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贵女》 正文 1.有刺客!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淼淼伏在枝叶浓密的枝桠上,猫儿一般的两眼半眯着,透过婆娑的枝叶远远盯着戏台下被一众美人簇拥着的那个人,北风飕飕,她手心却隐隐冒汗。 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淼淼出道已满三年,死在她勾魂刀下的冤魂足有二十九个,若今晚事成,正好凑足三十了。 饶是早已身经百战,此时此刻,栖身于太极宫御花园梧桐树上的女刺客,还是免不了小心肝突突地蹦跶,只因今晚她要行刺的目标,可是当朝皇帝。 今晚是皇帝四十寿辰,不知买凶的金主和皇帝有什么仇什么怨,也不知阁主是不是吃了豹子胆,竟然就接了这桩买卖,要皇帝在他四十寿辰这一晚横死太极宫。倒霉催的是,阁主竟然如此看得起她,选定由她来执行这九死一生的任务,且只给她派了燕飞一人从旁协助。 虽然心里千不甘万不愿,但作为一名专业的刺客,首要的信条便是不问为什么,坚定不移地执行任务。 淼淼咽了咽口水,再次将目光投向正兴致勃勃看戏的皇帝。 一直以为活在酒池肉林中的皇帝,定是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胖子,此时亲眼见到,才知皇帝不过是身形微丰而已,相貌端正气度不凡,想必年轻时也是美男子一枚。如此也好,胖子肥膏多,抹脖子时还得多费力,瘦子则省事多了。 戏台上正唱的是《昭君出塞》,那个演昭君的小美人水袖一甩,纤腰向后一扭喝下辞别酒,随即幽怨地向皇帝抛了个眉眼,皇帝龙心大悦,抬手喊了句赏,一名小宦官便小跑着捧了满满一匣子银元搁台上。 淼淼在心里哀叹一声,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论美貌论身段姑奶奶我哪点比不上她?向后扭腰那个动作,我比她扭得更低更好看好不?可恨命运不公,人家在台上抛眉眼领赏,姑奶奶我却抱着树喝西北风,过那刀尖上游走,今晚不知明日事的苦日子。 念头刚落,毫无征兆的,狂风骤起,御花园里的树木被吹得左摇右晃,一时飞沙走石。淼淼抱着摇摇欲坠的枝桠,小心肝也随着那枝桠上下跌宕,她甚至听到了树干喀喇喀喇的断裂声。 姥姥的,出师不利她正考虑要不要冒险换个地方栖身,那阵狂风却一如来时那般,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妖风! 淼淼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大大松了口气。御花园里十步一名羽林卫,她并不想随便冒险。抬头看了一眼,或是刚才那阵妖风的缘故,乌云散去,刚才还黯淡无光的夜幕,已升起一轮皎洁明月。 她这才想起,今晚原来是十五。 戏台那边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唱得红红火火。淼淼暗骂,燕飞这杀千刀的,定是看戏看得入了迷,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俗话说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按原本的计划,燕飞趁皇帝看戏时在宫里各处放火,皇帝必然仓皇逃离,跑去近水的地方,而淼淼栖身的梧桐树,正是皇帝从戏台跑到太液池的必经之路。 到时她只需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自树上落到皇帝身后,勾魂刀往皇帝脖子一抹,她刺客生涯上的第三十个,同时也是最辉煌的一个任务就这样搞掂了。 刚才乌云闭月,妖风肆虐,多好的机会啊,可恨燕飞那臭小子一有戏看脑瓜就不灵光了。 燕飞看爱戏,就像猫儿喜欢闻腥,平时便爱流连坊间的各个戏园子,更何况今晚的御戏可是有钱也看不到的。曾经有一回,他们要刺杀一富得流油的员外,那晚正值员外家中宴客,让自家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于是两人藏在屋顶看了一晚的戏,有好几回淼淼打着哈欠要出手,早点完事回去睡觉,燕飞死皮赖脸硬是让她再等等。 “急啥子急,左右那陈员外活不过今晚子时,今晚的压轴戏可是霸王别姬。淼淼你且歇着,今晚我来动手,等楚霸王抹了脖子,咱们再抹那陈员外的脖子,就让你看看小飞哥我的手段,保准让他们同时倒地,完美收宫。” 终于等到虞姬哭着道“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举起宝剑要自尽时,说时迟那时快,燕飞身子一拧,鬼魅似的绕着园子溜了一圈,学着楚霸王的腔调大喊一声:“妃子万万不可!”。 待他再上屋檐时,鼓乐声依旧,陈员外已无声倒地,虞姬则举着宝剑在台上目瞪口呆。 淼淼问:“说好的和楚霸王一起抹脖子,完美收宫呢?” 燕飞眼角泛泪白了她一眼,兰花指微翘,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幽幽道:“你小飞哥我最是怜香惜玉,怎忍让美人珠沉玉陨。走走走,趁西市杜二娘家还没打烊,咱们吃碗馎饦压压惊去。” 还以为他今晚同样舍不得娇滴滴的昭君去那苦寒之地,在她临别前会出手,没想到整整一出戏唱完,别说火光,连烟也没见一缕。昭君唱毕,台上鼓乐又起,奏起一曲秦王破阵乐,皇帝兴致高昂,竟亲自上台舞起剑来,引得台下的一众妃嫔尖声喝彩,笑得花枝乱颤。 又等了片刻,东北角的宫殿终于有了动静,先是零星几点火苗头,很快便火光冲天。淼淼终于松了口气,心道皇帝这回可把自己送上路了,那小子显然不爱看皇帝演戏。她自腰间摸出勾魂,牢牢攥在手中。果然不出所料,数名羽林卫已上前护着皇帝,朝太液池方向走去。 淼淼猫儿一般的眼睛倏地眯起,目光紧紧追随着皇帝。 羽林卫的动作忒快了些,火势还不够大,但不要紧,她清楚燕飞那小子的能耐,他要么不出手,出手必然万无一失,待她解决了皇帝往掖庭和燕飞汇合时,这太极宫必然已被他搅成一锅粥。 随着皇帝的身影逐渐接近梧桐树,淼淼敛息屏气弓起身子,随时准备自树上一跃而起。然而,正应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恰在此时,原本明亮的月色忽然暗了下去,宫中铜锣声四起,宦官们扯着鸭嗓子吼道:“不好啦!天狗把月亮吃掉啦!快敲锣,快把天狗赶跑啊!” 月蚀了 这突如其来的铜锣声,猝不及防之下让淼淼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一泄千里。偏偏祸不单行,真气一泄,身子一沉,她赖以栖身的枝桠瞬间断裂 于是,在皇帝一行堪堪走到梧桐树下时,便见到一窈窕的黑衣女子抱着一截断枝从天而降,手中还握着一柄黑魆魆的匕首。 “有刺客!护驾!” 淼淼死了,被人一剑穿胸。 她看得清楚,送她上黄泉路的年轻男子,有一双妖冶又冷漠的眸子,她被他逼到太液池,中剑后身子一仰,跌入刺骨的湖里。 阁主曾说他拣她回来的那晚大雨滂沱,他算出她命格缺水,所以起名淼淼。 真是神机妙算,她连死也要死在水里。胸口剧痛,湖水冰冷,淼淼的意识逐渐涣散,她想起一年前死去的白槿姐姐。白槿刺杀不成,反被人重伤,她和燕飞冒死将她救走,奈何她伤势过重,终是熬不过那晚。 弥留之际,她握着两人的手道:“生在菩提阁,不杀人自己就活不成,虽说是身不由己,但这一行当毕竟有损阴德,是要遭报应的。将来若是有机会,淼淼,飞哥儿,你们一定要远走高飞,别步我后尘” 言犹在耳,可惜的是,这报应来得这么快,她终是逃不脱这悲催的宿命。 淼淼最后的记忆,是被人自湖中捞起重重扔在地上,她最后的一眼,是一张圆圆的,和善的脸,脸上有双弯弯的眉眼,那人蹲在地上看她,眼中带着怜悯,声音也轻柔好听,“这么年轻,可怜见的一定是被逼的。阿弥陀佛,愿你脱离苦海早登极乐,来世可别再做这极恶不赦的营生了” 来世?她还有来世吗?她手上可是有二十九个冤魂的,死后大概会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吧但至少,他的一声阿弥陀佛,让她临死前感觉到些许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借尸还魂 身上的冷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淼淼仅存的意识有些迷茫,为什么人死了还会这么难受? 喉咙仿佛有东西堵着,不吐不快。她憋得难受,终于哇地一声喊了出来,同时吐出一块红烧肉。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别吓我!” 淼淼感到有一双手在推她,迷糊中还闻到阵阵肉香,肚子不由自主发出咕噜一声闷响,好饿。 她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食案上,而食案上鹅的天,炖燕窝,酱板鸭,羊蹄羹,醋排骨,叫花鸡,蒸鳜鱼,烤羊腿,红烧肉,狮子头离她稍远一点的,还有一盘烤得金黄的面饼卷和几碟素菜。 为了执行任务期间不上茅厕,并保持身轻如燕,每次行动前的几个时辰,菩提阁的杀手们均不得进食。淼淼进宫刺杀皇帝也如此,死前就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此时见了满桌佳肴,顿时精神振奋,两眼圆瞪坐直了身子。莫非是飞哥儿逃脱后,不忍心她做饿死鬼,特意烧了这一桌好菜拜祭她? 她只觉混混沌沌,脑袋沉得很,耳边又传来一女人的声音,“小姐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祖宗保佑啊!差点没把奴婢我吓死啊,我这心肝啊,差点就不会跳了” 淼淼认得这声音,正是刚才在耳边喊她又拼命推她的人,她茫然转过头,只见那女人年约四十,鹅蛋脸,肤白唇红,眉目甚是和善,那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仆婢。 淼淼眨了眨眼,“你你谁啊?” 那女人两手还捂在胸口,可见刚才确实吓得不轻,惊魂未定,又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这一吓更是非同小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淼淼,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淼淼额头。 “小姐,您可别吓奴婢,您刚才噎了一下,不会是把脑子噎坏了吧?奴婢是月娘啊,我伺候了您十五年,您怎么就不认得奴婢了啊”说到最后那句时,这个叫月娘的女人已差点哭出声来。 淼淼揉了揉刚才被堵得难受的喉咙,转转脑袋,觉得莫名其妙,又觉浑身不对劲儿,“这啥跟啥啊?这又是哪儿啊?” 身体有种怪怪的感觉,非常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坦,淼淼看了一眼满脸惶恐的月娘,又转头打量四周,越发的迷茫,“奇了怪了,地府竟是这个模样的?还以为会阴森可怖,没想到竟是这样,别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连个小鬼差都不见一个” 眼前的这个“地府”相当奢华,奢华中又带着雅致,相当有品味。她虽出道才三年,但每次所接的任务,不是富商巨贾,便是达官贵人,出入这类人的府邸多了,她早已练就一双毒辣的眼睛。 只扫了几眼,她便断定这种品味绝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有的,无论是珊瑚屏风,珠宝象牙c玉器宝瓶,皆格调高雅,且价格不菲。哎哟喂尤其那座十二连盏,将整个“地府”照得明晃晃的生肖青铜灯,一看就是个前朝古董,千金难觅。 好生奇怪的地府连古董都有。 正惊疑间,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淼淼扔下满腹疑惑,扭头看食案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管它呢,填饱肚子是正经,打死不做饿死鬼。 她左右开弓,一手扯了个鸡腿,一手拿了张面饼,张大嘴巴正要往里塞,那个叫月娘的女人啊地一声惊呼,活像见了鬼,紧紧攥着她两只手腕。 “不要啊不要啊小姐!不要再吃了啊!奴婢求您了!就算您不怕再噎着,也想想夫人啊,她就您一个女儿,您再这么吃下去,可怎么嫁得出去哟,夫人若是知道了,又该难过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淼淼嘴巴张着,两眼瞪得圆鼓鼓的,但她此时已顾不上想月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死死瞪着自己攥着鸡腿和卷饼的手。那是一双珠圆玉润的手,白皙细腻嫩豆腐似的,然而圆润得有点过了头,指节像发了一夜的面团,又白又鼓,就连被月娘抓着的手腕,也活像两节饱满肥壮的莲藕。 “好好一双追魂夺命手,竟然发成了蹄子!好可怜啊,一定是因为我的肉身死在太液池里,被水泡过,以致涨成这样了。可怜我大好芳华,上月初三才及笄,那条新买的百褶如意裙还没来得及穿,那根蝴蝶珍珠簪子也没戴上两回,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夕间香消玉殒,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她一时悲从中来,不由红了双眼。月娘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难过,又生怕自己把话说重了,又道:“小姐您别难过啊,其实您最近清减了不少,奴婢知道小姐今晚原本也没打算多吃的,这不皇上寿辰与天同乐么,府里的菜自然做得丰盛些,小姐不过一时忘了节制” 皇上寿辰四个字,让淼淼浑身一振,这阳间的皇帝过个生日,阴间的地府也跟着一起乐了?福利蛮好的嘛。她愣愣地望着月娘,“所以那些黑白无常c牛头马面都去吃宴席了,只剩了你一个当值?” 月娘:“” 月娘看着淼淼,忽然觉得事情很不对劲,自小姐刚才被红烧肉噎着醒过来后,先是不认得自己,继而说些乱七八遭的话,莫非真是噎傻了?夫人马上就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一脸惊慌地小跑进来,见到淼淼醒了,神色顿时一松,“小姐醒过来了?太好了,刚才可真是吓死人了。”又对月娘道:“夫人已到毓秀苑了,阿黛和阿嫣姐姐正陪着她过来。” 月娘一听,慌忙将淼淼手中的鸡腿和面饼拿开,一边替她擦手一边吩咐小丫鬟,“宝枝儿,快!快撤掉几盆菜,只留那蒸鳜鱼c醋排骨c酱板鸭和燕窝,素菜都留着,别的统统给撤了,利索点,别让夫人见到了!” 那叫宝枝的小丫鬟是个机灵的,应了一声“好咧”便挽起袖子收拾了。 月娘扔了帕子,又对一脸茫然的淼淼道:“小姐,您也听到了,宝枝儿说夫人马上就到了,若叫夫人看到您又海吃海喝,回头不知又要怎么罚您。一会夫人问起,小姐您可千万别漏了底儿,桌上剩了啥您就说只吃了啥,您看这样可好?” 实则是,今晚皇帝寿辰,府里也跟庆贺特意加了菜,但并不包括毓秀苑,但小姐不依,好说歹说硬是逼着月娘替她加几道菜,月娘一时心软,偷偷替她张罗了,不料她吃红烧肉时噎着,差点背过气去。万一夫人知道她违背她的意思替小姐加了菜,受罚的是她和毓秀苑里伺候的人才对。 也不等淼淼答应,月娘便扶着淼淼的胳膊示意她起身,“小姐先到床上躺着,来,奴婢扶您过去。” 可她这哪里是扶,简直是架着她起来。淼淼混混沌沌地起身,不知是不是肉身刚死还没适应,她才撑起半个身子,便咚地一声重重跌了回去,连带月娘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哎哟,屁股好痛 淼淼伸手想揉揉屁股,刚才醒来时那股浑身不对劲儿的感觉又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恐惧,她的手伸了半天,居然够不着自己的屁股! 她茫然低头看去苍天啊,那是怎样的一身浩瀚澎湃的肥肉啊! 淼淼顿觉眼前一黑,差点吓晕了过去。待她重新有了意识,月娘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扶到里间的厢房。砰的重重一声响,地动山摇,她那身浩瀚的肥肉,在一阵颠簸后终于平复下来,人已平躺在床上。 淼淼瞪着两眼,呆呆地看着帐顶的缠枝莲,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懂为何人死了后肚子会饿,摔了屁股会痛,最可怕的是,还会凭空多出一身肥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侯府千金 淼淼才躺好,一中年美妇便在一众丫鬟簇拥下进了厢房。 “念儿,念儿,你怎么了?刚才阿黛说你噎着了?”她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淼淼,见她直挺挺地躺着,脸色惨白两眼发悚,不由大为担忧,转头朝众人怒斥,“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吃个饭也把她给噎着了?宝枝儿,你说,小姐今晚都吃了些什么?” 小丫头看了月娘一眼,怯怯地开口道:“回夫人,小姐今晚的菜式均按着夫人拟的菜单,全是素食,不过因着皇上寿辰,额外加了三个荤菜,但小姐谨记夫人教诲,并没有多吃。” 那妇人又道:“既然没多吃,那为何噎着了?” 月娘忙道:“夫人不必担心,小姐方才不过稍微噎了一下,可能是听说宫里的事,一时吓着了才噎的,顺过气后便没事了。”她可不敢说实话,若是夫人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因贪嘴,差点被一块红烧肉噎死,断不会轻饶了她。 夫人听了月娘的话,稍稍安心,见房里人多,担心女儿喘不过气来,便吩咐众人退下。待房里只剩了她和淼淼,她又坐近了些,轻轻替淼淼撩开额上碎发。 “念儿,你现在可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切不可贪嘴,你一贪嘴,这肉就成倍儿地长,这肉但凡多长一斤,要减下来可得花上好几个月的功夫。娘知道,你胖” 她顿了顿,硬生生把那句“你胖成这样”咽回肚子里,只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天天躲在毓秀苑里不肯出去,你那些姐妹们可是天天打扮得花骨朵儿似的,不是去骑射狩猎,便是去游园诗会,去祈福上香。可你呢,天天躲着不愿见人,连给你祖母请安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去” 她温言软语,边说边抚着淼淼的额头,脸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淼淼是孤儿,自小在菩提阁长大,阁里的杀手为求上位,竞争残酷人情淡漠,除了已经死去的白槿姐姐,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亲密的,被人疼爱的感觉。 像所有的孤儿那样,她曾无数次想像过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想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眼前这个温柔端庄的妇人一出现,她霎时有种“她的母亲正是这个模样”的强烈感觉。淼淼一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生动真实的“娘亲”怔怔地喊了一声:“娘” 夫人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两眼有了焦点,心里又安心了些,语气越发地温柔,“娘亲在这儿呢,念儿不用怕。”她替淼淼掖了掖被子,忽而又端正脸色道:“念儿,刚才娘亲说的话,你可有听到?你天天躲着不见人,这可不是办法,你上月初三已及笄,满了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该议亲了,你若再这样放任自己唉,莫不是想一辈子留在府里不嫁人?” 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可是“上月初三及笄”这几个字,让淼淼心里一个激灵,她可不就是上月初三及笄的吗?这可巧了,她不由问道:“上月初三可是十月初三?” 夫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脸带不满,“瞧你,天天躲在屋子里,光长肉不长脑子,连自己及笄的日子都忘了,这才过了几天” 她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淼淼眉头紧蹙,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无非是劝她要多走动,管住嘴巴,末了又道:“对了,刚才你爹爹命人回来知会,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不必等他。唉,好好的皇帝寿辰,竟然弄成这样,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官兵,说是抓拿刺客,弄得人心惶惶的。” 皇帝寿辰,还抓拿刺客人都死了,竟然还有续集? 淼淼脑中轰的一声,若不是那身肥肉太过沉重,她几乎一跃而起,“你c你c你方才说什么?皇帝寿辰?抓拿刺客?” 夫人见她脸色大变,还以为她担心爹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你爹爹无事,但他身为兵部尚书,宫里出了这种事,他自是要留在宫中协助查办的。听说那个刺客竟是个年轻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行刺皇帝,这不,当场就殒命了。” 淼淼的心一阵剧跳,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额上冷汗直冒,好半晌才颤着声问道:“只c只有一个女刺客死了吗?可还有其它人?” 毕竟是女孩儿家,听了这种事哪有不怕的,夫人见她脸色骇然,也没有多疑,抽出手绢替她擦汗,“进宫行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刺客这么简单,但你爹爹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死了一个女刺客,应是还有其它在逃的,所以才会封了城门,全城宵禁。听说当时险得很,幸好晋王” 她说到此处,声音明显一滞,似是有所顾忌,偷偷瞄了淼淼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道:“幸好皇上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适,今儿早些歇息。”美貌妇人替她放下纱帐后便走了。月娘进房伺候,见淼淼在床上悄无声息,还以为她已睡着了,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 淼淼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帐顶,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月光自窗外透入纱帐,她缓缓举起那双肥嘟嘟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心惊胆战地细看。五指张开,再并拢,张开,再并拢如此反复几次,然后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痛! 她龇着牙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毫无疑问她行刺失败身死太极宫,然而魂魄却不知怎地穿到这个满身肥膏的胖妞身上了。从刚才那位夫人的话中得知,这个胖妞名叫念儿,与自己同年同月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念儿因贪嘴吃红烧肉噎死时,她的魂魄恰好穿到了念儿身上。 一定是自己攒了十世的阴德,才换来上天的一次眷顾,让她在念儿身上借尸还魂。啧啧啧,听刚才那位夫人说,念儿的父亲可是当朝兵部尚书,淼淼眼珠子一转,现在的兵部尚书不是柳青源吗?柳青源除了任兵部尚书一职,还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那可是深得圣心的宠臣啊。 淼淼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刺客,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侯府千金,这不是赚大发是什么? 若不是怕吓着屋外的仆婢,她几乎要大笑出声了。然而没高兴多久,淼淼又有些牙痛,因为她不但赚到了一个侯府小姐的锦绣人生,还意外赚了一身肥肉。 这可真是一场意外的人生啊 淼淼猛地一拍脑袋,刚才光顾着高兴,竟连正事也忘了。 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点灯!” 话音刚落,守在外间的月娘,阿黛和阿嫣便进来了,月娘是念儿的奶妈,自小便照顾她,此时听她喊得急,还以为她又出事,吓得声音也变了,“小姐,小姐,又发生何事了?” 她才掀开帐幔,便听自家小姐大声道:“快!镜子!把镜子给我!”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睡着睡着,忽然吵着要照镜子。于是阿黛点灯,阿嫣去拿了一面小铜镜,月娘则扶着淼淼坐起身。 淼淼接过小铜镜便迫不及待往脸上照,月娘才在一旁打趣了句“小姐难道刚才梦到自己脸上贴金了”,便见自家小姐喊了声“娘啊”,接着哐当一声,小铜镜砸在她脑门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柳千斤 之后的三天,淼淼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耗在镜子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天既然对她格外眷顾,赏了她一条命,为何不再赏她一副好皮囊? 想她从前,楚腰纤纤身轻如燕,回眸一笑百媚生,飞檐走壁摘叶飞花不知多潇洒。哪像如今,那一身波澜壮阔的肥膏,臃肿得前胸后背分不清,身高和腰围没差几寸,坐着如一尊女版弥勒佛,站着如一尊多了两条象腿的女版弥勒佛,走一步颤三颤,笑一笑,脸上的皱褶能夹死苍蝇。 也难怪这胖妞的母亲那么担心她嫁不出去,淼淼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生不如死,试问哪个男人愿意娶个连花轿子都塞不进去的胖妞做娘子呢?娶回去镇宅挡煞吗? 她两手托腮,对着铜镜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再看仔细些,这个肉身也并非一无是处。她胖是胖,但并不难看,至少肤色白净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富贵相,绝对是胖子中的上品。可惜不知是不是睡多了,脸上有些水肿,看着不大精神,更加显胖了。 “要是这脸只有一半就好了”她对着铜镜一边嘟囔,一边举起两手将两边脸颊各自遮了一半,这样一看,果然顺眼了不少。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了问题,“啧啧,眼睛太小,这一脸的横肉太霸道,都快把眼睛给挤没了。” 月娘端着一碟樱桃毕罗进来时,正见到淼淼对着铜镜不知在折腾什么。 “小姐,太夫人那边做了您最爱吃的樱桃毕罗,奴婢悄悄给您顺了几块过来,您上回不是念叨好久没吃了?趁着新鲜赶紧尝尝哎哟我的妈啊!” 最后这一声惊呼,是被转过头来的淼淼吓的。只见她用手绢从脑袋包到下巴,硬生生把一张大饼脸遮了三分一,成了鹅蛋脸,又用手指将上下眼皮撑大,嘴巴努力嘟成樱桃小嘴,对着自己含糊不清地道:“月凉,鹅贼样细不细阔看多了?” 月娘险些把手中的碟子摔了,一时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啊,您这是做什么?”她上前将淼淼两手拿开,又将她脑袋上的手绢解下,“小姐这几日天天坐在镜子前,净是瞎琢磨!按奴婢说,小姐本身就好看得很,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句,“不过是略丰满了一点而已。” 月娘说这话并非为了奉承,完全出自真心,她是一手将念儿带大的,虽为主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极是亲厚,在她眼里,自家小姐那张肉嘟嘟的圆脸不知多娇憨可爱,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比起那些成日蹙起眉头伤春悲秋,风一吹就病倒的娇弱美人强多了。 “明明就是胖”淼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抓过一块毕罗就往嘴里塞,“好吃好吃,侯府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其实府里好吃好住,一辈子嫁不出也没啥,外头可吃不着这么好的毕罗。” 月娘忙打断道:“去去去,这是什么话?小姐身份金贵,哪有嫁不出的道理?若不是小姐一门心思要嫁晋王,早就”她忽然顿住,心虚地看了淼淼一眼。 淼淼虽吃着毕罗,两眼却没放过月娘脸上尴尬的神色,见她话里有话,不由大是疑惑,她记得那晚念儿的母亲也是一提晋王便神色怪异,试探着道:“晋王自是极好的,可是月娘你瞧,咱这身肉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那个晋王口味断不会这么重吧。” 月娘瞪大眼睛看她,仿佛不认得她,“哎哟,小姐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淼淼问:“以前我是怎么说的?” “以前小姐可是非晋王不嫁的啊。” 淼淼眼珠子一转,晋王晋王可不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吗?没想到这侯府小姐除了肉多,心也大,竟然喜欢皇帝的儿子。 可人家既然是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会看上她?还非君不嫁,这不是花痴吗?难怪念儿的母亲和月娘每次提到晋王都一脸便秘的模样。其实大概念儿自己心里也清楚晋王绝不会看上她,不然她为何总躲在府里不肯见人?这根本就是自卑嘛。 她一边嚼着毕罗,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惆怅道:“也是,长成这样,确实不该跑出去吓人的。” 月娘可不爱听这话,嗔怪道:“小姐怎地妄自菲薄,想当初小姐还没长胖的时候,那可真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淼淼差点又噎着,捂着脸诧异道:“什么?原来我也曾经瘦过?” 这一发现让淼淼觉得她有必要多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的旧主人,于是一番旁敲侧击,终于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位侯府小姐闺名柳千锦,念儿是她的小名,想当年也曾是窈窕女子一枚,发胖不过是最近两年的事情。 永宁侯出身将门,念儿又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宠在手心里长大,自小便爱舞刀弄枪,永宁侯想着将门出虎女,也没多约束她,也许是长期好动的原因,念儿十三岁之前,瘦得藤条似的,还晒成一脸小麦色,样子虽然清秀,但因五官还没长开,在一众长安勋贵的千金小姐中毫不起眼。 有一回皇帝秋猎,照旧允许高品阶的官员家眷随行,念儿正是在那次狩猎时第一次见到晋王,惊鸿一瞥,爱慕之心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时下长安上流贵族流行郊游c诗会c骑射,但凡晋王出现的场所,念儿必定盛装追随,总想引起晋王注意,奈何那会的念儿比同龄女子长得慢,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委实太过平凡,凤表龙姿的晋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燕燕莺莺,自然不会留意到那个毫不起眼的瘦藤条。 念儿没引起晋王的注意,倒是引来自家姐妹们的嘲笑。可既然是自家姐妹,又为何要嘲笑她呢?正应了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来这永宁侯府里头,根本不安宁。 柳家祖上跟随太/祖打下江山,从龙有功,得封永宁侯,世袭的爵位。念儿的父亲柳青源虽是嫡出,但他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正源,原本这侯府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但当年今上和几个兄弟争龙椅时,柳青源眼光独到站对了队伍,不但一举助今上坐上龙椅,还替他铲除了其余的障碍。于是皇帝坐稳江山后不忘提携这位功臣,硬是让他越过自家兄长,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之后柳青源又凭本事官至兵部尚书。 他的兄长柳正源和柳青源不同,走的文官路线,皇帝有点过意不去,为了弥补他,让他当了太常寺卿,虽然也是京官,正三品,不过闲职一个,没啥实权,实事都由下面的两位少卿做。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弟弟抢了去,这个哥哥心里自然膈应,但老夫人还在,兄弟俩没有分家,于是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是一条心,一座大宅子被分成东西两府,二房永宁侯柳青源一家住东府,长房柳正源一家住西府。 都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老夫人原本也没有偏心哪个,后来因为长子爵位被次子夺了,心里便对长子存了些歉疚,又因不喜欢念儿的母亲,于是老夫人便住在长房的西府这边了。 柳正源心里膈应弟弟,连带他这边西府的人都对东府心怀不满,凡事卯足了劲,要和东府的人一较高下,他别的本事没有,唯一比弟弟能干的事,便是在生儿育女这一事上了。永宁侯柳青源虽也有几个妾,但多年来只有正室田氏生了一个嫡女,便是淼淼如今这具肉身的旧主柳千锦了。反观柳正源,当真是子孙兴旺,光是正室便替他生了两儿两女,另有庶子庶女两人,共六个子女。 柳正源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注定是要被弟弟骑在头上了,他如今全部的希望唯有寄托在儿女身上。他的儿女也争气,长子柳时茂十七岁中进士,二十岁便外放陇州任长史,颇得陇州刺史青眼,可谓年轻有为。柳青源继承了爵位又如何?他生不出儿子,将来两脚一伸,这永宁侯的爵位还不是又回到他们长房的口袋里? 长女柳春池比念儿大两岁,不但天姿国色,更有才女之称,名满长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普通的青年才俊又怎么配得上她?他柳正源的女儿,定是要嫁给京中权贵的,放眼长安,试问又有哪个比皇帝长子晋王更有份量的权贵?若是女儿能嫁给他,将来晋王若得封太子,女儿便是太子妃,再等晋王登基,女儿便是一国之后,他便是堂堂国丈了,届时区区一个永宁侯算什么,他才看不上。 不必柳正源提点,柳春池自己也不是瞎子,她的芳心早就被晋王的卓越风姿俘虏了,更重要的是,晋王的母亲安贵妃也挺喜欢她,所以当得知念儿也喜欢晋王时,柳春池大为不满,更出言讽刺。 她对念儿道:“你又不是没进过宫,你看宫里的那些妃嫔c宫娥,哪个不是体态丰腴仪态万千的?你再看看安贵妃,她比皇上还大几岁,可这么多年来圣宠不衰,除了她的善解人意和花容月貌,最吸引皇上的,便是她的丰盈体态。你可曾在宫里见过一个搓衣板似的,风稍大点就能刮跑的女人?别说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提醒你,俗话说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晋王天人之姿,又岂会喜欢你这样的瘦藤条?” 她说罢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胸,扭着小蛮腰走了,那姿态果然摇曳生姿风情万种。念儿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她所说,本朝女子以丰盈为美,虽不至于说越胖越好,但宫中女子确实没有一个是搓衣板身材的,再说平时老听长辈们说,女子要丰满一点方好生养。再低头看看自己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念儿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自那日起,原本活泼好动的念儿再不碰一下刀剑,天天窝在家中,不是吃便是睡,短短数月,硬生生替自己囤了一身膘。长圆润了的念儿又参加了几次诗会和游猎,晋王果然注意到她了,其中一次还特意问身边的人她是哪家小姐,这可把念儿乐坏了,以为晋王果真喜欢丰腴的女子,于是更加一门心思地囤肉。 谁料她胃口大开之后吃习惯了,这肉一长便一发不可收拾,想停也停不下来,但她想着,只要晋王喜欢,胖一点又何妨? 终于在去年的中秋宫宴上,当她满怀激荡,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偶遇”晋王,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送给他时,却迎来晋王毫不掩饰的嫌弃,他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冷声道:“借过,别挡着道。” 那晚的宫宴,简直是念儿的恶梦,不知哪个好事的偷偷将她遭晋王拒绝的事传了出去,就连她在家中和母亲说的“非晋王不嫁”的话也一并传开了,那些世家小姐们看她的目光就像看异类,连议论也懒得躲远些,不但当面笑她是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故意加了个胖字,笑她是“胖蛤/蟆想吃天鹅肉”。 念儿那晚是哭着回府的,她成了全长安的笑话,人人都在议论她嘲笑她,还给她起了个花名“柳千斤”。自那晚后,念儿再没踏出过侯府一步,成日躲在自己的毓秀苑里,连西府那边的人也不肯见。 她虽知道自己太胖了,却又一边自欺欺人,总幻想着晋王其实也喜欢自己,爹爹位高权重,只要爹爹开口向皇帝讨旨,晋王一定会娶她。但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被人笑话,怎么也不肯出门见人,所有的邀请一律回绝。 总躲在府中的后果,便是吃了睡睡了吃,越长越胖,而越长越胖的同时,她愈加地不愿见人,于是便成了恶性循环,尤其最近这一年,更是胖成了一个球。 原来如此淼淼托着腮,心里暗叹这个柳千锦真是很傻很天真,好好的一个侯府千金,为了一个丑男人,硬是把自己吃成了侯府“千斤”。 正想着,宝枝儿一溜小跑进来,“小姐,侯爷回来了,说是一会就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如意算盘 柳青源从宫中回来了,说明宫里的事已告一段落,淼淼腾地站起身,却没平衡好身体差点栽倒,幸亏月娘眼急手快将她扶住。她气喘吁吁地一阵急走,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抬头一看,竟然连房间的门都没出,这身该死的肥肉,要放以前,她脚尖点几下,早就没影了。 “快,扶我一把,我去见一下侯爷。” 月娘诧异道:“小姐的意思是您要过去知秋苑?” 她努力挪动两腿,“怎么?本小姐要见一见自己的爹爹,你还有意见了?” 月娘哪是有意见,她只是太惊讶了。惊讶的不止是她,当永宁侯和夫人田氏在屋里说着话,忽觉光线一暗,转眼见到淼淼那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时,两人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田氏目瞪口呆,问道:“念儿,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儿自去年中秋后,别说侯府,连她自己的毓秀苑也没踏出过一步,他们夫妻俩要见她,都得亲自到毓秀苑,今日怎么破天荒,她居然主动到知秋苑来了? 这个躯体久不走动,又笨又重,淼淼只觉身上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不听指挥,从毓秀苑到知秋苑短短一段路,她却累成了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个侯侯爷” 柳青源在宫里待了几日,心里也记挂着女儿,“念儿可是有事?爹爹还想着一会过去看你。” 淼淼这才想起,她现在可是人家的女儿了,应该叫人家做爹爹,且这个爹爹才刚到家,她做女儿的理应请个安,便改口道:“爹爹这几日可安好?女儿来给爹爹请安。” 这个女儿自从迷上晋王以来,性情变得孤僻古怪,心里只有一个晋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声请安,让柳青源又惊又喜,竟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念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爹爹很好。来,到爹爹这儿坐。” 淼淼才在两人面前坐下,田氏便心疼地道:“怎么走得这么急,你这身子,不宜走急路。你们也不看着她一点儿。”最后这一句,是对着月娘和宝枝说的。 月娘忙道:“小姐是心里记挂着侯爷呢,婢子劝了她也不听。” 田氏还要再说,柳青源已低声打断她,“女儿肯出来走动,这是好事,你别责怪她,若说得她心里不痛快,她不定又躲着不愿见人。” 田氏闻言柳眉一挑没再说话,神色却有点不以为然,自顾低头喝茶。 淼淼顾不上研究田氏的神色,将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个底朝天,终于顺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爹爹来。柳青源约四十出头,蓄着短须,额角宽阔,剑眉英挺双目有神,一看便知是个有主见有作为的男人,心道这柳千锦真是有福气的人,有这样好的爹娘却一味痴迷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不懂惜福,既然她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将来就好好孝顺人家的父母吧。 柳青源见女儿两手交叠,坐得一本正经,两眼囧囧有神地在自己脸上打转,不由有些好笑,心道定是这几日不见自己,女儿心里挂念,又见她因走得急,圆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伸手便想捏一把,忽又想起她上月已及笄,已是大姑娘了,手举到半途便顿住,放到唇下咳了两声,问道:“不过几日没见而已,爹爹头上不至于长了个角吧,这么着急过来找爹爹,可是有事?” 淼淼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点头如捣蒜,“爹爹,那晚宫中行刺的事,可是告一段落了?可有捉到刺客?” 柳青源见她关心这事,有些愕然,“刺客当场就死了一个,其余的人却狡猾得很,虽然宫门当即关闭了,却硬让人逃了,这几日禁军搜遍整个长安,也没搜到什么可疑之人。” 这么说来,燕飞那小子是平安无事了,淼淼松了口气,又问:“当晚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那刺客是被谁杀死的?逃了的余党又有多少人?他们又为什么要行刺皇上?” 到底是心有不甘,她很想知道当晚一剑断送她大好年华的是什么人,别到头来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也不知道,随便看看朝廷对此事知道多少。 柳青源怔了怔,心道难怪这丫头这么着急跑来知秋苑,还以为她是记挂自己,原来是记挂着那个人。 他的脸色有些讪讪的,看了一眼田氏,见田氏脸上也带了好奇,便道:“那些贼人为何行刺皇上暂时不知,但皇上乃真命天子,有龙气护体,又岂是那些妖魔邪祟近得了身的?说来也是巧,司天监的人早就算到那晚会有天狗食月,宫里早就准备好,等月蚀一开始,所有宫人敲响铜锣赶天狗,这不,一赶天狗,就把躲在树上的刺客给赶了下来,皇上这不是有龙气护体是什么?” 淼淼当场呆住,怪道那晚忽然就铜锣声大作,原来人家早就知道那晚会天降异象,她竟是撞到枪口上了。可见有时候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那晚没有月蚀,宫人不会敲铜锣吓着了她,如果没有那阵妖风,她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失了先机,能不能刺杀成功另说,至少不会被人一剑穿胸这么窝囊。 柳青源又接着道:“当时皇上离那刺客不过两三步,当真惊险,那刺客身手不凡,幸好晋王当时就在皇上身旁,与一众羽林卫将她逼到太液池边,晋王更是一剑将那女刺客刺死了。” 淼淼再次呆住,原来那晚一剑送她上黄泉路的男子,正是柳千锦这个胖妞朝思暮想的晋王!想起中剑的那一瞬,那双妖冶又冷漠的眸子,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 回过神来后,柳青源已差不多说完了,“可惜那女刺客身上除了一柄匕首外什么线索也没有,她的同伙也狡猾得很,由始至终都没露过面。太平盛世之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皇上龙颜大怒,怀疑有宫人与外敌勾结,如今宫中风声鹤唳,不知要死多少人了。皇上下了旨,命晋王全权彻查此事,大理寺从旁协助,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柳青源说罢看了淼淼一眼,心道你想打听的人我已如实告诉你了,这回你可满意了?却见淼淼脸上没什么变化,只道:“既然刺客死了,余党又捉不到,单凭一柄匕首,晋王也翻不出朵花来吧。” 柳青源却道:“那倒未必,晋王当时就看出,那匕首的质材非同一般,绝非普通匠人能造得出来,看他意思,是要循着这条线索追查。” 当时皇帝被袭,□□起火,又逢月蚀,那些宾客和妃嫔受了惊吓四处乱蹿,整个皇宫乱成了一锅粥,唯有晋王沉得住气,调遣得当,很快镇住了场面,又及时封锁了太液池一带,找到了刺客的凶器。 要说女儿的眼光可真是没得说,晋王其人,除了姿容俊逸外,做事还真有两把刷子,是可造之才,就是性情桀骜了一点。可人家是天家之子啊,才满十八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是心气高的。 柳青源心里虽赞赏晋王,但他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他半句好,女儿已被那人蒙蔽了心智,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清醒,若只论身份地位,他的女儿嫁给晋王也算般配,但念儿现在胖成这样,晋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再说,皇帝一日不立太子,他也得避嫌,若非皇帝自己开口,他巴巴地把女儿塞给晋王,难保不惹皇帝起疑。 