。 马车缓缓驶动,随即加速,看样子一切都没什么毛病,薇妮卡捂着嘴,小声地问:“为什么不能上辆马车?” “会死。”黑猫平静地说。 薇妮卡战栗地睁大了双眼,宛若一个炸雷在耳旁响起。 “那个车夫是个吃禁药的,二十分钟后他的药瘾就会发作,会把马车开向悬崖,而那辆马车的门又是坏的,一旦关上就打不开。” 薇妮卡越听越寒颤,一种与死神擦肩的后怕随即而生。 “阿德莱,你的能力是预测未来吗?” “我能预知死亡的未来,仅此而已我刚刚预知到了你在车上拼命想拉开门,车夫一边说着胡言乱语,一边驾车向悬崖冲去的画面。”黑猫说,“我只能预知死亡,而现在,死亡已经笼罩了这个外城区包括纽伦霍特。” 基本同一时刻,已经沉入睡梦中的纽伦霍特。 城防官站在东南角的城墙上,一边沽着夜酒一边百感交集地望着远方的狂欢祭,即使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酒肉香气,还有那滔天的与罪恶。作为一个干了十多年老官,他依稀记得,上次外城区狂欢祭的时候正巧是四年前的阿芙罗琼斯之夜的前夕。 他当时也像现在这样,一边沽着酒一边望着远处的狂欢祭,阿芙罗琼斯之夜后的第一天,皇室的禁军就冲进了外城区,强制搜查,因为它狂欢祭举办的这个时间太诡异了,结果禁军们什么也没查到,四年之后狂欢祭依旧举行。 有些事情带进坟墓里就好了,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城防官至今也没说出当年他在城头上看到了些什么。 但作为一个官员,他也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就下令:“今夜实施宵禁,每个士兵都通宵值班,每间教堂都不能熄灯,所有牧师都要就位!今夜,我们就是纽伦霍特的守护者!” 一番豪言之后,城防官就摸进了卧室,偷偷小憩了片刻,直到现在才醒来,醒来第一件事是抓起酒瓶,第二件事才是巡查。 士兵们很好地执行了命令,在严寒中挺立,外城区也没出什么岔子,他甚是满意,可当他把目光投向城内的时候,他就愤怒了。 全城一片漆黑,那帮好吃懒做的神职人员显然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正要发怒时,他又发现不对劲,上城区也是一片漆黑,他虽然实施宵禁,但他不指望那些狂傲的贵族也会乖乖照做。 他觉得事情有些令人发毛。 “卫兵!卫兵!” 他朝四周大喊,虽然每隔几米远都站着一个卫兵,但他们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城防官的心彻底凉了,他鼓着勇气向其中一个卫兵走近,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向那个卫兵。 “别动!”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侧翼切入,把城防官肥胖的身躯顶出几米远。 滚了好久,城防官才头晕目眩地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了长剑,这么袭击他的肯定是不法分子。 “圣职者,古萝德尔。”那个身影这样说。 听到对方的名号,城防官一惊,随即定下神来仔细看清对方的样子。 在城墙上的的火把照射下,紫色的狂乱长发在冷风中轻扬,杂乱的刘海下是一对摄人心魄的鹰眼,黑色的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紧致的皮革制服,肃杀的气息绕着她铺开,形同孤行的夜枭。 “圣职者” 城防官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即使是高官也对这群人有所忌惮,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普通军官。 “请问阁下” 还没等城防官的客套话说完,名为古萝德尔的圣职者就一把擒倒了那个卫兵,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抬起他的脸。 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城防官只能傻傻地望着。 被掐住脖子的士兵立刻露出了可怕而难过的表情,但他的全身依旧一动不动,青筋在他脸上不自然的凸起,仿佛有青蛇在他皮肤里乱窜,他的眼睛微微打开,竟冲出了一团黑色的气体,直取古萝德尔的鹰眼。 古萝德尔轻盈扭头,避开黑气,继而手起刀落,鲜血四溢,然后她再把卫兵的尸体抛下城楼。 “这里也是一样的吗。” 古萝德尔虽然厌恶但毫无杀生之歉,她咂了咂舌,接着便望向了脸色煞白的城防官,这样毫无道理的杀人场面城防官头一次见,但更令他寒战的是那黑色的气体,如果没有古萝德尔的制止,那么他会撞上它。 “那c那那是什么?” “传染性诅咒,相当于通过眼睛传播的瘟疫,现在整个纽伦霍特都被感染了,不信你去看。” 说完,古萝德尔向城内用力投掷了一枚特制的光弹,在不远处撑起了一个光源,但顷刻即灭,就这一瞬间的时间,城防官发现了异常的一幕——许多人仍然站在大街上走动,由于没有光的原因,所以完全不知道那里有人。 城防官从心凉变成血凉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现在整个纽伦霍特大致就是这么一副情景,运气好的人在家中睡着,运气不好的人在街上站着,所有的光源都被阻断了,我刚才扔出去的是圣职者内部特制的照明用具,在地形空旷地带可以持续三十秒,但刚才它两秒都没持续。” 正如古萝德尔所说,整个纽伦霍特都发生了异变,许多人就这样在大街上自由行走,这说明之前的宵禁令也没落实,清洁工机械地扫着地,士兵在几米的范围内重复巡逻,商店老板向不存在的客人出售商品,他们都面无表情,眼神如尸体般空洞。 “你的话运气比较好,短期内没和受咒者接触过多,还喝了这么多酒,所以没事。” 城防官庆幸而尴尬笑了两声,如果不是自己偷懒和酗酒的话 “圣职者大人,请问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城防官自然地靠了过去,他认定目前只有这个被世人所畏惧的“暴徒”才能救他。 之前与海狄娜临别之际,她接受了一个对方的请求:“我说,不如你先回纽伦霍特吧,我帮你做外城区的工作,你帮我做纽伦霍特的工作。” “你做我的工作我没意见,但是你在纽伦霍特有什么工作?”古萝德尔问。 “现在纽伦霍特城内都弥漫着那股死者的气息,你在的话我多少能安心些。” 古萝德尔站在城墙上,对海狄娜所在的外城区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收回,放及城内——整个纽伦霍特。 “做好准备,对付魔女的准备,以及吐出你四年前看到的东西。” 冷酷的声音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扣人心弦的刀振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 魔女预兆 返回餐厅的路上,海狄娜遇到了些不小的麻烦,她叹着气驻足,目视前方:“我说啊,各位别演了,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吗?” 在她的面前没有人,仿佛她是在对空气说话。伴随着海狄娜意味不明的问候,整条街像是时间被冻住了一样,川流不息的人群立刻都止住了动作,三位披着黑袍的使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海狄娜前面,紧接着所有人都面向了海狄娜,虎视这个黑裙女人。 面对杀气腾腾的整条街,海狄娜无奈地捶捶肩膀:“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 为首的黑袍使者摘下了兜帽,苦行僧的面容上刺着青纹,样貌极为可怖,他嗔道:“站在那不要动,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啊” 海狄娜嫌麻烦地扶着太阳穴,非常不想理睬这群人。 对方的身份,海狄娜也想到了,首先他们肯定不会是角斗场的追款份子,在看过她那样击败黑金撕裂者后,应该不会有人敢对她动手,那么他们只可能是外城区高层派来追捕她的人了——因为佣兵首领的死。 对此,海狄娜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她可不指望那个中介经理隐瞒她来过的事实。 “所以你们要带走我,对吗?”海狄娜继续叹气,“你们就不能说得简单透彻一点?” 苦行僧闻言像是遭受了巨大恐吓一样,握紧了手中的杖物,所有人也一起架起了武器。 “我可什么都没讲” “不要动,老实站好!”苦行僧一声怒呵。 觉得跟眼前这帮神经质的人没法沟通,海狄娜已经在思考到底是把他们全干掉还是无视的问题了,但是紧接着,思考的瞳子像猫一样动了动,隐约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顺带勾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惊诧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也有人发出了恐慌的疑问,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是用了某种黑巫术才瞬间消失的,她可能离开了这里把自己传送到另一个地方,也有可能是隐蔽了行踪。 苦行僧后面的两位黑袍者表现相对镇定,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猎物不是这么好捕获的,便拍了拍苦行僧的肩膀,示意他准备好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苦行僧一动不动,甚至微微战栗,因为只有他看见了,黑裙女人并不是用了黑巫术,而是单纯地高速移动,刚才那一刻黑裙女人移动到他的身后,用像是命令的语气轻声说道:“我等会再回来。” 纽伦霍特,城墙之上。 “你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很久,而且根据对你的调查,你有夜间爬起来喝夜酒的习惯,你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古萝德尔双手插入怀中,目视黑暗的远方。 城防官哆嗦地耸了耸肩,那句“对你的调查”像钉子一样打进了他的脊椎,没想到暴徒们一直潜伏在他的周围。 “四年前”城防官颤颤巍巍地开口,眼睛像是回忆过去一样瞟向了天空“外城区的狂欢祭举行了,恰好是在阿芙罗琼斯之夜的前一天。” 城防官指着外城区的上空:“无数的像白光和烟雾的东西冲上了天空,像是逆流而上的瀑布一样,然后那东西在升至极高点的时候,飞向了那个方向。” 古萝德尔的目光顺着城防官指的方向望去。 “伽罗岛。”她说这个词的时候沉了沉。 往那个方向在走个十几千米就能看到欧莎最大的内湖,湖中的那个岛则是欧若文亚皇室的圣地——伽罗岛所在的位置,也是举行祭神活动的地方。 古萝德尔从衣服内侧拿出了一个破旧的记事本,翻到一面问:“你说的像瀑布一样的东西,是这个吗?” 借助火光,城防官看清了笔记本上画着的草图。 那是一个极细的光柱,够一人环抱,它从密林中拔地而起,而后飞往远方,光柱里还画着沙沙的笔迹。 “错不了,但我看到的比这个要大很多,它得好几百人才能抱住。” “这是‘招魂’仪式。” 古萝德尔合上了笔记本,重归怀中。 “把灵魂从一个地方引渡到另一个地方,许多客死他乡的人都是用这种方式让灵魂回到故土。” 古萝德尔口中的许多人当然不是正常人,而是她的同行,她的那个笔记本——每个圣职者都有一本,有的内容是自己亲身经历,也有互相交流的成果。 “招魂啊” 城防官沉思着,再联系起现在的魔女事件,一个可怕的阴谋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魔女是什么还没有明确结论,但她们的死亡可以招致灾难,四年前的皇室灾难,很有可能就是有人在外城区聚集了上百个魔女,并让她们同时死亡,最后把她们的灵魂全都引渡到了伽罗岛,她们的灵魂在经过一整天的飞行之后,终于在第二天到达了伽罗岛。” 古萝德尔说得毫无起伏,但城防官却深知这是一件怎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旷世之举。 一个魔女的死亡就能毁灭一个城市,那么上百个魔女岂不是能够毁灭一个国家? 阿芙罗琼斯之夜前,欧若文亚皇室的势力已经达到顶峰,国运与皇运皆如日中天,但如此强大的运势最终还是陨落了,在上百个魔女的灵魂诅咒下,一场灾难袭击了伽罗岛,几乎使整个皇室绝迹。 到底是什么人有能力办到这种事?上百个魔女到底是怎样聚集起来的?要知道目前还没有鉴定魔女的办法,最重要的是,魔女到底是什么? “招魂仪式的条件还有一点,那就是得有两个施术者,一个在灵魂所在的位置,另一个在引渡点。”古萝德尔望向了伽罗岛方向的夜空,如猎鹰般慑人的眼睛仿佛能够撕碎混沌,“皇室有内鬼。” 听完,城防官觉得自己的胸口被重锤了一下,手心紧握。 如果城防官能年轻到二十岁左右,血气方刚的他肯定会非常振奋,有一种踏入了世界漩涡中心的豪情,但如今他快退休了,只想要个安详的晚年,所以他没有透露四年前所看到的东西。 忽然,古萝德尔指向了外城区:“那个东西你知道吗?” “唔?”城防官对着那里睁大了双眼。 外城区的入口处,一条浩浩荡荡的大队正从那里走出,无数的火把汇集在一起,宛若一条火龙,那是外城区的游行车队,每次狂欢祭,外城区的高层都会组织这么一次大游行,礼车上摆着图腾和颇具宗教特色的装饰物,女巫和男巫在车上的舞台,向世人奉上仪式之舞,随行的乐队奏出天籁之音,路人也可以跟在旁边陪其走完全程,但游行队走出外城区这还是第一次。 古萝德尔趴在城头上,鹰眼中倒映着那列游行车队,她的视力远超常人,即使在黑夜也能看清极远的地方,甚至可以看清人们耳朵上的吊坠。 城防官对游行队不以为然,他更关心城内魔女的事怎么解决,可古萝德尔那一动不动的背影让他分外揪心,就连本来很正常的事,他也觉得充满了危机。 “他们要进城。”古萝德尔说。 “进城?”城防官头皮一炸。 游行车队从外城区出来之后,一直贴着围墙走,游行队的首部走过围墙后,立即向右,而那个方向,恰好通往纽伦霍特的南门。 “快,把城门关上!”古萝德尔加重了音量。 城防官愣了两秒才动,因为他才意识到,既然宵禁令都没执行下去,那关城门的命令肯定也没执行。 “城门关上后,你就可以躲起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古萝德尔向城内走出几步,错身走过踏在了城垛之上,面向死寂之城,寒风牵起她的风衣,背影犹如立于悬崖边缘的黑鹰,顿时,她跃下城墙,身形遁入黑暗之中,只留下了彻底崩溃的城防官杵在城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 霍特隆神庙 海狄娜走进了餐厅,只发现爱芙尔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桌子不远处站着恭敬等候的斯里朵夫,这里看上去还挺安全的,富贵而臃肿的人们闲适地靠在桌椅上,舒缓的音乐流淌其间,看来外城区上层的人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黑裙女人的上司,不然的话,这里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哟,你回来了。”爱芙尔的嘴里还含着叉子,露出一只不屑的眼睛看着海狄娜。 海狄娜一副天然的笑容走去,环视一周发现薇妮卡不在,便问:“薇妮卡小姐呢?” 爱芙尔低了低头,额发刚好遮住眼睛:“她说困了,先回去了。” 望着对方的表情,海狄娜的表情淡了些:“这样啊。” 薇妮卡不在了,她也就少了一个保护的目标,更何况看爱芙尔的表情,她也不想多问。 “导游先生,如何,我们接下来有形成安排吗?” “接下来的安排是去霍特隆神庙看一场剧。”斯里朵夫说。 “那现在可以启程了吗?”海狄娜问。 “随时可以。” “能麻烦您先出去吗,我有事和公主殿下说。”海狄娜的语速很快。 斯里朵夫走出店后,海狄娜就坐到了爱芙尔旁边,小声地说:“公主殿下,我其实有个不错的计划。” “计划?”爱芙尔的神色泛着疑惑。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个导游接近我们是有目的的,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海狄娜压低着声音,直视对方的眼瞳。 “那你还什么事都顺着他来。” 爱芙尔不太意外,斯里朵夫带她们去角斗场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有问题,只是那时海狄娜挡在了面前,不然她当场就要撕破脸皮。 “他背后的人在这个时间点接近我们,很难断定其与魔女没有联系,我们得顺着他来,才能把这个人钓出来。”海狄娜说,“所以我们得分头行动,你去跟这个导游进行接下来的行程而我也有其它线索去调查。” “我一个人?” 爱芙尔的瞳子微微一动,充满了抗拒和复杂。 海狄娜的嘴角噗嗤地一扬,像是贵妇人的莞尔:“公主殿下,我上次和你也分头行动过,您忘了吗?” 被海狄娜这么一提,爱芙尔也开始回忆起了上次的经历,在那个边陲小镇的教堂,二人就分开行动了一阵子,爱芙尔潜到了第二楼,与教主对峙,海狄娜摸进了那口盛满白蔷薇的棺材中,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说起来还是您自己要求这样做的。” “那是我没睡醒!” 爱芙尔又记起她之前一直在沉睡,醒来的时候正被海狄娜抱着,醒来后脑子晕乎乎的。 “那么这次您觉得您清醒吗?” 海狄娜面带笑意地注视着爱芙尔的眼睛,笑意之外还有一份宁静,宁静得能够让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 每次这样的时候,爱芙尔总想错开那视线,可每次都错不开,她低了低头,声音也软了下来:“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听我的吧就像我之前与您说的,把一切交给我。”海狄娜再次抚了抚爱芙尔的脑袋,隔着兜帽去揉她那柔顺的毛发。“您的安全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保护你的,再说了,您”忽然,海狄娜往爱芙尔大腿内侧一摸,“这不是好好带着吗咦?” 本来以为能够摸到一把火铳,结果却摸了个空。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这一举动,爱芙尔浑身一毛,一脚踹开了海狄娜:“你这白痴搞什么啊!” “我不是让您把武器带来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武器藏在那种地方!” 爱芙尔愤愤地撩起了自己的袄篷,一把尾部雕饰如白玉的火铳正插在她腰间的铳套。 “当然是在这里!” “公主殿下,您可真是不解风情啊。” 海狄娜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谙世事的小孩一样,爱芙尔不懂“不解风情”具体指的是什么,反正她也不想弄懂。 由于声音的突然放大,短暂地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但他们又很快地把目光收回专注于眼前的聊天和美酒。海狄娜拍下膝盖就站了起来,背对爱芙尔留下了一句像是鼓励的道别:“那就希望这次计划能成功吧。” 爱芙尔对着那背影沉默了好久,在对方即将跨出门栏的时候才低声嘟哝了一句:“走好。” 海狄娜走出店门后叫住了在一旁等候的斯里朵夫:“不好意思,我也要离开一阵子,我家主人得麻烦您了。” 斯里朵夫稍显吃惊,随便找个借口挽留:“那护卫工作该怎么办,我可没有信心担当。” “不怕,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着,海狄娜快步地走向街的另一边,身影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外城区,霍特隆神庙。 这是外城区规模最宏大的建筑,仿造古罗马的万神殿而成,数十根擎天的罗马柱撑起了山墙,其后是巨型的穹顶大殿,穹顶之上的圣火台燃烧着五米长宽的赤焰,象征着今晚狂欢的不灭。 神庙之内,偌大的空间内没有一根柱子,显得空旷无比,地面上,上千万的黑袍者坐满了座位,每个人的扶手边都放置着一个装蜡烛的器皿,无数的烛光汇聚在一起,将地板染地昏黄,,如果从最高处的穹顶向下方望去,会觉得下面流动着光明的海洋,上千万块礁石在其中屹立。 在神庙的上方的阁楼里,斯里朵夫也点上了一只蜡烛放在器皿里,偌大的空间被黑暗压缩得让人窒息。 “有点简陋,希望别介意。” 爱芙尔一人占据着整张沙发,旁边留着一张为斯里朵夫准备的小凳子。 但在高处的阁楼里看演出,需要一个有资格的人推荐进来,而这个“有资格的人”门槛却极高,但偏偏斯里朵夫就弄了这么一个名额。 斯里朵夫做坐了椅子上,一派自然地问:“在看剧之前还得问您个问题,您还记得这个国家诞生的历史吗?” “忘了。” 爱芙尔的视线完全不在斯里朵夫身上,被白色羊皮靴包住脚焦躁地踮着地板,现在只剩她一个了,当然会不安。 斯里朵夫苦笑一刻,然后自答:“根据《圣典》的内容,初代皇帝,科尔巴沙·欧若文亚在伽罗岛上遇到了神明——阿芙罗琼斯,他从神明那里得到了力量,成为了皇帝,最后神明回到了天上,欧若文亚皇室也成为了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圣典》是欧莎最基础的教材,其意义好比《圣经》之于其它基督教国家,爱芙尔说忘了当然不是真的忘了。 “可是后来的皇室灾难却刚巧发生在祭祀阿芙罗琼斯的那一天,于是人们开始反问,既然皇室受到了神的保佑,那又怎么会在祭祀神的那一天遭受如此灾难呢?” 斯里朵夫以一个优秀的说书人的口吻在讲。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芙罗琼斯实际上是一个恶魔,科尔巴沙与阿芙罗琼斯签下了契约,把自己的子孙后代献给了它,然后换得两百年的王朝繁荣,两百年之后就是阿芙罗琼斯的世界。” “但这真的是答案吗?” 斯里朵夫的嘴角抖了一下,像一丝奸诈的笑容。 忽然,仿佛一阵风幢过,所有的灯光唰的一下熄灭了,视野完全堕入了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 盛世演出 爱芙尔并不惊讶,以前在本家的宴会上,这样的熄灯方式已经是开幕的惯例了,下面座位上的人也没有发出声,因为他们早被告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发声。” 隐隐约约的,一个少女身形的人出现在了黑暗的尽头。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见地面,看不见背景,看不见穹顶,唯有少女的身形清晰,仿佛她是飘在空中一样,谁也不知道光源来自何方。 她的装扮是一个巫族的祭司,棕色皮肤,身上戴满了充满原始宗教气息的饰品。头环c项圈c项链c臂环,手镯,戒指,指甲,脚铃,奢华的整体透着朴素的细节,每一件饰品都完美贴切少女本身的神秘。 一对奇异而绮丽的鹿角装在她的脑后,银制的巫术面具遮住了她脸的上半部,头发也裹在其中,只露出了小巧鼻子和艳丽的嘴唇,银线制成的胸衣紧致地缚在了少女微隆的胸前,复古暴露的托加长裙盘在腰间,将其小巧玲珑的身躯体现得一览无遗。 如此香艳的打扮,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邪念,反倒是给人一股神圣c神秘,不可侵犯的威严。 “鹿也被许多民族和教派视为圣兽,鹿角指代与神明对话的灵性,人类也一直在寻求与神通灵的方法,所以教堂才有了像战枪一样锋利的塔尖,托加长裙是希腊神话中女神的一贯穿着,那些首饰代表着她各种属性的能力总的来说,她的这幅打扮可以充当任传说中的女神,在这里她扮演的是阿芙罗琼斯欧莎至高无上的主神。” 黑暗中传来了斯里朵夫的讲解声。 爱芙尔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那少女,一丝异样的情感在眼中流过。 装扮成神的少女徐徐抬手,伸开五指,腰肢盈盈扭动,赤着小脚迈出碎步,每个关节都在协调,缓慢而优美,她的动作像是在祈求,勾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揽起一片星河,她又开始活动了起了整个肢体,如蛇中的皇后一般妖娆而曼舞。 “神在伽罗岛醒来,悲叹这个世界的黑暗全能为其杖,全知为其冠,它的恩惠降临在地上,犹如雨露淋在花苞上” 斯里朵夫背起了《圣典》中的句子,这是第一章到第三章的句子。 《圣典》如大多数宗教典籍一样,冗长,晦涩,反复,词句迂回,开篇不吝笔墨的赞叹神的伟大。 伴随着少女令人心驰神往的动作与神秘,悠悠然的音乐从幕后传出,那是能让人心神宁静的天籁,节奏缓慢,韵律舒心。于此同时,整个神庙也逐渐亮了起来——两团火焰,由弱及强,越来越大,它们燃烧在少女后方的两座莲花形烛台上,铁链将足两人高的烛台吊起,挥射而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背景。 几乎整个背景都被金箔覆盖,金光灿烂,辉煌无比,墙面密密麻麻,像蜂房一样工整有序,只有眼里极好的人才能看清,每个“蜂房”里都住着一尊神像,每个神像都不同,太阳神阿波罗,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墨丘利,还有象征耶稣的十字架,撒旦的六芒星,所有人们能念出名字的神明都在这堵墙上有一席之地。 “那是万神墙,意为任何不论信奉任何神明的教派和人士,都能进入这座神庙,也有人认为这面墙看起来像无数的眼睛一样,又称万眼墙,不知您怎么看?” 爱芙默不作声,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的熊熊火焰。 一声清脆的鸟鸣传出,一只尾羽毛极长的红鸟从穹顶飞下,悄然地停在了少女的指尖,少女将其捧在手心,一番爱惜之后再敞开双臂,将其放飞,但这个时候,它的尾巴居然燃起了烈火。 红鸟拖着燃烧的尾羽,翱向上空,沿着穹顶的边际飞行,在它尾羽的燃烧下,每隔一米就有一盏灯燃起,上百盏灯火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火阵,照亮了漆黑的穹顶。原来这个穹顶是星空穹顶,绘满了壮丽的星空图,日月交相辉映,昼夜出现在同一副画上,光与暗没有明确界限,抬头望去,只觉得窥探到了整个世界的秘密。 在无数光源的辉映下,少女脚下的舞台也显得清晰无比,与穹顶的星空图形成呼应的是舞台上星罗密布符号与花纹,只有非常懂行的人才能看出其隐喻的星座含义,星盘的舞台,万神的背景,星空的穹顶,三位一体暗示了宇宙无穷的秘密,神c人c天外的关系。 伴随着少女的舞动,穿着原始草衣和木制面具其他演员也登上了舞台,他们弯着腰,疾走在少女周围,一位女性将一个盛满水的器皿屈膝端上,一条毫无动静的鱼浮于水中,仿佛是在乞求女神的治愈之光。 少女如同爱惜红鸟一样,轻轻捧起鱼儿,再次放倒器皿中,鱼也果然活动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倒没有什么值得人赞叹的地方,但是下一刻,少女捧起器皿,向前踏出一步,把水连同着鱼泼向了面前。 水从舞台前的凹槽流入,向各个支道流去,那器皿宛如水神的宝瓶一样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清水奔流而出,而那条鱼儿则充当了流水的先锋,从主道干游进,触动机关,紧接着喷泉从舞台涌起,景观瀑布悬挂,最后,水流汇入了舞台中心的凹槽,形成了一个小湖,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神明”的力量不止于此,少女把种子捧在手心轻轻吹起,吹出的却是漫天盛开的鲜花,鲜花落到地上迅速化作泥土,泥土中又长出藤蔓,少女漫步在舞台上,也是漫步在花丛中,各色的鲜花在藤蔓上相继开放,她捡起一片花瓣,放飞出的却是蝴蝶,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了色彩斑斓的海洋。 不仅是台下的观众被这犹如神迹的景象看呆了,连爱芙尔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所谓的“生命”,在少女手中竟是如此简单。 这真的是黑巫术吗?这真的是恶魔吗? “这是这出戏的第一幕,主要讲述阿芙罗琼斯的神奇力量,第二幕才是真正的开始。” 斯里朵夫淡如止水地讲解,给人的感觉仿佛他才是这出戏的旁白,尽管倾听者只有爱芙尔一人。 蝴蝶在飞出一会之便翩翩地落下,重归花瓣,穹顶上的火环也熄灭了,光源再次暗淡了下来,台上的演员退下,只有扮演神明的少女还保持着端正的站姿,踩着心事重重的步子,她慢慢地向水池靠近,用舞步表达着宽衣入浴的情景。 看到这里,爱芙尔皱了皱疑惑的眉头,根据《圣典》,接下来的内容应该是神召唤了来自远方的勇士,设下地风水火试炼,在通过后赋予其力量,但这出戏中,神居然像个凡间的少女一样在洗浴。 “《圣典》的内容有虚假部分,想必您也是深信不疑的,但它的虚假内容到底有多少呢?” 斯里朵夫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一个孱弱的少年从舞台的一侧怯生生地走了出来,他戴着素白的面具,素白的短衣长裤,他逐渐走向了正在洗浴中的神明。 “这个就是欧若文亚的祖先,科尔巴沙。” 有关《圣典》的戏剧,爱芙尔也看过许多,科尔巴沙这个角色外貌上往往是器宇不凡,身强力壮,穿着罗马元老式的长袍,戴着将军的冠帽,但在这里他确实以一个柔弱男子的身份出现,如果这样的戏剧公然演出,策划者肯定会被处死,因为这是对初代皇帝的亵渎。 “误入此地的少年窥探到了沐浴中的神明,神明对其一件倾心,赦免其罪行。” 斯里朵夫不知道是在讲述剧情,还是在背诵词句。 “少年侍奉于神,与其生活,与其同食,与其同饮,与其同睡。” 斯里朵夫继续背诵着不是《圣典》中的句子。 “这日,少年捧起了神娇贵的躯体,向其表明心愿,结缘。” 台上的一切也正如斯里朵夫说的那样,少女将少年请入了水中,共同沐浴,之后一同奔跑c嬉戏,摘下苹果,取水,在床上缠绵,少年向神明请求力量,同时提出均分国家与灵魂。 在爱芙尔看来,从这一段开始,《圣典》那不亚于《圣经》神圣宏大的灵魂本质瞬间坍塌,倒像是希腊神话中某则说不清理不楚的故事,但这种故事的最后往往是悲剧。 “对了,公主殿下,您听说过一种鲜血吗那高高在上的金色的血液。” 斯里朵夫的语气骤降一分,宛若刀锋出鞘的那一声寒音。 爱芙尔心中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窥探到了记忆最深处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 诅咒之路 “你!” 霎时,爱芙尔的眼神变的翘棱凌厉了起来,整个人几乎要起身去揪住对方的衣领。 果然海狄娜说得没错,这个人确实是抱有某种目的才接近自己的,而且他知道的太多了! “先别急嘛,公主殿下,把剧看完,你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斯里朵夫充满善意地笑着,尽管在爱芙尔听来异常扎耳。 舞台之上,少年虔诚地跪在了神明面前,神明剜开了手腕,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流入了少年的嘴中。 在《圣典》中,有一个章节提到过,神明给予科尔巴沙力量,这出戏也有,但《圣典》可从没提到过,这种授予力量的媒介是鲜血。 “神明把自己的鲜血给予了科尔巴沙,使科尔巴沙也拥有了神力,而这种力量还可以一代代传递下去,对吧。” 爱芙尔无言地望着对方,以现在的火光大小,仅能看清她那对冰蓝色的瞳子。 “是又怎样?。” 爱芙尔没有温度地说,继续把头扭过去,看着舞台。 “欧若文亚皇室古往今来,都有一个惯例,那就是皇位只会传给金色头发的孩子,无论男女。这些孩子在幼年时期就展示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才智c体魄c领袖风度,他们被大人们称作‘金发种’。”斯里朵夫以了若指掌的口吻发言,“但是这样的孩子,每一代只会有一个,除了这一代,遥在拜占庭战场前线的克劳狄斯王子是金发种,还有近在纽伦霍特旧宫的公主也是金发种。” “是这样的吧我们尊敬的爱芙尔公主殿下。” 终于,斯里朵夫叫出了爱芙尔的真名,也表明了他早就知晓一切的事实。尽管爱芙尔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迎来的时候,还是动摇了不少。 金发种的事,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没人知道它是来自神明赐予的鲜血。当爱芙尔作为金发种降生的时候,所有的皇族成员和大臣都在欢呼,他们打破了金发种只能有一个的魔咒,但随着爱芙尔的成长,许多人都失望了,她的学习能力和体能确实远超同龄人,但远不及金发种该有的怪物级能力。 虽然贵宾室内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但舞台上的表演仍然在进行。 如果是按照《圣典》的剧情,得到力量的科尔巴沙会创立欧莎教,一边向人们布道,一边广纳门徒,无数的神迹显现,一步步感化了代表邪恶的前朝,最终被人民拥戴为王。但这出戏的走向却截然不同,得到力量的少年戴上了牛角青铜头盔,宽大的兽皮加身。 “少年的心变坚硬了,血液变冰凉了,变强健了,他招募了步兵c弓兵c枪兵。他招募了将军c祭司c谋士他在岛上筑起了通往太阳的宫殿,那里的钟声能传到世界上的一切地方。” 吟游诗人般的词句从斯里朵夫口中款款流出,越是深情,爱芙尔越是厌恶。 背景音乐从舒缓转向激昂,战鼓c号角c钟锣取代了竖琴和长笛,这是战争戏剧中最常出现的乐器,其中又带点原始部族的巫舞的梆子声。演员们也蜂拥上了舞台,或为少年麾下的军队,或为敌对,每个人都举着火把,火光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他们踏着急促的舞步,阵型统一,用武器攻击格挡,仿佛真正的军队作战。 火光闪灭,狼鸣四起,这又意味着天黑的休战,在一束昏沉沉的光下,敌方首领正和自己的扈从密谋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而在明朗的灯火下,少年也牵着神明的手,和自己的伙伴讨论对策,其褒贬之意淋漓尽致。 攻城战c巷战c遭遇战,在那舞台之上都能用不同方式展现出来,神明和少年一同显示着神力,治愈伤兵,召唤火焰c风暴c雷电c洪水c甚至还有着起死回生的能力,如果照这么演下去,这确实不失为一段荡气回肠的史诗佳话,可是正如真正的历史兴亡,帝王的加冕必将献祭万民之血,对城市的屠灭,对敌人的酷刑和拷问,这些藏于历史阴暗面的血腥残暴元素也被这出戏展示了出来。除了与神明结缘外,少年还收刮民间的美丽女子,也把敌人的妻子和女儿收入房中,神明对此也只是表现出不反对的态度而已。 在通往帝路的最后台阶上,少年将黄金铸成的剑刺入了前朝国王的胸口,自己坐上了染满鲜血的宝座上,就此欧若文亚的王朝开始。 爱芙尔一动不动地望着舞台,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方面是舞台的演出效果登峰造极,另一方面也是对历史真相的知晓,如果这段历史被公之于众的话,那么欧若文亚皇室将不具备“神性”,它将和普通的权势家族一样,谁都可以取代。 “接下来,就是落幕了,章节名称——《终焉陨落》。 ”斯里朵夫的声音中忽地多了一份悲伤,仿佛乐曲家离开舞台前的咏叹。 结束了一切后,少年带着神明重新回到了启始之地——伽罗岛,在那贝蚌的温床上,神明紧靠在少年坚实的胸膛前,她将按照约定与少年融为一体,她在少年的胸膛前画着圈,少年则抚摸着她的秀发。 下一个瞬间,谁都没有想到,少年忽然推开了神明,翻身而逃,在他与神明拉开一段距离后,一个铁笼从天而降,罩住了神明。在神明惊慌失措,无法相信地望着少年时,十几位白袍祭司从幕后冲了出来,环绕铁笼而动,手中的法器明晃晃地指着铁笼中的神明。 背景声再次响彻,这一次乐师走上了舞台,他们也穿着白袍,恢弘的交响乐中夹杂着咒术声,风琴管在狂奏,巫鼓在雷鸣,浩荡如末日的灭世之音像洪水一样,扑面涌来,每个观众的脸上都闪烁着不安的情绪。 越来越多的演员踏上了舞台,他们都是少年麾下的勇士,将军c谋士c祭司,所有人都参与到了这场对神的剿灭中,奇异的光线从上方倾下,赤橙黄绿,颜色反复交替,不断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霎时,群鸟坠落,鲜花枯萎,溪水断流,电闪雷鸣,超越常理的力量降下,台上的演员们用铁链把笼子封死,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等到神明的哭嚎声终于消失的时候,演员们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欢呼,白袍祭司们扯下了白袍,露出了诡异笑脸的面具。 少年再次从幕后转了出来,成群的妻妾低头尾随其后,这时的少年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而是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头戴象征着国王的太阳面具,紫色的披风袭地,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他站在舞台的最前方,引领着众人,像是在召唤太阳升起一样,猛地抬臂,继而慢慢降下,音乐也随之高昂和缓歇。 最终,在音乐高昂到快要突破人的耳膜时,已经成为国王的少年猛地挥下了臂膀,音乐戛然而止,所有光源再次熄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在最中结束了,霍特隆神庙又回到了开幕前的寂静与黑暗。 黑暗的阁楼中,斯里朵夫平静如初,爱芙尔则由于太过震惊的事实而喘着粗气,心脏也在不住地跳动。 黑暗中又传来了斯里朵夫的声音:“我来帮您整清一下吧,在兑现诺言的最后关头,科尔巴沙大帝违背了对神明的承诺,设局将她骗入了陷阱,联合了所有人的力量把这个至高无上的主宰封印了起来。” 他接着说:“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原典》所记载的真实历史。” “《原典》?”爱芙尔从没听说这本典籍,“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 黑暗之中,爱芙尔正要摸索着抓住对方,可却忽然止住了。她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仿佛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了。 正迷惑的时候,又是一阵阴风幢过,蜡烛重新亮了起来。 绿色的火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 灵魂魔女 幽幽的绿光燃起,给人一种毫无温度的感觉。爱芙尔的身子一耸,条件发射地向后方退去。 上次见到这种绿色的火焰还是在两星期前的那个教堂,召唤恶魔的仪式上,这种火焰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周围环境的改变,黑巫术的发动,恶魔的降生,或者是灵魂飘到了另一个空间。 爱芙尔回过神来,发现她早已不在那个暗阁了,她正坐在观众席上的第一排,四周无人,空荡得让人心寒,只有每张椅子上的扶手边还燃着绿火蜡烛,放眼望去如同绿色的星河,一种通往冥府之国的阴森油然而生。 爱芙尔毕竟不是艾西莉亚这种从未经历过禁忌事物的小姑娘,无论怎样可怕的环境都压不倒她,她很快得出结论,有外来力量把她拉到了这个空间,或者说她意识被入侵了。 由于坐在第一排,舞台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舞台上也是空无一人,但并非空无一物,那个被铁链封死的铁笼依然屹立在那里。 看到那铁笼,爱芙尔觉得自己的心猛烈地震动了一刻,那股冰冷c窒息c厌恶再次蔓上全身,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瞳孔里闪烁着不安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笼子里出来了。 这种感觉与之前在餐厅里一样,那个在窗外看她的陌生人影就在这个铁笼里! 铁链无声地自动断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一只戴满了饰品的手从缝隙的黑暗处伸出。 空前的恐惧袭压下,美玉的脸庞顿时变得惶恐不安了起来。 铁链的缝隙被轻轻地拉开,扮演神明的少女把身子从里面探出,看来就像是从油画里爬出来的恶灵,鬼魅而惊悚。 然而下一个瞬间,面具从中间裂开,碎成两半落在地上,她脑后的的鹿角也分离破碎,那些她身上佩戴着的饰品也依次碎开,化为尘埃瞟向它处,最终身上只剩下了银制的胸衣和腰间的托加裙。 就这样,刚才扮演神明的少女,在卸下了大部分的装饰物之后,显得更加具有神性了,乌黑的长发洗下,漆黑的眸子空灵澄澈,近乎透明,棕色的皮肤光滑干净,她来到舞台边缘,用神圣而静谧的目光俯视着台下的爱芙尔。 “终于见到你了呢,罪恶的鲜血,受诅咒的公主,伟大的灵魂。” 空灵而神圣的声音降下,仿佛远古的先贤附在了少女的身上。 不安绞痛着爱芙尔的神经,血液发凉,一个词在她喉咙里涌动,只有那个词,才能说明对方的来历,剧痛之中,那个词也越来越清晰。 “魔女!” 爱芙尔捂着疼痛的脑袋,恶生生地吐出这个词,从在餐厅碰到那个影子的时候,爱芙尔就有这种感觉了。 从理论层面来分析,这确实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只有禁忌学中最禁忌的魔女才有可能办到舞台上的那些神迹,以及把她带到这个地方。但对爱芙尔来说,并没有这么多思考,她只觉得对方一定是魔女!必须是魔女! 少女走下舞台,慢慢地走向爱芙尔。 痛感突然剧化,在剧痛的鞭策下,爱芙尔以闪电的速度从腰间把火铳拔了出来,冒着寒气的枪头正对魔女。 “别过来!” “你在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有什么值得你害怕吗?” 铳口杵在了少女的额头上,是少女主动走上去的。 痛苦的皱痕在爱芙尔面颊上折起,她愤然扣下扳机,却发现手指在发抖,就连弯曲也办不到。 少女把手伸向了爱芙尔那布满了痛楚的脸颊上,柔和地抚摸了起来。 冰蓝色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凌厉与锐气,连手指也在发抖,仿佛自己的恐惧之心在一个强制指令下,越来越强烈,最终冲破了她自己的控制。 “时间c过去c未来c现在,你为何诞生,你为何消亡” 少女把身子压了过去,抱住了爱芙尔,在她的耳畔低语:“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的记忆。” 话音未落,一股力量推向了爱芙尔,少女抱着她向前方倒去,像是要一起坠下悬崖。 爱芙尔的视野像被掀起了一样,飘向了上方。这时,她的脑子里空空的,这样下去的话,她的后脑勺应该会先接触到地面。 “噗咚——” 大片的水花溅起,视野被蔚蓝填满,她倒下的地方居然不是地板,而是深水之中,整个世界化为了海水。少女抱着爱芙尔向最深处坠去,托加的长裙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爱芙尔呆呆地放缩着瞳孔,对着上方那逐渐缩小的光圈伸出了无力的手。 “不要” 爱芙尔无力地呢喃道,她忽然想起了梦中那个杯铁链牵引着,盛装走向城堡大门的自己,虽然羊皮卷上没有画出她的正面,但她能想到梦中的她就如现在一样软弱无力,乞求着上方的光明。 这汪水像是无底洞一样,完全无法估量其深度,少女就这样抱着爱芙尔坠向绝望的深度,而后被黑暗吞噬,黑暗之中,许多往事的画面从各个方向浮了出来。 二三岁时,第一次有了记忆。 四五岁时,在园林里奔跑,阳光在其身旁投下诙谐的剪影。 七八岁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了宴会的地毯,带着十足的傲气又带着十足的稚气。 十岁时,在空旷的阳台上练习着高贵的舞步,眼角流露着尚未成熟的凌厉。 十一岁时 十二岁时 这里像是画廊塔,记录着她人生过去的碎片化记忆,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带来了温暖和欣慰。 爱芙尔·欧若文亚·妲妮丝,她的童年正是如此,人们往往会用温室里的花朵来形容正值花季的贵族女孩,但作为皇族的女孩,她的人生是用黄金的熔水浇铸而成的,大人们用精神和物质上的力量,为其筑起了通天的城墙,任何的伤痛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这里是我的记忆?” 爱芙尔微张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切。 “每个人灵魂的最深处都是海洋,当我们沉睡时,便会在这里遨游;当我们死亡时,这里便会溢出;它包含最幸福的过去;也藏着最深处的悲伤这里是灵魂之海,每个生命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耳畔传来少女空灵而神圣的声音。 少女划动双足,抱着爱芙尔向其中其中一处记忆游去,爱芙尔侧头看向那记忆的画面,下一个瞬间,痛苦的折皱再次隐现在她脸上。 “停快停下!” 小声而无力的声音从她喉咙中溢出。 少女没有迟疑,继续抱着爱芙尔向那碎片的记忆游去,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绝望的气息。 赤焰攀上殿堂的最顶端,视野所及之处都在燃烧,死亡的狂笑声在空中回荡,模糊而畸形的生物将幸存的人们拖入火光照不亮的阴影之中,绝望的人们在哭嚎,在祈祷在抵抗,年幼的女孩被挡在众人身后,英伟的男人挥下诀别的背影,对着无法战胜的魔鬼发出致命一击。 “停下” 狭长的通道内,存活下来的人们在奔跑,并且不断有人倒下,视野之中,有个女人的身姿与容貌格外显眼,凌乱但不失端庄的短发齐肩,眼角闪动着希望与顽强的光,背上扛着年幼无助的女孩,她像黑暗中的火炬一样,格外夺目。 “那是你的母亲吗?” 少女问。 “不要停下”爱芙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如同落入了真正的水中而窒息一样,每根神经线都在绞痛,那梦境c城堡c蝴蝶c锁链全都塌向了深渊,深渊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出在之前那个餐厅里,本来要破茧而出的凌驾于愤怒之上的愤怒! 狭长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长满青苔的石门,仅存活下来的母女走向了石门内的深处 顿时,石门敞开 刹那之间,足以钳断钢铁的力量掐在了少女的脖子上,所有的记忆画面崩离解析开来,澄澈空灵的瞳子里流动着隐隐的惊愕,顺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望去,刚好与爱芙尔的视线对上了。 这一刻,世界静止了,那本应该冰蓝的瞳子变了,里面涌动着黄金的熔岩,神迹般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的眼睛! “果然你也是拥有的啊神明的眼睛。” 少女静谧的容颜徐徐地化开,如同凡人见到世界终极奥秘一样,逐渐露出了将要跪下的神情。 “谁允许你看我的记忆了贱种。” 爱芙尔的神色如世界北方尽头的冰川那样,巍然不动,宁静致远。那是世界上最冰冷的暴怒,任何生灵在它的面前都只能跪下双膝,哀嚎乞求最后一丝温暖。 海水倒流,画面粉碎,那扇石门后面的画面也消失了。 一股力量牵引着爱芙尔的意识,高速地冲破一层又一层的感知屏障,味觉c听觉c嗅觉c触觉c视觉,以及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愤怒抽离了她的身体,她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浑身冒着冷汗,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许多虚弱的症状都出现在了她身上。 “爱芙尔殿下?” 斯里朵夫的声音响起。 这一声疑惑加速了爱芙尔的意识恢复,她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仍旧在暗阁里,微弱的烛光下,她那憔悴的面容上镀着一层静谧的铜模。 回来了啊。 爱芙尔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然后靠在了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盯着天花板,可是过了两秒,她忽然直起身来,猛地扑在了窗台上,望着下方。 舞台上空无一人,那座铁笼也消失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观众们依次有序离席,静悄悄的。 “爱芙尔殿下,您怎么了?” 听到斯里朵夫的声音,爱芙尔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疯狂摇拽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里朵夫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狂暴搞得一头雾水,等到爱芙尔冷却下来,才讲起了刚才的事——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黑暗之中,斯里朵夫说出了那句“《原典》所记载的真实历史”。 按照他的想法,对方应该会很受刺激地逼过来,他也做好了应对刺激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安静地让人发指,接着蜡烛自然地亮起,就看到爱芙尔一副噩梦初醒的样子坐在沙发上。 也就这么几秒钟熄灯的时间,台上的所有演员和道具都清空了,观众们也开始离席。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爱芙尔听完之后,略显烦躁和沮丧地坐了下来,显然这个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 斯里朵夫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也意识到了什么,从而警觉了起来。爱芙尔这样的症状他看过不少,人像是魂被勾走了一样,呆滞了几秒,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发汗,眼神迷茫,但实际上这些人的灵魂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经历过了一场生死。 “爱芙尔殿下,您该不会” “喂,你知道这个演出团的人都去哪了吗?”爱芙尔抢话打断,“里面有魔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 陷阱 纽伦霍特犹如沉入地底,“暗言”的力量笼罩在城市上空,黑暗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人们保持着诡异的动作在大街上行走,彼此之间冷漠地没有一句交谈。 多米河躁动不安地涌动着,不断有黑影走上岸,而它们的目的则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也就是那座山丘上。 今夜的纽伦霍特相当不太平,污秽遍布每一个角落,而察觉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古萝德尔自在地走在大街上,谨慎的步伐中带着一丝酒后的闲适,刀刃振动的声音在腰间铮铮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随时会爆发危机的气息,血液时而沸腾时而冷却,她能感受到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作祟,那力量既吸引她,又让她浑身不寒而栗。 恶魔往往有着极佳的夜视能力,越黑看得越清,虽然古萝德尔不是恶魔,但她确实先天就具有这种夜视瞳孔,尽管视野不如白天那样清晰,但也足以让她畅行无阻。 视野的最上方有一只飞得很低的甲虫,其眼瞳闪烁着红光。 这些甲虫是圣职者培养的“引路人”,它们天生就拥有对禁忌气息分外敏感,前提是那恶魔不擅长隐匿自己的气息。但今夜这些甲虫格外兴奋又格外害怕,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它们体内肆虐。 每个对血液渴望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对战斗的狂热以及对死亡的畏惧,都会被放大到极致。 走过长街小巷,来到城市广场,然后继续向前,最终甲虫停在了一级大理石台阶上——它死了,受不了体内这种恐惧与兴奋的煎熬。 古萝德尔迟疑了片刻,一脚踏台阶上,缓缓抬头向上望去。 这里是山丘的脚下,再往上走就是旧宫,这个国家曾经的顶峰,时至今日,这里也是这座城市最神圣最坚不可摧的堡垒,因为公主殿下的骑士住在这里。 “引路人”不会带错路,它们是最忠实的宠物。 古萝德尔止住了脚步,恐惧逐渐升温,兴奋却在逐渐冷却。 事情可能超出了她的预料,魔女在旧宫的里筑起了巢穴,而且瞒过了海狄娜的眼睛,对方的强大不言而喻。 她踌躇不前,忽然一汪液体从台阶上留了下来,浸湿了她的脚跟。 鲜血——她再熟悉不过的液体。 浓郁呛鼻的腥味涌进了她的鼻尖,粘稠感在脚底蔓延,她抬起微抖的下颚,放缩着畏惧的瞳孔,在她的眼中,殷红的血液如决堤一样从台阶的顶层泼下,拍打在阶梯上溅起数层血浪花,铺天盖地的吞向了自己。 神经像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古萝德尔陡然睁了睁眼,发现血液不过是幻影,想必刚才甲虫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幻影才死亡的。 在圣职者的教科书中,幻影意味着暗示,看到幻影就最后不要再向前一步了。 古萝德尔按了按起伏不定的胸口,调整了下呼吸,再度审视起了遥在山丘顶端的白色宫殿,耸立的高塔宛若巨人竖起的手指,无尽的威压从天而降,仿佛来自世界顶峰的王座。 一道凄厉的白光在上空划过,然后是翻滚的雷声,暴雨随之而临。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气压稳定,湿度正常,连蚁虫都没有来的及逃离巢穴,古萝德尔也愣愣地被雨水淋了一会,才意识到下雨了。 雨幕遮住了眼前的视野,夜视瞳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雨水拍打在露出的肌肤上,拍出一阵生疼与冰凉,如铁蹄怒震的雨声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她的耳膜。 古萝德尔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踏上了新一级的台阶,向上走去。 越往上走,视野越阴暗,夜视瞳的效果在逐渐减弱,再加上暴雨的冲洗,紧紧只能看清几米远的地方,行至半山腰处再往回望去,整个世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虚影了,看不见,闻不到,听不清,宛若一把巨刃把她所站的地方从现实世界分割了出去。 行至顶端,终于来到了旧宫的宫门前,此时宫门大开,雨帘挂下,像是巨人的眼泪,镶嵌在宫墙上的十字架支离破碎,绘制在其上的圣图像被抹掉了一样混沌,所有被视为保护旧宫的圣物都被摧毁了,这意味着任何邪灵之物都能入侵这里。 古萝德尔莫名地感觉到心脏在不安地跳动,本能驱使着她逃离这里,乃至逃离这座城市。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雨幕的另一侧,对方像是在爬行一样,只有半截身子,双臂塌陷,简直让人怀疑这不是个人类。 深藏在古萝德尔腰间的双刀厉然出鞘,即使在嘈杂的雨声中也能划出一道清脆之音,鎏金的刀柄格外耀眼,一股肃杀之意沿着刀刃而开,仿佛死神提着镰刀在人间寻找目标。 那个“人影”爬出了雨帘,他像是被截肢了一样,下身拖着触目惊心的血痕,双臂腐烂,但他的面貌居然完好无损,尽管写满了扭曲的恐惧与痛苦,他在暴雨中爬行了一会就向前栽去,血液还没来得及浸红地板就被雨水冲洗而去。 古萝德尔镇定地走上去,用刀刃挑起了那人的衣领,把他正面朝上。 旧宫警卫兵的服饰,下身被锯下,而且锯得很慢,双臂的腐烂处里爬动着蠕虫,这些蠕虫往往被用来拷问犯人,能够钻入人体皮肤的下层啃噬,他的喉咙被注入了秘药,不能喊叫许多信息被解读出来,这个人是被极刑而死的。 难以想象旧宫里面变成了什么样,昔日辉煌的宫殿里现在已经沦为了屠宰场,旧宫的仆人们只能以最低贱最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 雨帘对面又浮现了一道虚影,远超常人的体型上生出了奇形怪状的“犄角”,手边握着巨大屠刀的影子。 “来者何人?” 古萝德尔缓缓地架起双刀,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对方不言,虚影仍在向前进,刀刃在墙壁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古萝德尔矮下身子,陡然起跳冲出,刀光闪灭,切碎了悬挂而下的雨帘,对方也在此刻冲出,用巨刃接下了古萝德尔的斩击,震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空中还未落地,古萝德尔倒挂而下,朝对方那山岳般的背影掷出了狂怒而去的宝刀。 “哃——” 撞钟的巨响扩散开来,对方也早有预料,把巨刃背在了背后,以背刀的姿势守下了这一击,宝刀则受到反弹的力道,在几轮回旋之后落到了主人手中。 那身影沉沉地转过身来,他满是肌肉的身上绑满了皮革带,带子上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上流动着未干的血迹,这就是虚影“犄角”的真面目,他手中的那把刀也并非绝世利刃,而是一把生锈的巨大屠刀,专门用来宰杀动物的刀,另一只手上戴着金属利爪。 整张脸被白色的金属面具覆盖,缝隙中闪动着血腥的瞳孔。 看到他的样貌,古萝德尔着实吃了一惊:“是它?” 腐烂如蛆的声音从对方的面具下发出:“你穿着圣职者的衣服,你是圣职者,是服侍欧若文亚皇室的人,你要被处刑!” “犄角”像猩猩一样步伐迟钝地向古萝德尔靠近,为了蓄力,他把屠刀插入墙中倒拖,在墙上留下一道蜿蜒而去的裂痕,在踏出七八步之后,猛地挥出,以开天辟地的架势劈向了古萝德尔上方。 “锵——” 双刀架住了上吨重的压力,古萝德尔双脚踩住的地板丝丝裂开。金属的利爪活动了起来,掏向了她的胸口,却被她一个轻巧的侧身滑开,利刃从其后背碾过,而屠刀也被弹开。 借着空档,古萝德尔踩上“犄角”的肩头,一刀封入咽喉。 古萝德尔的眼瞳刹地一震,她没有感受到切入血肉的感觉,鲜血也没有喷出,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在反射神经的驱使下横向挥出第二刀,硬生生砍下了“犄角”的脑袋。 古萝德尔向后跃出,拉开距离,没有了脑袋的“犄角”并没有喷出丑陋的鲜血,而是立在了原地,每一寸皮肤都在雾化,最终消失殆尽。 古萝德尔并未流露惊讶之意,她取出了笔记本,感到最后几页,那里夹着几张泛黄的纸条,取出一张,凝视着上面的内容,那赫然便是“犄角”的肖像。 这些纸条都是通缉令,通缉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徘徊在这个国家的恶灵,普通的恶灵通常只能徘徊在一个固定地方,比如布莱克酒店的黑巫术师,它只能活在那个地下室,但这些通缉令上的恶灵却能在这个国家的任何地方活动,它们有着自己固有的形体,有人说他们的憎恨是对整个国家的憎恨,所以才能到处活动。 刚才的“犄角”,代号屠宰者,生前是个军人,因一场不明不白的诬告进入监狱,又死于极端的刑罚,成为恶灵之后,他的灵魂就游走在这片土地上,在夜深的时候把猎物拖进黑暗的泥渊,用各种手段折磨受害者致死,刚才那个半截身子倒在地上的人应该就是它的作品。 很可惜的是他死后,即使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是被诬告的也无法翻案,因为在他的行刑书上签字的正是皇帝陛下本人,帮他翻案等于是自毁皇帝的英明决断。 古萝德尔不会为他感到惋惜或悲哀,她只是诧异为什么这样一个恶灵会出现在这里,是魔女带来的?还是所有对欧若文亚充满憎恨的灵魂都汇聚到了这个地方? 她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墙壁c天花板和地面上都印刻满了黑色的密文,给人一种走进了埃及法老墓穴的感觉,这些密文写得歪歪扭扭,一直伸向了旧宫深处。 很快她又发现有一点不对劲——自己身上是干的,一点雨水的痕迹也没有。 回头望向甬道外,那里依旧悬挂着雨帘,但一点也没飘进来,嘈杂的声音也没有。 她按捺住紧张,走过去把手伸向了雨帘。 湿乎乎的感觉从手掌传来,雨水浸入衣服内侧,但缩回来却又是干的。 古萝德尔砸了砸舌,她已经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了,这是一个以雨水为媒介的结界,一旦进去就会被困在里面,就算她现在冲出去,在雨中狂奔下山,结果也只能是在雨中越跑越久,永远也逃不出这座山丘,如果她没有劈开雨帘进入旧宫的话,或许还有回头的机会。 望着雨帘外那白茫茫的世界,又望了望甬道的深处,这位年轻但强大的圣职者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走向了甬道的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 审问 外城区,中央厅高层审讯室里,几乎座无虚席。 这是一个环形阶梯型的审讯室,如同庄严的法庭,审问者筑起的人墙会将受审者层层包围在其中,以此来达到心理上的高压。 但现在情况相反,受审者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审问者却严阵以待。 这就是海狄娜要做的事——见到外城区的高层集团。 当整个外城区都在为寻找这个女人而焦头烂额之际,她却坐在咖啡店里点上了一杯最贵的咖啡,等到被包围的时候,她则笑着说:“我等你们好久了,我不跑了,带我去见那些大人物吧。” 之前被她找上的中介经理受到了严厉的审讯,还剥夺了他的帝血红戒指,被夺走的那一刻,经理的整个人都疯掉了,凡人终归是驾驭不了帝血红的诅咒,只能成为其奴仆。