他瞥了一眼淼淼,见她眼神飘忽,还以为她又犯花痴,鉴于她过去的不良表现,他难免怀疑她又打算要自己向皇帝讨旨让晋王娶她,暗自在心里打腹稿如何回绝。 其实淼淼此时想的,是如何见燕飞一面。这几日整个长安都戒严,虽不再封闭城门,但也只开了东西两门,出城的人简直如过三关斩六将,里里外外一检再检,稍有怀疑的一律关进大牢打一顿再说。风头火势,她猜测燕飞一定还躲在城里。 两人各想心事时,夫人发话了,“侯爷,我与念儿还有话说,你在宫里几日也辛苦了,好好歇息,几位姨娘这几日也常念叨着你,过去看看吧。” 柳青源怔了怔,见她低头喝茶,眼尾也没扫自己一眼,只好起身道:“也好,你们娘儿俩好好聊,晚饭我们一道吃。” 淼淼心里虽想着事,两眼却没放过他们的每一个小表情,不由有些奇怪,不是说所有做正室的都天天忙着整小妾斗婆婆的?为何这个侯府夫人不按套路出牌,倒巴不得把丈夫推给小妾? 这几日淼淼已从几个丫鬟口中打听到,因夫人田氏只生了柳千锦一个女儿,永宁侯十年来陆续纳了三个妾,可惜这三个妾也不争气,蛋也生不出一个,据说老夫人发话了,为着柳家香火着想,明年还得再纳一个。 她原以为但凡做妻子的都不愿丈夫有别的女人,但田氏对着侯爷这一脸的漠然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再一想,淼淼心道莫非这是田氏的计策?她刚才只说几位姨娘,却没指明让他去见哪一个姨娘,这是要让她们窝里斗,争个你死我活,好显得自己这个夫人大方得体?原来如此,难怪她一次见到这个娘亲时,除了觉得她亲切可敬外,还长了一张精明脸,将来有得她学习。 田氏见淼淼嘴角微翘,半眯着眼睛在自己脸上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点了点她脑门,“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呃想着娘要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难得出来走动,娘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哦”淼淼见桌上放了一盘四色点心,伸手便拿。 田氏啪地将她的手打落,没好气道:“成日只惦记着吃,你脑子里除了晋王和吃的,还有别的东西吗?” 可是人家肚子饿啊,少吃一点肚子就呱呱叫,淼淼委屈地缩回手。 自那晚噎着,田氏对女儿的饮食越发上心,规定她每日早上只能吃两只小包子加一碗小米粥,中午基本上只有青菜豆腐,连米饭也不让吃,晚上稍好,三素一荤一汤,但荤菜的碟子小得可怜,以致她整个白天基本是在肌饿中度过,不时打发月娘到各院子走动给她顺些吃的回来,刚才要不是急着过来,那盘樱桃毕罗早干掉了。 淼淼实话实说:“娘说的不对,女儿现在的脑子其实只有一样东西,就是吃。” 她说罢再次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塞。 田氏又气又好笑,也有些意外,“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将晋王放下了?” 以前的柳千锦她不知道,可她是淼淼啊,晋王可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恩怨分明,将来若是见面,保不定会替自己报那一剑之仇的。她边吃边嘟囔:“晋王有什么好的,嫁了他能长生不老还是会飞天遁地?咱们侯府多好啊,好吃好喝,还有爹娘疼,我决定这辈子哪也不去了,就呆在侯府。” 淼淼这话可真不是吹的,她以前是孤儿,刚出生就被遗弃,被菩提阁主捡了回去,千锤百炼,成为菩提阁刺客,虽在阁中不缺吃不缺穿,阁主也不曾亏待过他们,任务完成,该给的酬劳一分不少,但杀人并非她本意,尤其在白槿姐姐死后,她再不想过那刀尖上打滚的日子。 以前是没机会,但如今阴差阳错,刺客淼淼已死,她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虽然这具肥硕的身体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衣食无忧,高床软枕,终于脱离了菩提阁,她不贪心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田氏却不知眼前的女儿其实是个赝品,狐疑道:“皇上寿辰那日一早你还嚷着让你爹趁皇上高兴讨旨呢,这才过了几日你就转性子了?骗谁呢?” 淼淼嘻嘻一笑,“对啊,那晚女儿可不是噎着了?事后想想,这大概是上天的警示呢,想那晋王天人之姿,我等凡人肖想一下也要遭天谴的。所以娘亲大可放心,女儿现在已是大彻大悟了,我要求不多,一日三餐,有瓦遮头就行。” 田氏啐了一口,“去,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想通了是好事,但也不必自贬身价,咱们是什么人家?你是永宁侯府的嫡女,若非你以前一心要嫁晋王,闹得长安人人皆知,不知多少人排队求亲。念儿,你也就这身肉累事,若非太胖,就算嫁给晋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田氏心里虽不太相信女儿一夕间想通了,但她能这样说,至少说明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执着,这是好事。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你想开了,我不妨告诉你,宫里已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人选,据说太后相中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女儿,这两人机会最大,不过传闻安贵妃颇喜欢你大姐姐,安贵妃若是向皇上吹枕边风,你大姐姐也不是没机会。” 这是先和她通通气,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一听到消息要死要活的。 淼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应了一声后继续伸爪子,让田氏心里好不诧异,她不动声色将那盘糕点移开,接着道:“还有,娘也决定了,自今日起,你的食例再减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万万没想到 “什么?”简直晴天霹雳,淼淼险些坐不稳,“还要减?!我的娘啊,你啥时候决定的?” 田氏淡定道:“就在刚才你决定下半辈子哪也不去只呆在侯府的时候。” 淼淼哀嚎:“娘亲也太小气了,咱们侯府家大业大,难道还差我那一顿饭不成?” 做娘的神色不变,“不差。” 淼淼的脸鼓得像气球,“那你还减!” “你每日吃的果然都长到身上去了。”田氏叹了口气,正色道:“念儿,你已及笄,是大人了,就算不为爹娘想,也该为你自己想想。我问你,你爹生不出儿子,到他百年时,永宁侯的爵位归谁?” “呃”淼淼的脑子其实挺好使,咬着手指一想便道:“大伯父?不对,大伯父年纪大些,如无意外应死在侯爷前头,应是大伯父的儿子?” “幸好你的脑瓜子还会转,没错,只要柳家还有男丁,朝廷就不会把爵位收回去。西府那边也心知肚明,你大哥时茂又是个上进能干的,将来你爹和大伯父都不在了,永宁侯的爵位自然由时茂继承。” 淼淼不懂这继承爵位的小事和她吃饭的大事有何关系,“咱们侯爷不是还身强力壮吗?该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娘也别吝啬了,多买些壮阳补肾的好东西给咱侯爷补补,没准明儿就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呢?” 田氏但笑不语,可那笑淼淼看着怎么有点阴恻恻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别想这有的没的,娘问你,你说你不嫁人,将来爹娘都不在了,西府那边又继承了爵位,你一弱质女流,除了吃什么也不会,守得住这份家业?西府眼红咱们东府多少年了,你没有兄弟,若再没有一个强势的夫家帮衬,到时还不被人生吞活剥,吃得渣都不剩?” 呃淼淼好像有点懂了,“所以,娘的意思是” “所以,从现在起,别再和娘说什么不嫁人哪也不去的傻话,你不但要嫁,还要嫁得好,爵位没了虽可惜,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咱们若大的家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田氏说着两眼把淼淼由头到脚扫了一遍,“想嫁得好,你不剐掉这身肉怎么行?” 淼淼万万没想到她重生后会这么快就遇上这么严峻的问题,天要下雨,娘要我嫁人,原本一辈子赖在侯府吃白饭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但田氏的一番话,也让淼淼有了危机感,这身家性命可是她胸口挨了一剑才换回来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田氏说得对,为了自己的下半生着想,她怎么也得奋发上进,把这一身肥膏剐掉,替自己找个好夫婿,守住这份家业。 昨日打听了宫里的消息,淼淼便决定尽快见燕飞一面。她说要出门散心,这是近一年多来破天荒的一次,田氏以为是昨天的话起了作用,老怀安慰,怕她久不出门一时不习惯,命一众仆从跟着伺候,却被淼淼挡了回去。 “娘,你让这十多号人跟在我后头逛大街,是生怕长安的人不知道永宁侯家的柳千斤出巡吗?” 田氏想想也是,她因怕人嘲笑而久不出门,如今终于肯出去走动,若是被那些好事的人指指点点,没准她又打消了念头天天躲着不见人,还是低调行事的好,于是淼淼只挑了宝枝一个跟着。 马车隆隆走在长安大街上,淼淼透过帘子往窗外看去,只见街道宽阔,车水马龙,挑着担子的小贩边吆喝边穿街过巷,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菩提阁总部在关外,接到任务后,通常先由菩提阁的影子,即探子前往目的地视察,将刺杀对像的活动习惯和周围情况摸清楚,再由刺客亲自前往执行任务,任务结束便立即离开。所以淼淼以前虽也来过长安几次,但每次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今日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个天下盛名的都城,眼里满是好奇。 宝枝今年才十四岁,活泼多话的性子,也伸着脖子看热闹,见马车往西行,问道:“小姐是要去西市吗?这几日街上盘查得利害,据说西市那边耍杂卖艺的都不敢出来摆摊了。” 淼淼道:“谁要去看耍杂了?” 宝枝奇道:“咦,小姐以前最爱逛西市了,看到胸口碎大石的半天不肯挪步。” 淼淼在心里切了一声,心道这个小胖妞实在无聊,不知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咱今天不看那个,带你吃好吃的去。” “什么?吃好吃的去?”宝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可c可c可夫人一再交待,今天小姐什么都可以买,就是不能买吃的,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要打也是打你。”淼淼嘿嘿两声笑,“嘴巴长在你身上,说不说你自己决定,我反正是不会说的。” 到了西市,淼淼便打发车夫自己找地方休息,自行往市集走去。走了几步,扭头见跟在身后的宝枝磨磨蹭蹭一脸纠结,不耐烦地招招手,“脚上粘了猪油吗?快来扶本公子一把,累死个人了。” 小巷子尽头有家小铺子,门上插着幌子,杜二娘馎饦。从下马车的地方到这儿,不过短短一程路,十一月的大冷天,淼淼却走得汗流浃背,她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喘着气喊道:“老c老板娘,两c两碗馎饦,那个走葱走香菜,汤要多,馎饦也要多。” 杜二娘远远便见一位衣着鲜亮,脸圆,身子也圆的胖公子扶着墙,在书童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小巷,却没想到他是冲着自家小店来的。西市是贫民区,三教九流混杂,宫里那事一出,西市首当其冲,到处都有禁军盘查捉人,以至这几日生意惨淡,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忙不迭上前迎客,“哟,今儿黄历上准是宜开市的好日子,有贵客来了。” 淼淼累得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小竹椅上,小竹椅嘎吱嘎吱响,差点折了腿,杜娘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生意还没做便赔了椅子,“公子坐好啊,咱家的馎饦皮薄陷儿多味道正,长安不敢说,在西市可是无人不知的,可若是少了葱花和香菜,那汤喝着就没那么香了” 淼淼一边擦汗一边摆手,“千万不要,姑奶奶”一时没想起今日男装打扮,差点又说漏嘴,她改口道:“小胖哥我最讨厌葱花和香菜了。” 杜二娘没再坚持,不一会儿便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馎饦,笑着道:“还以为只有关外的人才不喜欢吃葱和香菜呢,听公子说话却是长安口音,倒是少有长安人不喜欢这样吃的。” 淼淼哧溜喝了一口热汤,“杜二娘这儿也有关外的客人光顾?” 杜二娘也是矮胖的身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有啊,就上月也有两位年轻小哥儿,也和公子您一样不要葱花和香菜的。” 淼淼心里咯噔一下,“长安商贸繁华,各地往来经商的人不计其数,你咋知道他们是关外的?” 就这一桌客人,杜二娘闲得很,站在一旁打牙祭,“哟,那两个小哥儿长得可俊俏了,细皮肉嫩的,比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您也知道,关外客长相多粗狂,少有长这得这般白净斯文的,我原也以为是长安哪家的公子哥儿,便多看了几眼,不想他们说的竟是关外话呢,我估摸着吧,定是关外做生意的富贵人家的公子,跟着家人到长安做买卖来了。” 杜二娘说的两个小哥儿,正是上月来过的淼淼和燕飞。菩提阁的刺客大部份是中原人,讲一口纯正的长安话是最基础的训练之一,关外话自然也会讲,当时两人商量进宫的事,为防别人听了去,便用关外话小声交谈。 淼淼咽了咽口水,装似不经意,“杜二娘家的馎饦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连关外的人也知道,真真不得了。不过听说时下关外有些有钱人家,喜欢买中原的幼童回去自小养着做娈童,没准那两个俊俏小哥身世可怜着呢,外表光鲜,却过着惨绝人寰的日子,整日遭主人□□,大多短命,少有活过二十岁的。自那回后,杜二娘可有再见过他们?” 一旁的宝枝顿时一额汗,不知足不出户的小姐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还说得这么顺溜,脸不红眼不眨的。 杜二娘也是愣了愣,这才讪讪道:“巧了,昨儿稍微年长一点的那个小哥儿还真来了,不过这次他是独自一人来的。还别说,昨儿这个小哥神色落寞,两眼肿得鸡蛋似的,肯定是哭过。同样要了两碗走葱走香菜的馎饦,一碗放自己面前,一碗放对面,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只吃了一口。唉哟,没准还真如公子所说,这世风日下的” 淼淼摸了摸鼻子,燕飞这小子算他有点良心,不过这眼泪白流了。 在菩提阁,她和燕飞c白槿三人是老搭档,感情最要好,三人中白槿年纪最大,燕飞第二。白槿出道得最早,第一次执行任务见识过长安的繁华后,回去眉飞色舞地告诉了两人,以至他们小小年纪便对长安无限向往。 除了长安的繁华,他们一直向往着的,还有这家吃馎饦的小店。两人出道后,终于有一回也接到了长安的任务,任务完成后,两人由东到西穿过整个长安城,终于找到了白槿说的这家小店,每人吃了足足三大碗,一致认为这馎饦比白槿姐姐说的还要好吃,简直是全天下最美味的东西。自那后,但凡两人到长安,任务完成后总会到这儿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馎饦。 但淼淼今日来此,并非为了吃而来。 杜二娘伤感那两个俊俏小哥儿的悲催命运,啐啐念走开了。 “你就算不吃,我娘知道了照样罚你。”淼淼指了指另一碗馎饦,朝不停咽口水却拼命装不感兴趣的宝枝道:“我要是你,干脆同流合污,反正此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咱俩不说,我娘绝不会知。” 宝枝绞着手指,大眼睛里满是犹豫,淼淼再下猛药,“我见你是个机灵的,这才带你出来,这回你守得住秘密,下回我还带你。” 这下宝枝不再犹豫了,端起大碗忙不迭点头,“小姐放心,宝枝嘴巴可严了。” 淼淼满意地笑了,“宝枝儿真乖,来,坐下慢慢吃。” 这就是她带宝枝出来的原因。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中,阿黛是个死心眼,做事不会拐弯,阿嫣聪明伶俐,但太忠于田氏,不易收买,而月娘虽疼她,小事可顺着她的意,大事却绝不含糊,且年纪大,阅历也丰富,像刚才她和杜二娘说的话,若月娘听到的话,绝对会对她起疑。也只有宝枝,年纪小,人也单纯易哄,容易收买。 包袱放下了,宝枝吃得可欢,一碗不够还要一碗,趁着她埋头苦干的间隙,淼淼用石黛在墙角画了几个符号,最后画上三道水波纹。 三道水波纹,是一个淼字。 有别于菩提阁的联络暗号,这是她和燕飞之间的暗号,只有他们俩才看得懂。吃完馎饦,淼淼又在城中转了半天,一会逛脂粉铺,一会逛丝绸铺,一会又逛首饰铺,途中又悄悄在几条大街的墙角处留了记号。 待下午回到侯府,淼淼已累成了一滩泥巴,手脚发软,虚汗淋漓,一头栽床上后再也爬不起来。若说昨天决定减肥多少有点迫不得已,在今天出去了一趟,切身感受到这身累赘肥膘带了的不便之后,淼淼是由衷地希望自己能恢复苗条,不为嫁人与否,好歹少遭些罪活长命一点。 于是她在床上胖手一挥,“来人啊,把毓秀苑里所有的镜子,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统统给我拆了扔掉!这身肥膘一日还在,姑奶奶我就一日不照镜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神台上的肥鸡 之后数日,毓秀苑的丫鬟们进出小姐的房间时,总会见到她扎个丸子头,穿一身短打,两腿并拢伸直,身体呈直角形坐在地上,两手向前平伸,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阿嫣和阿黛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小声嘀咕:“小姐这几日撞邪了不成?才起床就坐得小山丘似的,动也不动的,好奇怪。” “可不是,瞧她两手,直直伸着,活像僵尸。” “还有,你看她两个脚尖,向上勾得那么起劲,镰刀似的。还有那身板,直挺挺的,打木桩呢这是。” 淼淼直翻白眼,没眼色的丫头,什么一动不动直挺挺的,没看到她很努力的弯腰摸脚尖吗?只不过肚子上的肥膏委实太多,顶着,腰弯不下去罢了。 她这是在拉筋,要减肥,光减食量不行,关键是多运动,但这具身体久不活动,关节僵硬筋腱萎缩,不能一下子硬来,得把筋骨拉松了,才能打开关节。 “哎哟,这大冷的天,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 “啊还有这一说。”宝枝跳起,转身就跑,“糟糕,我已留话给阿旺哥了,不得了,我得赶紧告诉他,这路边的野猫赶不得!” 月娘伺候淼淼吃早饭,问道:“刚才夫人让人过来问,她今儿去安国寺,小姐同不同去?” 田氏果然狠心减了她的食例,若大的桌子上只有一只素菜包子,一小碗小米粥,厨房那只看门的狗也吃得比她好。淼淼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只小得可怜的包子,舍不得一口把它吃完,“安国寺?有什么好玩的?” “安国寺哪有什么玩的,小姐忘了吗?今儿是初一,夫人每月初一必定去安国寺上香,十多年来风雨不改的。唉也是,小姐都一年多没陪夫人去过了,想来是忘了。” “上香呀”原来已是十二月了,淼淼添添手指,自己能在侯府千金身上借尸还魂,全靠佛祖保佑,怎么也得去上个香表示表示,于是道:“多准备一份供品,我陪夫人走一趟。” 安国寺久负盛名,在城郊的天香山,皇家专属,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皇亲国戚或朝官c勋贵家眷,每月只有最后三日允许平头百姓进寺上香。田氏原本也没指望女儿会陪她去,但见她最近出了一趟门,便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真的和她同去,心里甚是高兴。 淼淼听说过安国寺,却没来过,十二月的天香山,满山的银杏金灿灿一片,从山脚望去,浅黄,金黄,深黄,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山峰尽头云雾飘渺,隐约可见青砖碧瓦,檐牙高啄。不愧是国寺,果然名不虚传,淼淼心情大好,可惜进寺庙前有一百零八个台阶,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田氏已是安国寺尚客,早有个小和尚等候,将两人引进大殿,说今日有高僧开坛讲课,但淼淼对此不感兴趣。每月初一,长安的勋贵家眷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安国寺,田氏以为她是怕被熟人见到,想着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万一哪家小姐言语中有嘲讽之意,伤了她的心,不知她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于是便体贴地对她道:“大殿人多,闷得很,你不去也好,娘一会听完大师讲课,还要到偏殿上香,得一段时间,你就在后头走走吧,这里冬天的景色甚是怡人,累了便让这位小师傅带你到客舍歇息。” 田氏一走,淼淼便一手扶墙,伸着舌头直喘气,那喘气声大得让一旁引路的小和尚怀疑她下一刻便会两眼一翻人事不省。 小和尚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神色让淼淼非常不爽,她用另一只手当扇子扇风,对小和尚道:“小师傅没见过胖子吗?” 小师傅十四五岁,圆头圆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干净纯澈,“小僧见过的。” 淼淼嘿了一声,“你一定是想说,只是没见过这么胖的胖子是吧。”哼,早被我看穿了。 小和尚摇摇头,答得无比认真,“像施主这么胖的胖子,小僧每月都见一回。”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像施主这么胖的女胖子,小僧今日是第一次见。” “小师傅,你这么诚实,是交不到朋友的。”淼淼翻了个白眼,朝他挥手道:“得了,小师傅方才等了那么久,辛苦了,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行,小师傅请自便吧。” 打发了小和尚,淼淼让阿嫣带路,绕着安国寺走了一圈。因为正殿有大师讲课,别的殿几乎没什么人,淼淼但凡见到佛像,也不管人家是什么佛管的什么事,总之烧香磕头见佛就拜,虔诚无比。她是想着保不定是哪个菩萨大发慈悲没把她收走,既然不知恩公是哪一位,只好全当恩公来拜了。 一圈下来,淼淼磕头磕得头晕眼花,早上吃的那一点点东西早没了影,肚子又开始呱呱直叫。 “这是最后一樽了,小姐拜完便歇息一下吧。”从没见过自家小姐烧香烧得这么虔诚,每次她笨重的身躯颤巍巍地伏下磕头,阿嫣都看得肉痛,生怕她爬不起来,“小姐这般心诚,菩萨一定会保佑小姐所求之事的。” 淼淼早累得不行,一听是最后一樽佛,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吗?这是最后一樽了?太好了,哎?这不是观世音吗?”这是安国寺西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殿,除了她们俩人再没别人,“听人说观世音菩萨最是慈悲为怀,嘶” 当她看见神台上的供品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对阿嫣道:“我口渴,你去前殿替我要些茶水来。” 阿嫣不疑有它,说声小姐别乱跑便走了。淼淼看着供桌上那只大肥鸡,兴奋得两眼冒金光。本想马上占为己有,但想着这好歹是菩萨的东西,她头也不磕一个就不问自取,好像说不过去。 于是她怀着无比的虔诚跪下磕头,“信女淼淼,谢佛主赐我新生,特来磕头谢恩,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从此平安顺遂,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若得如愿,定每月供奉香火,并一只不,三只大肥鸡!至于您桌上那只,江湖救急,今日小女且借来一用,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终于拜完了,淼淼喜滋滋地爬起来,可抬头一看,刚才还安安静静躺在神台上的那只大肥鸡居然不见了!淼淼啊地一声跌坐在地,我的娘啊,这c这c这莫非观音菩萨不满她打这只肥鸡的主意,所以显灵了?她哆哆嗦嗦重新跪好,态度良好地认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是小女心生妄念,千不该万不该,打您这肥鸡的主意,是小女不懂事,小女错了,再也不敢了,菩萨您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忽听噗嗤一声笑自神台后传来,淼淼吓得再次跌倒,牙关直打颤,“谁c谁c谁在那儿?给姑奶奶滚出来!” 没人滚出来,却有一只大鸡腿自神台后飞了过来,一把清亮好听的男子声音道:“独食难肥,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神台下的胖子 若是让鸡腿落地就罪过了,淼淼反应快,一把将鸡腿捞到手中,“你c你谁啊?干嘛躲在里头装神弄鬼?” 那声音嘻嘻一笑道:“此殿是我先进来的,此肥鸡也是我先看上的,听到有人打这肥鸡的主意,我自然先下手为强。但我够意思吧,分了你一只鸡腿。” 说得她还要感谢他一样,原本整只鸡都是她的呢。也是巧了,小小一个菩萨殿,居然来了两个嘴馋的。一只大肥鸡只变成一只鸡腿,但总比没有的好,淼淼张嘴就咬,含糊不清地道:“哪来的小毛贼,好大的胆子,躲在菩萨脚下偷吃供品,不怕菩萨降罪吗?” 那人的声音也含糊不清,显然也在开吃,“啧啧,小胖妞真霸道,只许自己打坏主意,不许别人偷吃,不过,我不是小毛贼,所以胆大。再说,每天那么多人来求菩萨,她老人家那么忙,哪有空管这些小事?哎?我说你这小胖妞,别吃着嘴里的想着我手里的,我可不会再分给你。” 小气鬼,吃那么多,小心胖死你淼淼腹诽着,忽听殿外有脚步声,阿嫣回来了。淼淼顿时慌了,阿嫣可不是宝枝,她若是看到自己偷吃,吃的还是供品,一定会告诉她田氏的,田氏说过,偷吃一回罚三天,一顿不吃都会死人,何况是三天? 正不知所措之际,神台后头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友好地朝她招了招。淼淼当机立断,嘴巴叼着鸡腿,手脚并用爬到神台后。定眼一看,嘿,不得了,神台底下,赫然一个小胖子。叫他小胖子,是因为他看着年轻,只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他那一身肥膘和淼淼有得一拼。 小胖子朝她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说了我不是小毛贼吧,怎么也是个胖毛贼。”他努力朝旁边挪了挪,拍拍腾出的位置,“来啊,这儿还有位置。” 这神台说小不小,说大也绝对算不上大,藏一个胖子还行,藏两个就勉强了。但事态紧急,淼淼也顾不上那么多,笨拙地挪动身躯,左挤右挤硬是把自己挤了进去。 才把桌布放落,便听阿嫣进来了,“咦,不是说了在这儿等的?小姐又上哪去了?明知自己体胖不便,还到处乱跑,出事了咋办?” 阿嫣跺脚,跑出去找人了。小胖子把桌布一掀,捧着手中的鸡自顾吃了起来。 淼淼大大舒了口气,把鸡腿从嘴巴上拿下,仔细打量这个及时抻出援手的胖子,肤色白净,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还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柳千锦一样,是胖子界中的上品。 小胖子冲她微微一笑,圆乎乎的脸颊上居然有一双小酒窝儿。 不知是因为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是同类相遇分外亲切,又或是这个同类刚刚帮她逃过一劫,淼淼当即原谅了他先下手为强的无耻行为,非常自然地套起了近乎,“你也是在家没得吃,饿得慌,所以见到这只肥鸡就忍不住吗?” 原以为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不料小胖子摇头,“家里怎么会没得吃?短啥也不能短吃的啊。” 淼淼瞪眼,“那你还躲在这儿偷吃供品?” 小胖子斜看她一眼,仿佛她问的问题很白痴,“你也说了这是供品,不躲这儿吃,难道要跑到大雄宝殿吃?” “” 淼淼没好气地咬了一口鸡腿,把供品两字去掉,重新问了一遍,“那你还躲在这儿偷吃?” 小胖子依然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也没好气地咬了一口鸡腿,“想吃就吃呗。” “令堂真好。”淼淼叹了口气,同是胖子,她却是个天天挨饿的胖子。 他问:“你娘亲难道不让你吃饱?”淼淼委屈地摇头,他又问:“这是为何?” “娘亲说,女子长得胖不好看,不好看就嫁不出。” 他咬了一口鸡,非常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怎么会呢?你很好看啊。” 淼淼噗嗤一笑,就算原本的大饼脸不算丑,可现在吃得油光满面的,又能好看到哪去?但心里仍因他的话而高兴,于是礼尚往来,“你也不错,若是再大方点就更好了。” 她手中的鸡腿只剩了根骨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半只鸡。小胖子觉得普天之下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没饱饭吃,没有之一。于是非常慷慨将他吃过的鸡腿撕下,把其余的都往她手里塞去,“可怜见的,小姑娘家的,怎么能饿肚子呢?以后若是再饿得受不了,尽管来这儿找我。” 她迫不及待接过,诧异道:“你住在安国寺?” 他摇头,“不是,只是每月初一到这儿上个香。” 淼淼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难怪刚才那个小师傅说像我这么胖的胖子他每月都见一回,原来就是说你啊。”她边说边吃,腮帮子鼓鼓的,“话又说回来,你既然这么诚心每月都来,可这头上完香,转头又躲菩萨脚下偷吃供品,难道不怕菩萨怪罪吗?” “我不过吃个鸡,菩萨为何要怪罪?” “因为这是信众供奉给菩萨的东西啊。” “菩萨告诉大家他老人家喜欢吃鸡了?” “呃总不好空手来吧,怪不好意思的。” “之所以会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世人每次来此,都有求于菩萨,怕菩萨不肯满足自己所求,这才奉上供品。” “呃大家不都是如此的吗?”淼淼觉得这没什么不妥,菩萨就是用来求的,求人办事不给点好处人家,人家凭什么帮你呢? 小胖子不屑地摇了摇脑袋,“人人都做的事,不代表就是对的事。世人愚昧,遇到困难便想到菩萨,自以为是地拎只鸡来,还美其名曰信佛,信佛是这样信的?殊不知佛祖c菩萨们都快被烦死了。” 淼淼嗤了一声,“你又知道咯?菩萨托梦告诉你的?求神拜佛,这神啊佛啊都是用来求的嘛,不然为啥每座寺庙里都供奉那么多佛像?”她刚刚才求过呢。 他呵呵了一声,“你若是菩萨,一天到晚数不清的好人坏人c男人女人,人人拎几个果子给你,要你保佑他这样那样的,还个个欲求不满,求完姻缘求生子,求完生子求仕途,完了还顺带求个平安,试问,菩萨他老人家顾得过来吗?都把菩萨当成什么了?你想啊,若一个当官的,别人送点礼求他办事,他就乖乖去办了?还有没有节操了?简直不知所谓。” “呃”淼淼目瞪口呆,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发现他说的虽有点荒诞不经,却又很有道理,她竟无从反驳,“好像还真是挺烦人的哈。” 小胖子的鸡腿吃完了,从袖中抽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所以啊,我把这只肥鸡吃了,菩萨眼不见为净,省得烦心。” 嘿,说得他还帮了菩萨的大忙,淼淼也呵呵一声,“那我以后也多来帮帮菩萨。”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不信佛,又为啥每月初一都来?就为了帮菩萨吃鸡吗?” 小胖子再次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谁说我不信佛了?我只是觉得信佛不是这样信的,拎着鸡上门求人,这是信佛?这是贿赂好吗?” 淼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父老乡亲们也不过想求个心安而已,何必扣个贿赂的高帽子。那你说,信佛该怎么信?” 小胖子原本不恭的脸竟然变得严肃起来,“信佛从来不在于形式,佛是什么?也许每人心里都有不同定义,于我而言,佛就是善,佛祖布道,导人向善,信奉的人心生善念,为善不为恶,灵魂因此得到安宁,与世无争,这就是信佛。” 啧啧啧,说得真好淼淼忘记了手中的鸡,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日光自殿顶的小天窗透入,恰好斜斜映在神台,里头就那么一点空间,她和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忽然发现,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清亮有神,深邃无边,这是一只有思想有深度的胖子。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咱们该回去了。” 殿外忽然有人喊话,小胖子粲然一笑,“我家书童找我来了,我要走了。” 淼淼也回过神来,她要再不出现,会把阿嫣急死的,“哦,我也该走了。” 两人同时起身,才发现他们那身浩瀚的肥肉已把整个台底塞满了,此时竟是动弹不得。淼淼急了,扔掉手中的鸡,抓着台脚用力往外挪,却一点用处没有,小胖子于是也抓住另一只台脚用力拉。 “啊你轻一点你挤得人家好痛。” “对c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要不你试着动一下?” “哎,你别停下啊,虽有点痛,但也不碍事的,习惯了就好。” “真的么,你真好,那那我用力啦,你忍着点啊,痛就喊出来。” 咔嚓——咔嚓——砰——砰—— 神台开裂,继而轰然倒塌,两人站了起来,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 “不得了,快走快走!”小胖子刚才偷吃肥鸡时还一脸义正言辞,这会儿却怂了,朝着菩萨拜了几拜,“罪过罪过,咱们不是故意的,菩萨有怪莫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咦,这声阿弥陀佛甚是耳熟啊。淼淼一拍脑袋,惊呼:“啊原来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后路 淼淼想起来了,她刺杀皇帝失败的那晚,临死前的最后一眼,见到的便是这张圆圆的,和善的脸,他看她的眼里有别人没有的悲悯,他还为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你认得我?”小胖子也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怪不得我也觉得你有些眼熟,想来我们以前应该见过。” “呃” 她总不能告诉人家我上一世临死前见过你,你还赠了我一句阿弥陀佛。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幸好小胖子全不在意,还主动道:“我是李忆,你叫淼淼?我虽觉得你眼熟,却想不起来长安城中哪家千金叫淼淼的。” 淼淼吓了一跳,原来他刚才躲在神台下,不但听到她想打肥鸡的主意,还听到她自报家门了,她连忙摆手,“你听错了,我之前饿得神志不清,舌头都撸不直,其实我说的是念念,不是淼淼。我姓柳名千锦,小名念儿。”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柳千斤啊,怪道这么眼熟,一年不见,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和我有得一拼了,哈哈哈” “” 淼淼撇嘴,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两人以前应该认识,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为防讲多错多,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田氏在马车里一路责怪淼淼到处乱跑,她于是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亲,我刚才在安国寺遇到一个胖子,有我这么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语气有点小兴奋。 田氏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见到有人和你一样胖,很高兴吗?” “他说他叫李忆,我以前认识他吗?” “哟,还互报家门了什么?!”田氏被吓得不轻,“你c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淼淼愣了愣,隐约感觉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忆” “胖子李忆”田氏抚额,“念儿,你刚才在人家面前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惊,“这越王又是什么人?” 田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晋王和吃的,再装不下别的。如今却是除了吃的,把别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谁?他是当今二皇子,晋王的弟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原来如此难怪那晚他也在宫里,也难怪他刚才说“我是李忆”,而不是说“我叫李忆”,因为他以为她听了他的名字便会知道他的身份,幸好她够机智溜得快。 她挠了挠脑袋,答得有点心虚,“我以前两眼光盯着晋王去了,别的男子都不曾入过眼,所以不记得了。不过娘亲放心,方才女儿举止得体,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曾让侯府蒙羞。”嗯,和越王一起偷吃肥鸡,再没别家闺秀做得比自己更好的了。 田氏松了口气,“越王不像晋王那么活跃,平时总是待在宫里的多,就算宫宴c秋猎之类,也是皇上发话他才去,你们以前就算见过,也不过是远远一眼罢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据闻先皇后生他时一度难产,几乎撑不下去,快绝望时竟见到菩萨踏莲而来,于是皇后向菩萨祈愿,只要平安诞下龙儿,她愿追随菩萨而去,侍奉左右。” 菩提阁远在关外,淼淼以前极少关心宫中的事,只在出道后陆续知道一些,依稀记得先皇后在十多年前去世,皇帝一直没再立后,后宫以安贵妃为首,晋王便是安贵妃的儿子。她忙问:“然后呢?皇后果然一生下越王就死了?” “倒不是,当时皇上将整个长安的名医都召进宫中,稀世灵丹c名贵药材也不知用了多少,但皇后生产时出血太多,终是回天泛力,在越王三个月时还是去了。许是因为皇后向菩萨许过的诺言,越王自懂事起,每月初一都到安国寺给菩萨上香磕头,也算是对先皇后的一种孝心吧。也正是这个原因,为方便越王到安国寺,太后命人将安国寺修缮一新,并定为国寺。” 原来小胖子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淼淼道:“才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越王也怪可怜的。” 田氏白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乱说,若传到安贵妃耳中去,那可不得了。” “为什么?” “那会安贵妃也是才诞下晋王不久,皇后死后,皇上便让安贵妃把越王接到她宫里一并抚养,这些年来,安贵妃待越王比晋王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才是她亲生的。你说越王没娘可怜,把安贵妃置于何地?” 淼淼不以为然,抚养皇后遗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会落得个刻薄寡情的名声,更会失去皇帝的宠爱,安贵妃当然巴不得天天把越王捧在手心里宠了。她叹息道:“最可怜的还是先皇后啊,好不容易熬到当了皇后,还生了龙子,却是个享不了福的。” 柳千锦自从被晋王拒绝后,性情变得孤僻,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已经很久没和田氏聊过天了,难得母女一同出行,她又愿意和自己说说话,田氏一时来了兴致,聊起往事来。 “可不是,当年皇后和安贵妃差不多同时怀孕,皇后虽是皇帝发妻,深得皇上敬重,但那会安贵妃正得宠,风头无两,皇后一时担心安贵妃生得比自己早,一时又怕自己生的是公主,而安贵妃生的是皇子,郁结于心,孕期便病了几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安贵妃的产期果然提前了一个月,替皇上生了皇长子晋王,皇后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依我看,若非皇后太过介怀,心事太重,也不会导致产前胎位不正,苦了儿子,更苦了自己。若她还在世,就算越王不是长子,保他坐上太子之位也非难事。” 原来晋王和越王这对兄弟只差了一个月,一个是长一个是嫡,先皇后又去世了,难怪皇帝至今还没立太子,淼淼道:“皇上既然到现在也不升安贵妃的职,定是心里还念着与先皇后的情谊了,我看越王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微微摇头,“难说,后位虽虚悬,但这些年来后宫诸事皆由安贵妃打理,虽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况且,你也见到越王了,他虽甚少露面,但朝臣们都知道,他只爱吃吃喝喝说起来,这一点倒和你挺相似的。”她顿住看了淼淼一眼,才接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论姿容,论才华,论抱负,他都无法和晋王相提并论。晋王十二岁便到军中历练,一呆就四年,满了十六岁才回的长安,越王却连长安都没出过。” 同是胖子,淼淼有力挺同类的自觉,“才不是呢,越王除了身上的肉比晋王多,哪一点都不比晋王差,他才不是个只会吃的胖子。” 田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不安地看着她,“我说念儿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晋王无望了,移情别恋,一门心思又扑到越王身上了吧?” 淼淼差点噎着,“我说娘啊,你想多了,我至于这么重口吗?我虽是胖子,但这不代表我就喜欢胖子的好么。” 田氏拍了拍胸口,“还好,吓死娘亲了。念儿,以前你喜欢晋王,娘亲和你爹爹反对,并非全因我们认为晋王看不上你,这皇家的女人哪是这么好当的?历朝历代,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步不慎不单赔了自己一生,甚至殃及后代或家人。你生性纯良,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 淼淼安慰道:“娘亲放心,女儿早就想通了,晋王虽好,但他看不上女儿,越王人不错,可女儿不想家里再多个胖子,所以娘亲和爹爹的担心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你们也不必担心女儿嫁不出将来被人欺负,我已想好后路了,若万一真的嫁不出,女儿就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吧。” 回到侯府已是晌午。 经过院子时,月娘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将箱笼里的旧衣服翻出来晒。淼淼出去一天,此时累得够呛,只想快点回房躺一躺,眼角瞥见月娘手中拿着的那条裙子时,却忽然顿住脚步。那是一条粉杏色的百褶裙,明亮的杏色,裙角和衣领袖着翠绿的四叶纹,束腰同是翠绿色,绣着几朵小小的杏花,非常少女的款式。 她走到月娘跟前,拎着裙子翻了翻,“这条裙子哪儿来的?” 月娘道:“小姐不记得了?这是您十三岁生辰时,夫人送给您的礼物啊,您那时可喜欢了,好几回去郊游或诗会时都穿着。今日日头好,我想着把这些旧衣物翻出来晒晒,那么多漂亮的衣裙,虽现在穿不了,但若发黄长斑了就可惜了。”她说着,又惋惜地道:“那会小姐您还没发胖,穿上这条裙子真真是美得小仙子似的” “哦原来是这条裙子,这款式再过几年也不会过时,留着,定有一天我能再穿上。”淼淼又仔细看了几眼,按下心中的诧异,这才转身离去。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夜凉如水,永宁侯府里所有人都歇下了,唯有一人例外。 远处传来笃笃几声更鼓,已是二更天。 喵喵 更鼓过后,白天宝枝提起的那只野猫又发春了。一直盘膝坐在床上运气练功的淼淼倏地睁开双眼,终于来了。 喵喵 淼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发春的野猫 夜色浓稠,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那只“野猫”不时发出的叫/春声,在这寒冷的夜里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咕咕咕咕 淼淼踮着脚尖摸到墙角,两手拢起,学着杜鹃叫了两声,猫叫声戛然而止,一时没了动静。淼淼知道,“野猫”是被吓到了,毕竟在燕飞心里,她已经死了。她拢起手,又叫了几声。咕咕布咕咕咕布咕 片刻后,“野猫”终于有了回应,这回不再叫/春了,而是正常的喵喵叫,只是这叫声中带着激动“猫”心的颤抖,听着比方才的叫/春声更让人瘆得慌。 淼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手捂着耳朵压低声音道:“飞哥儿别叫啦,这方圆百里的野猫都快被你引来了,到时求偶不成,还不撕了你。” 又过片刻,墙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又传来燕飞因激动而变调的声音,“淼淼,淼淼,真c真c真的是你吗?” “飞哥儿,是我呢,我没死”经历了生死,终于能见到最亲的人,淼淼的声音有点哽咽,“飞哥儿,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呜呜”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事不宜迟,你快翻墙过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燕飞脚尖一点,两个起落轻飘飘地自墙头翻落,脚还没站稳,便听一声“飞哥儿,你瘦了”,声音还是那般清脆悦耳,却是发自一个圆滚滚c胖乎乎的身躯,“哎哟我的娘啊!姑娘您哪位啊?” 淼淼眼急手快,在燕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扶住了他,“飞哥儿,我是淼淼啊。” 燕飞一抬头,和那张硕大无朋的脸对了个正着,“鬼啊”他惊惶地甩开她的手,弹开两步后背贴墙,“你c你c你是人是鬼,别c别过来!离我远点!”明明还是淼淼的声音,为何说话的却是个大胖子? 淼淼很委屈,本想上前安慰他,但燕飞两手捂着脸瑟瑟发抖,眼睛从指缝中偷看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她只好站住,“飞哥儿,你听我说,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淼淼将她那晚如何被晋王一剑捅个窟窿,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穿到如今这具侯府千金身上的事细细说了,“你看,飞哥儿,我如今叫柳千锦。” “吓死老子了!”燕飞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又翘起兰花指抹了把额,“老天爷人家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倒反着来,小麻雀从树上掉下来,竟变成一只肥凤凰了!利害了我的淼淼!” 淼淼噗嗤笑了,兴奋地道:“可不,我这回可是赚大发了。飞哥儿,我跟你说,这儿可好了,好吃好住的,柳千锦这小胖妞还有一个当大官的爹爹罩着,咱以后可是个侯府千金了。” 燕飞一下懵了,“啊?你你是说你以后不打算回菩提阁了?” 淼淼瞪眼,指着自己道:“你傻啊,你看看我如今这身肥膏,哪里还有一点刺客的样子?” 燕飞绕着淼淼踱了两圈,一双桃花眼将她从上到下c从前到后扫了几遍,“哎哟喂,我说淼淼啊,你以前虽算不上是个大美人儿,好歹也是菩提阁一枝娇花啊,借尸还魂也不要太着急嘛,这慌不择路的,咋就一头撞到这堆肥肉上了?” 淼淼斜了他一眼,昂首挺了挺身子,“你懂个球,姑奶奶一双慧眼辣着呢。我跟你说,这永宁侯只柳千锦这么一个女儿,可宝贝了,将来这里一砖一瓦,都是留给柳千锦的。我如今摇身一变,不但能脱离菩提阁,下半辈子就算打断腿也不愁了,我就算重新投一次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我再回去不是傻么?” 燕飞怔住,愣了好一会儿,再抬眼看淼淼时,桃花眼里已是满满的寂寥和失落,“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小飞哥在此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世无忧。” 淼淼的眼睛倏地红了,“飞哥儿”她懂的,她和燕飞,还有白槿三人自小一起大长,情同手足,去年白槿死了,如今连她也离开菩提阁,当年说好一起归隐江湖的三个人,只剩下燕飞一个人了。 她拉着燕飞的袖子道:“飞哥儿,你别难过,我都想好了,趁这次机会,你也别回去了。那晚只有我俩进宫,宫里的情形如何,阁里没人知道,他们只知皇帝没死,既然皇帝没死,死的当然是我们了。你还记得槿姐姐死前的叮嘱吗?她一直希望我们能离开菩提阁,这次就是我们的机会。离开菩提阁,我们再也不用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至少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燕飞垂了眸子,思忖片刻后摇头道:“阁主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菩提阁虽为刺客组织,阁主的消息网却是无处不在,那晚谁死谁逃,或许第二日他便知道了。你能穿到柳千锦身上,这是极好的机会,且永无后顾之忧,但我不一样,阁主知道我没死,我若不回去,阁里的人掘地三尺也会把我翻出来,届时一入刑堂,我就算能熬得过那刑罚,不死也得蜕几层皮。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 淼淼忙道:“可以的,只要你躲在侯府里不出去,我就不信阁主能找到这儿来。” “傻瓜,难道要我一辈子躲着,不见天日?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菩提阁的刑堂和长老们的手段,淼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寒,再说不出话来。燕飞看着淼淼,如今的她虽面目全非,但那双眼睛和以前一样,有种依赖和信任在里头,此时更多了些不舍和难过。 他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手感还挺好,“淼淼,听我说,我原本以为你死了,伤心得不行,只想着从此世上只剩了我孤苦伶仃一个,我就是哪天没了也无所谓了。没料到你因祸得福,竟有这样一翻因缘际会,这是好事,小飞哥我替你高兴。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回去了,心里好歹有个牵挂,所以你别难过,将来总有一天,老天也会给我机会离开菩提阁的,到时我来投奔你,你可别嫌弃我。” 淼淼的眼泪霎时吧嗒吧嗒流了一脸,“可是飞哥儿,我我舍不得你” “啧啧”燕飞从怀中袖出帕子,往她脸上轻抹,一脸的嫌弃,“我说,梨花带雨这样的词只适合用在窈窕淑女身上,你以前还勉强能凑合一下,可现在这模样,唯有东施效哎哟,姑奶奶手下留情” 颦字没说完,燕飞胸口已吃了一拳,淼淼抹了眼泪,狠狠道:“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听说这柳千锦没胖成一个球的时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儿。我既然接手了这个壳儿,自然得拾掇拾掇,你给我等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定闪瞎你的桃花眼!”她说着又一拍脑袋,略带兴奋地道:“对了,跟你说件巧得不得了的事儿。你还记得两年前,阁主曾送了我一幅画?” “画?什么画?” “就是我一直挂在屋里的那幅画。” 燕飞想了想,“你的俏像画?” 淼淼兴奋地点头,“对,就是那画。画上我不是穿着一条杏色的百褶裙,袖子和领子都是翠绿色,腰带绣着四叶草的?” 燕飞有点莫名其妙,“嗯,那画画得挺好的,怎么了?” “嘿,可巧了,这柳家小胖妞竟然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 燕飞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画师是从长安来的,定是当时长安流行这样的款式,画师记住了,就照着画在你身上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女孩子眼里就是离不开衣饰打扮,“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确实和这柳家小胖妞有些缘分。所以淼淼,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小飞哥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心里也踏实,以后我接到长安的任务,一定会来看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听说他要走,淼淼又拉着他,“哎哟,瞧我,正事还没说呢。” 燕飞斜眼看她,又来 她忙道:“这回真是正事。你听我说,这小胖妞不是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爹吗?我就向他打听了那晚的情况,那晚那个王八羔子晋王把我捅死后,还顺走了我的勾魂,偏这小王八有点眼力,看出勾魂的质材不一般,当即决定从勾魂入手调查。我记得当年阁主送我勾魂时曾说过,这勾魂是他好友送他的,由天上掉下来的玄铁所铸,全天下只此一柄,造此匕首的匠人是谁,阁主虽没说,但世上懂得用玄铁铸兵器的人少之又少,小王八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我担心迟早会查到菩提阁。” 做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虽非她本意,但怎么说她也是在菩提阁长大的,若是没有菩提阁,她早就饿死路边了,如今她终于脱离了菩提阁,但她并不希望菩提阁被朝廷揪出来,更不希望看到菩提阁被人一锅端了。 燕飞听罢果然脸色沉重,“这可有点麻烦定不能让他查出个苗头来。” “不错,此案如今由晋王和大理寺一起查办,我估摸着,那匕首这么重要的证物,定是放在大理寺里。飞哥儿,你可有办法进大理寺一趟,将它偷出来?” 燕飞沉吟片刻,这才道:“行不行得试过才知,但你说得对,这么重要的证物,断不能留在朝廷手里。如此,我就递个条子给影子,让他们支会阁主,我暂时留在长安处理此事。”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燕飞终于要走了,一跃而起,伏在墙头上朝淼淼道:“那我走了啊,你自己保重,我这段时间在青龙坊柿子街的梅花雅园落脚,你若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淼淼仰着头看他,“知道了,你也保重。” 燕飞刚想翻身下墙,忽听墙下淼淼幽幽道:“对了,飞哥儿,还记得我及笄那日你说过的话吗?” 他身子一僵,脑子有点懵,同时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呃我一向话多,你指的哪一句?” “呐,就是这句:淼淼你放心,如果到了二十岁你还嫁不出,小飞哥我娶你!”夜色太黑,淼淼伸长了脖子,依然看不清墙头上燕飞的表情,“没啥,我就给你提个醒儿。” 咕咚—— 燕飞一头栽到墙的那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五朵小白花 皇帝被行刺的那晚受了惊,大病一场,据说至今仍每晚惊醒好几回,御医们每日战战兢兢地候在寝殿,宫中气氛异常压抑。又加上那晚逃脱的刺客仍未捉拿归案,整个十二月,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以往最是热衷各种聚会消遣的勋贵上流,全都乖乖呆在家中。永宁侯府也不例外,除了两位要上朝的老爷每日进出,其余夫人小姐们连二门都没出过。 淼淼自那晚见过燕飞后,便专心呆在毓秀苑里减肥。她命人专门辟出一个大房间做练功房,放置了各种器具和兵器,白天躲房里做各种运动消耗脂肪,晚上趁众人睡了,在床上打坐练功。为防引人怀疑,她在练功房的时候从不让人在一旁伺候。 刺客出身的淼淼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以前在菩提阁受训时各种残酷的煎熬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减肥而已,她相信假以时日,她能让这个肥胖的身躯瘦下来,不求恢复到她以前的苗条身材,至少可以把这身臃肿的肥膏去掉一大半。况且她身为刺客,武艺超群,如今忽然武功全失,很没有安全感,还好柳千锦没发胖之前,也是个爱舞枪弄刀的,只是迷上晋王后一度荒废了,幸好如今她只十五岁,只要她勤加修炼,还是有希望捡回一半功力的。 这日早上才从练功房出来,守在外面的阿黛说西府那边的几个小姐今日在府里办赏花宴,只自家姐妹几个聚聚,没有外人,邀她过去一同赏花吃酒。 淼淼没啥兴趣,如今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减膘大计,“这大冬天的,赏的啥子花?再说,她们自家姐妹不是每天都见的么?还聚?” 阿黛道:“说是大小姐院里的腊梅开得灿烂,婢子想,许是几位小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闷得慌,所以找个由头热闹一下。对了,她们还请了三老爷家的两个小姐过来。”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应是应了,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让他出府单过了。 柳思源也知道老夫人待自己不可能像待两个哥哥那样,她没吞掉自己的家产已算仁慈了。二哥柳青源曾保荐他到岭南任地方官,但他只去了两年便受不了那边的炎热气候,借口身体不好辞官回京了。他本身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大志向,得了那份尚算丰厚的家产便心满意足,妻子出身商户,有些生意头脑,他从柳家带走的资产都交到妻子手里打理,纳了三个妾,生了一子二女,小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这些情况都是淼淼在这一个多月里旁敲侧击听来的,她虽然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但如今她既然是柳千锦的身份,该来的还是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趁早见上一面,认认脸也好,省得将来在大街上遇到,别人认得她她不认得别人就尴尬了。 淼淼才换过衣服,田氏便过来了,“我本以为你不愿见她们的,刚才听阿黛说,你竟答应了过去,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是该好好聚聚了。正好我也好久没给老夫人请安了,便与你一起过去吧。” 淼淼挽着田氏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亲是怕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放心吧。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以前是女儿钻牛角尖了,姐妹们间偶尔争风吃醋其实挺正常。现在我想通了,不会再和她们计较,娘亲若不愿见老夫人,我自己过去得了。” “哟,娘发现自从减了你的食例后,你的脑瓜子机灵了不少,尤其这张脸皮,厚实多了,娘亲想着,是不是该” 淼淼及时打断了她,“娘亲,适可而止啊,若是逼急了我,我肚子饿疯了可是啥事都做得出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德行!还有,谁说我不愿意见老夫人了?你可别乱说,我到底是柳家的媳妇,孝顺她老人家是应该的,我一个月只见她一两次,乐意之极。话又说回来,老夫人虽不喜欢我,但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之前总躲在毓秀苑里,上一次给她请安已是两个月前了,她不知多记挂着你,一会见了面,多陪她说说话。” 淼淼乖巧地应了,她早听说过,老夫人之所以不喜欢田氏,是因为田氏嫁给她爹前,曾经订过婚,对方还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子,后来那小竹马犯了事,全家抄斩死了。田氏受此事牵连,无人敢娶,后来她爹禀明父母,说只喜欢田氏一个,不介意她的过往,硬是娶了回来。原本老夫人就嫌弃她和朝廷钦犯订过亲,加上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又生不出儿子,于是就更加不喜欢了。 “念儿,可是念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田氏说得不错,这个老夫人对别人虽苛刻了些,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却是极慈祥的,她眼神不太好,一听说柳千锦来了,也不等她见礼便叫她上前。 淼淼甜甜地喊了声祖母,便上前坐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由头到脚看了一遍,点着头道:“气色不错,就是下巴怎么好像尖了?” 以前的柳千锦因为心里自卑,沉迷吃喝,除了吃就是睡,虚胖得利害,脸上也有些水肿,看着特萎靡不振,而这一个多月来,淼淼每天运动练功,一扫原来柳千锦的颓懒之气,肉其实没少几两,但脸色红润,精神气和以前大不相同,加上她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小棉袄,看着神清气爽的。 脸上没了水肿,老夫人还以为是她瘦了的缘故,老人家看不得孙女受苦,沉着脸意有所指,“听说你最近食例减了,每天都没一顿饱饭吃,可怜见的,我这么大年纪,见的人多了,却没见过哪个做娘的这么狠心,连饭也不让吃饱。太胖了固然不好,但当初她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胖成这样的,那会儿不好好管教,如今倒是急成这样,天天喂猫似的,是想把我孙女生生饿坏吗?这才多久,脸就尖了。难怪刚才听着连说话都没中气,可不是饿着了?” 田氏自进来后,老夫人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她早就习惯了,虽不放心上,却受不了她说得自己虐待女儿似的,正要开口,淼淼已抢先道:“祖母说得极是,娘亲可狠了,祖母的二花都吃得比念儿多。” 二花是老夫人养的波斯猫,老夫人正要心痛,淼淼已接着道:“不过嘛吃不在多,贵在精,娘亲给我定的食谱,都是经名医指点过的,量虽少但搭配巧妙,孙女刚开始也不习惯,整天肚子饿得呱呱叫,您也知道,那会孙女走多几步路就累得不行,喘气像抽风似的,怕您担心,所以不愿过来给您请安,但这个多月下来,我不但觉得精神好了,走路也轻松多了。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能多孝顺祖母几年,孙女还是忍耐一下的好。” 老夫人微微诧异,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脸色这才好了些,“真的?也是,常听人说每顿七分饱才是长生之道,那些肥胖的人往往一身病,还是瘦一点的好。如今再瞧瞧,看着倒是精神多了。但你也不能太勉强自己,若哪天实在饿了,尽管来祖母这儿,祖母定不会拘着你吃。” 田氏见女儿三言两语便替自己解了围,心里大感安慰,也懒得再杵在这里碍老夫人的眼,恭恭敬敬地请过安便自行回去了。 淼淼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这才移步到柳春池的院子。所谓的开得灿烂的腊梅,其实只有一株,拢共开了不到十朵,淼淼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些女人是有多闲。 “哎哟,这不是二妹妹吗?” “哎哟,这不是二姐姐吗?” 淼淼才进院子,便有五把女声像数着一二三似的一起开口,面前一溜站着五个花骨朵似的年轻女子,她们夸张的语调c惊讶的神色的一致度,简直让她怀疑她们事先排练过。也难怪她们如此惊讶,老夫人虽然两个月才见她一回,好歹见证了她循序渐进的发胖过程,但这几个姐妹不一样,她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柳千锦,如果一年多前的柳千锦是一条肥美的小河豚,如今的柳千锦便是一条受了刺激变成球状的大河豚。 她们的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嘴巴一律呈鸡蛋状,那眼神分别在说“哎哟喂你怎么又胖了这么多”c“哇你居然胖成一个球了”c“哟怪不得一直躲着不见人原来是因为胖得见不得人”c“啊哈哈太好了你胖这样了看你还怎么和我争晋王”。 淼淼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无视她们脸上或见鬼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大方地和她们打招呼,“可不就是我吗?大姐姐好,各位妹妹好。” 她排第二,对上只有一个姐姐柳春池,余下的一句各位妹妹就可带过,至于哪个打哪个,她暂时还没对得上号。五朵小白花其中的一个袅袅婷婷地走上前,牵着淼淼的手道:“念儿今天可真是稀客,我之前不知请了你多少回,你都不肯赏脸,算起来咱们姐妹都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这样称呼她的,自然是大姐柳春池了。淼淼打量了一下,乖乖不得了,果然是个绝色大美人,比上回在皇宫里唱昭君出塞的美人更标致,还有那身段啧啧,可真是没得挑剔,前突后翘的,别说男人,她看了也流口水。除非晋王是个瞎子,他若不瞎,柳千锦果断没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姐妹 大美人旁边还有一个小美人,样子甜美,身材娇小,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是啊二姐姐,你这一年多都躲在屋子干嘛去了?我好几次去找你玩你都不让我进屋,二婶婶说你病了,可是真的?你如今是病好了?” 淼淼还没来得及回答,斜地里又窜出一个,这个也是貌美如花,一双细长细长的丹凤眼,属于妩媚勾魂型,“四妹,二婶婶又怎会骗我们呢?二姐姐的病,我们不是一直都知道的么。” 无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一脸好奇,“我们居然知道?那是什么病?” 妩媚眼此时一点不妩媚,笑得极猥琐,“四妹怎么忘了,二姐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除了淼淼,五朵小白花都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淼淼一个个看过去,那个四妹妹长得和柳春池有几分相似,应是柳春池一母同胞的妹妹柳碧池,那个妩媚眼既然叫柳碧池做四妹,她自然是排第三的柳月池了,听说她母亲给柳正源做妾以前是个唱戏的,生的女儿果然也是个会演戏的。 至于另外两个,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柳春池笑完了,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朝柳月池道:“月池,不可乱说,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脑都没长,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二姐姐今天真好看,整个人可精神了。” 淼淼专心致志吃着一块芙蓉糕时,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去,和她说话的是三叔家的柳莺歌。芙蓉糕很好吃,淼淼舍不得停下,边嚼动嘴巴边道:“是这裙子颜色正,料子又好,我这身材穿了只显精神,若是穿在你们身上,那叫艳若桃花。” 柳莺歌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淼淼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裙料,“二姐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这裙子也功不可没,若是这领子再高一点,颜色再深一层,束腰再高一点,效果会更显。”她又看了看淼淼的头发,比划着道:“二姐姐的头发又浓又黑,下次可以试试梳个高点的髻,类似灵蛇髻或高椎髻那样的,可以显得脸瘦一点。” 她说得有点小兴奋,两眼发亮,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神色尴尬,“二姐姐,我c我没那个意思,你其实看着一点也不胖,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发式会更适合你” 真是越描越黑,柳莺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低头喝茶不敢看淼淼。 淼淼见她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之前听月娘说过,这个柳莺歌虽是三叔家的长女,却是个庶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性子在柳家那几个小姐里算是老实敦厚的,基本上是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其实淼淼看得出来,她刚才语气真诚,并非想嘲笑她。 淼淼笑着道:“五妹妹的建议我记住了,下回再出门定让阿黛她们试试。”如今整个毓秀苑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她的衣着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们说好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着柳莺歌面前的盘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吗?” 柳莺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二姐姐想吃的话,尽管拿去。”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 淼淼抓了一块芙蓉糕,“吃太多当然不好,我把你这盘吃完就刚刚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这玩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严,别说甜食,米粒也数着给我,惨无人道”她还要抓第二块时,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几声。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专门负责盯着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缩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烟花不会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时候不会再宵禁了吧。”那边厢,柳骊歌拍着手嚷了起来,她在众人中年纪最小,正处于只关心玩乐的年纪,“大姐姐,好羡慕你喔,你可以坐到万贵妃的棚子里看烟花,那一定是整个长安最好的位置。” 柳碧池眨着大眼睛道:“那是自然,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了,皇上一定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带上我。” 柳月池也叫道:“大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你可别忘了我。” 柳春池一脸傲娇,待几个妹妹羡慕完了,这才故作矜持道:“贵妃娘娘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她身为六宫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虽邀请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气话就真的叨扰她?其实咱们永宁侯府的位置也极好,说到底,这烟花看的只是气氛,咱们姐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我独自坐在贵妃娘娘那儿事事拘谨强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几位妹妹在自家棚子里看吧。” 淼淼撇嘴,说得可真好听,鬼才知道安贵妃到底有没有邀请她?仿佛为了验证她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姐姐不去安贵妃的棚子看烟花,那晚就见不到晋王了,见不到晋王,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那条馨云纱裙子岂非浪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新年礼物 柳春池脸色僵了僵。 一旁的柳月池尖声叫道:“馨云纱?可是太后娘娘半年前赏给老夫人的那些冰蝉纱?老夫人不是说留着我们姐妹几人每人一匹做嫁妆的?大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拿到手了?” 柳春池咳咳几声,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柳碧池,这才此地无银地道:“祖母说这料子看着不适合做裙子,所以裁了些头尾碎料让我先试一试。我觉得吧祖母说得对,那纱子虽好,却太轻薄,只适合做披帛。最近皇上龙体欠安,晋王想必是要陪在皇上身边的,我怎好因一己之欲妨碍他?” 柳春池说罢若无其事地饮了一口茶,借机斜眼偷看淼淼,本以为会看到她一脸气急败坏或悲痛欲绝,没想到她却是充耳不闻,心无旁骛地吃着一块芙蓉糕。以前的她可是听到晋王两个字就会两眼冒星星的,现在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肥膏太多把耳朵堵住了听不到吗?还是一年多前被晋王拒绝,刺激过度傻掉了? 专门负责捅娄子的柳碧池又开口了,“二姐姐,初一那晚你也和我们一起看烟花吗?”她生怕淼淼不知道看烟花背后的含义,又加了句,“那晚可是会见到晋王的哟。” 柳春池半口茶没咽下肚,差点呛死,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啊。 淼淼吃得正欢,想也不想便道:“看烟花吗?好啊,我还没”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烟花,但猛然想起柳千锦不是她这种关外长大的土鳖,于是改口道:“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哎?你说那晚会见到晋王?那敢情好,我正想见上一见。” 果然就算躲了一年多,就算胖成一个球,还是忘不了晋王,还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胖蛤/蟆嘛,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的,柳春池在心里鄙夷地想。其实淼淼心里想的是,那个一剑在她胸口捅个窟窿的小王八糕子,她无论如何要见上一见,不然人都没见过,将来怎么报仇? 结束了这次愉快的认脸碰头会后,淼淼又一头扎进她的减膘大业中,偶尔也会惦记一下燕飞到大理寺偷匕首的事,她不时从她的新爹爹永宁侯那儿打听消息,但似乎最近长安城风平浪静。 长安城在一片死气沉沉中,终于熬到了新年。 除夕那晚,柳家三房人都聚在西府,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虽是过年,田氏却没放松对淼淼吃饭的监管,她特意给了她一只小得可怜的碗,吃什么随她喜欢,但量就那么点,把小碗填满,就是她今晚能吃的量。她觉得这位侯府夫人实在是太狠了,让她对着一桌玲琅满目的佳肴,却只能吃半个拳头大小的那么一点,简直是残忍。 于是淼淼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直在纠结她到底是吃红烧肉还是狮子头好,又或是干脆来一碗大白饭。终于到快结束时,她才下定决心,先装了满满一碗米饭,使劲压平,再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层红烧肉,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吃了个半饱。 吃过饭,几个小丫鬟兴奋地来报,说是驱傩的队伍快要经过侯府了。淼淼跟着一众姐妹到门口看热闹,只见前头一对男女,戴着老公公老婆婆的面具,后来跟着数十个戴小孩面具的护僮侲子,一群人浩浩荡荡,边走边吹拉弹唱,说是驱除妖魔鬼怪,并祈祷来年平安祥瑞。 看过驱傩,众人又围炉团坐,陪着老夫人一起守岁。当淼淼从老夫人及自己的爹娘手中接过那些寓意吉祥的金瓜子儿时,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家人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初一一大早,田氏又吩咐人备马车去安国寺上香,虽然之前听月娘说过,夫人每月初一风雨不改必去安国寺,但淼淼心里仍有些好奇,永宁侯仕途平顺,家宅安宁,这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大过年的不在府里招待亲朋好友,非要跑去安国寺不可? 好奇归好奇,她还是乖乖陪着夫人去了,不是因为孝顺,只因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观音殿里的大肥鸡。可惜的是,当她好不容易遣开随行的阿嫣,屁颠屁颠跑到观音殿时,却发现神台上空空如也,别说肥鸡,连果子都没一个。 淼淼略感失望,把那个单眼皮小和尚叫来,“小师傅,那个和我一样胖的公子,今天可有来上香?” 小和尚摇头,“胖公子今儿没来,但他的书童一早来了,说若是有位胖姑娘问起他家公子,就转告她,他家公子祝姑娘来年事事如意,福寿安康。” 淼淼愣了一下,怎么听着像是给老人家拜年似的。小和尚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檀木盒子,两手递上前,“这是那位公子让书童带给小僧,并让小僧转交给姑娘的新年礼物。” 哎哟,还有礼物!这怎么好意思?淼淼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窃喜,喜滋滋地接过,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揭开盖子。才开了一条缝,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里头赫然躺着一只大肥鸡!这c这c这没想到越王居然惦记着她饿肚子的事,他一定是猜到她连过年都没得好吃,真是个贴心的小胖子。 “施主,里头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香。”小和尚好奇地眨着眼睛,边说边把光溜溜的脑袋探过去。 淼淼砰地盒上盖子,“里头装的是那位公子孝敬菩萨的一点心意,他今儿有事不能来,委托我代为转交。你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他还有点心事要我代他说给菩萨听。” 于是小和尚很听话地守在殿外,淼淼坐在蒲团上,在观音菩萨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十分愉快地把整只大肥鸡干掉了。 每年正月初一,天家历来有放烟花与民同乐的惯例,之前虽有传闻,说皇帝差点被刺杀,吓出一身病来,今年的烟花极可能取消,直到年前几天才有确切消息,烟花不但如期举行,皇帝还会亲临现场与长安百姓一同迎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柳家那几朵小白花一翻精心打扮后,前呼后拥地往崇仁坊去了。崇仁坊紧挨着皇城,看烟花的看台就搭在皇城的内城墙上,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或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今晚在看台上皆有专属的棚子以便观看烟花。 入黑后的长安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皇城上看台高筑,半个长安的景色尽收眼底,今夜的长安将是个不夜城。 柳青源被皇帝叫去伴驾,永宁侯府的棚子里坐的全是女眷,烟花还未开始,柳春池带着几个妹妹窜棚子去了,田氏和两位婶婶也忙着应酬过来打招呼的相熟夫人们,淼淼乐得自在,在棚子里边吃糖果边看热闹,和她一起呆在棚子里的,还有三叔家不受待见的柳莺歌。 “五妹妹看我今天这身打扮如何?”闲着也是闲着,淼淼看柳莺歌也挺闲,主动和她聊天。 柳莺歌昨天特意送了淼淼一条她亲手做的束腰,这束腰别出心裁,共有两层,第一层比普通的束腰要宽,墨蓝色为底,绣金边,第二层比第一层窄了几寸,用了略深的红色,上面绣了一圈吉祥如意纹,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层次,会让人产生错觉,感觉腰细了不少。为了衬这条束腰,淼淼选了一条淡粉色的高领裙子,又按柳莺歌那日说的,让阿黛帮她梳了个高椎髻,拉长了脸部的线条,这么一打扮,虽然淼淼自己看不到,但人人都说她看着瘦了些,也更精神了。 柳莺歌见她果然按照自己说的来打扮,有点受宠若惊,“二姐姐本就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淼淼嗤地笑了一声,“不必说这么违心的话,我又没瞎,也许以前长得不错,现在嘛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球了。” 柳莺歌也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远处大街上一队宿卫军手持长戈,迈着齐刷刷的步伐经过,当先一人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银盔上一缕红缨随风轻拂,骑着高头大白马,腰杆笔挺身姿如松,一手提缰,一手提一柄丈八长的霸王枪,英气蓬勃意态潇洒。看台上忽然诡异地静了一下,随即那些闺阁小姐们纷纷发出一阵阵嘤嘤嗡嗡炸了锅似的声音。 淼淼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不就一队宿卫军吗,长安的姑娘们难道没见过宿卫军巡城?”叫得发/春似的,比飞哥儿还会叫,她往嘴里塞了颗桂圆,“不过前头骑马那个倒是神气得很啊,哎哟喂,那马头还襄了金呐,那谁啊?这么拽” 柳莺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二姐姐,你今晚眼神不好吗?那是晋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有杀气 什么?这个拽得什么似的,不可一世的银公鸡,就是晋王那小王八糕子? 一激动,刚刚塞进嘴里的桂圆一不留神滑了进喉咙,淼淼两手箍着脖子,憋得面红耳赤。一旁的柳莺歌吓了一跳,忙替她拍背,她猛咳几声,好不容易才把那颗桂圆吐了出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柳莺歌有些手足无措,心想二姐虽一年多没见过晋王,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幸好大姐她们不在,不然背后又不知怎么编排她了。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咱就是没事噎一噎的体质,死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淼淼两眼死死盯着坐在马上的年轻男子,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起来,胸口被晋王捅了一剑的地方似隐隐作痛。 柳莺歌惊讶地看到,那个原本笑起来弥勒佛一样的二姐姐,此时目露凶光,鼻翼一翕一合,眉毛竖起嘴角抽搐,活像她家今早贴在门口镇宅的门神,面目狰狞,“二c二c二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一颗桂圆没吐出来?” 镇定,镇定淼淼缓缓吐出胸腔里那口闷气,两手揉了揉脸颊,把鼓起的腮帮子摁了回去,“晋王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这大过年的,他不陪他爹娘看烟花,穿得要干架似的在大街上溜达耍酷是要干嘛?” 柳莺歌倒了杯茶给她顺气,“二姐姐不知道么?因之前刺客入宫行刺的事,城中巡防严了许多,皇上特许晋王统帅北衙禁卫,负责京师防务,他现在可是右骁骑将军。” 啧啧,连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禁卫军都舍得让晋王接手,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器重,也是活该他走运,若非自己刺杀失败,皇帝好端端的没吓出病来,他哪来的机会大展伸手。算起来,晋王这小王八蛋简直是踏着她的尸体上位的,简直可恨。 什么右骁骑将军,不就一条巡城狗么,有啥好神气的。淼淼哼了一声,硬生生将目光转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今晚就是将眼珠子瞪爆了也没用。 田氏忙着应酬,顾不上管她,于是她把满腔的怨怼都发泄在面前的小吃上,糖莲子c炒板栗c松子糖,一把一把塞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急得阿黛站在后头猛咳嗽,可惜咳得肺都快掉出来了也没人理她。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深红色内侍服的老宦官一路小跑进了永宁侯府的棚子,朝田氏见了礼,打着哈哈道:“方才太后见永宁侯陪着皇上说话,直说皇上不通气,大年过的也不让侯爷安生,晾着夫人和闺女在这里,让两位委屈了,又说与夫人许久不见,请夫人和柳姑娘到前头一聚。” 听说要见太后,淼淼忙把嘴巴擦干净,与田氏一道跟着那个宦官走到前头最大最漂亮的棚子。棚子里不止太后一人,太妃公主贵妇什么的坐了一圈,淼淼不敢抬头乱看,学着田氏的样子规规矩矩行过礼便低着脑袋看肚皮,其实本想看脚尖来着,奈何看不到。 太后给田氏赐了座,说了会话,终于注意到站在田氏身后的淼淼,笑着道:“哟,这是柳丫头?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果真不假,不过一两年没见,我竟不认得了,瞧我这眼神,老了,不中用了。” 田氏略感尴尬地笑笑,“不是太后眼神不好,是这孩子长歪了。她小时不长这样,太后自是不认得。也怪臣妇育儿无方,原本好好的苗子,硬是被我糟蹋成这样了。” “瞧你,哪有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家孩子的?把她吓得都不敢抬头了。”众人皆笑,太后也被逗乐了,笑着朝淼淼道:“柳丫头,你母亲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你别放心上,抬起头来让老太婆瞧瞧,别害羞,一会我赏你好东西。” 听闻有好东西,淼淼非常听话地抬起头,朝坐在一堆花团锦簇中的太后扯了个笑脸。太后的长相很是富态,脸圆,身体也圆,看着像颗汤圆,看人时笑眯眯的,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柳千斤”的名头大概是挺出名的,奈何她躲了起来那么久,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终于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赏,于是太后以及坐在太后两边的太妃公主贵妇们,齐刷刷地瞪着一双双毒辣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淼淼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啧啧,这孩子,长得可真喜庆。”最后太后一锤定音,用了个较委婉的词。 隔了太后两三个位置的一位美貌妇人开口道:“可不是,贴了福字的瓷娃娃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你们柳家妇都是有福气会生养的,生的孩子个个人中龙凤,春池那孩子也是个乖巧讨喜的。” 田氏忙道:“贵妃真会说笑,要说有福气会生孩子,在坐的除了太后哪个及得上您?晋王和丹阳公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呢。说起来,刚刚还看到晋王领着禁卫军的人守值,身为皇子,这大过年的还要执行公务,真是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像被剥了皮的羔羊似的被人盯着看,田氏心里也不好受,更怕女儿委屈,唯有借机转移话题,且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这马屁拍得那个贵妃挺受用,她微微一声叹,幽幽道:“可不是,自从宫中出了那事,晋王每日没睡超过三个时辰,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也不怕你们笑我这个当娘的自私,我私下不止一次劝他,让他悠着点,凡事别强出头,毕竟身子要紧,谁知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只说既然父皇将京师安危的担子交了给他,他断不能辜负皇上厚望。这不,今儿寅时不到就到衙里了,一直没停过,我晌午让人送去的食盒,晚上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在座的人听了,纷纷出言称赞,恨不能把个晋王赞上天去。 原来这美人就是安贵妃淼淼抬眸看去,果然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她比皇帝还大三年,但看着才三十五六的样子,身形略显丰腴,鹅蛋脸,眉眼细长,声音软糯,说话时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却又恰到好处不惹人反感,顾盼之间有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怪不得柳春池那么追崇她,果然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人。 