在得知了海狄娜的详细外貌后,外城区就发动了大规模搜寻,却没想到她出现在了角斗场上,并且以挑战者的身份贯穿全场,也正是如此,在追捕她的时候,所有人都格外恐惧,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也正是如此,现在施加在海狄娜身上的禁锢才如此繁琐。 审讯室的中央,海狄娜背秘制的铁链捆缚在椅子上,被法杖的牢笼笼罩,地板上用水银铺成圆阵,即便如此人们也还是不放心,纷纷握紧了权杖,时刻准备殊死一搏。 海狄娜观察着四周,发现空出了不少位置,在她面前的是五座高塔般立起的审判席,而就坐的只有两人,很容易让人想到发生了什么。 最高处的判官由那个地位最高的老人充当,他砸下了铁鎚:“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魔女?” 海狄娜不假思索回答:“真巧,我也在找魔女,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老人被海狄娜轻慢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砸下铁鎚:“用刑!” 坐在海狄娜不远处的几名黑袍者领命,将桌前六芒星上的一个巫毒玩偶立了起来,像东方人的针灸一样把铁签刺在了关键的部位,这是专门用来审问穷凶极恶犯人的道具,以他们黑暗暴力的手段,他们有信心从天使的圣象里拷问出亵渎神灵的秘密。 海狄娜看忽然发出了声嗤笑:“讲道理啊,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具吧。” 见刑罚无效,老人青筋一横,怒气的血丝布满眼球,再次震鎚:“加刑!” 黑袍者闻言稍微滞了片刻,然后才动手——将巫毒娃娃投掷到灌满黑水的容器中,一般情况下,如果犯人吐完了情报,而高层又不想就让他这么简单死去,就用这种方法赐予他最痛苦的死亡。 此时,上百双闪烁着不安的眼睛都紧盯着囚笼中的黑裙女人,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痛苦,或者说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好,可偏偏海狄娜不领情,又笑了起来。 “算了吧,还是我来问你们吧,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等到我家主子学会自力更生。” 海狄娜叹气,像是大人看着小孩子笨拙的表现,“首先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看席位空出了这么多,除了佣兵首领之外还有其他牺牲者吧。” 海狄娜的态度加剧了老人的愤怒,在他坐上这个位置的几十年来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与他对话,正当他要再次敲下铁鎚的时候,却被旁边的首领打断了:“大人,请冷静点,不如先就着她的问题说下去吧,等有什么问题之后再用刑也不迟啊。” 这位首领面色苍白,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怀揣着不安,虽然他坐在看似遥不可及的高处,可他自己总觉得黑裙女人在俯视自己。 老人闻言,恶狠狠地望了那位首领一眼,转而把铁鎚递给了对方。 接过铁鎚之后,首领松下一口气:“想必,佣兵首领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除了他,我们还死了二十五人。” “有这么多?” “这些人都是我们的高级干部,甚至有两人是最高首领,他们的死亡症状和死亡前兆都和佣兵首领一样,他们的伤口都在后背上,整条脊椎被从上往下完整切开,血液从这里自动流出,形成献祭仪式的图案,同时自己用血在身上写满文字。” 这位首领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在许多教派中,都由对人体某个部位崇拜的教义,信徒们认为那部位是灵魂寄宿的地方,比如大脑,眼睛,也有生殖器官和,至于把脊椎当成崇拜对象的,我们也是刚刚知道。” 海狄娜仔细地听着。 “把脊椎当成崇拜对象,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脊椎是全身的中枢,脊椎被破坏就等于全身瘫痪,女士的礼服还有人皮套的紧身衣,开口或拉链都是在脊椎后背的位置,许多油画中,为了表述灵魂从身体离开,都会画成透明的灵魂脱下了人皮往上望去,而那开口正是脊椎处。” 虽然海狄娜不懂宗教和黑巫术,但她觉得听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 “血液也是灵魂的一种代表,当血液从脊椎涌出的时候,就更能说明“灵魂出窍”这一定论,流血的时候,本人的表情却是肃穆神圣的,这意味着圣洁的躯体在卸下肮脏灵魂后的得到了宽恕,血液最终流程了被献祭的图案,灵魂也万劫不复。”说到这,首领咳了两下,“而那些写在人身上的文字,用的是一种遥远南方国度的文字,也是拉丁文的一种演变,这本来应该是已经灭绝了的文字,但它却在我们外城区留下了最后的遗留种。” “崇拜脊椎c南方的灭亡效果,通过调查,我们确实发现有这么一个教派存在,它的名字已经找不到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首领说得万分肯定,“教徒们所供奉的圣女,其实是一个魔女。” “你们有鉴别魔女的方法?”一直倾听着的海狄娜问。 “从来就没有鉴别的魔女的方法,但是人们都知道,魔女的死亡会带来巨大灾难,这个教派就是在他们所谓的圣女死亡的当天,全体教徒死于咒杀,死亡症状与现在的情况刚好吻合。” “那么”首领顿时严肃,“你在角斗场的战斗过程我们都了解到了,你杀死那些尸兽的方法和这些死亡症状有异曲同工之处,你又是唯一出现在了死亡现场的人。” 要说的全都说了,现在只差一句“所以我们肯定你是魔女”的判词——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海狄娜低头闭眼思索着,可忽然间,她像注意到了什么似地,恍然睁眼抬头,目光穿向审问室的正门,眼中流过一丝惊愕。 每个人都被她的这一举动吓到了,纷纷顺着其视线望去。 审讯室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压抑,人们能够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就连高高在上的老人也本能地盯住了那扇门扉,皱着不安的眉头,而后扶住躁动的胸口。 钢铁铸造的黑铁门扉紧闭,上面雕刻着不怒而威的明王像,仿佛是在彰显这个审判室的公正严明与不可侵犯,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明王像的脸变了,从威慑的怒视变成了惊恐万状,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泪从那眼瞳里滑下! 没人说得出话,这群自认为触及到世界真理的黑巫术师都惊得往后缩了缩,在他们看来,这是世界末日的预兆。 轰隆一声裂响,号称全外城区无坚不摧的黑铁门崩坏碎裂开来,千万吨的冷风灌入,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被那冷风狠狠碾过而向后仰倒。 “发生了什么事了!”老人抬起宽大的袖袍,语气形同咒骂。 有人企图窥探门外,却不料被被风掠起的纸片划瞎了眼睛,顿时血一溅,周围的人想帮他一把,却止住了动作,表情逐渐淡下,紧接着他渐渐躺了下来,表情肃穆得如同入殓的圣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 意想不到的答案 “魔女!是魔女要来了!” 人群中爆发了这样的恐慌声音,这声音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由于风的原因,人们看不清周围,只得盲目地喊叫,或者祈祷。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被咒杀的症状,他们毫无征兆地安顿了下来,血液流出,但在风中,血液根本就凝不成形状,像是红墨水一样被成盆泼出,肆意而狰狞地在奔流,一时之间,庄严的审判室沦为了死亡的屠宰场,仿佛死神降临在了人群,无差别地向羔羊般的人类挥出夺命镰刀。 审问室外的走廊,侍卫们分别靠在两侧墙上,鲜血将整条走廊妆点成了古墓的壁画甬道,一位少女从中间穿过,缓缓地来到了门前,凝视着血腥的审讯室,但审讯室里的人由于风的原因看不见她,只能强行扫过一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少女的影子。 “魔女!那个是魔女!” 有人指着门口喊道,声音毛骨悚然,每个人都不知道魔女到底为何物,更不知道如何对付她们,她们是禁忌学中最隐秘的物种。 “准备好你们的武器!废物们!” 老人逆着风咆哮,但无人听从,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更不敢想象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这间审判是他一手打设计的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桶油漆都经过黑巫术的浸染,房间的四角布下了足以抵御时间一切恶灵的结界,那扇黑铁的大门更是无坚不摧,这里即是审判室,也是避难所,他有信心,即使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黑巫术师组成团队来攻破这间审判室也要三年年以上的时间,可没想到在魔女的面前,他倾注无数心血造就的绝对防御居然在顷刻之间就被捅破了。 这场杀戮风暴持续了几分钟才停息,老人是最后一个躺下去的人,在感受到自己将死的时候,他做出了最后的不甘反应——把手伸向天空,像是要企及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鲜红染满了整个审问室,每个人都保持着肃穆的样子,仿佛经历过了一场盛大神圣的仪式,整个外城区的最高领导集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全部死于一场来自魔女的咒杀,海狄娜仍旧被绑在椅子上,她与门外的魔女遥遥相望,宛若对峙的孤峰,她既没去救这些面临死亡的羔羊,也无意挣脱身上的束缚。 魔女徐徐转身,走向了走廊,正如她过来时轻缓的步伐。 “来吧,我等你好久了。”她低低地说,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 海狄娜一句话也没说,犹如撕开薄纱那样,扯断了手腕上的锁链,将身上的锁链一层层卸下,由于非正常解除束缚,附在铁链中的黑巫术启动,引起了一连串腐蚀毒和爆炸,地板上的水银解除到毒素产生了特殊的反应,发出了丝丝的声音,顿时化成有毒的黑雾涌向上空,就连海狄娜身上的黑裙也在急剧地溶蚀。 毒雾吞没了牢笼,当海狄娜的身形走出浓雾的时候,整个审问室的光似乎明亮了许多——圣白的风衣在空中翻飞,如妖姬般的银丝洗下,身后背负着圣剑蔷薇十字的使命,身上的光芒一下子笼罩住了审问室。 海狄娜拉了拉衣领,稍稍舒缓了下被黑裙紧勒的脖子,踩上了上方的台阶,目光尾随着魔女离去的背影,眼眸里是深海的沉静。 魔女一路向前,头再也没回过,每当她转过一个转角,海狄娜总能及时赶上目击到她将要收回的脚后跟,从而判断她前行的方向,一股难以说清的默契连接在二人之间。 中央大厅是外城区最高的建筑,它的正式名称叫“巴吉塔”,正如霍特隆神庙仿造万神殿,“巴吉塔”也仿造《圣经》中那妄想直达天堂的巴别塔,是外城区最具精神领袖的建筑,但此刻里面却空无一人或者说是没有活人。 魔女的诅咒就像上帝降下的天罚一样,从最顶层血洗到地底,审问室在中央大厅的最底层,因此这里也是最后一个被制裁的地方,正如外城区所宣扬的那样:这里是人间的净土,一切的都将在这里得到释放,一切的罪恶也都将净化。 他们做到了——用死亡的方式,每个人都流尽了体内最后一滴鲜血。 不久之前,外层区的首脑集团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要求所有有地位的人都前往巴吉塔,商讨对付魔女的办法,他们原以为巴吉塔会成为对抗魔女的堡垒,却没想到成为了被魔女一网打尽的行刑地,即使外城区能平安度过今晚,它也名存实亡了,因为最核心的人物全都毙命于此。 在魔女的引路下,海狄娜踏上了巴吉塔的最顶层,一路上看尽了充满圣意的死亡。 她停在了一扇敞开的门扉前,门扉里站立着魔女的背影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里是外城区的禁地,也是古萝德尔在地图上标注的禁止区域,作为最高首领的老人在此设下了驱离无关人员的黑巫术,打造了多扇黑铁大门,以及各种各样的手段,但对魔女来说,只要轻轻扭动手腕,所有的关卡都会自行打开。 海狄娜步伐迟缓地来到了魔女身边,与对方面向同一处。 无数的晶体碎石嵌入凹凸不平的墙壁中,散发着碧蓝的微光,晶莹剔透的流水沿着高处架起的水槽流淌,水源来自房间的正中央——一方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喷泉池上,它像母巢一样向四方输送着水流。房间到处摆满木制的磨坊转轮和黑巫术的炼金器具,零件的关键部位上绘制着精密的符文。 这是一个能让人心神宁静的地方,涌入耳畔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转轮咿呀吱呀的运转,难以想象如此神圣的地方会是整个外城区的禁地。 海狄娜随意扫视着周围,像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开口:“没想到居然是你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是魔女。” 对方开口得有些苦涩。 或许是造化弄人,魔女不会想到自己还能与身旁的这位骑士相见,七天前,在边陲之镇的那个教堂里,海狄娜为她送上了生命的最后一程——或者说那本该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程。 从来没人会想到是这个结果,但好在即便真的是这个结果,海狄娜也不会动摇,魔女也不会。 “能告诉我吗?关于魔女的种种。” 海狄娜侧头,比起询问更像是请求。 魔女向前走出几步,来到了喷泉池的边上,轻轻拨弄着池水,澄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池水的波纹。 “生命的轮回秩序曾发生过一次动乱,许多灵魂都得不到安息,这些灵魂的宿主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受到煎熬,这就是魔女。”魔女在水面上划着圈,荡起层层碧波,“魔女拥有这个灵魂每一世的记忆,每一世的宿主也不同,或是动物,植物,人类,但每一世的命运都很悲惨。” 魔女的声音悠长,虽然她看上去还像个孩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看惯了生死的老者,与海狄娜七天前见到的她有天壤之别。 “每当魔女长到十四岁时,她就会记起前世的命运,她今世的命运也会悲惨起来,最终魔女便会承受不了痛苦,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开始下一个生命轮回,周而复始。” “这么说起来,你刚过完十四岁生日啊。”海狄娜忽地咧嘴一笑。 魔女听后,似乎是想了几秒,嘴角也微妙地扬了一会。对于生日她毫无概念,但听到别人说自己却意外地觉得不错,但可惜的是她不希望过这个生日。 七天前的夜晚,她并不知晓自己即将要成为魔女,怀着懵懂迷茫的心去迎接死亡,当她含住了那朵白蔷薇后,一股其妙的力量涌了上来隔绝了她的一切痛楚,使她能够安详地前往另一个世界,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却奇迹般的醒来了。 醒来之后的世界并不算美好,她仍旧躺在那口棺材里,周围是鲜艳的白蔷薇,只是棺材旁边站着的却不是她想看见的人。 “他们都蒙着面纱,脸部用一个眼球的符号代替。”魔女说。 海狄娜出示了身上一直携带着的血纹黑瞳的纸片:“是这个吗?” “是的。” 这些人自称是神的使者,要接走她,于此同时她作为魔女力量也在觉醒,巨大的悲痛和记忆强行灌入她的大脑,几乎摧毁她的心智,把她强行变成另一个人——一个看惯了死亡并且背负巨大使命的魔女她十四岁的生日就是这么过的。 现在的她是魔女,而不是海狄娜七天前遇到的那个眼里充满懵懂的淳朴女孩,或者说那个女孩已经成为了魔女的一部分。 “骑士大人,您知道吗,记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啊。”魔女目光苍茫地感慨,作为一个魔女她本不该有这么复杂的感情。“当一个人接受了另一个人的记忆后,她便不再是她自己,性格c行为c眼神c就连声音也会发生变化,可这样一来那到底什么才是她自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 魔女使命 魔女徐徐的踏入水中,让半身都浸没在水下,而后捧起一握饮下,可饮完后表情却更加复杂了。 “您听过‘灵魂之海’这个词吗?”魔女问。 海狄娜显然被这个词触动了,瞳孔微张,但立刻重归平静。 “有点印像,但我已经忘干净了。” “每个人的灵魂实际上都是由海水构成的,而记忆就藏在那海水之中,越不想被人知道的藏的越深,当你生气的时候海水会变成红色,感到孤独就会结冰,悲伤的时候就会形成漩涡,传说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陆地的,全是灵魂之海,一切的生命也都起源于此。” 魔女像在讲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宗教故事那样,神圣无比。 “而魔女的灵魂之海却永远是狂风暴作,漩涡涌起,当我成为魔女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天上开了一口子,从那口子里涌下世界末日般的黑色海水,紧接着是雷电和风暴,而当一个魔女死亡的时候,海水便会卷起水龙逆流向天空,从而把灾难带向现实世界。” 魔女仰面向上,经过池水的洗礼后,宛若笼上一层光。 “大多数魔女的寿命都很短,因为她们受不了精神上的痛苦与折磨,也受不了今生的悲惨命运,她们往往都会选择自杀,然后开始下一个生命轮回,周而复始。” “而神的出现也就是阿芙罗琼斯,它给了魔女一样东西,让其缓解痛苦。” 魔女重新捧起一握水,直视着海狄娜的眼睛:“那就是这种水。” 海狄娜稍显惊色,但并不说话。 “在两百年前,这个国家刚刚建立之际,神许给了魔女一方清潭,让其居住,而这块清潭刚好就在纽伦霍特旁边的森林,得到这方清潭的魔女们很感激,向神臣服,并寻找其她魔女,共同居住在这块净土。” “这些水到底是什么呢?” 海狄娜也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池边,俯身一饮,觉得其并无特别。 “神没有说明其来历,只是魔女们推测这就是世界上还没诞生生命之前的最原始的灵魂之海。”魔女轻摇脑袋,“虽然它不能终结魔女悲哀的轮回宿命,但能够使魔女免受今生的折磨与痛苦,死后也不会带来灾难。” “但是这是神许给魔女的,并不是皇帝许给魔女的,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随着外城区的不断发展,崇尚禁忌学的不法分子也盯上了这方水潭,因为有人用潭水来研究黑巫术实验并且取得了巨大成功。”魔女的声音悲怆了起来,“后来为了保护这方水潭,魔女们全都死了,潭水落入到了不法分子的手中,这些不法分子利用这些圣潭之水取得了极大的黑巫术研究成果,建立了多个教派,也造就了今日外城区的辉煌只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块能够让魔女的居住的净土。” 魔女梗了梗:“这里对于魔女来说对于我们来说是圣地啊。” 时至今日,外城区的首领们对于潭水的研究还在继续,他们把潭水全部抽干并且填充到了巴吉塔这座最具精神图腾意义的建筑中,这个房间就是最好的证明,几代最优秀的人才汇聚在这个房间中,探讨炼金的器具和黑巫术的研究,他们俨然把自己看成了潭水的主人,却不料想他们冒犯了神的旨意,《圣经》中巴别塔被从天而降的洪水摧毁,而巴吉塔中的渎神者也被魔女的旨意血洗,冥冥之中似有令人倍感嘲讽的相似之处。 海狄娜漫步在这个房间中,聆听着对方的声音。 “所以你是代表所有魔女来复仇的吗?”海狄娜背对着魔女问。 “与其说是来复仇的,倒不如说我是来完成使命的摧毁他们的使命。”魔女嘴角隐现着微苦的笑意,“对于我们来说有的只有痛苦和绝望,仇恨对于我们来说甚至是种奢求,因为仇恨会给予人目标,若是真的有目标,那我们又何苦年纪轻轻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对魔女的称呼已经变成我们了。 “骑士小姐,你有过使命吗”魔女问。 “曾经有过,现在也有,比如我现在背着的。”海狄娜平静地回答,可事实上对于身后所背负圣剑蔷薇十字并没太大感悟。“不过这更像是责任。” “责任?”魔女稍有差异。 “责任可以推卸掉,使命却怎么也甩不开,它像是刻在你骨子里一样,既让你痛苦,又让你觉得心有归属。”这时,海狄娜摊摊手,“当然,抛开我背后背着的,我目前的使命是守护我家主子,以及帮她除掉她想除掉的。” “这样啊,那对我来说,使命倒也如此。”魔女欣慰,“你现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很高兴与你说这么多。” 魔女踏出了水池,走向了一处木制的台阶上:“现在我要完成我的第二个使命。” 巴吉塔的顶层是半球形的塔顶,很多人望着巴吉塔,总会想象自己是外城区的皇帝,端坐在塔顶,将世界尽收眼底的姿态,但事实上就连外城区的首领也没这样干过,因为在建造它的时候根本就没建造通往塔顶的楼梯。 魔女站在塔顶的边缘,瞭望着黑夜与大地交汇的界线,米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翻飞。海狄娜望着她的背影,总会想到那些贫穷小岛上的孩子,站在海边的悬崖,遥遥地望着彼端的大陆,想象着大陆的繁华与美好。 海狄娜蹲了下来,抚摸着塔顶的表面,发现绿色的表层上有着烧焦的痕迹,放眼望去,每隔一米远的距离就有这样的痕迹,整个塔顶大约有上百处。 “我们的故事可还没讲完啊”魔女开口,“在那之后,神的使徒找到了我们,并且以神的名义给了我们新的恩惠,那恩惠便是帮我们终结轮回宿命的机会。” “四年前,上百位魔女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这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圣地,那场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最后一天的夜晚成功,上百个魔女的灵魂飞往了伽罗岛,投向了神的怀抱,同时也摧毁了神的敌人。” “伽罗岛啊” 海狄娜抚摸着那烧焦的痕迹,仿佛是在安慰一个逝去的生命。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无数的魔女跪坐于此,恬静地迎来死亡,神的使者站在她们身后主持着这一仪式的进行,烈火点燃了她们的身体,但他们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宿主”,也就是。她们的灵魂在经过一整天的飞行之后终于抵达了伽罗岛,在带去灾难的同时,也得到了神的救赎。而这烧焦的痕迹,正是当时每一位魔女跪着的地方。 “而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了这就是我的第二个使命。” 魔女回过身来,注视着海狄娜的眼睛。 一阵寒风掠下,掩盖住了魔女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海狄娜清晰地听见对方在说什么,海狄娜微微睁大了眼睛,稍有惊讶之意,但很快便释怀下来。 魔女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她拨正了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嘴角溢出些许感激的笑意,美得让人心动。 一朵娇艳如皇后的白蔷薇悄然出现在了她手里,她缓缓举向前方,如圣物般托起。 “果然,我还是觉得我更像我自己,而不是魔女,谢谢你给我的爱,让我这七天以来没有受过任何痛苦,现在就真的是道别了。” 魔女露出了最后又是最感激的笑容,晶莹的眼泪在脸颊婉转而过,海狄娜也轻轻地点头:“那就真的只有说再见了。” 魔女重新把蔷薇的根部衔在了嘴里,闭上眼睛,那缓慢的动作像是在经历人的一生那样漫长,闭眼之间,她看到了自己的记忆,魔女的记忆,以及眼前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骑士的面容。 她撑开双臂,以十字架的姿势逐渐向后方仰去,乌黑浓密的长发丝丝散开,而她身后是黑夜,下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通天的火光。在踏空后方的一刻,她觉得自己自由了,甚至连体重都无法拖住她的自我意识。 “永别了。” 她最后一次道别,既向海狄娜,也向这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 坠落之城 霍特隆神庙。 演出结束后的短短几分钟之内,观众就全部有序离场,等到斯里朵夫和爱芙尔冲到舞台幕后的时候,整座神庙已经清场完毕,灯火俱灭,一根针坠在地上也能溅起回声。 斯里朵夫打着手灯,扫过每一个角落,相比起辉煌灿烂的舞台,这个幕后可谓简约至极,青色的地砖和四壁,穹顶也没有吊灯,一想到那恢宏壮丽的演出竟是在这种条件下准备的,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真的消失了?” 爱芙尔哑然而道。 这个幕后没有出口,说明演出团体只能从前台出去,那么庞大的演出团队和道具想要在灯火熄灭的几秒全部离场,除非有能力极强的黑巫术师施术。 “看样子好像是这样的。” 斯里朵夫跟在爱芙尔后面,关于魔女的事他真的是一无所知,即使爱芙尔如此焦急,他也是一头雾水。 他掐了掐表,按照行程,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老板也该入场了,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出线,这让他悄悄地捏了把冷汗,在想对方是不是出事了。 爱芙尔默然地走向了这个空间的中央,双臂耷拉下来,动作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她望着穹顶,目光仿佛洞穿顶层,直达夜空,又或者更远。 线索又断掉了,真相往往在触手可及的时候消散,留下一个空旷的屋子或一个空空如也的箱子,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在灵魂之海的深处,她看到了自己的记忆,那些她想忘掉却忘不掉的记忆。 忘记等于背叛,她也不介意背叛,一旦她忘记,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就会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背叛的事。 可是有些事情是真的忘不掉,它们像诅咒一样植入在人的骨髓里,况且有的人她也是真的不想忘记啊。 “喂,你啊。” 爱芙尔开口,下一个瞬间,火铳出鞘,以电光火石之势对准了斯里朵夫。 “赶快,把你知道的一切吐出来,不是用你习惯的方式,而是用我能听懂的方式。” 爱芙尔的声音犹如被盔甲武装起来,冷酷而坚毅,仿佛是另一个人在用她的身体与斯里朵夫对话。 斯里朵夫茫然了一阵,甚至都没看到对方拔铳的动作,紧随而来的是惊恐,以他对对方的了解,爱芙尔是真的会开枪的。 空旷的舞台幕后中央,爱芙尔用火铳指着十几米之外的斯里朵夫,精美奢华的铳身在惨白的灯光下流动着惊心动魄的冷光,光圈之中,爱芙尔那娇小的身躯竟显得格外坚毅,上一刻爱芙尔还是个迷茫的孩子,但这一刻就陡然化身为了一个真正的权力者。 这个拔铳的动作,爱芙尔演练过不知道多少次,只为了像个刺客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致命一击。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置疑,但你得给我快点讲,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你知道多少,不然你就准备死。” 其实现在的局面对爱芙尔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唯一的光源——手灯还在斯里朵夫的手中,而且二人之间的距离并非开火必中,但爱芙尔就是给斯里朵夫一种她已经掌控了局面的魄力,子弹已经完美锁死了后者的行动范围。 斯里朵夫的额头流下冷汗,他已经在思考逃跑的方法了,首先关掉手灯,然后向一旁跳出躲开对方最初的几发子弹,然后逃走 “咚——咚——咚!” 斯里朵夫思忖之际,铳口闪烁,打碎了沉寂。 斯里朵夫的脚下一圈闪起一阵火花,斯里朵夫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颤巍地低头,发现对方无比精准地击中在了他的脚旁,腾腾的热气向外散去。 “十秒钟之内,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爱芙尔冷冷地发话。 斯里朵夫的脸色万分难看,对方显然是在告诉她一切都在其掌控下,无奈之下,他清了清嗓子,只好将一切全盘托出:“我的真名确实是叫斯里朵夫,但我并不是什么高级导游,我接近您,是因为我的老板要求我这么做的。” “继续说。” 爱芙尔依旧是那副表情和口吻。 “老板为我策划了一些列行程活动,还指示我该说些什么,什么不该说,她说今晚会有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这个国家,这座纽伦霍特,还有您的命运都绑定在这场灾难上,老板是来帮您化解灾难的。” “你的老板可真是神棍,那她打算怎么帮我化解灾难。”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老板哪会透露我那么多。” 斯里朵夫相当无奈。 “意思是你真的是对魔女一无所知,之前说得知了魔女的消息也是谎言吧。” 爱芙尔捏紧了火铳扳机,弄出了一丝扣人心弦的咯噔声。 斯里朵夫听得心头一寒:“虽然确实是如此,但带你们去角斗场也是老板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试探那个骑士的实力,来这个霍特隆神庙是为了让您更直观地知道《原典》所记载的真实历史,至于会碰上魔女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的那个老板呢?” “本来按照说好的,她马上就会到场,但是出了点意外” 斯里朵夫极力解释,但越说越没底气。 手灯的光圈之中,爱芙尔依然是那样站立着,手中紧握火铳,但她听完一系列回答后已经开始觉得头痛了,甚至产生了一种原地崩掉斯里朵夫来泄愤的想法。 他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自己的熟人还是陌生人,是敌人还是朋友? 忽然间,地面剧烈震动了起来,一下子把爱芙尔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 整栋建筑都在震动,斯里朵夫因为一下没站住向后跌了出去,手灯滚了出去,惨白的光柱在黑暗里打着滚。几道巨大的龟裂从墙角生出,像疯狂繁殖的藤蔓一样朝四方爬去,地砖断裂继而翘起c破碎,漫天的碎石也从穹顶簌簌而下,如闷雷般的石块破碎声不绝于耳。 爱芙尔毫无办法地站在中央,她看不见周围,但听着那声音,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就足以想象到自己正在面临怎样一场灾难。 “爱芙尔殿下!这里要塌了!小心!” 黑暗之中传来斯里朵夫的警告,但顷刻间就被崩塌而下的穹顶掩埋了。 圣历1197年,12月13日,深夜。 一场地震灾难袭击了纽伦霍特周边的外城区,彻底将这个像肿瘤一样的部位从这座城市上摘除了,由于纽伦霍特的地理原因,这里发生地震的概率可谓微乎其微,即使发生了,也不会造成太大人员伤亡。 可它终究还是发生了,一场欧莎史上无前例的地震灾害。 几十分钟前,狂欢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并在游行车队的推动下升至最,主要建筑的火炬被点燃,每间会所里都爆发出欢呼,欢悦的主流气氛下隐藏着许多小的隐患,住宅区的一处房宅起火,继而烧着了其它房屋,年老失修的街道出现房屋成排倒塌的情况,许多人无故死亡。 这些小灾小难引起了黑巫术师的注意,他们立刻举行了一场简陋的占卜仪式,结果占卜者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居然突然浑身暴血而死,基本上就是在占卜师倒下的那一刻,有人望见了窗外——“巴吉塔”正在土崩瓦解,高塔的外侧一层接一层卸下,裸露出来的塔干摇摇欲坠。 每一栋建筑都在狂震中粉碎,伴随着辉煌如行宫的建筑倒塌,外城区百年以来的基业都在化为乌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高楼中的人没能来得及逃出去,跟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事业一同沉入了地底,有人死在了装满宝物的密室,有人在死前的前一刻还紧抱着女人的大腿,他们在处死下人的时候甚至都不会抽动一下嘴角,只留一个简单的手势,可在面对死亡灾难的时候也只能像个最丑陋低贱的生物。 餐厅酒馆内,餐具杯盘一边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边摔碎,人们惶恐地蜂拥挤出大门,踩伤踏死者无数,等到他们终于挤出生天才发现外面才是真正的末日。地面在往下陷落,轰隆的闷声在地下翻滚,铺天盖地的烟尘卷上天空,那些在他们眼中不可攀的教堂和庙宇正在解体,拦腰折断的神像从天而降,头朝下插进了地面,惊坏了不少人,也堵住了人们的去路,火把被人们踹翻,溅到易燃品上化为通天巨焰,整个外城区沦为一片火海! 外城区是人间的净土,一切的都将在这里得到释放,一切的罪恶也都将净化——所有来参加狂欢祭的人都听说过这句话,但都没想到会以毁灭的方式完成这一切,旦这里的灵魂大多数都上不了天堂,只能坠入地狱! 身材臃肥的城防官缩在城垒里,在把南门锁死之后,他就钻进了这里,一边观察外面的动静,一边祈祷。 震动从脚底传来,他一度以为那帮游行车队正在拿攻城车撞门,可定下睛来才发现他们还没到城下,倒是远处外城区的景象另他大吃一惊。整个外城区像建在流沙之上的城市一样,不断地往下沉沦,高耸而奇特的建筑拖着滚滚的浓烟像下塌去,流火漫天窜动,将整个天空映照成末日黄昏。 不会有人知道,在此之前的几分钟,一位魔女迎来了死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 黑金撕裂者 酸痛,麻木,头晕,爱芙尔整个意识都是混沌的,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悲鸣。 爱芙尔沉重地睁开了眼睛,周围仍旧漆黑,自己被压在了重物的下面,动弹不得,只能简单地活动手指和下颚。随着意识的恢复,痛感也逐渐清晰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正从后背和手脚上传来,有撞伤也有擦伤。 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伤痛了?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危险了?海狄娜长期的保护使她产生了一种她永远也不会受伤的错觉,也正是带着这份错觉,神庙崩塌的时候,她都没意识到大难领头,脑子空空地站在中央。 疼痛使她有种想哭出来的感觉,但没有哭的力气。 我要死了吗? 无法动弹的她这样想到。 “殿下,您醒了吗?” 坚硬如铁的声音从上方压下,其中含着恭谦与关心。 “谁?有人在吗?” 爱芙尔惊喜地对着黑暗喊,她忽然记起,海狄娜自称安插了一位保镖在她身边,应该就是这个保镖救了她,不然整个穹顶垮下来,应该是可以让她血肉模糊,尸身粉碎。 “我是海狄娜大人安排来保护您的,请您耐心一下,我很快就救您出去。” 紧接着,上方传来了蓄力的闷吼声,霎时爱芙尔觉得周围都在抖动,耳边传来土石裂离的声音。 爱芙尔大概猜到了,那个保镖正趴在自己身上,正要把压在上方的重物掀开。 轰隆一声,黑色的巨人拔地而起,肩上扛着巨大的石块,灰尘碎渣沿着它周身瀑布般漱下。 “你是!” 外面的火光泻入,照亮了那巨人的面貌,难以置信的神情在爱芙尔脸上一览无遗。 “黑金撕裂者?” 三米高的人形盔甲屹立在爱芙尔上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它简直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黑色的盔甲在隐隐火光下流动着高傲而冷酷的美感,错不了,这正是之前在角斗场被海狄娜击败的战士。 “是的,我四年前就在旧宫工作了,这次是我与您的初次见面。” 黑金撕裂者俯下身去,双臂举起爱芙尔把她端放在了外面。 四年之前,海狄娜刚来旧宫的时候,除了带来米琳达这个女仆c格蕾儿这个图书馆管理员,还有黑金撕裂者这个护卫,它平常在旧宫值班,放假时就跑到外城区的角斗场瞎玩,几个星期前它发现了角斗场这个有趣的地方,然后后它就成为了这里的台柱。 在见到海狄娜作为挑战者出现的时候,它颤抖了一下,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上司。也是从这时起,海狄娜就确信,这个所谓的皇帝角斗士与魔女没有丝毫干系。角斗结束后,在后台她遵照了海狄娜的命令,暗中保护爱芙尔。 爱芙尔对黑金撕裂者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只知道它是来保护自己的就够了,所以也不想多问。 逃出生天后,爱芙尔望向四周,不禁心生凉意。 坚不可摧的霍特隆神庙只剩下了几面颓墙孤零零立在边缘,堪称人类艺术瑰宝的万神墙和星象图碎成了脚下的废墟,当神庙建成的那一天肯定不会有人想过它倒塌的那一天。烟尘与火光混合在了一起,如同红色的浓雾,浓雾之外回荡着绝望的哭嚎和祈祷。 一阵萧瑟的寒风掠过,掀下了爱芙尔已经破破烂烂的兜帽,金色的长发散射而下,在末日寒风的光景中显出一道夺目的光景,爱芙尔呆呆地望着周围,捂着受伤的额头,茫茫然地踏出两步,觉得自己可能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的运气不错,只是被落下来的碎石擦到了额头,美玉般的脸庞挂下了血迹和泥土的污渍,简单处理下就没事了。 由于地震发生的时候,霍特隆神庙已经清场了,而且没有火源和易燃物,排除掉余震的因素,这里可以说是相对安全的地带,放眼望去除了废墟只有烟尘,站在废墟之上难免会产生人类文明已经毁灭了的荒凉感。 爱芙尔沉重地吸了口气,浑身感到乏力,这种乏力既源自对眼前的事物的迷茫,又源自对未来的彷徨。 这时烟幕里传来斯里朵夫焦灼的喊声:“爱芙尔殿下您听得到吗?” 斯里朵夫的喊声把爱芙尔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回过头来对黑金撕裂者说:“你这样没问题吗,就不能变成人的样子?” “没问题。” 黑色盔甲模遁化开来,化成了黑色的雾气,雾气消散之后,出现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女,黑发齐肩,脸颊圆润,唯有那对充满军人服从性的眸子还与刚才那钢铁的形象有几分联系,穿在她身上的是一套黑色的军服,百褶裙下露出几寸大腿肌肤,双足紧裹在长靴里。 身高非常矮,与爱芙尔同高。 爱芙尔盯了她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你本来的样子?”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平时,她都是以这幅姿态在旧宫担任守卫一职,如果不是有海狄娜这层后台关系,光是她那未成年的身高就足以让她被解雇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得快点与斯里朵夫碰面。 爱芙尔对着烟幕中那个跑动的身影喊道:“别找了,在这!” 斯里朵夫听后一喜,闻声赶来,碎石在脚下踩出哗啦的声音,他虽然没有大碍,但看到爱芙尔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他也万分诧异。 “隐藏保镖。” 爱芙尔简洁明了地解释。 她接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史无前例的灾难?” “我想应该不是,已经发生了的都不是灾难,真正的灾难往往还没发生这是我这几年摸爬滚打总结出的经验。” 斯里朵夫望着烟幕外渐渐成形的景物虚像,不禁唏嘘感慨。 寒风一阵接一阵地从天空盘旋而下,助长了火势也吹散了烟尘。烧焦味的味道钻入鼻尖,其中还夹杂着些腐烂的气息,黑色的浓烟卷上天空,废墟之中露出死者临终前拼命想要逃出的残肢断臂,也有人在用简单的工具刨动着碎石土木,打算救出下面的同伴,绝望的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幸存者在灰烬之上彷徨地走动c张望,却找不到一条逃生的道路 外城区的火是狂欢的象征,但最终却成了埋葬他们的火葬场。 整个外城区俱为焦土,平均水平线下降了好几米,几乎成为洼地,仅仅只是几分钟之内,一个被人类经营了百年的地区就这样灭亡了。 “这场地震只是一场开幕,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灾难。” 斯里朵夫狼狈地爬到了一处较高的地方,瞭望着周围的区域,这本来应该是老板的台词,但既然老板迟迟不出现,那就由他代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 另一个爱芙尔 纽伦霍特。 旧宫深处的图书塔里,格蕾儿正挑着一盏小灯,静静夜读,镜片折射出静谧的烛光,一切如往常一样,今天下午她就从薇妮卡那儿回来了。 “咚——咚。” 有人敲响了厚实的木门,声音断断续续。 “是谁?” 声音里充满了警觉,格蕾儿合上了书本,会在这个时间点找她的应该只有她的上司,但这个人已经跟着爱芙尔公主殿下去外面了,今夜不归。 门外那人用沉重到喘不过气来的声音说:“我是我米琳达。” “米琳达?” 格蕾儿心中一阵疑惑,米琳达是公主的贴身女仆,与格蕾儿同为海狄娜的心腹手下。她除了负责公主的吃穿住行之外,还负责格蕾儿的一些生活需求,她有可能是这座旧宫里,除了海狄娜唯一知道格蕾儿住在这里的人。 略带谨慎地拉开木门,一个穿着睡衣的短发女生顺势倒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小枕头,看样子她是从床上爬到这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这?”格蕾儿赶紧把对方扶了起来。“而且你的身体好烫,你没事吧?” “对对不起,有东西要来了,很不舒服,在那边” 米琳达一边语无伦次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外面。 格蕾儿扶了扶镜框,向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皱眉。 门外被黑暗笼罩,冷风一阵阵的鼓动进图书塔,其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死水味c腐烂味,就在她想要把身子探出去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压向胸口,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压到粉碎,恶寒之意刺激着每一个毛孔。 忽然间,惊悸布满眼球,格蕾儿像是看到了横刀而来的死神一样,反手猛然挎上了木门,继而锁好,下一个瞬间,门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引得木门一阵狂颤,碎屑粉尘从边缘洒下。 只要再晚一步,这东西就会冲进来。 这东西反复撞击着木门,整栋图书塔都为之动摇,厚重的皮革书本从书架上纷纷坠下,格蕾儿紧紧地抱着无法行动的米琳达,一边抱着她向后移动,一边以死敌的表情紧盯着木门。 这栋图书塔有格蕾儿布下的结界,每撞击一下都会引起符文的振动,那些符文被刻在门背和墙壁上,暗蓝色的光芒在悲鸣般地闪烁。 格蕾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压迫力了,上一次还得追溯到很久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是现在容貌上的年轻,而是真正的年轻,但纵使她已经老了,布下结界和陷阱的能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更强了。 撞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格蕾儿也长出一口气,低头看向米琳达,她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正要放松之际,木门再次震了起来,一下子点燃了格蕾儿的神经线,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这次的震动非比寻常,像是有一把巨型楔子钉入了门内。 “轰——” 一根漆黑的犄角穿透了木门,卷起一阵劲风,符文在发出最后的悲鸣之后便全都暗淡了下去。 格蕾儿果断背起了米琳达,冲向了图书塔边缘的台阶,就在此时,木门连通着周边的石墙一起碎裂,弹出的碎石插入了格蕾儿的小腿上,她咬牙闷痛了一声,一股殷红汲出。 伴随着破门,暗言也涌了进来,烛光隐灭,即使是格蕾儿这样的恶魔也看不清周围。 忍着腿上的疼痛,格蕾儿抱着米琳达蹒跚地爬上台阶,这座图书塔每一层都有她布下的结界,爬上第二层,她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扶手上的血纹六芒星,图书架上的符文仿佛为了回应召唤似的亮起,层层倒塌下来,封住了入口。 格蕾儿知道这些书架撑不了多久,便继续背着米琳达像楼上蹒跚而去,由于年迈的原因,她的自愈能力很弱,伤口止不住的流血。 “可恶,这个时候要是米琳达醒着的话” 格蕾儿咬了咬下嘴唇。米琳达的种族是黑精灵,虽然弱小无害,但却有着不俗的医疗能力。 暗言吞噬了图书塔的第一层,黑暗之中,一只庞然巨兽俯下了身子,用布满窟窿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地板上的鲜血,立刻像是尝到了究极的美味一样,浑身暴躁了起来,连同沾着血迹的地板一并全吃了下去——魅魔的血总是如此令人心驰神往。 巨响从后方传来,破开的劲风几乎将格蕾儿整个人掀起来,格蕾儿撇过头去,仅能看到暗言之中那骇然的犄角,以及犄角两侧闪烁着的血腥双瞳。 现在的局面万分紧迫,一秒都不容耽误! 踏上第三层楼,格蕾儿咬破了手指,用血按在了六芒星上,第三楼的符文启动,地板上的纹路光芒闪灭,怵人的地锥刺出,刺穿了犄角怪踏来的铁蹄,顿时传来腐朽的嚎叫声,可它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踏碎了整个地面,任凭地锥刺入自己的身体,如一架飞驰的战车在走道上肆掠! “真难缠!”格蕾儿砸舌。 眼看暗言疾驰而来,格蕾儿攀上第四层的台阶,却被暗言中突出的藤蔓缠住了后腿,锋利的藤蔓刺入皮肉之中,痛得她表情几乎扭曲。她把米琳达往上方用力过肩甩出,将其摔至第四层的地板上。 整栋图书塔仿佛在沉沦,在凶兽的铁蹄下,楼层呈圈状坍塌,书架层层倒下,书本散落一地,一本封面印有六芒星的皮革书从台阶上滑落,翻滚到了格蕾儿手边,她心道一声好极了,抓起书本甩向了后方,顿时,书本散架,页面脱落,每一页纸都化成了闪着粉紫色光芒的蝴蝶。 “那这个又怎样呢?” 格蕾儿挑起一抹挑衅的意味,扭头会看。 裹在暗言之中的凶兽以脱缰之姿狂奔,贪婪而血腥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格蕾儿挂着鲜血的小腿上。 忽然,一只蝴蝶贴在了它的身上,下一个瞬间陡然化开,变成了密文刻噬在凶兽身上,那是极致恶毒的咒语,只要一个字符就能够咒死一个成年人,而现在成千上万的字符嵌入了凶兽的体内,密文之间彼此又有新的作用,更进一步提升咒力。 狂怒的凶兽陡然止住了脚步,犄角摇摇欲坠,血腥的眼瞳像被撕碎了一样,扭曲万分,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让人觉得它的胸膛正被一柄粗糙的手术刀锯开一样。 暗言之中的藤蔓像是被烧到的神经线那样,陡然缩回。 格蕾儿拖着伤痛的小腿,沉重地爬向了第四层,血液沿着台阶留下,爬到较为安全的地方后,隔着十几米望着那被暗言笼罩的凶兽, 它像是筋疲力尽了一样,摇晃一阵后向后跄了两步,地板也支撑不住其重量,哗的一下裂开,整个身子连同着暗言一起塌了下去,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随着它的坠落,暗言也退潮了,整座图书塔像是经历了海啸地震的肆虐,二三层的走道已然消失,想下去的话只能用吊绳,最底下的一层已经面目全非了,堪称人类财富的珍贵典籍埋入了最底层的废墟之中,废墟之上躺着一具巨型凶兽的尸体,它形似远古时期的长毛象,巨大的犄角耸立凸起,褐色的毛皮上布满了像被啃噬过的痕迹——那是格蕾儿的蝴蝶咒文。几层枯萎的藤蔓缠绕在它身上,死气沉沉。 种族:犸尔格斯,皮毛坚固,冲撞能力足以开山碎石,缠在它身上的藤蔓是什么不知道,弱小到连名字都没有的生物。 一切重归寂静,格蕾儿庆幸地长出一口气,坐到了米琳达旁边,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 还好,这不算大碍,即使上了年纪,恶魔也绝不会因为这些皮肉伤毙命。松弛了一会后,米琳达也从昏昏沉沉中醒来了,诧异迷糊地望了望四周。 “已经没事了,真是难为你被那东西追到这里。”格蕾儿抚了抚米琳达乱蓬蓬的脑袋,少有地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要是克丽丝在的话就没这么麻烦了。” 米琳达趴到栏杆边缘,看了看下方的尸体,结果却摇了摇头,表情依旧惶恐:“不,追我的不是它,而是其它的” 格蕾丝的表情也凝固住了,不是因为米琳达的话,而是来自脊背的恶寒,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她哑口地瞪着米琳达,眼中跳动着惊恐。 她以为米琳达是被犸尔格斯是被一路追到这来的,可米琳达却给予了否认,看她现在惶惶然的表情,追她的东西显然比犸尔格斯更为恐怖。 格蕾儿的身子一怵,血液凉遍全身,无形中有一支冰冷的手捅入她的身体,钳住了她的颈椎,本能告诉她有东西正在接近这座图书塔,而且那东西的强大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有东西要来了!” 米琳达凄叫一声,陡然把身子一缩。 “快到顶层!” 格蕾儿拖着腿挣扎站了起来,扶着栏杆向上层蹒去。 暗言才退下去没多久,便再度像潮水一样涌入图书塔,灌满了第一层楼,而后漫向上方,仿佛死亡的魔鬼攀爬在枯井的墙壁上。米琳达刚想回过头窥探一眼暗言之中的人影,但立刻被格蕾儿拽住了。 “别磨磨蹭蹭的,那可不是我和你有资格直视的!” 米琳达扶着格蕾儿急促地向楼顶踱去,死亡的暗言在脚下蔓延开来,她们的步子像拴上了镣铐一样,异常的艰难沉重,强烈的窒息感冲击着她们的胸口,几乎使她们要晕倒过去。 如果说刚才的暗言,格蕾儿还能稍微看其中犸尔格斯的身影,那这次的暗言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尽黑暗,再耀眼的光芒也会被其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终于突入了最顶层的暗阁,紧接着,格蕾儿反身关上了铁门,挂上铁锁。 铁门的背面刻饰着格蕾儿最强的密文,那是这座图书塔最后的防线。 格蕾儿紧靠着身后的铁门,紧缩的眉间浸满汗渍,身体发抖。 空气滞重到了极点,每吸进的一口气都是浑浊污秽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在从门外渗入了这个狭窄的空间,刺入人的皮肤里。格蕾儿眉间的痕迹越来越深,紧握着的拳头几乎要抠出血来。 不行,还要再坚持一会! 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结束,仿佛在暗示外面的东西已经离去了。 许久之后,格蕾儿如同卸下成吨负重,肩膀一松,整个身子沿着门滑了下去,劫后余生地看着一旁同样不好过的米琳达。 整间暗阁的空间很狭窄,又摆满了杂物,显得异常压抑。 “终于终于安全了吧。” 米琳达说。 “看样暂时可以松口气了,接下来等海狄娜大人回来就行。”格蕾儿稍微坐正了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米琳达回想起之前的情景,说:”几十分钟前,我忽然醒来了” 几十分钟前,米琳达昏昏沉沉地从睡眠中醒来,胸口闷得像是压上了磐石,她本来是和其她几个侍女同住一间房,但此时空无一人。 她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因为海狄娜告诉过她今晚可能会出事。 从房间出来后,米琳达小心翼翼地踮在走廊上,一路摸向图书塔,在途经公主寝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闪着若隐若现的幽光,她就这样被吸引了过去。 今天公主殿下和海狄娜都出去了,按理来说这里应该不会有人。 “那时我看到了,公主殿下就在房间里。” 米琳达用发寒的声音说,眼神里牵动着死亡的惶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 惶恐 旧宫深处的走廊里涌动着死亡的气息,中庭里天使雕塑表层剥落,染上大片的血迹,泥土里散发着腐朽的死水味。 身体呈蠕虫状的大型生物正缩在中庭的一角,啃噬着还没被咀嚼干净的尸骨。 一柄刀从它身后落下,从正中央切开了它的脑部,紧接着刀锋厉然向下,把它的全身劈开,血液呈喷柱状溅出。 古萝德尔轻振刀刃,在草地上挥出一排血印,继续前行。她喘着沉重的气,血液淋洒全身,既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其它恶魔的血,在她身后的是一具具倒地不起的尸体。 她是一路斩杀至此的,浑浊的瘴气和嗜血的天性分别从两个方向摧毁着她的身体,就好比强行压榨一颗干枯的心脏,让它挤出残余的鲜血。 眩晕,难以呼吸,视野逐渐模糊,许多不良症状都出现在了她身上,她终于觉得要休息一下了,撑着刀坐在了中庭边缘的栏杆上。 “哈哈”古萝德尔风箱一样地鼓动着胸腔,眸子里是一副亢奋之后的虚弱状态,血液冷却下来之后的温差令她微微发抖。 进入旧宫之后,暗言更加强大了,以她的夜视能力仅能看到周身一圈的景象,其余的地方就像是笼罩着雾气,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前行。四面八方总会传来人类绝望的哭嚎声以及骨头碾碎的声音,也会有其它生物蠕动的丝丝声。有时她也会感受到周围有东西接近,继而反手抽出双刀与其在黑暗中战斗。 截止现在,她那些夹在她笔记本里的泛黄的纸条,基本全都除名完毕了,因为整个欧莎所有被通缉的亡魂都到了这座旧宫——这个曾经主宰国家的中心。 休息一会后,古萝德尔重新站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无法逃出这里了,只有往前一条生路,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明明就憎恶欧若文亚,为什么要为他们而战。” 声音纯粹得仿佛来自天真无邪的孩童,但古萝德尔还是以最快速度架好了出刀的姿势,她转身而过,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是谁!是谁在那边!”她厉声喊道。 “你叫古萝德尔,你并不是欧莎人,而是来自一个古老的蛮荒部落。” 对方的话像一把刀插入了古萝德尔的心脏,令其浑身一震,这些情报可是连她的同行都不知道。 “你是谁!是魔女吗!”古萝德尔对着空气大吼。 暗言逐渐褪去,周围的一切也变得能看清起来,几乎就是在古萝德尔出刀可及的地方,站着一个年龄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外貌与纽伦霍特大街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平民女孩无异,一副不会陷害欺骗他人的模样。 暗言解除的那一刻,长刀破风而出,毫不留情地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古萝德尔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脸庞,完全出于本能出击。 但刀停住了,停在对方的脖子上,刀锋陷入女孩的肌肤,溢出细细的血丝,但就是不敢在往前多送一寸。 “你不下手吗?”女孩面无表情地问,人畜无害的样子配上她现在这幅被刀抵住的模样显得万分诡异。 其实古萝德尔真的是抱着一击必杀的觉悟挥出这一刃,但她忽然想到了杀死魔女会带来灾厄这一事,从而收住了力道,现在她只能咬牙切齿地咂舌,但做不出有效的应对办法。 再三斟酌之下,古萝德尔收回了双刀,扛在肩上。 “你承认自己是魔女咯。” “我是影之魔女,司掌暗影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自称影之魔女的女孩如是说。 古萝德尔颇为棘手地切了一声:,随后把头别向一边:“一不留神就进来了,我倒是也想出去。” 说此番话的同时,古萝德尔也在观察周围,魔女只解除了几米以内的暗言,只能看到铺满密文的青色地板,上面泼洒着血污。 “那要是我现在笼罩在这座宫殿外的雨结界解除了,你会出去么。” 古萝德尔愣神片刻,而后沉了沉目光。 魔女继续说:“今夜所有对欧若文亚抱有怨恨的亡灵都汇集于此,所有与欧若文亚有关的人都会被施以残酷的暴虐,但很少有亡魂对你产生恶意,因为它们都感受到了你骨子里那对欧若文亚的怨念,甚至把你当成同类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为他们效力呢。” 对于这个问题,古萝德尔沉寂了许久。 “这个问题”古萝德尔弓下腰,抗在肩上的双刀暴起,至下而上的斩出。“我不想回答。” 刀刃触及的一刻,魔女的身形像虚影一般散去,古萝德尔也丝毫没有砍中实物的知觉。暗言并未涌下,依旧为她留了几米的亮光空间。 “哼,我还以为你们魔女真的不怕死。”古萝德尔轻蔑。 “在使命需要我死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魔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果然,你是个很难讲话的人。” “我可不想被区区魔女这么说。”古萝德尔重新把双刀收入鞘中,准备好下一次的蓄力一击,然后向旧宫的深处走去。说来也怪,她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凭着本能收住了,但仔细思考过后,她的第二刀果断出手,仿佛她不是一个靠大脑思考的生物。 凭借着自己对旧宫内部的记忆,古萝德尔小心翼翼地前进着,而她身旁始终都有一圈非暗言区,像是特意为她亮起的一盏小灯,这表明了魔女仍旧徘徊在她附近。 走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了公主寝的庭院前,本来古萝德尔是想直接绕开这里去更后面的地方,比如皇帝寝和皇后寝这些地方,但脚下的景象使她一愣。 根据她的记忆,前面就是公主的寝地,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踩在地板上,可现在她脚下的却是草地,而且茂盛得异常,在这个寒冷的天气,根本不会有草坪会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想看吗?”藏在暗言之中的魔女问。 “这”古萝德尔不知所措。 还没等她有所回答,暗言就自动散开,为她开辟了前方的视野。 看到眼前的景象,古萝德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榕树般的枝条相互交错,藤蔓缠绕其上,二者形成了一个拱形的甬道,甬道之中,热带丛林的植物茂盛生长,缤纷绚烂的奇异花草相互簇拥,它们取代了青色的地砖,铺在脚下,花草散发着奇异的微光,粉红与紫兰相互交替,其间还翩飞着从未见过的蜂蝶品种。 这是一幅如梦境般虚幻的景象,古萝德尔甚至觉得走进了精灵的栖息地。 所有的植物都像是人类的血脉一样,微微地跳动,又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虫蛹,里面孕育着新的生命。 在进入旧宫之前,古萝德尔构想了无数副可能看到的血腥暴力的画面,但从没想到一路浴血斩杀而来的尽头是这样的景色。 “不进去看看吗,里面有更有趣的东西。” 古萝德尔严肃地深锁双眉,如鹰般锋利的眼睛死盯着甬道的尽头,仿佛要用那锐利的目光在上面切出一道利痕。 为了保险起见,古萝德尔出刀在藤蔓上一切,那藤蔓竟真的像感受到了极大疼痛一样,猛地一触,而后喷出一泊绿液。 古萝德尔分外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准备好第二刀。 “已经过头了,古萝德尔,要是你再样做的话,我现在就夺走你的生命。”魔女的声音骤降几度,“我允许你看其中的东西,但不允许你肆意破坏,这是给你的恩赐,你要好好珍惜。” “恩赐?”古萝德尔嘲弄地笑笑,“你就这么希望我看吗?” “要是就这么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去总觉得很遗憾,还是说你一点也不好奇呢?”魔女的声音又恢复了孩童般的纯粹。 古萝德尔听完,稍作思忖,烦躁地挠了挠后颈,她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她只是嗜血,但对于送上门的秘密,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把古萝德尔把刀收入鞘中,走了进去。 穿过甬道来到了公主寝的中庭,中庭的植物比甬道里的更茂盛,更奇特,颜色也更加艳丽,发光的蝴蝶吸附在紫水晶般透明的花蕊上,鸟儿鸣奏出悦耳的音符,桥两侧的水池里盛开几米高的玉莲和绿萝。此时的天空半蓝半紫,冥的月牙悬挂其上。 所有的一切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了,古萝德尔也干脆接受了一切。如果非要让他解释的话,只能理解为旧宫已经被改造成了了一个层层相套的结界区,最表面的那层是雨水,然后是这片丛林。 桥的对岸是公主的卧室,植被爬满了墙壁,缝隙之间散着艳丽的绿光,古萝德尔来到卧室外,拨开一层植被窥探其中。 “这是?”窥探到公主卧室里的景象后,古萝德尔的瞳孔在惊愕的收束,惊讶的程度凌驾之前一切所见。 “如何,看到这样的秘密之后,是不是觉得死亡更有价值了。”魔女平静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 同盟协定 外城区,绝望的火焰张牙舞爪的抛向天空,为人们绝望的面孔镀上一层末日黄昏的铜模。 就在刚才几分钟,更可怕的事发生为了,外城区出现了地面塌方,广场大小的坑洼忽然坠落进地底十几米深的位置,连同幸存者的希望一起吞噬,仿佛神明执意要动用一切力量把这个肮脏污秽之地从地图上抹去。 “所谓死者的气息,是指经历过死亡的人的气息。”一辆漆黑的马车里,某个中性化的声音如是说道。这辆马车向着火焰最高涨的地方前进,其后拖着修长的黑影,如一把黑色的剪刀劈开了逃跑的人群。 她又补充道:“这里指的死亡不是上过战场和杀过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传说人在经历死亡的时候,会分几个阶段,先是感觉痛苦和寒冷,然后是看到生前的记忆,最后一个阶段是穿过一扇门,也就是人常说的鬼门关,有些人在穿过这扇门之后居然还能奇迹般地活下来,但即使活了过来,他也算得上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了,也就沾上了死者的气息。“ ”经历过死亡的人,在眼神c行为c声音上,等等方面都会有些细微的变化,不管他本人意没意识到,这种变化也只有同样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感受到,魔女有着无数次死亡记忆,要感受她们身上的死者气息简直易如反掌——对于那些经历过死亡的人来说。” “那你能吗?”对面的女孩问。 “当然不能。”莎莉文风趣地双臂一摊,“说起来,我的剧本可能出现偏差了。” 几十分钟前,地面传来可怕的震动,她就知道可能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直到冲进外城区的边境,她才发现事情更糟,以现在的灾情来看,可能公主殿下死了也说不定,当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自己也可能搭进去。 斯里朵夫朝天空射出了一枚信号弹,本来应该绽放万丈光芒的信号弹在火光的对比下,显得无比暗淡。 他在胸口划上了十字架,祈祷这枚信号弹能被注意到。 爱芙尔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坦的石块上,也不顾衣裙被弄脏,如果是以往的话,她肯定会雷霆大怒,破骂斯里朵夫和他身后那个老板的没用,但她此时却显得很消沉,像是难受一样地捂着胸口。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克丽丝单膝跪在她身旁。 “不知道,就觉得很不舒服。”爱芙尔的呼吸显得难过。 “可能是浓烟的关系吧,再忍一忍海狄娜大人就会回来了。” 虽然克丽丝如此安慰,但爱芙尔知道她的症状跟浓烟没多大关系,她的体内流有欧若文亚金发种的鲜血,就连剧毒也未必会对她产生作用,更何况是浓烟。她现在的难受是更深层次的,而不是简单的疼痛。 她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副羊皮卷上的画,她穿着刑具般的盛装,被铁链牵引向了城堡大门的深处,那里挂着一幅沾满鲜血的笑容,她总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某一处经历这样的折磨。 真是该死,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她还好好地在这里不是吗?海狄娜马上就要回来,斯里朵夫口中那个什么老板说不定也会出现,她的身边也陪着克丽丝,她到底有什么理由害怕呢? 许多矛盾的想法搅乱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股因烦躁而生的怒火,爱芙尔抽出火铳厉然地朝斯里朵夫那开了数枪:“你的那个老板是死在路上了吗!” “很快了!应该快了!请您息怒!”斯里朵夫瑟瑟发抖。 此时,远方传来了碎石被反复碾碎的声音,伴随着龙吟般的马啸,一辆漆黑如铁的马车正破开浓雾和火焰而来。爱芙尔正要发怒的火气也被中断了,目光尾随着马车奔驶的轨迹。 在火光的映射下,车厢的上的血迹分外鲜明,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坐于车厢之上,狰狞得如同穷凶极恶的罪犯。最终,马车一个紧急停刹车,在碎石的地面上切出一道凌厉的深痕,但是由于没刹稳,整辆车厢被甩得几乎贴地。 “安德鲁!你是不是想提前领薪水!”车厢里传来了骂声。 “不好意思,下次注意!”坐在车夫座驾上的男人嬉笑。 克丽丝挡在了爱芙尔前面,厉声而道:“你们是谁。” 车夫正要回应,斯里朵夫就一把扑了过来:“第一次觉得看到你们跟看到了漂亮的姑娘一样!” 关键时刻,斯里朵夫的那枚信号弹还是起作用了,召唤来了他最强的靠山。在刚刚天崩地裂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要完了,但此时他觉得这场对魔女的战争已经十拿九稳,因为老板来了。 “路上遇上了意外,拖了点时间。”车厢里传来回话,“现在,局面由我接管。” 车厢唰地拉开,披着猩红色礼服的女人缓步走下,酒红的碎发在寒风中拂动,浑身兼具贵公子的优雅与权力者的从容。她的笑容如同从晨曦中提取出来:“初次见面,尊贵的公主殿下,我是您最忠实可靠的盟友。” 有的人一出现就注定要成为焦点,爱芙尔是这样的人,但莎莉文也是,她在男人们信任的注视下走来,全身上下工整地没有一丝褶皱,宛若一位在书房恭候已久的贵公子。 爱芙尔脑子嗡嗡地望着对方,许多骂人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你就是那什么老板?”这是爱芙尔的第一反应。 “千真万确。”莎莉文低头欠身,然后郑重地直视对方的眼睛。“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关于历史的真相,关于阿芙罗琼斯,关于我的的目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魔女,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我们理应站在同一战线。” 与在布莱克酒店不同,那时的她是以一个先知的身份来诱导艾西莉亚,因为她能够掌控一切,但此时她郑重诚恳,不仅是谈话对象的不同,也是真的因为眼下的局面不容乐观。 爱芙尔也甩开了疑惑和愣神,再次严肃了起来:“少在那里说修饰语,不管你是谁,我只关心你帮我的方法。” 莎莉文一边向前快步走去,一边用简短的语言讲述着纽伦霍特所发生的事c魔女的种种,起源c经历c与外城区的联系,爱芙尔一边认真地倾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魔女的定义大致就是这样。”莎莉文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与爱芙尔较近的地方,中间隔着随时待发的克丽丝。 “外城区的狂欢祭以火为最高精神象征,同时也代表高层对魔女的恐惧,希望以火焰来遏制魔女,但事实上人们惯用的对魔女的火刑只能暂时遏制魔女死亡所带来的灾难,却不知道被烧死的魔女,其下一世会得到特殊的能力。” “什么样的能力?”爱芙尔发声问道。 “比如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魔女,一共有五位,司掌黑巫术与诅咒的咒魔女;司掌疾病与瘟疫的疫魔女;司掌空间与结界的界魔女,司掌黑暗与阴影的影魔女。”莎莉文突然加重了语气,“最后,也是最难办的圣魔女,她的权能是司掌生命与灵魂。” 听到最后,爱芙尔的瞳子颤愕了下,或许圣魔女她已经见过了。 霍特隆神庙的演出中,那个如神明一般的魔女,他一次次地展示了只有神才有的赋予生命的神迹,而演出结束之后,她又动用司掌灵魂的能力把爱芙尔拖入了灵魂之海的深处。 爱芙尔在心中打了个冷战,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太多东西都难以解释了。 她从不惧怕与任何人对视,但在与圣魔女对视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最真切的畏惧,冥冥之中有一只手伸入了她的大脑,强行扯动了那根名为恐惧的神经线。但真正令爱芙尔心有余悸的不是魔女,而是自己。 在灵魂之海的最深处,石门洞开的前一刻,前所未有的愤怒冲出身体,使她咬碎了恐惧的枷锁,露出了不属于自己的黄金瞳孔,但这个自己很陌生。 “现在这个地震,就是其中一位魔女的死所导致的,从预言上来看,死的应该是咒魔女。”莎莉文说。 “什么预言?”爱芙尔的西思绪被打断。 莎莉文深吸一口气:“《原典》的预言。” “可不要简单地把《原典》当成一部记载历史的宗教典籍,它不仅记录过去,它还预言未来,阿芙罗琼斯的信徒一直在根据阿芙罗琼斯的旨意,持续编撰《原典》的后续。” 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进行着,解除了戒备的男人们也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坐下来歇息抽烟,斯里朵夫一脚踏在了德鲁旁边,态度极为挑衅:“你们到底是碰到了些什么,来的这么晚。” “现在纽伦霍特里妖魔横行,疫情丛生,我们可以说是逃出来的。”安德鲁拧开酒壶,一副急着享受的样子。 “哼,什么妖魔能唬到你们,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妖魔!” 安德鲁忽然停下了动作,表情分外滞重:“献祭者——约翰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 献祭者 听到这个名字,斯里朵夫轻松的表情也僵住了,转而肃然起敬。 艾西莉亚没有下车,透过窗户远远地瞻仰这个神秘的公主,莎莉文对她的要求很简单,屏住呼吸见证神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车厢的下面有东西。 外城区的灾难仍然在继续着,尘霾中不时传来地裂和幸存者求救的声音,火焰在寒风中妖娆地壮大着身姿,但霍特隆神庙这块地方却相当安全,成了这片灾区的绿洲之地。浑身散发着血气的男人们早就对灾难习以为常,短暂地休憩,莎莉文和爱芙尔也如两座相互对峙的堡垒一样,时而疑问,时而惊讶。 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藏在马车下面的东西。 一团黑影从马车底下掠出,闪至了一个休息男人的后背,在他还未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他自己的。他的肩膀被巨大的利器切开,伤口裂及心脏。 危险突发的第一刻,所有男人都武装完毕,对着那危险架起了武器——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那东西的恐怖,不容半分松懈。 在斩杀第一个目标后,那危险仍在高速移动,巨大的利器划出兽牙般的虚影,直取第二个目标的腰间。 武器相互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痛的噪音,第二个男人用不输对方的巨剑插入地面,用全身力量接下了这一击,但仍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推出半米。 于此同时,三根箭失预判那危险的后退轨迹射来,完美封死了它的退路——本来应该是这样。 第二把巨刃从那危险的另一只手中凭空出现,把三只箭矢斩下,谁都没看清它拔刀的动作,就连它面前的人也没有。 “完了!”望着举向天空的第二把刀,男人心生绝望。 远处传来一声砰的响声,破风而来的子弹在第二把刀和男人之间开辟了一条求生的缝隙,男人也把握住了这个时间弃剑后跃,来到了同伴的身边,抽出新的武器。 那危险十几米内,再也没有可供它攻击的目标了,它便停了下来,静静地与众人对峙。 所有人的屏息地看着那华美而充满圣意的人形怪物,它高耸如教堂的大门,辉煌如的法袍袭下,头颅被白色的圣盔笼罩,上面留着一个十字形状的缝隙,护肩之下伸出的巨臂持握着散着青光的阔刃。 “献祭者——约翰乔,一个徘徊在欧莎超过八十年的亡魂,以他的战功,足以让他在死后躺进水晶棺里,供每一位欧莎的骑士仰望,但由于自身信仰出了问题,拉着上百名无辜的小孩一同献祭自身,死后成为疯狂的怨灵至于他是怎么恨上欧若文亚皇室的,那就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莎莉文保持着举枪的动作,铳管上吐着白烟,“爱芙尔殿下,我劝您也最后把火铳端正,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真不一定敌得过它。” 爱芙尔听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克丽丝,直到后者颇为棘手地点点头后,爱芙尔才举起了火铳。 艾西莉亚缩在马车里不敢出声,可能献祭者没有发现车厢里还有其他人,也有可能是它觉得车厢里的生物不会对它造成威胁,斯里朵夫也从安德鲁身上抽出了弓弩,手心发汗地握着它,之前还嘲笑这些人居然被一些小灾小难绊了那么久,现在他却想佩服这些人能躲过献祭者的追击。 献祭者是欧莎最危险也是最强的游魂,没有之一,八十年来一直如此,任何人击杀了他,都能得到一生享之不尽的财富。当莎莉文的队伍在纽伦霍特碰上它时,所有人看到的不是金钱,而是死神,接着便开始了疯狂的逃命,连莎莉文也亲自拔出火铳亡命射击,本来他们要从南门驶出,却被迫蹿向东门。 今夜,所有对欧若文亚皇室持有怨恨的亡魂都将来到纽伦霍特,把仇恨和怒火倾泻向这座宫殿,也正因为如此,当马车驶出纽伦霍特的一刻,连莎莉文都以为自己安全了,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她正是要去找一位皇室成员! “它是怎么塞到你们车下的。”爱芙尔目光死盯着献祭者。 “以我的经验,它应该拥有藏身于阴影的能力。” “那它又是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可能是因为在最危险的时刻,我说了一句‘在这样下去,就到不了爱芙尔殿下身边’,结果我这句话被它听到了,然后它便停止了攻击,溜到了我们车底下。” “它听得懂人话?”爱芙尔不大相信。 “至少它能听懂。”莎莉文淡然一笑,“顺带一提,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但它还是听见了,也就是说它现在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爱芙尔像是吃了颗苦枣一样,黑着脸甩了莎莉文一眼,然后再度回归警戒状态。 场面诡异地寂静了下来,献祭者没有下一步举动,它只是仰面向上,犹如沐浴圣水,但在座的各位都觉得身处寒冬地窖,血液凉遍全身。 火药随时都会被点燃,只等待爆开的那一瞬。 “它怎么不动。”爱芙尔耐不住僵局发问。 “在野外,两只狮子同时遇上一块肥肉,可是会僵一整天的,献祭者也是一样,等我们中间有人露出破绽。” 纵使献祭者毫无举动,其他人也不敢轻取妄动,在纽伦霍特遇上它时,还能以车厢为堡垒,相互背靠背,但现在众人分散,谁都有可能成为突破口,但好在在座的各位都身经百战,若真僵上几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别再讲话了咯?”爱芙尔不服地问。 “基本上吧。”莎莉文至始至终都端着火铳,目无他物。 “那你有发现它上面有些不对劲吗?”爱芙尔没好气地说,铳管往上一抬。 莎莉文分神地瞟向了上空,下一刻她便急忙大喊:“注意上面!” 在盯紧献祭者的前提下,几十双眼睛稍微上抬,骇然地发现他们已经逃不掉了——透明如黑水晶的帷幕降下,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个区域,原来它之所以仰面向上,并不是为了消磨对方的耐心,而是为了完成这个牢笼的黑巫术。 “这就是你的经验?”爱芙尔像是要吃人一样,凶盯了莎莉文一眼。 “失策。”如果莎莉文能像爱芙尔那样分心的话,她早就应该发现这个囚笼。 仿佛宣告一切终结,献祭者将双重阔刃叠在胸口,巨大的身躯以爆炸的态势横冲而来,畅行无阻地直取前方,也就是爱芙尔所在的位置。它的速度比刚才更快c更猛烈,就连安德鲁也只能捕捉到那阔刃残影的尾端。 千钧一发之际,黑金色的战枪从侧面切入,刚好与那阔刃咬在了一起,黑金撕裂者或者说克丽丝,还是展示出了自己应有的形态,黑白两色的头盔几乎相互撞在一起,在周围看来就如同是上古画卷中神使与恶魔的搏斗。 “快走!”黑金盔下声嘶力竭。 莎莉文二话没说,扛起爱芙尔一路后撤,男人们也默契地动了起来,以刺客的速度从不同方位杀向了献祭者的后背。 恶魔的血液通常都含有剧毒,甚至能够融化普通的铁器,唯有淬炼过秘药的武器才能完美地切开其身躯,而男人们手中的武器都有这样的效果,就算无法杀死献祭者,也能给它造成不小伤害。 安德鲁把剑举过肩后,高喝着跃身斩下,但忽然一股恶寒的预感冲了上来,使他把剑挡在了前面。 “愚蠢。”冷冽而神圣的声音从十字盔里降下。 法袍被嘶啦一声撕开,无数把刀刃从其背后刺出,瓦解了男人们的攻势,其中有一人直接被桶穿了手腕,惨叫一声地往后缩去,如果不是安德鲁及时转攻为守,那他就会撞在那刀阵上,被刺成血筛。 令人浑身汗毛倒竖的孩童讥笑声从献祭者的法袍里涌出,那声音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地结在一起,浑身惨白的孩童像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缩在那神圣的法袍下,他们的笑脸畸形,用尚未发育完全的小手提着屠刀,仿佛狂热异端最完美的渎神之作,那神圣的法袍看上去简直就是对神的最大讽刺。 男人们全都面色惨白地看着这疯狂的景象,这足以粉碎任何一个信徒对神的信仰,也足以让任何一个看惯了生死的狂徒退缩。所谓献祭者,它献祭的不仅是自身,还是其它无辜人的性命,它不仅是个骑士,也是个黑巫师,当它作为亡灵出现的时候,则强大得更加肆无忌惮。 法袍开始愈合,包住了里面的噩梦,但对于男人们来说,他们已经很难再向前一步了 “这就是用上百孩童的性命所炼制的魔鬼吗?”有人用发寒的声音唏嘘道。 献祭者的阔刃暴震,在战枪上刮出一串火花,克丽丝深感对方蛮力的强劲,借力错开了阔刃的出击,而后倒退一步。但两把阔刃对于献祭者来说就像翅膀一样灵活,立刻交织出网状的挥斩轨强压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 红莲与蔷薇的第一次会面 无数火花在双方的武器上炸现,每炸开一次,黑金色的盔甲上就会多出一道伤痕, 克丽丝一步步地被逼退至牢笼的边缘,背部贴至牢笼那瞬,她感受到了钻心的灼烧感。短暂的疼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下一个瞬间阔刃双持而下,震开了她的长枪,再而刺进了她的腹甲中。 黑金头盔中的红光近乎悲鸣似地跳动,但她依然坚挺地握住了刺入体内的阔刃,防止对方搅动。 忽然几发子弹在献祭者的头盔上擦出微微的火花,它缓缓地侧头,从那十字架的缝隙里感受不到任何视线和温度,仿佛只是一具被玩偶师操控的盔甲。 在极远的地方,爱芙尔保持着举枪的动作,冰蓝色的瞳孔里凝聚着愤怒,但莎莉文看得到,她抠下扳机的手指在微抖。 “公主殿下,轻易代替下属吸引火力可是很不明智的啊。”莎莉文小声地说。 “你别管!”爱芙尔冷语。 “你就是皇女啊。”献祭者沉吟。 “所以有什么事找我就可以了,我不认识你正在砍的那具盔甲。”爱芙尔瞄准着那头盔的十字缝隙。“就算你把它杀了,你也尝不到复仇的滋味。” “既然与你无关,那我把她杀了,想必你也是不会心痛吧。”一丝嘲弄的声音从十字盔下钻出。 说罢,献祭者用阔刃挑起黑金色的盔甲,将其抵在牢笼的边缘,嘶啦的淬火声从其背后传出,还冒着雾化的黑烟。 “我叫你住手!”伴随着爱芙尔厉声的叫喊,火铳连续地吐出火舌,但打在献祭者身上却毫发无伤,子弹很快就耗尽了,爱芙尔咋舌扣着嘎嘎作响的扳机,可恶地几乎想把火铳砸在地上。 她之所以站出来,并非只是为了保护下属,更多的是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招致下属的死亡。 “将军。”在爱芙尔的身后,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莎莉文扣下了火铳的扳机,火舌乍现,同一时刻献祭者的身躯宛若被震撼了一样,猛地颤抖,加在阔刃上的力道一弱,竟让克丽丝拔出了它,然后翻滚出了一段距离。 献祭者像是捂住伤口一样,捂着头盔上的十字缝隙。 关键时刻,一直保持着狩猎者姿态的莎莉文出手了,趁着献祭者松懈之际,把经过淬毒的子弹送入了十字盔的缝隙之中,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是击倒献祭者的唯一方法,只有那里才有可能是它的弱点。 “说让我不要轻取妄动,结果你自己还不是动了。”爱芙尔的语气介乎于佩服和感谢之间。 莎莉文苦而一笑:“但好像用处不大。” 献祭者重新握住了双持阔刃,身姿挺拔如城墙,如果说刚才它颤抖是因为痛苦,那么它此时的静止则是出于愤怒——一种巍然不动的愤怒,刚才的子弹显然没有给它造成致命伤害。 “总之请您先收下这个。” 莎莉文将一盒特制的黄铜弹药递到爱芙尔面前。 “这是什么?” “绝版货,子弹上的每一条纹理都由君士坦丁堡的教主打造,内部灌满了毒水银,只有它才能对这面前的大家伙造成伤害。” 寻思片刻,爱芙尔收下弹盒,动作生疏地讲弹头一发发嵌入弹夹——装填子弹这份工作以往都是由海狄娜代劳。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莎莉文笑显得束手无策,反倒是爱芙尔这边却镇定了下来。 “我的骑士要来了,已经很近了。”爱芙尔瞳孔微动,隐约感应到了些什么。 刹那之间,如穹顶覆盖而下的牢笼迸出蛛网般的龟裂,啪的一声雪片碎落而下,献祭者浑身一颤,如临灭顶之灾,赫然回首。 圣白的衣裾在风中起落,步伐轻缓如缕,她背着火光而来,突兀的身姿宛若来自末日的圣骑士,如天鹅羽笔轻描出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暗分明。 “哟,公主殿下,看样子你交到朋友了。”海狄娜遥遥地挥挥手,一如既往地挂着在任何危险场合都能展露的微笑。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交了朋友,你倒是快点想想怎么帮我料理掉眼前这个大家伙。”爱芙尔也如往常一样,和海狄娜扯淡。 随即爱芙尔朝献祭者招了招手:“大家伙,你面前这个很欠扁的女人是我很重要的人,你要是把她杀了,你肯定可以尝到复仇的滋味。” 前一刻,屠杀的绝望气息还充斥所有人的内心,但此刻,所有人都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们没见过这个骑士的强大,但都听过她的传说。莎莉文也一直把视线锁定在那个骑士的身上,她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骑士,正如几天前亲王殿下对她说:你相见的其实并不是那个公主,而是她的骑士吧。 “海狄娜大人。”克丽丝拖着受伤的身子,艰难地蹒跚到了海狄娜身边,做出一个臣属礼。 “真是抱歉,之前在角斗场,把你的盾弄坏了。”海狄娜扶着对方的肩膀。 “这说明了我的修行还不够,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件防护器具,就被这种敌人打败。”黑金的盔甲雾化开来,露出了克丽丝的样子,这也意味着武装的解除,对于常人来说,腹部被切开能够致死,但对于种族为钢铁之鬼的恶魔来说,却是休息两天就能痊愈。 海狄娜走向了献祭者,她将一朵白蔷薇捧入双手,张开的时候居然抽出了一柄泛着银光的细剑,护手处的剑格如藤蔓蜿蜒而下。 虽然她不穿铠甲,但并不代表她不用剑。 献祭者将阔刃交叉插于地下,以此为剑鞘,它已经意识到对付眼前的敌人必须要从一开始就火力全开。它开始冲刺了,阔刃在地面拉出数米深的长痕,为的就是那致命的蓄力一击。 海狄娜把细剑反手横在胸口,轻轻呼吸。 一声嘹亮的金属碰撞声掠过全场,气浪以数吨重力碾在碎石地面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但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一幕定格在了献祭者阵亡的画面——银剑贯穿了它的胸膛,谁也不会想到,相对圣职者那巨大身躯,细若银针的剑能遏住它暴进的冲击。双持阔刃从中间短断成两半,前端不翼而飞。海狄娜握着银剑的柄端,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缓缓抽出银剑,动作轻如丝缕。 接着她错身移开,高耸入教堂大门般的巨人缓缓倒下,挎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烟尘。巨人的躯体在雾化消失,形同焚烧殆尽的纱帘,阔刃的前端因强大的冲击被抛向了上空,旋转数圈后才坠入地面划出一阵尾音。 男人们都哑口无言,不可一世的献祭者——约翰乔,欧莎最强大的恶灵就这样阵亡了,它以怪物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却以轻描淡写的方式落下帷幕,回头在望向地面上的那些剑痕,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牺牲的战友,只会觉得这像一场被一剑惊醒的虚无之梦。 安德鲁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就结束了?” 斯里朵夫拍了拍他的后肩:“习惯就好,相比她之前在角斗场的杀戮方式,现在可以说是正常了许多。” 莎莉文一言不发,神色介乎于惊讶和严肃。女骑士漫步走到公主殿下面前,并不行礼,而是没事人地问道:“话说刚才我砍的是哪位啊?” “据说是你的同行,还是前辈的地位。” “唔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些很不敬的事。”海狄娜捂着下巴,若有反省的样子。 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满怀愤怨的杀死献祭者,因为它不仅重伤了自己的部下,还企图对要守护的人出手,但事实上海狄娜并不太动摇,在她看来,克丽丝是优秀的战士,伤口是其荣誉的勋章,想必克丽丝也不会介意自己受伤,至于公主殿下她不好好好的吗? “这位是您新交的朋友吗?”海狄娜的目光落在爱芙尔身后的莎莉文身上。 “是盟友。”莎莉文站了起来,微微欠身,笑容明媚。 这时,海狄娜和莎莉文四目相交,瞳孔相互倒映着对方的样子,彼此的目光中都透着虚伪,她们都觉得对方跟自己很像,但恰巧的是,她们都讨厌同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 神圣教团 一个月前的晚上,圣历11月13日,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之夜。欧莎中部的废弃矿洞里,一支百人大队正在秘密地执行某项任务。 莎莉文站在被铁丝网包围住的废弃栈桥上,犹如将军的目光投向下方。 整个空间恢弘壮阔如巨人的大厅,人类渺小如蚁,即使已经有上千根火把挂在墙上照明,也还有许多照不亮的地方。 浩大的工程正在进行着,死寂多年的矿洞又再次活跃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进行开采矿石,而是布置战场。佣兵们用准备好的巨型犄角设置路障,为攻城车和巨弩上好装置,黑巫师们则在地上绘制密文和符阵,准备接下来要咏唱的巫术章节——一切都像在迎接战争。 很多年前,这里是个热闹的地方,工人们像神话里贪婪的矮人和地精,无休无止境日夜交替地开掘这座宝矿,每天都有成吨矿车出入,但或许是因为人们的罪恶行为触动了沉睡在地底深处的恶鬼,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某天之后,这里就再也吞吐不出矿石,当然也没有人出入这里,那些在这里工作的公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矿主也逃之夭夭。 备战攻城就绪后,上百只锋利的矛头像林塔一样指向了前方,长矛之后是盾牌,在其后是法杖和巨弩,足以毁城灭军的力量正势不可挡的态势指向了铁轨深不可见的尽头,犹如世界的极渊。 莎莉文沐浴水露一样仰面抬头,在心中随便向哪个神许了一个祝武运昌隆的愿望后,便目光悍然了起来,背影如钢铁武士般无坚不摧,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群魔出笼的一刻。 安德鲁来到了莎莉文的旁边,分外唏嘘:“老板,你搞这么大阵势,怕不是把房产证都压上去了。” 虽然语调轻快,但他也是万分紧张。 莎莉文堪堪一笑:“用这些人我有信心攻下一个小国。” 这些人都是莎莉文在外城区的顶层中介会所交易而来的,既有能刺杀王公贵族的刺客,也有能攻城掠地的佣兵团体,他们堪比圣职者的精良装备配备也由莎莉文支付,为此她付出了大半的积蓄,后来为了把各个黑巫术结社的领袖招来,她又大开自己的收藏库,终于拼凑出了这支所向披靡的刺客,佣兵,黑巫师混合部队。 纵使手握万军之锤,她对于接下来的敌人也没有十足把握。 其实她也不知道敌人是谁。 “行了,别说话了,接下来可容不得松懈。”莎莉文正色,她身上也是全副武装。 时间缓缓流逝,阴风也时不时地从矿洞外灌入,幢动火光,拨动地上修长诡秘的影子,也有可能那风并不来自洞外,而来自铁轨的尽头。 百人的大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战士,都处于神色紧绷的状态。 过了很久才听到轨道的尽头传来丝丝的摩擦声。 每个人把武器捏得更紧了,隐约觉得自己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仿佛心理作祟一般,他们居然产生了惧意,可谁也说不清害怕的真正理由。 黑暗的尽头,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渐渐浮出,轰隆隆的声音如雷鸣般涌出,寒风呼啸,让人觉得地狱的大门正在洞开,地狱的三头犬正在对着虚空咆哮。 “矿车?”安德鲁看出了那影子的轮廓,尽管作为矿车来讲,它的体积过大了。 “更像棺材。”等到矿车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会发现莎莉文说得更贴切。 这辆矿车是棱角分明的长方体,通体漆黑坚固,象腿粗的铁链里三层外三层地覆盖其上,上百根巨钉深深嵌入棺材的表面,把锁链钉死,无论如何,铸造这口棺材的人肯定不希望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每个人看到这口棺车,都下意识往后退去,兵器晃出微微吵杂的声音。没人知道这辆车从哪里开过来的,更没人知道它是怎样在没人运转的情况下自动行驶。 “老板,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安德鲁的询问里透着胆怯。 莎莉文冥思良久,而后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卸完货之后就准备好落跑,这些人只有捐在这了。” 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血气冲上了矿洞的上空,月牙微微泛红,森林里的猫头鹰不安地拍打着翅膀,像是告知万物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这天晚上,除了莎莉文和她的几个手下没人逃出这片矿洞,至于莎莉文从这辆矿车里面带走了什么,就更无从得知了。 12月13日,时钟转过三点的位置。 纽伦霍特迎来了它最危险的时刻,一切光源被吞没,妖魔横行,黑暗犹如巨掌覆盖在这上万顷的土地上。外城区以最直观的方式被毁灭了,纽伦霍特也正以另一种方式逐渐滑向毁灭的深渊。 外城区的游行车队行至了南门底下,但他们并未停下,而是毫不减速地朝前行去,在首部的车队即将撞上城门的时候,城门居然自动向两侧缓缓敞开,仿佛精灵在森林中飞行,树木花草会自行让道。 城楼的暗阁里,城防官靠座在墙壁上,身上千疮百孔,血液骇然的流了一地——几分钟前,那些被以为不会动的士兵动了起来,冲入了暗阁,用长枪捅入们的长官的体内,而后淡然离去,眼睛里仍是没有一丝生气。 游行车队驶过城门下,进入城门的一刻,所有火把熄灭。车队的中部,也就是最豪华的那间轿子里,车帘从内侧被撩开,充满神性的少女走出,包裹其身的只有银线的胸衣和托加长裙。 她来到轿子的前端,像仰望明月一样仰望着山丘上的旧宫。 一个宽大的身影来到她身后,声音低沉雄浑:“你见到了那个公主,有什么收获吗?” “我只有见到了她,才能更好地了解她,但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我遇到了些挫折,接下来的仪式可能会受一点影响。”圣魔女面无表情地说,声音如湖水般空灵澄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宽大的身影打扮如神殿祭司,法袍袭地,冠帽耸立,负手于后,脸部蒙着一 层面纱,上面绘制着血纹黑瞳的符号,以此来代替面部。 他是神的使者,也是这里最高的负责人,只有他才有资格与圣魔女讲话。 “只是感慨一下,本来应该在四年前实现的目的,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圣魔女毫不在意地问,目光寥寥落向远方。 “根据《原典》的预言,神会以欧若文亚的鲜血为祭品,再度降生在伽罗岛上,但在当晚的最后关头,《原典》预言的最后一页居然自动燃烧了,关于神降临的章节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我们也得到消息,那个公主从教堂里逃了出来,这意味着我们的失败。” 那时他感觉有什么力量在暗中运转,改变了命运的轨道。 神的使者沉沉地呼吸:“神没有告诉我们失败的原因,只是指示我们下次任务,如今预言再次写好,这次神将以整个纽伦霍特作为祭品来降临,最关键的因素仍然是那个公主《原典》的预言无疑是伟大和准确的,有可能影响结局的角色都逃不过它的判词,比如那个叫古萝德尔的圣职者,她会死在外城区的地震灾难,那个叫莎莉文的神棍骗子,则会死在献祭者的手下,特劳伦斯家的大小姐薇妮卡能够幸免是因为她有一只猫,但是有一点令我很疑虑。” 神使的声音忽然充满了焦虑,脚步不安踱了两下:“预言里没有那个骑士——海狄娜,难道她不是能够影响结局的人吗?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之人?” 神使自言自语着许多在常人看来天方夜谭的猜想,圣魔女神色空灵地面朝前方,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寒风牵起她的长裙,刺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可她却若无其事,犹如与世隔绝。 整个游行车队所有的仆从都蒙着灰色的面纱,上面绘着血纹黑瞳的符号。神的仆从从一开始就潜伏在外城区,有的甚至潜伏了上十年,修正着预言可能会出现的偏差,游行也是仪式的一部分,为的就是那最完美的降临之日。 神的车队从南门驶入,打着漫天浩荡的长幡,一边向世人奉上祭祀之舞,一边奏出天籁之音,纽伦霍特上万的民众跪在道路两侧,俯首叩拜,如同万民恭候战胜皇帝的归来,尽管他们每个人都表情僵硬,动作机械,给人的感觉倒像死人之间的庆祝。 “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为神的子民了。”神使说,面纱下透出令人不愉快的笑意。 在万民的围拜中,车队穿过长街和广场,来到了山丘脚下,圣魔女和神使在仆从的扶持下走下车轿。山丘的台阶上,每隔一两米就矗立着一尊生铁浇铸而成的俑像,两两相对而望,但细看的话才发现那是被装甲覆盖全身的恶魔 所有恶魔齐刷刷地屈膝而跪,颔首低眉,气势虽然磅礴,但却悄无声息,只有铁甲磕在地面的闷响。圣魔女从容地踏上台阶,托加的长裙在夜空中挥出傲人的幅度,仿佛她才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其余人跪在台阶下方,有资格跟着她的仅有神使。 从山脚通向旧宫的台阶其实是很漫长的,负罪的大臣走在上面会有足够的时间回想自己的一生,意气风发的得势者走在上面会有足够的时间勾画下半生的蓝图。 行至中央,神使暂时停下了脚步,回望后方的风景,有些东西不需要夜视能力,但凭肉眼就能看清。 “看啊,神国的摇篮正在孕育新的生命。”神使声情并茂地叹道。 从山丘的腰处刚好可以俯瞰大半个纽伦霍特的风景,那些标志性的建筑都会被收入眼底,那些著名的大教堂都至内而外散发着幽冥的绿光,那光线像无数条绿蛇一样,在建筑上游走,又像是冥火顺着塔尖爬向了天空。 圣魔女并未停留半步,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对于她来说,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 旧宫的门前已经等着许多仆从了,他们如武士一样拱卫住宫殿,手中所持权杖的威慑力丝毫不亚于宽刃战斧,望见从台阶上上来的俩人便屈膝行礼。 从宫门的甬道深处走出了另一位少女——影魔女,她来到神使面前:“古萝德尔来过了。” 神使闻言音色陡然一变:“这不可能,根据预言,她应该死在了外城区的地震灾难才对!” “可她就是来了。”影魔女反驳地很轻微,语气平淡。 神使不敢相信,预言又开始出现偏差了,他的整个身子都在耸动。 “她死了吗?”圣魔女问。 “死了。” “尸体呢?” “扔到池子里,当做植物的养料了。” 听到这,神使稍有松气,无论怎么样死人是不会对结局有任何影响的,可转而神使又想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外城区执行任务吗?” 神使问。 影魔女摇了摇头。 神使再度陷入了焦灼的思考中,圣魔女在驻足片刻之后就踏入了宫门的甬道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 插曲 外城区,霍特隆神庙的废墟之上。 男人们将那位死去同伴的尸体安葬好,把他的佩剑和弓弩插在土上作为墓碑,由于这些人都来自五湖四海,信仰也大相庭径,行葬礼的方式也是千差万别,有的低头沉默,有的在空中画奇怪的图案,也有人在坟头上跳起了大神。 这就是他们对死去同伴的祭奠方式,虽然简单,但发自真心,真心完后该干嘛干嘛,决不让同伴的死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所以他们决定开个烧烤会安慰一下自己,酒水和肉都是从布莱尔酒店里搬出来的。 克丽丝也加入了他们之中,看着一个身材如此娇小的女孩这这帮财狼载歌载舞感觉万分违和。 有人能歇息下来,但有人不能,安德鲁和斯里朵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从马车上卸了下来,箱子的开口处悬挂着精密的机关锁——这东西可不好得到,内部由无数齿轮组成,相当之昂贵。 莎莉文在锁上拨动了几个柄位,接着锁便发出了一声嘶的喷气声,滚滚的白气从箱子的缝隙里溢出,而后才是连绵不绝的齿轮咬合声。 莎莉文回过头来对着海狄娜和爱芙尔一笑:“等这东西自动打开要花好久,我们不如聊点别的吧。” 莎莉文工整地坐在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看上去就如同坐在书桌前悠然。 爱芙尔花了半天功夫才把魔女的种种讲述给海狄娜,却得到对方没事人的一句我已经知道了,然后就轮到海狄娜讲她与那位魔女的事。 相互了解了一切信息后,爱芙尔便双手怀抱胸前,不那么友好地看着莎莉文起来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爱芙尔殿下,说起来我们刚才也并肩作过战,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可令我很难回答。”莎莉文闭眼微笑。 “那你能讲讲你那把火铳是怎么来的吗?” 莎莉文的笑容一淡,果然她还是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她别无选择地把亲王殿下赐予的火铳拔了出来,示以对方,火铳两侧的宝石恰似火铳的双目,这么名贵的东西可不是市面上就能买到的。 “实不相瞒,这是您的叔叔亲自赐予我的宝物,我来自南方的威尼斯共和国,是执政家族斯洛里亚的合法继承人,就在前几天,我还在圣克劳狄斯堡,与您的叔叔罗尔伯特亲王殿下商谈合作项目。” “我的叔叔?” 爱芙尔听得脑子里一嗡,脑海中浮现出了叔叔那副邋遢的形象,虽然这个人喜欢以将军的身份自居,穿着也是军装,可事实上却终日泡在办公桌前,处理那一份又一份永远也不会处理完的文件。 “那你可真是忙。”爱芙尔难以用言语表达现在的心情。 “其实如果真要说到我的身份,不如收下我的名片试试。”莎莉文笑面虎一样递出了一沓卡片。 每一张卡片上都记录着一个职业,这么算下来莎莉文至少有几十张面孔,而且每个职业都相当诡异。 看到卡片上的内容,疑惑的神情逐渐转为不可思议。佣兵赞助商,银行投资者,以及黑魔法顾问?医师助手? 等等奇怪的职业都出现在了卡片上,其中还有许多是违法的,虽然其中的许多都是投资人和赞助商这种只要有钱就可以的职位,但凡是涉及违法的都是技术性职位。 海狄娜翻阅着卡片,翻到某一张后忽然愣住了,然后郑重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您啊,马斯克小姐。”海狄娜身体前驱,眼睛里绽放着觑见偶像的亮光。 “马斯克小姐?”爱芙尔闻言疑惑地歪头。反倒是莎莉文身子反射性地一直,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爱芙尔翻到海狄娜说得那一张卡上,职业一写着小说家,下面则是一系列代表作《诅咒之血》c《沙克教的阴谋》c《心魔》,看着这一连串不入流的小说名字,爱芙尔抽动了不屑的眼角。 “话说这些小说我好像在哪见过。”爱芙尔陷入沉思,“等等!这不是你一天到晚抱着看的小说吗?” 海狄娜使劲地点头:“嗯嗯,对,没错,我可是马斯克小姐的终极粉丝哦。” 莎莉文脸色铁青,浑身坐立难安,在这种地方碰到自己读者的几率简直是大海捞针,可偏偏这根针就捞到了。 而且还被最不该捞到的人捞到了。 可能这就是因果律吧,自从她开始写小说的那一天就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会成为自己设下的落石。 “虽然每本书的作者名字都不一样,但读者们公认这是同一个人写的,每个笔名都是一张面具,所以大家称其为马斯克(ask)。”海狄娜兴致勃勃地解释道,自认为对这个神秘的作者了若指掌。 “那为什么喊他小姐呢,这不是个男人吗?” 听到这,莎莉文也振作了一下,思绪里充满了疑虑,她刚才可没说自己是女人,也没在任何一本书中透露自己是女性。 除非她以绝顶的眼力看穿了自己女性的身份。 “您在说什么呢,公主殿下。”海狄娜轻声叹气,然后移至莎莉文的后面。 “虽然马斯克小姐现在的打扮确实是男人的模样,但是您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哦。” 一边说,海狄娜一边一边用手捏着莎莉文胸前那疑似胸部的东西。 除了海狄娜一脸揭穿真相的得意笑容之外,爱芙尔和莎莉文的脸全黑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爱芙尔还是莎莉文都凝固了,感受着胸前带来的冲劲,脑子里一阵短路。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若无其事地揉着他人的胸?为什么她的笑看起来那么欠扁?为什么她还不放手? 安德鲁和斯里朵夫早就加入到了宴会之中,此时他们肯定很后悔没有亲眼目睹这么有趣的画面。 “不好意思,能请你放手吗?”莎莉文僵硬地挤出这段话,眼神里布满了黑气。 “呀,好的。”海狄娜乖巧地收手,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和冒犯。 如果有气场相克这一说的话,那么海狄娜应该是克制莎莉文的,当然这么说也不大准确,因为她连爱芙尔也克制,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克所有人。 等到莎莉文咳嗽两声,准备再度切入正题的时候,气氛已经有些微妙的尴尬了,难以想象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也难以想象当前的局面已经危机到了何种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 天机预言 “总之就是这样,我的身份大家也都了解了,现在” 莎莉文尴尬地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异样又出现了,尽管这个异样只有爱芙尔注意到了。 无法呼吸,心脏忽然疼痛,眼前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厚膜一样,周围景物模糊不清。 黑暗之中,藤蔓从四面八方延伸了过来,锁住了正在跳动着的炙热鲜活的心脏,而后狠狠勒紧,血管如青筋迸出。 爱芙尔的眉间一抖,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痛苦似的发出一声呜咽,继而蜷腰捂住了自己胸口。 “公主殿下!”海狄娜立刻来到爱芙尔面前,用手试探着爱芙尔捂住的位置。 “胸口心脏是更深的地方。”冷汗从爱芙尔的额角淌下,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的波动,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很早之前,她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没这么强烈,那时她以为是心理作用。 “让我看看!莎莉文向前一步,像医生一样对视着爱芙尔的瞳孔。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两人都表现的相当冷静。 爱芙尔的瞳孔在毫无规律的扩张或收缩,甚至是变深或变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相互撕咬。 “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莎莉文可恶地砸了下舌头,表情棘手。 一声咔嚓的声音从爱芙尔的口袋里炸出,伴随这声闷响,爱芙尔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而后不断地咳嗽,虽然看上去似乎是恶化了,但莎莉文看得很清楚,爱芙尔的瞳孔已经恢复正常了。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爱芙尔喘着大病初愈般的重气,胸腔起伏不断。 “公主殿下,刚才您的口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海狄娜扶着她的背。 “唔?” 爱芙尔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发出咔擦声的东西,那正是今天中午薇妮卡交给她的时钟锁,但此刻它已解锁了,丝丝的白烟从盖子的缝隙中飘出,可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的,只留下一片烧焦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爱芙尔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小盒子,本来她都快忘了这个盒子的存在。 根据薇妮卡的说法,这个盒子马上就会打开,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还偏偏掐准了爱芙尔出现异样的时候,难道说寄这个盒子的人已经算准了这一刻? 这种精准的难度无异于从旧宫的图书塔顶端射中停歇在上千米开外霍特隆神庙上一只麻雀的眼睛。 能办到这种事的方法,已经不能叫预测和推断了,只有预言这个神圣的词汇才能解释一切。 莎莉文稍迟疑地接过时钟锁,端详其中的神色满是惊骇,最后化为了一抹洞穿一切的微笑:“看样子,一切都在导师的掌控之下啊。” “导师?那是谁,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 爱芙尔焦躁地开口。 “公主殿下,这几天你有做噩梦吗?”莎莉文毫无铺垫地说,神色镇定。 显然她说对了。 在爱芙尔还没来得及惊讶之前,海狄娜就把话抢先说道:“就在今天下午,梦的内容在这。” 海狄娜把从卜梦屋所卜到的羊皮纸从风衣内侧里取出递向对方,莎莉文接过后目灼然,仿佛要点燃整张羊皮卷。 观察片刻之后,莎莉文抬了抬头,凝视爱芙尔的神色像是能直达人心:“爱芙尔殿下,我早就听说您曾经不愿意离开旧宫,能告诉我原因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爱芙尔躲闪了片刻的视线,美玉般的脸庞上折起不愉快的褶皱,那些不愿在记起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海狄娜也体谅地抿了抿嘴。 “根据我的推测,您也想离开纽伦霍特,可是一旦在纽伦霍特之外超过一段时间,您就会做噩梦,只有回到这里,回到旧宫,您才能安然入睡是这样的没错吧。” “时间截点是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会出现这种症状。” 海狄娜仍旧抢先一步说道,她抚着爱芙尔那有些颤抖的肩膀,后者正低着头,额发遮住神色。 最开始迁都的时候,爱芙尔也确实一度迁至圣克劳狄斯堡,但一个月后她就被噩梦缠身,后来有人认为是因为公主殿下不习惯新环境,只要回到纽伦霍特的旧宫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来也确实这样做了,噩梦也结束了,但至于这是不是公主殿下不习惯新环境导致的就成为了谜题,尽管这个谜题也没人愿意去破解。 “有跟其他人说过吗?” 莎莉文问。 “没有,这就好比男生被欺负了一样,总是不愿意告诉家长的。” 海狄娜的微笑中少见的带着苦味,她轻移目光,落在爱芙那灿烂的金发上。 “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有一部分灵魂被锁在了旧宫。” 莎莉文的结论让其余两人一愣。 “这种事也能办到吗,把一个完整的灵魂切掉一部分?”海狄娜撵起了疑惑的眉毛。 “具体方法我不知道,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由于您的本体和另一部分灵魂分离时间过长,自然就会产生不安和恐惧等情绪,爱芙尔殿下,您有过失忆的症状吗?” 爱芙尔面色苍白地摇摇头:“不记得。” “灵魂被切割过的人通常都会出现失忆,但您说没有可能是因为您失去的记忆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那样的话,被切割下来的灵魂也会非常少吧。” 海狄娜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灵魂被切割出去了,就可以用那百分之一的量把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拖过来,这才是可怕之处。” 莎莉文沉了沉音色,仿佛是在警告:“总之,魔女们现在已经侵占了旧宫,将用您的那部分灵魂为媒介,让神降临!” 话音落地的时刻,爱芙尔只听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意识都断掉了。 让神降临?让神降临?让神降临?爱芙尔的思考能力完全被这句话占据了,神是谁?是阿芙罗琼斯吗? 望着爱芙尔那充满惊愕与疑虑的眼神,莎莉文点了点头:“就是阿芙罗琼斯,您最大的那个敌人。” 毛骨悚然的触感电击般袭遍全身,令她颤抖地缩住了身子,她想过这一天可能回来,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那这与羊皮纸上的梦有什么联系吗?”海狄娜问。 “阿芙罗琼斯对于欧若文亚的怨恨可谓深刻至极,就算渡过了漫长的世纪,这种怨恨也丝毫不会化解,反而愈演愈深——杀死仇人死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它要给予的是更深刻的痛苦——堕落与黑暗。” 莎莉文收起了羊皮卷,紧锁的眉间透着预言家般的严肃,声音如判词般铿锵有力。 “盛装c皇冠与水晶鞋实际上是一种高贵的刑具,它要让这些在您看来无比贵重的东西成为您的痛苦来源,十字架和墓碑包括握住您脚部的那只手,暗示着让您背上对逝去亲人的愧疚精神枷锁,蝴蝶与蜘蛛的媾和代表玷污而在那城堡最深的地方,那黑暗的尽头,自然就是阿芙罗琼斯本尊了。” 莎莉文沉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本来应该出现在《原典》的预言篇章里,但它却通过神启的梦境提前传达给你,这表达了它的自信和狂傲,也意味着它已离您很近了,能够通过梦境传达信息。” “但那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非要用的我灵魂为媒介?” 爱芙尔惶恐不安地听着这一切,双手紧握于胸前,仿佛着了冻,心里没来由地响起卜梦室里巫婆的那句:梦越清晰,启示越强,也越容易成真。 “可别忽略了,您的体内流有高贵的黄金血液,而那血液原本就是属于阿芙罗琼斯的,用人体血的说法叫做您身上携带着神的细胞,它将以这些细胞为温床来滋养自己的成长。” 莎莉文顿声。 “您刚才觉得胸口很痛,是因为魔女们的仪式已经开始了,您在旧宫的那一部分灵魂正在把您本体的灵魂吸向那边,如果没有这个盒子的话,您现在已经相当于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盒子有什么玄机吗?” 海狄娜问。 “请看这里。” 莎莉文把盒子的内侧示以对方,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烧焦的痕迹。 海狄娜眯了眯眼,细望着那烧焦的纹路:“人偶?” 那烧焦的纹路刚好是一个小人的形状,有着四肢躯体和头部,看上去莫名的悚然。 “可以这么说,但当然不是普通的人偶,而是一种能够代替持有者的灵魂被燃烧的巫毒娃娃,总之是个很神棍的东西。这个巫毒娃娃要发动的条件也很苛刻,要求持有者并不知道自己持有此物,简而言之,它代替您死了一次。” 莎莉文说得不太在意,但爱芙尔却想起了今天中午拿到这个盒子时附赠的信了:尊敬的爱芙尔公主殿下,请您务必将这个盒子一直待在身上,它将成为您救命护符。这几句话现在再次回想起来竟感觉有些发毛,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正被名为命运的眼瞳俯视着,它早已铺好了接下来的轨道。 这种树枝显然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而“导师”居然把这么贵重的物品交付给爱芙尔,还在这么精准的时间点。 “你之前是说这一切都在导师的掌控之下,那位导师到底是什么人?” 海狄娜也为这位神秘的导师稍稍动摇,深邃的紫瞳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 故族 “还没到说的时候是吗?”海狄娜紧接着问道。 “抱歉。”莎莉文轻轻垂头,但很快便抬起,神色毫不动摇。 “老板,这个打开了!” 安德鲁在莎莉文背后喊道,听到这个消息,莎莉文紧绷的神色淡淡化开,笑意浮出,回望向那个巨大的箱子。 在无数齿轮近乎狂暴的运作下,箱门的徐徐从中间撑开,白雾散尽,齿作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三人来到箱子前,却发现里面居然还是个箱子。 “套娃娃?” 爱芙尔第一感想到的便是罗斯公国的套娃娃,一层套一层,有没有可能下面这个箱子打开了还是一个箱子,当然,她也就想想,下面这个箱子看上去可来者不善,甚至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一口真正的棺材,铁质的表层斑驳凋落,像是血迹的污痕凝固在各个部位,难闻的气息在箱子打开的一刻就冲了出来。 最好不要打开它——任何人看到这口棺材都会这么想。 “说实在的,我连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 莎莉文严肃的面孔显然告诉爱芙尔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我只知道里面装着能够扭转局面的宝物。” “你就这么信你那位导师吗?”爱芙尔问。 “完全信任。”莎莉文侧头正视爱芙尔,瞳子里平淡如水,但那恰恰是信任的证明,甚至可以上升到信仰的程度。 “海狄娜小姐,您来打开它吧。” “是有危险吗?” 海狄娜当然并不是埋怨对方把危险的事情交给自己,而是单纯的因为如果真的有危险,那她确实应该冲在第一个。 “是的。” 不知何时,男人们的宴会停止了,他们站在较高的地方,遥遥地望着那个箱子以及里面的棺材。每个人的脸上都被肃穆和紧张充斥,甚至有人把武器也架好了,但一想到有那个骑士在,也就坦然地把武器收回,如果连那个骑士都处理不了他们再拼命也没用。 海狄娜站在箱子前,她的右手已经扶在棺盖边缘,以她的力量只要轻轻活动手指就能撬开这个在旁人看来是潘多拉魔盒的东西。 莎莉文和爱芙尔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双拳紧握凝神屏气注视着那圣白的背影。 一个月前的细节莎莉文记得清清楚楚,矿车停下后,佣兵们便开始了卸货工作,光是切开外面的锁链就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锯坏了上十把用恶魔血液淬炼出来的锯子,直到把所有铁链都锯断了,都没发生异变。 异变在箱子打开的不久之后。 箱子打开,人们发现箱子里面依然还是另一个箱子,就如爱芙尔说的套娃娃。正当有人扫兴,铁轨的尽头忽然传来了猛兽咆哮的轰鸣声,成百上千双恶魔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事后莎莉文思考这一幕,可能是第一层箱子打开之后,有什么气味或力量之源唤醒了这群一直沉睡的恶魔。 之后每打开一层箱子,就会迎来一波恶魔的侵袭,仿佛箱子里装着它们多年窥觑的宝物。由于箱子的底座都是固定链接在一起的,除非把整辆矿车从铁轨上拆下来,否则无法把其中的箱子搬走。 等到打开最后一层箱子的时候,莎莉文手头的人还有不少,就算尸体堆积如山,血液横流,这群嗜血如麻的狂徒始终无人后退。 最后一层箱子里装的就是这口棺材了,当把这口棺材从箱子里搬出之后,最大的灾难发生了——整个矿洞动了起来。 不是矿洞倒塌,也不是地震,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矿洞动了起来。 宽阔如巨人大厅的矿洞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洞壁蠕动,地面起伏,两只巨大的眼瞳浮现在矿洞的顶端,以捕食者的地位居高临下俯瞰着渺小的佣兵队。 这时莎莉文才意识到,这个矿洞根本就是一头活的生物,是一只巨大的恶魔! 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莎莉文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她在矿洞活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被落石砸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她被自己的得力手下们护送逃出了矿洞,那口棺材也好好保全无损。 在任务开始之前,莎莉文早就找到了一条逃生的小道,并在给手下们的地图上标注了出来,但并没有告诉其他雇佣而来的佣兵。 如果不是小道太窄,她或许能大发慈悲地告诉几个交情不错的黑巫师。 这一夜过后,整座矿洞就连同周围一大片树林沉入了地底,入口无处可寻,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夜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当然,关于这口棺材和矿洞的秘密恐怕再也无处可寻了。 不对,想要知道秘密也很简单,打开棺材就行了。 海狄娜俯身而下,像是在倾听内侧一样,把耳朵贴在了棺盖上, “活的。”良久之后,海狄娜冷不一丁冒出来一句。 “活的?”爱芙尔听得脊背一麻,总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有心跳声,但没呼吸声。” “活的啊其实我也想过这种情况” 莎莉文若有所思地扶住下颚。 “你想象力未免也太过丰富”爱芙尔无言以对。 “是是是!我知道,是《沙克教的阴谋》吧!您打开了地下室最底层的密室,本来以为会找到大批的炼金器具,却没想到直接发现了一只活生生的石像鬼!” 海狄娜像优秀的学生一样高昂举手,神采奕奕地讲起了马斯克小姐的光荣事迹。 虽然听别人吹嘘自己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可她在眼下如此紧要的关头讲起,莎莉文只觉得万分尴尬,非常想用火铳抵住对方的脑门让其赶紧办事。 