太后听说晋王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心疼得不得了,“哎哟,这可怎么行?皇帝也是,整个朝堂没人了吗?敢情养的都是吃白饭的,非常时候,竟没个帮得上忙的。难怪我半个月都没着人,这是要生生累死我孙子吗?来人,传我懿旨” 正说着,棚子外一阵异动,一名小宦官恭声道:“禀太后,晋王到” 每次有人提到“晋王”两字时,淼淼都觉得一阵胸痛,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凉风带过,刚才那个身穿银甲神气活现的巡城狗已旋风似的来到太后跟前,正是晋王李昀,“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把晋王拉到身旁坐下,“晋王来了,可想煞祖母了。你母妃说你今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这可怎么行?回头我和皇帝说说,咱们不干那个苦差事了,谁爱干谁干去。你瞧瞧你”太后在晋王俊俏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牙痛地道:“哎哟,可怜见的,这才几天,瘦得骨头都出来了。来人,快舀碗甜粥上来。” 棚子里的人虽不算太多,但少说也有十来个,还清一色是女的,晋王有些尴尬和不耐烦,他其实只想来打声招呼就走的,冷着声道:“皇祖母,我不饿” 太后脸色一肃,“一天到晚连米都没一粒下肚,怎么会不饿?你是成仙了?说到吃,你得学学越王,他啥时候让人操心过?差事固然要紧,但吃饭更要紧,你不吃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干差事?这人啊,一定得吃得多c吃得好,吃好了才有精神色。” 太后提到越王的时候,晋王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宫女将甜粥呈上,太后不容分说,示意晋王先把粥吃了再说,晋王无耐,端起白瓷碗,也不用勺子,两口便把粥喝完。 淼淼斜眼看去,晋王的头盔进来时已摘下,许是常年在军中打滚的缘故,他的肤色不像越王或普通世家子那么白净,晒成淡淡的蜜色,脸庞俊美得有点过分,他随意的那么坐着,浑身上下却有种野性的恣意洒脱,尤其那双星眸淼淼在看到那双眸子时,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那是一双妖冶且冷漠的眸子,正是她上一世临死前,那双居高临下看她,像看一条快断气的死鱼的眸子。 太后又和其余妃嫔闲聊起来,有宫女端了茶水给晋王,他闷头喝了两口,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忽然似有所感,微微侧头朝一旁看去。只见侯府柳夫人身后站着一个白白胖胖喜气洋洋的胖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就看了,身为长安城无数闺阁小姐们夜夜思春的责任担当,他早就习惯了随时随地被人花痴地注视,然而这回却有点不一样,他从那双猫儿一般眯成一道细缝的眸子里,敏锐地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杀!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缺心眼的公主 晋王心中一凛,再定眼看时,那胖妞已垂了眸,胖乎乎的圆脸一片呆滞,双目无神,活像一个智障,原来只是错觉。 田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太后道:“我刚才答应了柳丫头,要赏她好东西来着,可不能食言。”她说着便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 晋王听到“柳丫头”三字时,心里便明白了这个胖妞是谁。他以前连正眼也没瞧过她,所以根本不认得。此时他的目光还未从淼淼身上移开,脸上现出一种“原来她就是那个柳千斤怪不得这么胖”的神色,随即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扭头继续喝茶去了。果然还是老人家说得对,饭吃少了连精神色都不足了,连傻气和杀气都分不清了,像这种一天到晚只会思春的庸俗女子,身上又怎么会有杀气?他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一名小宦官进来禀报,大理寺少卿吴悯川在外头求见晋王,晋王本就想溜号,这下正中下怀,向太后告罪后便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其余的人一眼,连他亲妈安贵妃也是同样的待遇。 须臾,淼淼和田氏领完赏出来时,晋王正站在路旁,听那名大理寺少卿禀报事情。淼淼耳朵灵,隐约听到“大理寺因是过年,今晚守值的人不到十个奇怪得很,东西翻得有些乱,清点过后却什么也没丢正在严查” 她的小心肝一跳,莫非飞哥儿挑了今晚光顾大理寺?但既然他去了大理寺,为何那人说什么东西也没丢?她满腹狐疑,扭头朝晋王看去。晋王剑眉紧蹙,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一回头看到那个胖妞又在偷看自己,当即黑了脸,厌恶地转过身去,吩咐道:“再查,既然潜入大理寺,必定是有所图谋,没丢东西,只是因为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如今过年,不要惊扰了百姓,务必低调行事。” 晋王说罢扔下一个拽得不行的背影大步流星走了。淼淼边走边思忖,飞哥儿到大理寺翻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拿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没找到勾魂? 才走了几步,一名小宫女提着灯笼追了上来,“柳姑娘请留步,丹阳公主想邀姑娘一起看烟花,柳姑娘请随婢子来。” 丹阳公主?淼淼一脸愕然,田氏却笑着道:“公主有心了。念儿,你与公主也许久不见了,今晚难得出来凑热闹,便陪公主玩玩吧。等烟花看完了,我再派人接你。” 于是淼淼一头雾水地跟着那个宫女又往回走,幸好丹阳公主有自己的观景棚,不必再和太后安贵妃她们打照脸,不然她还真是头痛要怎么从一堆花团锦簇中把这个公主找出来。 “念儿,你终于来啦?想死我了。”才一进棚子,便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蹦了过来,热络地拉着淼淼的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年多不理人家,我下了几次帖子给你,你理都不理我,柳夫人说你病了,在府里养身子,可是真的?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还以为你一直生我的气故意不理我呢。刚才在太后那里也是,我一直朝你使眼色,你都没有看到吗?” 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淼淼听不听得懂,拉着淼淼一坐下便开始噼里啪啦,“哎哟,我说念儿,你养病这一年多,你娘一定是天天喂你吃五顿吧,你胖得都快撑破裙子了,方才在太后那,你一进来,我简直眼都直了,若非认得那是你娘,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念儿你。我记得去年中秋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顶多也是一只小白猪,一年多不见,你现在已经是一只大白猪了。我说念儿啊,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啊,和我的二哥哥有得一拼,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很好笑,居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淼淼翻了个白眼,这丹阳公主年龄大约和自己差不多,脑袋很大,肩膀细细的,看着有点头重脚轻,苹果脸,一双杏眼大而明亮,还长了一双兔子牙,笑起来十分可爱,就是这脑壳儿明明那么大,却好像缺了点什么——白长了。想起刚才在太后那儿田氏说的话,这丹阳公主和晋王都是安贵妃生的,可淼淼觉得她和越王才更像亲兄妹,都有点缺心眼。 “念儿,你现在是不是病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找你玩了?”此时这个缺心眼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淼淼。 淼淼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现在没病,但我很忙,大概没空和你玩。” 丹阳公主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拉着淼淼的袖子道:“为什么啊?你除了一天到晚想着我的大哥哥,还有什么好忙的啊?念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这下淼淼连白眼也懒得翻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头怪,心想这安贵妃也不知怎么搞的,生的儿子拽得整天一只大公鸡似的,生的女儿却比二百五还要二百五,她没好气地问:“公主,我为啥要生你的气啊?” 丹阳公主撅起樱桃小嘴,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两眼根本不敢看她,过了一会才扭捏着道:“那个念儿呀,去年中秋那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去年中秋?淼淼想了想,去年中秋不正是柳千锦人生噩梦开始的那天吗?这事有古怪。她斜着眼嗯哼了一声,朝丹阳公主道:“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无意的咯?” 丹阳公主忙不迭点头,“我发誓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故意遇见我大哥哥然后送他荷包再然后被他当面拒绝这么丢脸的事说出去的!” “” 淼淼摸着下巴把她刚才那段话在心里重复了三遍,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去年柳千锦向晋王表白被拒的事情,正是这个缺心眼缺到姥姥家的大头怪说出去的,以致柳千锦一夜之间成了全长安城的笑话。她忽然觉得,柳千锦以及自己的八字一定是和这对亲兄妹相克的。 丹阳公主又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念儿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我母妃一向说我的脑瓜子不怎么好使,说话老是得罪人,偏偏得罪人了自己还不知道。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念儿你原谅我吧好不好?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公主,她敢说“你这么缺心眼请离我远点”吗?其实想想,人家贵为天之娇女,肯向她赔不是也算难能可贵了。就是有些不懂,像公主这种二到没朋友的人,当初柳千锦是怎么忍她的?转念一想,一定是柳千锦那胖妞为了能接近晋王,故意和她做朋友的。 淼淼有些牙痛地嗯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见她两眼放光似要扑上来,马上补充道:“不过我真的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你玩。” 丹阳歪着大脑袋问:“忙什么呀?” 淼淼拍拍自己的肚皮,“忙着减肥膏。” 丹阳切了一声,“有啥好减的嘛,你就算再苗条,我大哥哥也不会看上你的啦。对了念儿,这个月二十二那天是我的及笄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来观礼啊。” 淼淼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她有点后悔,刚才就该狠心一点调头就走的。 丹阳公主还不忘加了一句,“记得要送我礼物哟。” 这该死的烟花怎么还不开始呢?淼淼非常无奈地别开脸,托着腮眺望远处星星点点的长安夜色,不知飞哥儿如今怎么样了。忽然想起今晚一直没见过越王,问道:“你二哥越王呢?他不陪你看烟花吗?” 丹阳公主摇了摇大脑袋,“正月初一是先皇后的忌辰,所以每年正月初一,二哥哥都不能凑热闹的,要守在他母后的灵前尽孝,并且要斋戒三天呢,可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今天连安国寺都没去,虽然如此,他自己要斋戒三天,却不忘请她吃肥鸡,不得不承认,越王虽然也有点缺心眼,却是个可人意的小胖子,至少比他这个大头妹妹强多了。 烟花结束后,柳春池得知柳千锦居然趁她不在的时候见到了晋王,看她的眼神简直想杀人。安贵妃果然有派人请她一起看烟花,但是当她兴冲冲赶到时,晋王早就走了,她精心准备的馨云纱白穿了。于是之后几日柳春池每次见到她都没好脸色,但淼淼可不管这些,她一门心思只扑在练功上。 自从那日见了晋王,淼淼灵魂深处的那股斗志被完完全全激发了出来,她之前努力减肥练功,一半原因是因为这身肥肉实在碍事,对身体也不好,另一半原因是好不容易脱离了菩提阁,她想按田氏说的那样,找个好人家嫁了,保住侯府的家产过正常人的生活。可那晚被晋王那拽得不行的神气模样一刺激,她只想尽快捡回自己一身武艺,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小王八蛋,替死去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红娘 过年的日子无非是亲朋好友互相走动,淼淼是能推就推,要上别人家的坚决不去,别人上他们家的,她勉强见上一见。田氏以为她是怕见人,其实她是懒得应酬。她心里记挂着燕飞的事情,每晚都留意后院有没有野猫发春,终于有一晚听到猫叫,她顶着严寒摸到墙角,才发现真的只是一只野猫在发春。 到了初八这天,永宁侯府终于清静了些,淼淼按捺不住了,晌午时换上男装轻车简从前往长安最南的青龙坊。到了青龙坊,她吩咐车夫自己休息,带着宝枝边打听边找到柿子街的梅花雅园。梅花雅园其实是个高消费的戏园子,来这儿听戏的人,都是长安城的有钱人。宝枝听说小姐要带自己去听戏,兴奋得一路上没合过嘴。 迎客的小二把两人引到一楼的大开间,淼淼却不太满意,拍着腰间荷包道:“去,给本公子找个二楼的雅间,本公子高兴了,赏钱多多的有。” 小二一脸为难,哈着腰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得很,二楼的雅间都得提前三天预订的,这会早就满了。其实这一楼的位置也相当不错,采光好,视野开阔,离戏台也近,您看不如将就一下?” 淼淼本有些嫌弃,但想着今天也不为了看戏而来,还是将就一下吧。正打算落座,却见一打扮体面c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朝他一揖,礼貌地道:“柳公子安好,小人夏至,我家公子正在二楼雅间看戏,见公子也是一人,特遣小的来邀公子上二楼一聚。” 淼淼咦了一声,“你家公子是谁?”她在长安好像不认识什么人啊。 小书童又是一揖,“我家公子姓李,排行第二,我家公子还问,初一那天安国寺的礼物柳公子还满意否?” 哎哟,那不是越王李忆吗?没想到这么巧,淼淼顿时乐了,跟着夏至到了二楼雅间,才进门,便听越王道:“方才夏至说见到楼下有个年轻的胖公子,看着居然比我还要胖些,我当时就奇了,这长安城年轻的胖子里头,除了柳家那个小胖妞和我有得一拼,还真没哪个比得上我的,于是便多看了两眼,这不,果然就是你。” 淼淼的愉快心情霎时烟消云散,本来还觉得那个叫夏至的小子机灵又有礼貌,现在却横竖看他不顺眼了。站在李忆身后的夏至,被淼淼一记眼风刮过,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该有的礼数还得有,淼淼朝李忆揖了一礼,“见过越王殿下,上回在安国寺,千锦没能认出殿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 李忆全不在意,示意她坐下,“哪来那么多虚礼,咱们两次在外头都能遇上,也是缘分,今日我只是个来看戏的李公子。” 淼淼笑着坐下,“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越李公子你也爱看戏。” 李忆笑了笑,圆乎乎的脸上顿时现出两个小酒窝,“过年,宫里天天不是这个请便是那个请的,无聊得很,不如出来转转。” “你都十八了,还住宫里?”淼淼不由有些好奇,她听说晋王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了,越王和晋王同岁,不过比他小一个月,为何还住宫里? 李忆脸上有些赧然,“呃我的府邸其实早就建好,就是太后和安贵妃都说舍不得我出宫,我反正也无所谓,住哪儿也是住,宫里人多,还热闹些。”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今天饿了吗?这梅园的大厨以前在宫中御膳房掌过勺,很是了不得,今天咱们就不吃肥鸡了,我做东,让你尝尝这里的拿手好菜。” “那敢情好,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这小胖子就是大方,淼淼马上原谅了进门时他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很快各种佳肴便摆满了一桌,李忆如数家珍,不停往她碗中夹菜,“这是梅园最有名的脍河鲤,每一片鱼肉的厚度都有要求,和宣纸差不多,鲜甜爽口,我每次来必吃。这个藕夹子里面酿的是炸过的香菇和火腿肉,清爽不油腻,女孩子最喜欢了。还有这个虾丸子,一定要蘸点甜醋,我最爱吃了” 两人一边看戏,一边大快朵颐。淼淼自从在柳千锦身上借尸还魂后,还从来没有吃得这么满足过,只恨自己没多长两张嘴,“李公子,你c你也吃啊,这酥炸小黄鱼真的很不错啊” 李忆见她吃得开心,比自己吃还高兴,“别客气,你多吃点,别急,慢慢吃。” 此时戏台上演的是西厢记,莺莺和张生已在普救寺互抛眉眼私订了终身,奈何莺莺的母亲不守信用,来了一出捧打鸳鸯,张生一时郁愤,一病不起。 淼淼十分不屑地道:“这个张生实在没用,崔莺莺被人欺负的时候,全靠他的好友白马将军救人,他躲在一旁屁用也没有,你说,作为亲妈,怎么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功名,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说他几句,竟然还敢一病不起,万一人家莺莺现在约他一起私奔,他连床都起不来,简直窝囊,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忆挠了挠脑袋,“怎么会没用呢?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若非他写信向白马将军求助,崔莺莺早被人抢走当老婆了啊。” 淼淼嗤了一声,“也是,他最大的功劳,就是认识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要是给我来编这剧,白马将军英雄救美,终抱得美人归,张生郁愤成疾,卒,剧终。” “可这样就没红娘什么事了。”李忆拍着桌子笑了好一会,这才替张生辩解道:“虽然张生现在没啥能耐,但他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是个上进的好青年。才子配佳人,你们女孩子家不都喜欢这样的结局吗?这虾很新鲜,你尝尝。” 因为不会剥虾皮,淼淼把整只虾连皮带壳直接扔进嘴里,听他这么说,十分不以为然,“我才不喜欢张生这种风一吹就病的文弱书生,我喜欢的人,必定是一位盖世英雄,若我有一天身陷重围,他一定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星彩云,救我于千军万马之中” 彼时淼淼嘴里嚼着带壳的虾,咔嚓咔嚓,两三条虾须自她嘴里冒出,随着她的咀嚼上下抖动,嘴巴泛着一圈油光,腮帮子因咀嚼的动作鼓得像金鱼,在提到她心目中的英雄脚踏七星彩云来救她时,眼中仿佛有金光闪烁,整张脸都因一种花痴的向往而变得生动起来。李忆两手正剥着虾壳,眼前这张泛着油光,鲜活生动的脸,竟让他一时呆看了 淼淼大概也觉得自己扯远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戏本子看多了,胡说八道呢,你别介意。哟你剥虾壳真有一手的,谢谢哈”她很自觉地从他停滞在半空的手中夹过那只剥了壳的虾,又夹了颗肉丸子回敬他,“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多吃点。” 越王赧然一笑,“你正日没得吃饱,你多吃点,我啥东西没吃过?早都吃腻了。” “呃也是。”淼淼一听,递到一半的手马上往回拐,刚要把肉丸子放进嘴巴,手举到一半却顿住了,两眼盯着戏台目瞪口呆。 这一幕讲的是张生病了,俏丫头红娘替两人捎信传情,红娘一出场,离戏台近些的看客们纷纷吹起了口哨,“这是新来的红娘吗?哎哟,好俏丽的小美人啊!”“红娘,看这儿看这儿,给爷笑一个!” 李忆回过神来,也扭头看了一眼,“咦,演红娘的人换了,这小娘子很眼生,应是新来的。柳公子,你怎么了?” 淼淼半张着嘴巴,举着筷子的手仍停在半空,两眼盯着戏台动也不动,活像见了鬼,直到李忆那只胖乎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她才回过神来。娘啊,那个红娘竟然是飞哥儿。 只见一身女装打扮的燕飞眉目婉转,或嗔或笑,在张生和崔莺莺因崔母的阻挠而绝望不知所措时,机智地替两人出谋划策,传递消息,又安排两人会面,将一个聪敏伶俐c泼辣直爽的俏丫头演得唯妙唯肖,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声。 终于等到戏演完了,淼淼借口上茅房,溜到后院的角落,两手拢在嘴上学着杜鹃叽叽咕咕叫了一通,一柱香后,燕飞终于姗姗来迟。 淼淼撅嘴吹了声哨,围着燕飞转了一圈,“哎哟喂,看不出来啊飞哥儿,你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女人,真有你的啊!” 燕飞虽然卸了脸上浓妆,但身上还穿着红娘的衣裙,头饰也没来得及摘下,活脱脱一标致美人儿,他翘着兰花指,十分矜持地撩了撩鬓角,黛眉微挑,“不知这位公子找小女何事?” 他在台上唱旦角惟妙惟肖,但正常说话时的声音依然是磁性十足的男声,听着特别扭,淼淼啐了一口,“别装了,老子找你说正事呢。初一那晚你到大理寺去了?啥情况?” 燕飞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那事有古怪。” “如何个古怪法?” “大理寺宗案室本应放勾魂的那个柜子,里头放的根本不是勾魂,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淼淼一怔,“会不会是你眼神不好,找错地方了?” 燕飞的桃花眼斜了她一眼,懒得回答她这么白痴的问题,“此事我已禀报阁主,他老人家非常重视,命我在长安多呆两个月,务必找回勾魂,并且让我着手筹建长安分舵。” 淼淼又吃了一惊,“长安分舵?干嘛要建长安分舵?” “阁主他老人家打算来长安。” “什么?阁主要来长安?菩提阁在关外一直好好的,他来长安做什么?” 燕飞又斜了她一眼,“阁主文韬武略胸怀大志,关外那种鸟不便便的地方,岂能让他老人家一展抱负?唯有在长安,方能把菩提阁发扬光大。最近他老人家的老毛病又犯了,待他身体好些,他便亲自来长安主持大局。” 淼淼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菩提阁是做什么营生的?杀人啊,只要金主肯付钱,皇帝老子都敢杀——上次失败了而已,这种只认钱不认理,目无王法的暗杀组织,简直是朝廷眼中的毒瘤,阁主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到帝都,在皇帝眼皮低下开分舵?还打算把收黑钱草菅人命的事业发扬光大?她严重怀疑阁主是不是病得有点神志不清。 “飞哥儿,阁主他老人家莫非想亲自再跑一趟禁宫把皇帝杀了?你得劝劝他,如今晋王接管了北衙禁卫军,整个长安城严密得滴水不漏,只要有可疑的人,管他是谁,提回衙门就关牢里,不查不问,也不管饭,饿死了往野坟地一扔了事,好多挨不了饿的主动招供,之前不少结不了案的疑案,最近都纷纷破案了。这事啊,得谨慎,你劝劝他老人家,别一朝不慎,把菩提阁赔进去了。” 燕飞却道:“阁主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决定了,自有主张,我只管听命行事。”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又道:“淼淼,将来长安建了分舵,咱们就不宜再见面了,你难得换了个身份,应好好珍惜,就此与过去作个了断吧。” 啧啧,这话说得,淼淼警觉地眯着眼睛在他脸上一转,阴声怪气地道:“不宜见面作个了断?飞哥儿,咱们都认识多久了?你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是放屁还是拉屎,你少和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许过的诺,流着泪也得把我给娶了。” 淼淼十分认真地考虑过了,她认为侯府夫人说得很对,永宁侯府若大的家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她怎么也得找个如意郎君回来做她背后的男人,与她一致对外。当然,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的话燕飞就是最好的备选,虽然他离“如意”两字还有些距离,但好歹他们自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也知道她的底细,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其实再想想,燕飞除了样子有点娘炮c身份有点麻烦之外,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关键是他无父无母,成亲后她不用侍候公婆,甚至可以让他入赘柳家,替柳家开枝散叶。所以,这么好的一个备选,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想他一个小孤儿,从此不必再漂泊江湖,还有个当大官的岳父罩着,锦衣玉食,怎么算都不吃亏。万一他仍是觉得入赘委屈了他,她帮他多讨几个貌美的小妾补偿一下好了。 燕飞见阴谋败露,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来,“姑奶奶,你扪心自问,这十多年来我对你如何?看在咱们这些年的情份上,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是许过诺,可那会那会你还是菩提阁一枝娇花啊,你现在”他看了淼淼那上圆下方的身子一眼,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口水,“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淼淼了。” 就知道这小子想耍滑头,淼淼两手叉腰,朝燕飞逼进一步,“我不管,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我二十岁前顺顺利利地嫁出去,那就没你小子什么事,若我嫁不出”她奸笑两笑,又朝他逼进两步,“那我就认定你了” 燕飞往后退了两步,奈何已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一脸生无可恋地哀嚎:“姑奶奶,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他可怜楚楚的模样丝毫激不起淼淼的同情心,反让她一时促狭心起,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按在墙上,包子脸笑得猥琐,“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啊,我保证宠你一辈子,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要啥有啥,不知多少人羡慕。小美人,你逃不掉的,乖乖从了我吧” 砰地一声巨响,小院子的木门被人一脚踢飞,门口传来一声怒吼:“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女子,给老子放开那小娘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睁眼瞎 仿佛平地一声雷,那愤怒的声音听着稚嫩,却是个豆沙喉,伴着这惊天动地的大吼,仿佛破了的铜锣。淼淼和燕飞同时扭头,只见一名十六七岁,身着黑色禁卫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多名禁卫军。那年轻男子身材瘦削,肤色白净,一双吊梢丹凤眼,模样挺俊俏,就是看着有点流里流气,若是脱了那身军服,十足的纨绔子弟。 他几个箭步冲到淼淼跟前,手中龙牙刀指着淼淼鼻尖,扯着他的豆沙喉破口大骂:“好你个死胖子,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逼良为娼?胆儿忒肥了你,信不信老子把你锁回衙门,扔进大牢饿你十天八天的?保准你竖着一身肥肉进去,芦苇棒似的横着出来。”他说着微微侧头看了眼躲在淼淼身后,一脸惊惶的燕飞,“小娘子你不用怕,我是北衙禁卫,姓余名天赐,专管城东这一片坊市,这个死胖子敢欺负你,老子办了他!” 淼淼是什么出身?身为刺客,过的舔刀尖的日子,骨子里本就有股匪气,最怕的是遇上黑吃黑的同道,官府的人算老几?死在她勾魂刀下的就有好几个,以前都不怕,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永宁侯府的千金小姐,天大的事也有她爹兜着。 她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两指夹着刀尖缓缓往旁边移开,“第一,我和这位小娘子两情相悦,正在愉快地聊天,却被你硬生生打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逼她了?第二,我是胖子,但不是死胖子,敢情你睁着眼,却是个瞎子,一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刀指着我,还威胁要把我押进大牢里,我就不懂了,太平盛世天子脚下,北衙禁卫的人就是这样办差的?” 正常人见到禁卫军都会抖一抖的,淼淼那淡定的神态,倒让余天赐有点摸不准,可他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十六岁刚进的北衙禁军,正是满腔热血只恨报国无门的年纪,方才远远见到一个肥得流油的胖子,一脸猥琐地把个小娘们逼到墙角,还说出那么无耻的话,这不是逼良为娼是什么?他顿时就炸毛了。 “哟嗬,好你个死胖子。”他提着龙牙刀,丹凤眼上下扫了淼淼一眼,见他一脸富态衣着光鲜,肯定是哪个富户的败家子,“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瞧你这长相这身材,简直天怒人怨,居然妄想强占这么一位”他又侧头看看躲在淼淼身后的燕飞,“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可惜天有眼,你也是够背运的,今日撞小爷我身上了,既然叫我遇上了,小爷我绝不允许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 成为柳千锦后的淼淼最恨人家瞧不起胖子,当即腰杆子一挺,大声道:“我这长相这身材咋了?小爷我就是长得胖,长得胖又咋了?吃你家白米饭了?本朝哪条律例规定百姓不能长胖了?我可是长安一等一的良民,和这位小娘子是旧识,咱们刚才开开心心在这儿聊天叙旧,朝廷有规定胖子不能和长得好看的小娘子说话?啊?你说啊,哪条律例规定的?”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跨一步,那庞大的身躯浑身散发出一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余天赐嚣张的气焰顿时有种被碾压的挫败感。他咬咬牙,指着淼淼道:“死胖子!你c你给我站住,别过来!”又朝燕飞道:“这位小娘子,你别怕,只要你开口指证这个死胖子意图对你不轨,小爷我一定给你作主!” 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哪敢开口,这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开口就穿帮了啊。于是燕飞抬袖半掩着脸不敢看人,低垂的眸子里满带惊惶,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桃花眼里竟然还噙着点泪花,十分无措又略带犹豫地朝淼淼走近两步,将一个孤苦无助饱受压迫的弱势小女子演得入木三分。 余天赐见她竟然不敢反抗这个死小胖,简直恨铁不成钢,“哎?你这小娘子,你不用怕他啊,我说了这事我会管到底,绝不让人持强凌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什么人,长安城里有谁敢和我作对?”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天赐,你怎么在这儿?” 余天赐一回头,便见李忆腆着个大肚子,脚步蹒跚地走进院子,他挠挠头,今儿怎么胖子成双?奇道:“二表兄?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这余天赐是瑞安长公主的独子,长公主三十岁才生的这个儿子,本就宠得不得了,偏偏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一年里头有十个月都在吃药,更是让长公主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天上的月亮都想摘下来给他,太后自不必说,就连皇帝也对这个外甥格外照顾,以致徐天赐长成了到哪儿都横着走的性子,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他本性其实不坏,但成天自诩正义的化身,一天到晚喜欢替天行道,逮谁咬谁,猫狗见到都调头走。 “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呢。”李忆来到余天赐跟前,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人,“表弟来这儿办差?我还以为过年,你在府里歇息陪姑母来着。” 余天赐忙挺直身子拍了拍胸,“咱现在可是吃皇粮的人,身上一日担着公职,一日都不得闲的。有线索说这梅园最近有可疑人出入,我本是带人过来搜查的,没想到撞上这个死胖子调戏女子,正想先揍他一顿再押大窂呢。” 李忆看了一眼淼淼,朝余天赐道:“这事怕是有些误会,这位柳公子是我的朋友,方才看戏时他便认出这位小娘子是他旧识,所以特意前来相认,并非调戏,更谈不上什么持强凌弱。” 余天赐听罢眉毛皱得起褶,“不是吧,这长得大冬瓜似的死胖子是你的朋友?”话一出口才想起这个二表兄也是个大冬瓜似的胖子,忙改口道:“呃他是你的朋友?二表兄,我知你是个随性的人,可也不能交友不慎啊,别看他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人模狗样似的,我跟你说,他再装也逃不过我一双火眼金睛,我一看便知他是个色中饿鬼,他与你交朋友,定是居心不良。” 还火眼金睛淼淼无语地望了望天。 李忆笑得眉眼弯弯,拍着余天赐的肩膀道:“表弟既然天赋异禀,赶紧查案是正经,别让贼人跑了。至于我这朋友,我敢担保,他虽然是饿,却绝不是色中饿鬼,这位小娘子也绝不会受任何委屈。” 余天赐见自己一翻苦心竟没人领情,不由痛心疾首,“我说二表兄,你也太是非不分了” “天赐。”蓦然又是一声喊,可这回的声音不像方才李忆的亲切随和,低沉冰冷,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寒。余天赐一怔,扭头看去,竟是晋王李昀带着人过来了。 “大表兄,你也来了?”余天赐一见李昀,方才身上炸起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屁颠屁颠跑过去。 李昀淡淡瞥了他一眼,“叫你盘查这里可疑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天赐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舅舅都不曾给过面子,唯独只服李昀一个,当年李昀参军,余天赐非要跟着去,可长公主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自然不肯,从此公主府里就没安生过,连带整个长安都被他搞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李昀回来,他便整天跟在李昀屁股后边上窜下跳。后来李昀接管了北衙禁军,干脆让他当个校尉,省得他一天到完没事乱蹦跶。 余天赐忙道:“我可没偷懒,方才前院已搜过了,搜后院时恰好遇见个不良富家子调戏民女,本想教训一下,断绝这股歪风,可二表哥说是他朋友。”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李昀眉头微蹙,在他看来,这种戏园子的代名词便是不务正业,连余天赐这种刺头都急着摘掉身上不务正业的标签,身为皇子的越王却在这儿游手好闲,他都替他害臊。 “大哥。”李忆依旧一脸春风和气,“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天赐对我这位朋友大概有些误会,坚持他的火眼金睛看到我朋友调戏女子,要秉公执法。” 徐天赐马上咬着李昀耳朵告状,“大表兄,我没误会,那个死胖子,我亲眼见到他调戏那个小娘们。二表兄性子纯良不听劝,别让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 李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看到一个肤色白净衣着光鲜的胖子,然后便觉得这个胖子有点脸熟,再定眼一看,这不是永宁侯府那个柳千斤吗?最近怎么到哪都有她?真是冤魂不散。 他眉头一皱错开眼,冷冷看向余天赐,“火眼金睛?我看你就是个睁眼瞎,这眼珠子白长了。既然没搜到可疑的还不撤?你也想留在这儿看戏吗?”他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侧头朝李忆道:“二弟,没事别到处乱跑,交朋友也得长个心眼,别以为长得胖的就是同类。”他觉得余天赐虽然连公母都分不清,却有一句话说对了,柳家这个胖妞接近李忆,一定是居心不良。 切,拽什么拽?淼淼在心里狠狠问候了李昀的娘,也不知谁才是睁眼瞎,明明一个大爷们站在这里,却没人看得到,也多亏如此,让飞哥儿躲过一劫。 余天赐莫名其妙跟在李昀身后,在听李昀说这个调戏民女的胖子其实是永宁侯府家的柳千斤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了。柳千锦他其实以前见过的,刚才居然认不出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扯着他那把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满院子都听到的豆沙喉道:“我日!一年不见,胖若两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出气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搜查,在小霸王余天赐的神助功下就这么结束了,燕飞躲过一劫,自此安分了许多,一心一意筹备长安分舵的事情。 淼淼经此一事,心里对越王李忆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同时对晋王李昀更加深恶痛绝,愈发勤奋地减肥练功。有赖于柳千锦自小锻炼出来的好底子,淼淼发现这具身体的适应力和耐力惊人地高,经过三个月的磨合期,这具身体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虽然暂时没瘦多少,但练起功来简直是得心应手,渐渐恢复了一些内力,耍起大刀来虎虎生风。 眨眼到了正月底,随着皇帝病情好转,长安城的宵禁逐渐解除,沉寂已久的上流勋贵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丹阳公主的及笄礼正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除了淼淼,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许是过年时太操劳,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竟然还天降横祸多出三个来,于是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此刻淼淼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怎会忘得掉?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手比了比,“只两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笑,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去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一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应该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并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上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收留她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侧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主人位置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殿下的小名 作为丹阳公主“最好的朋友”,淼淼早就收到她的邀请担任今日的赞者,赞者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正宾行礼,说是协助,其实没她什么事,不过是在正宾替公主加笄后,她再走一下形式替公主正个冠,该注意的地方早有女官和她说过了,她只需跟在正宾身边,脸带微笑,全当自己是个摆设就得了。而这个正宾,便是丹阳的姑母c余天赐的母亲,瑞安长公主。 虽说没淼淼什么事,但天家的笄礼隆重繁复,整个过程一直站着,淼淼也是累得够呛,早上出门前吃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早点早已消化完,肚子直打鼓。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丹阳公主硬拉着淼淼和她一起到昭和殿歇息,淼淼本不情愿的,但才进殿,两眼便被食案上花样百出的点心吸引住了,正想尝尝宫里的点心有何不同,可惜手抬了一半,才发现殿里不止她和丹阳两人。 “这孩子,长得可真厚实。”瑞安长公主用团扇掩着嘴巴,咯咯笑了几声,“刚才一见到她,我便打心里喜欢。我要是有个女儿,定也要养得像柳二丫头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可惜啊,我这辈子怕是没那个福气了,盼了那么多年,老天只丢了那么一个戳心窝的给我。” 原来太后c安贵妃和瑞安长公主也在,淼淼忙缩回手,白白胖胖说的是她自己吧。瑞安公主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双下巴,体态丰腴,和太后一样,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太太,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天性,行笄礼时她一见到淼淼便喜欢得不得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又年轻貌美,相信很快公主府里会再添一千金的。”淼淼嘴巴上拍马屁,心里想的其实是,你又不许驸马纳妾,自己又生不出,有就怪了。 瑞安长公主的脸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柳丫头应该还没订亲吧?” 淼淼一怔,“呃还没。” 一旁的安贵妃噗嗤一笑,“长公主莫非在替天赐打主意吗?” 淼淼警惕地看着瑞安公主,还好瑞安公主只叹息道:“我倒是想呢,上月和他提了一句想替他议亲,他马上就炸毛了,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让儿女私情拖后腿,不到二十五不成亲。二十五啊他也不想想,那还得多少年啊,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还难说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太后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痛心疾首地道:“二十五别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混球也太不像话了。都怪你,把他纵得没边没际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自己作主的”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丹阳公主已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姑母,你就别打念儿主意了,天赐表哥那麻杆似的身材,和念儿站在一起,不是小泥鳅和肥鹅嘛?看着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念儿喜欢的是大哥啊,就算大哥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天赐表哥的啦。” 那个瑞安长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淼淼,纵然心里有无数火苗子在蹭蹭乱窜,却只能面瘫似地站在那儿。丹阳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很担心她梳着高髻的大脑袋能否承得住重,她忽然又指着殿门口道:“依我看,念儿和二哥哥才般配呢,他们站在一块,简直是财神爷爷身后的那一对运财童子,绝配!” 瑞安长公主往门口一看,皇帝正往殿里走来,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晋王c越王,还有她的儿子余天赐,她合掌一击,笑着道:“哎哟,丹阳说得对极,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淼淼还没从“小泥鳅与肥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声“运财童子”给震惊到了,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包子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若不是殿里这么多人,她真想一掌把丹阳那个永远缺点什么的大脑壳给劈下来。 皇帝一进来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心情大好,笑着问:“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丹阳拍着手道:“父皇,我们刚才正说二哥哥和柳家二小姐像一对运财童子,是天造” 话音未落,安贵妃已开口打断了她,“丹阳,胡说什么呢?这种事也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她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此时的语气却有点重,眼神还有那么点凌厉,把丹阳唬了一跳,吐了吐舌把剩下的半句咽回肚子里。安贵妃又转而向皇帝道:“皇上别听丹阳胡说,她小孩家不知轻重,胡说八道呢。” 但皇帝等人却已听了个大概,余天赐向来是个惹事不嫌多的,当即勾着李忆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却不知他那破铜锣似的豆沙喉,一开口整个大殿都有回音,“二表兄,你若娶了柳千斤,以后让她穿上你的鞋子,你就可以知道那鞋子穿你脚上是啥样的了。” 李忆没有反应过来,懵懂问道:“说啥呢你?” 余天赐嘿嘿贼笑两声,“你不是看不到脚吗?” “去!”李忆懊恼地拍开他的手,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淼淼一眼。 皇帝乐呵呵地在太后身旁坐下,打量了一下淼淼,“这就是永宁侯家的丫头啊,嗯不错,是个福慧双修的孩子。”也是巧,李忆今日也穿的一身靛蓝色锦衣,和淼淼十分的配衬,皇帝又看了李忆一眼,捊着短须微微颔首。 还福慧双修的孩子呢,我可是差点往你脖子上抹刀子的,你的爪牙们还满大街地找我呢,淼淼忍不住朝皇帝的脖子瞄了一眼。 太后笑着道:“可不,咱们团团长得珠圆玉润的,找个瘦藤条似的媳妇也不像话,就得找柳丫头这样厚实稳重的,看着才般配呢。” 团团 淼淼有瞬间的凌乱,随即又觉得,再没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小名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恰好那个叫团团的也在偷偷看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瞬,李忆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一下,还好他肉多皮厚,没人看得出来,他一脸赧然地道:“大c大哥都还没成亲,怎c怎么就拿我来说事了。” 安贵妃又恢复了那软糯温柔的语气,“团团虽然只比昀儿小个把月,但比昀儿孩子气多了,我这个做娘的都忘了他也十八了,还当他仍是个孩子,他小时候总爱嗲着我,总缠着要我抱他,找我要吃的,没想到眨眼也这么大了。不过团团也说得对,昀儿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做弟弟的怎好插队?”她说着掩嘴莞尔一笑,朝李忆道:“团团,你不会怪母妃留了私心,想你多陪我几年吧?” 淼淼留意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昀,此时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他冷眼看着殿里的人,自己虽置身同一个殿中,却更像是个看热闹的,那疏离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知所谓的俗人,唯有他高高在上,根本不屑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李昀似是察觉到淼淼在看他,眼风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冷笑,他们还真说对了,李忆和柳千锦若是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智障,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忆忙不迭摆手,他出生没多久就由安贵妃抚养,也和李昀一样称她为母妃,“怎么会?孩儿本就不想这么快谈婚论嫁,能天天陪着母妃和皇祖母最好不过了。” 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们团团最乖了,说的话比蜜糖水还甜。”她转向余天刚,菊花似的笑脸十分神奇地瞬间消失,“比这个混球好多了。”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余天赐身上去了。 淼淼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评头论足一翻后就没她啥事了,于是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心想这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以后能躲就躲。之前她没让阿黛跟着,现在出了昭和殿只她自己一个,心里仍在惋惜刚才在殿里没吃上那些点心。 闷闷地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在喊她,“柳二姑娘,请留步。” 她回头,李忆正腆着个大肚子一颤一颤地追上来,“殿下有事?” 李忆在她面前站定,胖嘟嘟的脸颊因跑得急而泛起两团红晕,气喘吁吁地道:“那个,方才的事你别放心上,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淼淼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咱江湖儿女,从来不矫情。” 李忆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来,那笑意便如春日的暖阳,“柳姑娘真风趣。呃我记得你小名叫念儿?若你不介意,我像丹阳那样叫你念儿可好?”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肃,“不过,你可不能像她们一样叫我团团,这个名字委实太不像话了,我小时候她们这样叫就罢了,如今都这么大了,她们还是改不了口。”别人不知道,他本尊对这两个字可是深恶痛绝的。 淼淼噗嗤一笑,“喊你殿下你嫌分生,喊你团团你又不喜欢,那我该喊你什么?不如团团殿下?” 李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道:“我字永舒,以后你叫我的字好了。” 淼淼爽快地答应了,随着她说“好啊”,还伴着几声沉闷的打鼓声,她捂着肚子十分尴尬地看着李忆,“呃早上没吃饱。” 李忆瞪着眼睛,“可怜见的,你肯定饿坏了。”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个叫夏至的小内侍马上跑了过来,他在夏至耳边吩咐了几句,又朝淼淼道:“跟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隔墙有耳 李忆领着淼淼,熟练地绕开御花园里人多的地方,不一会便把她带到一偏僻的假山处。夏至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李忆接过食盒,“干得不错,你先回去打点,有事就来找我。” 假山上爬了很多金银花,密密地垂下来,似一道绿帘子。李忆朝淼淼使了个眼色,抬手撩开绿帘子钻了进去。淼淼赶紧跟上,一看,里头竟别有洞天,那些垂下的金银花把呈回字型的假山隔开了两半,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绿帘子后还有一片小天地。 两人席地而坐,李忆把食盒打开,得意地朝淼淼道:“这地方隐秘,我小时候听太傅讲课总犯困,一犯困就偷偷跑到这里睡觉,太傅怎么找也找不到这里。来,这些点心全是今天才做的,这是蟹黄糕,加了新鲜的蟹黄,你尝尝。” 也许是真饿,也许是偷吃的时候会觉得啥都特别好吃,淼淼咬了几口,顿时两眼放光,口齿不清地道:“唔敲好吃,霍霍吃!”她循例朝李忆递了一块,“你不吃吗?” 李忆摇摇头,“我不饿,你吃。” “呃那我就”放心了,淼淼咧嘴一笑,“不与你客气了。” 她吃东西的时候非常认真,虽然吃得有点急,但每一口都仔细咀嚼,每次咀嚼,脸上都带着一种几乎虔诚的满足感,仿佛她吃的是什么天下奇珍。李忆轻笑,一边抱着膝盖一边看她,但他腿粗肚圆,抱个膝也不容易,干脆两手往后一撑,把两条肥腿伸直了,顿觉无惬意,抖了抖脚丫子,心道谁说老子看不到自己的脚的?这样不就得了,天赐表弟也忒笨了。 “记得八岁那年,有一回我没写太傅交待的文章,怕又被责怪,偷偷躲到这儿,又怕躲久了会肚子饿受不了,于是来之前又偷了一大盒吃的,还有些万花筒c泥猴之类的小玩意,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玩,玩累了就吃,吃饱了就睡,不知不觉躲了两天,把阖宫上下吓坏了。” 淼淼边吃边瞪大眼睛,“躲了两天?你胆子不小嘛,那后来呢?你父皇肯定要责罚你吧?” 李忆脸上有点小得意,“我父皇简直气坏了,本来想罚我挨板子,还要我到宗祠跪三天的,但我挨板子时,贵妃娘娘赶来了,抱着我死活不让人打我,要打就打她,又哭着向父皇求情,说都怪她管教不严,该挨罚的人是她,求父皇一并降罪,父皇一时心软,死罪饶了,活罪怎么也不肯松口,罚我抄一千次《孝经》,若非贵妃娘娘陪着我一同抄,我的手怕是抄废了。” “安贵妃对你可真好啊。”淼淼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都说安贵妃对你比对晋王还要好。” “因为我会撒娇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我嫌功课太多,她就偷偷让别的宗室子弟替我写,我抱怨起得早太辛苦,她就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对太傅却说我病了,但凡有好吃的,她一定会留给我。可大哥从来就不向贵妃娘娘服软,他向来倔犟得很,说一不二的性子,就算犯错也不肯开口求饶,所以每次父皇要罚大哥时,贵妃娘娘也从不向父皇求情。” 他说着神色忽然一黯,“不过因为我那次的任性,连累了我宫里好些人,好几个母后留下照顾我的旧人都因那次的事不是被杖毙就是调到掖庭做苦役去了,也不知现在还剩下几人在世,以前我曾想,将来自己开府建牙时,就把他们要过去,让他们过些舒适日子的,如今唉” 他的样子有点难过,淼淼咬着绿豆糕,思绪却飘得有点远,她始终觉得,这个安贵妃对越王也太好了点,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理说,晋王才是她亲生的,虽说她不得不对越王好一些,以表示自己公正无私,不辜负皇帝的托付,但这种好怎么也不该超越一个母亲的本性才对。她又问道:“你都这么大了,就不曾想过出宫住?在宫里处处受限制,一举一动都被人监督着,多不爽。” 李忆赧然一笑,“当然想的,但贵妃说舍不得啊,我身体不太好,我若出宫住,她也不放心。再说,大哥公务繁忙,自搬出宫后,每月最多也就回宫一次向贵妃请安,更别说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她如今年纪大了,父皇不像以前那样常到她那儿去,我若也搬出去了,她岂不更寂寞了?” 淼淼颇不以为然,她不是还有丹阳公主吗?丹阳整一只剪过舌头的八哥,除了睡觉就没消停的时候,她怎么会寂寞?两人边吃边聊,但基本上是淼淼在吃,李忆在说,小半个时辰后,满满一盒点心便没了,淼淼终于有种久违了的饱腹感,非常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我们走吧,食盒就留在这儿,夏至会来收拾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假山,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一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道:“为何你笃定那人到大理寺是为了找那匕首?也许只是个普通的小飞贼,趁着那晚值夜的人少,偷些银钱过年?” 那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正是安贵妃的声音。两人怔了怔,又听另一男子道:“小飞贼?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连无知妇孺都晓得,就算那飞贼是个瞎子,没那个本事也翻不进大理寺的墙,母妃觉得普通的飞贼能在大理寺来去自如?正如他那晚在宫里,在一众羽林军眼皮底下那样说走就走?” 那锐冷且疏淡的语气,来自晋王李昀。李忆吃了一惊,两只胖手捂着嘴巴无助地望向淼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们虽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孤男寡女的,躲在偏僻的假山里鬼鬼祟祟,怎么也不是件光鲜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倒没什么,但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啊。他的小心肝霎时砰砰乱跳,一时没了主意,以致完全忽略了两人的谈话内容,呆呆地望着淼淼不知所措。 而淼淼却和他相反,她在一听到两人说的话时,两眼便猫儿一般倏地眯起,不动声色地朝李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他站着别动。没想到安贵妃居然会关心匕首的事,她微微探身,从浓密的垂枝间隙中看过去,安贵妃和李昀正站在离他们数丈远的一株银杏树下,周围空无一人。 此时李昀又继续道:“还有,那人胆大心细,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把别的东西都翻乱了,但我之前早留了个心眼,装那把匕首的柜子有记号,只要有人翻过,我定能看得出来。” 一阵沉默后,安贵妃用手指揉着眉心道:“是我想得太天真,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以为都过去了。看来,有些事还未结束,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昀双手放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贵妃,“母妃,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吗?父皇被行刺那晚,你一看到那匕首便偷偷告诉我一定要把匕首藏好,不能让任何人见到,那匕首到底有什么玄机?我若不知道底细,又怎么帮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安贵妃疲惫地摇摇头,“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牵涉其中,有些事,蒙在鼓里的人永远比知道真相的人活得舒坦。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会不信你?你的本事,我当然也清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昀儿,你给母妃点时间” 李昀深吸一口气,不耐地别开脸,“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母妃有事,做儿子的自会尽做儿子的本分替母妃分忧,但你也要知道,我能为你做多少,全在于我把握的有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孩儿告退。” 他说着便要走,安贵妃却叫住他,“昀儿,别着急走,母妃还有事和你说。” 李昀停下,却也没看她,只背对着她等她开口,安贵妃的语气有些无奈,“昀儿,你的婚事考虑得如何?那几家姑娘你看中哪个了?” 李昀的声音透着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了,暂不考虑成亲的事。” “你是说过,今日之前,我还能由着你,但是现在因着那事,你成亲的事怕是不能随着你的意了。” 李昀剑眉蹙起,终于回过身来,“匕首的事,与我成亲的事有何干系?” “你不懂,这事极其复杂,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和一些人,我方才也说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永宁侯家的女儿,是我们最理想的选择,我知道你不喜欢柳家那孩子,但如果你娶了她,柳青源便和我们坐上同一条船,若有人想扳倒我们,柳青源绝不会袖手旁观。” 李昀难以置信地看着安贵妃,“你到如今还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要我为了让你多一个助力,把我的婚姻大事当做筹码,要我娶那个智障一样的胖女人?” 安贵妃避开他凌厉的逼视,只道:“我知道要你娶她,实在是委屈你,但其实想想,那丫头除了胖点蠢笨点,也没什么不好,柳青源贵为永宁侯,又是你父皇多年的得力臂膀,深得你父皇信任,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你娶了她,对你将来也大有得益。你不喜欢她,当她是个活佛供着不就得了,你喜欢哪个女子,照样可以纳进府里,你要怎么宠都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奸妃的真面目 李昀眸中怒火翻腾,一言不发地看着安贵妃。 同样怒火翻腾的,还有淼淼。这个不要脸的死女人,居然在背地里算计姑奶奶!果然生出晋王这种小王八蛋的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淼淼当即把安贵妃打入奸妃的行列。 安贵妃顿了顿,心里大概也知道无法说服这个心比天高,极有主张的亲儿子,又道:“无论如何,就算你不要她,也绝不能让你弟弟讨了去。” 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李忆也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李昀冷笑一声,“这又是为何?母妃既然把那个柳千斤说成一个香饽饽,你又素来疼爱二弟,把他们凑成一对岂不皆大欢喜?往你的映月殿门口一放,正好一对招财进宝。” 安贵妃有点气闷,这个儿子聪明绝顶,却偏偏爱和她作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你父皇看似对我宠爱有加,其实心里还是忘不了先皇后,不然也不会一直闭口不提册封我为皇后的事。还有你,你虽占了长子的便宜,又比你弟弟强了不知多少倍,明眼人都知道谁是当储君的料,可那又如何?你父皇还不是一直不肯松口,帝王心思最是难测,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若是你二弟娶了柳家那胖妞,只怕他心里那杆秤一下就倒向你二弟了。” 李昀又是一声笑,“那也不错啊,你对二弟一直视如己出,他又最听你的话了,比我这个亲生的还孝顺你,将来他若继承大统,你也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后,怎么算也是个两全其美的结局,儿子不懂母妃还有何不满的?” “你你”安贵妃一时气结,她自问对这个儿子呕心沥血,事事为他着想,可不知怎的,这个儿子总是不领情,简直是个冤家,“有时我还真的希望团团才是我亲生的那个,至少他心里时时念着我,哪怕他只有一块糖,也想着分我一半,哪像你,就算我对你再掏心挖肺,你半点不领情。” 李昀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恶毒,“是啊,二弟秉性纯良,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多了,可那又如何?那么一个心思单纯,当你亲娘一样来孝顺的人,还不是被你处心积虑地养成了一个废物?他贪睡,你就让他睡,他贪吃,你就纵容他吃,父皇想让他从军历练,你说他先天不足不能操劳,不忍让他受苦,事事宠着他,好让他无所事事不思上进,看着这样一个废物天天围着你转,你心满意足了吧?” “你你”安贵妃气得语不成调,再维持不住她的温婉端庄,竭斯底里地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恶毒女人?是啊,我是那样做了,可我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淼淼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死奸妃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她早就怀疑安贵妃对越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若不是怕被发现,她真的很想给自己鼓个掌。你看,戏本子上说得对,当后妈的就没几个是好人,这安贵妃果然是个大反角,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对自己的儿子严厉,不是不爱他,恰好相反,她是望子成龙心切,所以从小就培养他坚忍不拔的性格。而对李忆,她用的则是“慈母出败儿”的迂回政策,正如李昀所说的那样,她从他小时候便开始姑息纵容,处心积虑地要把李忆养成一个废物。 可怜的越王她忍不住朝李忆看去,只见李忆两眼呆滞,手中攥着根藤蔓不明所以地愣在那儿,仿佛完全听不懂那两人说的什么——那两个人,明明是他最亲最敬的人啊。 看着安贵妃恼羞成怒的样子,李昀冷笑两声,阴恻恻地道:“为了我?我有让你这么做了吗?你在打着为了我好的主意时,可有想过我是否愿意接受你这种好意?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背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他顿了顿,忽然话风一转,“不过你方才也说得对,柳家那个胖妞,除了胖点和蠢笨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蠢笨的人兴不起什么风浪,总比娶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淼淼忍不住借用了余天赐的那句脏话,说她胖就算了,毕竟那是事实,可这两个贱人居然说她蠢笨?她快要气炸了,你们才是蠢货!你们一家子都是蠢货!呃除了越王。 滔天怒火在她裹满肥膏的身体里熊熊燃烧,气血翻滚,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原地爆炸了,忽听啪啪一声咦?难道真的爆炸了?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忆太过激动,竟然把手中的那根藤蔓给扯断了。然后这货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听墙角的人应该自动消失,居然往前迈出了一步,看那样子竟是想上前当面问句为什么。 这怎么可以?戏本子里这种套路多了去了,弱势小绵羊无意中偷听到惊天大秘密的时候,总会在关键时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通常这种情况下,坏人都会露出他狰狞的嘴脸,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手起刀落把这只小绵羊给宰了。他现在冲出去不是找死吗?虽然不至于马上被他亲哥一刀大义灭亲,但是这种戏码发生在宫廷里,不用想也知道,这只小绵羊很快就会被宣布身患绝症,隐世名医也治不好他,不久后就天妒英才死翘翘了。 绝对不可以! 就在李忆神思恍惚,拖着他笨重的肥腿堪堪迈出一步时,淼淼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回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出去!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听了他们说的话!” 当刺客的,除了要本领高强外,还必须有一颗临危不惧c果敢决绝的玲珑心,在生死一瞬之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一刻,淼淼骨子里那股刺客独有的匪气又回到了身上,李忆原本茫然无焦点的眸子一对上淼淼猫儿一般犀利的眼神,霎时脑瓜子似被敲了一记,一下清醒了不少。 “躲着,别出来!就当你今日从未来过这里!”她已顾不上李忆是否听得懂,伸手在他后背一推,直接将他推回刚才的绿帘子后。 “什么人?”说时迟那时快,李昀见到一抹靛蓝在假山后一闪而过,眸中杀意顿起。 安贵妃花容失色,她很清楚,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两人死死盯着假山,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靛蓝色的庞然大物从假山后扭扭捏捏地转了出来,随即永宁侯府那位柳千斤嘴角含春c面带桃花地朝李昀扑去,发春似地叫道:“晋王殿下总算找到你了,人家找得你好苦哎” 李昀的后脊梁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蹬蹬后退两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浩瀚澎湃的躯体朝她飞奔而来,每跑一步,地动山摇,银杏树簌簌掉叶子。彼时他的手已按在腰间的宝剑上,只要她敢再靠近两步,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捅成个马蜂窝。 他朝她厉声喝道:“站住!” 淼淼猛地收住脚步,一副欲语还休的娇涩模样,看着晋王怯怯地道:“殿下时隔一年,咱们又在这里遇上了,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去年中秋柳千锦是在御花园哪个地方“偶遇”晋王的,但她想晋王那么讨厌她,必然也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那嗲嗲的声音c色迷迷的猥琐眼神,让李昀后脊梁的鸡皮疙瘩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可有听到什么?” “我”淼淼满脸飞霞,羞涩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学着燕飞那样翘起兰花指在鬓边撩了撩,痴痴地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每天都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让我见到殿下”她说着,忽然两眼放光,“我懂了,一定是菩萨感念我的诚心所以显灵了,我方才听到菩萨的声音了,她告诉我,我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里等着我,于是我就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殿下你果然在这儿记得去年中秋” 李昀眸中杀意骤起,他实在无法再忍受这个又蠢又胖的白痴了,就在他握紧剑柄准备拔剑出鞘之际,安贵妃咳咳两声,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李昀也是一时气晕了头,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宫里把永宁侯的女儿怎么样。 安贵妃此时已镇定下来,对淼淼柔声道:“念儿啊,皇宫这么大,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万一你迷路了,那如何是好?” 淼淼转过头来,惊讶地道:“咦,娘娘也在这里?” 安贵妃胸口一窒,敢情这胖妞眼里只有晋王一个,别人在她眼里全是透明的。 淼淼只吝啬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痴痴地看着李昀,“其实念儿的心早就迷失了” 安贵妃扭过头去丢了个白眼,随即又满脸堆笑温柔地道:“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昀儿,你就送送念儿回昭和殿吧,我看着宴席也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她说着朝李昀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李昀一怔,什么?居然叫我送这个死胖妞回去?她算什么东西?他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辣眼睛,多和她说一个字都翻江倒胃,这岂不是逼着他把自己恶心死吗?可是他方才确实说过会好好考虑一下痛定思痛,李昀终究将握剑握得青筋暴起的手松开,咬着牙朝淼淼恶狠狠地道:“走。” 淼淼受宠若惊,朝李昀福了一礼,“有劳殿” “下”字还没说完,李昀已大步流星走远了,淼淼忙不迭提着裙子在后头追,“殿下殿下您慢点呀,等等人家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淼淼的猜想 开席的时候,所有出席今日笄礼的千金小姐们都知道了晋王和柳千锦一起游御花园,他还细心体贴地把送她到宴席,自己则赶回衙门当值去了。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虽然没有人愿意相信,但晋王那卓越出众的身姿确实和柳千锦一同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即使她们心里再痛,也不得不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最让她们难以忍受的,是柳千锦那个死胖妞与晋王并肩而行时那得意洋洋的小眼神,仿佛她已经赢了全天下,傲娇得不可一世,简直面目可憎。尤其她家的那个大姐姐柳春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于是整个宴席其间,淼淼除了吃她面前食案上的东西,还吃了无数的眼刀子,幸好她的脸皮够厚,刀枪不入。 晋王和越王均没出席笄礼宴,晋王是因为被恶心到了,生怕自己多呆一刻都会忍不住吐出来,借口要当值头也不回地走了。越王则是因为病了,说是笄礼时风大,着凉了。至于真正的病因,淼淼心里门儿清。 这个可怜的娃,自小被安贵妃刻意宠溺,根本不知世间险恶人情凉薄,整一个“只听娘亲的话”的乖宝宝。安贵妃把一位仁爱无私的慈母演得出神入化,比梅园的戏子演得还要好,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也收获了贤惠明理的美名。 不幸中的万幸是,越王虽受安贵妃荼毒了十八年,还好他本性纯良,除了把自己吃肥了,并没有被安贵妃宠成一个性情跋扈c骄奢淫逸的坏小子,他顶多只是没什么主见,有点懒,不思上进安于现状而已。 这一晚,淼淼也想了很多,安贵妃一个深宫女子,为何会关心她的勾魂匕首呢?永宁侯曾说过,事发当晚,晋王本打算以匕首的突破点深入调查,今日听两人的对话,安贵妃当时一见到那匕首,便立即吩咐晋王要藏好那匕首,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到底那柄匕首有何玄机,不能让别人看到?如果看到了,会如何? 还有,安贵妃当时曾说,这件事牵扯到一些旧事和一些人,不知指的是什么事和人。她的勾魂,是她第一次成功完成刺杀任务后,菩提阁阁主送给她作为奖赏的。难道阁主和安贵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可这两个人,一个是远在关外做那泯灭良心的营生的大魔头,一个却是深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子,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主他老人家的身份也相当神秘,自她记事起,所有人只叫他阁主,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们习惯了说阁主他老人家,但其实阁主一点不老,永远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没有家人,身体也不好,整天咳嗽,一副病痨鬼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咳死。 他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同时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一口京话说得特别优雅好听,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关外话和京话混着说,有一次燕飞作死偷吃了她的烧饼,她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于是叉着腰大骂了一顿,事后阁主摸着她脑袋对她道:“淼淼啊,你刚才骂得不对,是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不是胆大包癫的土渣子,若是胆子大点就会癫的话,世上就没几个正常人了。淼淼将来长大了,可是要去长安的,长安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说话可温婉好听了,你若是京话说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彼时她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心向往着光怪陆离的中原,自此倍儿刻苦地学习京话。阁主长得那么好看,言谈举止又是那么温文儒雅,和关外的糙汉子一个天一个地,她总是执着地认为,阁主以前一定是在长安生活过,又或者根本就是出身长安的清贵世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到关外开创了菩提阁,别的不说,光看他给菩提阁取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但淼淼其实不太懂,你说这菩提阁做的是收黑钱抹脖子的缺德事,明明是个目无王法c天地不容的暗杀组织,干嘛非要起个这么矫情的名字呢?直接起个修罗阁c噬血门c枯骨楼这些吊炸天的不就好了,直接了明,让人一听就知是个邪恶组织,动手前一报上名堂人家就先怕了三分,哪像菩提阁,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是一群小和尚小尼姑出来化缘,一点霸气也没有。 总之这位阁主大人,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眼神忧郁的世家公子模样,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竟是刺客组织的幕后大老板,可若是一旦谁招惹了他或是背叛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爹娘生过他。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和那个死奸妃有什么关系吗?淼淼摸着下巴想,难道十多年前阁主和还未入宫的安贵妃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小鸳鸯,结果皇帝仗着自己是皇帝,横刀夺爱,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小鸳鸯,还把阁主赶出中原,所以阁主一气之下创办了菩提阁? 对头!淼淼合掌一击,为自己的冰雪聪明鼓了个掌。难怪我说谁那么胆儿肥想要皇帝的命,原来是阁主自己要杀皇帝,以雪夺爱之耻。可是这和那匕首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既然阁主铁了心要杀皇帝,干嘛要派她执行这个意义重大的任务呢?虽然她也算身手了得智勇双全,但阁里藏龙卧虎,比她利害的人多了去了,单是飞哥儿也比她强,阁主为何“独具慧眼”挑中了她?这不果然就坏菜了? 淼淼想来想去,一个头两个大,想得牙痛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横竖她因祸得福成了侯府千金,阁主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于是她不再纠结,又满腔热情地投身她的减肥大计。 正月一过,很快又到了二月,初一那日淼淼陪着田氏去了安国寺,越王如她所料并没有来,想想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吧,但愿他能尽快熬过这一关。 三月初一,越王依旧没有出现,淼淼开始有些担心了,她不是怕他熬不过那个坎,她是怕他当日在场的事被那对恶毒母子发现了,如果真那样的话,越王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三月中旬的时候,淼淼终于坐不住了,递了牌子进宫找丹阳公主。 丹阳正嫌闷得慌,淼淼还未走到她的昭和殿,她已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念儿,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可把我闷坏了。哎哟,念儿,你居然瘦了哇!我的天啊,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我都听春池姐姐说了,你减肥是为了能让我大哥哥看上你,你对他一直没死心对吧。她说你可狠了,天天不吃饭,一起床就跑圈子,还背着沙袋跑,园子里的路都被你跑塌了,还说你能单手举起个石狮子呢,念儿你简直太利害了!上回我的笄礼上大哥哥和你游园,你心里一定是乐坏了吧,不过我跟你说,你也别太高兴了,大哥哥说了,他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她说着大脑袋往旁边一歪,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念儿,说真的,我大哥哥除了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办事得力之外,还有什么好的?总是板着一张人人欠他银子似的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蠢货,讨厌死了。” 咦真难得,她的大脑壳居然也有偶尔灵光的时候,淼淼开始对丹阳公主刮目相看了。丹阳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啊,要我说,二哥哥比大哥哥好多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比我母妃对我还好。他性子温和,又会体贴人,将来一定是个疼爱妻儿的人,可惜那些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是睁眼瞎,根本看不到二哥哥的好” 你的好朋友柳千锦也是这么一个睁眼瞎呢,为免她继续哔哩吧啦,淼淼强行插话,“对了,你方才说闷,那你二哥哥呢?他怎么没陪你玩?之前听说他病了,现在如何了?” 提起越王,丹阳原本笑得灿烂的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唉,别提了,也不知他最近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呆在他自己殿里,不是吃就是睡,也不肯上课,太傅一派人请他,他就推说不舒服,我看他就是装的。”她顿了顿,站开两步把淼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郁郁地道:“念儿你真的瘦了不少,好看多了。唉,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二哥哥他却与你相反,泡了水的馒头似的又胖了不少呢,我看过不多久他的床榻又得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自暴自弃的团团 淼淼怔住,看来那次的事让越王大受刺激了,作为“过来人”,淼淼实在太清楚越王为什么会这样了。当初柳千锦正是因为被晋王拒绝,事情又被传得人人尽知,让她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以致刺激过度,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靠吃来安慰自己。这其实就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表现。 无意中撞破的真相,于越王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把他十八年来所有美好的认知都颠覆了,他最亲最敬的人对他所有的好,原来不过是个弥天大谎,而谎言背后藏着的,是那么一个险恶丑陋的用心,叫本性纯娘的他怎么能接受?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唯有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放任自己吃喝。 淼淼急道:“那怎么可以?你爹也不管管?他不是最紧张他的学业的?” 丹阳嘟嘟嘴,“可二哥哥自小就那样啊,他动不动就身体不适的,我母妃说是因为先皇后怀他的时候经常生病,所以他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不能劳累,也不能伤神,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父皇也习惯了,而且父皇自上回被刺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太好,母妃不敢让父皇担心,便也没告诉父皇。” 一定是那个死奸妃的阴谋!收买了太医故意营造越王先天不足的假象,所以越王但凡想偷懒,就推说身体不适,皇帝提出让他到边关历练,安贵妃也能轻易替他挡了回去。现在越王放任自己胡吃海喝,安贵妃心里不知多高兴,她当然不会主动告诉皇帝。 淼淼道:“你得劝劝你二哥哥,太胖了对身体不好,尤其不能多吃肥腻的东西,他现在还年轻,暂时没大碍,可若是再这么吃上几年,肯定吃出一身病来。” 丹阳唉声叹气的,“我劝过他的,念儿你不知道,二哥哥最疼我的,我自然希望他好好的呀,可我在这宫里,根本就是个人微言轻的,谁都觉得我脑瓜不好使,没人听我的呀。还有,最近母妃都不让我找二哥哥了,说他需要静养,不许我吵着他。” 这死奸妃简直太不要脸了,同为胖子,淼淼觉得她必须帮帮越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公主,咱们得想想办法,你不能去找越王,总可以让他身边的人传个话吧,那个叫夏至的看着挺机灵,你把他叫来,让他帮我传个话。” 告别了丹阳,淼淼出宫后又绕去青龙坊梅花雅苑找燕飞,但燕飞不在,说是已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下月才回。这臭小子,走了也不和她说一声,真不够意思,定是心里记恨着她逼他娶她的事。 丹阳给了些进贡的葡萄干给她,她知道田氏爱吃,回毓秀苑换过衣服便去找田氏了。才进屋子,便见田氏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手里拿着张信笺,怔怔看着窗外发呆,连她这么有分量的人走进屋子也没发觉。 淼淼蹑手蹑脚走近,把一碟葡萄干捧到田氏面前,“娘亲,女儿孝敬您来了。” 田氏回过神来,看到淼淼那张白里透红娇憨可爱的包子脸,柔声道:“念儿回来了?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不多玩会儿?” “女儿记挂着娘亲爱吃葡萄干,所以早点回来。”她在田氏对面坐下,指指那张信笺,“娘亲收到谁的信了?” 田氏似是不想让她看到信的内容,顺手将信折起,“是凉州老家,你大舅舅写来的。” “讲的什么?娘亲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老家有事?” 田氏的祖上是凉州人,历代为官,她父亲年轻时颇受先帝赏识,曾在长安任工部侍郎,所以田氏兄妹几个均在长安长大。后来他父亲致仕,举家迁回凉州,只剩下出嫁的田氏一人在长安。她一边折信,一边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家里人都还好,但你舅舅说,自年初开始,不时有突厥流寇窜到边境抢掠,惊扰百姓,我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淼淼眼珠子在田氏脸上转了一圈,心想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她眼眶微红,显然之前哭过。