爱芙尔立刻把莎莉文的想法付诸实践,用火铳遥遥地指着海狄娜,并且真的开了两枪:“你这个白痴,要缓和气氛也要看时机啊!还不赶快把棺材撬开。” 海狄娜灵巧地闪过两枪,一副嫌麻烦的表情:“马上就办。” 空气再次凝重了起来,海狄娜用手指勾住棺盖边缘,双眉间显出一股用力之意,像是在摸索发力点一样,手指沿着棺盖边缘一路下滑。 “嘿。”海狄娜发出了一声符合她风格的发力声,手臂挥出。 咚的一声暴作,棺盖如同被投石车射出一样,被抛向了半空,继而坠向远方。 这家伙是像拍纸牌一样,从上而下把这个棺盖拍飞的,之前的一系列摸索发力点的行为显得毫无意义。 “你就不能用点正常的方式吗?”爱芙尔继续骂。 “我是在想,如果里面藏着敌人的话,这样可以吓它一大跳。” 海狄娜颇为得意地说道,而后把目光指向了棺材里面。深紫色的瞳孔微微触动,忽而变得复杂柔和了起来。 “唔,怎么说呢,至少没有危险吧。” 海狄娜如是说道。 远在高处的男人们和莎莉文都松了口气,看来是他们自己太过神经质了,反倒是爱芙尔在看到海狄娜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后,心却揪了起来。 那种眼神对于人来来讲,是遇见了阔别多年的老友,但对海狄娜来讲,可能是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本不会再遇见的同类。 或者说是同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 魔女集会 圣魔女望着天空,缥缈虚无的目光像是在眺望故乡——当然,她没有故乡这个概念。 她蹲坐在浴池之中,像新生的婴儿一样着身子,水下倩影浮动,池水浸没至胸口,乌丝盈盈淌开,恰似榕树的根系。 这里是皇帝房间的浴池,雍容华贵至极的天使浮雕铺满四壁,躺在浴池中央,会有一种天国大门正在被万千天使拉开的宏伟视感,穹顶露天,同样也是极佳的观星赏月之地,但在暗言的遮蔽下,那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净身仪式,为接下来更盛大的仪式做准备。 圣魔女伸出五指,像是要触摸月亮一样伸向天空。 迄今为止已经有多少世的记忆了呢? 望着指尖滑落而下的水珠,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有一世是一条鱼,生活在波罗海的南端,偶尔浮出水面,仰望那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想象着那边的世界,死因是因为被当地的原始部落捕去当活祭品。 据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可她偏偏就是记得作为鱼的一生。 还有一世是一只山羊,还有一世是一株金盏花,还有一世是 这么说起来她作为人的一生其实没多少,但有一世她一直耿耿于怀。 那一世她是一个千金贵族小姐,作为魔女来说,这个人生的开头未免过于梦幻,但根据魔女的命运,越高,坠落也越深,幸福的开始映衬着结尾的悲伤,可是她完全记不清那一世任何有关魔女的记忆。 魔女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会记起前世的记忆,可她那记不起那一世,死亡方式也记不清。 总之这一世是她唯一值得去回忆的经历,也因为这些经历,她相比起其她魔女显得更有人味,当然咒魔女也是个例外,因为有人为她七天份的痛苦买了单,而她作为魔女活过的时间其实也就七天。 她仰望着手背,像数手指一样细数自己的回忆,这是她最后一次做这件事了。 最后,她扑腾了下水面,而后缓缓站了起来,跨出浴池外。 推开浴室的门扉,两侧的仆人将衣服用托盘盛上,在仆人精心的装扮下,崭新的她出现了。 白色的长袍拖及地面,金线织出繁复神圣的花纹,如飞鸟羽尾扬起的法冠加持,使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少女背影宽厚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介乎圣女和皇女的气息。 来到公主寝前方的大厅,影魔女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圣魔女问。 “嗯。”影魔女点头。 圣魔女也点了点头,然后像注意到了什么把头侧向一边,目光的焦距伸向远方。 “那边图书塔的方向,还有生命迹象。” 在圣魔女的感知能力下,整个旧宫的都气息都瞒不过她。 “一个魅魔和一个黑精灵,她们好像是这个旧宫的仆人。”影魔女回答道。 另一个魔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那个魅魔布下的结界很坚固,如果咒还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打破了。” 界魔女从另一个通道口走来,她的装束在所有魔女之中都是最华丽的,黑紫相间的篷裙束身,同色系的发丝上搭着小礼帽。 “可咒已经不在了,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结束了轮回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影魔女稍稍垂头,目光暗淡。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几秒后圣魔女才开口:“疫呢?” 很快,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声音从圣的后方飘来:“一直都在。” 疫魔女一直坐在大厅边缘的墙壁上,捧着一本厚厚的皮革书,她的身材最为娇小柔弱,却裹着一件足以包下两个她的褐色法袍,透白的脸上纹着可怕的刺青。 她合上皮革书,来到众人面前。 圣魔女c影魔女c界魔女c疫魔女,除去已经完成使命的咒魔女外,剩下的魔女已经到齐了,即将亲手为神的降临谱下最后一章。 魔女的面部表情都算不上丰富,即使面貌服饰大不相同,站在她们面前仍会有一种这是对多胞胎的感觉,因为她们都冷冰冰的,一副漠视一切的样子。 “原来你喜欢看书吗?”界魔女问。 疫魔女把书的封面向上抬了抬——《生命哲学》:“我在想它会不会告诉我们结束了轮回之后,我们会怎样。” “结果呢?” “看不懂。” 理所当然的结果。 是时候结束寒暄的问候了,圣魔女沉了沉音色:“再问一次,都准备好了吗?” 这一次,所有人默契地点头,四人目光交汇一处,彼此的眼瞳相互递交誓言,庄严得如同骑士间的盟约。 “那就开始吧。” 圣魔女转身而过,长袍起落翩飞,影和疫也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跟着圣魔女的只有界。 来到公主寝的中庭中,这里的植物开得比刚才更茂盛鲜艳了,藤蔓无风自动,半空妖娆起舞,光影幢动。 圣魔女站在了公主卧室的房门前,其表面已经被植被吞没,看不出门窗的位置,在她的身旁,界魔女对着植被伸出五指:“打开吧。” 像是宠物回应主人的期待,植被如肠道般蠕动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开出了一道小口。 圣魔女走了进去,头也不回,紧接着洞口关闭,更坚固的树根从左右游来,以更坚固的姿态把公主卧室层层拱卫了起来。 公主卧室内,藻类c苔藓类以及蕨类的植物填满了房间的四壁,穹顶和地板,波光粼粼,仿佛水下世界。 从植物进化的角度来说,它们都是最底层的,但对于新生命的降临,它们是最好的温床。 圣魔女向房间的中央走去,那里盛开着一株超越常人好几倍体积的无名花朵,强盛的花柱将其高高托起,绿叶如风车般飞扬。 绿莹莹的光从上方洒下,仿佛教堂天窗的洞开,上帝降下恩惠,那光芒正洒在花蕊之中,滋养着花中的灵魂。 圣魔女踩着绿叶上去,望着那花中恬静坐着的灵魂——爱芙尔的灵魂。 那个灵魂呈半透明状态,低头闭目,恰似沉睡的仙子,她穿着朴素的纱裙,长发如松鼠的尾巴簇拥而下,护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这个灵魂并不完整,所以她不会动。 花蕊的深处吐出着细细丝线缠绕在她的身上,嵌入她的皮肤之中,看上去叫人莫名的怜惜。 圣魔女像是邀舞一样牵起对方的手,十指紧扣,将其缓缓拉向自己,最后形成了一副相拥的姿态。 圣魔女在灵魂的耳畔低语着咒语的开头:“复苏吧。” 森严古奥的咒语如潮水般涌向旧宫的各个角落,听到这吟诵声的每个人都会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而后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俯首叩拜。 神使带着若干仆人站在旧宫山丘上唯一一处悬崖上,这里面朝东方,能沾染上太阳升起时的第一缕光辉,但很可惜,明天的太阳不会照常升起,取而代之的将是永无止境的黑夜。 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吟诵声,仆人们依次跪下叩拜,神使愣了愣,紧接着朝那边微微欠身,面纱下面的双眼里颤动着即将大功告成的狂喜。 做完了行礼之后,众人再次如初地望着远方,颇有一种摩西劈海而行的豪情壮志。 他们的国要降临了,这是比劈开大海更伟大的壮举。 “根据《原典》的记载,神的蛹必须在永恒的黑暗里才能生长,所以我们有了影魔女;神出生后必须要看到自己最熟悉最安全的环境,所以我们有了界魔女。” 神使如同吟游诗人,对着远方敞开了怀抱,法袍在风中大起大落,他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基督教徒在念诵“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一样。 面纱下发出了狂放的笑声,而后冷静下来,他转过身,缓缓地走在仆人的夹道中。 “神安定下来后,希望能看到无数的信徒子民,所有我们有了疫魔女;神飞向天空俯瞰大地,不希望看到忤逆自身的生命,所以我们有了咒魔女。” 有部下问道:“为什么外城区那些人算得上忤逆神的生命呢,难道忤逆神的不仅是欧若文亚吗?” 听到下属的发问,神使表现出如师者的耐心:“神赐予了魔女圣泉,但外城区的那些人却妄图占有它,这难道不是对神旨意的违抗吗?” 神使负手而行,口中仍然发出笑声。 有仆人从远处跑来,来到神使面前庄重行礼:“防御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了,上千的信徒武士和亡魂拱卫宫殿,恶魔们拱卫山丘,新生的信徒们拱卫城市,除此之外还有界魔女的无数重结界防护,这里坚固得如同神的宝座。” “完美。”神使轻轻鼓掌。“就算圣克劳狄斯堡的亲王大人注意到了这件事,他也毫无办法,这个国家的所有军队和圣职者都已经投入到了对拜占庭的作战中,古萝德尔是个例外,而她也因为愚蠢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唯一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那位骑士了。” 最开始,神使把“亲王大人”这个词咬得极为讽刺,可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又如灌满铅一样沉重。 “她有没有可能是一只恶魔?许多国家的王公贵族都与恶魔有联系,甚至就是靠着恶魔的力量才坐上高位,有些实力更强大的恶魔甚至能化作人形就任高官,为了防止这些情况,国家通常都会设置圣水和若干实验,但说不定欧若文亚早就已经想好了借用恶魔的力量来对抗神,所以让她破格就任?”有人紧张地问。 “我坚信她是恶魔,但我并不认为她有实力扭转眼下的局面,我而且们所设下的防御足以与整个世界为敌。” 神使的声音依旧沉重。 “再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与世界比肩的生物吗除了神!” 被神使这么一吼,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都散去了,但转而一想,所有人又重新不安了起来,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种生物。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神使呼吸着寒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 血族 外城区,霍特隆神庙的废墟上。 看着棺材内的东西,莎莉文和爱芙尔在一定程度上都露出了疑惑和惊讶的神情,爱芙尔则更是目光在海狄娜和棺材内来回闪动,希望能从海狄娜的脸上读到一些信息。 她现在的表情很难读懂,许多感情夹杂在里面,但爱芙尔能确定一种感情缅怀。 棺材躺着的是一对正在沉睡的贵族主仆,盛装裹身,模样也完好如初,贵族女孩十五岁左右的样子,但相比起她身旁的女管家,她也只能算是“长相一般的女孩”而已。 女管家的容颜可谓精致绝伦,身材修长完美,以她的姿色足以成为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后,至于年龄很难说,三四十岁的女人拥有十七八岁少女的容貌这在贵族圈里实在太常见了。 她们的手紧握在一起,诉说着生前的信赖与忠诚,又像是静谧的午后休憩,马上二人就会苏醒过来 “公主殿下,要是哪天您先去了,希望我来握你的手吗?” 海狄娜忽然扭头,摆了一个恶作剧的戏弄笑容,让人觉得她之前复杂的表情是装出来的。 “谈都不谈。”爱芙尔义正言辞地驳回。 比起她们的嬉闹,莎莉文则是眉目紧凑,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从服装来看,是欧莎本土的服饰,年代与现在离得很近,不超过二十年。” 本来还想从棺材的内壁上得出些结论,但上面空空白白,棺材的材质也看不出。她们之所以能在棺材内保持原本的样子,无疑是恶魔或黑巫术的力量。 莎莉文有些失望,这种无法对秘密深究下去的感觉最令她糟心了。 “主人已经死了,但仆人还是活的。” 海狄娜如是说,但在爱芙尔和莎莉文看来,棺材中躺着的两人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生死。 “所以这个该怎么用,是把她叫醒吗?” 爱芙尔瞥向了莎莉文,作为“这是打倒魔女的宝物”的鼓吹者,对方应该了若指掌才对。 莎莉文茫然地看着棺材里那个“活着”的仆人,实在不好意思说我完全不了解。 这是导师给她的指示,但导师只是告诉她这个棺材里装着打到魔女的宝物,并未告诉她如何使用。 导师的指示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靠她自己了。 “她已经叫不醒了,更何况叫醒她对我们未必有好处。”海狄娜定定地望着那女管家的脸庞,“而且我可能已经知道该如何打倒魔女了。” 莎莉文微微触动,在海狄娜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似乎换了个人,声音里含着不可名状的庄重。 “马斯克小姐,你知道世上有一种叫吸血鬼的生物吗?” 海狄娜抬头,像是在询问举头三尺的神灵。 “吸血鬼?” 莎莉文的瞳子耸动,即使是对于最优秀的禁忌学家来说,吸血鬼也只是一个过去式的词汇,颇具幽默感的禁忌学家会称自己为吸血鬼,并不是指代自己昼伏夜出和优雅高贵,而是指代自己曾尊贵如皇帝。 这是个已经不存在的生物,纵使它曾经那么辉煌。 “知道一点,吸血鬼是恶魔中的皇帝,唯一能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究极生物,在许多宗教故事中它们甚至以龙的姿态显现,其契约对象往往地位尊贵至极——皇帝c教皇这种,普通的贵族都不能令它们满意。他们只对鲜血感兴趣,人类的灵魂都包含在血液里,即便用最好的黑巫术来提取,也只能提炼出两成的灵魂精华,但吸血鬼却能百分之百地提取。” 吸血鬼无疑是最令莎莉文心驰神往的恶魔,它们的暴力与华美在历史的壁画上都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本来莎莉文还可以说出更多与吸血鬼有关的东西,可是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吸血鬼c血液c灵魂之海?” 莎莉文缓缓地将手扶在额头上,撩起一片额发,大脑在剧烈运作。 最后她微微睁大眼球,脸上布满了得出结论后的吃惊。 “海狄娜小姐,假设您说的这位活的女管家是吸血鬼”莎莉文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用假设,她就是的。” 海狄娜反身坐在了棺材边缘,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其中多了份回忆过去的意味。 爱芙尔什么也没说,伸出手触摸女管家的脸庞,只觉得指尖微微发烫,对方确实是活着的。 莎莉文喉咙一哽,有什么想问的东西咽了下去。 她想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可仔细一想原因也就在眼前了。 “如果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的话,因为我就是吸血鬼了。”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寂静了,温度也降了几分,远处的火光在那柔美圣洁的脸庞上镀上了一层静谧的铜模,看上去肃穆万分。 莎莉文花了长达数秒才反应过来,而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喂。” 爱芙尔低而沉重地吱了一声,而后用不悦的目光狠狠地剜在海狄娜身上。 这可不是能随便说出来的秘密,就连她的家人也不知道。 “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想以马斯克小姐的聪明才智已经推论出我的身份了,而且您不会说出去,对吧?” 海狄娜若无其事地笑着安抚对方,而后深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莎莉文镇定自若的样子,其中夹杂着高傲的威胁。 面对来自高等生物的压力,莎莉文轻轻点头。 她又回忆起了刚才海狄娜斩杀献祭者的一幕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叫斩杀,而是单纯地把剑捅入对方的身体,轻描淡写地如同皇帝随手签下一张死刑令状,虽然没有无与伦比的暴力,但却展现着至尊无上的权力生杀大权。 如果海狄娜不表明那个女管家的身份,那么接下来行动将无法开展,可她若是表明其身份,那么她的身份也将暴露。 最后海狄娜选择了后者,仅此而已。 “现在我们眼下最难办的是几位魔女该如何应对,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她们全都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用最原始暴力的方法。” 莎莉文平视二人,将话题从原点出发。 “但我不确定火焰是否对已经拥有了特殊能力的魔女有效,万一无效的话,她们死后引发的灾难也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把她们囚禁起来不就好了。”爱芙尔理所当然地问。 “囚禁啊听上去真是蛮符合您风格的。”莎莉文汗颜,“您的一部分灵魂可还在她们手上,就算是海狄娜小姐也不能保证一切完好吧。” “确实是的,我有七八成把握办到,但我不愿意以公主殿下的安危为代价冒那剩下二三成的险。” 海狄娜思考的样子很严肃,显然没有夸大之意。 虽然想佩服上一两句海狄娜的自信和实力,但莎莉文还是收住了,她说:“海狄娜小姐,你刚才说你想到了打倒魔女的方法,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莎莉文也有了一套针对魔女的方案,只是不知道是否与海狄娜一致。 海狄娜点头:“首先我想的是棺材里的这个女贵族,她生前可能是一位魔女?” 听到这个想法,爱芙尔第一反应是不信的,因为魔女给她的印象是神秘和神圣,而正躺着的这位女孩给人的感觉却是普通与美好。 “魔女是有许多世经历,可能这个女孩就是其中的某一世,如果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圣魔女的某一世。” “为什么肯定是圣魔女?”莎莉文问,她想过这个女孩是圣c影c界c疫四位魔女中某一位的前世,但不敢肯定是圣魔女。 海狄娜闻言挑起了笑意:“马斯克小姐,您相信您的导师吗?” “那是自然”莎莉文愣了愣,而后顿悟。“原来如此,我相信导师说的‘这是打败魔女的宝物’,建立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得把一切往最好的方面想。” “大概就是这样。” 听着这两人的一问一答,爱芙尔觉得她们莫名地搭上线,仿佛两位志趣相投的精神病人,一位大声宣布我要建立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另一位以同样大的声音喊道我要建立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宗教,最后,被关在病房的两人一拍即合:我们得搭起伙来干。 本以为海狄娜的吸血鬼身份会使对方产生怯意,但现在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某天,这个吸血鬼看上了这个贵族小姐高贵的血统,与她签订了血之契约。” 海狄娜说完后,莎莉文很快补充道:“在此之前得说明一点,由于魔女只有到了一定年纪才会觉醒作为魔女的使命和前世记忆,所以此时的贵族小姐年龄肯定非常小。” “吸血鬼以管家的身份到了贵族小姐的家里,二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错。” “吸血鬼在吸食小姐血液的同时,也吸收着血液里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吸收对方体内的灵魂之海。” “但是在小姐作为魔女觉醒的那一天,她的灵魂之海可以说是被污染了,再也吸食不到精华了。” “可根据血之契约,吸血鬼不能让对方死,无数次阻止对方因痛苦而自尽。” “同样吸血鬼也以自己强大的力量保护着主人,抗击着魔女注定悲剧的命运。” 二人相互交替着话语,仿佛歌唱家间的对奏。 “最后,吸血鬼不忍心看到主人再受苦了,便遵照命令杀死了她,自己也受到契约的惩罚而永久陷入沉睡。” 海狄娜从棺材的边缘站了下来,望向了主仆紧握的手。 “故事应该是这样的没错,但即便往最好的结果想,我也不太确定‘制胜点’在哪,可能是圣魔女前世的遗体,也可能是女管家体内的某种东西。” 莎莉文棘手地咬了咬下嘴唇,她所能推断出大概只有这些了,除非她能知道更多有关吸血鬼的秘密。 海狄娜嗤地一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莎莉文愣住。 “根据血之契约,吸血鬼不能伤害主人,即便主人下令。”海狄娜忽然把头扭向爱芙尔那边,一脸善意的笑容,“所以公主殿下,就算您染上了奇怪的兴趣让我用鞭子打您,我也是办不到的哦。” “但我可以用鞭子抽你的脸,对吧。”爱芙尔恶狠狠地咬字。 海狄娜立刻恢复成正常脸:“吸血鬼唯一能杀死主人的手段是过量摄取。” “是吸取过多的血液,导致主人失血而亡吗?” 说完此番话,莎莉文又觉得自己懂了些什么。 “灵魂之海随着血液进入到了吸血鬼的体内,其仅有的精华也在被提炼,当魔女死亡的一刻,被剃掉精华后的灵魂之海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海狄娜顿声:“换而言之,这位女管家的体内藏有圣魔女某段失去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莎莉文轻声叹道。 “圣魔女之所以为圣,肯定是有她自身的特别之处,最有可能的就是灵魂之海的构造与别人不同,如果把吸血鬼体内的这段记忆还给圣魔女,使其灵魂之海发生变化,那是不是圣魔女也就不再是圣魔女了,那她也自然无法将仪式进行下去了。” 结论终于水落石出了,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战争终于有了赢的方法,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解决如何把这段记忆传输给圣魔女。 莎莉文扶颚思忖之间,不经意地瞟向了远处的天空,而后露出了如见神迹的惶恐。 “那是什么!”她惊诧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 圣约祭 恐惧如魔爪从天而降,降临在了外城区每一个幸存者的头顶上,他们在废墟中拖着伤痛的身子茫茫然地站起来,怀着敬畏和恐惧放眼远方,隐约有一种力量压在了他们的膝盖上,迫使其跪下膜拜。 莎莉文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们也滞住了,痴愣愣地望着那边,像是乡下的孩子仰望辉煌巨大的神像。 上百年都没敲响过的警铃在离纽伦霍特较近的周边城镇疯狂拉响,粉碎了人们美好的梦境。那警铃并非由市政厅敲响,而是由守夜的神职人员撞开,只有信奉神明的人士才会懂那一幕的不可思议与伟大。 纽伦霍特方圆百里,所有的城镇村庄驿站,门窗齐开,上十万双闪烁着惶恐的眼睛都紧盯着这犹如神临一幕。 在纽伦霍特的上空,上万条绿色的光线以流星的姿态在空中涌动,最终汇聚织成了天使的巨影,那天使只有上半截身子,面孔呈现诡异而玄奥的空白,它敞开遮天蔽日的双翼,竟盖住了整座城市,至上而下地拥向了纽伦霍特中央凸起的旧宫,以往在人们心目中神圣高不可攀的山丘此时渺小得如同被恶龙捧在怀中的宝珠。 这一幕绚丽得就像北方尽头的极光,神的披风遮住了天空,只留下让生灵仰望的背影。 那天使实在太巨大了,超出了人类对生物想象的极限,相比之下莎莉文遇到的恶魔矿洞简直就像是雄狮脚下的老鼠。 纽伦霍特内刮起了末日飓风,长袍法衣猎猎作响,上千万只铜铃在碰撞,古老的钟声在回荡,海啸般的诵读声涌动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解体,即将露出它最原始的地貌。 在山崖上的神使对着天使敞开了双臂,宛若迎接新世界大门的洞开,狂风吹落了他的面纱,露出了他满是青纹的可怖面孔。 他逆着风狂吼:“就算吸血鬼是皇帝又如何,自古以来君权神授,在神的面前皇帝也只能匍匐!” “老板,这东西真打不过的吧!”安德鲁仓惶回头。 “别吵!” 莎莉文怒斥,然后颤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一步:“终于要开始了吗,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仪式圣约。” 比起恐惧,充斥在莎莉文声音中更多的是膜拜与敬意,被黑雾所充满的眼瞳逐渐清晰明亮了起来,再然后是兴奋。 看到老板这样的表情,安德鲁知道大概是走不掉了,对于一个崇尚禁忌学的疯子来讲,没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一幕。 “圣约?是这个仪式的名字吗?”爱芙尔与莎莉文面朝同处。 “对,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召唤仪式,用来指代神降临于世,与人类立下盟约,它出现的地方必将为上万的生灵所见证。”莎莉文强压着心中的躁动,她现在很冷静,无论这一幕再怎么盛大神圣,那终归是她的敌人。 “如果还有比神的降临更盛大的仪式那就只能是神的死亡了。”莎莉文肃然。 听此,爱芙尔忽然想起了霍特隆神庙中看到的最后一幕,饰演阿芙罗琼斯的圣魔女被科尔巴沙打入牢笼,上百名演员载歌载舞,也是庄严盛大到了极致,神的死亡说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吗? “话说那天使应该不是光组成的,根据《原典》的预言,神降临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而且你们看,它完全没有映照周围景物的样子,说明它不是光源,而是巨大魔力凝结而成的实物。” 莎莉文的呼吸间散发着寒畏的气息:“可能这就是神的力量吧。” 之前心中刚刚燃烧起来的斗志都被远方的神迹扑灭了一大半,不由得开始反问自己真的能赢吗? 海狄娜正视着远方的天使,可突然她像是被人拍了下后背一样,脑袋扭了扭。 “怎么了?”爱芙尔问。 “我在旧宫安插的人来传话了。”海狄娜捂住一只耳朵,像是与人远程交流。 “这种时候旧宫里还有人?”莎莉文不解。 “就是我的使魔眷属一类喂,是格蕾儿吗?”海狄娜在这种时候也能像唠家常一样开口。 “嗯,是我,现在旧宫情况很糟糕。”格蕾儿的声音在海狄娜脑海里响起。 “长话短说,以你现在的力量这样和我通话实在是有点太勉强了,你现在还好吗?” “暂时安全,米琳达和我在一起,但这里撑不了多久。” “我们这里也快了,很快就可以去救你了,话说尤西在你那吗?” “尤西?我已经有多少年没看到她了,您把她也带到了这里么?” “没有就算了,她应该由自保能力对了,我能借用下你的眼线吗?” “我也正是为此才来找您的。” 海狄娜回过身来对着二人伸出手:“让各位感受一下飞翔的视角。” 二人将信将疑地握住海狄娜的手,顿时眼前一阵恍惚,清晰起来的时候已经发现在半空了。 格蕾儿在旧宫的四年时间里除了看书研究黑巫术外,还做的一件事就是布置眼线,在纽伦霍特,有人曾捕捉到一种从没见过的蝴蝶品种,但殊不知这种蝴蝶其实密布全城,像监视者一样守望着整座城市。 而现在,她们三人的视线正连接在这蝴蝶上,从半空中俯瞰整城市。 狂风卷起了上万吨的气浪,一遍又一遍地碾过街道和广场,石子树叶和破碎的门窗等杂物如黑压压的雾霭一样盘旋在天空,整个视野模糊不清,街道上跪满了普通的民众,他们密集地结成一片,仿佛沙丁鱼罐头。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只有在神的面前,人类才会不分贵贱地跪在同一平面 几十道绿色的光柱拔地而起,通天彻地地通向了上方,细看才发现那光的来源地竟都是教堂,全城所有的教堂都被这种绿光环绕。 “那些光是怎么一回事?”爱芙尔不自觉加大了音量。 “格蕾儿,能进到教堂里去吗?” “有点难,我试试。” 视野忽然跳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熊熊烈火。 两个星期前的那间边陲教堂也燃着这种火焰,但此时的火焰烧得更旺盛,更加触目惊心。 数座巨大而畸形的焦黑骸骨躺在圣坛上,在幽冥火光的照耀下,骸骨表面流动着狰狞古奥的冷光,它们在教徒的仪式召唤下缓缓站起,最后取下悬挂墙上的巨剑,悍然走向教堂大门,当这几座骸骨复苏后,新的骸骨又被重新推了上来,周而复始。 “就像一个兵工厂。”爱芙尔给出了形象的比喻。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兵工厂有几十座。”莎莉文补充道。 毫无疑问,一支恶魔的大军正在惊人的速度集结,它们像是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商品一样廉价,但用途却堪比人类的百人大军,若是让它以这个势头生产下去,过不了多久神的旗帜就会插满欧莎的每座城市。 “他们到底花了多久来收集这些恶魔的尸体?还有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莎莉文说不清自己是惊叹还是眼红。 “古战场遗址。” “古战场遗址?”莎莉文扭头看向神色淡然的海狄娜。 “曾经这个世界发生过很可怕的战争,很多恶魔都丧命了,恶魔的尸体与普通生物不同,可以保存很久。”海狄娜的声音毫无起伏,但莫名地让人沧桑。 视线再次跳转,这次来到了城市广场的上空,俯瞰下方。 广场上人如潮水,清一色灰色长袍,如同浅滩上的沙石般密集,但却井然有序,每隔一人中间就燃着蜡烛,在他们的中央是一块空出来的圆阵,而在那圆阵中央的则是 “那三个就是魔女!”莎莉文的神色立刻被点燃。 巨大的骑士雕像在黑夜里暗淡如死灰,狂风冲刷在上面留下可怕的声音。 三位圣袍加身的少女面朝骑士雕像长枪所指的方向,像是为其镀上战无不胜的祝福,但在半空中看到这一切的莎莉文可不这么想。 相信绝大多数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咬定这三人就是魔女,因为装束和她们所站的位置。 在穿上一样的衣服,把头发散下来后,她们给人的感觉更加相近了。 这也是莎莉文头一次真正地看到魔女,心跳不由得加速,总觉得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她们在做什么?”爱芙尔压低了声音。 “仪式招魂。”当看清楚周围一切后,莎莉文脸色渐趋难看。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些信徒正在想方设法把这几位魔女献祭掉,把她们的灵魂引向远方,用魔女死后引发的灾难重创神的敌人。” “敌人?”爱芙尔背上一凉,“是圣克劳狄斯堡吗?” “从方向上来说应该不是的。” 莎莉文万千思忖着,咬着下唇的样子显得万分焦灼而棘手。 召唤这种仪式,除了需要两个位置同时发动,还需要有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指南针”用来引导灵魂前进的方向,可以是河流的流向,也可以山川的走向,甚至用星象的走势,但这些都只能大致定位,要想精准达到目的地需要有更明确的“指南针”。 骑士像的长枪 莎莉文想到了这一点,这尊骑士像一直都是纽伦霍特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景点,经常受到膜拜和祈福,象征意义非凡,而且长枪所指的位置明确,可以达到精准定位的效果。 那尊骑士像显然被移动过了,不是朝着广场的大道,而是东南方向。 纽伦霍特已经处在欧莎较东部的位置了,在往东南方向走估计会超过国境线,来到其它国家的领土上。 莎莉文在心中勾画着地图,寻找东南方向的位置。 “拜占庭” 莎莉文抬起头来,面色如土地说出这个结论。 恐惧在爱芙尔的脑海中炸裂开来,今天上午刚传来消息,以欧莎为首的十字联军对拜占庭的战争已经来到了最后阶段,君士坦丁堡沦为末日孤城,而亲率军队作战的正是她的哥哥,如果这个时候魔女以天外救援的力量切入至战场,对此毫无防备的十字联军必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拜占庭也会极力反扑。 相比起摧毁远在前线的军队,摧毁圣克劳狄斯堡的代价实在是太小了,相比起王子殿下,亲王殿下的性命也实在是微不足道。 海狄娜听此也是感到意外和吃惊,从而发出了哦的一声:“看来神并不想堂堂正正地和皇室来一场正面较量,只想自己苏醒的时候能够顺利接管这个国家。” 视野又恍惚了起来,再次跳转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外城区霍特隆神庙的废墟上。 格蕾儿已经耗尽了力量,连通话都做不到了。 三人对视片刻,莎莉文才用发虚的声音吐出一句:“圣魔女的问题解决了,但其它三名魔女该怎么办了。” “只有杀掉了。”海狄娜抢先爱芙尔一步说。 如果这句话让爱芙尔来说很可能会说的很优柔寡断,毕竟魔女也是活生生的人,如果魔女真的为此而死的话,她或多或少会做几个噩梦,但要是由海狄娜来说的话,就不一样了。 魔女的死亡会招致灾厄,但这灾厄决不能降临在拜占庭前线的军队上,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它甚至可以降临在圣克劳狄斯堡。 爱芙尔默默点头,其实她也知道海狄娜这样做的理由,不想让自己背上所谓的精神十字架。 莎莉文当然也不反对,某种程度上,她还对魔女招致的灾厄挺感兴趣。 “确认一下时间,是先去解决圣魔女,还是先解决招魂仪式。”海狄娜问。 “圣魔女,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只有先等神降生提前终结其轮回命运,她们才愿意用自己今世的灵魂作为武器奔赴远方。”莎莉文回答。 海狄娜点头,伸出五指覆盖在女管家的脸上,像是某种宗教仪式。 渐渐地,仿佛时钟被飞速拨动了一样,女管家的身体顿时风化开来,像尘埃一样落散。 之前她在沉睡,但现在正在死亡,以一种平静的方式。 那风化的速度缓慢而柔和,仿佛沙漏,身体慢慢消失,尘埃也向上散去,最终汇聚在海狄娜手中。 终于她的身体完全消失了,棺材也只剩下了贵族少女孤身一人。 海狄娜慢慢地张开手掌,那里正躺着一株妖艳的紫罗兰,花蕊中吐息着莹莹的紫光。 “传说有的恶魔会吞食同类尸体的结晶,从而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就是这个意思么?” 莎莉文悄然说道,像是害怕惊醒了紫罗兰中沉睡的灵魂,那紫罗兰无疑正是女管家的结晶。 “那么就是把这朵花交到圣魔女手上就够了?”爱芙尔说。 海狄娜没有回应,紧盯着紫罗兰的眼神里惊愕正在逐渐扩大。 “这不是。”她忽然说道,其中透着她少有流露的滞重。 “不是什么?”其余二人都被她这样子有些吓到了。 “我们刚才假定的是在吸血鬼的体内藏有圣魔女前世的记忆,而这份记忆属于精华,应该是美好的记忆。” 海狄娜把紫罗兰盛向二人:“残留在吸血鬼体内的灵魂精华大多以浅色呈现,只有灵魂的糟粕才是黑色或紫色。” 海狄娜深吸一口气:“这是最痛苦的那部分记忆。” 莎莉文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震愕了,眼下的结果可以说是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推论。 难道说要把这份痛苦的记忆交到圣魔女手中,这样她才会失去圣魔女的身份? “意思是这个吸血鬼帮她的主人承受下了她这一世所有的痛苦?”爱芙尔抖动着冰蓝色的眸子,小嘴微张。 海狄娜微微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 圣者权杖 几十分钟后。 莎莉文躺在马车的车厢上,悠然的目光越过燃烧的外城区,落在地平线上那徐徐浮动的巨大天使,一股灭世的美感在心中悄然而生。 几分钟之前对策已经出炉了,决策战术表上并没有她的位置,她只需要静静地坐在这里等待一切落下帷幕,然后优雅鼓掌。 “拿点酒上来。”她对着下面的狗腿子们喊。 “要加冰吗?” 回应者出乎莎莉文的意料,居然是艾西莉亚,她可不属于狗腿子这一范畴。 “加。” “好,来了。” 一杯产自波尔多庄园的红酒被盛了上来,酒红似火。 莎莉文接过后发现不对劲:“冰呢?” “我只问要不要,又没说我给不给,再说了这地方上哪去找冰。” 艾西莉亚也爬上了车厢顶部,蔚蓝色的发丝勾在耳旁,双手托起的腮帮上抹出一副坏笑。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才好呢,就好像饲养一只松鼠,它与你不熟的时候会表现出小动物特有的机警与畏缩,但一旦熟起来之后便会疯狂骑主人的脸。 莎莉文无可奈何地笑笑,一边抿着酒,一边回忆起上次的矿洞事件。 既然吸血鬼可以驾驭使魔,那这个矿洞恶魔应该也是这一类的。 那个矿洞恶魔包括里面的其它恶魔应该都是吸血鬼留下来守护自己与主人的陵卫,但还是架不住莎莉文压上了半个身家组成的军队。棺材被运出来后,矿洞也像被掏走了珍珠的贝蚌一样,立刻就死亡了。 那么现在唯一的疑点就在于那辆矿车是如何自动行驶而来的,当然这些疑点依然只有导师才能解答。 想通了许多问题后,莎莉文颇有成就感,轻晃酒杯,只可惜听不到冰块碰撞。 过了一会之后,莎莉文忽然问:“艾西莉亚,你知道吸血鬼吗” 艾西莉亚想了想:“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听说过,据说是唯一被记载进历史中的恶魔,圣历330年左右的时候,吸血鬼进攻了新生落成的君士坦丁堡,把整个世界推向了灾厄的深渊,揭开了长达数百年的混乱时代。” “这样啊,那你的历史老师知道的还蛮多的。” 莎莉文心中其实早有了然,艾西莉亚的课程都是导师安排的,而艾西莉亚注定是要被当做一件礼物递交到她手上的,她所接受的教育也必然要与莎莉文的事业相匹配。 莎莉文徐徐开口:“吸血鬼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仅次于神,即使抛开它自身的宏伟事迹,它也为世界留下了两项遗产,一种留给恶魔,叫契约,一种留给人类叫黑巫术前者教会了恶魔与人类缔结契约的方法,让恶魔能够生存在人类世界的阴暗缝隙中,至于我后者觉得像个笑话。” “什么意思?” 艾西莉亚迟疑睁大眼睛,像莎莉文这种对禁忌学狂热的疯子怎么可能会贬低黑巫术。 “难道你还没发现吗,我懂许多禁忌学的知识,但却不会使用黑巫术,话说回来黑巫术又能办到什么?囚禁灵魂?咒杀?控制人心?”莎莉文嘲讽似地摊手,“别开玩笑了,在人类的真正暴力面前,这些都是过家家的小把戏。” “可你上次不是用黑巫术把我带进了那个灵魂空间吗?” “那个只是简易的结界布置而已,只要事先请懂行的设计好,任何人都能使用。” 莎莉文耸了耸肩:“对于崇尚禁忌学的人来说,都会想去学习这种神奇的力量,但我完全没想过,我只对恶魔感兴趣。” “那黑巫术究竟是” “一种低级的圣权。”莎莉文像是强调一样,竖了竖手指。 “圣权?” “传说吸血鬼降临在这个世上的同时,除了带来契约的力量,还带来了独属于它们的力量,那力量就是圣权,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最究极的黑巫术。” “最究极的” 艾西莉亚哑然地重复着这个词。 “就比如现在正在远方所进行的圣约仪式,它其实就是一种圣权,是最伟大的召唤仪式。” 莎莉文目光遥遥地指向远方,心生敬畏。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多的我也不想多说了,与那个骑士相处了这么点时间,我还学到了蛮多的。” “那你的言外之意是从那个公主身上,你什么都没学到?”艾西莉亚怀疑。 莎莉文听后也是情不自禁地嘴角一提,旦很快便收拢:“爱芙尔殿下说实在的,她还在成长啊,当然我说的是精神上,不是说她已经停止了发育。” “她的眼神无时不刻透露着锋芒和桀骜,但却给人一种迷一样的空洞,总觉得她有什么心结。” “心结?” 艾西莉亚回忆着刚才远望爱芙尔的样子,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并非那么好对视,让人想退避,但感觉不到所谓的心结。 莎莉文接着说:“爱芙尔殿下真的很奇怪,按道理来说,她作为从小受到欧若文亚皇权教育的孩子,自己的家族被阿芙罗琼斯毁灭,她应该盛怒才对,更何况她继承到了高贵而暴戾的黄金血脉。” 某些层面上艾西莉亚和爱芙尔有些相似,家庭都遭到过巨大破坏,但不同在于艾西莉亚出身的卑微,思想也只是一个怯弱的女孩子,父母更并非那种如童话般美好的家人,后来导师的出现救赎了她,才让她淡忘了对米尔夫人的仇恨。 可对于爱芙尔来说,应该没有什么能够救赎她,她每天都在享用最昂贵的美食和服饰,睡在豪华的床铺上,没有人能给她更高的物质享受,当然更不会有人给她更美好的精神享受。 “你的意思是,她应该像一个热血而背负巨大仇恨的女刺客那样,勤学苦练你所说的圣权然后踏上复仇之旅?” “没必要,她有那个吸血鬼作为骑士,她只需要下达一条名为弑神的命令,然后自己盛装端坐在宝座之上,等待对方带来消息,如果吸血鬼提着神的首级来见她,那么她就露出自己的颈脖,如果骑士一去不复返,那她就拔出家族尘封多年的宝剑自尽在宝座上这才是她作为一个皇女应有的骄傲与尊严。” 如果是安德鲁听完这番话后一定会默默鼓掌,然后说厉害厉害,不愧是写小说的,把别人说死都能说的这么有气势。 艾西莉亚此刻的想法也是一样的,而且她不太懂所谓的贵族或皇族的使命。 “但实际上她这四年过得可以说是毫无生气和斗志,偶尔外出调查一下小灾小难,像是在抱着侥幸的心理寻找宝藏一样,海狄娜本应该成为横扫天下的利剑,但在她的手中却真的只是一个领工资按时上班的公务员,充其量也只是个保姆。” 莎莉文说着摇了摇头:“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得出她还是藏着一颗想要复仇的心,但也终归只能是藏着,有什么心结困扰着她,让她只能空洞地活着当然,我也期待她能够解开心结,露出真正的獠牙和凶狠,而不是现在这种小家子气的娇蛮。” 在二人交谈的同时,她们下方,也就是车厢里面,爱芙尔正在沉睡。 根据圣魔女的仪式,爱芙尔在旧宫的那一半灵魂会不断地把本体的灵魂拖拽过去,巫毒的草人只能替她死一次,剩下的依然要她自己面对。 车厢里的结界已经布置好了,虽然简陋但异常耐用,与艾西莉亚那次一样,爱芙尔也要在灵魂的领域中与圣魔女短兵相接,爱芙尔躺在毛茸茸的座位上,深深沉睡,手中捧着那株紫罗兰。 不得不说,她睡着后真的很美,辉煌的金丝水银般泻开,凌厉的眼眉平复,如同宝剑归鞘后的静谧,让人想把这一幕雕刻在神殿的壁画上。 忽然,她脸颊的线条不安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被蛇咬了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 极刑 海狄娜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那仿佛近在眼前的神祇,仿佛来自远方的冒险者仰望巨大的参天古树。 这里是纽伦霍特的城门外,暗言像穹顶一样盖在纽伦霍特上空,把这座城市从现实的世界里切割出去,站在暗言前,只觉得自己被一堵通天彻地的高墙挡住了去路。 末日狂风翻过城墙,以千军万马之势碾下,圣白的风衣上下翻飞,银丝乱舞,钟声和念诵声在风中相互交织,如同一张扑面撒下网,不仅是耳膜,就连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 她闭眼继而吸气。 整座城市都是她的敌人,她孤立无援,腹背受敌,黑暗里看不到光明,迷宫中找不到出口,对方严阵以待,强大无比,即使隔着紧闭的城门和厚实的暗言她也能够嗅到空气中那随时扑杀而来的躁动。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诗,讲的是一个刺客为报弑师之仇,向敌人的堡垒发动亡命一搏的故事,这是个悲剧,刺客没能刺死对方,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这首诗写于好几百年前,写诗的是个吟游使者,他曾在某个夕阳似血的黄昏望见了战士从山崖跃身而下冲向堡垒的一幕,至于那个扑向堡垒的人是不是刺客,最后是不是任务失败,那就全靠他杜撰了。 但海狄娜是知道的,那个人不是刺客,而是一名骑士,她扑向那座堡垒的使命是为了救一个被囚禁的朋友。 现在轮到她了,轮到她扑进这座堡垒。 但她现在足够强大,敌人也足够弱小,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爱芙尔能不能获救,关键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最重要的是,她从被救的一方变成了救人的一方。 海狄娜一边沉沉地吸气,一边撑开了双臂,如同一尊在黑夜里冉冉升起的银色十字架。 “孤行的刺客立于山崖之上,眺望远方的高墙,他卸下了负重和杂念,向遥远的雪山再三而拜,提上亡师赐予双匕,扑身而下,对着那坚不可摧的堡垒发起了使命的一击。” 清悦如牧笛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逆着风传进了城市的耳朵里。 面对如海啸般的钟声和念诵声,海狄娜的声音轻微得如同一叶扁舟,但就是这么一叶驶入海洋的扁舟,它惊动了整片大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的南端。 神使对着天使匍匐的的身子陡然一颤,反射性地望向右手侧。 那里什么也没有,四下的信徒也与他望向同处。 “你们中间有人说话吗,刚才?”神使不满地质问。 四下动作僵硬地摇头,他们也听到了那声音,但说不出那声音从何处传来。 一阵茫然后,有人发现空中飘着许多像羽毛一样的东西,然后相互提醒了起来。 “是火焰?”神使诧异。 相比起羽毛,火焰确实更贴近那东西的形态,但如果非要详细说明的呼,那是蝴蝶——燃烧着白炎的蝴蝶! 不知何时起,纽伦霍特的上空除了那如蛛网般虚浮着的天使外,较低一点的地方也蒙上了一层白雾,那白雾由无数燃烧着白炎的蝴蝶组成,从下方望去很容易把它们与天使的的身形弄混。 人们之所以能注意到它是因为它一直在慢慢地下降,终于降到了人们肉眼可辨的高度。 恐惧在教徒们的头顶上炸开了,那些蝴蝶看起来就像是悬挂的行刑斧一样,落下的一刻他们必然无处可逃。 那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胆敢挑战的神的威严? 旧宫的图书塔内,格蕾儿终于松了口气,她对蝴蝶的控制权已经全都交给海狄娜了,那些蝴蝶在她的手里只能起到侦查的作用,但在海狄娜的掌控下,它们将化为致命的凶器。 “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海狄娜大人战斗了吧。”米琳达呆呆地靠在墙壁上,像是学生在等待下课。 “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能力。” “现在?”米琳达重复了这个词,“难道说海狄娜大人变弱了吗?” “不知道,她沉睡了那么久才醒来,很多能力或许已经无法再使用了更何况,她可是死过一次啊。” 说到最后,像是提及了伤心往事,格蕾儿向来严峻的眼角忽而柔和了下来,米琳达也是一样,两人也不再讲话。 纽伦霍特南面的城门缓缓敞向两侧,覆盖在其上的暗言蛛网般碎开,最终形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空洞,空洞之中,圣白的身影如撕破黑夜的闪电般凌厉。 钟声忽然变奏了,从肃穆神圣的空灵声变为了急促的警钟声,点燃了人的神经线。 警钟以南门为中心向整座城市扩散开来,这意味着应急方案的启动,被蛊惑的民众们动作机械地缩入周边的房屋,恶魔集成的军队踏上街道,扼守各个要道,亡灵潜行在阴影中,从镜子的里侧监视世界。 整座城市在警钟敲响的几分钟后就警戒完毕,像是武装上了铠甲与战斧的巨人。 从很久以前,神的势力就在对这座城市进行渗透,用宗教的图像和文字对民众进行暗示,将秘制的药物投入河流,偷偷修建暗道和密室,布下黑巫术的结界,他们比政府的官员更了解这座城市,也比其更擅长运用这座城市,此刻的纽伦霍特就像一枚被翻转过来的硬币,圣剑蔷薇十字的正面向下,血纹黑瞳的反面向上。 神使带着大批手下跑动在旧宫的走廊上,气喘吁吁,像是臃肥的贵族拖着灰色的长袍跑动。 “应该是那个骑士没有错了,欧若文亚·海狄娜·安姬拉!”手下禀告道。 果然在最后,《原典》里没有提及的那个女骑士成为了引爆一切的导火索,但神使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神没有预言到她的出现! 冲到宫门外,神使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火焰点燃了整个世界! 悬挂在头顶上的蝶群终于坠下了,犹如灭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每坠下一只就炸起一轮炫目的火光,数十只坠下就腾起一片火海,上百只坠下就升起一道高耸的火柱,爆炸的过程中,白色的火焰迅速化为普通的橙色,仿佛浓缩物的稀释。 那些火焰燃起的地方刚好是他们长期以来修建的密道和暗室,存放的器具和黑巫术材料也在其中熊熊殆尽,撼动大地的爆炸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淹没了信徒的哭嚎和求救,正如外城区倒塌一幕的重现。 看着苦心经营多年的物资和策略被火焰吞没,神使恍然意识到了,人类的战争之中,从来没有哪种兵器或计谋是针对上位生命的,能针对上位生命的只有宗教。 纽伦霍特的四个城门都有一条直达山丘的主干道路,臣子从城门向旧宫走来甚至可以与宫门前迎候的皇帝相望,但此刻,神使觉得对方才是真正的皇帝。 海狄娜踏行在火海之中,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响声格外清晰,身后拖出修长的黑影。 一柄巨剑劈开左侧的火墙,至上而下斩来,持剑的恶魔眼眶处红光射出。 “处刑。” 海狄娜如同目视无物地说道,前行速度不减。 血红的瞳光猛然幢动,像是被捏碎了心脏,生铁浇铸的身躯犹如被卸下了全身力气,轰然倒在了海狄娜的身后,瞳光熄灭。 在外城区的角斗场,海狄娜就是用这个咒语剥夺了尸兽的生命,这是她的特权,就如同皇帝可以迟到。 “她是怎么办到的!”远在山丘之上的信徒们刚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这就是吸血鬼的特权啊”神使声如霜寒,他记起了曾在某个神秘荒废的教堂里看到过这样一副壁画。 身披紫金法袍的使者向黑暗泥沼中匍匐前行的恶魔递去了新鲜的血液,画面结构仿造《创造亚当》,这幅画记录了吸血鬼与恶魔立下血之契约的宏大场面,紫金法袍的使者自然是吸血鬼,它们给予了恶魔力量的同时也在恶魔的体内种下了毒药,只要吸血鬼有意愿,它们便可让那毒药迅速发作夺走那恶魔的生命,而这份契约也会随着恶魔的繁衍世世代代传递下去。 这便是只有吸血鬼才能使用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圣权·处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 摧枯拉朽 在外城区角斗场工作的那个人体学医生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发现了恶魔体内那种名为“铨”的种子,平常情况下铨静止不动,但在吸血鬼圣权的作用下,便会迅速开花,导致血液冲破心脏而死。 这无疑是了不起的发现,只可惜他已经被埋在了外城区的焦土之下,铨的命名也成了了乌有。 恶魔士兵行军的速度撼动着街道,城墙般高耸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上百双浸满鲜血的红光跳动,给人误入了蝙蝠洞穴的错觉,也令海狄娜稍微驻足。 所有的恶魔军队全都汇集于此,它们本应该击穿其它城市的大门,而后把旗帜插在市政厅的顶端,但此时它们的对手只有一个女人。 不用任何人下令,头排的恶魔踏碎火焰冲来,从各个方向朝目标挥出巨刃,后排的士兵也立刻跟上,浑浊的吼声激起千层飓风。 “处刑。”清冷如冰的声音再次从海狄娜口中发出。 那一刻,时间静止,最前排的士兵身体不约而同地滞了一下,仿佛被切断了神经,此刻过后又都像被抽干了气力一样,凭着惯性向前栽去,巨大的身躯在地上划出如同马车急刹的痕迹。 海狄娜轻侧身子,从恶魔尸体间的缝隙走出,一边动用那无上的特权。 位于旧宫门前的信徒们噤若寒蝉,半个音节也吐不出,从来没人想过战争可以这样一面倒地进行,他们见过狮子冲入羊群扑咬的血腥,但没见过死神收割生灵的高高在上。 “停下!快让它们停下!我们不能在损失更多士兵了!”神使隔着上千米徒劳喊道。 命令早就下达了,要调动那些士兵需要繁琐的程序,而不是像被抢走玩具的孩子一样大喊。 如果那些士兵能够感受到恐惧,那它们肯定会逃走,但它们显然不能,只能像被蒙上眼睛的疯马一样冲向万丈悬崖。 生铁浇铸的巨大身躯排排倒下,海狄娜闲然穿梭其中,终于在念出下一个处刑的时候,她的眼角像是感到疼痛似的抽动了下。 下个瞬间,银光闪灭,海狄娜挥剑迎腰斩下了迎面扑来的恶魔,当它倒下的时候,海狄娜前方的视野开阔了起来——恶魔已经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东西挡住她的去路。 果然,特权不能随便使用,就好比帝王也不能总是迟到。 海狄娜面无表情,在火光的辉映下,银色的细剑流动着冰冷的光芒,最终她还是要靠武力来解决一切。 回首望去,上百具恶魔的残骸都沉入了火海之中,失去了力量的它们,原本就是一堆易燃物。 在军队覆没的下一秒,恶灵们终于赶至了战场,它们在阴影中显现,身形狰狞畸形。 如果把它们的名字一一报出来,会发现这是一连部完整的欧莎恶灵通缉名单,它们组成的阵容未必弱过恶魔的千军万马。 而且处刑能力对它们无效,它们不属于恶魔那一支类。 海狄娜笔直朝前伸出指尖,像是指路的明灯,一滴惊心动魄的血珠从指尖溢出,而后被反手握住,再度张开的时候手心正躺着一株妖艳的白蔷薇。 “裁决。” 海狄娜把蔷薇移到嘴前,以轻吻的距离说道。 蔷薇在她手中光化扩张开来,最后形成了一柄二米长的白色束杖,一把斧头赫然插立在束杖的顶端。 在古罗马时期,这种武器是权力和威信的标志,又象征最高的暴力。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法西si。 海狄娜像投掷标枪一样,将束杖投掷而出,白色的弧光刺破黑夜。 束杖落地的瞬间,浩荡天地的白光聚变开来,囚住了大半个纽伦霍特,视野一片混沌的雪白。 白光消散过后,恶灵们已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街道两侧的火焰静静燃烧,一切完好如初,仿佛时空倒转。 “圣权,裁决。” 神使面纱下的声音在颤抖。 圣权·裁决,也有人把它比作焚城令,当裁决落下的一刻,会在周围形成一个歼灭范围,只有被施术者赦免的对象才能不受歼灭,比如上帝见到人间有座城市堕落了,但又怜悯那些真正善良的信徒,便会降下焚城令,也就是圣权裁决,一夜之间净化掉所有罪恶,保留善者。 海狄娜刚才的净化对象是恶灵,并不包括周围的房屋和可能出现的受蛊民众。 旧宫门前,噩耗频传。 “恶灵们全部溃败了!” “其它恶魔也一样,有些已经从下水道逃跑了!” “部分等级较低的信徒正在试图打开北门,从哪里溜走!” 整座城市开始瓦解了,巨人身上的武装正在被一件件卸下,最终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暴露在致命的刀剑下。 早在海狄娜还未破城而入的时候,向来对危险敏感的野生恶魔就嗅到了不好的气息,纷纷藏在暗处窥探接下来的情况,当目睹了那是自己的皇帝后,便立刻选择逃跑,逃出了纽伦霍特这座灾城。 有些人可以走,但有些人不能走,级别较高的信徒们真正地相信神的存在,相信阿芙罗琼斯的力量会带他们走向胜利。 神使抬头望向天空,天使的影子依然在浮动,构筑其身的光线持续编织,看样子它并没有收到暗言破坏的影响。 根据指示,神需要降临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中,但初具胚胎的规模后,便可放宽这一限制——这是神使的判断。 这是好消息,但丝毫不能让他有一丁点的心理安慰,吸血鬼仍然在靠近! 中央广场是白炎蝴蝶的重点轰炸目标,正在专注进行招魂仪式的教徒甚至都没意识到灾难临头就被蝴蝶近距离触及,昔日恢弘盛大的城市广场彻底沦为火烧的屠场,策马奔腾的骑士雕像上折出刺眼的橙光。 骑士雕像下,三位魔女正静静地与迎面而来的骑士对视,彼此的脸都镀着静谧肃穆的铜模。 “你就是被咒提及的那个骑士。”影魔女说。 “哦,原来魔女之间也会有交流吗?”虽然听起来像嘲讽,但海狄娜真的没有讽意。 “算是有吧,一点点。” 仿佛战鼓鸣响,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八条黑墨般的巨柱从海狄娜不远处破地而出,像暴雨一样洒下。 海狄娜站在那暴雨之中,仰视上方,脸上的表情不太愉快。 “原来如此,有毒啊,是和疫魔女的配合吗?” 紧接着脚下的地砖裂变开来,形成了一张深渊的鲨鱼巨口,这是界魔女对地形的操控,在海狄娜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就被吞噬进去了。 “成功了吗?”所有人在心中问道。 皓如明月的光芒至巨口内反复横斩而出,土崩瓦解了整张巨口,最后一道光芒冲向上空,击穿了墨柱的暴雨,照亮了整座广场,海狄娜像是振落血污一样,银剑在空中平挥两下。 纽伦霍特的暗言是由影魔女和界魔女联手布置的,但由于此刻她们二人力量的动摇,结界的效果也正在减弱,远在外城区废墟之上的莎莉文望见纽伦霍特轮廓愈发清晰,隐约能看到橙色的火光,不由得在嘴角抹出了悍然的笑容。 无数人都关注着这场战斗的结果,莎莉文和她的手下们,旧宫的高级信徒们,双方像是在对赌的赌徒一样,往自己所看好的角斗者上倾注了所有的家产。 广场的边缘,暗影流动,数十名影子武士已经准备就绪,它们是影魔女的奴仆,浑身由黑雾构成,它们挥刀切开了火墙,冲向了海狄娜看似毫无防备的后方。 海狄娜活动手腕,反手持剑,不慌不忙地扭动腰肢,在连续躲开了两名武士的攻击后,借用腰力舞剑成圆,银白的扇形扩开,像光芒褪去黑暗一样净化掉了所有武士。 与此同时,一抹黑影在地面上高速移动避开海狄娜的视野而行,在觉得就趁现在的时候,黑影如闪电般跳起,镰刀疾驰落下。 虽然这黑影的速度很快,但银光的速度更加超乎想象,两者相撞,推出的气浪席卷了整座广场。 海狄娜有些吃惊,她本以为可以轻松地切开对方,可没想到剑只嵌入了对方的武器几厘米而已。 那影子的本体是疫魔女,她借用了影魔女的能力才能拥有如此极致的速度。 在视线与疫魔女对上的那一刻,海狄娜陡然凑紧了眉头,而后手臂施力弹开了对方。 疫魔女的能力司掌疾病与瘟疫,她甚至可以用眼睛的对视来进行传播,整个纽伦霍特的民众之所以会受到精神控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得不说是海狄娜稍微大意了,如此轻易地就中了对方的术。 视野黑了下来,许多消极的精神暗示潜入脑海,呼吸困难。 但这种不良症状只持续了几秒钟不到就恢复了,就好比普通人蹲久之后的片刻头晕。 海狄娜轻抚着紧闭的眼皮,动作轻缓地像是戴上面具,当她再次睁开的时候,深紫色的瞳光乍现,如同被阳光穿透的紫水晶。 “不好意思,现在你的病毒已经完全没用了。”海狄娜咧嘴轻笑。 火焰仍然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烧焦的气息,疫魔女回到其余两位魔女的旁边,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疫魔女抬了抬破碎的镰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那破碎的半截竟然掉了下来。 这镰刀是神使送给魔女们的一些“见面礼”,号称能够切下吸血鬼的骨头,但现在看来这真的仅仅是个夸张的修辞。 虽然魔女并非天生擅长战斗的物种,但即使在三对一的情况下,对方依然凌驾于她们之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影魔女说。 “我想要什么吗”海狄娜抬头沉思,“其实说到底,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来结束掉这一切。”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钟声和念诵声停止,狂风也平和了不少,连同信徒在内,上百双眼睛都盯着女骑士的一举一动。 圣权再次发动——禁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 异变 海狄娜对着新生的白蔷薇下令:“锁住她们。” 白蔷薇如受感召,陡然变化成了一条银白色的锁链,锁链的末端呈五指的指环套在海狄娜手上,另一头则以游龙的态势,分别射向了三位魔女。 银色的电光锯出,三位魔女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锁链环环锁死,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锁链已经把她们固定在了原地。 没有花哨的黑巫术,也没有耀眼的剑光,吸血鬼想囚禁敌人就是如此的简单,只需一道旨意。 海狄娜迈着轻慢的步伐来到影魔女面前,魔女向来不怎么生动的脸上折起了可恶与不甘的痕迹。 魔女不惧怕死亡,但不想死亡,如果她现在死在这里的话,那她依旧不能逃脱轮回的命运。 “你”想到这,魔女有些愤恨,也有些哀求。 在旧宫门前眺望的信徒们彻底绝望了,他们最后的力量——魔女,也全都失败了,神的胚胎还在孕育,它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但此刻弑神的骑士已经杀来了,他们毫无办法。 棋面已成定局,只等那颗子落下。 海狄娜来到影魔女身后,将脸缓缓凑向对方的颈脖,二人的影子在火光下相互交织。 影魔女剧烈地抗拒,企图摆脱着死亡的命运,但铁链纹丝不动。 “其实我有一个不错的建议,可以帮你们解脱魔女的宿命。” 海狄娜在对方耳畔说。 吸血鬼并非只能吸取主人的血液,它们同样也能吸取别人的血液,只是提取不了血液中的精华,但对现在的局面来说已经够了,海狄娜要得恰恰就是那非精华的部分痛苦记忆的部分。 紫罗兰启示了海狄娜可以通过吸血这一途径来吸收魔女体内的灵魂之海,以此来净化魔女的其力量,甚至有可能终结其魔女轮回与痛苦的宿命——这是海狄娜的猜测。 棺材中的女管家之所以没能完全净化掉圣魔女,是因为血之契约的限制,当女管家的吸血量超过一定量时,自己就会沉睡,无法完全净化其体内的灵魂之海。 但对非契约对象以外的人来说,当然不会有这个限制,海狄娜甚至可以把魔女们的鲜血榨干。 诚然,吸收魔女那黑暗的灵魂之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也可以说是帮对方承受痛苦。 但恰好的是,海狄娜有这个力量,有着抗下一切痛苦还能全身而退的力量,她不但是皇帝般的吸血鬼,还是吸血鬼中的皇帝,这是皇帝的骄傲与自负。 牙齿嵌入了影魔女的体内,汲取着对方体内的血液也吸收着其灵魂之海。 那一刻,海狄娜的表情微微扭曲,紫色的深瞳里流动着狂躁的电光,像是要破裂开来。 许久之后,海狄娜抬起头来,紫瞳平静,眉目肃穆。 影魔女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她已经死于血液干涸,但她的表情看上去意外的平和,浑然感受不到痛苦。 “下一个到你了。” 海狄娜将影魔女的身体平放在地面,然后来到了疫魔女的身后,由于身高问题,她只有半跪下来才能吸到对方的血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疫魔女恍惚问道,她已经知道了对方正在通过吸血这一途径来净化她们的灵魂之海。 “首先的话,我还是有点抱歉的。” 海狄娜的牙齿随时咬在对方的颈脖上,但她并不介意和对方多说上几句。 “抱歉什么。” “我从疫魔女那里听说了,生命的轮回秩序曾发生过一次动乱,许多灵魂都得不到安息,这些灵魂的宿主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受到煎熬,这就是魔女可能我就是引发这个生命轮回秩序动乱的始作俑者之一。” 疫魔女像是感到吃惊地身体前驱,但被锁链固定。 “我没有赎罪的习惯,赎罪这个词太宏大神圣,不适合我,但你们因为我而痛苦,我不介意为你们的痛苦买一份单。” 海狄娜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有这个能力” 能力这个词被咬地极重,仿佛是种自负。 还有一点,那就是如果真的放任她们原地死亡的话,对纽伦霍特也是个极大的灾难。 疫魔女的面部线条不愉快地抖动,因为牙齿已经嵌入她的体内。 原本以为被吸血鬼吸食血液是件很痛苦的事,但疫魔女却觉得微妙的舒服,仿佛浸泡在甜美的毒药里,在快乐之中消亡掉形体。 短暂的沉浸后,疫魔女像被抽走了脊椎上的力量,头部垂下,宣告她今生生命的结束。 广场之上,在烧完了绝大多数可以燃烧的东西后,火焰小了许多,像是被雨浇过了一样。 放下疫魔女后,海狄娜来到界魔女身后,扶过对方的脸颊。 “你不会痛苦吗?”界魔女轻声问。 “我想应该会的,但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痛苦了,有的时候不痛一下甚至都不能感受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 海狄娜的声音像是在追忆过去。 火光渐行渐弱,最后完全熄灭,黑暗之中,三位魔女躺在了一起,海狄娜静静俯视。 随着火光的暗淡,旧宫门前的信徒们逐渐失去了对战局的了解,只知道吸血鬼获胜了,以胜利者的姿态吸尽了魔女们的血液。 许多人都跪了下来,口中念诵着葬礼的悼词,——这是为他们自己念的。 神使怒斥:“起来!我们还没有失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魔女死后引发的灾难并没有降临,说明她们还没死!” 神使的怒斥在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笼罩在纽伦霍特上空的暗言开始褪去,仿佛融化的雪山——这意味着影魔女和界魔女力量的消失。 旧宫和公主寝的结界还在,因为它们抽取了神的力量才完成,但在吸血鬼面前这力量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光明重新回到了纽伦霍特,暗言本来的效果只是覆盖光明,并非消灭光明,楼宇间灯火通明,仿佛一夜之间城市复活。 望着轮廓清晰,光明重临的纽伦霍特,莎莉文露出了胜利的喜悦,从马车上翻身而下:“准备启程了。” 纽伦霍特的城市广场上,灯光还很微弱,但圣白的身影却异常清晰,她在那里站了好久,一动不动,偶有寒风拨动她的银丝。 寂静的空间,一个鼓点般的声音响起,节奏有律,而且越来越大。 轰! 像是触电一样,海狄娜垂下的手臂忽然不自然地抽动,继而喉咙里挤出一声苦叫,半个身子跪了下去。 轰!轰!轰! 那声音在壮大,在躁动,在狂啸! 而那声音竟然是她的心跳啊! 那心跳仿佛宣告末日来临古老的铜钟,敲响起来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在撼动,在人类的神话史诗中只有龙才有如此威严的心跳! “看样子计划不太成功啊。” 海狄娜捂着心脏,挤出了一个堪堪的苦笑。 天空浮动的巨大天使徐徐扭动脑袋,把目光投向了城市广场。 在外城区赶往纽伦霍特的小道上,黑铁马车正在悠然地行驶,莎莉文怡然坐于车夫的座驾上,可忽然间旁边的男人们发出了骚动。 “又是什么情况?” 她如惊弓之鸟扭头。 男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莎莉文望过去,只发现克丽丝半跪在地上,宛若遭受重创。 “海狄娜大人她出事了。” 克丽丝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词,目光灼然地洞向纽伦霍特。 莎莉文无法相信所听到的内容,那个骑士离去的背影她很难忘记,写满了毅然与自信,更重要的是她是吸血鬼,皇帝种族,自古以来君无戏言,更何况她似乎也没有欺骗莎莉文她们自己去赴死的必要。 除非情况真的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是真的能有什么危险能撼动吸血鬼的尊威吗? “知道详细情况吗?” 莎莉文蹲下身来,紧张地半跪在克丽丝面前。 “不清楚,只知道海狄娜大人现在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而被动启用了那个不应该启用的圣权。” 克丽丝的表情依旧难看,作为海狄娜的眷属,她的某些感官和海狄娜是相通的。 “不应该启用的圣权?还是被动的形式?” “是的圣权·银龙!” “龙?” 莎莉文面部震愕。 在许多的宗教神话典籍里面,吸血鬼都以龙的姿态出现,但莎莉文只以为那是一种隐晦的表现手法,并没想过吸血鬼真的能与龙挂上钩。 城市广场的中央,新的末日降临了,高楼般的银色十字架拔地而起,每尊十字架中间都镶嵌着透明的宝石,铁锁横飞穿梭其间,像无数张漫天的铁网。 海狄娜坐在被十字架耸立拱卫住的中央,忍着精神上的痛感抬头望向十字架的天际线。 很可惜,这个圣权的发动并不由她自己掌控,她只能毫无抵抗地接受它们的拱卫,而后坐上皇帝的宝座。 “这下只能祈祷奇迹出现了呢。” 海狄娜对着视野渐窄的天空说,难堪而苦笑。 下一刻,铁链的密网就把她完全封闭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 梦境缠绕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叽喳,圆床纱帘内娇小高贵的女孩正在醒来。 爱芙尔陡然睁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醒后茫然地望着四周。 真是见鬼,这里居然是她在纽伦霍特的卧室,这熟悉的香气和纱帘,以及她想许之终身的圆床。 她扶着额头,想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不仅仅是刚才的事回忆不起来,这几天c这几个星期c这几个月c甚至这几年的回忆都消失了。 她无意间看向了镜子,然后像发现什么不对劲一样,迅速下床跑了过去。 爱芙尔把手压向镜子,不敢相信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记得好像有某个很讨厌穿白色衣服的女人说自己的外貌顶多只有十二岁,可并不指她真的只有十二岁啊! 爱芙尔记不清是谁说的,但镜子中的她真的是四年前的模样。 身高比平常矮了一截,眼角充满了孩童特有的凶恶,相比十六岁的她更是多出了一无知者无畏的傲气。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有什么东西硬是想不起来。 话说她为什么要惊讶,她不是本来就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么? 爱芙尔忽然神色平静了下来,回到了床上坐着,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目无焦距。 欧若文亚·爱芙尔·妲妮丝,今年十二岁,欧莎的公主,父皇和母后手中的掌上明珠,在外人看来过着童话般的生活,任何力量都无法穿透家族对她的保护,任何仇恨都无法伤及亲人对她的爱。 应该是这样没错。 思忖之间,有人推开了房门,阳光泻入。 “公主殿下,您醒了?” 推门而入的是成群结队的女仆们,她们是公主殿下的私人团队,从早上的更衣到晚上的入睡都由她们负责,每天在这个连半大都不到的孩子身边跑前跑后。 女仆们现在的表情很吃惊又很惶恐,吃惊是因为贪睡的公主殿下居然会自动醒来,惶恐是因为她的脾气很差,刚刚醒来的人又往往是脾气最差的时刻。 “今天是几号,接下来有什么行程。” 爱芙尔下意识问,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事去做。 为首的女仆畏畏缩缩:“九月二十一号,您接下来要参加祭祀圣典。” 听到祭祀圣典,爱芙尔的瞳孔微微扩张。 那是四年一次对欧莎的主神,阿芙罗琼斯的祭祀活动,每一位十二岁以上的欧若文亚皇族成员都将盛装出席,地点在离纽伦霍特不远处的湖中岛——伽罗岛,今年爱芙尔刚满十二岁,第一次参加本次圣典。 汗毛没来由地倒数起来,寒气袭过全身,爱芙尔也缩起了肩膀。 不能去!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可是为什么不能去呢 不知道,但她忘掉了那个不能去的理由,说来也怪,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能去?那是她最向往的活动,作为神之后裔的她,作为高贵金发种的她,还有什么比在主神面前献上祈祷更光荣的事? “公主殿下,您” 望见公主殿下不寻常的表情,女仆们更加畏缩。 “不,没什么,你们退下吧。” 爱芙尔呆滞地摇了摇头,肩膀缓缓松弛。 实在想不到那个不能去的理由,就当是自己心律不齐好了。 “那您的更衣” “更衣?” 爱芙尔低头。 她身上正穿着塑形内衣,身上只露出几寸大腿肉和两条藕白的手臂,将育未育的胸部贲凸。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讲,穿内衣的样子被一大群同性年长的女性看到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爱芙尔此时心里就产生了一丝抵触。 爱芙尔嫌恶地一声缩进了被子里,望着这样的公主殿下,女仆们忽然觉得她一夜之间长大了。 下令所有女仆退出之后,爱芙尔又陷入了沉思,然后得出结论:今天的自己很奇怪。 爱芙尔开始了独自更衣,虽然手脚笨拙,但是仍旧顽强的换上了那套挂在衣架上到处镶金嵌珠的超豪华盛装,走起路来需要几个人在旁边牵起裙摆。 最后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工作,话说回来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化妆的呢? 刚把手伸向化妆品她就愣住了,一个玻璃瓶摆在一个极为突兀的地方,里面插着一株勾人心魄紫罗兰。 欧若文亚皇室与传统的观念不同,传统的罗马观念以紫为尊,但欧莎却尊白,反倒是对紫和黑这种颜色颇为忌讳。 肯定不可能是女仆把紫罗兰插到这里的,她们没这个胆量。 爱芙尔将瓶子移到面前,冰蓝色的瞳孔幢动,总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左右,天气晴朗,正是适合出行的日子。 旧宫门前车满为患,英武的士兵层层拱卫,大臣贵族之间相谈甚欢,红毯铺向远方,广场之上人流涌动,纷纷昂首眺望那即将驶来的皇室车队,有些市侩份子也摩拳擦掌,据说礼车经过人群时,皇帝会站在车头向人群洒出钱币来展示自己的慷慨与气度。 在左右女仆的簇拥下,爱芙尔从山丘上的大理石台阶走下,当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时候,大臣们贵族们纷纷停止了交谈,年少的皇室成员们也停止了嬉笑,不禁把视野投向那个被视若珍宝的女孩。 在妆容和盛装的衬托下,女孩有着天鹅般美好的身姿,又有着寒霜般不可侵犯的威严。 平时人们很难见到她,也只有在这种节假日公开场合才能窥觑到她的容貌。 她一直被皇室雪藏,能与她说上话的只有身边的仆人和其他兄弟姐妹,下人和其他贵族与她搭话只能得到冷漠的脸色。 某种意义上是个孤独的孩子。 用她母亲的话,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我的女儿在心中筑起了两堵高墙,外墙挡住了仆人和其他大臣贵族,两墙中间的是她的兄弟姐妹和亲人,爱芙尔她自己则在两面墙的拱卫之中,但可惜能进到那堵墙中的只有作为母亲的我,我觉得这是一件不太好的事,因为在她的世界中只有亲人或者说只有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和她做朋友,但是各位要知道,亲人是上天就为你安排好的,无论怎样否定都不会改变你们流着同样血的事实,但朋友却是自己选择的,你无法选择自己的亲人,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我希望各爱芙尔能做出自己的选择,结交更多的朋友。 这番话是皇后大人在宴会之上对着所有到场的大臣和贵族说的,由于他们都带着孩子,也可以说是对孩子们说的。 此话刚落,皇帝陛下带头鼓掌,然后问那我呢,我在爱芙尔心中是什么地位? 皇后回过头鄙夷地说你充其量就在两墙之间,可能还在第一堵墙的城墙上。 说完,皇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竟将一整杯高浓度的伏特加灌下,看得全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山丘脚下,在众人的注视下,爱芙尔走进了排头第二辆的马车里,第一辆是皇帝自己的独行车,第二辆是皇后与公主的车。 珠帘撩开,面容清丽的女人侧头微笑,端庄齐肩的短发在光中格外温煦,她的妆容淡淡,笑容舒心。 “母后” 爱芙尔轻声,眼眸波动,总觉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到了。 她每天都能看到母后,可不知为何唯独现在,她觉得那么怀念c悲伤想哭,仿佛她曾失去过对方,只是上帝开眼,把母后重新送回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不开心吗?”女人莞尔,“到底会有什么能困扰到我的小公主呢?” 女人的名字叫安洁丽儿,与这个充满童真名字所不符合的是她那充满女人特有强韧的气质。 她是平民猎户家的子女,虽然是女性,但也传得了父亲的本领,根据皇帝陛下的亲口说辞,陛下某日微服出游,狩巡山林的时候,他恰好望见了当时刚刚成年的安洁丽儿狩猎野兽的英姿。 皇帝说他喜欢这个女人骑士般的英武,喜欢她那俏丽的短发在风中拨动的弧度,喜欢她那翻身上马挽弓搭箭的气势。 总之皇帝取了这个身份地位相差甚远的女人,大臣们也不敢反对,很少有人敢反对欧若文亚皇室金发种的决策,也就亲王殿下嘟哝了几分微词,但这份微词也在皇后生下第一个金发种后荡然无存。 “不,没什么。” 爱芙尔像小兽一样摇了摇脑袋,然后紧坐在了母后的旁边。 不久之后礼炮轰鸣,风琴奏响,长队马车开动,圣典开幕,一切都按行程表进行。 听着车外的恢弘盛大的音乐,和民众浪潮般的欢呼,爱芙尔心理乱糟糟的。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而这一幕的尽头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有什么心事吗?” 安洁把脑袋轻轻凑了过来,眼睛里乍现着母亲面对子女的风趣。 “啊没没什么。” 爱芙尔不由自主地退避,目光刻意避开对方。 相较以往,今天的她很不自信,仿佛生病的狮子,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可她说不出为什么奇怪。 温和的手指抚摸上了爱芙尔的脸颊,每根手指温润如玉。 本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母亲爱抚子女的动作,但爱芙尔却莫名地觉得刺痛脑海中的刺痛。 那刺痛来源于紫罗兰的露珠,那露珠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的脑海里破开。 像是被蛇咬到了一样,爱芙尔反射性地后缩,挡掉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安洁丽儿愣住了,从没想过女儿会是这种反应。 “你不是我妈妈!” 爱芙尔靠在厢门上,惊惶喊道。 许多事情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你是”爱芙尔沉沉吸气,“圣魔女!” 这一刻如同油画被洗涤褪尽,喧嚣远去,周围的场景堕入黑暗,圣魔女撕开皮囊出来的画面仿佛厉鬼现身。 圣魔女五指突进,掐住了爱芙尔的脖子,冷冷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你会有意识?” 爱芙尔极力抗拒着圣魔女的力量,露出一只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对方。 现在的爱芙尔并没有初见对方时的恐惧,但也并非毫无畏惧。 “不管你是如何进来的,但也到此为止了。” 圣魔女沉吟,腾出来的一只手伸向爱芙尔的面颊。 忽而之间,紫罗兰挡在了她的面前,令其停滞半秒。 那只紫罗兰一直被爱芙尔藏在口袋里,还好爱芙尔把它从瓶子里取了出来,不然现在就已经是死棋了。 头痛的感觉像是玻璃一圈圈破碎,齿轮不断拼接和重组,不仅是对圣魔女,爱芙尔也是同样的感觉。 眼前的视野黑了下去,爱芙尔再次陷入了昏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 灵魂双极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样了。 这里是个传统贵族女孩的房间,光鲜亮丽床上堆满了布娃娃,可爱的小物件随处可见。 爱芙尔躺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五颜六色的天花板。 记忆彻底回来了,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十六岁时的样子,尽管看上去并没大多少,穿着她身上的仍旧是从薇妮卡家穿出来的羊皮袄篷。 开始这次行动前,莎莉文曾帮爱芙尔预测过她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境地。 最好的情况是她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紫罗兰把圣魔女干掉,就好比艾西莉亚那次,本人只起到桥梁作用。 但在魔女的灵魂中,有着许多超出人类没有探索过的未知区域,莎莉文也无法断定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 后来莎莉文凭着自己的才智和经验临时想出了一种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还洋洋得意地起了个名字,叫“灵魂双极”。 这指的是双方互相在对方的灵魂领域中探索,最先探索到出口的一方才能获胜,可以说是迷宫竞赛,耗时最短者取胜,至于输的一方会得到什么惩罚那就不用说了。 如果根据魔女说的,灵魂之海就是灵魂的本源,而记忆又是灵魂之海的具现,那么双方就是互相在对方的记忆里寻找出口,但出口到底是什么,莎莉文也说不清。 “可能是心结吧。” 莎莉文猜测道。 而记忆本身也是分层次的,越不愿意被人看到的记忆埋得越深,心结也正藏在这些深埋的记忆之中。 记清一切后,爱芙尔坐了起来,不安地捂住了胸口。 很显然,那天所发生的事正是她记忆最深处的堡垒,而圣魔女已经来到了堡垒的门口,对着坚门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想到这,爱芙尔更加坐立难安了。 不仅是因为对方已经快探索到了她灵魂的尽头,更主要的原因也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心结被发掘。 得快一点,快一点,比圣魔女更快。 这么想着的爱芙尔被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惊到了,立刻躲进床底下。 房门吱呀打开,在床下狭隘的视野中,一只小巧的穿着蕾丝短袜的脚迈了进来,显然是个小女孩。 小巧的双脚到处来回走动,翻动衣柜与梳妆台发出阵阵响声,最令爱芙尔头皮发麻的是对方居然在头上的床上扑腾了起来。 她摸向了腰间,那把火铳还挂着,紫罗兰也在口袋里,普通的花在脱离水的滋养后悔迅速枯萎,但这株花不会,它会以最妖艳的姿态盛开至最后。 实在不行就冲出去! 决心下定后才三秒,爱芙尔就被发现了——小女孩忽然头朝下出现,看着缩在床底的爱芙尔。 脑子如同被吓短路了一样,爱芙尔睁大着惊悚的圆瞳,忽然不知所措。 “原来不在这里啊。” 小女孩像没看到爱芙尔一样,失望地离开了。 缓了好久爱芙尔才反应过来,回忆起刚才小女孩的容貌。 与那口棺材里面贵族女孩的容貌相差不大,只是年幼了许多,在考虑到这是圣魔女的记忆里,她们显然是同一人,她就是圣魔女的前世! 想到这一点,爱芙尔立刻爬了出去,在走廊里追上了女孩。 只要把紫罗兰交给她,就行了! “等一下!” 爱芙尔一把抓了过去,可在解除到对方的手臂时,手居然像穿过光线一样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这?” 爱芙尔愣住了,显然在这个世界里她是个“局外人”。 那么问题来了,在声音c影像c触摸都无法向对方传递的情况下,她要怎样才能把紫罗兰交给对方。 女孩在转过走廊的时候,正巧撞在了一位女仆身上,女孩焦急地问她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芬尼克? 女仆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样笑着,从身后摸出了一条灰猫出来递给女孩,女孩也开心地把猫捧在怀里。 芬尼克是这只猫的名字啊。 下一个瞬间,二人的身影忽然消散开来,反而是在爱芙尔身后走廊的转角又传来了声音。 “那么下次我们学校的话剧你一定要来看啊。” 爱芙尔回望过去,然后惊讶地垮下了下颚。 女孩看起来长大了一些,扎起了辫子,但她讲话的对象居然是个超大的布娃娃熊。 布熊娃娃一边摆动四肢向前走,一边微微点头,看起来喜感万分。 但很快它们也消失了。 “这到底是” 抱着巨大的疑惑,爱芙尔一边在宅邸里走动,一边观察周围,然后越来越吃惊——虽然莎莉文叮嘱过,在灵魂的世界中,尤其是魔女的灵魂世界中无论见到了什么都不要吃惊。 女孩的身影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出现的时候穿着打扮c甚至是年龄都不同,有时她穿着睡裙,有时她穿着学校的制服,有时四五岁,有时十一二岁 她在做的事也不同,有时她在追逐一条白毛狗,有时她在与穿燕尾服的假面绅士共舞,也有时她独自一人,弹奏着钢琴,管风弦琴在一旁自奏。 除此之外也还有许多仆人们也在宅邸里照常工作,扫地或擦窗户,女孩的父母也在一起用餐,当亲戚来访时女孩会调皮地在亲戚身旁嬉闹。 不仅是人,就连整间宅邸也以一日三秋的速度发生变化。 时钟的指针在胡乱地转动,顺时针和逆时针交替,地毯纱帘反复更换,花朵开放然后凋零,墙上的油画褪色,然后换上新的油画,当爱芙尔进去一个房间,退出去然后在进来时,就会发现房间完全变了样子,不仅是家具摆放的变化,就连风格也变了。 还有的时候楼梯的扶手上挂满彩带,像是庆祝节日到来。 爱芙尔望向窗外,天空也在变化,雨雪或艳阳高照,当星空密布的时候整间屋子便会完全暗下来。 其实这种情况莎莉文也提到过有可能出现。 圣魔女的这一世记忆是极度不完整的,进入她的灵魂世界中,可能会出现许多场景叠交在一起的情况,就像爱芙尔目前所见,但没想到叠加得这么严重。 如果遇到了这种情况的时候意味着离成功已经不远了,因为人的记忆就像一座高塔,无尽往下探究就行,心结就藏在最底层。 魔女虽然短寿,但拥有许多的世的记忆,无数座低矮塔叠加起来的高度肯定是要比常人的塔要高的,你要找到底,一直找到那个不完整记忆的层位很困难。 后来爱芙尔问那要是魔女的记忆是许多低矮的塔分散在同一平面上,那该怎么办,那自己是不是还要碰运气找到正解的那座塔才行。 对此莎莉文回答这种时候就要相信导师的那句“这是击败魔女的宝物”,把一切情况往最好的方面想,相信紫罗兰会带着你来到正确的塔。 显然紫罗兰办到了,带着爱芙尔来到了圣魔女灵魂的最深处。 只是现在一筹莫展,到底如何进一步使用紫罗兰还是个迷。 爱芙尔一边端详着紫罗兰一边漫不经心地行走,希望紫罗兰能像神灯一样,从里面蹦出一个花神来帮她。 走到了宅邸的大厅,发现大门正敞开,晨光之中,一位身着鹅绒紫色衣裙的女人正背着光进来,她对着屋内的小主人打招呼似地挥挥手,小主人则怕生躲到了父亲的后背,父亲摸摸女儿的头说:“不要那么怕生,这位是新管家,是会保护你的人啊。” 女孩听完后怯生生地露出了脑袋,像警觉的松鼠盯着陌生的物种。 不知为何,在爱芙尔的眼中,那位女管家的脸如同晕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怎么看也看不清,女管家的声音也听不到。 爱芙尔当然也想到了,这位女管家是躺在棺材里的吸血鬼,也就是这紫罗兰的本体。 可她为什么如此模糊不清了? 还有一点,无论宅邸里的人怎样变幻,她也没看到这位女管家,仿佛她并不存在于女孩的记忆中。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刹那之间,如同雪山崩落的恐惧袭向爱芙尔的神经,她猛然回头却被掐住脖子抵在了墙上。 圣魔女的眼中流动着些许怒气,作为一个魔女来说这种表情却是罕见。 这么看起来那个异装癖女人确实也说过,圣魔女的能力是生命与灵魂,可能会在自己与爱芙尔两个灵魂空间中进行跳动,也就是说这场灵魂双极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从没听说两人进行迷宫竞赛的时候,一方还能打断另一方。 “给我回去!” 圣魔女通过瞳孔对爱芙尔下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 迷宫出口 在经过礼车游行后和野外出行后,皇室的车队已经来到了通往伽罗岛的码头,皇室的豪华游轮在舰队的护航下开往湖中心。 等到爱芙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 准确来说是醒在母后的膝盖上,她从上了马车不久后就开始打瞌睡,一直睡到现在。 “已经到了吗?” 爱芙尔迷迷糊糊爬起来。 “是的,宝贝,你似乎做了个美梦。” 安洁丽儿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爱芙尔表情呆呆的,目无焦距,总觉得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这种感觉已经困扰了她一整天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什么也摸不到。 “母后,你有看到我口袋里的花吗?” “哦,那我可真不知道。” 疑惑了片刻或者说违和了片刻之后,爱芙尔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登上伽罗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渐沉,天空宛若燃烧。 作为皇室圣地的伽罗岛一直被保养培育地很好,草木葱郁,丘陵起伏,登上岛屿的一刻难免会产生踏入仙境的错觉。 岛的中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拔地而起,上千座天使浮雕环绕其吹动着黄铜号角,塔尖层层林立,十二扇门扉如威严的城门耸立,每扇门上都刻印着圣剑蔷薇与十字的使命,震慑着每一位从下方穿过的行人。 两百年前,这座举世无双的大殿落成,在这个世上能与它相媲美的建筑物几乎没有。 孩子们对着那大殿露出惊叹和崇敬,大人们则庄重行礼。 这是欧若文亚皇室的主教堂,祭祀阿芙罗琼斯的圣地。 来到教堂门前,皇帝陛下带着神职人员先进教堂的主殿进行仪式器具布置,其他地方完全开放,包括那些第一次来参加圣典的小孩子们。 “来吧,爱芙尔,我们去探险吧。”米洛说 “作为哥哥,我有必要监护你们的行动。”埃德克说 “快走,快走!”伊瑞娜兴奋地喊。 米洛和埃德克都是爱芙尔的堂兄,伊瑞娜则是堂姐,都是姓欧若文亚的孩子,说起来也并不比爱芙尔大多少,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 作为欧若文亚的孩子们,爱芙尔是颗耀眼的星星,每个小团体都希望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把她拉走,但偏偏爱芙尔并没有小团体这个概念,永远答应任何来拉她的小团体。 “母后” 爱芙尔回过头来,征求似地望着安洁丽儿。 “去吧,记得按时回来。” 话音刚落,三人小团体就架着爱芙尔跑掉了,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安洁丽儿或者说圣魔女,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早在其他小团体还对着宏伟的教堂赞叹的时候,这个小团体就已经机智地想好接下来的行动了,他们架着爱芙尔一路东行,跑到了最东边的大门才钻进去,开始了教堂的探险之旅。 “说起来,你们听过阿芙罗琼斯的诅咒吗?” 米洛一副你们当然没听过让本大爷来告诉你们的姿态。 “在我说没有之前,能先把你的头按进地板里吗?” 埃德克对对方这种态度相当不爽,顶了顶镜框,额角青筋凸起。 “快讲,快讲!” 伊瑞娜忽然兴奋,爱芙尔也默认。 “众所周知,圣典五年一次,但谁又知道,其实每次的圣典之夜,欧莎境内就会发生一次不好的事。” “那你倒是说说那不好的事是什么啊?” 埃德克冷冷地说。 “上次圣典之夜,所有蓝衣教主失踪,上上次圣典之夜,某骑士团的十二首领暴毙,上上上次圣典,先皇大人也就是我们爷爷忽然抱病退位了。” 埃德克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的,但你说的上上次骑士团首领暴毙,我还怎么听说,这么机密的事你从哪里探到的。” 爱芙尔听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她总觉得自己听到这些应该会生气,因为几位哥哥在像异教徒一样讨论着对神不好的传闻,但事实上,她的触动并不大。 既视感与违和感相互重叠,叫她融不进眼前的现实。 紫色 爱芙尔没来由地在四周寻找起了这种颜色。 四周的墙壁是圣洁的白色,连一间房门也找不到。 一楼和二楼都是神职人员的卧室兼修行室,但此刻每扇房门紧闭,只能从铁栅栏里看到屋内的情况。 诚然,神职人员的卧室自然是无聊至极,冷清的四壁与朴素的床,让人他们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完全无法理解。 米洛想起了那个蓝衣教主们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的事件,其实一夜失踪也没有这个定论,只是那一夜过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相当于一夜失踪。 这些卧室也全是蓝衣教主们的卧室,米洛说可能打开门后会发现他们的灵魂全都被囚禁在里面,只是外面看不见。 “说得好像你有钥匙一样。” 埃德克冷冷嘲讽。 然后米洛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银针,贼兮兮地笑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曾偷偷打开过我家的金库。” 望着门里面的样子,想象着蓝衣教主们的灵魂在里面被囚禁拷打的画面,埃德克认怂:“算了吧,我们还是走吧。 三楼是图书层,人类的大半个瑰宝都藏经于其中,书架高得吓人,书架之间的距离也狭窄地吓人,书本的大小不一,甚至还有石板这种上古玩意。 现在外面的光线已经很灰暗了,晚霞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教堂之内更是昏暗,行走在书架之间感觉像潜行在墓地的甬道,压抑得难以喘气。 还好埃德克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拿出了手灯应急,白炽的光线照出,光束之中微尘浮动。 “好黑好可怕啊!” 伊瑞娜惨叫。 就这样,四人开始返程,当光圈落在某个东西上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愣住了。 那是个黑漆漆的箱子,上面挂着骷髅头形状的锁,看着就不想打开。 “好想打开。” 米洛发自内心。 “我把你的头打开!”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难道你就想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却无功而返。” 一顿鬼扯之后,埃德克终于向自己的好奇心屈服了,当征求爱芙尔的意见的时候,她也点头了。 她在漫不经心,没太想清楚眼前的情况。 在米洛精湛的技巧下,铁锁打开,打开箱子后才发现里面是一些莎草纸,狰狞可怖的鬼神栩栩如生。 显然这些是触及禁忌学的东西,但孩子们看得异常起劲。 爱芙尔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动着,忽然扫到了光圈箱子旁边的一本厚重的皮革书上。 紫色的皮革。 心脏怦然跳动了起来,潜意识告诉她有东西在里面。 “爱芙尔,你怎么了吗?” 米洛注意到了爱芙尔异样的神色。 “没什么” 爱芙尔闪躲着目光。 “真的没什么吗?” 米洛戏弄一样地扬嘴。 “真的” 她愣住了,因为她从米洛的眼神里感到一丝不安,冰冷而致命。 刺痛又来了,紫色的露珠流淌,一圈圈晕开。 时间的流动慢了下来,只剩下她和米洛那笑脸在对视。 杀机暴露的一刻宛若惊雷落下,爱芙尔目光一跳,紧绷的身体弹弓而出,目标是那本紫皮书。 在触碰到书的一刻,巨力把她压向了书架,书架层层崩塌。 圣魔女,果然是圣魔女,她一直藏在爱芙尔身边,化成爱芙尔身边的人,无时不刻监视着自己。 但很可惜,倒下的那层书架刚好是摆放紫皮书的那一架,书本落出去的时候,紫罗兰也被书页之间吐出,恰好掉在了爱芙尔的手边。 爱芙尔握住那紫罗兰,疼痛再次袭来,这意味着她这一回合的胜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 破局 爱芙尔醒来之后,周围依旧很黑。 觉得自己醒来的方式可能有问题,爱芙尔重新闭眼,然后睁开,黑暗依旧。 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可能是醒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比如衣柜。 爱芙尔疯狂踹起了前方的柜门,柜门刷的一下被打开——是从外面被打开的。 “不在这里吗?” 女孩黯然,秀眉微垂。 这是爱芙尔第一次见到女孩难过的表情,她身上的衣服也朴素了许多,没有了反复蕾丝的点缀,多出了一份成熟雅致。 她现在的外貌与爱芙尔在棺材中看到的一样,年龄完全相同。 女孩叹着气走了,爱芙尔在茫然了一会后,也从柜子里踏了出来。 外面的情况令爱芙尔惊讶,一扫之前的光线亮丽,变得颓废了起来,房间凌乱,灰尘厚厚地积了一地。 爱芙尔急忙望向窗外,发现外面的庭院也变了,只有用另一个世界来形容。 天空是浩瀚苍茫的灰色,给人近乎玻璃般的通透,滚滚的雷声在云层翻涌,酸雨不绝。 昔日美丽的庭院也破败成枯萎的荒地,杂草丛生,死水坑洼到处都是。 庭院的远方被浓雾笼罩,与天色浑然一体。 这里到处都是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充斥着缥缈与虚无。 “这里到底是” 完全无法理解眼下的状况,这里虽然是刚才的那个世界,但从时间的截点来讲,可以说是好久以后。 不,仔细想想,可能这才是魔女应该有的记忆,痛苦c悲伤c绝望,刚才见到的美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女孩来到了庭院,四处张望着,仿佛寻找回家路的小孩。 这里不像之前的世界会不断有人冒出然后消失,这个世界只有女孩一人。 望着她的背影,爱芙尔莫名心酸,想象她在这个近乎废墟的世界独自徘徊了多久,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支撑下去。 当然,现在不是心酸的时候,爱芙尔的时间更紧迫了,圣魔女已经知道她能够进入这个世界,也许下一刻圣魔女又会像鬼魅一样出没在爱芙尔的身后。 紫罗兰仍旧在她的手中,但花蕊中吐出的荧光变暗了不少。 爱芙尔大概明白了,之前在自己的灵魂世界中,总会有紫色的露珠滴在她的意识里,刺痛着她清醒过来,而这份力量的来源自然就是紫罗兰。 现在紫罗兰的光已经很弱了,无法保证它还能把自己拖回来几次。 爱芙尔加快脚步,夺门而出,一路跑至庭院,追随女孩的身影。 宅邸像被烧过了一样,烧焦的黑痕泼墨在墙壁地板上,楼梯断层,吊灯碎落,来到庭院后,女孩已经走出很远了。 爱芙尔快步追上女孩,想去抓她的手臂,可结果仍然是抓空。 “停下,听我说” 爱芙尔在后面叫喊,可女孩不为所动,自顾自地重新走回宅邸里。 “喂!你给我看下这个!” 爱芙尔把紫罗兰强行塞到女孩眼前,塞到手里,结果手穿进去了都没用,可恶得她疯狂咬牙。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芬尼克,熊先生,暗月假面都找不到了。” 女孩失落地走着,偶尔掀起地毯,推开沙发,抽出书本,向其中窥探。 “先别说你的芬尼克c熊先生c暗月假面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你在那种地方找它们是想找它们的细胞吗?” 爱芙尔冷冷地喷道,当然对方听不到,话说暗月假面是指与女孩跳舞的燕尾服绅士吗? 女孩毫无目的地走动在整间宅邸,寻找着她的芬尼克c熊先生c暗月假面等等,她寻找的地方也异常刁钻,譬如床底门后书页之间这种虫子才能藏的地方。 跟了她这么久,爱芙尔一直在焦怒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说起来她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圣魔女的某一世。 在对方的灵魂世界中,却不了解对方的灵魂,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爱芙尔重新回忆起了见到棺材里女孩的样子,与那位女管家的手紧握在一起,如果就让她们这么沉睡上千年然后被发掘出来,她们之间永不离弃的精神是否能感动那时的人们。 那位女管家无疑是她很重要的人,可在这灵魂的世界中爱芙尔也只见过她一次,而且她的身形模糊,声音不清,难道是她淡忘了?刻意抹去了这个人的记忆? 爱芙尔沉默不语,目光低低地落在脚前的地板上。 记得以前的一个精神学的老师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母亲的孩子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母亲的精神也日渐崩溃,最终父亲不忍心看到妻子这样,联系医生用药物让母亲失忆,忘记了自己有个孩子的事实。 药物使用后,母亲果然好了起来,正常了几日,但几日过后她就开始出现异常症状,她总是说自己可能怀孕了,孩子的名字也想好了,和那失踪的孩子名字一样,不仅如此她还总是喜欢多做一份午晚餐,会喜欢抱着枕头。 父亲把这个症状告诉,医生说没用的,比起父亲,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更大,从怀胎起就一直与母亲为伴,当父亲在外工作的时候,母亲还在家推着孩子的摇篮,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当一个人的意义对于另一个人的意义是如此大的时候,那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抹消,如果强行抹消会对她造成比失去孩子更大的伤害。 唯一的办法是替换,把母亲对孩子那巨大的爱替换成无数个小物件。 母亲抱着入睡的孩子,替换为与天使拥抱。 母亲看着孩子长高,替换为栽培一株树苗。 母亲亲吻孩子,替换为与温顺的海豚相吻。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母爱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替换的,母亲仍会感到违和,与她拥抱的天使哪去了呢,那株树苗我怎么找不到了,海豚它怎么不再来了? 爱芙尔微微抬头,看着女孩到处找来找去的背影。 其实那个吸血鬼女管家对你来说是无法被代替的人吧,你其实一直在找的就是那个女管家吧,那什么芬尼克c熊先生c暗月假面其实都是那个女管家吧。 你在很小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管家,那是你第一次对她有记忆,也是唯一留下的记忆。 后来在某个夜晚,那个吸血鬼摸到了你的房间,用各种甜言蜜语引诱你签下了契约,你傻傻地天真地接受了。 你非常喜欢这个吸血鬼,她能用她的力量带你去很远的地方冒险玩耍,然后在被父母发现之前,把你及时送回家。 你越来越喜欢她的同时,她可能也越来越喜欢你了,这么说起来她作为一个吸血鬼也真是够傻够天真的,居然会喜欢上人类,与我家那个完全不一样。 当然,你并不知道你魔女的宿命,在你十四岁那年也可能是十六岁那年,总之当你长到一定年纪后,你作为魔女的记忆觉醒了,巨大的痛苦灌入到你小小的身体里,于此同时你的灾厄也来了,你的家族灭亡,亲人逝去,天灾统统降临到你的头上。 但吸血鬼保护着你,你终究可以避免一切来自外界的伤害,可避免了外界的伤害,你避免不了来自内心的伤害,魔女的前世记忆像无穷无尽的黑夜一样笼罩着你,让你痛苦到想自杀。 当然你也自杀不了,吸血鬼无法违背契约,会拼命守护你的性命,你穿着素白的衣裙在床上狂躁不安,吸血鬼紧紧压着你,用胸口紧贴你的心脏。 后来吸血鬼实在不忍心看你受苦了,便用吸血的方式结束了你的生命,她自己也受到契约的惩罚陷入沉睡。 可是啊,你知道吗,她啊,她啊 爱芙尔举起了那株紫罗兰,像是多情的诗人向所爱之人邀舞。 “她帮你承受了所有痛苦啊” 爱芙尔低低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 忠贞与坚守 霎时,狂风掀开了屋顶和四壁,神祇的怒意从天而降,神圣的法袍在空中上下翻飞,金色花纹战旗般浮动。 终于,圣魔女还是发现了爱芙尔,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降在爱芙尔面前。 “没想到你居然到了这个地方!” 圣魔女那原本空灵澄澈的瞳孔此时被怒火灌满,身上散发的神性化为神的怒性。 任何人心灵的底层被窥探到了,都会愤怒,就如同在爱芙尔的灵魂之海深处,那石门洞开的前一刻,爱芙尔也愤怒得不像她自己。 “喂。” 爱芙尔轻哼一声,下个瞬间她居然主动冲了上去,一鼓作气冲到了离圣魔女近在咫尺的地方。 “愚蠢!” 在灵魂的领域中,圣魔女是至高无上的,只要她足够警惕,爱芙尔前几次根本不会那么简单就逃脱。 圣魔女轻轻挥臂,像是在水中劈开一道浪花。 “唔!” 一声惨叫发出,但发声者不是爱芙尔,而是圣魔女,她的力量仿佛失去作用,被爱芙尔一把按在了地面上。 辉煌的金发洗下,纱帘般遮住了二人的面庞,其中二人四目相对。 “为什么我的力量会失去了作用!” 圣魔女挣扎着身子,但爱芙尔纹丝不动,像是大理石浇铸的雕像。 这时圣魔女终于看到了,爱芙尔的嘴中含着那株紫罗兰,不知为何,看到那株紫罗兰她总觉得头痛,像是玻璃一圈圈破碎,齿轮不断拼接和重组,在破碎与重组之中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要被揭开。 其实爱芙尔也是刚才记起,很久以前海狄娜对她说过,花是吸血鬼力量的具现化,把它含在嘴中才能引导出它的力量,两个星期前的边陲教堂里,咒魔女就用白蔷薇的力量化解了死亡与成为魔女七天后的痛苦。 正如海狄娜之前说的,这朵紫罗兰里包含着圣魔女的一部分记忆,在进入了圣魔女的灵魂世界后,它的力量加上吸血鬼本来的力量甚至能超越圣魔女,而爱芙尔将借助紫罗兰成为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 爱芙尔俯身而下,与圣魔女的面部距离逐渐拉近,令其错愕不已。 “你要” 紫罗兰的根部从爱芙尔的嘴里递入了圣魔女的嘴里,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措辞,这一幕仿佛少女间的相吻,又像是鸟儿间的喂食。 爱芙尔缓缓抬起脖子,注视着圣魔女那微微放大的瞳孔。 狂风停止了,周围的景貌还原,斑驳的墙壁与烧焦的地毯,女孩仍旧在走廊踱来踱去,寻找着那不可能被找到的东西。 “你啊你那一世的真正悲剧不在于你是魔女,有着怎样悲惨的命运,而在于有个爱你的人帮你抗下了所有的痛苦,但你却忘了她的存在。” 爱芙尔缓缓起身,声音少有地柔和,鼻尖酸酸。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记得她,那就收下吧,连同你那一世的痛苦。” 圣魔女就这么躺着面向天花板,面容微微颤抖,那不是属于魔女的表情,更不是属于圣魔女的表情,那像是失明者见到了光,流浪者见到了故乡,失忆者见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一世的记忆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心结,也是她唯一值得回忆的宝物,这一世的记忆像一面硬币,硬币的正面是她成为魔女之前的记忆,不同年龄的她出没在各个地方,陪伴着她的是爱与温暖以及那芬尼克c熊先生和暗月假面。 但是觉醒了魔女的记忆与使命后,硬币的反面就出现了,在那里她是一个倔强而失落的女孩,年龄刚好定格在这一世死亡时候的样子,痛苦摧毁了这个世界,但她本人却完好无损。 紫罗兰里装载了魔女那一世的痛苦,这意味着吸血鬼帮她吸收了那一世所有的悲伤与痛苦,但为了使对方不再挂念自己,吸血鬼把自己的存在也抹消了。 这样一来,圣魔女便忘记了那一世成为魔女后记忆,硬币的反面世界虽然灰暗,但女孩却毫发无伤。 在硬币的正面,成为魔女之前的记忆中,她依然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是那个陪伴着自己的女管家被替换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这也导致硬币背面的她一直都在寻找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可有些东西真的是忘不掉也不想忘啊,那个人她怎么可能忘得掉,那些真切存在过的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想起来啊。 她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幸福,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被绝望笼罩的人,知道自己曾有过比幸福记忆更宝贵的东西那个让她幸福的人啊。 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圣魔女的脸颊滑下,最终化为一阵阵啜泣的声音。 她的心结被解开了,解开地十分彻底。 有人说天神不能和凡人相恋,不然天神就会失去作为神的资格,同样魔女也不应该有眼泪。 那失去的记忆以水的形式不断涌入她的灵魂之海中,魔女的灵魂之海通常都是黑色的,意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但那份失去的记忆确是紫色的,虽然苦涩但其中带着甘甜,为了那份甘甜圣魔女心甘情愿将其一饮而尽。 在走廊上不断探索的小女孩忽然被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发现眼前是圣魔女。 圣魔女低下身将女孩的头拥入怀中,女孩也只是茫茫然的样子。 “不用再找了,最珍贵的宝物已经找到了。” 紫罗兰递到了女孩的面前,女孩看着它眼里不由流过一泓清泉,而后颤抖地握住了它。 圣魔女就这样抱着前世的自己,彼此的手心一同握着那株紫罗兰。 光芒从天空落下,像是天使降临的前兆,光芒之中,双方都看到了曾失落的记忆。 女孩在转过走廊的时候,正巧撞在了一位女仆身上,女孩焦急地问:“”你有没有看见新来的管家,我正在和她捉迷藏。” “大小姐,不是说好不能请外援吗?” 亲切明媚的笑声从柱子后方传来,女管家鬼使神差地转身而出。 走廊的转角里,女孩充满活力地对女管家说:“那么下次我们学校的话剧你一定要来看啊。” “大小姐啊,您的念台词功底我实在是不忍心啊,如果您老老实实地跟我学一个星期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女管家风趣地说,嘴角折出优美的弧度。 学校的舞会上,女孩与女管家的身姿相互交错,异色礼裙交织在一起的样子仿佛黄金与玛瑙相互镶嵌。 “大小姐,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就有那么多帅帅得男孩子来邀您。” “嘻嘻,我就是要欠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宁可和管家跳舞,也不和他们跳。” 女孩古灵精怪地挤着眉头。 夜晚的音乐室里,女孩装模作样地坐在钢琴前,摆出大师的姿势,女管家来到女孩身后:“我来帮你成为真正的大师。” 一个响指,所有的乐器像被精灵附体一样自动演奏,女管家扶着女孩的手在琴键上奏出华丽的乐章。 一幕幕记忆在眼前飞过,宛若漫天白鸽,其中也有许多痛苦的记忆,但二人全盘接受。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盛装的女孩被吸血鬼抱住,一同躺在棺材之中,周围是吸血鬼的使魔,万千狰狞的生物此时泪流满面,以最悲伤的神色迎接主人的葬礼。 “我沉睡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女管家嘱咐道,她一洗之前的和蔼与亲切,绝决毅然的眼神如同君王。 说完,君王般的吸血鬼对着女孩的颈脖俯身而下,终结了这一切。 最后出现的记忆居然是初见,女管家推开门扉,面对着怯生生地女孩轻扬嘴角,她像骑士行礼一样单膝跪了下去,献上一朵凭空出现的紫罗兰。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奥莉娅·科尔纳斯,我不惧明争暗斗,不后悔一生守候。” 女管家对着男主人身后的小女孩如是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 还未完结的灾难 旧宫深处的公主寝,丛林包围的房间里,仪式即将谢幕。 公主的卧室里灌满了孕育生命的水源,藻类c苔藓类以及蕨类在水中丝丝浮动,这里像是一个胚胎,一切都在柔和地生长,包括那盛开着的巨大无名花朵。 花蕊之中,圣魔女和爱芙尔的灵魂正在相拥,身体在水中漂浮。 一丝泪花从圣魔女紧闭的眼中溢出,而后与周围的水融为一体,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放开了爱芙尔的身子。 圣魔女之所以为圣,是因为她对那个心结的执念给了她超越普通魔女的力量,但此刻执念已经解开,她也就不再是圣魔女了。 同时紫罗兰的力量又不断帮她净化着黑色的灵魂之海,最终染成一片蔚紫,简而言之她连魔女都不是了。 圣魔女放开了爱芙尔的灵魂之后,身体像被抽走了力量一样向下坠去,法袍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在水的侵蚀下,她的身体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已经是凡人的她根本无法在这特殊的水中存活。 宛若上帝吹响了灭世的号角,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浮动在天空的巨大天使发出痛苦的悲鸣,身上的光线在一根根崩断,仿佛东方名贵丝绸被撕开。 天空变化着光芒子,絮流乱蹿,如同无数道流星之间的相互碰撞和交错,交错碰撞之间火花四溅,在天空泼洒出绚丽至极的烟火。 此刻亮如白昼,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惨白的光线下,地面上留下建筑突兀的倒影,一切黑白分明。 但偏偏它很安静,安静得如同大陆北方尽头的雪原,放眼尽是苍茫的白色,只有风声在耳旁猎猎作响。 这神圣恢宏的一幕纽伦霍特方圆百里都能看见,看见得人都在下跪匍匐,动物则缩进了巢穴。 天地闭,生灵隐,万民拜,圣人降,描绘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些被幽冥绿焰覆盖着的教堂,玫瑰玻璃窗上生出一道龟裂继而雪片似破碎开来,吊灯坠落,圣象落泪,整栋教堂土崩分离,绿色的流火如同被捣毁巢穴的蛇那样到处窜动,最后归于虚无。 旧宫的周围覆盖着的结界层层崩塌,在天空发出一阵悚人的巨响,不仅如此,整座山丘都在剧烈摇动,仿佛地震来袭。 “发生了什么!发生为了什么!” 神使对着天空那形同雪山崩塌的天使残骸怒吼,双臂不甘撑开。 “我们失败了,本部传来消息,《原典》《原典》写下了新的篇章,神将把复活的时间推后了!” 仆人绝望地对神使说。 “我们已经被神放弃了!” 有的信徒跪在了原地,一边等着地震吞没自己,一边念诵经文,寻求精神解脱,但更多的已经开始逃命了,在抛下对神的信仰后,他们也只是充满求生欲的凡人。 覆盖住公主卧室的藤蔓断裂,里面的水也决堤之势从里面喷涌而出,花朵树木狂躁地舞动,发出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哗啦声。 旧宫在不断解体,宫门垮下,穹顶裂开,石块簌簌落下,中庭之中的圣意雕像倒塌,相互撞碎在一起,昔日辉煌的议政厅此刻也不过是一块即将被打碎的精致玻璃,打碎之后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天使开始死亡的时候,正巧是黑铁马车驶入城门的时候,莎莉文从未如今近距离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眺望那世界漩涡的中心。 这一幕真美,美得就像世界末日,她站在喜马拉雅山的顶端,俯瞰脚下滔天的洪水。 莎莉文按照约定轻轻鼓掌,同时从安德鲁手中抢过一瓶尚未开启的波尔多庄园的香槟,一阵摇曳后撬开瓶盖,金黄色的液体喷向天空,仿佛火舌绽放。 “庆祝宴会!” 莎莉文像诗人一样沉吟,可举动和措辞却像是纨绔子弟的庆祝。 “老板,你这是亵渎美酒啊!” 安德鲁哭丧。 这场对魔女或者说是对神的战争,她们获胜了,这无疑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如果莎莉文是神官,她必定要用黄金与白银磨成的粉末在玛瑙镶琉璃的壁画上刻下这段历史——这段隐藏在世界阴面的历史。 虽然酒没了安德鲁很伤心,但这一幕也同样令他兴奋,但兴奋过后转而消沉严肃了下来:“老板” 莎莉文摆了摆手,放下还剩一半的香槟,笑容看穿一切:“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在解决下一个麻烦之前,不妨先感受此刻的喜悦,反正我们对下个麻烦束手无策。” 爱芙尔朦朦胧胧地醒来了,周围十分喧闹。 “哟,欢迎回归世界。” 耳旁传来异装癖女人爽朗的声音。 爱芙尔揉了揉眼睛,茫然了片刻,像是对熟睡的感觉念念不忘。 紫罗兰已经消失了,圣魔女总归是有个不错的结局。 这里不是在车厢里,而是在城墙上,谁也不知道这群人干嘛把自己拖到这来。 头上的天空忽然嘭地一声闷响,气流炸开,一下子把把爱芙尔从茫然之中拉了出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天空都在轰隆隆的作响,但那不是雷声,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倒像是上千门攻城车同时运作,石块碎裂的声音。 爱芙尔环顾四周,莎莉文和她的手下们都趴在垛墙边缘,像是趴在战壕里一样警惕,神色上都透露着不安。 而他们望向的地方真的只有用战场来形容。 城市广场的上拔地而起了一座白银的堡垒,但仔细看得话那堡垒是由无数尊参天古木般的十字架建成,密集的锁链像茧一样铺满了十字架的之间的缝隙,像是巨人制服上的白银流苏。 每一尊十字架都极尽尊贵与华美,边框镶嵌着壁画一样的金边,一颗透明的巨大水晶嵌在十字架中央,瞳孔般森严。 堡垒的敌人来自天上,漫天魔力符文在空中盘旋,仿佛全世界的云朵都集中在了这里,符文以箭矢的速度射向堡垒,而后陡然变化轨道,折出闪电的形状,但还未触及到堡垒,就被水晶瞳孔射出的光芒刺穿了。 每刺穿一道符文,都会在空中爆出成吨气压,给人一种要将天空撕裂的错觉,但是刺穿一些较为特殊的符文时则会爆出火炎,滚滚天火拖着长尾坠下,落到地面上腾起熊熊烈火,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橙红。 “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 爱芙尔几乎想揪住莎莉文问。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出了意外,而且意外不在于您,而在于那个吸血鬼骑士。” 莎莉文平静地使用着敬语。 “我说那个看着像白色堡垒的东西就是的您的骑士,您信吗?” 爱芙尔的瞳子耸动,她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那座堡垒。 “她变形了?” “这咳咳您可能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莎莉文汗颜扶额,“你得问问克丽丝小姐。” 克丽丝一直趴在旁边,听到自己被提到便向前爬了一步:“爱芙尔大人,您知道圣权吗?” 爱芙尔的回答出乎意料:“没有。” “海狄娜大人什么都没告诉您吗?” “我没必要知道那么多,我只需要知道她足够强,能帮我办成很多事就够了。” 说着,爱芙尔垂下了眼眉。 其实她对海狄娜的了解真的很少,她从不过问对方的过去,更没兴趣知道什么吸血鬼的力量——这一切的原因要从海狄娜刚成为爱芙尔骑士的那一段时间讲起。 那一段时期两人的关系可谓恶劣,爱芙尔是个还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的死小孩,怀着满腔的对阿芙罗琼斯的愤恨和对亲人的愧疚,海狄娜也只是一个冰冷孤傲的美人,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旧宫最高的塔顶,看一整天的地平线。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发生了些事,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海狄娜就从塔顶坐到了屋顶,爱芙尔也能在路过的时候远远她的一眼,看她脸上的表情。 那可不是能说出自己过去的表情,她看着远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死敌,充满了怨恨与敌意,其中还有一丝惆怅与失落。 很显然,她的敌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要发泄却无处发泄,只能像个孤独的孩子倔强地望着远方。 所以爱芙尔至今没有问海狄娜任何关于过去的事,至于吸血鬼力量的问题反正爱芙尔觉得那是黑巫术一类的东西。 “总之海狄娜大人由于受到了某些伤害,被动启用了一个叫圣权·银龙的能力,如果是海狄娜主动使用倒还好,但如果是被动启用的话,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 执行前奏 “会不受自己控制吗?”爱芙尔问。 “对,只有当海狄娜大人把内心的破坏发泄殆尽之后,这个圣权才会停止,到那时恐怕已经不仅仅是把整个纽伦霍特毁灭那么简单了。” “破坏?”