淼淼眼尖,在田氏折信前瞄了一眼,看到信里提到“坟前有残菊并一壶酒,似年前曾有人扫墓”,可惜片言只语,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方才说家里人都好,这墓也不知是谁的墓,也不知是谁去扫的墓,竟惹她落泪,看来这位侯府夫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田氏已收起信,吃了几颗葡萄干,神色有所缓和,“很甜,你也吃些。” 淼淼故做惊讶,“咦,我不是听错了吧,娘亲居然叫我吃东西?” 田氏嗔道:“又贫嘴,看哪天我真狠起来,再减你一顿。” 淼淼笑嘻嘻地给田氏倒了杯茶,“娘亲饶命,女儿不敢了。” 田氏看着女儿的如花笑靥,不觉又有些出神,端着茶半天没动一下。娘亲今天大大的不妥啊,淼淼不由道:“娘,女儿脸上莫非长了朵花?” 田氏回过神来,只道:“见到念儿瘦了,做娘的心里高兴呢。” 淼淼数月以来的辛苦减肥,终于初见成效,包子脸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但原本臃肿的身体已清减了一圈,虽然还是比起普通人胖很多,但比起她原来前胸后背分不清的“鼎盛时期”,已是瘦了不少。 田氏拍拍淼淼的手,“看你天天刻苦练功,开始时娘还担心你熬不住,坚持不久,现在娘亲总算放下心来,看来咱们念儿长大了,若是将来娘不在家了,念儿也能过得好好的。” 这话里有话啊,淼淼心里有些不安,“娘亲又怎么会不在家?您要去哪?” 田氏笑笑,“你外祖父身子大不如前了,我总想着,趁他还健在,回凉州老家看看,也看看家里人。之前你那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如今你懂事了,娘也该考虑一下了。” 淼淼松了一口气,“那敢情好啊,我陪母亲一同回去,向外祖父请安,也看望一下舅舅他们。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田氏不置可否,只道:“再说吧,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 天气渐渐回暖,南飞的燕子已归,开始衔泥筑巢,春分之后很快便到了四月。柳家的丫头们最近个个忙着量身做新衣裙,西府的三个姑娘,惊讶地看到东府的柳千锦变瘦了。三人围着她站成一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 柳碧池率先道:“二姐姐现在是见一次瘦一次啊,太利害了,虽然比起大姐姐来,你大概还是她的两倍,可是你以前那么胖呢,现在比以前可是瘦多了,也比以前好看多了!你真是太利害了,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淼淼瞄了一眼在一旁干瞪眼,嘴唇咬得快出血的柳春池,好整以暇地撩撩鬓角,“很简单啊,就是饿着肚子跑圈圈呗。” 柳月池翻着白眼道:“二姐姐你别骗鬼啦,真的那么简单,你以前就不会胖成一个球啦,你对着我们说得轻松,其实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吧。大家都是姐妹,你就不必在我们面前装啦。” 柳春池做出一个“就是”的表情,盯着淼淼一脸不屑。 淼淼神情愉悦,丝毫不受影响,“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安贵妃和太后要为晋王选妃,可晋王放话了,说暂不考虑成亲。这背后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懂?” 三个池子齐刷刷看她,她又笑着道:“那完全是因为我啊,他为了等我,不惜违背安贵妃和太后的意愿,把选妃的事往后压,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到以前漂亮的时候。所以,你们说,晋王如此情深意重,我跑圈圈时还会嫌辛苦吗?别说饿一下肚子了,就是让我一辈子不吃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淼淼心情更加愉悦了,朝三人挥了挥手,“唉,说了你们也不懂。我还要替我娘去安国寺上香呢,不和你们说了。” 今天是四月初一,田氏自上次收到老家来信后便一直心情抑郁,不久后就病了,淼淼主动请缨,替她去安国寺上香,一来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二来是因为上回在宫里,她曾让夏至带话,请越王今日务必去一趟安国寺的。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香山上的银杏树抽了绿条,满山青翠。淼淼在半山腰下了马车,仰头看隐在树荫后的青砖碧瓦,数数手指头,她成为柳千锦已大半年了,还记得去年她第一次来这安国寺时,差点被那一百零八个台阶折磨死,如今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她迈开步子蹬蹬蹬便跑了上去,几下就把同来的宝枝甩掉了。一进寺门,那个叫玄一的单眼皮小和尚飞快朝她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柳施主,终于让你给盼到啦,今儿那位胖公子终于来了!” 呃,这小和尚念的什么经呢,完全没有跳出三界看破红尘的自觉,一颗八卦之心燃烧得这么旺盛。还有,什么叫让她盼到了?敢情他还以为她喜欢越王,每月初一来这儿都是为了见他? 小和尚又道:“不得了,以前他只是个小胖子,三个月不见,他现在已是个大胖子了,方才上石阶,他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苦口婆心的淼淼 李忆虽然每月都来安国寺,但都轻车简从,用的是化名,且每次都刻意来得很早,一般只去小偏殿,所以尽管安国寺香火旺盛,长安很多夫人小姐会来上香,却极少会遇上李忆,就连安国寺也只有少数几位高僧知道李忆的真正身份。 夏至正守在小偏殿的门口,见淼淼来了,赶紧朝她施了一礼,打个手势告诉她越王正在里头。淼淼放轻手脚走进去,只见一室青烟冉冉,李忆跪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仰头看着那樽悲天悯人的菩萨,一动不动。 小和尚说得没错,这一段时日,李忆已从原来的小胖子成功晋级为一个大胖子,光看他的背影,便有种气吞山河的压迫感。 淼淼在他身旁的蒲团坐下,侧头看去,李忆双肩耷拉着,神色木然,脸色不太好,晦暗且有些浮肿,以前的双下巴不见了——不是脖子瘦了的缘故,而是胖得脑袋直接连着肩膀。他以往虽然胖,却胖得有精神气,尤其一双眸子,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把一身的灵气都汇聚到眸中。可是如今,同样是那双眸子,却似蒙了一层薄灰,浑浊不清,茫然地看着那樽菩萨,不知在想些什么。 淼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别来无恙。” 李忆木然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哦,你来了。” 那声音也是了无生气的,淼淼叹息一声,说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李忆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别人见面,一般都是说你瘦了,或者你越来越漂亮了,咱们这些胖子,见面却总是说你又胖了。记得去年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是这么问你的。”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他还哈哈笑了很久,可现在他胖成这样,淼淼一点不想笑,“殿下,你不能再放任自己想吃就吃了,方才玄一小师傅说,你光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就用了一个时辰,你若继续吃下去,再过几个月,你连石阶都上不了,还怎么每月来这里给你母后上香?” 李忆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关系,我是越王啊,我走不动,难道不会让人抬我上来?母妃向来对我有求必应,这么小的事情,她自会替我安排好。” “可你觉得,你母后会愿意看到你胖到连几个石阶都走不了,要人抬着?” 他有点委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些胖子,就是喝水也会发胖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淼淼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站住,张开两臂,“你看看我。” 李忆用他那双呆滞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两圈,“你胳膊不舒服吗?” “” 淼淼把手放下,没好气地道:“你没看到我瘦了很多?” 李忆粗壮的神经终于有了反应,“呃好像是瘦了。” 淼淼又问:“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其实她已半年没照过镜子,但既然身边个个都说她好看了,她就从善如流了。 李忆想了想,不太认同,“你本来就挺好看的。” 淼淼想起来了,这位殿下的审美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她只好道:“那咱不说好不好看了,我跟你说,刚才我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蹦跶几下就上来了。可我第一次来安国寺时,那石阶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你看看我,不过半年功夫就瘦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不上那些身姿窈窕的美人,可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再不会动一动就气喘如牛,我爹娘看到现在的我,不知多高兴,我娘那天还说了,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了。你看,其实减肥也不是太难的事,无非是管住嘴巴,多锻炼身体。既然我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不可以?” 李忆抖抖眉毛,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根本懒得说话。 淼淼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说减个肥就有什么了不起,但有一个好的身体,是做大事的本钱,有一个好的体魄,你才能直面困难不轻易倒下。”她直视他呆滞无神的双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李忆终于扯起嘴角笑了笑,但这笑和他以往春风拂耳的笑不同,听着瘆得慌,“你娘亲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可我母妃也觉得现在的我不错啊,她不知多高兴呢。至于我的人生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啊,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淼淼顿感挫败,感觉就像使足了劲一拳打到棉花上,她泄气地重新在他身旁坐下,决定不再多废口舌了,毕竟一个人的意愿,不是单凭一个外人说几句激励的话就能改变的。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淼淼问道:“对了,那回在假山的事,安贵妃和你大哥没怀疑你吧?” 原本木呆呆坐着的李忆,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拖动他肥大的身躯走到神台前,一把抓起台上的大肥鸡,“我饿了。” 淼淼目瞪口呆,忽然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愿意再提那日的事。她起身,在他堪堪张嘴要咬之际飞快将肥鸡夺过,“别吃这个了,你若饿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李忆忽然想起什么,叫道:“对了,你和夏至说今天要带我去吃全长安最好吃的馎饦,我才答应今天来这儿的,差点忘了,咱们这就走吧。” 淼淼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看来现在除了吃,什么也吸引不了他了。但她上回确实让夏至带话了,本意是想让他初一到安国寺上香,她好劝导一下,怕他不愿意来,便加了那句话。 于是两人马上下山,往西市而去。到了杜二娘馎饦附近,因巷子多且窄,马车走不了,两人便下了车。淼淼吩咐宝枝先去杜二娘那说一声,给些银子包个场,毕竟李忆是皇子,要他和一群干苦力的糙汉子坐一块吃馎饦说不过去,夏至见状,也跟了过去打点。 李忆以前出入的均是长安奢华高档的场所,如今跟着淼淼在长安底层百姓集居的小巷子里穿行,颇感新奇,不时东张西望。 “让一让,让一让啦喂小心碰到了” 前头有人推着一辆板车走近,那板车上头没货物,但很占地方,巷子里的人纷纷站到墙边躲避,这可苦了李忆,他虽极力贴着墙角,又憋足了劲想把肚皮收起,可那鼓鼓的肚子依然霸道地挡住了板车的去路。 推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矮小汉子,瘦不拉叽的,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满脸歉意地道:“两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这路就这么窄,咱就是想调头也调不了,要不委屈两位一下,先往回走一段,前面不远处就有条岔路,到了那儿两位可到岔路避一避,不然这车若是碰到两位公子,把两位的衣服蹭破了,把小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淼淼今日为了方便,也是一身男装打扮,所以那拉车的男子以为她也是位公子。两人无法,只得往回走了一段,走到那人说的岔路,也没多想便拐了进去。才走两步,淼淼便觉出不对,这岔路是条死胡同,此时胡同里头已站了四个人,均是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打扮,个个脸色蜡黄,看着两人的眼神活像在看两只香喷喷的大馒头。 淼淼一把拉住李忆,正想退出去,方才那推车的男子已推着板车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人,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李忆走了这么一段,早已有些吃不消,还以为淼淼叫停是让他歇息,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怎么吃个馎饦也这么折腾哎哟,好痛,你捏我干嘛?” 他揉着胳膊懵懂地看向淼淼,却见淼淼一脸凝重地看着前头,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饶是他再迟钝,也察觉些不妥,“哎,这是要干嘛呀?你们围着我们做什么?咦,你怎么把车子也推进来了?你进来了,我们怎么出去?” 那几个汉子互看一眼,笑得一脸贼样,其中一个瘦高个儿眯着眼睛道:“我们要干嘛?公子问得好啊,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几人狞笑着又朝两人走近了两步,齐声道:“打劫!” “打劫?” “打劫?” 李忆和淼淼同时重复了一句,李忆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从未想过这种戏本子上才有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淼淼则是因为意外,她一进死胡同看到那几人时,还以为是安贵妃派人来杀李忆,听说是打劫的,她有些不放心,朝那个瘦高个看着像头头的人道:“你确定真的只是打劫?只谋财,不害命?” 瘦高个一怔,叉腰上前一步呸了一声,“你个死胖子,大爷我看着像那种谋财害命的黑心鬼吗?咱们兄弟几人行走江湖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了,一直坚/挺到现在,靠的什么?靠的无非一个道字!我跟你们讲啊,这个“道”字可是盗亦有道的“道”,咱们向来是最讲道义的,只不过兄弟们最近手头有些紧,迫不得已之下做个没本钱的买卖,大家都是有爹娘生的,咱们不干那害人性命的缺德事” 他的话没说完,旁边一个留着髯须,一头蓬松乱发用一根禾草胡乱扎起,长了一双斗鸡眼的男子用力一拍他后脑勺,“啰嗦个屁!有事说事,没事直接动手,早点拿钱早点走!有你这样打劫的吗?” 瘦高个顿时蔫了,缩着肩膀让开一个身位,“是是是,大哥说得是。” 原来那个斗鸡眼才是老大。 “呐,睁大眼睛学着点!”斗鸡眼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搓搓双掌,扎了个马步,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朝淼淼和李忆大喝一声:“啊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阵诡异的沉默 斗鸡眼保持姿势等了片刻,见那两个胖子呆呆的毫无反应,怕他们听不懂,又加了句,“打劫!” 切瘦高个大为鄙视,这么老土的出场白,还不如我说得有水平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打劫! “树在哪儿?” 就在斗鸡眼扎马步扎得两腿发软时,李忆终于很捧场地给了些反应,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很是迷茫,明明这条死胡同光秃秃的,除了墙边立着一根几乎秃头的笤帚,连根草都没有,哪来的树?他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道:“这路也不是你开的呀,明明是官府开的,你怎么能信口开河呢?” 斗鸡眼顿时涨红了脸,觉得这个大胖子太不上道,他这马步白扎了,赶紧两腿一收站直身子,从背后抽出一柄砍柴刀,瞪着斗鸡眼骂道:“好你个死胖子!看你这一身肥膏,肯定是个大贪官的儿子,一味地压榨咱们这些穷人,把自己吃得这么肥!今天既然撞上你爷爷我,咱就当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识趣的话赶紧把身上的银子和值钱东西通通拿出来!大爷我饶你们一命!” 这还有王法了?从小活在歌舞升平之中,从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的李忆愤怒了,用他胖乎乎的手指着斗鸡眼,骂道:“刁民!这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你们竟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没有王法了?还c还c还口出狂言替天行道?天理何在?” 刚才那个瘦高个抠着鼻子讪讪地道:“你以为咱们很想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找活计啊?一到晚上,这鬼地方鬼影都没一个,不就糊个口,容易么我们?” 其余几个歹徒忙不迭点头,是啊,多不容易啊。 真是一群吃白饭的猪队友斗鸡眼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奈何他那双眼珠子一翻白眼就像要断气似的,唬得他的同伙冲过去要扶他。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是不是饿晕了?你再坚持一会啊,干了这一票咱们就有吃的了,你顶着!” “老大啊,昨晚我就让你别逞强的,你非要把那半块烧饼让给我们,这下可好了” 斗鸡眼恨铁不成钢地每人赏了个爆栗子,“慌什么慌,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兔崽子!老子好着呢,有事也是被你们气的!都给老子站好了,注意阵型!先把正事办了!” 于是几个同伙又刷刷散开,各自守着一角,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斗鸡眼抖抖手中砍柴刀,朝那两个目瞪口呆的胖子道:“你们两个死胖子,废话少说!别逼着大爷我出手,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一生起气来,天皇老子都怕!” 切,明明一直是你们自己在废话好不好,再说天皇老子又算什么东西,姑奶奶我连他的脖子都敢抹。淼淼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好整以暇地道:“那谁,你就是老大?怎么称呼?既然要打劫,那就按江湖规矩,先报上个名号来。” 那个老大两只眼珠子上下转了几转,将淼淼打量了一翻,只见这个小胖子头束白玉冠,穿一身雪白长袍,藏青束腰,唇红齿白长眉入鬓,随意地站在那儿,有种浑然天成的蓬勃英气,那神态简直自若得有点过分,就是那身肉多了点,圆滚滚的,有点煞风景。 但不管如何,这个小胖子比他身后的大胖子上道多了,斗鸡眼于是来了精神,双手抱拳道:“好说,咱们兄弟七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凉州七小龙是也!” 凉州来的?怪不得听他们口音不像长安人,淼淼蹙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凉州我知道,荆山七龙我也认识,但凉州七小龙没听说过。” 斗鸡眼感觉他们被人瞧不起了,骂道:“你个小胖子知道个屁!老子行走江湖时你还没断奶呢!少废话,赶紧的,把你们身上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通通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老子手中这把刀不客气!” 淼淼将长袍前摆一掀,十分潇洒地将袍子一角掖在束腰上,省得累事。既然弄清楚了这七条小虫不是安贵妃派来杀李忆的,只是普通的剪径贼,那她就放心了,正好趁机练练手,看练了这半年的功夫成效如何。她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谁先上?还是一起来?” “” 凉州七小龙有些懵了,很怀疑这奶娃娃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劫,他们可是要打劫啊喂! 淼淼不耐烦了,她还等着带越王吃馎饦呢,催促道:“赶紧的,别啰哩啰嗦!姑奶老子我还有正事要办呢!”她随手指了其中两个,“就你们俩吧。” 被指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起看了老大一眼。斗鸡眼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出手注意点,别手重了要了他的命,记住,咱们只求财,不害命。” 啧啧,还真有点盗亦有道的意思,淼淼懒得理他,待那两个歹徒嗷嗷叫着冲到面前,这才一跃而起使出一记鸳鸯连环腿,一脚一个,那两个歹徒连叫也来不及叫一声,便砰砰两下被踢飞了出去。其余人见状不由吃了一惊,看来这小胖子也有两把小刷子。 斗鸡眼看着两个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兄弟,勃然大怒,决定亲自上阵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胖子,他啊呔一声,举着砍柴刀朝淼淼冲了上去。 不知是他故意声东击西,还是那双斗鸡眼看东西有偏差,他虽然向着淼淼大叫,人却朝着淼淼斜后方的李忆冲了过去。刚才淼淼动手时,李忆就吓呆了,想他贵为皇子,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人家早就声明了是打劫,可在他有限的见识里,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些人竟敢来真的,此时眼睁睁看着那个歹徒举着刀朝自己冲过来,顿时脸都吓青了,两腿直打颤,若非背部靠着墙,怕是站都站不稳。 “救救” 他张嘴想喊救命,才发觉自己连舌头都在打颤,眼看那人离自己只两步远,忽然硬生生顿住,脖子被人从后一把抓住,像拎一只小猫似的一提,再一摔,那个歹徒老大顿时被摔出老远,哼哼叽叽半天没爬起来。 淼淼揉了揉手腕,朝李忆道:“躲一边去,护好你自己!” “哦”李忆忙不迭点头,忽然惊惶地指着她身后,“小c小c小心!” 原来另两名歹徒见自己老大被欺负了,怒从心起,一起叫嚣着冲向淼淼。 淼淼冷哼一声迎头赶上,“要找死的尽管来!” 那些歹徒显然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七人中只有老大手里有武器,还只是把砍柴刀,其余的人只能靠一双拳头,三人一时你来我往,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李忆看得胆战心惊,害怕之余又担心淼淼被人伤了,想上去帮忙,又不知怎么个帮法,想想还是别上去添乱的好。忽然想起刚才淼淼吩咐他要护好自己,忙摸了摸身上,却只摸出一把折扇来。 砰的一声,一名歹徒被淼淼扔到李忆脚下,李忆吓了一跳,忙往后一缩。那歹徒犹自晕乎乎的,挣扎着站了起身,看到李忆一脸惊惶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道小胖子老子打不过,还怕你这大胖子不成?顿时目露凶光,蹒跚着朝李忆走去。 李忆正不知如何是好,那边厢淼淼又被另外几名歹徒缠着,百忙之中抽空朝李忆喊了一句:“揍他!往死里揍!” 揍?怎么揍法?他长这么大,连个做错事的下人都没打过,这会儿却要他揍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可是不揍的话,难道等死吗?李忆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冒,在那歹徒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时,伸出手中折扇往他脑袋敲了一下。 没错,是敲。 那歹徒揉了揉额头,茫然地看着李忆,“你这是做什么?” 李忆见那歹徒毫发无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没c没c没什么,这扇子还值两个钱,要不你拿去?” 这歹徒正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一把将扇子夺过,放到鼻尖嗅了一下,有股淡淡的沉香,心知果然是好东西,顿时两眼放光,朝李忆狞笑两声,“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通通给老子拿出来!银子呢,拿出来!” 李忆身为皇子,出入皆有人伺候,出门哪需要自己带银子?当即摇头,“我c我没有银子!” 瘦高个显然不相信,将折扇往兜里一放,伸手便扯他衣服。李忆又惊又怒,大叫:“大胆!你个刁民,你c你c你怎么扯人衣服呢?不知廉耻,放手!” 淼淼虽听到李忆的叫喊,奈何她正被四五人同时缠着,根本腾不出手来。瘦高个和李忆推搡间,忽然见到李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心头大喜,伸手便要抢。李忆大惊失色,那玉佩是先皇后留给自己的遗物,他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于是一个拼命抢,一个拼命护,拉扯间两人同时倒地。 李忆摔了个头晕脑胀,依旧用两手死死护着脖子。瘦高个却是灵活,一个翻身便骑在李忆身上,一边往李忆身上招呼一边喊道:“兄弟们快来帮忙,这死胖子身上有个值钱的玉佩!” 马上便有两个离得近的歹徒冲了过来,一边一个蹲在地上,把李忆两手掰开死死按在地上,骑在李忆身上的瘦高个嘿嘿笑着,伸手便解那玉佩。 “不不要别抢我的玉佩别抢” 这一刻,躺在地上的李忆,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绝望,看着那个面目可憎的歹徒一边狞笑一边动手抢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只觉自己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大肥鱼,任由屠夫无情地宰割,心里虽万般愤怒和绝望,却是毫无办法,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等死。 就在他以为保不住那玉佩时,忽然身上一轻,骑在他身上的瘦高个被人提起,重重摔了出去,紧接着按着他双手的两人,也被一柄秃头的笤帚打得抱头窜鼠。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正好,晴空之中,淼淼的包子脸俯视着他,“殿下,你还好吗?” 李忆喘着气扯动嘴角,“好好险!”他本来想笑一个的,奈何浑身发软,脸上却僵硬得很,尤其在见到之前推车的那个矮个子正使劲推着板车要撞淼淼时,更是僵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颤着手指着她身后道:“车车” 淼淼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然转身一抬脚,硬生生将板车逼停,随即身子轻轻一跃站到板车上,手中笤帚刷刷一阵猛抽,那推车的矮个子顿时被抽晕了过去。 李忆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直喘气,只见朗朗晴空之下,淼淼居高临下站在板车上,雪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手中笤帚指着那几个东歪西倒的歹徒,一身凛然正气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壮志,冷冷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非要闯,好得很,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李忆张着嘴巴看呆了,心头一阵狂跳,霸气测漏帅!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车裂 看呆了的不止李忆,凉州七小龙也被淼淼那凛然的气势完全威慑住了,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扶着墙,一时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然而下一刻,咔嚓咔嚓所有人再次看呆了,淼淼脚下的板车不知是承受不了她的霸气还是她的体重,居然很不合时宜地——车裂了! “我的车子我的车子啊”刚刚转醒的矮个子看到自己心爱的车子在淼淼脚下四分五裂,只觉比自己挨打还要痛上几分,一时悲痛欲绝,“你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干嘛要踩烂我的车子,那可是我媳妇啊你好狠的心” 那车子可是他们唯一的财产啊,不打劫的时候可以运一下货赚两个铜板,打劫的时候就是个道具,没了车子,他们靠什么把羊牯逼进死胡同?这个死胖子把车子毁了,他们还怎么运货?还怎么打劫?这不是要他们赶尽杀绝吗? 淼淼赶紧跳下车子,有点不好意思,“呃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媳妇那么破。 此时那帮歹徒已看出来,这个小胖子不是那么好对付,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若是罢手,岂非赔了车子又折兵?也太窝囊了点。斗鸡眼老大看了一眼那帮衣衫不整脸带菜色的兄弟,一咬牙狠声道:“兄弟们,咱们跟这两个死胖子拼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干一票,吃好的去!” 于是这凉州七小龙再不讲什么道义了,一拥而上朝两人冲了上去。 淼淼忙举起笤帚准备应战,眼角一瞥,李忆那货居然还躺在地上,顿时火了,朝他大喝一声:“还躺着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当头棒喝,让李忆彻底醒了过来,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后。 淼淼之前没下杀手,是因为顾及身份,她如今毕竟是永宁侯的女儿,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虽然这七个歹徒死不足惜,可她一个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这七人杀了,难免惹人非议。况且这七人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至少他们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现在这七人不依不挠的,伤了她事小,越王若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得了了,永宁侯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们要找死,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淼淼挡在李忆身前,将手中秃头笤帚舞得密不透风,可惜这笤帚不是什么杀人利器,并不能一招致命,况且那帮歹徒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双拳难敌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两人趁她不备窜了过去,直扑李忆。 李忆见势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两个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死胖子,把玉佩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淼淼一把抢过斗鸡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忆抛了过去,厉声道:“接着,谁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忆手忙脚乱地接过砍柴刀,还差点拿反了,颤巍巍地指着那两个歹徒,努力学着淼淼霸气的口吻,“别别过来!不然老c老c老子砍死你们!” 也是冤家路窄,两名歹徒其中的一个还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窝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道:“哎哟喂,好凶啊,你砍啊,你爷爷我身上正痒痒呢,快往我身上招呼啊!” 死生关头,李忆就算再不上道,此时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两眼一闭,用力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偷袭老子?” 呃,这声音李忆睁开眼,只见一小队手持大刀的北衙禁卫军冲了进小胡同,余天赐正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破口大骂,夏至和宝枝也跟在他身后,刚才的两个歹徒此时已被禁卫军制服。 原来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点完毕,回头想接应李忆时,发觉李忆和淼淼被一伙歹徒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虽然着急,却知道自己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听宝枝说柳二小姐会武,能撑一会儿,当机立断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余天赐带着一队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余天赐一听说他的地头上竟有人拦路抢劫,劫的还是他的表兄越王,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当即嗷嗷叫着带人冲了过来,不料才进胡同便中了“头奖”。 “二表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余天赐一见李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脑袋上的飞来横祸了,忙上前扶着李忆查看,见他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忆一见救兵到,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浑身虚脱了似的,见到余天赐脑门上的大疙瘩,决定直接忽视,指着淼淼的方向,心里十万火急,舌头却打了结,“快快救救人” 早在余天赐进来之前,淼淼已制服了两人,余天赐顺着李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恰好见到淼淼虎躯一震,随即大吼一声,先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记大力金刚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朝余天赐等人飞了过来。 余天赐及一众手下唰地闪身躲开,那歹徒便啪地一声,死鱼一样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还剩下最后一个歹徒,淼淼才堪堪摆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着裤裆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上装死了,看得余天赐一阵蛋痛。 我日!余天赐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将门出虎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永宁侯家这个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宝枝啊!”宝枝朝淼淼冲了过去。 终于制服了歹徒,又看到李忆没事,淼淼也是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最后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不想,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七小龙虽是乌合之众,出手没个像样的招式,但奈何这具身体还是太胖了,打没多久便力不从心,让她有种眼高手低的无力感,最后那两招已是使尽了她洪荒之力,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凉州七小龙此时已成了凉州七小虫,被禁卫军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跪在地上,个个脸青鼻肿惨不忍睹。余天赐提着龙牙刀,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来回,“吃了豹子胆了你们!要打劫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嫌命长了是不是?他娘的还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小官爷饶命啊,咱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啊,别说豹子胆了,两天都没一粒米下过肚了” “卧草!你小子还敢顶嘴?”余天赐一脚便踹了过去,“天底下没穷人了?就你几个最穷?没饭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们还有理儿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太平日子过啦?王法是要来干什么的?” 余天赐踹完一个不解气,一边扯起豆沙喉骂着,一边挨个踹过去,“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顶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个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胆儿肥了你!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扔大牢里?” 他说着抬脚又是一踹,七小虫的老大当即惨叫一声,大呼冤枉,“小官爷饶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只是小的这双眼睛天生斜视,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们走上这条绝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凉州老家被突厥恶贼洗劫一空,又逢水灾,家中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官府又不管咱们死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咱们这才一路从凉州乞讨到长安,不过是想谋条生路,吃顿饱饭而已啊” 他在这头呼天抢地喊冤,他的兄弟们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爷,你方才说把咱们都扔牢里去,那啥牢里管饭吗?” 余天赐身上的毛霎时又炸了起来,还管饭?你当你们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凤眼呵呵两声,“管啊,断头饭你听说过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老子答应你们,那天一定让你们吃个饱!” 凉州七小龙当场被吓晕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们打劫的肥羊牯竟是当朝二皇子后也倒下了。 夜凉如水,禁宫里已敲过一更鼓。 李忆半裸着上身歪在软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药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只因李忆那身肥肉实在太波澜壮阔,可怜他揉得手都快断了,淤血还未散去。李忆特意吩咐过,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两人回到宫后,连太医都不敢召,涂的药酒也是夏至在半路买的。 “晋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经睡了” 殿外忽然传来小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随即有人冷冷喊了声“滚”,一阵凉风带入寝殿,竟是晋王来了。李忆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夏至正手忙脚乱替李忆穿着衣服。 “大c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昀沉着脸,看着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薄唇紧抿,脸上一片阴霾,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用这个,好得快些。” 李忆讪讪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赐告诉你的?” 李昀没说话,朝夏至摆了摆手,夏至飞快退了出去。 原来李忆今天千叮万嘱,叫余天赐替他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让安贵妃知道,余天赐虽然答应了,但这个大喇叭连自己身上有几根毛都恨不得告诉李昀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人倾诉一下会活生生憋死的,于是转头就声情并茂地告诉了李昀。 李昀依旧沉着脸,沉默半晌后却忽然对他道:“二弟,出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团团要出宫(含入V公告) 李忆一怔,眨着眼道:“出宫?都这么晚了” 李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谁叫你现在出宫了?我是说,你也是时候开府建牙了。” 李忆这回真的怔住了,他没想到李昀这么晚来见他,竟是来和他说这个。 李昀见他一脸愣怔,一时有点来气,“你都十八了,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呆在宫里,当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李忆很想大声问问他,在你和安贵妃心里,我真的是一个废物?但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只垂着眸道:“只怕贵妃娘娘那边不说好话。” 李昀却道:“无妨,若你真想出宫住,我自会替你促成此事,若你不想只当我没提过。” 他说罢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一月当空,片云不染,整个禁宫都被浅淡的月华笼罩,有种朦胧又不真实的美,重重殿宇之下,所有的丑陋,所有的,所有的虚伪,都被暂时掩盖在这层脆弱的浮光里,粉饰出一派宁静祥和。 他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劝李忆出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一时意动,也许是血液里那不算浓,却一直流淌着的亲情作祟。