爱芙尔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 她脑海中第一感浮现的是海狄娜那张傻呵呵笑着的脸,看得让人想拿高跟鞋鞋跟锤上去,这种白痴的真的会有破坏欲这么深沉的? “至于圣权停止之后,海狄娜大人到底会变成怎样,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银龙给施术者带来的副作用很大,在海狄娜大人本身就状态虚弱的情况下,她” 克丽丝默然,爱芙尔听着总觉得脑子里轰隆作响。 这时莎莉文说:“其实我一直想问,所谓的圣权·银龙,是真的可以变成龙吗?” “准确来说是像龙的生物,但我也只是很远地望见,并没有看清楚,但那时的恐惧与威压我始终都记得。” 克丽丝口吐寒气,仿佛弥漫着血腥与战火的记忆被撕开。 “在这个圣权启用时,海狄娜会被严密的保护起来,就像在她身边筑起了物无坚不摧的堡垒,而且堡垒会自动攻击。” “那么天上的东西是什么,是那个天使的攻击吗?” “那个天使已经死了,它本来就是圣约仪式启动时形成的魔力块,如果仪式成功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看见神站在山崖上,一点点地把那魔力块吸收掉的画面,但圣约失败了,它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莎莉文遗憾地摇头。 本来天使解体以后,光芒飞向四周,整个世界一片煞白,这些魔力本来就抽取于这个世界,现在它应当尘归尘,土归土,可没想到白银堡垒初具规模时,它们就像找到了目标一样对其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进攻,仿佛是要把这新生的力量扑灭。 显然堡垒的防御也不弱,十字架中心的透明水晶是真正的瞳孔,如果细看,里面确实有一只眼睛在晃动,里面射出的白光彻底火力压制了上方的魔力块。如果它不是堡垒,而是一队可自由行动的骑兵的话,它早就能“血洗”上方的魔力块了。 除此之外,那瞳孔还捕捉城市所有的生命气息,有幸存的教徒想要沿着楼层之间的阴影处逃走,却没想到那瞳孔射出的光居然能够变幻轨道,从天空降下,而后将目标无情吞没。 整座城市都是它火力覆盖目标,所以莎莉文只能带队躲到城墙上。 至于那些受蛊惑的民众则不清楚,他们刚从疫病状态中解除,还没有明显的生命特征,因此也不会受到攻击。 总之眼前的景象宛若上古画卷中的神魔之战,缭乱的光影在空中交错撞击,气流碾过大地,火光蹿向四方,让人觉得这座城市正被神魔两股势力争夺。 “等等,你说海狄娜受到了伤害?” 爱芙尔忽然记起了这个前提,无法相信地睁大圆瞳。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克丽丝说。 “那她为什么会受到伤害!” 爱芙尔忽然加大音量,难以理解地动摇。 克丽丝愣了愣:“可能是轻敌或大意吧而且海狄娜大人她其实是个很自负的人,况且她现在变弱了。” 克丽丝顿了顿:“无论是从身体还是从精神上,海狄娜大人都比以前弱了不少,最主要的是她本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爱芙尔越是听着,越是觉得有一股疼痛冲上了头颅。 在外城区的废墟上,那个白痴女人白痴地笑着,说什么我们再次分头行动一次,我去帮您摆平杂兵和小头目,您去摆平大头目,当然这个大头目简单一点,说白了还是一切重任落在海狄娜肩上。 仔细回想起来,她这一整天都在说什么交给我好了,从下了马车之后她就开始自作主张,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谁知道她暗地都办了些什么,然后她又引导着爱芙尔去卜梦室,在爱芙尔极度不愿意的情况下说动了爱芙尔,把她的梦占卜了出来。 再后来,角斗场c餐厅c霍特隆神庙,一直到进入灵魂双极的世界,都是海狄娜在主导,搞得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运筹帷幄棋定天下的名士。 最后她说一切交给她就好了,然后她翻船了现在看来这就是个白痴,一个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的白痴,亏她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自信无比,仿佛喝汤。 远处的火光时而闪现时而消失,落在爱芙尔的身上时而静谧时而沉默,仿佛天使与恶魔在这个女孩身上的相互交替。 “白痴c笨蛋c傻瓜c自以为是” 垂下的额发在爱芙尔的眼睛前落下了一层阴影,她脸颊的线条和小嘴微微抽动,里面蹦出她能够想到的骂人词汇。 诚然,作为一个长期以来受到良好教育的皇女,她委实想不出更深刻的骂人词汇。 周围的人被她这举动有点吓住了,没人敢出声。 “喂,你有想好对策吗?” 冷峻的声音从爱芙尔嘴里道出,洗去了往日的傲气与娇气,变得毅然绝决了起来。 “还没有。” 听着对方的声音,莎莉文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莫名地肃然起敬起来,她总觉对方换了个人。 “如果硬要说的话还真有两种方案,一种是我们快点跑,等到骑士大人发泄完了所有的破坏欲我们再去找她,另一种是公主殿下您亲自来到她的面前,以契约主的身份对她下令让她复原。” 莎莉文说第二个提案的时候迟疑了片刻,这个提案几乎不可能完成,任何东西只要出现在了城市之内,就会成为它的攻击目标,除非远程下令要是能这样做的话,爱芙尔早就做了。 而且这个提案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海狄娜在处于失控状态下的话,主人的命令真的有用吗? 在莎莉文担忧的时候,如军令般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奖励你跟我想的一样,这些东西就赐给你了。” “唔?” 在莎莉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她脚下响起。 莎莉文愕然了,那居然是九枚帝血红的宝戒。 “这是?” 莎莉文没有去捡,而是先愣了一会,她很少有这种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 “我对钱没什么概念,但我知道这些东西很贵,如果我死了话肯定是被那光芒吞没,不会留下尸体的,这东西就显得有些浪费了。” 爱芙尔像是热身一样锤了了锤肩膀,这么成熟粗犷的动作显然不适合她。 莎莉文终于明白了,这是交付遗产!就好比即将赴死的剑客临行前豪爽地把身上的钱袋抛给了路边的乞丐,淡淡地说拿去酒喝吧。 “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莎莉文征求着改变策略的余地,没有去捡那些价值连城的戒指。 “我也想了想,我是她的主人,说不定那些光不会打到我身上,打到我身上说不定也会减弱,而且我有不得不救她的理由。” 爱芙尔说。 “仆人真的有值得主人赌上性命去救的理由吗?” 这触及到了莎莉文的知识盲区,如果说这些手下遇到危难她肯定会去帮助,但要让她赌上性命而且成功率这么低,她是绝对不会的。 “仆人?”爱芙尔想了想,“这么说起来她好像还真是我的一条狗,可恶!明明就是条狗,居然还有咬主人的风险!” 爱芙尔莫名其妙地生气跺脚,满脸通红,搞得莎莉文觉得刚才爱芙尔剧本拿错了,现在的爱芙尔才是进入了正确的角色。 可生完闷气之后,爱芙尔又迅速沉寂了下来,目光复杂地望着远方那森严的银色堡垒。 “可我是真的不想让她受伤害啊。” 这一声惆怅显然不属于爱芙尔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它仿佛来自悬崖尽头上的孤猿,悲哀而婉转,听得莎莉文都有些触动。 莎莉文想起了之前和艾西莉亚提到的爱芙尔的心结,她本应该像个复仇而骄傲的皇女,但她现在却活得像条死鱼,目光里充满了谜一样的空洞,无论用多少桀骜和锋芒都无法掩饰那空洞的存在。 现在莎莉文可能懂了,那心结可能就是海狄娜,海狄娜是她的利剑和盾牌,也是绊住她前进的心结。 爱芙尔叫走了克丽丝,把她拉到一边,作为海狄娜使魔的她理应与自己一同。 其实克丽丝也更倾向于前者的提案,等到海狄娜挥尽了自己的摧毁欲再去找她,尽管这样会造成生灵涂炭,她作为恶魔并不用为上万人死亡感到内疚,只是她担心到时候海狄娜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人在宣泄破坏欲的时候,自己也会遭到破坏,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 “其实我也不想管那什么上万民众。” 爱芙尔说的话显得有些漠然,如果真的让民众听到这番话,起义军明天就能开赴旧宫门前,前提是明天旧宫还存在的话。 “但是那个白痴现在应该还在受到痛苦吧。”爱芙尔轻声说,“我不能让她这样痛下去。” “公主殿下” 虽然字句简单,但爱芙尔说得相当真挚,克丽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在心中对海狄娜。 克丽丝单膝跪了下来:“我愿与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莎莉文也默默地听着,敞坐在地,双眼望天,但天空没有答案。 手下这帮男人们干望着她,样子一个比一个木头,莎莉文接下来的判断可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当然,要是莎莉文真的发疯下令向那堡垒开火,他们也可当场辞职不干,可他们怕就怕就算他们都辞职了,莎莉文也会一个人架着马车冲向那堡垒,这疯事她真有可能干出来。 他们可舍不得这么好的老板撒手人寰。 安德鲁凑了上去,与莎莉文望向同一片星空:“老板,有什么事你想做就做吧,我们不怕死,你也不怕死,我们不怕当逃兵,你也不怕当逃兵。” “我在想,我以前总说要看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神迹,我要看别人没看过的东西,这句话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在哪呢?” “问题在于我可能还不够贪心,我可能不仅能看到,我还能切身地感受到,以前我从天空俯瞰漩涡,现在我或许可以置身于漩涡中。” “其实您早就决定好了吧。” “早归早,但是很难,当你以为你可以为一件宝物付出一切的时候恰恰是你最不能付出的时候,当你觉得你再也付出不了的时候,恰好是你离宝物最近的时候。” 莎莉文站了起来,望向夜空的瞳子里燃烧着赤焰。 跟随着莎莉文的动作,所有男人都站了起来,宽厚的背影如同城墙。 “老板您说的这个道理我也懂,这就好比我越惧怕我的对手,就说明我们的实力越接近,我越容易战胜他。” 安德鲁痞笑地说。 爱芙尔的身旁,一道猩红的身影闪入,在她身后的是成群的夜枭。 莎莉文微笑伸手:“爱芙尔殿下,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疯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 神魔时刻 狂暴的凶兽似乎真的收到了指令,双肩骨头咬合,奔驰的路线偏移,刚好避开了那坠下的火球,然后把爆炸的火光甩在了身后。 霎时之间,震耳欲聋,碎石四溅,男人们纷纷伏身遮挡,莎莉文也弄得浑身焦黑。 光芒继续发出,流弹乱射,在空中交织出可怕的密度,有些落向车厢,有些落向周围的建筑。 莎莉文狼狈地操控着独角兽的前进方向,把一栋又一栋燃烧的建筑抛在脑后,成吨的气流压得她喘不过气,睁不开眼,碎石刮在她的手背上飙出鲜血。 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光线也越来越密集,好几次都是在离车厢近近在咫尺的地方地方被击落,炸开的气流几乎把整辆马车抛向天空。 可能这就是神魔的战场吧,凡人在其中可能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生存实在是一种奢望。 但这也说明了一点,魔神们越来越重视这些误闯战场的蝼蚁,不得不抽出精力来应付。 “告诉各位一个不好的休息,坐骑快顶不住了,我们要启动b方案了。” 莎莉文脸色严肃棘手,她能够感觉都身下独角兽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 “加一,我们的箭矢也不够了。” 从最开始决定计划的时候,安德鲁就想到了这一刻,三百二十根箭远远不够用。 “那就一鼓作气冲过去!” 莎莉文起身后跃,几乎凭着惯性撞入了车厢里,扭动了玻璃上的把手。 玻璃装置内,齿轮加速转动,风箱鼓动,铁丝发红暗示着内部温度的急剧身高,最终那株树苗刷得一下起火了。 “扶稳!” 吼出这一声的同时,莎莉文两枪点断了被独角兽拉着车厢的绳索,车厢立刻像失去了重心一样打起滑来。 但是很快,新的力量涌进了车厢,使它以更快的速度冲刺。 可怕的力量在玻璃箱里膨胀,像是把万吨火药的威力浓缩在一平米之内,铜管通红铁丝发出淬火融化的声音,如岩浆般的溶液奔流在管道里,那株燃烧的树苗迸发出太阳般刺眼的光芒。 “来吧,燃烧的世界树,让它们感受你的速度吧!” 整个车厢的内部都在咯吱作响,齿轮咬合,链条锯动,室内温度急剧升高,光是把手放上去就会烧伤。 如果把这个车厢比作人体的话,那么此刻他的血管已经沸腾起来了,熔炉般的心脏跳动,力量冲破形骸的拘束! 黑铁车厢咆哮了起来,发狂了起来,同时也悲鸣了起来,它把速度提升至了极限,仿佛穿透时空的黑色闪电,光束和倒下的建筑被它遥遥地抛在身后,十字架的瞳孔只能捕捉到它突进的虚影,而看不清它的身形。 莎莉文和爱芙尔都捂住了耳朵,强大的耳鸣几乎使她们眼前犯昏,只有车厢上的男人们还能以自己顽强的身体素质抗下。 世界树并非说的是这棵小树苗,若果真要说的话,这株小树苗只是世界树上的一根树枝罢了。 阿芙罗琼斯许给魔女们的圣水,帮爱芙尔死过一次的巫毒娃娃,它们无疑是神秘强大的宝物,堪称神明时代的遗产。 同样,这株树苗也是神代的遗产,它燃烧时所释放的热量凌驾于这个世界一切其他能源,以人类目前的手段还无法造出能够完全容纳得下它的载体,因为它能提供的能量实在是太巨大,一株这样的小树苗足够供给一座城市好长一段时间的暖气。 但当它供给的对象是一辆车厢的时候,那么它会以粉碎这辆车厢的速度飞驰。 “怎么样!这个够神棍吗?” 莎莉文抡动着轮盘,操控着车厢的前进方向,每转向一次都会通过惯性把爱芙尔压在滚烫的厢壁上。 由于一系列转向,它们在纽伦霍特的大街小巷里一直乱撞,视线被遮蔽,丢失了银色堡垒的位置,之但在这样的速度之下,相信再远也能赶到! “能看见了,已经很近了!” 爱芙尔通过窗户看到了那银色堡垒,只可惜它隔着多米河,那可不是一个加速度就能跃过去的距离,望山跑死马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知道了!” 莎莉文再次转动轮盘,忽然一阵光束击在了离车厢咫尺的距离,差点没控制好方向。 “可恶,那十字架的瞳孔已经习惯我们的速度了!” “已经没箭了!” 弹药终于耗尽了,现在男人们手上的只有普通的箭矢。 “可恶!” 莎莉文愤然咂舌,光柱击在离车厢越来越近的地方,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接近自己的心脏,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真的是死棋吗!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莎莉文的大脑飞速运作,她面对过无数死局,也破解过无数死局,越是紧张她越是冷静。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掀开厢顶的天窗:“接着。” 上方的男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反射性握住了一把东西——帝血红的宝戒。 “用它!” 在肌肉的记忆动作下,男人们抽出普通的箭矢,把戒指系在箭矢尾部对着天空降下的光柱射出。 下个瞬间,绚烂至极的红色烟火在天空盛开,不同于火焰的橙红,它红得如同鲜血,触目惊心而美丽动人,像是凌空泼出的美酒,缓缓流向天空的四方,同时它也挡住了接下来几道光柱的攻击。 莎莉文又赌对了,果然帝血红不可能只是单纯的饰品,正如亲王陛下所说,它用恶魔的血液构造,当然含有极强的魔力。 “咒术制成的箭羽,整个城市给我们当战场,本来以为这已经够奢侈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更奢侈。” 莎莉文憧憬地感叹。 每枚帝血红的宝戒都等于一个贵族爵位,都意味着无情无尽的财富与权力,而此刻这些权力之戒竟被他们当做保命用的消耗品在使用,这么说起来他们这帮兄弟的身价可真是价值连城。 每隔一段距离,空中就会升起一朵猩丽摄魂的红花,裆下一轮光柱的攻击,同时也为这白橙两色的单调天空抹出了一份瑰丽悲壮的色彩,正如帝血红原来的含义:象征着帝王死后留下的最后一滴鲜血,是诅咒之石。 就是,战场不仅要有神魔,有雷电与冰火,还要有鲜血与凯歌,悲壮与诅咒,这样才是真正的诸神黄昏之战! 当第九枚帝血红宝石被递到男人们手中时,意外发生了,射箭的人是斯里朵夫,他在系戒指的时候,忽然手滑了一下,宝戒坠落而下,在车厢周围掠出的风暴中渐行渐远。 本来应该盛开的第九朵鲜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我杀你全家!”莎莉文怒喷。 “你他妈就是个生殖器!”安德鲁怒喷。 “吃屎长大的吧!” “昨天被基佬轮了吧!” “” “白痴啊!” 相比起其他人的污言秽语,爱芙尔的一句白痴啊美好得像是童话。 其实就算这第九朵鲜花撑起,他们可能也还是死路一条,只不过苟延残踹几秒。 这么算起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挑战神魔间的威严,更不应该幻象自己能够战胜神魔。 远方的白光将至,就算躲过了它还有更多的光会降临,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神色恐慌,宛若见到了自己的死状。 “嘭——” 光芒炸开——在车厢不到几尺的距离。 莎莉文睁开了已经闭上的眼睛,她们居然没死?有什么东西把光挡下来了吗? “那是” 克丽丝对着天空微张着嘴,表情介乎振奋和欣喜。 天空中飘浮着成群的蝴蝶,蝴蝶身上隐现着粉色的纹路——那是独属于魅魔的力量,就是这些蝴蝶挡下了刚才的白光。 “格蕾儿!是格蕾儿!” 克丽丝振奋地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虽然其余人不知道她在喊谁,但也跟着一起振奋,显然救星来临。在这个神魔的战场上,他们并非孤立无援! 一只蝴蝶从车厢外面钻了进来,飘到了爱芙尔的肩上,声音传向四方。 “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讲话啊,爱芙尔公主殿下。” 像教师一样精悍冷雅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正是格蕾儿本人。 她并没将蝴蝶全部交付与海狄娜,依然保留了许多眼线,但从没想过这些眼线也要被逼上战场。她一直在伺机而动,直到那些猩红的鲜花撑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辆车厢的存在, “长话短说,现在唯一救海狄娜大人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她吸取您的鲜血。” “等等,这好像比‘在她面前对她下令’难多了吧!我可是以为只要在那堡垒下面对大声喊句给我停下就好了!而且血的话,我可是一直都有按时喂她!” 爱芙尔满头大汗。 格蕾儿并没怎么理睬对方的不满,接着用平稳的语气讲:“根据血之契约,主人以定期支付鲜血为代价换取吸血鬼的忠诚,但同时,主人也可额外支付血液来使吸血鬼的能力增强。” 爱芙尔听后一愣,她可没听过后面这条。 “海狄娜大人之所以会被动启用银龙,完全是因为她现在不够强的原因,如果将您的鲜血送入她的体内,或许能够使她变强到突破银龙禁锢的程度。” 这时,格蕾儿顿了顿:“如此说来,海狄娜大人居然没吸您的血就展开了这次行动,真是太冒进了。” 爱芙尔蹙起了复杂的眉头,思考起了海狄娜为什么没有吸取自己的鲜血就如此行动的原因。 她虽然自负,但不是那种喜欢挑战自我找乐趣的疯子,她肯定也知道如果汲取了爱芙尔的血液可以把失败的几率降低到最低。 但她没有,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爱芙尔不能被她吸血。 那个时候,爱芙尔的灵魂正被圣魔女的仪式牵引着,身体状态极不稳定,如果这个时候再失去一部分血液或许会使情况更糟,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海狄娜最终在没有获取额外力量的情况下就向魔女们开战了。 想到这,爱芙尔垂眉叹了声气。 转来转去,这依旧是一个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故事,老掉牙到了极点,可偏偏自己是故事里那个被“为了”的角色。 “果然,这还是个白痴。” 爱芙尔无名火起。 “格蕾儿你这么了解,是有过类似经历吗?” 克丽丝忽然问。 确实,当所有人都对圣权·银龙毫无办法的时候,格蕾儿却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定论,难免不叫人怀疑她有过对付银龙的经历。 格蕾儿回答地很快:“算是吧克丽丝,你拿着蝴蝶,可以治疗你的伤。” 克丽丝疑惑不解,她可不记得魅魔有治疗能力,在她认识的同僚中有治疗能力的是米琳达! 握住蝴蝶的一刻,暖意流入体内,伤痛逐渐抚平,毫无疑问,米琳达现在正和格蕾儿在一起,通过蝴蝶传递治疗效果。 “女士们,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谈话,但是我们现在得准备最后的冲锋了,有什么要嘱咐的得赶紧了。” 莎莉文脱下了猩红色的外套,露出了一尘不染的素白衬衣,尽管蕾巾领口脏兮兮地的,看上去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在车厢的前方,银色的堡垒已经清晰可见了,它,庄严如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 随王伴驾 终于到了这一刻,终于到了与神魔对峙的一刻。 天空中的战斗终于进入了尾声,魔力的块状物已经所剩无几了,天空安静了许多,也漆黑了许多,这场战争仍以吸血鬼的全胜而告终。 十字架上的瞳孔像是疲惫一样地闭了闭眼睛,感受着胜利后的宁静。 可忽然间,瞳孔陡然睁开了眼睛,再度警觉凝重了起来,它向东方眺望。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一道莹莹的光芒在地平线隐现,像是劈开混沌天地的剑宇。 在东方大道的尽头,一辆黑铁马车的身影尤为凄厉,背着光乘风而来。 这辆车明明是从南门出发,至于是怎么东拐西弯到了东方的大道上,这无人知道。 如果爱芙尔能够站在那白银堡垒上俯瞰这马车驶来的一幕,她会觉得这像是某种古老预言的成真,那勇士来自东方,在日出的那一刻斩下恶魔的首级,他被黑色的铠甲武装,手提从深渊拔出的魔剑,诅咒和灾难穿不透的铠甲,它的剑锋所指必定有恶魔的灭亡。 十字架中的瞳孔多出了一份嘲讽的冷意,在神魔面前,那马车渺小得就像是蚁虫。 马车行驶的速度相比之前弱了很多,因为树苗几乎已经焚烧殆尽了,只剩下枯树皮一样的残骸在静燃。 当然,还有备用存货,最后的一根小树枝,那树枝正被莎莉文握着,随时准备投下。 男人们现在都坐在车厢里,相互传递着剩下的美酒,罗斯公国的士兵们都这样干,一只酒囊相互传递,传出了男人间的友情也传出了冲锋的勇气。 酒气在整间车厢里蔓延着,每个人都涨红了脸,极尽这可能是人生中最后的享受,莎莉文也灌着酒,大家有说有笑,把对方的丑事拿出来疯狂嘲讽,但没有人说将来,只谈过去,因为大家都知道的,越是谈将来越没有将来。 爱芙尔坐在人群中默不作声,低头搓着手,仿佛误入了鲸鱼群的海豚。 一杯酒红似火的波尔多庄园的美酒被递了上来,里面漂浮着通透的冰块,刚好能倒映出爱芙尔此时不安的神色。 “不来试试吗?” 莎莉文说,这是冷藏箱最后一块冰,之前艾西莉亚显然是没有找仔细。 爱芙尔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答应,然后双手抱杯,强行灌下然后呛了出来。 “你会后悔吗听了我的决策,跟着我冲到了这里。” “会后悔,但是不会反悔。” “这是什么鬼理论。” “后悔始终感情,反悔是种行为,让我再选一次,我也肯定会这样做,即使我知道我会反悔也要这样做。” 莎莉文翘着腿拨弄手指,看似满不在乎。 “搞不懂你,你这个疯子。” “我的目的不在于救出你想就出的那个骑士,而在于我想看到我看到的东西,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我不介意更满足。” “那你的手下们呢?” “我本来有几百个手下,但是后来死的死,辞职的辞职,经过无数的筛选之后,剩下的这帮人是跟我最像的人。” 车厢内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每个人平视而坐,宛若古老而庄重的仪式。 莎莉文站了起来,通过前窗看向外面的情况。 已经很近了,那古奥c森严c庄重c肃穆的圣城,银光闪闪的堡垒,像是某种世界究极的财富,又像是某种至高无上的审判,它吸引着惩罚着每一个敢胆挑战他的生命。 “预计还有三分钟,银龙就将完成。” 通过蝴蝶,格蕾儿平静地说。 地面在震动,空气里乱流密布,巨大的心跳声时隐时现,毫无疑问,这正是高于人类的生命诞生的前兆。 “就趁现在吧,最后的行动,代号‘圣别’。” 圣约是神降生的仪式,而圣别则是死亡。 最后的世界树树枝抛入玻璃装置,把手扭动,火焰重燃,极致的速度再一次加持在了马车上,男人们有序地跳出车厢外,与马车一同冲向前方。 疯了,如果十字架有思想肯定会这样想,对方的战术连小丑滑稽的表演都称不上,连以卵击石都称不上! 瞳孔中的光芒闪现,无数道流星坠下,数量之多犹如浩瀚苍穹,整个天上的星星都是他们的敌人! 男人们脸色发青,但身体行动却远超脑袋运作速度,是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躲避和吸引火力,用他们最擅长的肉搏来欺骗陌生攻击。 车厢之中,莎莉文抡动着轮盘,以诡异的轨迹在地上折出刹痕,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刀在地上胡乱切割。即便有光柱击在了车厢上,也无法贯穿,因为这辆车厢是导师赠与的,导师不可能让莎莉文就这么毫无防护的冲上去送死。 蝴蝶成群从车厢里蜂拥而出,用肉身撞上了那几乎没有死角的白光,火光再次笼罩了这座城市,在夜幕的最后一刻谱下了波澜壮阔的最后一笔。 冲锋!冲锋!冲锋!把冲锋进行到底,这正是它们的策略,唯一能杀死神魔的策略,好比凛冬将至,最后一队启程南飞的大雁,它们只有用自己的肉身抗击暴风雪,前排死了后排跟上,只有这样才能到达温暖的地方。 近了!巨龙的心跳声已经清晰可闻了,比所听到过的任何铜钟都要雄伟盛大! 支离破碎的声音在车厢的内容里跳动,管道破裂发出嘶嘶的喷气声,齿轮与锯链成队脱落,就连车轮也在松动。 近了!已经能够看到十字架边框上的金色壁画了,描绘的是灭世的神魔战争! 马车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能在陪着她们跑下去了,世界树的力量已经榨尽了它血管里最后一滴鲜血。 已经快到了,那么就到这吧。 这一刻,车厢内部一切不好的声音都变成了爆炸声,浓烟从钢板的缝隙中飘出,玻璃装置水晶似碎向四周,左侧车轮飞滚出去,整辆车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控制,在地上翻滚了旋转了起来。 而当这一切发生的前一秒,莎莉文重重地喊道:“跳!” 克丽丝早已准备就绪,随时抱着爱芙殊死冲锋,她从厢门后跃而下,可没想到莎莉文随之又大喊道:“带上这个!打炸它们!” 跃出厢门的一刻,气流本应该卷走所有声音,但爱芙尔偏偏就真的听清了这一句话,闻声愕然回头,视线与莎莉文那托付一切的眼神对上,立刻就有什么东西被莎莉文掷了过来,而后被爱芙尔反射性接住。 说起来真是见鬼,以前海狄娜从身后对她喊公主殿下接着的时候,她一次都没接住,但偏偏在这个紧急的时候她接得异常稳。 她接住了莎莉文扔过来的火铳和弹药,火铳是莎莉文从亲王殿下手中赢回来的宝物,弹药则是所谓的拜占庭的绝版品。 爱芙尔脑子里一片嗡嗡的空白。 她给这个做什么,这跟用弹弓抗击百万铁甲雄狮有区别? 打炸它们? 它们是谁?还是说实在想不出什么指代敌人的台词,临时憋了一个?亏你还是个写小说招摇撞骗的,就不能想点好的台词吗? 在爱芙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莎莉文悍笑的嘴脸就从眼前消失了,她随着那失控翻滚马车也消失了,她在里面估计撞得七荤八素。 “你也是个白痴啊!” 等到爱芙尔喷出这句话的时候,完成了全身金属化的克丽丝已经抱着她冲向了十字架的堡垒,她的声音彻底被扯散在了气流中。 近三米高的黑金巨人在奔跑,肩上扛着身材娇小的女孩,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十分配的一对,狰狞与柔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钢铁之鬼,纯碎的战斗种族,在圣职者的恶魔名单上是s级的危险目标,也是最有可能完成这项神圣任务的人选。 根据格蕾儿的说法,银龙的堡垒并非是滴水不漏的,它的缺口在上方,要到达海狄娜大人的身边只有从上方将公主殿下送入。 听上去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克丽丝可以,或者说她必须可以! 黑金巨人疾步穿行光柱织成的包围网中,看似笨重的身体实则轻盈如猿猴,那些钢铁对于它来说就是身上的皮肤,无论多么复杂的姿势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 终于有一道光柱预判到了它前进位置,精准落下,不留反应余地。 猩红的冷光从黑金盔下射出,宛若洞穿虚空的利箭,它伸手去格挡,一块盾牌从它的盔甲上熔出,守下了这一击,剧烈的爆炸无法让它后退半步。 它继续向前冲去,掠开爆炸卷起的烟尘,终于快到了! 克丽丝跳了起来,踩在了那游动的锁链上,可以没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容易就能到达顶层! 可没想到银制的雕花长枪从铁链的缝隙间陡然刺出! “唔!” 厉然的惨叫从黑金盔下发出,火光灭动。 那长枪从前方突入而来,刚好刺穿了她才刚痊愈没多久的小腹,但很快长枪收回,给了它忍痛强上的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 黑暗尽头日出之后 克丽丝拖着伤痛的奋力而跃,曲折向上,每踩下一步都会有武器从铁链的缝隙间刺出,仿佛巨鹿角阵,只是它隐藏在铁链的层层覆盖下。 疼痛之中她隐约记起了以前被海狄娜特训的事了,那时她也很疼,相比那时,现在的痛真是微不足道啊。 狂暴的怒吼从盔下发出,浑身鳞片怒震!它放弃了曲折前行,笔直向上,若是有枪刺出来了就迎上去!要是它卡在身体里,就把武器的柄部斩断!没有什么踏不破,没有什么抗不下! 锁链的海啸从上方泻下,又像是万蛇巢涌,上面凸着锥刺,又如毒蝎般致命。 骑士的战枪被黑金绝人像战旗一样凭空挥出,螺旋密集的花纹繁复其上,它被挥动的时候就是一轮黑色的巨月,一路横扫向前,击碎了铁链的密网,宛若黑色的闪电撕开了白色的昼空。 “成功了!” 它大吼,即将落下最后一步,只要翻过了那里就可以到达银龙的上方了。 彭通一声,铁链洞穿了她的肩膀,那铁链来自下方,没想到她走过的路并非都是安全的,后背才是她最无防备的地方。 紧接着彭通的声音接连响起,肩膀,胸腹,大腿,同时被贯穿,她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一样在流逝。 骑士枪从手中脱落,握住的盾牌的力气也没有,膝盖也弓不动了,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但是啊还有最后的任务没完成啊。 “公主殿下,看您表演了。” 下一刻力量再次灌满她的全身,即将熄灭的红光又凶狠了起来,她以投掷标枪的姿态狠狠地把爱芙尔投向了天空。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了,当这份力量使用殆尽后,她就会坠向地面,再也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这是爱芙尔第一次到了离地面这么远的地方,从这里望向地面忽然觉得自己伟大了许多,也渺小了许多。 纽伦霍特被她收入眼底,城市到处都燃着火焰,到处都是废墟,如同经受了上古战争的洗礼。 东方鱼肚即白,地平线上启明闪现,将整个天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彩晕。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啊,回望自己走过的路发现可真是漫长,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从南面的城门冲入纽伦霍特的腹地,又被迫偏离了路线,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乱窜,像是屎壳郎滚着巨大的泥球闯进了虫群们的宴会,把整个宴会弄得一团糟。最后,他们从城市的东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走在了全灭结局的路上。 她也看到了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们,首先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们,他们一开始像活宝那样嬉笑,后来又像圣者那样严肃,现在狼狈得像丧家之犬,在地上翻着滚躲避光柱的攻击,还时不时对着堡垒比起了中指,这种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观。 至于莎莉文,她连人都看不到了,因为她一直缩在黑铁车厢里,那车厢也相当坚固,只是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样子也是狼狈异常,再回忆起刚见面时她那贵公子般的举止简直想笑。 克丽丝也很惨啊,她虽然保持着黑金巨人的姿态,很趴在地上只能一步步爬行,格蕾儿的蝴蝶不护别人,就护她,果然就算是恶魔,同僚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啊。 爱芙尔有点想哭,嘴角呜咽似地抽动。 同时也有点愤怒。 他们都要死了啊,这些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人,说不定下一个回头,他们就都是一具尸体了。 他们应该死吗? 其实从因果律善恶终有报的角度来说,他们真的一个比一个该死莎莉文和他那几个手下没准平均每人都背着几十条人命的血债,莎莉文可能自己不动手,但她暗中策划一切,她才是最应该被报复的对象。 至于克丽丝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是恶魔,杀人如麻可能都是好听的了,估计同类也相残过不少。 是啊,他们不仅该死,而且都死得没有怨言,莎莉文见证了神魔之间的战斗,毕生的究极心愿也算是实现了其中之一,她的手下们也是一群亡命之徒,向来不把命当命,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他们或许可以搭同一班车,车上有说有笑载歌载舞。 克丽丝也没有怨言,她一直都把自己当刀来磨炼,更何况她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死,可谓尽到了自己想尽的忠诚。 “可你有想过吗,他们都是被你这个白痴害死的啊。” 像是鲤鱼跃入水面,爱芙尔在抛物线的最高点开始弧形下坠,气流卷走了她身上那早已破破烂烂的羊皮袄,露出了她里面穿着的真丝素衣。辉煌的金发流向四方,折射着日出的光辉。 灼痛的怒火沿着神经线烧进了她的脑内,冰蓝色的瞳孔逐渐变得狰狞c威严,在灵魂之海的深处,那因被圣魔女侵犯心结而爆发的凌驾于愤怒之上的愤怒!再一次冲入了她的体内! 她开始直线下坠,坠向那堡垒的空腹之中,那里是空心地带,又像是花的心蕊,里面聚变着球形的白炎,万千锁链横飞其上,张牙舞爪,逆流席上天空的女孩! 莎莉文说得对,打炸那个白痴! 半空之中,爱芙尔抽出了自己那尾部雕饰如玉的火铳,加上莎莉文的那把便是双持在手,她将双持交叉在胸前,仿佛从天而降刺王杀驾的刺客! “圣魔女之所以悲剧,不是因为她遭遇了魔女的不幸,而是因为她忘记了帮她承受伤害的人。”爱芙尔双铳齐射,火舌乍现,精准而威严地击落了如触手般涌上的锁链,“你之所以可恨,不是因为你害死了一帮人,而是你不知道这帮人是你害死的啊!” 无比威严的声音从天空降下,仿佛天使宣读谕令,与那巨龙般的心跳声相互碰撞在一起! 每一枪扣下,都如同在天空炸炸响了一个惊雷,那本不是火铳该有的声音,那威力更不是火铳该有的威力! 无关乎火铳的昂贵,无关乎拜占庭的绝版弹药,只因为开枪者是爱芙尔,她在意识里对着火铳下旨,让它击穿自己的一切敌人! 圣权·神谕!让自己的一切武器变成匹敌神魔的宝具! 连爱芙尔自己也不知道,一个究极的圣权正被自己发动,黄金般的熔岩流动在爱芙尔的瞳孔里,那是神迹般的目光,这才是欧若文亚金发种的真正力量,她终于觉醒了这份力量! 她反复开枪,火舌交错,但她同时又轻扭身子,像是舞蹈一样避开了铁链的攻击,她踩在锁链上,借力推出,她动作迅速地换弹,只需双铳齐旋,便能把握这个空档,将弹药填充完毕,她无人可挡,无人可敌!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已经踏上了复仇的道路!我早就不再是现在这个死鱼样了!”爱芙尔在锁链之上奔跑,脱离了地心的引力,隐约羽翼生出,“可是因为是你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吗,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就不要让我操心,不要受伤啊!” 她现在已经到了堡垒的内部,宛若置身凶兽的巨口,四面八方都是她的敌人,她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腹背受敌,黑暗里看不到光明,迷宫里找不到出口,整座堡垒的内部空间显然被拉长了许多,从外界看上去只有数十米,但内部却像是有数百米。 “你啊”爱芙尔胸腔浮动,粗气喘出,填充弹药的动作像是牢笼中的困兽舔舐着出血的嘴唇。 “你可是用我的母亲为祭品,召唤到这个世上的啊!” 爱芙尔对着下方正在聚变的球形白炎咆哮,她终于说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心结,她最深处的秘密。 在她灵魂之海的最深处,灾难发生之后,她的母亲,安洁丽儿夫人带着她走进了密道,来到了那扇石门前。在那扇门里,安洁丽儿夫人以自己为祭品,召唤了吸血鬼,换取了女儿的平安。 比如一个星期前的边陲教堂里,那位母亲教主企图用自己的女儿当祭品来召唤恶魔,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被召唤出的恶魔会保留自己女儿的气息与记忆,她会认为自己的女儿仍旧还活在这个世上。 同样也是基于这个理论,海狄娜也染上了安洁丽儿夫人的气息,她第一眼看到海狄娜就毫不犹豫地抱了上去,认为自己的母亲又回来了。 她本应该像个复仇的皇女,结果她却活得像一条生无可恋的死鱼,也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她被夺走了一切,她当然可以背水一战,放手一搏,可她偏偏没有被全部夺走,命运像是与她开了个玩笑,为她留下了最后一点温情——母亲的温暖。可偏偏给予她这份温情的人不是母亲,而是一个带着母亲气息的人。 爱芙尔贪恋这份温情,也贪念现在安逸的生活,同时也畏惧神的力量和威严,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最终造就了她现在的样子,她对阿芙罗琼斯抱有无尽的怨恨,却又被自己的种种感情拖住无法行动。她定期执行薇妮卡发布的任务,无非是对逝去亲人一种愧疚歉意的表达,只是想让自己的罪恶感少一点。 “而且我也不想你受伤啊,不想你痛苦啊!”爱芙尔一跃跳向了前方的深渊,火舌近乎闪成炎鞭,弹药肆无忌惮地倾泻。“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母亲受伤,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更不会对你下什么取下神首级的鬼扯命令!万一万一万一万一你被真的被神杀了,那我岂不是要伤心到自尽啊!” 爱芙尔在半空毫无滞留地下坠,辉煌的金光洞向世界的另一侧,锁链在她周围崩碎瓦解,粉末状雾化而开。 正如很久以前安洁丽儿夫人在宴会上说的我的女儿在心中筑起了两道高墙的比喻,海狄娜从一开始就无条件地进入了爱芙尔最里层的一道高墙,直接接触到了她的内心,简直就像是在作弊一样! 正因如此,海狄娜几乎懂爱芙尔的一切,被一个人懂一切是件很烦的是,但她也真的需要一个懂她一切的人啊。 “所以你给我滚出来啊!” 爱芙尔的声音没拉大到了极限,她上一次这么大声喊叫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她午睡醒来后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屋子里黑得可怕,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她哭着喊道妈妈快出来啊。 弹药耗尽,火铳闷声作响,她愤而咂舌把火铳掷出,像是悍妇砸拖鞋一样砸向了迎面而来的锁链群。她随即抠下莎莉文火铳上双目一样的帝血红宝石,气势汹涌地掷向前方,瑰丽的鲜花开得比之前更妖艳更猩丽。 快到了,就快到了,还差二十米,不!还差十五米!还差十米! 铁链无尽涌动,如蛇如龙地扑向那个勇往直下的女孩,把她重新推回了上空。 可恶!这种时候可一刻也不能后退啊,时间可没这么宽裕!外面的人要死,海狄娜的银龙马上也要完成了! 爱芙尔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的牙关打开狠狠咬在铁链上,继而咬断。 她的全身都在发力,每一块骨骼都在往前冲,脚踝,脚趾,小腿,膝盖,腰椎,脊椎,下颚,甚至是牙齿指甲也得给我用上! 无穷的力量从这个女孩的体内破出,像是在爆发中的超新星,熔岩的金光在眼瞳里汹涌,铁链像是承受不了那温度似地被融化殆尽,太阳般的力量净化着靠近它的一切! 黑暗之中,海狄娜眼眉触动,微微启眼,而后像被灼痛一样皱眉。 “海狄娜!把手给我!” 那声音既威严又熟悉,仿佛一个太古神明在借用这个女孩的身体发号施令,又像是一个从黑屋子里醒来的孩子在哭喊母亲的出现。 心中忽然暖和了起来,海狄娜疲惫地扬嘴,手臂像是被牵引了一样,朝那耀眼灼目的光芒伸出。 圣历1197年,12月13日,纽伦霍特。 阳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娇艳过,温煦而充满了希望,北风吹过一夜后,第二天的早上忽然就停止了,反而违背自然规律地刮起了南风,为从史诗战役里活下来的人们送上了祝福和关怀。 这一幕刚好定格在了白银堡垒解体崩落的那一刻,大地的黑暗褪去,晨曦倾下,在那晨曦之中,时间的流速似乎变缓了,银色的金属块徐徐而落,折出铮亮的光辉。 那威严庄重的像是雪山崩塌,但又没有其破坏的威力;那盛大优美得像是开国典礼,但又没有其喧嚣与欢庆。它多了一份灭世的美感,像是古希腊的悲剧神话,它应该配上最具圣意的交响乐,让整个世界的音乐家演奏,整个世界的唱诗班歌颂。 很多年之后,艾西莉亚把这一幕画了下来,挂在了西斯廷大教堂的回廊上,让它默默地讲述着这段不为人所知的事迹。 破铜烂铁之下,一只满是伤口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钻出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衰人。 莎莉文头晕目眩,如果不是自己缩在了柔软的暗阁里,那她早就被震死了。 回首望去,他们已经胜利了,银色的堡垒彻底崩落,金属的块状物像融雪一样消失,留下最后的优美韵味。 莎莉文释然地笑了,不是疯子的狂笑,而是一个正常人劫后余生应有的笑容。 克丽丝身上的黑金装甲消失,大字躺在地上,地砖上全是血迹,蝴蝶正停在她的身上疯狂疗伤。 男人们从建筑倒塌后的烟尘蹒跚地爬了出来,脸上露出生存下来的喜悦。 都活着,都活着,一个也不少,那些十字架也意识到了这些人不过是负责吸引火力的幌子,从而没怎么理睬他们。 只是真的一个不少吗? “安德鲁呢?” 莎莉文愕然,没想到这个命最硬的居然不在。 对安德鲁的喊声回荡在城市空荡的街道上,虚无而缥缈,仿佛迷路的精灵找不到回家的路。 “该死!” 许久无人回应之后,莎莉文一脚踢在了墙上。 安德鲁是跟她最久的,也是跟她关系最好的那一个,经过了那么多劫难后她甚至以为对方是不死之身。 在外城区上,也确实有一个手下被献祭者杀了,但那时莎莉文的动摇显然不如现在因为,就算是父母对待孩子,也是有最爱的哪一个啊,不然历史宫廷上哪来那么多子嗣宫斗争宠,更何况是他们这帮狐朋狗友。 当每个人都低下头悼念惋惜的时候,忽然听到安德鲁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各位,不好意思,刚才昏倒了,没听到你们在叫我。” 众人恍然抬头,发现那人正挂在建筑残骸凸起物上,白痴果然是白痴,出现的地方都与众不同。 “刚才我被气浪卷了上来。”安德鲁摸摸后脑勺。 沉默了一阵后,一帮人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揪住安德鲁一顿围踩。 城市广场的中央,层层废墟的掩映中,银色十字的金属块还在慢慢蒸发,恰如初春之时还没化尽的残雪。 金发的女孩和银发的女人相拥在一起,黄金与白银相互镶嵌成了双色花,又像是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两位天使相互拥抱,用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相互给予对方温暖和关怀,她们都曾受过伤害,都曾坠入过深渊,又都怀着某种仇恨。 海狄娜亲吻在对方的颈脖上,那甜美的味道正流入她的体内,而爱芙尔则介乎于沉醉和啜泣之间,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充满了傲气与娇气的女孩。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用高跟鞋踩你的脸啊。” 爱芙尔细声说,声音落在对方的耳畔。 “哦,原来您真的舍得打我吗?” 海狄娜轻扬嘴角,一如既往的挑衅,但异常疲惫。 “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啊所以,你也别让我受伤害啊。” 爱芙尔少有地展露着自己柔弱的一面,哽咽的声音真挚无比,像是在缔结一生的契约。 圣历1197年,12月13日,纽伦霍特几乎毁灭了,毁灭的废墟之上开出了希望的花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后记 写完这本《漆渊之花:降临之夜》的时候是2018年2月7号,时隔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写到最后已经忘乎所以不能自拔了,感觉那从天而降的不是爱芙尔,而是我自己。 我从2015年10月1号起开始写小说,在此之前也不过看一些日式轻小说,还有几本江南的小说,网络小说其实懂得并不多,可以说是真·从零开始·无双。 写了一个多月零零散散的东西,给了一些朋友看,他们说堪比贴吧精品,当时想起来以为是说我写的牛,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说我写的dei痞。 从2015年11月份起,我就在写这本小说,中途不断删改,不断推到重来,还经历了硬盘爆掉,一切归零的灾难,终于在那个失眠与病痛交加的夜晚,我写出了现在的开头《蔷薇祭》,时至今日,这第一本我已经改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唯独这个开头一字不动。 这是我的人生第一作,两年半下来,就为了这23万字,我删改了也差不多23万字,期间中途好几次觉得这本书不够商业化,赚不到一分钱,几度想放弃,但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撑着我写了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感情叫无怨无悔,就好比踏碎南天,意欲为何?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还有一点令我最感动的是,就是那个在我心中住了六年的女孩——爱芙尔,终于长大了。 最开始萌生《漆渊之花》的最原始设定,是刚升上高一的时候,经历了《劲爆草莓》《花吻在上》《少女派别》的洗礼,而成为了一名忠贞不渝的百合战士。 套用的设定是《黑执事》,把少爷换成了公主,把执事换成了骑士,故事的开头仍旧是边境小镇,套用《钢炼》的开头,为了拉近我与人物间的距离,我开始每晚都在睡觉时候意淫她们的本子,一直到睡着。 总之,我把这个故事模板套用过很多背景,近未来,古代中国,蒸汽时代,剑与魔法,最后玩来玩去,依旧还是用我最原始的这个不三不四的中世纪世界观。 爱芙尔也在我的心中经历了很多变动,一开始是夏尔那种冷酷与成熟,还带着些许多奇奇怪怪的萌属性,后来被改成了天然呆,改成了傲娇,总之那时的我脑子里装的基本上就是这些。 可是等到我真正下笔的时候,我发现我写成了玛丽苏,吓得我立刻把4万多字的东西雪藏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现在,相对以往变得干净简洁了许多,也变得好代入了许多,当然我不知道大家在看这种无男主的小说时会不会把自己代入女主。 关于小说的人物设定,我比较喜欢拆解自身,爱芙尔是弱小的我,海狄娜是理想中的我,莎莉文是奋斗中的我,在爱芙尔成长的过程中,海狄娜是她的保护伞和引路灯,而莎莉文是她的催化剂,她们都帮着爱芙尔成长,把她捧上最后的王座。 就这本书的结果而言,好像多多少少是办到了一些,她从百米的高空跃下,甩开了一切的杂念,去救她想救的人,我曾听过这么一个说法,中式小说侧重描写主角一步步修炼变强的过程,打起来的时候就把自己修炼的内容一一展示,而日式小说则强调主角心理的变化,打起来的时候忽然想通了某件事,然后忽然开挂一波干倒对手。 很显然我是后者,但某个方面来讲,这种行为叫“悟道”,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弱小的我会长大,最开始的版本是没有“银龙”的,海狄娜轻而易举地击溃眼前的敌人,爱芙尔再从灵魂双极里胜出,这本书的内容接结束了,可是后来觉得起伏不够,于是加戏。 加戏之后,又发现自己不会解戏了,那就让克丽丝背着爱芙尔一路冲过去吧。 力度不够,你们所有人都给劳资一起上! 那么就让爱芙尔一边嘴炮,一边接近,从表层的铁链之中披荆斩棘进去吧。 镜头感不够,我要一个从天而降的镜头! 从天而降继续嘴炮?不够,我要把挂开得更彻底一点! 写到最后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心中剧本”或“心中大纲”这种玩意了,身体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将最完美的解答方案做了出来,脑子只需要静静接受一切,颇有一种“功法在脑海中自然形成”的感觉。 最后是关于“核心设定”这个问题。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写到18多万字的时候才惊讶发现,我好像没这个玩意。当时这部书世界观含糊不清,战斗系统也更是扯淡,好像就是一点魔法加拳打脚踢,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招式。 总之我临场想了两个小时,想了一个词——圣权。 后来顺着这个设定写下去的时候,我还顺手把详细的世界观给做了出来,当一切成型的一刻,我才知道何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了。 世界观有的那一刻,大纲也有了,我感觉一部豆瓣88分神作要诞生了。 总之,这本书才刚写了个序章,表面上一个序章吃了我两年半的时间,可事实上这更多的是我从一个真小白到现在的过程,下一本会花掉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然后我用了四句某鬼畜视频里的词:黑暗尽头,日出之后,不惧明争暗斗,不后悔一声守候。鬼畜视频的名字叫《骑士披风》,一个做得好但就是不火的视频。 最后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还有机会写后记的话就继续吹逼。 理直气壮留个qq群:168482140 不管怎样说这次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了,返程的路上,劣质的马车咯吱作响,速度很慢,但却异常轻松,感觉一切就像一场梦。 然后我顺便回忆了一下还有哪些谜题没有解答。 关于魔女的谜底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谜底没有解答,那就是她们死后会抹去别人对她们的外貌记忆,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通过蝴蝶的视角我看到广场上的三位魔女,至今我对她们的身形也记得相当清楚。 尽管也有可能是她们已经失去了魔女身份的原因,我才能记清吧。 可是后来我又想了一种说法,那就是魔女给人的感觉近乎透明,就算她站在你眼前,你也很容易忽视她,正因如此也没有人去注意她们的外貌,最后就变成了“魔女死后会抹去别人对起外貌记忆”的说法。 关于爱芙尔殿下也有一个谜题,那就是她的灵魂为什么会有一部分被锁在旧宫,难道说从很久之前就有人对她下手了? 好吧,这不重要,因为爱芙尔已经通过灵魂双极的方式找回了那一部分失去的灵魂,但记忆并不会很快就融入到她的脑海里,而是会以做梦c既视感c耳鸣等种种暗示提醒她曾有过这段经历。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的心结也算一个谜底,但我不怎么关心,别人的心事我还是少管为好。 唔如此说来,我忽然记起来了,在车厢失控解体的那一刻,我似乎热血冲上头颅,做了些事后回忆起来很丢人的事。 而且我损失了我梦寐以求的火铳和绝版弹药。 算了,相比起这次的成功,物质上的损失,简直不痛不痒哦,对了,我还得帮那群狗腿子去办终身会员卡,还是两家?! 总之,我现在与其说是返程,倒不如说是落跑,虽然我和爱芙尔殿下结成了同盟,并打下了坚实的友谊基础,但我丝毫不怀疑她会在对魔女的战争结束不久后就把我五花大绑,从我口中拷问导师的秘密。 而且我们家族出使圣克劳狄斯堡的使团也完成了任务,结果很不错,等王子殿下从拜占庭回来以后,他就要挥师北非,为此他需要强大的海上能力,而这正巧是我们家族的特长。 当王子殿下的铁蹄踏碎迦太基的尊严时,我说不定已经坐在了威尼斯共和国执政官的办公桌上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还有艾西莉亚,她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朋友?手下?徒弟?妹妹?甚至是女儿? 管它呢,反正我对她还挺满意的。 最后还有一些对于我自己的思考,我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我现在很可能处于一种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入我的眼的状态,可以说是低谷与反思的时期,很多人在一生中都会碰到这段时期,这段时期过后,你有可能会放弃,也有可能会继续下去。 我当然是继续下去,因为我的命已经交给它了。 我想起了几天前我与罗尔伯特亲王殿下的对话,我说没有什么比成为恶魔的主人更振奋人心的了,现在我要改口。 当我驱车冲向了银色十字架的时候,我的内心清楚地感受到那生物的强大与奥美,像是要把我吸收进去。 比起成为恶魔的主人,成为恶魔说不定更有意思。 想着想着,快要睡着的时候,那个叫海狄娜的吸血鬼没来由地在我的脑海里晃了一下,仿佛是潜意识告诉我我还有事情没思考完整。 这种感觉我很难描述,比如说我的手下和我很像,都是亡命之徒,都有一颗野蛮的心脏,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但我和海狄娜的相同却不是这种程度,也不是这种性质。 那是更灵魂深处,更骨子里的相似,虽然性格不同,志向不同,思考行为不同,但我看着她就是有一种看着自己的感觉。 坦白说我讨厌她,如果我这样想着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讨厌我? 古萝德尔已经醒来很久了,出于良好的职业习惯,她醒后并未轻取妄动,而是偷瞄周围,这个房间很黑暗,但在夜视瞳下无比清晰。 就第一眼看来,这是间奢华无比的卧室,造型精致的家具上到处镶金嵌银,但细看才发现那都是伪赝产品。 但有一件东西是真的,那就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马塔拉香气,这种熏香来自遥远东方的婆罗国,价格不菲。 她的制服挂在墙上,双刀也就在床边不远的地上摆着,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古萝德尔开始回忆起刚才所发生的事。 当然,有可能是刚才发生的,也有可能是几天前发生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公主寝门前,成圈的影子武士从地板上浮出,用巨剑重创了她,几乎把她砍成半废,然后被丢进了池塘里。 那池塘已经被一系列疯狂生张的植物所占据,感受到新鲜生命的气息后,它们立刻意识到这是给它们的养料,古萝德尔甚至能感受到藤蔓如蛇一样钻入自己的伤口,啃噬着皮下的肌肉。 但她没有死,还醒在了一个看似安全的房间,应该是有人救了她,还为她提供治疗。 有人推开了房门,发出吱的一声,古萝德尔也中断了回忆,绷起手背上的青筋由于伤势过重,她实在绷不起来。 “啊,你醒了。”一个慵懒的女性声音响起。 既然对方有能力从那么险恶的情况下救下她,并且拆穿了她的装睡,古萝德尔也没必要再保持警惕,况且现在的她已经是杀剐随意的状态了。 古萝德尔睁开眼睛,小幅度扭头,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这是个少女以上,少妇未满的女人,绿藻般的头发下是一双无神的死鱼眼,金灿灿的睡袍胡乱裹在身上,当然那睡袍也是劣质品。 这人多久没走出过这里了?对方的模样令古萝德尔在心中叹道。 女人的手中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锅,浓厚的鱼香散出,如此贤惠的行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与这个女人非常不搭调。 “我在这里多久了。”古萝德尔平静发问。 “十天吧。”女人把锅端方在小桌上,然后懒散地坐在地上,声音像是尚未睡醒的单身女教师。 “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古萝德尔像是在走程序,说得很冷漠,只有与她很熟的人才知道她是真的感谢。 “嘛嘛,也不算久吧,反正对于我来说其实十天十年什么的区别不太大啊” 这人撑头而躺,另一只手在腰上挠痒。 “这里是哪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这里就是公主寝的池塘下面。” 古萝德尔果然不太相信地睁了睁眼。 “算了算了,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是魔女吗?” “对,魔女已经解决了,如今的纽伦霍特一片欣欣向荣。”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当古萝德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女人正要振作起身开锅的动作忽然停下了,转而滞重地坐在地上,形同沉思的雕像。 “那得看她们什么时候记起我。”女人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古萝德尔诧异。 “由于地震的原因,这里的出口被堵住了,只能从外部营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章 · 世界轮盘 自古以来,君权神授,从古埃及的王朝开始,每一个王朝崛起的背后都有一个神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君主们与神明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最终形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以前,君主们在主神的指导下建立王朝,而现在,每一个盛世的开端都将以神的陨落为血祭,国家建立在神的残骸之上。 最先提出弑神思想的是古希腊的哲学家们,他们最先觉醒了人类的自我意识,认为人类才是万物灵长。 这个思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世界传开了,对神所掌握的国家构成了巨大威胁,于是神明企图剿灭这个思想,剿灭雅典的学派。 就这样,波希战争揭开了序幕,并且在第三次波希战争中,效忠于神的国王——薛西斯一世动员了举国兵力,进军希腊。 以往的战争都是神与神之间的战斗,但这次却是人与神的战争,世界上的第一个“人皇”也诞生于这次战争中。 列奥尼达一世,斯巴达国王,也是被一千多年后的“创世同盟会”称作人皇一世的英雄,他带着三百名勇士在温泉关抗击了二十万人以上的波斯军队,虽然战死,但死后不朽,四十年后遗体才被归还。 这场战争以希腊的胜利告终,也让人们看到了战胜神明的希望——“人皇”。 尽管希腊取得了胜利,但是为此而骄狂的人类内部却出现了分裂。 圣历前399年,雅典学派的领袖,苏格拉底被处死,雅典学派分为亮部分,一部分是以亚里士多德为首的激进派,另一部分是以柏拉图为代表的保守派,他们二人都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但如今却分道扬镳。 苏格拉底带着保守派做了些什么,如今已经无从得知了,他们好像从历史上消失了一样,而以亚里士多德为首的激进派却站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亚里士多德成为了马其顿王子的老师,这位王子则是后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征服王——亚历山大大帝,也是第二位人皇,他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彻底由人类建立的国家——亚历山大帝国。 帝国横跨欧亚非大陆,他把古希腊哲学家的思想带向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为了冲击神明的洪流。 他真正意义上的杀死了神明,当着万人的面将神的尸体烧毁殆尽,以神的鲜血来祭祀国家的诞生。 但是“神代”并没完结,亚历山大大帝死于一场疾病,他死后,国家四分五裂,神的势力再次夺回了世界。 同样神的势力也不是团结的,他们之间同样征伐,罗马共和国就在这个乱世中渐渐成长。 在亚历山大死后的三百年,世界是黑暗的,黑暗之中飘动着微微的火苗,一代又一代的英雄守护着火种,等待下一个人皇,托起希望的火种。 终于,凯撒出现了,他以古希腊哲学家的思想为武器,罗马的法律为盾牌,整个人类的英雄都追随在他的战车后面,彻底结束了神代,在他死后,虽然其子孙依旧进行战争,但终归是人类内部的战争。 第一个神代完结了,神明们并未死亡,它们只是沉睡。 第二个神代悄无声息地启动了,圣历一世纪,基督教建立了起来。 当基督教迅速膨胀发展的时候,罗马帝国并未在意,长期的安逸是他们忘却了弑神的热血,也放下了弑神的力量。 与此同时,罗马帝国也走向了下坡路,北方蛮族侵袭,内部叛乱,奴隶起义,东南方向异族人崛起,一切的力量都在将这个国家拖入深渊,神的力量复苏了,不仅从外部,更从内部入侵了进来。 神明的力量越来越强,国家到处都有神明复苏的力量,葬神的墓穴被打开,古战场的遗迹被发掘,祭祀神的庙宇被建起,而罗马却一天天腐朽。 而且同一时期,世界上出现了奇怪的生物,没人知道它们从何处而来,它们出现在密林里,大海里,山洞里,地底下,人们把它们称作恶魔。 怪事依然在不断发生,各种自然灾害频发,甚至出现了黑死病。 就在这个危机的年代,第四位人皇出现了——君士坦丁大帝。 他是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他隐约感受到这个国家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任何改革都不奏效,唯一的方法是给它一个新的身体。 他开始迁都。 在巴尔干半岛的最东端,临近黑海的尽头,原有的城市被改建,建成了屹立于世界千年不倒的城市——君士坦丁堡。 他把罗马的财富转移到这座新生的城市,为它建起了通天的高墙,他带领罗马的大军日夜守望着这座冉冉升起的城市。 后世的史学家们盛赞君士坦丁大帝的雄才伟略和长远目光,因为这里处于欧亚非的交通要道,水陆交通便捷,经济可以迅速发展,随着经济中心的转移,政治中心也必将从罗马转移到君士坦丁堡,好比切下了腐烂的,给了尚完好的新的生命。 史学家们这样盛赞,但“创世同盟会”的人可不这样认为。 “创世会”认为,君士坦丁之所以修建这么一座城市,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下一次神明战争,他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必须将敌人拒之世界的边缘。 而且君士坦丁堡临近黑海,可以监视巴勒斯坦的活动,甚至调查“死海古卷”的秘密。 还有这么一说,认为黑海的深处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君士坦丁大帝只有站在离它最近的地方才能镇压它。 真相是什么依旧无从得知,只知道君士坦丁堡建造的这几年里,恶魔不断侵袭这个地方,南方的异族人也经常攻打这里,仿佛所有人都害怕这座城市的建成。 当城市建成的那天,罗马的军队欢呼震天,唯有君士坦丁脸色沉着地说: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圣历325年,君士坦丁堡建成的第二天,人类的灾难降临了——吸血鬼入侵了这个世界,第二次神代战争打响。 吸血鬼究竟是什么,“创世会”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它们强大到无与伦比。 它们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南方的高原城市,统治了那片区域,它们非常具有智慧,通晓政治c军事c文化,简直是最完美的人类。 可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它们吸食人类的血液,有着强大的神迹能力,所有的恶魔都听从它们的号令,在它们的统治下,恶魔也拥有了能力,不再局限于上的强大,某种意义上来说吸血鬼比真正的神明更可怕。 有人说吸血鬼是神明的最终形态,有人说它们是掌握了神力的人类,也有人说它们是另一种生物——该隐的后代,莉莉丝的使徒。 历史在这里就断掉了,因为历史过于混乱,这段时期,神官与史官没有区别,留下来的只有充满了隐喻c晦涩c象征c宏大的浩荡诗篇c壁画c青铜柱,真正的历史文字寥寥无几,此后几百多年都是如此。 这场君士坦丁堡之战持续了好几年,最终以人类的惨胜告终,君士坦丁大帝也活了下来,但吸血鬼却销声匿迹了。 吸血鬼究竟是什么?神明在这场战争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恶魔来自哪里?人类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尽管战争只有短暂的几年,但给后世的影响却长达千年,它留下了太多谜团。 战争后,神的力量骤降,恶魔却多了起来,人类之间的争斗也多了起来。 君士坦丁死后,罗马很快便一分为二,以君士坦丁堡为首的东罗马帝国完好保存了下来,又称拜占庭帝国,而以罗马为首的西罗马帝国便如君士坦丁大帝所预料的那样,僵硬的体制拖垮了它,很快便在蛮族的入侵之下灭亡了,在476年。 而后蛮族在罗马的遗骸上建立了许多国家,又接受着文化教育,彼此之间又是兼攻并伐,来自南方的异族人也时刻虎视着这片土地。 从476年到943年这近五百年的时间里,人类再无人皇,只有人类的英雄在战斗,最接近人皇这一程度的是查理曼大帝,但他无法稳定世界,最终留下的只有多兰克福这个小国。 圣历943年,最后一个有明确历史记载的神明阵亡了——阿芙罗琼斯,科尔巴沙大帝也通过血祭它而建立了欧莎帝国,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建立的稳定国家,也标志着第二次神代战争的结束。 之后两百年是相对和平稳定的时期,国家的征伐也是出于自身的利益,人类之间有再大的矛盾都能坐到谈判桌上交涉,不管交涉的结果是战是和。 但神明依旧没有灭绝,它们仍然在潜伏,只等预言来临的那一天。 圣历1193年,被“创世会”成为第三次神代开始的一年,欧莎帝国迎来了一次灾难。 欧若文亚皇室遭遇了天灾,封印阿芙罗琼斯的牢笼即将打开,以它的复活为,神明降再次降临。 但欧若文亚皇室天灾的消息传遍整个世界时,已经有人知道了,世界将再次进入新时期。 阴谋者蠢蠢欲动,踏上了亡命之路。 神明重新张开了眼睛,在人间寻找代理。 第五位人皇提起了宝剑,带着英雄们向日薄西山的拜占庭发起了总攻。 活了千百年的先知预见了未来,指引勇士走向前方。 吸血鬼记起了古老的使命和咒语,镀上了象征荣耀的肩章。 可是,即将踏入战场的女孩,依旧没有做好踏入战场的准备。 圣历1193年,金色的公主遇见了银光圣白的骑士,命运之神和女武神同时伸出双手,将两颗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再将它镶嵌在青铜的预言石板上,完成了拼图的最后一部分。 圣历1197年,一辆马车驶入了欧莎的边陲小镇揭开了故事的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 黑海之歌 圣历1197年,12月28号,已经沦为末日孤城的君士坦丁堡。 又是一个充满了不安的夜晚,拉昆尔悄悄地从从毯子里起来,聆听着末日钟声一样的祈祷声。 最近的夜晚都是这样,教堂的门窗被钉得死死的,透不进一点光,像是有一只手笼罩在了君士坦丁堡之上,阻断了它向神发出的求救信号。来自黑海的强风呼啸刮在木板上,发出可怕的噪音,室内温度低得像是能够把人结成冰块。 教堂里回荡着平潮一样的虔诚诵读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如网撒下,蒙蒙细雨般轻声而密集,消极之意顺着声音钻进人的每一个毛细孔。 拉昆尔知道,她们终日都在祈祷,日夜不停,有人累了就睡下去,嘴里依然发着呓语一样的声音,醒来的人则慢慢跪下去,双手合十,继续念诵上次睡下之前的部分。有的声音带着抽泣,有的平静如湖。 晚上熄灯之前,年迈的老修女会来到孩子们的床边,一一亲吻他们的二头,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对他们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每次老修女对自己说这些话时,拉昆尔总会不自觉直视对方的眼睛,看到的永远是一副悲哀怜悯的灵魂。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永远也不会。 拉昆尔偷偷爬了起来,凭着记忆在黑暗里走出一条道路,周围都是和他年龄一样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更小,他们穿着单薄粗糙的连身睡衣,相互依偎在毯子里,睡颜上透着稚嫩和对未来的迷茫。 本来拉昆尔也和他们一样,每个夜晚都在惶惶不安之中度过,可是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拉昆尔摸黑走到了走廊上,爬到几个箱子上,偷偷打开了一个通风口,沿着那里爬了进去。 爬了好久,拉昆尔才爬到了通风管道的尽头,把铁栏打开的那一刻,皎洁的月光泻入,整个世界都在接受洗礼。 他爬出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的通风管道,来到了教堂的屋顶,对着心旷神怡的夜空撑开双臂,觉得一切都自由了。 虽然还差些时日,但已经相当于是月圆之夜了,水银般的光辉从最高的塔顶顺流而下,淹没了整座城市,平日喧嚣的楼宇寂静得如溪底的鹅卵石。拉昆尔有一种错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最后一个人类。 这座教堂位于君士坦丁堡的最东端,也是最靠近黑海的地方,强大冷冽的飓风一遍遍地席卷而过,掀起巨浪拍打在万丈高的悬崖峭壁上,碎成一朵朵浪花,轰隆的声音仿佛巨龙的威严吐息。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感觉自己是真正地在活着,而不是一个等待处刑的死囚。 远处屋顶的围栏之上,一席绢黑如绸的长发迎着风洗开,皎月之下流动着银河般的波光粼粼,那个少女穿着一席素白色的衣裙,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她赤着双足在看似危险的栏杆边缘轻摆,像是坐在栈桥上的千金小姐赤足踮在池塘里。 她轻声地唱着歌,歌声顺着风声流向夜空的每一个角落,在拉昆尔眼里,这一刻仿佛舞台的开幕,来自四面八方的月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她的歌声是那样空灵悲伤,像是一座优美的城堡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沙化。 拉昆尔缓缓地来到了她的旁边,一言不发,不忍心打断这美好的一幕,狂冷的寒风刺得他冰凉侧骨,也让他孱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可就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前进。 “你按照约定来了呢。”少女转过身来,拨动着勾住自己耳旁的发丝,笑容仿佛提取自月光。 那是张令任何男孩都不会忘记的面容,白莲般无暇,银辉之下透着虚无缥缈的哀伤。 “赛莉忧丝公主殿下,晚上好。”拉昆尔拘谨地点头,不仅是因为身份上的差距,似乎年龄上对方也比自己要大出一点。 从几天前的晚上起,拉昆尔就能听到那优美的歌声,它在半夜的时候响起,又在晨曦将启的时候消失,陪伴着拉昆尔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寒冷的黑夜,驱散了那些像是咒文的诵读声。 而且这个声音只有他能听到,他觉得这是神对他的启示,终于有一天他无法忍受这股好奇心了,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在教堂的顶层找到了这个梦幻一般的女孩。而且他见过这个女孩,在皇家的战争动员会上,她站在皇帝陛下的身边,而皇帝陛下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赛莉忧丝公主殿下。 他不知道为何公主殿下会出现在这里,她应该在索菲亚大教堂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可拉昆尔并不想探究这件事,只知道她每晚在这里出现歌唱是个秘密,而且只有自己能听到。 “走,今天我们去更高一点的地方。”女孩笑脸盈盈地从身后掏出了一串钥匙,这里虽然是教堂的顶楼,但是它却依然有更高的地方——塔顶。 由于这座教堂靠近最临近黑海的地方,它有着一座极高的灯塔,每到晚上就会点燃,在黑夜里撑起一片光明,传说君士坦丁大帝就是经常登上这座灯塔来眺望黑海。但战阵爆发以后,它就再也不会亮起了,因为这样会招来黑海上敌人舰船的攻击。 灯塔那里应该是有值班人员守夜的,但此刻他们全都消失了,赛莉忧丝拉着拉昆尔的手拾级而上,沿着螺旋楼梯一圈一圈绕过,每一步都是那样令人心动。 塔顶的门被打开后,一切显得更亮了,视野也更开阔了,犹如登上了世界之巅。 望向西面城市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城市并非完全是一片漆黑,许多地方还亮着一星半火,那是守夜的巡逻骑队在街上巡查,在更远的天地交接处,橙黄的火光冲上天空,晕开了层层低云。 “那是”拉昆尔看着最远方的火光,觉得充满了威严的压迫。 “那是欧莎的军队,他们已经做好了总攻的准备,明天下午的时候外墙就会被攻破。”女孩扶着栏杆,神情中带着一丝悲惋,仿佛悼念一个英雄的死去。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么,神抛弃了我们吗?”拉昆尔垂下了眼眉,想起教堂里的那些老嬷嬷们是那样的虔诚,不禁觉得悲痛和讽刺。 赛莉忧丝摇了摇头:“神从不抛弃他们的子民,它们只是沉睡,现在正处在醒来的边缘不信你听。” 忽然,赛莉忧丝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拉昆尔心中怦然一动,但随即便沉寂了下来,因为他真的听到了些什么。 那歌声来自黑海,用宏伟悠远的声音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带着不可一世的气魄和威严,其间夹杂着上万座铜钟的齐鸣回荡,无与伦比的神圣。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清晰地看见了。 黑海犹如被劈断了一样,从中间分裂开来,海水像是吞入了归墟之地,沿着缝隙瀑流而下,白浪滔天涌起,掏向了天空,世界都在撕裂。一道道龟裂在地面上划开,整个君士坦丁堡在沉沦,在毁灭,滑向了深渊般的裂缝,仿佛要把它作为祭品献给神明来平息愤怒。 拉昆尔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冲破胸膛,可下个瞬间,赛莉忧丝就松手了,所有的画面破掉。 拉昆尔一口气呼了出来,浑身力量抽干似地跪了下来,冷汗布满额头。 赛莉忧丝蹲下身来,扶起了对方:“神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它回来的时候,世界就会变成这个样子,青铜柱会从大海最深处升起,重新耸立在这个世界上,再次囚禁这个世界。” “青铜柱?我不懂?”一丝惶恐在拉昆尔脸上折起,他怯怯地摇头,犹如知道了世界末日的预言。 “那是世界法则的源头,是神创造世界的依据,它规定着钢铁的硬度,太阳的运行规律,海水的流速以及人的寿命,所有的一切都逃不开它的束缚。”赛莉忧丝的声音宛若附上了魔力,让人不得不去相信一切。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拉昆尔的头摇地更低落了。 “不用担心,你能听到它的声音,说明你是它的选民,你有与他一同前往天国的资格。” 赛莉忧丝将颈脖上的一条项链戴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并且做了一个施加祝福的手势。那条项链的坠子呈铁灰色,水珠形状。 “当君士坦丁堡沦陷的那一刻起,你带着这条项链逆着欧莎的军队跑去,一直向西,到时候我们会再见的。” 赛莉忧丝后退了几步,月光在地上剪成她的影子,明暗分明。 她徐徐地靠在了栏杆上,身姿如灵蛇般柔软,一点点地陷了下去,拉昆尔似乎也明白了她要干什么,急忙伸手去拉。 可是太晚了,赛莉忧丝的身子自然而然地跌下了灯塔,但眸子却依然平静,带着点淡淡的哀伤。 在赛莉忧丝的身影沉入拉昆尔的视线下时,拉昆尔终于冲到了扶手边,他急忙向下望去,却只望到了一片虚无的黑暗,远方的黑海依旧浪势滔天,肆虐地拍打在悬崖峭壁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 战火之后 今天天气很冷,冷到爱芙尔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每年的一月到二月是欧莎最冷的时候,也是暖气供应最紧急的时刻,但由于各种原因,爱芙尔此时只得烤壁炉。 因为家没了。 现在是一月二号,距离魔女降临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几乎是一个学年假期的长度。 那场灾难过后,纽伦霍特满目疮痍,当人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阴暗的地下避难所,爬出来却发现整个城市到处都在起火,昔日辉煌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废砖碎瓦,还好当天中午救下了一场大雨,扑灭了火势,但毁灭的房屋却只有用双手去清理重建。 阿芙罗琼斯的信徒们死得很干净彻底,尸体呈现惨状。 有的死于地震灾难和银龙,有的则是用咒术自杀,总之他们没有留下任何有关神的情报。 通常时期,来自圣克劳狄斯堡的圣职者第二天清晨就可以接管这座城市,进行彻底调查,但很可惜现在是战争时期,所有的圣职者都被抽调到了前线,没有了禁忌力量的依靠,面对这座城市的惨状,首都的官员们居然不知道从何处查起,只能维持现状。 但好在公主殿下保住了,她昨晚在闺蜜特劳伦斯的千金家中过夜,因此没有被这场灾难影响,可谓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爱芙尔就住在特劳伦斯家的宅邸中,一人霸占一整间宅邸,因为薇妮卡早就回圣克劳狄斯堡上学去了,而且连仆人也全带走了。 结果没过多久供暖系统就出了故障,而爱芙尔的废柴下人又束手无策,只有用火炉这种乡下人的取暖方式。 “公主殿下,床帮你暖好了。”米琳达煨在被子里,一副标准暖床工具的模样。 爱芙尔赶紧扑进了被子里,死命抱住对方,结果忽然像感觉到不对劲一样,立马一个翻滚又滚回了暖炉前。 “为什么你的身体会这么冷啊!” “因为人家的种族是黑精灵,天生没什么温度的。”艾米达怯弱弱地说,而爱芙尔听得眼前一黑。 这时门背推开,格蕾儿步入房间:“公主殿下,如果您还是觉得冷的话,您不妨试试我为您调制的茶,可以让身子发热。” “等等,话说你是魅魔吧,魅魔调制的能够让身子发热的茶怎么听上去这么危险?” 格蕾儿顶了顶眼镜:“您可别忘了,每次您所喝下的补血茶都是我调制的,包括今天早上也是,我说的就是这种茶。” 听着,爱芙尔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颈脖。 每个月的一号,都是履行契约代价的日子,爱芙尔将支付自己的鲜血用于供养海狄娜,虽然不会留下伤痕,但失去的鲜血是实实在在的,第二天爱芙尔总会萎靡不振虚一整天。 所以就有了补血茶这种东西的出现。 “原来我一直都在饮用魅魔的产品吗”爱芙尔脸色愈发的黑。 几天前,海狄娜找到格蕾儿说起了那天在外城区奴隶拍卖行赎下的女孩。她对那次格蕾儿的回眸一望特别在意,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长得像格蕾儿某个朋友,所以她才望了那么久。 “哦,你说她啊。”当时格蕾儿记起来了,她确实远远地望过这个女孩。 “你当时看她的神色里带着同情,有什么过往吗。”海狄娜猜测对方可能像格蕾儿某个重要的人。 可没想到格蕾儿忽然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红晕,顶了顶反光的镜片:“我当时在想,这么棒的素材,我不能亲手调教,真是可惜啊。” 海狄娜听后默然,默默地走开了。 爱芙尔听海狄娜说起这件事时,也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不自觉把格蕾儿列入了危险名单。 “顺带说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新家已经找到了。”格蕾儿将一张信放在桌上,“在圣克劳狄斯堡的郊外,您得到了一座城堡,亲王殿下拨给您的。” “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可以,但要等海狄娜大人回来。” “她又干什么去了?” “临行前回旧宫看一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而且,她可能忘记了个人。” 纽伦霍特,旧宫。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积上了一层厚霾,似有似无的雨滴落下,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山丘上的废墟依旧那样颓美,像是经过炮火洗礼的圣城,总让人觉得断壁颓垣碎石残瓦下埋藏着古老而凄美的秘密。 克丽丝踢开一块成吨重的碎石,发现了碎石下面的东西,兴冲冲地挖了出来,恶魔的力量使这一切简单无比。 “喂,海狄娜大人,我似乎找到了您的房间了。” 克丽丝举着从碎石下扒出来的梳妆台,遥遥地朝前方大喊,那梳妆台无疑是海狄娜房间的,尽管她不怎么用就是了。 “不错,继续找,大物件就不用带了,找些值钱的小物件就好。”海狄娜站在更远更高的地方回应,看着那梳妆台忽然想起了它的来历。 那时她和爱芙尔之间的坚冰刚刚融解,爱芙尔送了她这个梳妆台还附赠了一大堆化妆品,尽管她不会化妆,最常使用的只有那把不起眼的小梳子,时隔很久之后再度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股暖意从心底流出。 继续向下发掘,很快克丽丝又有了新发现——一个小柜子。 本来想向海狄娜禀报这一发现,但不知是什么神秘力量作祟,克丽丝好奇地打开了柜子,然后定住了。 那些深色调的,成熟系的,充满了诱惑与魅力的,蕾丝与镂空相交错的,应该是内衣裤没有错吧,而且这里又是海狄娜大人的房间处,唔一方面是自己的,另一方面是对主人的忠诚。 克丽丝跪坐在原地,手心在发烫怎么办,好想偷偷拿两件,应该不会被发现也不会遭到良心谴责吧? “克丽丝来帮我个忙。”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海狄娜的呼喊声,喊得克丽丝浑身毛一炸,暂时收起了邪念 来到海狄娜所在的位置,发现这里大概是公主寝的位置,由于仪式的过程中一直被坚硬的植皮保护,相比其他地方,公主寝的破坏程度是最小的。 “有什么指示吗?” “其实后来我才想起,我可能忘了个很重要的人。” 海狄娜脸色难看地拖着下巴,她指了指水池的方向,那里从中间裂了下去,水液流尽,露出满是青苔泥土的底层。 “帮我撬开那里。” “是打通一条通往池底下方的路吗?” “对。” 刚准备破开地面的时候,克丽丝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住了动作:“如果是这样的程度,海狄娜大人您自己也可以办的到吧。” “其实啊,我这里有些事情一言难尽啊。”海狄娜隐隐地皱眉,然后握住了克丽丝的手,用力紧捏:“我已经很用力了。” 克丽丝难以相信地直视着对方毫无虚伪的眼睛,心中也沉了沉。 她刚才感受到的力量很浅,如果是以往的海狄娜用这种“我已经很用力了”的力道,几乎可以把她的手臂折断。 “大概就是那个夜晚过后,力量弱了许多。”海狄娜反复握着拳头,像是在试探力道。 “果然还是银龙的副作用吗?” 海狄娜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是强行吞噬掉那三位魔女灵魂之海的恶果,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个样子,所以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遵命。”克丽丝点点头,轻按右肩,黑金色的盔甲雾化包裹全身,千钧之力锤下,击穿了地面,缝隙裂开,霎时尘土碎石四溅。 “有点夸张了啊。”海狄娜小声嘀咕。 来到缝隙的入口,海狄娜朝里面喊了一声:“尤西,你在吗?” “尤西?”听到这个名字,克丽丝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个同事也在旧宫。 过了很久,缝隙里的黑暗才传来了慵懒的女性声音:“啊原来你们还记得我。” 一只手爬入了二人的视野,紧接着是对方的全身,这人像丧尸一样爬了过来,睡袍胡乱披挂,绿藻的头发散下,仿佛从阴沟里打捞出来的发霉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 古萝德尔 “真的是你啊!尤西!”克丽丝惊叫。 那是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和面容,很久以前她们一起并肩作战,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涌出心间。 绿藻的脑袋抬起,露出了那双无神的死鱼眼,以及那风韵姣好的面容:“好久不见啊,克丽丝,原来你也在这里工作啊。” “我们现在要搬家了,你快去收拾一下东西。”海狄娜直截了当。 她侧身踏入了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况,这里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客厅,但布置精致,淡黄色的地毯上绣着条纹,桌椅的边缘镀着橙黄的边条,马塔拉的香气从陶炉里飘出,整个屋子给人一种醒神的感觉。 但有一件东西令海狄娜驻足了。 客厅中央的地毯上,那个熟悉的黑枭身影古萝德尔正在闭目养神地打坐,仿佛沉思的铜佛,清冷秀丽的面容与阴暗融为一体。 海狄娜一把将尤西拉至一旁,小声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你这里?你的社交范围什么时候这么广了?” “一言难尽呐,总之她在我这里待了很久。” 海狄娜不禁回忆起了当天的经过,在外城区的某间酒馆里她们碰头了,一番交谈之后,她让古萝德尔去纽伦霍特看看情况然后她就忘了这件事,现在看起来,她可能差点把人家的命坑进去了。 “那她现在在做的这个是什么?” 海狄娜指着古萝德尔的背影,此时古萝德尔正像一个东方的僧人,盘腿而坐,置手于前,仿佛看穿了红尘。 “好像是在禅坐,听说这样能静心养神,苦行僧人们最爱这样干了。” “这样的啊,以前我就觉得她挺禁欲系的,没想到她真的会付诸实践。”望着古萝德尔的背影,二人不约而同地敬畏了一秒。 “那她有询问过你身份吗?”海狄娜问。 “没有,我们之间的交谈不足十句,她只了解了下简单的情况,就没再说话了。” “那她现在能听到我们讲话吗?” “应该不能吧,或许我们可以悄悄骂她两句试试看?” 这时,冷峻不耐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听得到。” 二人闻声一惊。 清丽冷艳的眉毛颦蹙,古萝德尔叹着气站了起来,腰间的双刀振动,而后望向了尤西,目光带着阴寒的杀意:“你的真实身份是娜迦吧。” 这句话毫无预兆地被吐出,此刻温度骤降,火药味升腾,尤西困顿的双眼像被注入了战意一样耸了耸,克丽丝更是做好了暴起的准备。 “果然呢,瞒不过圣职者的眼睛,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海狄娜泰然自若地笑着,挑动着柔和的眉毛,一如她往常与古萝德尔的对话语气。 “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下我的当然不可能是人类,而且当时是在水下,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娜迦最爱的马塔拉香气,况且,娜迦对金银很感兴趣,就算弄不到真金白银也会找些同色的代替品。” 娜迦是水下的恶魔,也有鲛人的称呼,尤西作为海狄娜隐藏在幕后的第四只手一直都潜伏在公主寝的水池里,魔女灾难的夜晚降临时,她的结界抵住了池中疯狂生长的生物并且不被察觉,甚至救下了被当饲料抛入池中的古萝德尔。 “所以呢,你要怎样做呢?作为一个圣职者?”海狄娜的声音也淡了下来,深紫色的瞳孔宛若深潭。 本以为火药要被彻底点燃,没想到古萝德尔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走向了出口的缝隙,与海狄娜错身而过,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很多国家的皇族都偷偷豢养着恶魔,欧若文亚皇室肯定也不会例外,我也没有接到诛杀的指令。” 古萝德尔继续前走,在踏出去的时候停了停,她背对着海狄娜,背影上萦绕着肃杀:“海狄娜,你应该不是恶魔吧。” “当然不会,我可是当着无数人的面饮下了一杯又一杯所谓的圣水,我怎么可能会是恶魔呢?”海狄娜微微笑起,理所当然地应答。 “那就好。”终于古萝德尔踏了出去,久久之后,一直紧绷在众人脑海的神经线终于松开。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但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们也没必要害怕她吧。”克丽丝凑了过来。 “那可未必,她可不仅仅是个圣职者那么简单。”海狄娜少有地舒气,看得出她刚才也一直紧绷着。“据说她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血脉。” “特殊的血脉?”克丽丝脸色不好地重复道,“就好比公主殿下拥有阿芙罗琼斯的神之血脉一样?” “不清楚,但如果要我形容得更贴切一点,那就是遗传性的疾病狂战士的嗜血疾病。” 声音落地的同时,外面也发出阵阵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石堆里翻滚。 克丽丝连忙出去查看,然后惊叫:“她晕倒了!那个叫古萝德尔的圣职者晕倒了。” “呀,我忽然想起来这些天她一直没吃东西,我好心给她做的鱼都不吃。”尤西恍然锤了下掌心,发出嘭的一声。 来到外面,只发现不远处的下方,黑色的人影一头扎进了土坑之中,她运气不错,要是她撞上的是块石头就已经可以考虑葬礼安排了。 “话说她是这种搞笑角色吗,这种事我觉得发生在公主殿下身上更合适一点。”海狄娜认真思索。 中午的时候天色依然不见好转,特劳伦斯家的庭院里,长队马车已经准备就绪,上面载满了货物。 “所以你们就把这个女人带来了?” 某辆马车前,爱芙尔沉着脸指向里面,古萝德尔正躺在马车里,依然是昏迷的状态,米琳达正用漏斗强行喂食。 虽然海狄娜解释了经过,但爱芙尔并不买账:“你们直接把她弃尸荒郊野外不就行了,上面问起来就说她死于任务,还可以获得一份荣誉勋章。” “这样不太好吧,说起来当时也是我把人家诓到纽伦霍特,而且您知道吗,由于对拜占庭的战争,所有的圣职者都被抽调到了前线,只有她还留在国内。”海狄娜循循善诱。 “有什么问题吗?”爱芙尔噘着嘴问。 “据说是她与皇子殿下有着特殊关系,皇子殿下为了保全她才没有让她上战场。”海狄娜一拍爱芙尔的肩头,郑重对视,“她未来可能成为您的家人。” 爱芙尔的神色凝固住了,脑中空白一片,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抽出了海狄娜挂在腰间的剑:“那我现在就来斩草除根!” 海狄娜赶紧拉住:“公主殿下,三思后行,再怎么说她跟你也无冤无仇吧。” “我是帮皇兄大人清除掉这个不知从哪跑来的野女人,再说了这家伙可是一直都是我的头号击杀目标!”爱芙尔不依不饶地挥剑。 “您也认识她吗?”海狄娜颇为惊讶。 “这家伙是我以前的剑术老师,唯一可以名正言顺打我的人!” 海狄娜听后苦然:“原来您都是这么看待您的老师啊。” 在阿芙罗琼斯之夜之前,爱芙尔的童年无疑是金色的,但也有阴影部分,那阴影正来自古萝德尔,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古萝德尔以教师的身份出现在了她面前,唯一不同的是其他教师充其量拿课本,古萝德尔拿两把木剑,一把给自己一把给爱芙尔。 作为皇室贵重的金发种,其他教师连教鞭也不敢拿,但古萝德尔已经越过了教鞭这一级别,拿起了木剑,面不改色地挥下,在爱芙尔的心中留下了伤疤。 “所以放我杀了她,为了我的皇兄,也为了我自己。”爱芙尔咬牙奋进。 等到马车开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最终爱芙尔还是放过了古萝德尔,把她扔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上,自己愤愤地坐在头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 石板 马车缓缓驶下山坡,途径空旷处的时候,东南方纽伦霍特的样貌一览无遗,充满了史诗的壮美和历史的沧桑,以前出入特劳伦斯家的时候,爱芙尔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但没有今天这么触动,可能是因为要离开的原因,离开使这一切更令人铭记。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有些缅怀,有些哀伤,又有些期待,仿佛前往它地游学的少年。 其实她早就该走的,只是受于种种噩梦的困扰,让她在离开纽伦霍特一个月后就开始做噩梦,但在灵魂双极之中她打破了这层禁锢——当然,这是莎莉文对她说的,要是真出事就是她的责任。 这么说起来,莎莉文倒也是溜得快,银龙堡垒崩塌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人迅速撤退了,连道别都没留下一句。 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她确实感受到了真切的友谊,战友之间特有的友谊,虽然不能同生,但能同死,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事后爱芙尔总会趁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进厨房,开一瓶波尔多庄园的红酒,加一块冰,咄咄逼人地灌下去,仿佛灌下去了自己就能重新回到那个冲锋的前一刻,她饮下莎莉文递出的美酒,彻底与对方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朋友。 当然,她每次都没灌下去,都呛了出来。 直到莎莉文消失之后,爱芙尔才意识到,可能对方从没真正地把自己当朋友,只是当一个盟友来看待,危机解除后,同盟关系就会破裂,以莎莉文手头掌握的秘密,足以让爱芙尔把她抓起来拷问。 但爱芙尔并不觉得自己会那样做,毕竟这些年来她连海狄娜的过去都没过问,只是想保持与海狄娜现在的关系,她也不想打破与莎莉文的朋友关系,所以也应该不会拷问对方的秘密。 她想让一切向终点发展,但并不想速度太快,如果速度太快的话,她总觉得自己可能就会像那辆燃烧着世界树的车厢一样,在离终点近在咫尺的地方解体崩坏。 马车缓缓行驶,驶进了葱郁的山林之中,一路向西而行,车辆也颠簸了起来,颠簸起来人就想入睡。 “公主殿下,如果您想睡的话已经可以睡了,我们离目的地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快马加鞭,行礼要七天才能到。” 海狄娜再座驾上对车厢里面说,由于人数有限,她也得亲自驾驶。 爱芙尔没有回应,继续想着自己的事。 神之血脉或是诅咒血脉,在银龙的上空,无疑这份力量在帮她。 金发种的单兵作战能力向来一骑当千,但在爱芙尔身上从来体现不出来,她在运动和体力方面确实要远高出同龄的孩子,但也只是正常人的范畴。 而在当时她却获得了匹敌神魔的力量,那些铁链在她的眼中中缓如游丝,力自己的量和速度也被百倍提高,仿佛体内里流动着魔力的熔岩。 最重要的还是圣权·神谕,那还是之后问海狄娜,爱芙尔才知道自己启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圣权。 神谕的效果是对自己使用的武器无限加强,具体能强到怎样的程度要看使用者的个人修为,但为什么爱芙尔能发动,只能归结于神之血脉了,人类没有资格发动,但神可以。 这血脉确实是一种诅咒,但它也是一种馈赠,好几百年前阿芙罗琼斯就是把这份力量给了科尔巴沙大帝,让他拥有了开辟王朝的力量,几百年之后,爱芙尔也用它救下了自己想救的人。 这份力量在爱芙尔成功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之后好几次,她用菜刀对着空气乱砍,也没刮出巨大波纹,小粉拳除了枕头什么都打不动。 “喂,圣权到底是什么?” 隔着厢壁,爱芙尔问向了座驾上的海狄娜,其实她早就该问这个问题。 海狄娜思索了几秒才回答:“您知道普罗米修斯吗?” “盗取火种的故事?” “圣权也是火种,有人从神的御座下盗走了它,这里的神不是指阿芙罗琼斯,而是更广泛意义上更全知全能的存在。”海狄娜说,“那是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像是基督教中生命树的图案,圣权就是这图案的组成部分。” “不太懂。”爱芙尔摇摇头。 生命树是《圣经》中的名词,由复杂的哲学和教律构成,被视为神身体的构造或是神创造世界的蓝图,意义非凡,它与东方的太极八卦一样,都是描绘解释宇宙奥秘的真理。 “你说是“像”,难道连你也没有见过那块石板吗?” “记忆很模糊而已,很久以前的事我也记不清了。”海狄娜的语气淡淡的,“被那块石板选中的人就会获得圣权,至于获得怎样的圣权就只有看个人造化了。” 海狄娜顿了顿:“但是有这么一个说法,这块石板藏着一个世界究极的秘密——一个没有被记载在石板上的圣权。” “究极的”爱芙尔敬畏地呢喃。 “它没有正式名称,但被称为创世创造世界的力量,换而言之就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 听到这里,爱芙尔怔住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创造世界神” 本来这些都是虚无遥远的词汇,但在海狄娜的口中它们却给人异常真切的感觉,像是能够刺入人心。 “但可惜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因为还没有人达到这一地步,您也别太想多吓自己了。”海狄娜轻松一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爱芙尔望向了远方的天际线,声音茫然。 “曾经有过,但它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就如同诸神之黄昏一样,没有轮回,只有虚无的终结。”海狄娜平稳地驾驶着马车,目光平视前方,“我不知道阿芙罗琼斯是不是这一类神,它有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强大的恶魔。” 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似乎是海狄娜也察觉到了爱芙尔复杂的思绪,从而加快了速度,渐渐地二人也停止了对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 新都 黑暗之中,古萝德尔已经醒来了,职业素养告诉她先观察周围,不要急着做起来 没什么好观察的,一辆普通的马车内部而已,但马车似乎已经停了,她谨慎地撩起窗帘,窥探外界。 “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城堡?”爱芙尔重重地咬下城堡这个词,像是拿刀质问,她在马车坚硬的后座上躺了三天,为的可不是这么个结果。 “是您的叔叔找的,这个责任我们可不负。”海狄娜摊着肩膀后退了两步,然而郑重审视起前方的建筑,痛心疾首:“确实很过分,亲王殿下居然如此玩弄一个女孩对城堡这种童话的憧憬。” “开什么玩笑,我大概不是早就过了对童话抱有憧憬的年纪?但也不能拿这种仓库来糊弄我吧!”爱芙尔愈发凶恶。 这里是圣克劳狄斯堡郊外的峭壁上,四周都是葱郁浓密的树林,拨给公主殿下的城堡就座落在这个山水相间的宝地,日出能看到东方天际金光,日落能看到残阳余晖, 通往这座城堡的道路是条山道,黑色花岗岩的城墙耸立包围,整座山头都是这座城堡的附属庭院,公主殿下无事的情况下也能抓抓小松鼠当宠物养。 可正如爱芙尔所言,眼前的近20米的高层建筑锈迹斑斑,墙面的漆层剥落,露出白垩的内部,墙边杂草丛生,青苔沿着缝隙爬满墙壁,如果这座城堡出现在童话里,里面可能住着森林精灵,但出现在现实里,里面可能住着鬼魂。唯有那凸出的几座塔尖才能证明这是个典型的欧莎式城堡。 格蕾儿从灰尘扑扑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向众人招手:“里面没问题,但如果要布置成公主殿下愿意居住的程度,以我们的能力还需要两天。” “那我们现在”爱芙尔抽动着不好预感的眼角。 “住酒店吧。”海狄娜叹气拍着爱芙尔的后背。 这时从后方传来了熟悉而冷峻的声音:“你们这些人又在搞什么?” 众人惊悸回头,才发现古萝德尔已经能够下车走动了。 “醒了就快滚,这里就在圣克劳狄斯堡郊区,你马上就能回去写报告了,当然你给我知道哪些该写哪些不该写!”爱芙尔一副吃人的凶态。 古萝德尔不太在意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走,果断得令人服气。 爱芙尔哽住了,她总觉得对方应该像反派角色冲上来,然后被己方一阵毒打。 “那么公主殿下,是不是我们也该出发了呢?”海狄娜问。 “去城中的酒店吗?” 爱芙尔不喜欢这种被无数人用过的房间,如果她的兜里还揣着一枚帝血红的宝戒,那她可能直接拍下一栋新建成的宅子。 “顺带一提,我们与古萝德尔同路。” 圣克劳狄斯堡,一座即将闪耀世界几百年的城市。 它以当今的皇子殿下c将来的皇帝陛下的名字来命名——克劳狄斯,只有这座城市才有资格担负起这个伟大的名字。 从天空极高的位置俯瞰下去,会觉得圣克劳狄斯堡是一张平展开来的金色画卷,到处点缀着灿然的金粉,又像是倒悬在地上的银河,光辉令天上的星空失色。 灯火沿着街道流淌,像是炽热的血液奔流在血管之中,光源来自街边的路灯,每天都有政府人员为它更换灯芯,来保持这座城市终日不朽的光辉。即使是在夜晚,城市的入口马车出入依旧频繁,车上的火把在入城时就被熄灭,从这里向城外望去只觉得是盛夏已至,无数的萤火虫在翩飞在乡间小路上。 它不像纽伦霍特那样有着漫长悠久的历史,但它有着这世上最美的夜景,在城市中心的江景区,高耸的建筑将层层灯光托起,像是对着天空许下了某个心愿,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他们都应该乘上游览船,从绝佳的位置欣赏这座城市的美。 城市是新生的,里面的人也是新生的,放眼望去都是志气勃发的年轻人,象征着时尚与美丽的红枫街上永远不缺少年轻美丽的女孩,她们穿着膝下一点的纱裙,露出被白袜包裹的小腿和闪闪发亮的高跟鞋,男孩们挽着女孩们的手,烫金的流苏飞迎风翻飞。 当其它城市还在兴建教堂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在抑制教会的发展了,它没有压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林塔,更没有终日不绝的诵读声,像是隔绝了与神的通灵,每栋建筑都彰显着它作为世俗应有的功能。 作为一座城市,它甚至把城墙也拆除掉了,虽然无法抵御外敌,但能够肆无忌惮的发展,克劳狄斯皇子在规划这座城市的时候就表明了:我要一种全新的概念,全新的城市,它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它只会是圣克劳狄斯堡它自己。 城市的入口是一扇没有城门的拱形巨框,框的两侧雕饰着古罗马军团的士兵雕像,火光之下流动着栩栩如生的光辉,上方悬挂着象征皇族的蔷薇十字圣剑。 身披军衣黑氅的士兵正在严密地盘查每一辆进城的马车,盘问每一位进城的行者。 临近城市入口的地方,古萝德尔驻下了脚步,她闭眼叹气说:“如果不想跟我走一起的话,你们等我走出一段距离再跟上不就好了?” 这一路上的气氛很诡异,古萝德尔和其余两人并行在一起,中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但无人说话,按道理来说爱芙尔如果很不喜欢古萝德尔的话,应该会等对方先离开个十分钟再出发,可偏偏她没有这么做,硬是绷着脸走了一路。 爱芙尔和海狄娜又换上了简易的行头,爱芙尔随便把头发往两侧盘了几层,海狄娜则从格蕾儿那借来了一身教师般的贴身衣裙,把头发塞进淑女帽里。 听到古萝德尔的疑问,爱芙尔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倒是海狄娜稍微停顿:“可能是觉得要是觉得因你而修改行程的话,就输了吧。” 古萝德尔素来冷峻的脸颊抽了下,像心力憔悴的大人那样叹气,然后就没有继续往前的意思了。 很快爱芙尔露出了胜利的悍笑。 就这样,在停留了片刻之后,古萝德尔也走进了这座辉煌城市,她向左,其余二人向右,终于为这场意义不明的三人行画下了句号。 “圣克劳狄斯堡啊感觉好久都没来过了。” 爱芙尔望着城市的天际线,心生感慨,这里比纽伦霍特宽敞了不少,没有那尖锐的塔尖遮蔽视野,其实每次望着那些教堂的塔尖,她总觉得那是一种刑罚,要把从天上扔下来的罪人戳死。 她上次来这里还是四年前皇室搬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被锁住了,在这里待了一个月,相比起那时,现在的圣克劳狄斯堡可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纽伦霍特是一个正在死去的巨人,那么圣克劳狄斯堡就是一棵在野蛮生长的树木,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会长成怎样的参天巨木。 作为城市的入口,这里停满了租用的马车和车夫,带人游览的导游对着露出热情标准的笑容,夜市的香味挥洒四方,一瞬间让爱芙尔又产生了回到外城区狂欢祭的错觉。 其实仔细一想可能这才是城市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那种整日被森严戒律困锁,只有富人才能在繁华街区潇洒的传统城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 末代皇帝 近十天前的夜晚,12月25日的圣诞夜,君士坦丁堡,索菲亚大教堂,一切都笼罩在绝望之中。 巨大的穹顶建筑在君士坦丁堡的中央隆起,四方高塔耸立,即使在黑夜中也显现着神圣威严的气息,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它始终辉煌如此,但如今它面临着陨落。 从楼塔的高度的向城市望去,只觉得视野被横着切开了一样,硕高的城墙之外是火光冲天的世界,而城内却是一片漆黑,街道上流动着巡逻骑兵的一星半火,唯一还在运作的机构是教堂,如果说城墙是城市第一坚固的地方,那么教堂就是城市第二坚固的地方,里面收容着全城的人民,终日不停地向上帝祈祷。 在索菲亚大教堂的北面矗立着一座洁白的方塔,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一座孤零零的石桥连通二者。 方塔顶部的房间是个面朝星空的琴房,落地窗前的阳台上种满月季花的花卉,黑金质感的巨大钢琴前,身披紫色绒氅的军官悄然按下琴键,一首悠伤的索菲亚圣咏如溪水般涓涓而出。 他弹得忘我投入,手指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翩飞,他几乎每个夜晚都在这里独奏,琴声顺着寒风抛向孤独的夜空。 敲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有来使求见,似乎是援兵。” 琴声停了下来,年轻的军官顿顿地开口,带着从容和幽默:“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除了劝降者以外的来使,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如何突破包围圈进来的。” “据说他们用了某种方法,从黑海水平面下十米的深度游过来的,成功绕开了敌军的舰队,然后它们带着货物攀上了悬崖,途中还被发现,遭到了箭矢的攻击,他们似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见到陛下您。” “哦?从水下十米深的地方游过来的?”年轻军官玩味地说,“这让我想到了一千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的奇思妙想,他坐进了玻璃制成的玻璃大桶里,潜到大海里进行观察,据说还发现了海怪。” “他们似乎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但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了这种玻璃桶的制作方法。” 被称作陛下的年轻军官释然而道:“让他们来吧,在人生的尽头还能认识一帮有趣的人也未尝不妥。” 几分钟之后,一轮烛光撑亮了黑暗的琴房,钢琴收拢,一席素白的桌布盖上,再加上一瓶红酒两个闪闪发亮的高脚酒杯,年轻的末代皇帝持着一把贴身的小提琴,优雅地拉响,这一次是高昂的独奏。 充满了宴会前奏的音乐中,大门再次被缓缓地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黑袍袭地的神秘人,这个人抬了抬头,露出了兜帽之下的面容。 这是一个苍白精瘦的老人,但眼神没有一丝老人的浑浊,反而绽放着年轻人的精光。看到屋内恭候的皇帝,他按胸低头,遵从礼节:“敬爱的法布尼耶陛下,虽然过程曲折,但我们还是见面了,相信以您的才智,一定料到了我们的身份。” 一曲奏罢,法布尼耶飘然地将提琴收入箱中,以侍者的姿态斟上溢满被红酒,举杯而道,声音透着遗憾:“很不幸,你们来晚了,阿芙罗琼斯的使徒们,我一直在寻找你们,你们是克劳狄斯的敌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我的盟友。” 年轻的皇帝没有丝毫责怪之意,黯然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没有历代君士坦丁皇帝的威严仪表,东方人的血统赋予他了阴柔的美感,惆怅起来的样子像一副风化开来的墨卷。 “若是在战争开始之际,你们就能现身,想必一切都不会变得这么糟糕。”法布尼耶说,“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战争开始的时候,我就被父皇软禁了,直到去年父皇而死时,我都住在这座塔内,像今晚这样弹着永不落幕的圣咏而且父皇也未必相信你们,他已经老糊涂了。” 使徒走上前去,也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红酒:“世事无常,四年前我们还很弱小,但是四年后我们已经拥有了与逆神者敌对的能力尽管这依旧无法拯救您的国家。陛下,如果我能带您逃离这座被围困的城市,他日东山再起,您会同意吗。” 法布尼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这样说,不为所动,顿顿地开口:“我曾想象过国家末日来临的一天,敌人的铁蹄踏碎我们的尊严和城墙,击垮我们的军队和斗志,末代的皇帝领着人民在教堂日复一日的祈祷,陪同国家走完最后的路程。” 虽然这是个阴柔的年轻人,但声音里透着铁铸般的威严,让使者肃然。 停了停之后,他接着说:“但我想此刻绝不是那一天,城墙碎了,但尊严会留下,军队垮了,斗志却不会消亡,只因为我们的对手是那个男人,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这座城市和我的性命如果他得不到这两样的话,会死很多人的。” “那您为何不开城归降呢,让你最忠诚的部下拖着您的头颅站到克劳狄斯殿下面前,少些抵抗就会少些伤亡。”使者质问。 法布尼尔滞了滞,有些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便想通:“克劳狄斯是我的挚友,他不希望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人生,我的部下也不希望这种事会发生,我的人民也不会,我更不会,我会抵抗到最后一刻,把尊严带进坟墓。” 神使与其相互对视,目光似乎熔铸在了一起:“好,不愧是有资格成为‘人皇’宿敌的男人,视死如归的英雄。” 使者喜悦,枯老的容颜徐徐化开,烛光之下像是一幅重新润色的壁画。 “我此行来到这个绝境,已经无路可退,十字军的舰队会更加严密把控悬崖上的动向,我无法再用来的方式回去,我与您一同被困在这末日孤城但是我们并非毫无胜算,有一条最后的制胜之策还没有被启用。” “制胜之策?”法布尼尔微微凝起了眉宇,心中隐约点燃了一束火光。 “爱芙尔·欧若文亚!”使者义正言辞,声如磐铁。 “她不是克劳狄斯的妹妹吗,她该如何成为制胜之策?”法布尼耶问。 使者泰然自若地答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人皇攻城的决心,也没有刺杀他的可能性,唯一有可能让他退兵的就是他的妹妹,另一个珍贵的金发种,而且她并不是普通的金发种,无论是从个人感情还是从大局来讲,她的分量足以撼动这场战争。” 法布尼耶的视线跳动了两下,然后问:“是以她为人质吗?” “正是如此。”使者说,“陛下应该不会拘于手段的正当与否吧?” “当然不会,毕竟父皇正是遭到了克劳狄斯的离间才把我软禁的,事到如今我绑架他的宝贝妹妹应该不算过分。”在这种情况下,法布尼耶依然幽默地扬了扬嘴角,对于他来说,死亡的结局早已接受,所以才能心无旁骛地在这间琴房每夜独奏。 “只是这件事我恐怕无力办到,谁都知道爱芙尔公主有那个骑士的守护,她的强大世人皆知。” “可是如果我说,我有足以杀死她的武器和能力呢。”使者拍了拍手,又有新的使徒从门外进入,他们提着棺材一样的金属箱子,上面刻满了斑驳古老的花纹,可能真的是从坟墓里刨出来的。 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箱子被一一地打开,露出了里面成堆摆放着的白银武具,它们形状狰狞诡异,刃口勾勒着险恶的弧度,似乎是某种凶兽的爪牙。与古朴的箱子不符,它们崭新得像是刚从熔炉里拔出来的一样,铮亮的银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希灵顿们的武具极致的纯银”法布尼尔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惊醒了沉睡在这些武器里的残暴灵魂。 “果然您也是知道的,八百多年前,人类正是靠着这些东西抵御了吸血鬼的进攻,吸血鬼是不死不灭的生物,唯一能对它们造成伤害的只有希灵顿的武具,而现在它们将再度苏醒。”使者幽幽笑道,阴风阵阵。 紧接着他从宽袖之下掏出了另一件馈赠品——一个宽口玻璃瓶,里面装满了青铜器的残片。 这时,法布尼尔的瞳子愕然张大。这东西给了他坚决这次行动的决心。 当日晚上,被围困多日的君士坦丁堡忽然向十字联军的海上包围层发起了突袭,成功掩护了拜占庭最后的刺客劲旅突出重围,他们是拜占庭最后的火种,带着世间究极的武力踏向欧莎的领土。 但他们最终没能凯旋,像是一洪在沙漠中瀑流向前的长河,最终被黄沙吞没殆尽,二十天之后,内墙被攻破,在索菲亚大教堂美轮美奂的主殿里,法布尼尔弹奏着圣咏,准备好了美酒和剑,静静等待挚友与他的决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 战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一间高档酒店里,爱芙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发爬起来,日常一睡天荒。 昨天晚上,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到了这个圣克劳狄斯堡东南区的繁华地带,找了一家门面豪华的酒店,海狄娜抠尽自己身上最后一枚硬币才凑齐了一间房的价格。洗了个设施强差人意的澡后,就钻进被窝里了,可能由于不是自己的小圆床,睡得关节发痛。 爱芙尔撬开厚重的眼皮,发现海狄娜正像一个中产阶级的妇女那样,在阳台的小桌前品着红茶,充满了惬意。 “早上好,公主殿下,尽管现在已经中午了。” “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爱芙尔埋头。 “今天早上,在您还在熟睡的时候,我去了趟新皇宫,拜访了亲王殿下,顺便要了点钱。” “不是说现在战事吃紧,拨不出钱吗?”爱抚又把头从被窝里露了出来。 “皇室确实拨不出,但有些人很乐意把钱借给您。” 海狄娜将一枚戒指放到了桌上,黄金铸成双狮头的徽章,那是霍克伍德家族的象征。 霍克伍德与特劳伦斯齐名,都是赫赫有名的公爵家族,特劳伦斯主管金融,以银行和股市为枢纽把握着国家的经济血管,而霍克伍德则是政治名门,频出政客,罗尔伯特亲王殿下的妻子就出自这个家庭,盛产政府高官。 “据说这枚戒指的信用额度在两百金币以上,往账单上盖个章就好,当然也可以透支,但条件是要求您参加一顿饭局。” “饭局?”爱芙尔谨慎而充满狐疑地咀嚼着这个词,感觉是个阴谋或陷阱。 “他们应该没有说让我盛装出席之类的吧。”爱芙尔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担心,是他们的家主要找您,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爷爷,不会有某个恶心帅的年轻男子与您共进烛光晚餐,再说了要是真的发生了您直接踢翻餐桌拍拍屁股走人不就好了吗?” 再三思索下,爱芙尔同意了:“那就这么办,钱我也收下了。” 正要起床的时候,爱芙尔忽然止住了,嗖地一下缩回了被窝里,面色迷一样地胀红。 “喂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穿?”爱芙尔难以启齿,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裸睡的嗜好。 “难道您忘了,我们可没带换洗的衣物,昨天您从浴室出来一路小跑溜进了被窝里。”海狄娜一脸悲悯,但下刻神采奕奕,“不过您放心,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帮您把内衣购置好了。” 海狄娜放下了一个纸袋,然后退到了客厅,可是没过多久,爱芙尔就怒意冲冲地踢开房门,对着海狄娜破口大骂:“这就是你为我选的内衣?” 这是一套相当羞耻的装扮,象征着纯洁与天真的棉白内衣上挂着毛茸茸的羽绒,后面挂着充满孩童气息的兔尾,胸口系着大号的蝴蝶结,粉嫩的肌肤上充斥着躁动不安的潮红,一半羞耻,一半气的想打人。 “果然不出所料,很合适您。”海狄娜正经地点头。 “这真的不是你从奇怪的店里买来的?” “不,是我从童装区买来的呀,说漏了嘴。”说着,海狄娜捂住了嘴。 一个小时候,爱芙尔终于整理好了妆容和衣物,欧莎裙外罩着粉白羽绒的披肩,脑袋上顶着同色系的礼帽,金发在两侧扎成贵族辫,一把用于装饰的小粉伞在她身后撑开,露出绚丽的蕾丝。 “不对啊,我为何要带这种东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后,爱芙尔愤然把这梦幻气息的伞投掷于地。“话说回来,我们为何要出门啊?” 海狄娜整理好行头后,拉开了门扉:“首都两日游,您叔叔说了,要带您好好出来透透气。” 中午的时候,圣克劳狄斯堡的新皇宫,亲王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铅。 整间办公室富丽堂皇,宽敞明亮,质感舒适的波斯地毯铺成,成排的橡木书架拱卫中心,一把宝剑横挂在亲王殿下身后的墙上,用以彰显威仪,在皇帝阵亡,皇子殿下出征在外的日子里,这里成了决策欧莎内务大事的场所。 曾有阴谋家斗报以死的决心向亲王进言,应该趁皇子殿下不在的时候,独揽一切大权,安插亲信,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亲王殿下听后也只是淡笑,事后既没处死那名阴谋家,也没付诸阴谋的实践,有人说他是平庸,有人说他忠心耿耿,也有人说他的阴谋藏得更深。 亲王殿下依旧是那件墨绿色的风衣,胸口缀满勋章,正襟危坐,一副严肃沉思的神态,寥寥的香烟漂荡在房间的天花板。 樟木质的办公桌对面,古萝德尔也插手而坐。 她刚刚汇报了这一个月以来的任务报告,从潜伏外城区开始一直到纽伦霍特旧宫的经历,当然她并未提及有关海狄娜的事。 一开始亲王殿下还为古萝德尔的平安归来而庆幸,但听着听着,眉目就拧了起来。 