他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会照顾弟妹的兄长,他很小的时候便洞悉了安贵妃的用心,却一直冷眼旁观,从不向任何人提过半句,更没有提醒过李忆,因为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看不起安贵妃的所作所为,却又乐见其成,他有时也会在心里质疑自己的良知,但也仅仅是有时而已,更多的则是鄙视李忆的愚蠢和无知,他一直坚信,一个人如果总让别人有机可乘,那他活该承受自己的愚蠢所带来的后果。 其实有时想想,将来他得了天下,李忆继续活在蜜罐子里,安贵妃也如愿以偿当了皇太后,大家各取所需,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完美吗?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几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总有那么一小撮不安分的小火苗在心底深处窜动,让他烦躁不安。 当余天赐手舞足蹈用他夸张的语气告诉他,李忆当时是如何的狼狈不堪,如何的怕得发抖时,他简直难以置信,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活得这么窝囊,被几个不入流的毛贼欺负成那样,他觉得他这个当兄长的,如果还继续冷眼旁观,也实在太过泯灭人性了。 但李昀并没打算向李忆挑明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什么人也不能挡在他踏上权力之颠的道路上,他只会轻轻扶他一把,但如果他还是冥顽不灵,他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离开禁宫,不代表他自此就能脱离安贵妃的掌控,但至少少受一点影响,至于他将来会活成个什么样,还是得靠他自己。 一室静谧,一只飞蛾不知死活地撞进了灯罩,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李忆终于朝李昀揖了一礼,郑重道:“那就有劳大哥周旋了。” 这一晚,李忆做了很多乱七八遭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肥嘟嘟的小手捧着几颗青枣在林子里瞎转悠,“母妃母妃你在哪儿呀?”他转了几圈,有点彷徨,远远见到安贵妃的背影在前头,连忙追了上去,“母妃母妃你别走啊,团团给你枣儿吃”安贵妃转过身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团团,母妃在这儿,你快过来啊” 于是他捧着青枣欢天喜地跑了过去,在他就快追上安贵妃时,安贵妃那张笑眯眯的脸忽然变成了大灰狼,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他惊恐失色,手中的青枣撒了一地,慌不择路地一通乱跑,一眨眼,竟跑到了宫学里,他的大哥和一众宗室子弟正在听太傅讲课,太傅朝他厉声道:“二殿下今天又不舒服吗?大家都在认真听课,只有你到处乱跑,殿下不觉得惭愧吗?”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道:“太c太傅,有有只大大大灰狼在追我” 所有人都指着他哄堂大笑,不是笑他胆小鬼,便是骂他又借机逃课,他的哥哥李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过脸去,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很委屈,又怕大灰狼追过来,只好又继续跑。 这一跑,居然跑到今天那条死胡同去了,凉山七小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狞笑着朝他一步步逼近,眼看已走投无路,他跌倒在地哇哇大哭出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小胖妞忽然脚踏七星彩云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一把秃头笤帚,指着凉州七小龙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为祸人间?还不束束现形?” 随即她舞起笤帚,半空中霎时光芒万丈,噗噗几下,凉州七小龙每人当头挨了一帚,顿时萎靡在地,果然现形变成了七条毛毛虫。小胖妞掏出一个布袋往空中一抛,七条毛毛虫便被收进了袋中。她站在那朵七星彩云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叉腰一手提着笤帚,神色十足,“小胖子,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不屑地哼了一声,再不理他,两脚一蹬骑着笤帚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他急得大喊,“喂,你不要走啊不要扔下我” 这一急,李忆猛地睁开了双眼,身上冷汗淋漓,看着帐顶怔怔发呆,脑中不断回放她在死胡同里以一敌七,拼死护着自己的情形,尤其她提着笤帚站在板车上那威风凛凛的一幕,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再也睡不着了,他摸黑走到窗前。四月的天,乍暖还寒,风一吹,带着飕飕寒意,让他心里一个激灵。他用力抓着窗棂,眺望远处,远处黑漆漆的,除了高悬于天幕的圆月什么也没有,但他仿佛看到她就在站在那儿,对他说,既然我可以做到,你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为什么别人可以做到的事,他不可以?她说得很对,减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一个好的体魄,他拿什么去拼搏,拿什么去成就自己的将来?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守在外间的夏至听到声响,进来后看到越王穿着单衣站在窗前发呆,不由唬了一跳,忙替他披上大氅,“殿下,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李忆摇头,继续看着那圆月,“夏至,你师傅还好吗?” 夏至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位只要一躺下就死猪一样的殿下三更半夜爬起床,难道就是为了问候他师傅?“回殿下,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一直盼着能回到殿下身边伺候您呢。” 李忆点点头,“那就好,告诉你师傅,我需要他了。” 初春时分,万物复苏,毓秀园里青草葱茏,花香馥郁。 柳莺歌坐在树下的小杌子上,看着远处那个一起一伏的人影,小心肝紧紧揪着。这是毓秀园的西北角,原本是小桥流水的花园,被淼淼命人铲平了,到处是木桩,弓房,跳台,跑板什么的,还有许许多多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 几根木桩之间拉着细绳索,淼淼背着一袋至少五十斤的沙子,正游走于那几根细绳索之上,柳莺歌看得胆战心惊,是因为地面上竖着无数尖利的木榫,只要她一个不慎从绳上掉下来,就会被下面的木榫扎成刺猬。 这个春夏两季专用的小练武场淼淼等闲不让人进来,但现在柳莺歌已经不是等闲之人了,经过大半年的相处,淼淼已将她从五朵小白花里摘了出来。 柳莺歌性子淳朴,和西府的三个池子完全不同,她喜欢女红,尤其喜欢裁衣服,尤其尤其爱给淼淼裁衣服,已经包办了淼淼一年四季的所有衣裙。经她设计剪裁的裙子穿在淼淼身上,总是能将她体型上的不足很好的掩饰,并最大限度地突出她的优点,当然,这全是她身边的人说的,她一直坚持着自己不成功减肥不照镜子的诺言。 所以,两人如今算是互惠互利,淼淼只喜欢柳莺歌做的衣服,柳莺歌则通过给淼淼做衣服,把自己的天赋完全展现出来。 淼淼终于从木桩上下来,擦着汗道:“莺歌今天怎么这么早?” 柳莺歌笑着道:“不早了,是二姐太勤奋,一练起功来就忘了时间,这都快巳时了。上次说的石榴裙做好了,所以拿过来让你试试。” 淼淼开心地道:“那太好了,你亲手做的,一定是好的!等我把这身臭汗洗掉再试,别把裙子弄坏了。”虽然是个胖妞,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胖妞,花儿一般的年纪,就算不照镜子,依旧有一颗爱美的心,自己看不到,每天听听别人的称赞也是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团团要奋起 今年开春特别流行石榴裙,长安的千金小姐们不备上十条八条石榴裙都不敢自称是豪门勋贵,尤其西府的大姐柳春池,她本就长得好看,兼身姿高挑曼妙,穿上六福石榴裙,裙子的下摆堪堪盖住绣鞋,还留了一载拖曳在后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直如诗里所说,坐时衣裙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羡煞不知多少闺阁千金。 淼淼也是打心里羡慕这个大姐的风华,若是以前的淼淼,她自问绝不比柳春池逊色,但现在的柳千锦她也只能望天长叹一声了。本来她也不敢肖想这石榴裙,觉得这种款式的裙子,压根儿就是给身材苗条的女子设计的,像她这样圆滚滚的腰身,穿了就像只准备下蛋的花母鸡。但柳莺歌却不认同,非要亲自设计一条让她试试。 沐浴完毕,淼淼的厢房一时挤满了人,她的丫头们显然比她还着急看到她穿上石榴裙的样子。于是在柳莺歌的指点下,穿戴的穿戴,梳头的梳头,半个时辰后,淼淼焕然一新地站在众人面前。 阿黛阿嫣宝枝三个丫头瞪着眼睛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啧啧称奇,赞不绝口,经过这半年多的刻苦锻炼,小姐已成功将原来臃肿得前胸后背分不清的腰身清减了不少,还隐隐有一点线条感了,当然,相比一般的女子,还是胖了很多。 柳莺歌除了有一双妙手,还非常擅于运用颜色和饰品的搭配掩饰她身材上的不足。别人的石榴裙不是六福裙便是八福裙,苗条的女子穿着好看,但淼淼腰粗,柳莺歌特意改为三福裙,左右各一福,后面一福,前面则大胆地使用了间色的百褶直裰,腰侧垂了几根宝蓝色宫绦,束腰一直束到胸部,再披上宝蓝色的披帛,居然也有了那么点婀娜美感。 “小姐真的瘦了很多,这腰和臀之间终于有了过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圆了。” “是啊,小姐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要是再瘦一些,一定比西府大小姐还好看。” 淼淼抚着身上的裙子,心里美滋滋的,就在三个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月娘却忽然来了一句,“这身上的膘是少了不少,可脸上的肉咋就一点没少?还是个大包子似的?是不是包子吃多了?” 原本心花怒放的淼淼顿感泄气,“月娘,你说话这么耿直,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月娘不以为然,“小姐不必泄气啦,都说脸上的肉一向最是难减的,得身上多余的肉都减了,减无可减的时候脸才开始瘦下来呢,其实要我说啊,脸上有肉才显福气嘛,那些面无二两肉的人啊,天生就刻薄寡情” 众人齐刷刷向她怒目而视,月娘讪笑几声后忙退了出去,片刻后又重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贴子,说是有个叫夏至的仆童送来的。原来是越王的贴子,请她到梅花雅苑一聚。自上回遇劫后,眨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其间淼淼没再进宫,也没打听过有关越王的事,她觉得她已做了她该做的事,日子该怎么过,靠的还是他自己,如果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她就是天天揪着他耳朵讲道理也没用,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上回虽以一人之力击败凉州七小龙,但她并不满意,说实话,还相当的失望。那七个只有一身蛮力,半点招式不会的乌合之众,若是放在以前,她连眼皮都不用眨几下就完事,可那天她居然花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还差点把自己累死,简直太不像话了,要是让飞哥儿知道,一定会嘲笑她一辈子。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都一头扎在练武场。 但既然越王主动要见她,她当然是要赴约的,还这么巧,她刚刚才打扮好,马上就可以出门了。柳莺歌绞着帕子道:“二姐姐,你这就要出门了?” 淼淼点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莺歌,你还有事?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柳莺歌忙摇头,“没,没什么事,那二姐姐你快去吧。” 淼淼来到梅花雅苑的时候,见时候还早,便先去了一趟后院找燕飞,本来只想碰个运气,没想到燕飞竟然回来了。两三个月没见,燕飞的脸上多了些疲惫之态,想是这段时日奔波得利害,但那双桃花眼依旧波光潋滟的。 燕飞的表情少有的严肃,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等我闲了再去找你。” 淼淼冷哼一声,“好你个飞哥儿,走的时候不支会我一声就算了,如今回来了,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一直躲着我是不?咱们十多年的情分呢?你许过的诺呢?” 燕飞一脸牙痛地道:“姑奶奶,事情来得急,走的时候根本没时间找你,我不是留话给你了吗?至于回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昨儿晚上才到的。” 淼淼斜着眼看他,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燕飞桃花眼一翻,无奈地道:“得得得,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这副皮囊,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不食言。”有什么办法呢,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这样,一身的风流债,想撇也撇不掉,“我这回真没骗你,你乖乖听话,先回去,往后也别来这儿” 吓?这才说了两句话,就让她往后也别来找他?这货是要造反了?淼淼叉起腰正想骂人,燕飞一手捂住她嘴巴,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别闹!听我说,这梅园已易主,从现在起,梅园就是菩提阁长安分舵的据点。”他顿了顿,神色肃穆,“还有,阁主他老人家昨晚也来了。” 淼淼倒抽气一口凉气,把燕飞的手掰下来,“什么?阁主真的来了?他身体好些了?” 燕飞摇摇头,“我看着倒比以前更差了些,但他老人家一意孤行,谁也拿他没办法。你今天来了也好,早点知道此事,心里也有个准备。阁主不认得你,以后万一遇上了,你别自乱阵脚就得了。我先回去了,你一切小心。” 得知阁主来了长安,淼淼有些心绪不宁,以致李忆来了,她也没起身见礼,也没看到李忆一见到她时,那满眼的惊艳之色。等她回过神来时,李忆已红着脸朝她郑重其事地揖了一礼。 淼淼唬了一跳,忙起身还礼,“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忆道:“这一礼,是感谢念儿你的救命之恩。” 淼淼慌忙摆手,“哪里哪里,上次若非我硬要拉你去吃什么馎饦,哪会遇上那种破事,再说那几个毛贼虽然胆儿肥了些,但也没想要我们性命,谈不上救命之恩。” 可若不是有她拼命抵挡,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早被抢走了,李忆没再多说,只请她落座,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总之那日若非有你,我到现在怕是还糊里糊涂的。所以,今天你别跟我客气,还由我做东,就当是答谢宴了。” 好像自认识他以来,两人每次见面总少不了吃,淼淼嘻嘻一笑,“只要殿下在,咱就不愁没吃的,我何时与你客气过。” 淼淼暗中打量了一下李忆,他的脸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不再像上次那样萎靡晦暗了。小二很快把菜端了上来,又是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李忆往她碗里夹了块藕饼,“对了,我很快就会出宫,搬到自己的府邸住了。” 淼淼睁大眼睛,“真的?那恭喜你了。安贵妃没有暗中使绊子?”她说罢才想起上回李忆根本不想提与安贵妃有关的事,赶紧住了嘴。 李忆不好意思的垂了脑袋,想想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蒸鳜鱼,然后两手放回膝盖,拳头攥得紧紧的,“念儿,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淼淼咬着藕饼摇头,“怎么会呢?你被那谁刻意往坏里养,也幸好你这棵苗子本身底子好,没被养歪,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会很没用?” 李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淼淼又接着道:“顶多是有一点没用而已。” 他才松了一半的小心肝又提了回去,双拳攥得更紧了,“那c那c那你觉得我现在发奋图强,还来得及吗?” 淼淼眨着眼问:“来得及做什么?” “呃”李忆怔住,看着淼淼,对呀,来得及做什么呢?他刚才也就那么忽然一问,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他想来得及做什么,但一颗心却砰砰跳得利害。 淼淼又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不过嘛,泼粪涂墙啊,不对是发奋图强”该死,又把关外话和京话混一起了,见李忆瞪大了眼睛看她,她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发奋图强是一种态度,私认为,殿下只要抱着这种态度,只要活着,想做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李忆攥紧双拳,声音有点兴奋,“念儿,没错!总之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糊涂度日了,你说得对,如果我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我自己的人生?你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能做到,我决定了,我的人生,要从减肥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阁主大人 淼淼刚刚夹起一只虾准备放进嘴里,闻言不由一怔,“你终于想通了?” “不错,我终于想通了,这都多亏了你。”李忆往自己杯里倒满酒,朝淼淼举杯道:“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淼淼连忙举杯陪着李忆干了一杯,“你千万别那么说,我那天其实也没做什么。” 李忆不是个能喝的,一杯下肚,顿觉喉咙都烧了起来,一阵猛咳后才赧然道:“不怕你笑话,最近这一个月,我闭着眼都能见到那天你站在板车上,提着笤帚威风凛凛地喝斥凉州七小龙的样子,明明你也那么胖,还是个闺阁小姐,面对歹徒时却能无所畏惧,以弱制强。反观我,堂堂七尺男儿,保护不了你也罢了,反倒吓得腿软一味躲在你身后,贪生怕死,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他说得激动,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掉后又接着道:“你不知道,当时那三个歹徒把我按在地上,强行要抢我母后留给我的玉佩,那一刻,我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有伏魔降妖的本事,把那几个歹徒狠狠教训一翻,可我没有,我只能躺在那等死,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最宝贵的东西抢走。你说,做男人做到我这个份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知是那酒太烈,还是他太过羞耻,他说着说着,一张脸红成了个大柿子,“念儿,你会不会瞧不起我?”他垂着脑袋不敢看她,尤其想到上回一起看《西厢记》,她嫌张生百无一用时鄙夷的口吻,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淼淼倒是诧异了,没想到那天在安国寺她苦口婆心和他说了那么多道理,他一个字没听进去,一心只记挂着吃馎饦,倒是被凉州七小龙那么一搅和,反倒把他的好胜之心激发了出来,看来他应该感激的人不是她,是凉州七小龙才对。 淼淼摇头,“谁也不是天生就有颗玲珑心能悟透世道的,人这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迷失和糊涂的时候。一时的迷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愿意从迷失中清醒过来,消极一生。既然你现在看清了事实,你一定能放下过去,从新开始的。”她往他碗里夹了个鸡腿,“哎?你怎么不吃?别光顾着说啊。” 李忆看着那只大鸡腿,猛咽几下口水,然后用力摇头,把鸡腿夹到她碗里,“你吃你吃,我方才不是说了嘛,我的人生要从减肥开始,我不但要减肥,我还要参与朝事替父皇分忧。不瞒你说,我已快一个月没吃过肉了。”他张开双臂有点小兴奋,“你看你看,是不是瘦了点?” 淼淼睁大眼睛,可惜怎么看也看不出他瘦了几两肉,但身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减肥有多艰辛,那可不是一两个月的事,也不光是吃少一点的事,更何况是李忆这种“积重难返”型。 但现在断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她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殿下好有毅力!一个月不吃肉,我都做不到。” 李忆乐呵呵地收回双臂,“饿了就吃别的呗。” “” 这么说他只是不吃肉而已,吃的东西总量并没有减少嘛,怪不得怎么看也看不出他瘦在哪。 李忆兴致不减,又道:“那天凉州七小龙骂得对,咱这一身的肥膏,看着就像个收刮民膏民脂的无良贪官,他们要打劫不找我找谁呢?” 那是因为你一看就像个有钱人啊,淼淼一时有点无语,“他们打劫还有理了?” 李忆自己不吃,但不忘往淼淼碗里夹菜,“也不是那么说,我事后问过了,凉州最近几个月颇不太平,边界地区频遭突厥骚扰,他们村子先是遭突厥流寇抢粮抢牲畜,之后又逢水灾,地方官府虽上报了朝廷,但朝廷没怎么重视,敷衍了事,家人不是被突厥贼杀了就是饿死了,他们也是破不得已才离乡别井,若不是没的出路了,他们也不会干那营生。” 淼淼却没啥同情心,只记得当日他们毫不怜香惜玉围攻自己的可恶嘴脸,“然后,若不是他们来这么一出,你还不愿面对现实,继续过那糊里糊涂的日子,按你这么说,你还得感谢他们呢。” 李忆却道:“感谢倒不必,毕竟打劫是不法行为,不过我特意关照过天赐,让他们少吃一点苦,关上一个月就放出来了,我还给了他们路资,让他们回凉州老家。” 淼淼嘴里那只肉丸子差点直接吞了进肚子,“殿下可真是宅心仁厚。” 淼淼终于明白了,李忆就是那种天生仁慈的人,他刚才说起那几人抢他母后的玉佩时还恨得咬牙切齿的,在知道那几人的身世后却不计前嫌,还给钱让他们回凉州,这样的心胸,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难怪他被安贵妃故意荼毒了十八年,却依然百毒不侵,没变成一个骄奢淫逸的人。 她往李忆的杯里添满酒,举杯道:“殿下这般胸襟,我自愧不如,真心佩服。”那七小龙若是落在她手里,断没有好果子吃,“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她仰头就干,李忆哪好意思随意,仰头也跟着干了。淼淼往他碗里夹了块蒸鳜鱼,自己则扯着那只大鸡腿吃得起劲,“鱼肉不肥腻,多吃点没关系。方才你说把肉戒了,好是好,但减肥可不是光戒肉就行的,说起来这里头的道道可多了,我是过来人,改天我把我的心得写下来让你参详。”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淼淼白皙的脸上泛起红霞,在那条石榴裙的映衬下,有种别样的妩媚风情,就连她啃鸡腿时的模样也那么好看,李忆不经意间已是看痴了,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脑袋却晕乎乎的。 “念儿,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问呗,别的事我不懂,但减肥的经验我多得是。” “那个,你你还喜欢我大哥吗?” “呃” 淼淼一怔,不知道他的脑子为啥跳跃得这么快,明明刚才还在说减肥的事,忽然就八卦起她的私隐来,正想着该怎么回他,却听砰的一声巨响,碗筷都跳了起来,李忆一头倒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怎么就醉了?这才三杯。淼淼正要喊夏至,雅间的门已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却不是夏至,而是一个身子瘦得麻杆似的灰衣老人,不知是不是太瘦的缘故,满脸皱褶,咋一看似乎很老,再看又觉得他双目有神,身板笔挺,可能也就四五十的年纪。 淼淼正诧异间,却见那老人朝自己揖了一礼,恭敬地道:“老奴吴葵,柳姑娘救越王殿下于危厄之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殿下醉了,老奴先带他回去,告辞。”又朝门口喊了一声,“夏至,走了。” 他说罢上前一步,两手一抱一托,居然将一座小山似的李忆打横抱起,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仿佛抱的只是团棉絮,气都不喘一下,直看得淼淼目瞪口呆,不知他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高手,有这人在他身边保护,再遇上什么歹徒也不怕了。 永宁侯府最近不太/安宁,田氏自从收到那封家书后,最近两月一直神色郁郁的,时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淼淼有一次过去请安时,听到田氏和她爹永宁侯争吵,当时永宁侯的语气有点重,“说到底,你是怀疑我没尽全力!阿颜,你想得太多了,都十多年了,那人如果还在,不可能无声无息,你究竟是放不下那个人还是放不下” 阿颜是田氏的小字,淼淼离得远,听不清屋里永宁侯后面的话,但听哐当一声,田氏不知打碎了什么瓷器,声泪俱下地道:“我是放不下,我永远放不下!我放不下的何止是那个人你明明清楚得很” 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永宁侯很快灰头土脸地出来了,抬头便见淼淼站在院子里,神色惊愕地看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 “爹爹,发生什么事了?娘亲怎么了?” 永宁侯摸摸她的脑袋,“没事,你娘亲不过是忧心凉州老家那边的事而已,过些日子就没事了。爹爹知道念儿孝顺,但今日就别打扰你母亲了,让她好好歇息吧。”见她眉头蹙起不太相信的样子,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皇上昨日说了,八月的时候会到行宫避暑打猎,爹爹也会随驾前往,念儿不是喜欢打猎吗?爹爹到时带你一起去。” 淼淼记得她刚成为柳千锦时,便曾感觉到这两位爹娘之间的相处有点奇怪,淼淼虽然是在菩提阁长大的,但出道三年,执行任务前常在高门宅弟潜伏,墙角听多了,也见识了不少人生百态,这对夫妻看着相敬如宾,却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寻常夫妻不太一样,如今这种感觉更强烈了,隐隐觉得她的母亲田氏心里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春夏交替,六月的长安正是一年中气候最怡人的时候,绵绵春雨的季节已过,炎夏还未开始,长安的公子王孙c闺阁小姐们不是打马郊游,便是各种诗会赏花会,柳家西府的三个小姐更是这种聚会的常客,但淼淼对这些聚会丝毫不感兴趣,她除了躲在家里练功减肥,唯一外出的时候就是陪田氏去安国寺上香。 六月初一,天朗气清,淼淼又一次陪着田氏来到天香山。 才进安国寺,便遇上两位一向交好的夫人,田氏好几个月没在上流勋贵的圈子走动,甫一见面便被那两位夫人拉着聊家常,聊着聊着便扯到了晋王的婚事上。 其中一位道:“听说上月安贵妃向皇上提出想撮合晋王与你们家二姑娘,皇上虽没表态,也没反对的意思。” 另一位则看向田氏道:“哦?当初不是说太后意属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安贵妃则看中你们西府那位大姑娘的?怎么忽然变风向了?” 田氏哪里知道这些,听说自己的女儿竟被点了名,也是极为诧异,心想晋王一向眼角极高,他看不上念儿是全长安都知道的,安贵妃为何忽然想撮合他们?忙问:“安贵妃真那样向皇上说了?不会吧我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那夫人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杵在田氏身后的淼淼,掩嘴笑道:“自然是真的,当时在场的除了太后,还有好几位太妃,都说儿女自有儿女福,我看你们家念儿就是有个福气的。” 这两位夫人都是清楚永宁侯家东府和西府恩怨的,自是站在田氏这一边,“可不是,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二姑娘,以为你们西府那边的大姑娘得了安贵妃欢心,晋王妃的位置妥妥地留给她了,尤其你那嫂子,那会每次见她总是趾高气扬的,俨然已当上晋王丈母娘似的,这才几个月,前两天在绸缎庄遇上她,一个字都不敢提了。” 另一个又道:“不是我马后炮,当初我就说过,西府那位大姑娘虽貌美,也有点才气,但你们柳大爷不过一个太常寺卿,身份怎么能同永宁侯相提并论?不过,我还听说”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田氏,欲言又止。 田氏神色微愁,她压根不希望女儿嫁入皇家,朝淼淼道:“念儿,我和两位夫人还要聊一会儿,你不如先到后山走走?” 事关自己终身大事,淼淼其实很想八卦一下那个姓安的奸妃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既然田氏已经开口了,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杵着,只好朝两位夫人福礼告退,两腿却蜗牛似的走得极慢,又听到其中一位断断续续地道:“皇上的意思不清楚,但你们也知道,安贵妃本身出身不高,自然不太看重这个你可得小心些,万一西府的大姑娘以侧妃的身份一起抬进晋王府,以她的相貌才情你们家念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我草!淼淼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句安贵妃,又想起那日晋王那句“蠢笨的人兴不起什么风浪”,心道这对恶毒母子若真敢打她主意,她必定天天兴风作浪,把个晋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永无宁日,让他后悔娶了个“蠢笨的女人”。 “小姐,你看那边的山茶花开得好漂亮。”不知不觉已到走到后山,宝枝指着山边一丛山茶兴奋地道:“小姐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摘一朵让你簪头上。” 李忆最近忙着开府建牙的事,今日没有来,再加上刚才听到的八卦,淼淼心情不太爽,嗯哼一声任由宝枝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后山上有一泓清泉,泉水沿着山壁落到水潭,宝枝要摘的山茶就在清泉边。鸟鸣啾啾,山风微拂,花草的酣甜和泥土的芬芳随风涌动,淼淼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烦躁方消弭了一点,看着那满山的清脆,她忽然有点怀念以前在菩提阁的日子。 做刺客那会儿,虽然今日不知明日事,但至少有一点是公平的——自己的命运全凭自己的本事做主,你本领高强,死的是别人,你本领不济,死了也怨不得别人。不像现在,虽然衣食无忧,表面看着风光,但就算贵为侯府千金,她的婚姻大事全由不得自己,就连她的父母也作不了主,哪天宫里一道圣旨下来,她就得乖乖俯首听命,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叩头谢恩。 她忽然有点泄气,这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她百无聊赖地垂着头,用力踢了脚石子,那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咚的一声落入清泉,空山寂静,随着石子落水的声音,风中还伴着几声似有若无的咳嗽声,淼淼的心脏瞬间收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这咳嗽声她从小听到大,实在是太熟悉了——阁主来了。 她的心一阵砰砰乱跳,下意识地想抬头张望,终于还是克制住。幸好燕飞事先知会了她,不然她还真的会自乱阵脚。再次提醒自己,无论如何,她如今已不是菩提阁的刺客淼淼,她是永宁侯的女儿柳千锦。 淼淼深深吸一口气,神色不变,抬眸看去,见宝枝正俯身在溪边,兴高采烈地摘着山茶花,周遭依旧满山清翠,风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切如常,仿佛她刚才听到不过是幻觉。 “宝枝儿,小心些”虽然见不到人,但淼淼太熟悉阁主了,他若是不愿意现身,没人能见到他,她尽量若无其事,又朝宝枝喊道:“你这贪心的丫头,把花都摘光了,小心玄一小师傅不放你走。回来,咱们该回去了。” 宝枝应了,捧着一束淡粉色的山茶又蹦蹦跳跳地回来,往她髻上插了一朵,又分了一半给淼淼,两人拿着花,嘻嘻哈哈地往回走。刚拐进通向后殿的青石小道,前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那人三十出头的模样,穿一件鸦青色的长袍,腰间垂挂一根白玉笛,眉清目秀,脸色很苍白,仿佛久不见天日,眉宇间似有淡淡的愁绪,身材瘦削但腰杆笔挺,明明是个超逸绝尘的世家贵公子,身上却有股肃杀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正是菩提阁阁主。饶是淼淼心里早有准备,蓦然一见,仍是禁不住全身绷紧。 此刻阁主就站在青石小道上,两旁是参天古树,他双手负背,任由山风拂起他的袍子,静静地看着淼淼,眼神深邃专注。若非淼淼早知他的身份,眼前这一幕,大有山水人物图的意境,可惜此刻的淼淼,整个后背都在冒冷汗。 “咦,这人好生无礼。”这人明明见到她们走在路上怎么还挡在路中间?虽然咱们小姐膀大腰圆与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大一样,但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哪能让一个陌生男子这么瞪着看?宝枝大为不满,挡在淼淼身前尽起忠仆的职责来,瞪着杏眼道:“这位先生,后山这一带都是来安国寺上香的女眷歇息之地,看先生仪表堂堂道貌岸然的,难道不知道避讳吗?”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淼淼慌忙斥道:“宝枝,不得无礼。” 这丫头自那日见她以一敌七打败了凉州七小龙后,简直视她为偶像,这一个月以来天天跟着她在练武场折腾,誓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侯府丫头,学了几个招式便以为自己很能打了。 淼淼却是小心肝和两腿都在打颤,幸好她的腿够粗壮,不然怕是直接跪下了。阁主长了一张温文儒雅的脸,但他若是起了杀心,得罪他的人往往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搞懂就见阎王了,更可怕的是,阁主生气的时候和平时完全一个样,你根本看不出他下一刻是想和你聊个天还是想杀你。 不知道阁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国寺,更不知道为何阁主会当条拦路狗,还用这么幽怨的眼神看她,弄得好像她扔下丈夫孩子跟人跑了似的,淼淼只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再告诫自己,淡定淡定,阁主是不可能知道她没死的,他现在深情注视着的只是永宁侯府的柳千锦而已,不是刺客淼淼。 可是没用,哪怕她心里再明白,依然抑制不住潜意识里对阁主的畏惧,站在宝枝身后胆怯地看着阁主,偷偷用手指捅了捅宝枝的腰,示意她别再开口。 还好阁主并没有在意宝枝的无礼,那双幽冷且犀利的眸子,依旧专注地看着淼淼,看完她的脸,目光又移到她圆滚滚的身上,随即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只见他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似是苦笑,又似牙痛,十分落寞地叹息了一声,幽幽道:“时也命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偶遇 宝枝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拉着淼淼离开时,还一边走一边低声唠叨,“什么世道,这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登徒子,安国寺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几个香火钱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回头咱找方丈说道说道。” 淼淼憋着一口气,一直来到田氏平时礼佛的小佛堂,田氏还没过来,三个女人一个墟,估计还得八卦好一会儿,淼淼坐在蒲团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魂魄归位。回想刚才阁主那幽怨的眼神,唏嘘的叹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阁主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莫名其妙地盯着柳千锦看,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时也命也”,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阁主有双阴阳眼,看得出柳千锦的魂魄其实是淼淼的?这么一想,她顿感背脊凉飕飕的,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以阁主的性子,是绝对不允许一个背叛了菩提阁,又知道菩提阁底细的人存在世上的,他刚才没出手,证明他根本不知道她其实是淼淼。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干脆也不想了,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小佛堂来,窗明几净陈设简单,一樽佛,一个小香炉,案上点着长明灯,还供着一个灵牌,但此时灵牌被一方白布覆盖着。淼淼有些好奇,田氏每个月风雨不改来此,就是为了拜祭这个人?往日因为田氏在的缘故,她虽然好奇,却从未看过这块灵牌,眼下田氏不在,她终于没忍住,将覆在灵牌上的白布揭开。 灵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写。 淼淼大感诧异,将灵牌拿在手上,前前后后看了几遍,终于确认,这块灵牌上一个字也没有。真是太奇怪了,她原本心里还暗自猜想,这个灵位会不会是那个曾经和田氏订过亲,后来被全家抄斩的小竹马的灵位,没想到灵牌是空的,那田氏祭奠的是谁呢?不过再想想,是那个小竹马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是犯了死罪才全家抄斩的,田氏总不能明目张胆地祭奠他,更何况她还是永宁侯的妻子,公然祭奠旧情人,让永宁侯情何以堪。 正想着,便听门外有动静,是田氏回来了。淼淼赶紧把灵牌放好,“娘,您回来了?可是打听到什么劲爆消息了?” 田氏睨了她一眼,语气有点严厉,“我问你,丹阳公主及笄那天,你和晋王一起游御花园了?晋王向你示好了?”那天她没去,刚才听两位夫人说,安贵妃正是从那天开始改口风的。 淼淼不想把当天和越王撞破安贵妃秘密的事告诉田氏,敷衍道:“不过是一起走了一小段而已,一定是那些人眼红我,乱瞎编一通,什么示好,娘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晋王两眼是长在脑壳上的,他怎么会看得上我?再说了,就算他脑子抽了看上我了,我还看不上他呢。” 宝枝端来茶水,田氏喝了一口,眉间的愁绪依然没有散开,摆摆手让几个丫鬟都退下,这才道:“话不是那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晋王看不上你,却未必看不上你背后的娘家,皇上自那回被行刺后,龙体每况愈下,你爹提过,他大概是想立储君了。晋王不像越王,他是个心大的,这个骨节眼上,他自然想拉拢你爹爹这样的臣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你只是胖了点,就算是个瘸的瞎的,他照样娶。” 淼淼气哼哼地道:“娘,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找个上门女婿把婚事订了先?” 田氏怔了怔,摇头道:“那可不行,咱们要是这么干了,难保他心里不记恨,万一将来晋王真的继承大统,你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淼淼觉得窝囊极了,叹着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的只能等死吗?” 田氏嗔道:“胡说什么呢,什么等死?你以前千万百计想嫁晋王,现在终于有了点苗头,你倒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当真奇怪得很。” 淼淼吐了吐舌,她差点忘了,以前柳千锦可是放话非晋王不嫁的,她现在的表现反差太大了,难免惹田氏怀疑,“娘,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前我不懂事,后来想通了,晋王这样的身份地位,必定姬妾一大堆,后宅不宁,他看重的只是我的身份,我只能当个不受宠的糟糠之妻,他还不肯和我生娃,我没儿子罩着,随便一个小妾谁都能骑我头上,还不如嫁给普通勋贵公子做个当家主母,像娘亲一样过舒心日子。” “你现在倒是变聪明了。”田氏噗嗤一笑,又道:“话又说回来,娘亲虽不希望你卷入天家的纷争,但若真的嫁给晋王当个王妃,也是光耀门楣的事,你也不必把这事看得太不堪。好了,不必太担心,安贵妃虽有那个意思,但晋王的婚事,最终还得皇上点头才算数,现在只看皇上怎么想了。” 田氏把茶放下,起身点了三柱香,淼淼试探地问:“娘,你每月初一到此,到底是给谁上香啊?是娘亲认识的故人?” 田氏默然不语,把香插入香炉,拿过一本经书一串佛珠跪到蒲团上,这才对她道:“胡说八道,不过是求家宅平安罢了。我还要好一会儿,你呆不住的话要不先回去?” 阁主就在安国寺,淼淼可不敢大意,也怕留下田氏一人在这儿会有什么意外,连忙摇头,“那我也陪着娘亲求家宅平安好了,我还要求爹娘长命百岁。” 于是田氏念经,淼淼则陪着田氏一起念,说是陪,其实全程在打瞌睡,好不容易熬到田氏念完经,已快午时。 淼淼挽着田氏步出安国寺,下了那一百零八个石阶后,淼淼下意识地回头,不知阁主是否仍在寺中。一回头,赫然见到安国寺旁那株参天云松下,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正朝她们的方向遥望,正是阁主。 “怎么了?”感觉到女儿的手忽然一颤,田氏奇怪地问。 淼淼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一旁的宝枝却道:“呀,那男的又在看小姐了,真是不知廉耻。” 田氏蹙眉,回头望去,寺前的台阶上,只三两个小沙弥在扫地,哪有什么男子。 回城的路上,淼淼一直心神恍惚,不知阁主大人无端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正出神,马车外忽然一阵躁动,宝枝大声斥喝,“不许跟过来,离远点!” 淼淼吓得差点跳起,还以为是阁主居然跟来了,往窗外一看,原来是十多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正跟在马车旁,伸着两手乞讨,“施舍几个钱吧,我们已经几天没过东西了,夫人小姐做做好心,给我几个铜板吧,大人不吃不打紧,可小孩饿不得啊”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均面黄肌瘦,眼中有绝望之色,有的身上还背着小包裹,似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侯府跟车的护卫忙上前驱赶,用刀鞘拍开那些企图靠近马车的人,田氏制止道:“别伤了他们,都是些可怜人。宝枝儿,给他们一些碎银,让他们买些吃的,车上还有些点心,一并给他们吧。” 宝枝应了,和另一个丫鬟一起,一人分点心,一人分碎银,不料那十多个难民早已饿慌了,一见到有吃的和钱分,一拥而上哄抢,还不忘大声吆喝,“快来啊,他们有吃的,还有银子大伙快来啊” 宝枝和那个丫鬟几乎被淹没在这群难民里,不光手中的点心和碎银被人抢光,连她们头上的发饰也被人趁乱抢了,顿时吓得大哭起来。淼淼往外面一看,不得了,原来除了跟在她们马车旁的这十多名难民,沿路还有不少,一堆堆地分散在官道两旁,就她这一眼见到的,少说有两三百人。 