在这份任务报告中,当夜她察觉了纽伦霍特的不对劲,从外城区赶往,结果发现旧宫处张起了结界,没想到在调查旧宫的过程遭遇强敌被重创,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她掉入了一个隐秘的暗层中,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昨天了。 其中也包含了与城防官的对话,旧宫出现的亡灵,以及可能是幕后黑手的魔女。 她还提及,可能两股势力围绕纽伦霍特展开了战争,几乎摧毁了整个纽伦霍特,外城区的沦陷则是因为魔女死带来的厄运。 最后还有无法回避的天使,纽伦霍特方圆的乡村和城市都看到了。 “在人类已知的手段中,唯一能使天使具现化的只有圣约了,意思是当晚有人想召唤神明,但有人不想,至于结果,可能是不想的那一边获胜了。” 亲王殿下深吸寒气,钟摆的嘀嗒声显得寂静。 “但好在公主殿下当夜在朋友家过夜,并未殃及。”古萝德尔漫不经心地提到。 “历史上,每次当这个仪式出现,都意味着战争开始,国家灭亡,许多文明毁灭的背后都有这么一场仪式存在。”亲王殿下目光深远,仿佛洞向室外,“有什么东西要向我们开战了。” “是神的信徒吗?” 亲王点头:“是虽然是的,可我们永远不知道,神的信徒究竟有多少,势力有多大,多少国家都追随它。” “国家?”萝德尔勾起了迟疑的眉毛。 亲王殿下不声不响地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叠文件:“就在今早,我们安插在周边国家的间谍传来了消息,十几天前的夜晚,也就是纽伦霍特毁灭的那夜,北方四国在奥哈维基港口集结了重兵船队,顺着洋流和北风,它们很快就能开到圣克劳狄斯堡的港口。” “那您的意思是?”古萝德尔身体微微振动,她已经猜到结果了。 “我在想,要是神真的活了过来,他们的军队是不是就倾巢而出了可为什么他们会知道神要复活呢?” 亲王殿下轻轻地冷笑,像是见证阴谋的败露,紧接着他抽出了一封信:“根据我们家的那些嫁到或入赘到国外皇家的家族成员的情报,他们发现了这个。” 信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眼球的符号——血纹黑瞳。 “牢牢记住这个符号——阿芙罗琼斯的符号。”亲王殿下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行刺,“神的势力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渗透到国外的皇族了,这已经不是我们和神的战争了,这还是我们和世俗间的战争。” 办公室没来由地安静了几分,仿佛无形中打开了一个冰窖,在墙上的战略图上,北方四国已经被打上了血红的标记,像是诅咒。 北方四国是一个联盟的总称,由于地理和文化关系,它们结成唇齿同盟,历史上它们四国的同盟屡屡结成,屡屡撕毁,但在无数的教训和历史经验后,它们现在前所未有的巩固。 同样相比起,其它南方的国家,它们也是最神秘隐晦的国度,没有外人喜欢严寒的天气和崎岖的山地,也没有人喜欢他们未经开化的风气,它们窥觑着南方富饶的土地和阳光,就好比北方的游牧民族对东方古国的威胁。 同样,它们也是最容易臣服异端的国家,神的势力找到了他们,向他们许诺了财富和土地,只要求他们终日对神臣服。 沉默之后,亲王殿下松了松神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私下喜欢喊你女将军,但你终归不是女将军你先下去吧,请务必使状态保持良好,我可能随时会请求你。” “你可真会使唤人。”古萝德尔冷冷地说,大部分的圣职者在亲王殿下面前都只能站立汇报,但古萝德尔却能不拘礼节地做着,甚至摆出不好的脸色。 她退出房间后,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亲王殿下一人了,他把手插进怀中,目光深邃地凝望着前方,像是看到了血与火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 城市假日 户外天空虽然阴沉,但无碍于人们走上街头活动,城市的天际线明朗宽阔,空气里充满了活跃的因子。 从金融区的精英街区游到广场,看过了漫天的白鸽和喷涌的水池,没了教条的约束后,酒馆白天就能开工,大大小小的剧院里回荡着嘹亮的歌声。受到战争风气的影响,军服款式的衣服忽然流行了起来,男女的款式都有,身穿类似服装的少年少女们走在街上,眉梢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神气,街边小贩的摊上摆满了各式的勋章,专门用来取悦孩子们。 许多户人家的窗台前都摆着一盆尚未开放的矢车菊。那是欧莎的国花,象征着守护和平安,每当孩子出征在外,他的家人们都会在窗台放上这样一盆花乞求祝福。 海狄娜驾着租来的敞篷车与小白马,拖着爱芙尔缓缓前行,之后又到了码头,改换水路,顺着水流在城市里穿梭。爱芙尔捧着奶油包覆的可丽饼,走马观花,百感交集,觉得自己正在扮演《首都假日》的女主角,心情愉快得像是一首悠扬的小调。 确实她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上次这样出行还是在外城区的狂欢祭上,魔女之夜过后爱芙尔就一直缩在屋内,暖炉爆掉之后,就一直缩在被子里。 这里不用担心会有危机潜伏,可以真正地享受生活。 在大剧院看完了一出《索多玛危机之日》已经是夜幕将临了,根据约定她们马上要参加金主的家族会议,但在此之前,她们还有最后的事要做。 她们包下了一整个浴场,从仪式的角度来说叫净身。 黄铜的狮头吐出潺潺流水,雕饰玫瑰藤蔓的大理石柱耸立,雾气腾腾,水面漂浮着新鲜的白兰花,芳香溢出,由于爱芙尔选了最贵的套餐,水里还兑着牛奶。 偌大的空间只有她们两个人,水声幽静。 “我决定了,我的下半生就托付给浴池了。”爱芙尔顶着头巾,只剩下泛着幸福红晕的脸颊露在水外。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要嫁给您的小圆床吗?” “就当我改嫁好了,如果那张床还能找到的话,记得换上绿色的床单然后扔进垃圾站。”爱芙尔一边沉醉幸福一边吐出让圆床心碎的台词。 “公主殿下,有没有想过放下一切,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去生活。”海狄娜仰了仰头,银色的额发间滚下水珠。 “那你说我是当一个忧国忧民的公主好,还是就当一个蛮狠不讲理的公主好。”爱芙尔少有地打趣道。 “难道就没有当一个童话中等着王子来营救的公主这个选项?” “哼,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爱芙尔鼻孔哼着冷气。 “可您的内衣实在不具说服力啊。” 一捧水打了过来:“好好泡你的澡!差点忘了你就是始作俑者!” 暴躁过后,爱芙尔沉寂了下来,继续泡进水中:“再说了,我要是真嫁给了某个国的某王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可以让你放下心中的负重,好好地享受生活,就像今天这样。”海狄娜说,“而且,您的情绪作用于您的血液味道,如果您能快乐的话,我也会快乐您还记得每次向您提取血液的时候,我总会让您先吃个蛋糕泡个澡什么的吗?”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说是这样说的,但内心里难免翻来覆去一番。 忽然,海狄娜双眼放光:“所以啊,要是您以后真的有了丈夫,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会在夜宴的最高处将牙齿嵌入您的体内。” 又是一捧水打了过来:“早就知道你安的不是什么好心思,滚!” 重新浸入水中,爱芙尔蜷了蜷身子,目光尾随着漂浮的花瓣。 洗浴完毕后,整装出发,外面已是夜幕降临。霍克伍德的迎接队伍已经停在了浴场的门口,华美如殿堂的马车恭候多时,外壁呈现玻璃般的质感,双狮头的线条在上面流开,它由两匹白色的骏马牵引,风度翩翩的侍从行礼低头。 这辆马车可以容纳下十人,但此刻只为两人准备,侍从们虽然没有显赫的背景,但有极高的文学修养。 “尊敬的爱芙尔公主殿下和海狄娜骑士大人,晚上贵安,” 经过几十分钟的行驶后,马车停在了纽伦霍特最繁华的区域。 这里临近入海口,河道两侧高耸的建筑拔地而起,仿佛并排而立的巨人,堪称人类工艺瑰宝的钢架铁桥飞檐两岸,庞然大物的货船缓缓浮动,周围飘着游览的小舟,如果是晚上的话,这里的视野更棒,所有的灯都会亮起,像是置身烟火的中央。 “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将至之时,侍从指向了那座醒目的建筑。 那是栋被黑漆包裹的建筑,仿佛苍铁铸成的宝剑,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严,它的造型拘束保守,不是那种放飞艺术家灵魂的典型欧莎式建筑,它被几十层台阶的大理石托起,从下方看去觉得建在巍峨的高山上,古希腊哲人的雕塑立于两侧,彰显其庄严典雅。 “真的有人会把家建在这种喧嚣吵闹的地方吗?”爱芙尔问。 “据说这里只是办公的地方而已,这么昂贵的地段可不是用来居住的,而是用来钱生钱的。”海狄娜说。 大理石的台阶下方,名贵的车厢并排,骏马成群,红毯铺向远方,汇聚了权力与精英的洪流,只有真正的贵人才有资格踏上这层台阶,让每一个凡人都觉得新生畏怯,又心生向往。 然而给公主殿下和骑士留的门却不在这里,在旁边的小门。 进入狭小的空间之后,灯光亮起,侍从扭动把手,整个空间轰隆隆上升,这种技术的适用范围还不广,基本使用于矿洞作业,很少有用在建筑楼房里。 空间停下,门扉打开,那个要见她们的老人正立于屋内的边缘。 “您终于来了,爱芙尔公主殿下,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的邀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基础政治还是我教的。”老人说,声音苍老稳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 铁血宰相 空间停下,门扉打开,那个要见她们的老人正立于屋内的边缘。 “您终于来了,爱芙尔公主殿下,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的邀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基础政治还是我教的。”老人说,声音苍老稳重。 整个房间的光线很暗,但无碍于看清老人脸上那锋利冷峻的纹路,他穿着贴身的白色素衣,领口露出领巾,没有一丝褶皱,既苍老又年轻,仿佛少年住进了年迈的躯体。 他侧过了身子,目光透着冷峻与威严,让每一个与其对视的人退缩。 爱芙尔深吸了一口凉气:“曼哈特·霍克伍德,这么说起来我的政治还真是你教的。” 曼哈特·霍克伍德,一个以铁血闻名的宰相,在任期间把无数的政敌送上了绞刑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恶名昭著,他最大的功绩亦是他最大的恶名,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曼哈特改革将永载史册。 曼哈特改革中,无数的领主被迫交出了自己的领地,不服者歼灭,所有的权力都流向了皇帝的手中。 后来他因为树敌太多,被迫辞职隐居,换上了老好人一样的罗尔伯特亲王殿下出任宰相,但他并没有真正的隐居,而是藏在幕后,以家主的身份干预一切。 同时他也是爱芙尔以前的政治老师,比起古萝德尔的痛击,曼哈特的眼神更令爱芙尔印象深刻——那种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盯着你,像是将冰锥钉了进去。 “既然来了就别站着吧。” 曼哈特步伐稳健地坐在了主人应该坐的位置上,左右侍从从暗中推着餐车走出,热气腾腾的鹅肝c松露c羊排呈上了餐桌,当然还有对于爱芙尔最少不了的奶茶与甜点。 整个房间虽然宽敞,但偏于简朴,除了菜肴外最昂贵的只有一整套银制的餐具。 侍从们很快消失,留下了三人在房,沙漏缓缓流逝。 “说吧,你要干什么,可不要对我说您是来叙师生旧情。”爱芙尔也坐了下来,不自觉地说起了敬语,但比起尊敬更多的是畏惧。 “先吃一口吧,忘了我曾教过你吗,有些重要的政治暗示就藏在主人给你的食物里,骑士大人也坐下吧。” 曼哈特缓缓地使用着刀叉,从容地像是弹奏钢琴,目光不曾移动。 爱芙尔像撞了壁一样,以对方听不到的音量切了一声,她虽然长大了,但还是逃不过心中的恐惧。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面对一个无底的空洞,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那种威压,那不是来自身份地位的威压,而是气息的威压,这个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一杆标枪,他立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领地,别人连他的后背都不愿靠近。 海狄娜无言坐下,若无其事地操动刀叉。 鹅肝的味道相当肥美,油腻的味道在嘴中化开,无疑是顶级厨师的杰作,松露在还未入口之际就能闻到味蕾的香气,羊排同样美味——好吧,其实爱芙尔在甜味以外的东西,味觉没这么敏感,只有好吃与不好吃,甜辣苦咸之分,每次和薇妮卡吃饭的时候,总能听到薇妮卡抱怨盐放多了,七成熟稍微过了一点点,等等这些听上去很专业的台词。爱芙尔一边听着一边吃着,默默地感受,然后什么也感受不出。 甜点是樱桃慕斯与芒果布丁,奶茶的原料产自印度,它们的味道不能用流水线上走下来的产品来形容,而是出自艺术名家的作品,都是无法被替代的东西。 “很美味对吧,美到让人心中流泪,但您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它们吗?” 不知何时起,空灵澄澈的风琴声从幕后传了出来,又带着点悲伤,仿佛流浪的艺术家乘着小舟缓行在浅滩,天鹅在悲哀地叹惋,老人的声音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了涟漪。 “失去?”爱芙尔不是不能理会这个词,她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但幸运地是找回了一部分,找回来的那个人正勤快地扫荡着餐盘。 爱芙尔下意识瞄了海狄娜一眼,但立刻收回:“失去什么?” “享受一切的权力,公主殿下您有想过您之所以能享受这些并不是因为您是公主,而是因为您被您的家人爱着。” 曼哈特端坐,动作标准地将一块鹅肝送入嘴中,仿佛游走在世界之外,只留下爱芙尔对着空无一人的位置思考。 爱芙尔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作为公主作为家人被爱着不是理所当然么,可在对方的语气中仿佛这是一件不应该的事。 “公主殿下您很幸运地生在了欧若文亚的皇室,您甚至不用被卷入权力的斗争,因为血统的关系那高高在上的金色血统,金发种的孩子注定继承皇位,冈德罗大帝曾在十四岁便被长兄夺走过一切,流放到了境外,但他在金发种力量觉醒不久后就孤身一人杀了回来,凭着一把剑把反贼的首级挑下。” 他继续说,操着坚如生铁的口音:“先任皇帝莫哈扎陛下,在幼年时期就遭遇了毒刺,但凭着金发种的力量挺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女皇,杰卡琳娜,贝妮罗,她们女性的身份不被承认,但都用金发种的完美力量肃清了一切政敌。” 一连串闪耀世界历史的欧莎皇帝名号出现在曼哈特口中,他们都来自欧若文亚,在新皇宫的大厅里,历代皇帝的巨幅油画横挂,他们都有着灿烂的金发,彰显着高贵的身份。 爱芙尔觉得脑子灼痛了起来,隐约明白了对方要说什么,可又不懂对方会以怎样的方式说出来。 “您虽然是公主,可您从本质上来讲不具备任何权力,没有任何文件需要您的签字,没有任何官员需要您的任命,您的骑士之所以能成为您的骑士,是因为王子殿下的认可,他若不认可,您闹得再凶也没用。” 爱芙尔渐渐地放下了刀叉,默然地撑着前额,海狄娜也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如此说来,她真的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任性的资本,其他贵族再落魄,也依然能够使唤下人,即使她自己再强盛,只要惹得家长不开心,家长就能够把她关进黑屋,任凭她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下人来救她。 “您的一切都不是您自己的,可您把一切看成您自己的一切,您就不觉得讽刺吗?” 风琴的声音依然伤感,但曼哈特却冷峻。 “设想有一天您被剥夺了享受美食的权力,躺在天鹅绒床上休眠的权力,就连居住的权力也被剥夺了,您还剩什么呢?如果今天我没有赠予您金币,您将如何度过这一天呢,您将如何度过这个月呢。” “老师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爱芙尔捏紧了手指,声音中多出一份恶狠,她只觉得现在的脑子里很痛。 曼哈特擦用餐巾了擦擦嘴边,然后直视对方:“您愿意获得权力吗?” 爱芙尔抬头愕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王子殿下远在战场,亲王殿下安分守己,而您又同样是高贵的金发种。”曼哈特加重了几分语气,“您有资格与您的哥哥分庭抗礼。”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成真的那一刻爱芙尔觉得长期以来固守在她脑海里的观念在崩塌。 “不我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够”爱芙尔语无伦次地摇着脑袋,像是要否认掉入侵她脑海的杂念。 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她也不是被当做女皇来养大的,正如海狄娜说的,做一个像童话一样的等着被王子取走的公主就是对她最高的要求,最低的要求是躺好就行,她做到了最低的要求,但并不打算向高处进发。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实力,她没有觉醒作为金发种的力量,只有那么一次她觉得自己如有神助,那就是从天而降坠向银龙堡垒的时候,可那次过后她又变成了以往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要面对的人是她的哥哥啊,那个在世上她最亲的人,也是爱着她的人。 “权力的争斗从不发生在欧若文亚的皇室,但那只是建筑在金发种只有一个的基础上,当您作为第二个金发种降生后,有人欣喜也有人忧愁,欣喜的是因为多一个金发种的就多了一份国力,忧愁的是担心两名金发种之间的内斗比如您的母亲,安洁丽儿皇后,她就很害怕您和克劳狄斯王子殿下之间的内斗。” “那我更不能这样做了。”爱芙尔低声说。 “您总得面对,皇帝从不害怕想谋反的人,只怕有能力谋反的人,而您恰恰是那个有能力谋反的人。” 时间仿佛粘稠在了一起,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爱芙尔不会想去伤害自己的亲人,更不会想到亲人会害自己。 “所以你叫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叫我谋反?叫我与皇兄拔刀相向?” 爱芙尔咬下了嘴唇,重击拍在了桌子上,餐具耸动,怒气流动,瞳子收束的样子像是猎人调整枪口。 “我是来帮您的,霍克伍德家族会成为您的后盾,我们会扶植您上位甚至成为女皇。” “女皇?”爱芙尔觉得胸口被重击了一下,这个词最终还是被说了出来。 汹涌的思绪涌了上来,像是万千钟声在耳畔回荡,过去的观念,心中的价值,未来的恐惧,不断碰撞着。 但紧接着一股暖流冲散了一切,爱芙尔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了海狄娜那含柔的眼睛,仿佛紫色的深潭。 海狄娜抚摸在爱芙尔的头上,笑意含蓄。 “走吧,公主殿下,按照原计划踹翻餐桌拍拍屁股走人。” 平静地对视片刻,爱芙尔点了点头,不看长桌尽头一眼地离开了座位,走向了出口的空间。 海狄娜扭动把手,空间的门扉打开,至始至终曼哈特都没动过,形同礁石。 终于在门扉关上的前一刻,他才说:“想做交易的时候就来,我永远在这里。” 那声音久久不散,魔鬼般萦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 重见 回酒店的路上,爱芙尔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街道,目无焦距,可能望得很远,也可能什么都没望到,心中的空洞不断放大。 直到海狄娜从保鲜盒里摸出了那没吃完的樱桃慕斯与芒果布丁,爱芙尔的神色才有所知觉——满是鄙夷,没想到海狄娜能无耻到拍屁股走人之前还能从餐桌上顺手牵羊。 说起来也真是不甘,她们接下来还要靠曼哈特赞助的金币维持日常的高端生活,不由得让爱芙尔想到所谓的“权力”。 她本来没有资格享受一切,只是靠着家人的厚爱,这两百个金币其实是一种慢行毒药,越是消费越能记起曼哈特的话,让她在享受中又遭到内心的谴责,果然不愧是阴险的老政治家,折磨人的手段都如此出色。 “公主殿下,其实他说的我也不太懂,我没握过权力,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但我相信王子殿下是爱您,正如同父母爱您一样,就算他真的想肃清您,也是满含爱意与自责地将您肃清。”海狄娜驾驶着敞篷小车前行,回头笑道。 “哼,你这算是安慰吗?”爱芙尔像往常一样冷笑。 海狄娜也笑了笑:“但是有一点,我深有体会,那就是‘失去’这个概念。” “失去?”爱芙尔想了想,曼哈特确实提到过这个词。 “这世界上有最极致的七种痛苦,黑暗c堕落c失去c囚禁,疼痛,寒冷,孤独。”海狄娜袅袅地开口,像是青烟。 爱芙尔听得一愣,她很少听海狄娜主动讲这些像是禁忌又像是亲身经历的事物。 “黑暗不可怕,只要闭上眼睛,切断思绪的根源,黑暗就成了沉睡的温室。” “堕落不可怕,只要把自己看得够卑贱,把底线放得够低,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堕落。” “失去不可怕,只要主动舍弃一切,你最后的性命就是你最强的武器。” “寒冷不可怕,只要不再动弹,死亡便会引导你走向更美的远方。” “孤独不可怕,只需要自己与自己对话就够了。” 话到这里就停了,等不到下句的爱芙尔便问:“那囚禁和疼痛呢?” 海狄娜说:“它们是最可怕的痛苦,就如同在七宗罪中等级最高的是愤怒和傲慢,恶魔对应为撒旦和路西法,而且疼痛高于囚禁。” “我还以为疼痛是最低级的痛苦。” 海狄娜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地笑笑:“任何生物都怕痛,心灵可以强化成冷酷的钢铁,但身体无论怎么锻炼也只是碳水化合物的合成品。” 爱芙尔不知道海狄娜说这些话的目的,可能真的只是心血来潮,但她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怀着某种执念,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 当然听起来也挺哲学的,在很多时候海狄娜确实挺哲学的,像是一只独立在悬崖边的羚羊。 囚禁和疼痛,让人第一反应联想到的就是监狱,无尽的囚禁与无尽的刑罚 然后爱芙尔就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终于回到了酒店。 转折在打开房门的一刻,爱芙尔消沉下去的瞳子一圈圈波动起来,仿佛冰泉融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您终于来了,爱芙尔公主殿下。” 虽然才不见了二十多天,但再度看到对方却感觉恍若隔世,酒红色碎发的少女坐于圆桌边缘,依然风华正茂,兼具贵公子的优雅与权力者的从容。 莎莉文依然像个贵公子,波尔多庄园的红酒里浮动着冰块,映衬着她那温和的脸庞与眼睛。 沉默了很久之后,爱芙尔宛若下定决心:“海狄娜,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爱芙尔坐在床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被绑成龙虾的人形,翘腿冷颜的样子介乎女王和典狱长之间。 “爱芙尔殿下,说起来我们还是同盟啊,这样做不太好吧。”莎莉文毫无办法地叹气,会变成这种情况真是意料之外。 “一个字也不说就溜了,真的有资格自称盟友吗?”爱芙尔阴沉着脸,被白丝包裹的小脚踩在莎莉文头上。 果然想法往往与做法有很大出入,她曾想过如果莎莉文再次忽然出现,就显得平常一点,像是好久不见的老友,可真正面对此事发生的时候,莫名的怒气涌上,再加上她今天心情不好,果断全部发泄出去。 “话说我是不是绑太紧了呢?”海狄娜担忧。 “大可以更紧一点。” 艾西莉亚在一旁无声无息地泡茶,身上穿着小秘书一样的蔚蓝制服,她对莎莉文的遭遇不闻不问,只觉得这个人活该。 “话说你这家伙怎么找到这来的?” “其实我回威尼斯公国之后没多久就又来了,导师在这座城市的眼线不少,我很轻易就能找到你们。”二人一上一下地对话,画面十分诡异。 “所以你这家伙不仅非法入室,还能悠然得像主人一样?”爱芙尔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快说!你那神棍的导师是谁,帮我们有什么目。” “我目的始终都没变过,别忘了我们是对神联盟,不是对魔女联盟,我们的合作基础还在。” 忽然,爱芙尔迟疑了,对神这个词无疑正中了她的想法。 但是下一刻,力道重新拉满:“那你说说该怎么帮我啊。” “好痛好痛,爱芙尔殿下,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几分钟后,莎莉文松绑回到了座位上,立刻把自己调整回应有的状态。 “很抱歉,我依然不能向您透露导师的身份,但我可以宣布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伽罗岛,一切事物的。”莎莉文直视爱芙尔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一惊愕。 伽罗岛,初代皇帝科尔巴沙和阿芙罗琼斯相遇的地方,四年前皇室天灾的地方,那里确实是一切事物的。 “那里我们已经找过了,而且圣职者也常年研究那里,要是有什么发现应该早就有了。”相通一切后,爱芙尔有些失望。 “您是什么时候找过的?”莎莉文问。 “灾难发生后的一个月。”爱芙尔如实回答。 “说起来也隔了很久,再去一次说不定会有新收获,而且就我所了解,圣职者们很早就已经奔赴了战场,他们对伽罗岛到底做了多少调查我们也不知道。”莎莉文目光坚定,“再去一次说不定真的有新的发现。” 听着莎莉文的宣言,爱芙尔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发烫,许久没有沸腾的血液在逐渐升温,那种握住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终变成一团最真实炽烈的火焰。 海狄娜无疑是锋利的宝剑和无坚不摧的盾牌,但即便如此,想要击败神爱芙尔还需要一位能出谋划策的人,莎莉文和她身后的导师就是这个角色! 但是激昂过后,两个疑问又冒了出来。 自己真的有面对神的能力吗? 莎莉文真的值得相信吗? 第一个问题暂且不论,第二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按道理来说莎莉文已经在那个魔女降临的夜晚证明了自己是和爱芙尔站在一伙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驾着车厢带爱芙尔冲锋陷阵。 可能是因为之前与曼哈特对话的原因,她对某些东西产生了疑问,尽管她本身抗拒这些疑问的产生。 望着莎莉文那充满热忱与值得信赖的眼神,爱芙尔定下气来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就是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 裂痕 时隔二十多天,爱芙尔再一次在深夜出行,寒风比二十天前更猛烈了。 “我要回家。”爱芙尔脸色发青地说。 如果是刚走出圣克劳狄斯堡,她们或许真的会折返,可惜现在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出发时爱芙尔泡了个热水浴,再加上满腔热血,成功抵过了前半段路程的寒冷,可后半段身体就开始发凉了。 “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海狄娜也真的停下了脚步,唉声叹气地看着爱芙尔。 为了节约时间,海狄娜亲自运送二人,出发前不断调整姿势,最终变成了她背着莎莉文,同时被爱芙尔从正面搂抱住的猎奇姿势,海狄娜就这么一路穿行树林而来,艾西莉亚则被留在酒店。 停了一会后,继续向前,从圣克劳狄斯堡赶往伽罗岛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半天,但在海狄娜的带动下只要一个半小时,翻过最后一片树林之后,就已经能看到辽阔的湖水了,在黑夜里它像深渊一样沉寂,远方岛屿的轮廓若隐若现。 看样子莎莉文又说对了一点,通常情况下这里被重兵把守,四周的瞭望台都亮着灯火,水面上巡逻舰队出没,但现在却安安静静地,码头近乎荒废,显然对拜占庭的战争把他们也抽调走了。 从码头里拖出了一只最干净的小船,三人乘船而行。 伽罗岛自古就被神的力量笼罩,四季如春,有的时候雨水就精准地降落在伽罗岛上,而不降落在岛的周围,莎莉文本以为这是谣言,直到靠近了这里才发现这些都是真的,她甚至感受到了和煦的微风,爱芙尔也没那么受冻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莎莉文不禁对眼下情况发问。 “不知道,难道你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爱芙尔反问。 “从禁忌学的角度来说,确实有可能办到,但如果施术者是神的话那就只有是圣权了。”随后,莎莉文看向了海狄娜。 “可别看我啊,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所掌握的圣权并不多。”海狄娜勤恳地撑船而行,莎莉文的手灯摆在中央照亮了众人的脸庞。 “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圣权到底是什么吗?”莎莉文问了一个和爱芙尔相同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太大的话,那么能告知一共有多少种圣权吗?” 海狄娜想了想:“应该是无限吧。” “无限?”莎莉文哑然。 “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无限向下延伸的金字塔吧,至今它还在增长。” 听这么一说莎莉文就懂了,黑巫术也是一种低级的圣权,它位于圣权的最低阶,如果黑巫术还在增长,那么圣权也就还在增长。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普通的金字塔是从下往上建造,但圣权却从上往下建造,那么最高处的那个圣权就是一切的——创造世界的能力。 “有个数据你可以作为参考,那就是每一种恶魔都至少继承了一种圣权,如果你能知道恶魔种类的数量,你大致能推算出圣权有多少种。” “还有这种说法?”莎莉文睁了睁疑惑的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恶魔渴望缔结契约吗?” “愿闻其详。” “只有与人类缔结契约的恶魔才能获得人的形态和高等智慧,只有这样它们才能享受人类的物质文明。” 莎莉文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人类需要支付什么代价?” “寿命和健康,当主人的寿命结束时,恶魔就会结束工作,寻找下一个客户。” “真是社会的比喻。”莎莉文嘲讽似的一笑。“那它与圣权有什么关系呢?” “您应该听过几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吧,人类与吸血鬼的战争。”海狄娜忽然沉重起来。 莎莉文深深呼吸:“当然听说过,十几天前我还特意去了一趟爱菲利亚大教堂,重温了下壁画。” 爱菲利亚大教堂位于威尼斯公国的中心,堪称人类精神的瑰宝,与佛罗伦萨的西斯廷大教堂齐名,十几天前,大主教将作为贵客的莎莉文带到了教堂最深处的神殿,留下莎莉文一人对着穹顶墙壁和地砖上的壁画思考。 那壁画陈年发旧,透着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战火与硝烟在画上蔓延,仿佛能够听到战鼓和号角。 天空被烧成灰烬的颜色,天火魔坠而下,蓝红两色的闪电交织,黑色的暗狂流在大地汹涌,那是恶魔组成的军队,矮小的侏儒,八足佣兽,凯尔特神话般的巨兵,它们铺天盖地,仿佛地狱之门洞开,群魔出笼。 而它们的目标是那高耸厚实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城墙,两道城墙形成相互照应之势,装备精良的人类士兵们不断地朝下方发射火箭和巨弩,投石车射下可怕的火球,第一道城门已经被攻破了,恶魔冲入了城墙上与人类厮杀,第二层城墙更加高耸厚实,上面攻势如火如雷。 在那铅灰色的天空中,神话史诗的究极生物成群扑向第二层城墙,坚硬冷峻的鳞片铠甲,巨大壮美的身躯,狰狞的瞳孔,那是龙群!龙群在吐息,在发狂,对着人类咆哮,无与伦比的力量隔着壁画冲进了现实,几乎压得莎莉文想要跪下叩拜。 而在那壁画中直面龙群的是罗马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一世,他所镇守的城市正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君士坦丁堡。 第二层城墙上,紫金冠袍的皇帝策马振剑,紫极的剑光劈开了浩荡漫天的龙群,威严如北欧神话中的奥丁,他身后跟随着亲兵勇士,全人类的英雄都追随着他的脚步,守护他的后背。 整个神殿的壁画淋漓精致的展现了上古的神魔战争,恢弘浩荡,毁天灭地,凝练的笔法让人觉得这个画师当时就身处战场,用自己的灵魂铭记下了这一幕。 除了感受历史以外,莎莉文也在寻找一条银色的龙,但很可惜龙的颜色大多呈现深色,没有银色这么圣洁的意象物。 “圣历324年,君士坦丁堡建成,它是在战火中建成的,君士坦丁一边抵御恶魔的攻势一边建城,在城市竣工的两年后,吸血鬼就出现了,它们出现在罗斯公国的南方,占据了周围领地,向君士坦丁堡发动了进攻,尽管战争才持续了两年,但却几乎摧毁了整个人类世界。” 莎莉文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沉重顿挫:“但战争结束后,吸血鬼就完全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与他们有关的建筑和物品也一并消失,只留下了契约和圣权这两项遗产。” “关键点就在这里,契约。”海狄娜说,像是为了打住莎莉文。 “立定契约是吸血鬼教给恶魔的,也就是说吸血鬼是第一个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对象这不是普通的个体与个体间的契约,而是族群与族群间的契约。” “族群与族群?”莎莉文觉得这是个万分宏大的词,这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与这世界上所有恶魔的契约,像是国家与国家间的盟约,但不同的是契约这种东西比盟约要沉重的多。 只要还有一个吸血鬼活着,这份盟约就会生效,同样只要还有一个恶魔活着,这份盟约依然会生效,违背它的人必将遭受可怕的诅咒与惩罚。 “吸血鬼给了恶魔力量和寿命,恶魔则以自己的忠诚为代价,有一种吸血鬼独有的能力叫处刑,能够强制激活潜藏在恶魔血液里的一种元素,从而导致其死亡。” “就像你在角斗场里把那些角斗士杀死的方法?”爱芙尔问。 “聪明。”海狄娜满意一笑,“对于吸血鬼个人来讲,碰到喜欢的恶魔,也可以单独签订额外的契约,就像我与我的那几个下人,她们也会拥有人形与智慧。” 莎莉文也有所了然:“所以每个恶魔都掌握着至少一种圣权,是因为吸血鬼的馈赠,言外之意就是有些恶魔掌握复数的能力?” “就是这样。” 在禁忌的话题上聊着聊着,就已经快到伽罗岛了,黑夜之中的伽罗岛给人一种看不见的威压。 虽然莎莉文有手灯,但是为了节约还是打起了煤油灯。 伽罗岛的地势较低,起伏平缓,如果没有中央那栋大教堂的格挡,视线可以横贯全岛。 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周围的土地一片焦黑,看不到半点绿色的痕迹。 那场大火烧尽了整个伽罗岛,然后又被圣职者用各种药物喷洒,结果导致了现在的寸草不生,泥土里浸着奇怪的味道。 可能是心理因素,知道这座岛上的种种,莎莉文觉得有些不安,便问爱芙尔:“您有觉得哪些不对劲吗,比如心理暗示之类的?” “可恶,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感觉了。”爱芙尔对着莎莉文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如果是这样就还好,心理因素不是心理暗示,而爱芙尔是她们这群人中最有可能受到心理暗示的,如果她没有就应该意味着这里的安全。 三人在焦黑的土地上前行,目标是中央那如枯树般的建筑,也就是欧若文亚的大教堂。 “爱芙尔殿下,您还记得在外城区霍特隆神庙观看的那出戏吗?”莎莉文问。 “记得,我们原以为我的祖先是以后代为代价,向恶魔换取了王朝的建立,但实际上他是在关键时刻背叛了神,他比上个版本更反派。” 爱芙尔说的百无禁忌,但实际上她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在平常人看来,科尔巴沙虽然显得更邪恶了,但对于他们这个家族来说却光辉了起来。 “话说回来他们为何要演这出戏。” “说出来您可能很意外,那是神的信徒们特地演给您看的,为的是让你产生对真实历史的敬畏,好让圣魔女对您的灵魂有了可乘之机,从而入侵了您的灵魂之海。” 海狄娜忽然说:“指示您带我们去那的也是导师的意思吧。” 莎莉文一顿:“对,当天晚上的所有行程都在老师的掌握之中,最后也出了些意外。” “那我就有个疑问了,能在阿芙罗琼斯的干预下,还能将全局掌控的应该只有另一个神吧。”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爱芙尔和莎莉文心中都震动了一下。 “显然您的导师拥有预言的能力,而且能力不在阿芙罗琼斯之下。”海狄娜补充道,虽然语气平缓,但字句间流露敌意,“我有想过,您身后的导师会不会与阿芙罗琼斯是同一个神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 催眠 夜风嗖嗖地刮着,在伽罗岛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生出了一股冰凉和寂静,三人停下了脚步,彼此间沉默的像是敌人。 爱芙尔不敢相信地望着海狄娜被火光镀着的脸,心中回荡对方刚才说的话。惊愕,难以言喻,以及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可偏偏这件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为何如此判断,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沉默之后,和煦的笑容浮在莎莉文脸上。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吧,双簧的戏想必您也不陌生,可能魔女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你危言耸听,为你的光辉救场做了铺垫。”海狄娜神色平静。 又是一段沉默,更久的沉默,沉默完了莎莉文抬起头,笑容释然:“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了,海狄娜大人,我就稍微透露一些导师的信息来打消您那并不存在的疑虑吧。” 爱芙尔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并不存在的疑虑”?这两人在脑回路上向来把爱芙尔甩在后面。 “这世界表面上是由无数国家的势力拼成的,但暗中也有着不同势力的划分,比如阿芙罗琼斯和我的导师,我们在暗中相互为敌。”莎莉文端正着声音,目光缓缓地对上海狄娜与爱芙尔。 “与神暗中为敌,想必您的导师也是个神吧。”海狄娜说。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与您相处后我对导师的身份也有了一答案” “吸血鬼?” “对,我猜测我导师的身份也是一名吸血鬼,说不定还是您的老友之类的。”莎莉文风趣地一笑,但给海狄娜的感觉并不是舒服。 海狄娜若有深思地垂眼思考,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棘手的表情。 莎莉文继续说自己的:“阿芙罗琼斯的势力早就无声无息地遍布了整个世界,许多国家的背后都有它的影子,同样导师的信徒也有不少,我就是导师最优秀的门生。” “那导师的目的呢,如果不开出足够诱惑的条件,可不会有信徒愿意追随。”海狄娜问。 “阿芙罗琼斯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重新以神的身份统治这个世界,追随它的信徒必将在新的时代获得至高的地位,而导师的目的则宏大的多。” “还有比统治世界更宏大的目标?”爱芙尔不解。 “石板的究极秘密创造世界的能力。”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连海狄娜也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创造世界让每一个追随导师的人都拥有创造世界的能力,这便是导师为我们勾画的蓝图。”莎莉文像是要握紧什么似的,紧捏住了手心。 相比统治世界,创造世界显得更加虚无缥缈,但在莎莉文的口中却显得无比现实,仿佛近在咫尺。 基督教的天堂地狱,佛教的极乐净土,在创造世界的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它更加宏大,更加诱惑也更难以实现。 “阿芙罗琼斯是导师达成这个目的最大的阻碍,所以我们势不两立,如何现在是否能相信我是你们的盟友了?” “可以,盟约可以继续延续。”海狄娜代替爱芙尔点头。 爱芙尔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这块石头从出发前就一直高高悬起。 三人继续前行,不一会就来到了那座教堂的面前,曾经神圣的建筑如今残败不堪,像是千疮万孔的巨人残骸,白色的大理石被烧成焦黑,死去的天使以浮雕的姿态默默诉说这里的苦难, 可能是对曾经的辉煌表示敬意,也可能是请求保有平安,莎莉文按了按胸口表示礼节,随后便回过头来问向爱芙尔:“爱芙尔殿下,您对灾难当天的事能够回忆到什么程度?” “什么意思?” “我现在希望您能完美还原当天的状况,每个人对您说的每一句话,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甚至衣服的款式,如何能回忆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不能!”爱芙尔义正言辞地驳回。 “意料之中,我早有准备。” 莎莉文撩开外套,将一件又一件小道具取了出来,一一呈现。 一块银制的怀表,一个香炉,还有一些药片。 “你连炉子都带着你就不觉得硌吗?”爱芙尔被这个东西惊到了。 “总而言之,我现在要对您催眠,帮您仔细回忆起当天的一切。” 面对此情此景,爱芙尔忽然想到了外城区的卜梦室,有些事情只有询问自己才能得到答案。 “可行性的话您不用担心,我特地做过功课,它能帮您回忆到极致,而且没有副作用,我只是担心可能会引起您的反感。” “什么反感?” “当天发生的事对您来说无疑是很痛苦的,让一个人强行去回忆自己痛苦的记忆”莎莉文就此打住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对方低头沉思的神情。 “可以,没问题。”爱芙尔很快抬头,目光里透着坚毅。 莎莉文有些吃惊,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许多台词来说服这个优柔寡断的孩子,但对方此刻回答地异常迅速。 她成长了,眼神里充实了许多,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成长的呢? 可能就是那个冲锋在战火的夜晚吧,在经历了生死与奋斗之后,这个永远也长不成少女的女孩也终于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 “正如你所说,那天的事是我最痛苦的一天,我其实很不愿意回忆,但我一直都在回忆被迫的去回忆。”爱芙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在责问自己的弱小一样。“我可能没你想到那么坚强,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脆弱,开始吧,你说的催眠。” 莎莉文点点头,开始了工作,首先是让爱芙尔吞掉药片但没想到这个环节上爱芙尔就畏惧了,因为没有水,而且怕苦。 终于在好说歹说后,爱芙尔终于大义凛然地吞下了药片,两眼泪汪。 接着是点燃香炉里的熏香,怪异的香气流出,最后是调试怀表。 十分钟后,在药物和香气的作用下,爱芙尔醒醒昏昏,眸子的颜色也淡了下去,神情平静,双臂无力垂下,如果不是海狄娜扶着她可能已经向前栽了下去。 莎莉文来到爱芙尔面前,摇晃起了怀表,嘀嗒的机械声音起起落落。 “好了,公主殿下,请回忆起1194年,九月二十一日,阿芙罗琼斯之夜那一整天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 梦中潜行 莎莉文极力压低声音,但抑扬顿挫。 “嗯。”爱芙尔简单地回应,声音也是轻如游丝。 “那天之前,您做过梦吗?”莎莉文问。 “没有。” “从旧宫到伽罗岛,这段期间您遇到过哪些人?” “早上醒来,看见的是我一些随行女仆,一共八人,洗漱穿衣完毕后,直接去了旧宫山脚下的车队,然后在车里和母后坐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有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吗,比如女仆眼神怪异,某些花瓶摆放的位置不对。” “都没有。” “很好,那么在车上,您与母后都聊了些什么。” “聊我的胸部发育情况。”爱芙尔依然是木偶一样的语气。 “胸部发育?”莎莉文一愣,差点没拿稳怀表。 “那那具体内容呢?”莎莉文不知道该不该问这句话。 “母后说她其实经常趁半夜溜进我的房间,偷偷掀开我的被子和睡衣检查我的身体发育,还说父母的这种行为很正常。” “那那你们开展这种对话的契机是什么?”莎莉文心中千言万语。 “我说总觉得胸口有点紧,总是被薇妮卡从后面捧住” “行了,够了,我们开始下一个问题。”莎莉文赶紧打住,总觉得再问下去可能要问出更多不得了的东西。 海狄娜在一旁窃笑,嘴脸欠扁。 询问再次启动,登上马车后,车队启程,聊完了发育问题就开始聊学业问题,在明年的四月份就要踏入学校学习了,那时她会拥有更多的朋友,之后聊着聊着爱芙尔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渡口,很快就登上了伽罗岛。 到场的成员七十三人,基本上是全体核心成员,没到场的只有还未满十二岁的孩子,以及罗尔伯特亲王和克劳狄斯王子,原因是与拜占庭的外交问题。 听到这里,莎莉文对这个外交问题也有印象,当时拜占庭的关系已经与西方诸国的十字军降至冰点,战争一触即发,欧莎在没有明确站队的情况下接受了拜占庭的这次邀请,为了表示重视,王子殿下和亲王殿下亲自赴行。 从之后的世界进程来看,这是一次历史转折的外交访问,因为这场外交结束后欧莎就倒向了十字军,参与了对拜占庭的讨伐。 如果是此等重要的事,那么缺席家族的圣典也是能够理解的。 之后皇帝指示众人在仪式布置完成前禁止进入主殿,其余地方可自由活动,爱芙尔也被一众好友拖走进行探险游戏。 一边问答着,莎莉文也在沿着爱芙尔当时的行迹倒退,海狄娜扶着爱芙尔行走。 首先探寻了一二楼神职人员的修行卧室,然后其中一个哥哥提起了一个叫阿芙罗琼斯的诅咒的传闻。 上次圣典之夜,所有蓝衣教主失踪 上上次圣典之夜,某骑士团的十二位首领暴毙。 再往上次去,就是先皇退位。 “知道这个哥哥的背景吗?”莎莉文问。 “据他的说法,他经常用开锁的技术偷取机密情报。” “你们家的小孩真棒”莎莉文难以言喻。 之后探索了第三层的图书层,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一个挂着骷髅头的黑盒子,里面装着绘着恶魔的莎草纸,但依旧没有怪事发生。 之后四个孩子回到了主殿门前,这时仪式布置已经完毕,可以开始圣典仪式了。 随着爱芙尔的讲述,现实中的三人也来到了主殿门前。 这里是被火焰侵蚀最严重的地方,一切装饰和细节都被抹尽,只留下焦黑的墙壁和地面,风嗖嗖地泻下,刮出刺骨的声音,同样这里也巨大的可怕,莎莉文沿着边缘行走了好久才走到尽头。 圣典的仪式分为三个步骤,全体成员的《圣典》原句诵读与宣誓,皇帝陛下带领神官饰演的剧目演出,最后由公主殿下在神的面前奉上独舞,乞求接下来五年的幸福与安宁。 很可惜,爱芙尔没有上台演出的机会,因为在第二个步骤的最后一刻,灾难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圣坛之上,巨人般高耸的雕像从拦腰折断,轰然塌下,惊醒了所有沉醉在盛世美梦中的众人。 那是阿芙罗琼斯的神像,它有着传统希腊女神圣洁的容貌与身姿,托加裙似流云加持其身,蔷薇的藤蔓环绕它而行,象征着战无不胜的长弓缀满冰晶一样的宝石。 它的倒塌掀开了噩梦的篇章,空气中爆发了尖锐阴冷的狂笑,穹顶的玫瑰窗雪片碎下,从那里看向天空看到的不是往日的星空与明月,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球——血纹黑瞳,那瞳孔正以恶毒咒怨的目光俯瞰而下,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然后然后是附身阿芙罗琼斯附上了米斯特阿姨的身体,她的身体畸形地变异,骨骼凸出眼球像是要眦开一样” 爱芙尔的眉宇折皱了起来,如同坠入噩梦,声音透着苦意和难熬,果然在回忆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她还是无法适应。 “尽可能说下去,但不要太勉强。”莎莉文渐显焦色。 “她杀死了克罗尔叔叔她在笑影子在火焰下妖娆”爱芙尔断断续续,像是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所有的能够燃烧的物体都自动燃烧了起来,门从外面被打开,涌进来了成群的狰狞生物,它们嘶吼着咬碎了大家的身体,无数的影子从穹顶降下。” 声音微微发抖,每一个发音都充满了恐惧与悲痛,莎莉文清晰地看到了,在爱芙尔那淡淡的瞳子里,晶莹的眼泪在闪动,小嘴也似有似无地咬起,像是悔恨。 这时莎莉文收到了一个来自海狄娜的眼神,示意叫停催眠。 莎莉文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可能会对爱芙尔本人造成不小的精神伤害,但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有看到行动可疑的家族成员吗?” “没没有,我一直都把头埋在母后怀里” “可以,结束了。”莎莉文打起一个响指,关掉怀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 疑点 顿时,爱芙尔的瞳子一颤,眼泪忽的止住了,但透着疲态与惊悸,她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但被海狄娜扶住。 “您没事吧,还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吗?”海狄娜细声问。 “不记得,只觉得头晕晕的。”娇弱而絮乱的呼吸声传出,爱芙尔的胸腔微微浮动,好似大病一场。“我说了什么吗?” 这对莎莉文来说不免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为了胸部发育什么的而吵起来。 “有些出乎意料,爱芙尔殿下您对这场灾难的来临完全没有预感吗?”莎莉文的表情有些失望。 “预感?我要是有预感的话”爱芙尔有些发气,但又不知如何措辞。 “不要误会,我说的预感是人对危险事物来临的本能预言,就好比第二天我要去出海航行,但我前一天晚上做了个海上遇难的噩梦,吓得我放弃了这次航行,结果第二天就发生了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雨。”莎莉文慢慢地说,“但是在您的经历中,不仅您没有,您周围的亲人也没有,好像有什么力量隔断了你们的感知一样。” 这就是莎莉文一直在追问细节的原因,这个催眠可以让受者清晰地想起一切曾映入过眼帘的事物,自然也能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她本来打算以此为突破口。 “刚才我们顺着您当年在教堂的行动路线一路搜寻,结果也很可惜,圣职者把这里清理地干干净净,神职人员的修行室,图书层都是空荡荡的,一块碎石也找不到,唯一的疑点在于您的父皇。” “我的父皇?”爱芙尔一怔。 “他带人先进主殿进行仪式布置,花了三个小时,这是唯一的盲点,对此我也有了很多种猜测”莎莉文抿了抿嘴,发出一声吱的声音,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有一种可能性您事后再见到的父皇,真的是原来那个父皇吗?” 爱芙尔有种被雷击轰顶的感觉,冰蓝色的瞳孔难以置信地扩开:“你什么意思?” “您的父皇带人到主殿布置仪式器具,可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应该前一天就布置好的吗?这是整个过程中唯一不寻常的地方。”莎莉文说,“有可能就是在这三个小时内,您的父皇被替换掉了,换成了阿芙罗琼斯的傀儡。” “不可能!”爱芙尔厉声叫出,她的状态虽然虚弱,但给人一种要暴起伤人的感觉。 有些东西不需要催眠就能回忆起,那个男人诀别时候的身姿与面容。 在克劳狄斯王子殿下还没正式继位的今天,四年前死去的皇帝依然是现任皇帝,他的名字叫史莱茵·欧若文亚,也是爱芙尔的父亲。 相比起先任帝王,他作为金发种的资质相当平庸,也没有怒震九天的皇威,他是那种能厚着脸皮在宴会上哄哭闹孩子的大人,他最顶天立地的一次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焚世的烈焰吞没了一切,烈焰之中魔鬼的身影张牙舞爪,男人挥出宝剑,荡平了后方的障碍,让他身后那乱世佳人般的妻子和倾国待发的女儿先走,他没说我随后就到这种无法实现的承诺,他只是说爱芙尔你回过头来让我好好看一眼。 那一眼即是最后一眼,浓缩了一生的守候与诀别,男人俯身下来拾起一颗珍珠——那是女儿衣服上撕落下来的装饰物。他亲吻珍珠c继而含在嘴里,想象着家人的力量依然守候在他周围。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因为母后和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们正拖着爱芙尔冲向了密道小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被抛散在浓烈的炎风中。 那样的真情实感怎么可能是伪造的呢? 无数的宣泄囤积在心中要勃发,但爱芙尔却忽地视野一暗,脚步也不稳起来,意识飘走。 “公主殿下?”海狄娜向前伸手,稳稳地把爱芙尔接在了怀里。 爱芙尔沉重的阖上了眼皮,紧捏的手掌也徐徐松开,意味着最后一丝力气的流走——她睡着了。 “不用担心,做完这个催眠后受者会结结实实地睡上一段时间。”莎莉文说。 “也好,公主殿下今天一整天经历了许多不愉快,睡一觉再忘些事就更好了。”海狄娜稍稍舒气,“那我们呢,可以回去了?” 莎莉文原地踱走了一会:“还是在等一等吧,我也有些事要想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 误会 现在时间是午夜五时,温度即将达到一天的最低点,但伽罗岛的神力依旧,岛内四季如春,只可惜天上看不到星月,似乎是在暗示明天又是一整天的阴雨天气,乌云提前遮蔽了一切。 破败教堂的主殿深处,随着时间的流逝,煤油灯所撑起的光圈也越来越小,海狄娜脱下了女教师的外衣卷在了爱芙尔身上,在让她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安睡,她自己则是一动不动,仿佛冥想的打坐者。她虽然说古萝德尔是个很禁欲的人,但要是真禁欲起来,她恐怕还要胜对方一筹。 莎莉文则打着手灯在主殿里用心地搜寻每一寸空间,夜间的荒废教堂无疑很可怕,各种鬼怪故事都以此为背景,但恰恰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最终莎莉文回到了原点,坐在了海狄娜旁边,一无所获。 她垂头叹着气:“告诉我吧,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可不明白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海狄娜闭着眼,声音轻轻的。 “公主殿下想逃出这个地方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靠吸血鬼的力量,只有你才能从阿芙罗琼斯的虎口里夺走她。”莎莉文的声音也很低,目光聚焦在煤油灯的燃烧中心,“她就是在最危机的时候召唤你的。” “不愧是马斯克小姐,看来您刚才到处找来找去时候,脑子也没闲着啊。” 海狄娜淡淡地发笑,并无隐瞒,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想必以对方的能力发现这一点并不难。 “我在想爱芙尔殿下到底是在哪个位置召唤出您来的,应该有一条密道直通能够召唤您的位置,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莎莉文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又有一点说不通,如果这条密道真的存在,那皇帝也肯定是知道的,他若是早就知道自己还有张吸血鬼的底牌能用,为何不早使用?非要等到家破人亡的时候才让幸存者带着爱芙尔去那。” “有道理,那您是如何想的呢?”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爱芙尔额角的发梢,深邃的紫瞳平静地落在那光洁如玉的睡颜上。 “想不透,所以我来问你,我都告知了我的背景,您也应该拿些情报来交换才好吧。”莎莉文耸耸肩。 “你当然找不到那条密道,因为那条密道已经消失了。”海狄娜如实回答。 “消失?” “很难以置信对吧,根据公主殿下的说法,当时皇帝陛下让幸存者退往后方的密室,但幸存者们竟然在那间密室里找到了一扇突兀的门,那就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入口。” “知道那扇门的具体样式吗?” 莎莉文到过那间密室,那间密室位于圣坛的幕后,与其说是间密室倒不如说是间仓库,但找不到密道,更不清楚“突兀的门”。 “那扇门是漆黑的,光泽与亮度与周围形成鲜明反差,有一种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感觉,当时人们没多想就打开了,看到的是一条斜向下方的甬道,甬道是由泥土砌成的,没有材质之说,顺着甬道走下去,来到的是一个犬牙交错的迷宫,墙上挂着长明的火把。” 莎莉文觉得越听越玄乎,不由得直起了脊背。 “迷宫的尽头是一扇被青苔缠满的石门,大小与纽伦霍特旧宫的宫门相当,非常巨大,里面是一个一切都安置好了的仪式间,圣坛之上树立着十字架,周围是无数根青铜罗马柱,上面雕满了图案,地面上写着仪式的咒语和其他仪式要求。” 海狄娜深深吸气:“听到这里,马斯克小姐您意识到了什么吗?” 莎莉文面如生铁地点点头:“嗯预言只有预言才能达到这个程度,有人预料到了这次灾难,专门为爱芙尔公主殿下开了一条生路,但我不确定与我的导师有关系,但‘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杀戮,只留下了把我召唤出来的公主殿下,我把公主殿下带到教堂外面,让外面的卫兵把她救走,自己就潜伏在了阴影,一直等待她醒来。” “她昏睡了很久吗?” “十天左右,再加上醒来后又精神不稳定了一段时间,等到我们再去伽罗岛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海狄娜说,“那天夜里我带着她从病房里溜到伽罗岛,惊讶地发现那扇门消失了,只留下了空白的墙壁。” “那次有发现什么吗?” “那次与现在一样,圣职者把每一块碎石都拖入研究室进行研究,在每一寸空间都喷洒了药剂,调查得非常彻底,光是不被他们发现就已经很难了。” 线索在这里断掉了,教堂主殿所发生的事,消失的密道都成了难解之谜。 莎莉文沿着墙壁渐渐靠了下来,一副操劳之后的疲态。 “要睡了?” “嗯,最后再说个问题。”莎莉文枕在手臂上,熄掉了煤油灯。“关于您和爱芙尔殿下的关系。” 海狄娜拨弄爱芙尔额发的手指停下了,收了回来,声音平和:“您说。” “在魔女降临的夜晚,爱芙尔殿下要竭尽全力把你从银龙里救出来,她当时执着的眼神超越了我的想象,那时我就在想您对爱芙尔殿下而言可不仅仅是仆人那么简单。” 莎莉文悠悠地开口,带着深深的倦意。 “说得真令我感动。”海狄娜略略扬起嘴角。 “您应该是以爱芙尔的某位亲人为祭品召唤而来的。”莎莉文直接了当。 “唔您说对了。”海狄娜晃着脑袋点头,也是慢悠悠的。 “能在那个情况下能作为祭品的”莎莉文刻意一顿,“只有她的姐姐了。” “嗯?”海狄娜神态一凝。 莎莉文继续说下去,自我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应该是姐姐或堂姐之类的,爱芙尔殿下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很依赖姐姐的孩子。” “马斯克小姐您是说我像爱芙尔的姐姐?” “就是这样的不管,我先睡了。” 莎莉文很快就睡着了,黑暗里传出了二人沉重的呼吸声,海狄娜默默地望着远方,沉默如铜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