此时那些离得远的难民听到他们的呼喝,纷纷涌向她们的马车,侯府的护卫不过六七人,虽有拳脚功夫,但根本架不住这些饿疯了的难民,一时竟被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给我们钱,给我们吃的!” “看她们穿金戴银的,一定是大户人家,一定有很多银子,大伙上啊” 他们眼中带着饥渴,用他们瘦骨嶙峋的手扒着马车,马车竟被他们摇得晃动起来,田氏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不由大惊失色。淼淼倒是镇定一些,但单打独斗她在行,对付人数众多的难民,她也是手足无措,唯有抱着田氏安慰道:“娘亲别怕,他们只是要钱,我们把钱都给他们就没事了” 正慌乱之际,忽闻一阵马蹄沓沓,数十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一色禁卫军黑衣,竟是北衙禁卫军的人来了,只见他们舞动手中长鞭,狠狠抽在那些难民的背上,同时骂道:“全部闪开,禁卫军执行公务,挡我者死,闪开!” 部分难民霎时被抽得皮开肉绽,嚎哭着退开了,禁卫军的人一路驱赶,场面很快得到控制。一骑高头大白马越众而出来到马车旁,马上男子微微弯腰,朝车里的人道:“车里的可是永宁侯夫人和柳姑娘?” 这声音冰冷冰冷的,很是耳熟啊,淼淼朝窗外望去,那大白马额上配着金缨络,马背上坐着的男子,一身禁卫军黑色紧身衣,两肩各有麒麟护甲,手中提着一根霸王枪,神气十足,竟是那个拽得快上天的晋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拽拽的晋王 灾民被驱散,田氏终于回过气来,见车外的人是晋王,便想下车见礼,李昀却道:“夫人不必多礼,在下只是正巧在此,执行公务而已。” 田氏颔首以示感谢,“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救,方才若非殿下及时赶到,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李昀坐直了身子,并没看淼淼一眼,语气依旧清冷,“夫人太过心善了,这些乌合之众根本纵容不得,你和他们讲道义,他们看到的只有吃的和银子,夫人一时心善,却给自己招致灾祸,实在冒险,下次夫人再遇上这种事,直接过去就好,千万不要停留,毕竟救济灾民是官府做的事。您来这么一出,下次他们再见到有钱人家的马车,还会哄抢。” 田氏脸上微微发烫,颔首道:“殿下说得是,是我一时大意,给您添麻烦了。” 淼淼听得直翻白眼,心里虽然也承认他说得点有道理,但他那种别人都是傻子只有我最聪明的语气,让人听了就生气,他言下之意仿佛在说,这种事明明该由官府来管,你一无知妇孺不自量力差点好心办坏事,还起了个坏头,以后那些难民一看到马车就抢,就是因为你们自以为是的善行引起的。 她冷笑着道:“哎哟,原来官府的人也有做事的呀,怎么我刚才听那些灾民说,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殿下所说的救济灾民,指的难道就是把他们圈在这里就不用管了?” 李昀剑眉一挑,也不看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道: “他们若不那么说,又怎么博取你们的同情让你们慷慨解囊?难道要实话告诉你们,官府定时定点早晚两顿,馒头加稀饭,早上刚吃过?” “”淼淼一时语结,不都是皇帝的种吗,这个晋王怎么和越王那么不同呢?明明他说的都对,可那语气听着就是让人不爽,总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她觉得她一定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就算有馒头和稀饭填肚子,总不能把他们圈在这儿日洒雨淋啊,他们也是人,离乡背井已经够可怜的了,到了帝都连片遮头的瓦也没有,还被牲畜一样圈在这儿,殿下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吗?” “不圈这儿,难道任由他们涌进长安城吗?你们看到的这些不过冰山一角,西城c北城之外,还有成千上万人,各通往长安的要道上,这几天还陆续不断地来,要是都放入长安,长安会乱成什么样?你连门都出不了。” 正说着,又有人策马跑了过来,扯着豆沙喉朝李昀道:“二表兄,那边死了两个,说是方才我们的人打死的,那两人的家属在闹事呢,骂咱们禁卫军草菅人命,吵着要咱们赔银子,不然就要告御状。我看就是想讹银子的,二表兄,要不我把闹事的那几个吊起来揍一顿,看他们还闹不闹!或者干脆拔了舌头,让他们闹也没得闹。” 余天赐边说边弯腰朝马车张望了一下,拱手向田氏道:“咦,是柳夫人,方才可有惊着?”还没等田氏说话,一眼瞥到淼淼,吊梢丹凤眼一亮,“哟,原来柳大侠也在这里,有你在,区区几十个盲流算得了什么,你一出手,三招就倒下一大片,哈哈哈” 田氏疑惑地看了淼淼一眼,淼淼也相当无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柳大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余天赐犹自笑得欢,李昀用霸王枪敲了敲他靴子,冷声道:“要银子没有,闹事的那几个人,先绑在城外示众,好叫其余人知道闹事的下场,再押回衙门关上几天,哪个不敢闹了,就放哪个。” 余天赐知道李昀是想杀鸡儆猴,拍着胸口道:“晓得了,二表兄放心,那几个闹事的到了我手里,保管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他调转马头,打马离开前还不忘朝淼淼挥挥手,“改天定要和柳大侠切磋切磋。” 淼淼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要和这根瘦藤条切磋,又不能真的打他一顿,就算蹭破他一层皮,瑞安长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余天赐走了,李昀却仍没走的意思。田氏听说刚才有两个难民被打死,心里很是愧疚,“刚才若非我们一时鲁莽,那两个人就不会无故送命,实在罪过。” 李昀不以为然,“夫人不必愧疚,那些人千里迢迢来长安,不是病就是残,本就虚弱得很,就算没有刚才的事,也熬不了几天。” 淼淼撇着嘴道:“娘,打死那两个人的是北衙禁卫,又不是咱们,该愧疚的人都不愧疚,咱们愧疚什么。” 田氏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念儿,不得无礼。” 淼淼应了一声,果然闭嘴不再说话。李昀剑眉微挑,这胖妞以往每次见了自己,不是犯花痴就是智障一样,这次居然换了个人似的,老爱和他抬杠,好像有点不对劲。 田氏生怕淼淼再胡说八道得罪人,朝李昀道:“无论如何,殿下方才出手相助,妾身铭感五内。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妨碍殿下执行公务了,先告辞了。” 李昀却道:“夫人要回城?我送夫人一程。” 见他竟然主动开口相送,田氏心里暗自诧异,“这怎么好意思,这儿离东门不过几里路,有府里护卫,应不成问题,不必劳烦殿下了。” 李昀已打马前行,语气不容置疑,“路上流民太多,或许还有匪盗混杂在里头,看着平静,实则不大太平。” 李昀一路策马,不紧不慢地走在马车旁,前后都有北衙禁卫军护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东门而行。 田氏隔着窗子朝李昀道:“方才听那些灾民的口音,似是从凉州过来的?” 李昀微微诧异,“夫人听得出?” 田氏笑笑,“妾身娘家正是在凉家,年初的时候家兄来信,曾提及凉州边境饱受突厥掠夺之苦,没想到不过数月,情况已是这么糟糕?” “突厥贼子今年冬天遇上百年一遇的暴风雪,牲畜冻死了一大半,主意便打到凉州那边了,不但抢粮食,连人都抢,女人孩子一个不放过,抢不走的直接杀了。” 淼淼忽然想起那天凉州七小龙的话来,“突厥贼这么猖獗,朝廷就坐视不管?” “哪个没脑子的跟你说不管了?”李昀对着田氏说话时尚算客气,对着淼淼却没那么好脾气,“突厥人数百年来莫不如是,但凡遇上不景气的年份,必定打中原主意,可他们擅长打游击,四处转悠,抢了东西杀了人就跑,种种行径固然可恨,可若要完全歼灭突厥,需举倾国之力,军队还要深入大漠,路途遥远艰辛,光是路上便死一半,你以为打仗那么容易?朝廷做的远比你知道的多,别听了只言片语就鹦鹉学舌质疑人,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当然,没脑子的另当别论。” 他姥姥的!这个不要脸的小王八蛋,给他三分颜色居然开起染坊来了,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她怒火中烧,差点就要撸袖子下车干架,田氏一把按住她,朝李昀歉然道:“小女无状,让殿下见笑了。但妾身有一事不明,凉州离长安何止千里,这些灾民为何不到凉州邻近的州府,反而长途跋涉到长安来?” 李昀无视淼淼那张想杀人的包子脸,朝田氏道:“夫人聪慧,此事确实有古怪,凉州出事后,邻近州府都调动粮仓,准备接应逃难过来的凉州灾民,不料那些灾民奇怪得很,舍近求远一拨接一拨往长安来了。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背后或许有心怀叵测之人在煽动。”他顿了顿,又问:“夫人娘家没受波及吧?我记得令尊早些年曾任工部侍郎,致仕后才回的凉州?” 田氏颔首,“殿下有心,妾身娘家在凉州陇西郡,上天保佑,这次的事暂不受影响。” 李昀略一思忖,“陇西郡我记得陇西郡再往西便是祁连山?” “正是。” “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当年我在安西都护府从军时,曾去过一两回” 居然还聊起家常来了,淼淼气哼哼地抱着双臂,再不说一句话。 很快东门在望,李昀将马勒停,“东城到了,最近城外流民太多,夫人若无要事还是不要出城的好。就此别过。” 田氏忙道:“有劳殿下相送,保重。” 李昀调转马头,似又想起什么,微微弯腰朝马车里横眉怒目的淼淼道:“对了,上回二弟遇劫,多亏柳姑娘出手相助,李昀在此谢过。” “吓?你说什么?”淼淼一怔,并非故意装傻,她是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拽得快上天,和人多说一个字都像是恩赐的晋王殿下,居然对她说多谢? 李昀已坐直了身子,并没有再重复一次的意思。 她犹自半张着嘴巴发愣,田氏已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清清嗓子才道:“哦,你方才说多谢我啊倒也不必客气,我与越王是好朋友,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讲义气,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何况是越王这么纯善的性情中人” 话音未落,李昀已道:“我二弟敦厚老实,性子最是单纯,我一向担心他遇人不淑,被居心不良的人带坏了。城西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不是他该去的,你爱去是你的事,但以后别再带他到处乱跑。”他说着冷冷瞥了她一眼,策马扬鞭扬长而去,身后北衙禁卫军迅速跟上,呼啦啦一下全走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泻火新宠 夏日炎炎,就算到了申时,太阳依旧毒辣,毓秀苑里的木槿花被日头晒了一天,蔫蔫地耷拉着,连早上叫得烦人的知了,到了此时也偃旗息鼓了。 “念儿,你怎么不怕热啊?念儿,你都练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休息一下?你真的不累吗?念儿,太阳这么大,你不怕晒黑啊?你这么胖,要是再晒黑,就成烤焦的大肥鹅了。” 丹阳站在树荫下,一边扇扇子一边擦汗,淼淼说这个院子不让外人进来,她只好把伺候的宫女留在外面。她在宫里实在太无聊了,二哥李忆又搬出宫外住,一个月见不上几回,自己又没几个知心朋友,她下了几次贴子邀请淼淼进宫玩,淼淼都找借口推掉了,这日她实在闲得无聊,竟主动找过来了。 来到永宁侯府才知道,这位她最好的朋友是真的很忙——忙着减肥练功。 这不,她都来了一个时辰了,她还不停在那几根梅花桩上跳上跳下的,背上背了个大沙包,脚上还穿着双铁鞋,光是手里那柄大刀也有七八斤重,看着都累了。 虽然淼淼没空理她,她却兴致不减,“念儿,我跟你说,上月你和你娘回城遇上流民,晋王英雄救美又护送你们进城的事,现在全长安都知道了。念儿你实在太利害了,明明你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要才情没才情,比你大姐姐差远了,居然也能让我大哥对你主动示好,要是你瘦下来变好看了,那还得了?现在全长安的闺阁小姐们最讨厌的人,一定是你柳千锦,哈哈哈” 淼淼终于从梅花桩上跳了下来,扔掉背上的沙包和脚上的铁鞋,一边擦汗一边走到树荫下,树荫下有一小矮几,她拿过矮几上冰镇的酸梅汤,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两大碗,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穿着薄薄的蚕沙夏衫,扎了个丸子头,两边脸颊被晒得红彤彤的,比起一个月前,现在这张脸比之前的包子脸瘦削了一些。 丹阳公主还以为淼淼停下来是因她提到了晋王,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和丹阳想的不一样,淼淼停下来,是因为咋一听到“晋王”两个字,让她顿时全身血液沸腾,有股邪火压制不住地直冲脑门,为防自己走火入魔,她不得不停下喝碗酸梅汤压压火。 丹阳却以为她是乐的,歪着大脑袋得意地道:“念儿,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大哥的婚事,八月底大概就能订下来了,我看好你哦。” 淼淼差点呛着,忙放下酸梅汤,“此话怎讲?” 丹阳咯咯贼笑几声,露出两颗可爱的兔子牙,压低声音道:“千真万确啦,是我偷听回来的。八月中旬父皇不是到行宫避暑打猎,三品以上大员及家眷随行么,父皇说了,他届时要好好看看那几个候选的姑娘,好替大哥把婚事订了。念儿你现在比以前好看多了,你父亲又是永宁侯,虽然胖了点,但还是有机会的!” 淼淼一听,砰地把装酸梅汤的碗一放,转身又蹬蹬蹬跑回练武场。 “哎念儿,你又干嘛去?” 丹阳还以为她高兴傻了,但接着她吃惊地看到,淼淼背起箭囊,手挽长弓,嗖嗖两箭齐发,正中远处的靶心,而那两个靶子看着有点奇怪啊。 丹阳好奇地顶着日头跑过去看,原来那两个箭靶子是两个稻草人,一男一女,还穿上了衣服,男的是件黑衣,头上还戴了个银盔,女的则穿了条五颜六色的大花裙,头上戴朵大红花,两人都张着双臂,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丹阳指着那两个稻草人哈哈大笑,“这两人是谁啊,这么丑” 可不正是你的亲哥和亲妈吗? 淼淼猫儿一般的眸子眯起,杀气腾腾,大喝一声:“受死吧!贱人!” 嗖嗖嗖又是数箭连发,箭箭中靶心。箭射完了还不解恨,又捧来一篮子匕首,唰唰唰地往那两个贱人身上狂扔,两个稻草人很快成了刺猬。 自从那日在城外遇到晋王后,淼淼一回侯府便命人扎了这两个稻草人,天天用来练射术和暗器,短短一个月,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准头有了大幅度提升,自此后这两个稻草人就成了她每日出气泻火的新宠。 “我也来!”丹阳见她扔刀子扔得爽,居然也手痒了,拿过一把匕首便要甩过去。 淼淼一把夺过,“小孩子不可以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当心雷公劈你。”朝自己亲哥亲妈扔刀子这么缺德的事,她不忍心看。 丹阳嘟着嘴大喊无聊,过了一会又道:“念儿,不如我们去找二哥哥玩吧,今天休沐不用上朝,二哥哥一定在府里。” 淼淼有点诧异,“他平时还上朝?” 丹阳忙不迭点头,“二哥哥最近可勤奋了,自从开牙建府后,他再不睡懒觉了,天天一早上朝旁听,下了朝也不走,到父皇御书房协助父皇处理政务,像换了个人似的,父皇可欣慰了。说起来,我真觉得二哥哥和念儿你才是一对呢,你看,你天天躲府里减肥,二哥哥也是,他不上朝的时候,在府里也是拼了老命的减肥,天天只吃一小碗青菜和几个酸溜溜的果子,据说有一天上朝时他还饿晕了过去,可把我母妃急坏了,下令要杖毙所有伺候他的人,不想这次二哥哥也发了狠,说谁再阻止他减肥,他就绝食。后来还是父皇发了话,说二哥哥减肥是好事,但要适可而止,这事才作罢。” 看来李忆这次是真下决心了,他的人生,果然从减肥开始。 淼淼一时来了兴致,“好啊,那咱去他府上转转,打个秋风,瞧瞧这个大胖子有没有变成小胖子,正好我也备了份礼物,贺他新居之喜。” 上回在梅花雅园李忆说要减肥,淼淼回去后便把自己减肥以来的心得写下来,又整理了一套浅显易懂的内功心法和轻功,她觉得光靠节食减肥作用不大,如果能配合内功修炼侧事半功倍,而且他上回遇劫时那熊样委实太过窝囊,她觉得他有必要提高保护自己的能力,至于轻功,她是想着如果打不过,跑快一点也是好的。 于是淼淼换过一身衣服,和丹阳一起出了侯府。李忆的新府邸离永宁侯府只隔了几条街,两人也懒得坐马车了,一起骑马出了门。 已近酉时,太阳开始偏西,大街上逐渐热闹起来,车水马龙,小商贩挑着担子卖力吆喝,两旁商铺上的幡子迎风招展,准备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晚市。明明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淼淼却忽然想起城外的凉州灾民来,一道城墙,便将城内和城外两个世界隔绝开来,让人生出一种活在繁华盛世的错觉。 “柳大侠,请留步!” 冷不丁一声呼喝,大街上人人都朝她看过来。淼淼相当无奈地将马勒停,这个余天赐不知自己天生嗓门儿大,明明人就在对面,还来这么一声吼,生怕全长安的人不知道她这个新外号似的。拜他所赐,现在长安的上流勋贵们,都知道了当日越王遇劫,永宁侯府家的那个柳千斤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出小胖妞以一敌七,勇救二皇子的英勇事迹,于是,从此她的外号又多了一个——柳大侠。 “余校尉。” “天赐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淼淼和丹阳一起停下朝对面的余天赐打招呼。 “丹阳表妹也在啊。”余天赐穿着北衙禁卫的军服,看样子还在当值,他兴高采列地打马上前,“大侠,巧了,我正要找你呢。” 呃淼淼心里有点发毛,别不是要找她切磋吧。正想借口有要事打发他,人家已一本正经地道:“方才在东门巡视时逮到一个男扮女装的小妞,身上没有过所,却想偷溜出城,守城将领当即将人扣住并向我汇报,这丫头还不知死活,竟想用一两银子收买我,叫我放她出城,你说可恶不可恶?” “当然可恶,余校尉这街头小霸王的名号怎么可能只值一两?真是不知好歹。”淼淼揉了揉鼻子,至少也得二两嘛,她心想。 “至少也得二两嘛哈哈哈” 淼淼唬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待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丹阳时才明白过来,那话原来是丹阳说的。 余天赐朝丹阳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又朝淼淼道:“那丫头一问三不答,什么也不肯说,我本来想先打一顿再押大牢的,逼急了她才说她认识你,我想着既然是自己人,总得打个招呼先。这不,人我给带来了,你瞧瞧是不是认识的?” 淼淼不知自己何时成了他的自己人,余天赐已往身后招手,“喂,叫你呐,过来。” 淼淼往他身后一看,果然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抱着个包裹,缩着肩膀和脑袋踟蹰不前,身上的衣服又宽又长,明显不合身,难怪一眼被守门的将领发现。 余天赐见她缩在后头不肯上前,一个翻身下了马将她拽上前,伸手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就是这个丫头,是不是你府里偷跑的丫头?”他又压低声音在那丫头耳边道:“赶紧老实交待,你要是敢说谎,小心我把你卖到窑子去。” 余天赐的话马上起了作用,那丫头哇地一声大哭,“二姐姐是我啊” 淼淼定眼一看,不由愣住了,“莺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月黑风高杀人夜 看样子去不成越王府了,淼淼谢过余天赐,和丹阳道别后将柳莺歌带了回永宁侯府。柳莺歌平时就一个乖乖女,忽然收拾包袱偷跑出城,必定是有莫大的苦衷的,况且她被扣时,点了名说认识她,这么信任她,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能不管。 “莺歌,到底怎么回事?”回到府里,淼淼命人伺候柳莺歌换回一身女装,又屏退了所有人,问道:“你连包袱都收拾好了,是想到哪儿去?约了小相好私奔吗?私奔这么重要的事,你事先也不打听清楚?自从上回皇上遇刺后,无论进城还是出城都查得很严,没有过所的一律当逃犯你不知道?你还想用一两银子收买人,那根鱼刺会看得上那一两银子?” 柳莺歌一直绞着手指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也不说话,淼淼无奈道:“莺歌,你有事可以找我商量啊,你一个连长安城都没出过的深闺女子,以为背个包袱穿身男装就能远走天涯了?还好被人发现抓回来了,不然的话,就你这样的无知少女一出城,连根骨头都不剩的。”想到城外那些流民,淼淼越想越后怕,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余天赐这个刺头。 柳莺歌终于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二姐姐我c我早就想告诉你的啊,可你老是忙着减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啊。我不走不行啊,我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我就来不及了” 淼淼想起来了,最近两次见面,柳莺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还不太好,可她一心一意顾着减肥,确实没多留意她,这个姐姐当得实在太不负责。 她慌忙上前,扒开柳莺歌放在身前的双手,摸着她的小肚子道:“几个月了?那个王八蛋是谁?今天怎么不和你一起走?他是不打算认你们母子啦?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渣滓私奔?你是不是傻?” 柳莺歌先是一怔,随即泪水模糊的小脸蛋唰地一下红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c不c不是那样啦,二姐姐你想多了,我没有干那种事,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啦” “咦?不是有了?那你跑什么跑?哎哟姑奶奶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啊。”淼淼急了。 柳莺歌擦干泪水,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要偷跑出城的缘由。 柳莺歌虽然是柳三爷的长女,却是个庶女,生母是府里的丫鬟,在她小时候便生病死了,之后便由柳三爷的妻子王氏管教,在家里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孩子,她也知道自己没依没靠,平时尽量孝顺讨好王氏,只愿将来王氏能替她找个老实人嫁了,平淡过日子就好。 然而那天无意中偷听到王氏和柳三爷的对话,当即把她所有的希望破灭了。原来柳三爷最近巴结上了一位殿中侍御史,姓何,五十多岁,何御史虽然官职不大,人也没啥真才实干,却颇讨皇帝欢心。早几个月何御史家中设宴,庆贺他的第十五个儿子满月,柳三爷带上王氏和柳莺歌去赴宴了。柳三爷是想着何御史儿子多,若是随便哪一个看上柳莺歌了,他就能和何御史攀上亲了。 结果事情有点意外,何家真有人看上柳莺歌了,却不是何御史的儿子们,而是何御史自己。柳三爷本也有点犹豫,毕竟何御史已经有十几个妾了,而且风评不太好,他年年纳妾,但也年年死几个妾,说是病死的,其实都是被他折磨死的。朝中也有人弹劾过,但据说何御史当年从龙有功,所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提了。 柳三爷虽不太愿意,但王氏却极力怂恿,因为她已说服何御史的一个宠妾参股她正在筹备的新酒楼,何御史的正室长年吃斋念佛不理事,府中大小事都由这位宠妾管,若是他们拒绝何御史,这个宠妾极有可能撤资,若是两家交好,将来他们的嫡女柳鹂歌大有机会嫁给何御史的儿子做正室,又或者他们的儿子将来能娶何御史的女儿为妻。于是在王氏的再三劝说下,柳三爷终于答应把柳莺歌抬到何御史府里做妾。 “什么?你那两个黑心爹娘居然让你给那个糟老头子做妾?”淼淼没想到当日她随口给燕飞编的故事,居然会发生在柳莺歌身上,“可你才十四,还没及笄啊?” 柳莺歌哭着道:“那个何御史说了,他就喜欢年纪小的,水嫩的,过了十五他就不要了,我母亲答应了,下月初就挑个好日子把我抬过去。二姐姐我不想给那个何御史做妾啊,他比我爹年纪还大,我也不想死啊听说何御史家中的姬妾,动不动就被笞打,二姐姐,我怕啊” 他姥姥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就说当后妈的都没一个好人,先头有个安贵妃,如今又出来一个王氏,都是心肝贼黑的。淼淼一拍桌子,大声道:“莺歌你放心,这事我管了。” 柳莺歌泪眼婆娑,惶惶地看着她,“怎c怎么管?” 淼淼拍拍她的肩,对她道:“莺歌,你现在洗个脸,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先回家去,若王氏问起,你只说今天到我这儿了,别惹她怀疑。你放心,既然这事我说了管,断不会让你给那个老色鬼糟蹋的。” 是夜,月黑风高,又是一个杀人越货的良夜。 淼淼自梁上摸出一套夜行衣换上,怀里揣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从窗口翻身跃了出去,在她的人生信条里,解决事情的方法很简单,挡我者——死。 姑奶奶我要重操旧业! 何御史虽然官职不大,家里却很有钱,他的府邸几乎有永宁侯府那么大,淼淼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何御史住的院子。她伏在屋顶的瓦背上,露出半个脑袋往斜对面灯火通明的主屋看过去,只见屋子中央坐着一年轻女子在弹琵琶,一年过半百,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正搂着个娇俏的小美人坐在食案后,一边喝酒一边听琵琶。 这男人正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何御史,他半敞着胸口,醉眼迷蒙色眯眯的,两手不时往那小美人身上乱摸。淼淼数了一下,屋子里除了何御史,他怀里搂着的小美人,弹琵琶的女子,还有三个伺候的丫鬟,屋子外头还守着两个家丁,一共八个人。 他姥姥的,有点棘手啊。 淼淼皱眉,要是放在以前,再多几个也不成问题,可如今柳千锦这个壳子不太好使,屋里那几个就罢了,就是外头那两个家丁,猿臂蜂腰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她摸着下巴琢磨半天,这宅子太大,人又多,像以前那样明着来,直接跳下去抹完脖子拍拍屁股走人显然不行了,看来得来招阴的。 她挪动身子,往西边的屋顶摸过去,那边是卧室,床褥衣服多,又是风口,点起火来烧得快,等何御史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滚出来,她一刀子扔过去就完事。 一道黑影倏地掠过,淼淼一惊,忙顿住身子。再定眼看去,好家伙,那黑影就伏在她刚刚离开的屋顶上,而那个位置,正是观察主屋情形的最佳地点。 这是遇上行家了?咦,那鬼魅一般的身法甚是眼熟啊,难道 她拢起手,“咕咕~咕咕” 很快,那边有了回应,发春似的,“喵~喵喵” 她又回他,“咕咕布咕” 须臾,那只发春的“野猫”很快潜了过来,伏在淼淼旁边低声道:“怎么这么巧?” 淼淼:“是啊,来这儿杀个人,你呢?” 燕飞:“哦,我也是。” 淼淼:“既然这么巧,不如一起?” 燕飞:“也行。” 在同一地点观察同一个屋子,不用想也知道他要杀的是谁。看来何御史得罪了不少人,至于是什么人出钱让菩提阁杀他,淼淼知道问了也没用,刺客只管接任务,别的不管。有燕飞在,淼淼安心多了。此时此刻两人一起伏在瓦背顶,她有种回到以前做刺客时的微妙感。 “杜二娘家还没打烊吧,咱们完事后去吃碗馎饦?” “嗯哼,我说姑奶奶,你不是从良了吗?怎么又重操旧业了?” “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面屋那个死不要脸的老色鬼看上柳千锦三叔父家的妹妹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袖手旁观。”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居然也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纵然星月无光,燕飞的桃花眼在夜幕中依旧波光潋滟的,看着心情似乎不错,“成啊,你知道小飞哥一向疼你的,今晚你歇着,我来。你尽管说,要那老色鬼怎么死?死快点还是死慢点?死痛快点还是死痛苦点?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风情万种小飞歌 两人正聊着,对面屋子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之前那个弹琵琶的女子搂着琵琶大声哭喊,“何大人,小女卖艺不卖身,来之前就禀明了府里管事,求何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小女家中还有年迈的双亲等着我回去” 原来那个何御史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怀里搂着个小美人,却又看上了琵琶女,那小美人好像也看不过眼,劝道:“老爷,这位小娘子是教坊司的人,从来只卖艺不卖身的,老爷不如” 话音未落,何御史已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贱人!你是什么东西?老子的事要你管?来人啊,把这小贱货卖去绮梦楼,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老子让你天天在绮梦楼卖身!”他说着推开小美人,朝琵琶女扑了过去,“小美人,我管你是哪里的人,进了我御史府,就是我的人了,哪里还有回家的道理?来啊,给爷笑一个,啊哈哈哈” 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丁马上进去,把那个惊慌失措的小美人拖了出去,屋里伺候的三个丫鬟也识趣地退下了,主屋里霎时只剩了何御史和琵琶女。就两个人,机会难得啊,老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淼淼当即决定,这个祸害得由她亲手解决! “飞哥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将来你进了我柳家的门,我一定替你讨几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好好伺候你。那老色鬼今天我若不亲手宰了,难解我心头之恨。”她伸手在燕飞下巴挠了两下,“乖乖在这儿等我。” 燕飞桃花眼一挑,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眉眼,“算你有良心,不枉我疼你一场,你放心,我会雨露均沾的。去吧,我在这儿给你殿后。” 淼淼一个翻身从屋顶跃下院子,动作干净利索,就是落地那一下咚的一声,动静大了点,幸好屋子里闹得很,没引人注意。她手持匕首弓着身子,迈开小碎步沿墙角一溜小跑。屋子里头,一阵裂帛之声传来,何御史已撕开琵琶女的外衣,把琵琶女按在地上,发出禽兽般的淫一笑,琵琶女一声尖叫,竟吓得晕了过去。 淼淼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食案,大喝一声:“畜生!放开那个美人!” 何御史醉眼迷蒙,忽觉光线一暗,茫然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杵在自己身后,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把水缸放在这儿?来人,把这大水缸抬出去砸了!” 大水缸?他姥姥的,你才不长眼! 淼淼勃然大怒,运足劲一脚踩在何御史的小腿上,只听咔嚓一声,何御史杀猪一般嚎叫,“嗷嗷我的腿你谁啊” 淼淼把玩着匕首,好整以暇地抛了几下,“我是你姑奶奶,找你讨点东西。” 小腿被硬生生踩断,何御史痛得撕心裂肺,人也一下清醒过来,尤其看到她手中那柄闪亮亮的匕首时,顿时冷汗直冒,“你c你想要什么?求财吗?尽管拿去,我c我c我府里什么有,只要女侠看中的,我都可以给你别伤我就行” 淼淼脚上再用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求财?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姑奶奶这么清新脱俗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那些俗物?老子看中的是你的小命!” 何御史痛得直哆嗦,颤声道:“女侠饶命啊,我的命不值几个钱,再说,我和您无怨无仇的,您要我的命干什么?不怕和您说,我府里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您开个口,我一定照办,只要你不杀我就行” “哦是吗?”淼淼松开脚,似乎来了兴趣,“那你先叫两声姑奶奶来听听,要是哄得我心情好了,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走。” 别说叫声姑奶奶,此时就是认她做亲妈何御史也不犹豫一下,忙不迭姑奶奶姑奶奶地喊了十多声,“姑奶奶还满意吗?不满意我还继续叫,叫到您满意为止” 淼淼点了点头,“尚算满意。 何御史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姑奶奶,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淼淼裂嘴一笑,阴恻恻的,看得何御史心里直发毛,“姑奶奶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你可以安心走了。”她说罢手腕一翻,挥着匕首朝他刺去。 生死关头,何御史心里燃起强烈的求生,强忍着断腿的痛,一咕噜爬了起来,把压在身下的琵琶女也扯了上来,竟是用那琵琶女来挡刀,偏偏那琵琶女早被吓晕了,身子软软的任由何御史摆布,匕首往左,他把琵琶女举向左边,匕首往右,他又把琵琶女往右举,如是几次,淼淼一时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何御史心知继续下去定然撑不了多久,抱着琵琶女在屋子里没命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杀人啦!” 淼淼拿着匕首,几次想出手都怕伤着琵琶女,一时也是没撤。这可真是窝囊,想她从前,身手敏捷出手如电,从来是一招致命,何时试过这么来来回回,还找不到地方扎刀的?眼看他就要跑出屋去,淼淼大喝一声,直接把自己撞了上去。强大的冲力一下把何御史撞飞,连带琵琶女也飞了出去,横竖她早就晕了过去,淼淼也顾不上她了,上前几步把被撞得头晕脑花的何御史提了起来。 “好好看清楚你姑奶奶的样子,别到了阎王跟前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说不清楚。” 何御史恐惧地瞪着眼睛,浑身哆嗦,“那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杀我?若是阎王问起,我也好有个说法。” “哎呀,你个死不要脸的贱货,居然还想到阎王面前告我的状!” 何御史:“” 明明是你自己刚才说要我看清楚的,何御史觉得很委屈,但下一刻,淼淼已手起刀落,何御史脑袋一歪,死绝了。许是刚才动静太大,外头响起喧闹声,几个家丁已冲了进院子。 淼淼扔下何御史,沿着来路又回到刚才的墙下,提气往上一跃,眼看堪堪跃到檐槽,没想到这屋子太高,她一时真气不继,咕咚一声,身子直直坠了下去——柳千锦这个壳还是太沉了。她揉着屁股站起来,在墙边拢手往上喊:“飞哥儿搭把手。” 燕飞打着哈欠探出半个脑袋,没好气地道:“收拾个糟老头子都要这么久,等得我都快睡着了,丢不丢人啊。”他怨归怨,还是把手伸了出去,“上来吧。” 淼淼再次收腹提气往上跃,快到屋檐时拉着燕飞的手借力一蹬,稳稳地落在瓦背顶上。 “娘呀,累死我了。”平时练功时不觉得,等到动真格时才发觉,杀人原来不是件轻松活儿,这么来回折腾几下,简直要了她半条命,这会伸着舌头躺在瓦背上直喘气。 此时已有家丁发现断了气的何御史,扯着嗓子大喊:“不好啦,杀人啦!来人啊,关门放狗!捉拿刺客!” “飞哥儿,我好像把事情闹大了,你觉得呢?”淼淼抹了一把汗,却听不到燕飞的回应,疑惑地左右望了望,“飞哥儿?” 燕飞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我觉得你可以先从我身上滚下来。” “呃对不起。”原来刚才她把燕飞当成人肉垫子了,慌忙翻了个身,把压在身下差点扁了的燕飞解放出来,“飞哥儿,你咋样了,你没事吧?” 燕飞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地道:“头晕,眼花,胸闷,想吐,你觉得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三个月呢。”淼淼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这不看着挺精神的嘛,我觉得我们该走了,你怎么看?” 院子里的家丁越来越多,隐约还听到狗犬声,燕飞忍着痛爬了起来,“我觉得我是自作孽,刚才就不该纵着你的,要是我出手,这会已经在杜二娘家吃馎饦了。跟紧我。”他脚尖一旋,身子已如夜枭展翅,几个起落便跃到对面的屋顶。 “哎,等等我啊”这身体到底还是沉了些,淼淼虽憋足了劲,却如何能和以前相比?不一会便气喘吁吁,深一脚浅一脚的,屋顶上的瓦片被她踩得咔嚓咔嚓响。 “刺客在上面!快来人啊,别让他们跑了” 整个御史府人声鼎沸,家丁们拿着木棍长一枪,一边吆喝一边在下面追,也有几个胆大的跳上屋顶想捉人,被燕飞一脚踹了回去。一回头,见淼淼愣愣地站在三步开外,脸色古怪,不由大为恼火,“姑奶奶,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动一下啊。” 淼淼嘴角抽了抽,“飞哥儿,我觉得” 话音未落,燕飞已滴溜溜地跑了过来,淼淼当即脸都白了,“别过” “来”字还没来得及说,只听咔嚓一声,两人的身子同时一沉,双双自屋顶跌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八字不合 碎瓦不断砸落,淼淼摔得头晕眼花,自一片狼藉中挣扎着坐了起身,“飞哥儿” 没人回她,坏菜了! 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赶紧挪开屁股,燕飞果然脸青唇白地躺在地上,“飞哥儿,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别吓我”她一边替他揉胸口,一边拍打他的脸。好一会,燕飞终于翻着白眼悠悠转醒,淼淼吁了口气,“飞哥儿,你醒啦?你觉得怎么样了?” 他两眼直冒星星,胸口气血翻滚差点吐血,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道:“我觉得女人果然是祸水。” 淼淼一拍大腿,“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觉得!都怪莺歌那个死丫头,她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要今天跑,她今天要不是来那么一出,我今晚就不会来这儿了,我今晚不来,你该干嘛干嘛去,那老色鬼照样活不过今晚,咱们屁事没有,你说对不对?” “嗯哼我觉得咱们大概八字不合,招婿的事你不再考虑考虑?”燕飞的俊脸被碎瓦剐了两道红痕,有点惨不忍睹,扯着嘴角道:“你今晚就是来谋杀亲夫的,幸好我命硬” 他边说边撑起身子,忽然全身一僵,怔怔地望着淼淼背后。淼淼见他脸色忽变,还以为事情有变,忙一跃而起将他护在身后。此时才发现,他们如今身处的这个屋子,看着很像一个小佛堂,四周的摆设极简洁,只正东供着一樽佛像,一张小案几,案上香炉燃着三根香,一名妇人正跌坐在案几前,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们俩。 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御史府里,忽然冒出这么一间简陋的小佛堂,着实让人感到意外,尤其那名妇人,年约四十多,眉目慈和,穿一件素色的单衣,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比寻常百姓家的妇人还要朴素,完全不能让人联想到她和这奢华的御史府有半点关系。 此时那妇人的目光越过淼淼,一瞬不瞬地看着燕飞,眼神已从最初的惊惶变为怔忡,全然没理会淼淼正拿着匕首戒备地指着她。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淼淼也不想滥杀无辜,正想叫燕飞走人,却见那妇人忽然脸色一变,朝他们道:“小心身后!” 原来有一个家丁趁他们不备,悄悄从窗外潜了进来,举着木棍正要敲燕飞脑袋,而平时挺机灵的燕飞,不知是不是刚才被她砸傻了,呆呆地看着那名妇人,半点反应也没有。淼淼一把将家丁手中的木棍夺走,顺势一棍将人敲晕,朝燕飞急道:“飞哥儿,走啊,发什么呆?” 燕飞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站起身。屋子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捉拿刺客的吆喝声不断传来,看样子已将这屋子包围起来,那妇人忽然对俩人道:“往西北角走吧,那边有株凤凰树,树下有个秋千,你们功夫这么好,用力一荡就能荡出高墙。” 燕飞和淼淼都是一怔,不知这妇人为何会提醒他们。但此时也不容他们多想,数名几个家丁已破门而入,叫喊着直扑两人。燕飞一把拽住淼淼,拔腿便跑,果然是朝西北方向而去。 “哎?飞哥儿有古怪啊,刚才那个妇人为何要帮我们?她可是御史府的人啊,这不对劲啊。”那些家丁喊捉刺客喊得那么大声,聋子都能听到,他们穿着夜行衣,手里还拿着匕首,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怎么想也想不出她帮他们的理由啊。 但燕飞仿佛听不到似的,只一味地跑,前头有几个家丁举着长一枪朝他们冲过来,他竟然也没看到,失魂落魄的,眼看最前面那根长一枪险些刺中他的脸,淼淼唬了一跳,一把将燕飞撞开。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淼淼沉住气,左右开弓与那几个家丁打了起来。这些家丁训练有素,可不是凉州七小龙那些用来凑数的货色,淼淼很快感到吃力,还好燕飞在挨了一脚后终于清醒过来,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剑迎了上去。 “躲我身后!” 夜色浓稠,空气中飘着一层薄雾,燕飞轻灵的身影在那几个家丁之间游走,有冷冽的杀伐之气自他眸中涌现,淼淼终于放下心来,知道燕飞回魂了。果然没多会功夫,燕飞便把那几个家丁料理干净,依然领着淼淼朝西北方向跑。 越过几座亭子和假山,果然见到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凤凰树,枝叶浓密,其中一根粗壮的枝桠打横伸出,上面挂了一个秋千。 淼淼惊呼:“咦,真的有个秋千!那妇人没骗我们啊,真是奇了怪了。” 燕飞十分不以为然,“有啥好奇怪的,人长得帅就是有这个好处,人见人爱。” 两人走到树下,燕飞抬头,浓密的枝叶下,悬挂秋千的麻绳已显老旧,看样子已挂了好些年头,晚风拂过,秋千一晃一晃的,发出吱丫吱丫的轻响,他一时有些出神。 “啧啧,我长这么大还没玩过秋千呢,有钱人家真会享受。”淼淼一屁股坐了上去,“飞哥儿,你推推我啊。” 花园那边又传来追逐声,燕飞拉起秋千,阴阳怪气地道:“好啊!那你玩开心点啊。” 他手上运劲,在淼淼的鬼哭狼嚎声中用力推了一把,秋千划出一道弧线,把淼淼飞了出高墙外,毫无意外的,墙的那头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哎哟,你个死杂粹!痛死姑奶奶了” 不中用的家伙!燕飞翻了个白眼,好整以暇地站到秋千上,离开前的一刻,燕飞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这棵凤凰树,一阵晃神。 墙外,淼淼龇牙裂嘴地揉着屁股,看着燕飞自墙头轻飘飘地落下,心里很是不平衡,想当年唉,不提也罢,总有一天,老子会卷土重来的! 远处有吵杂的人声隐约传来,御史府里的人大概已报官了,两人迅速将夜行衣脱下,露出里面寻常的衣饰,同时把身上的匕首和短剑扔掉,转身融入夜色之中,往永宁侯府的方向疾行。 “闹这么大的动静,今晚看来是出不了城了,借你香闺躲一晚吧。” “你原本打算今晚出城?”淼淼诧异道:“干嘛去?” “我还有任务,得赶去青河县。今晚走不了,明日一早必须出城。”他原本的计划是今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何御史,然后马上出城的,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哟,菩提阁长安分舵的生意这么好啊,才开张就忙成这样。” 两人很快回到永宁侯府,淼淼可不敢真让他睡在自己房里,毕竟进出的人多,难保不被人发现,想来想去只好把他藏在自己冬天用的练功房里。等到安顿好,她才发现燕飞脸色苍白,竟是受伤了。 “飞哥儿,你刚才到底咋回事?”伤口就在肋下,还好那伤口不深,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道:“自从见了小佛堂里那个妇人,你就魂不守舍的,若是平时,那些顶多练过几套拳的家丁,根本近不了你的身哎哟我的娘啊,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她都能当你的娘了。” 燕飞光着上身躺在地板上,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淼淼吐了吐舌,又道:“也是奇怪,那妇人虽然打扮朴素,但以我阅人无数的毒辣眼神看来,她的相貌气质绝不是普通下人,难道是何御史的正室?” 燕飞摇了摇头,随即闭上双眼,似乎是累了,淼淼见他不再开口,也懒得多说,她今晚也是累得够呛,上好药起身要走,燕飞忽然睁开眼,“淼淼,你说人的脑中,会有两岁前的记忆吗?” “两岁前的记忆?”淼淼怔了怔,咬着手指头很认真地想了片刻,“我最早的记忆不是追着你打,就是被你追着打,然后白槿姐姐拉开我们,罚我们扎马步,也不晓得这是几岁的记忆了。” 她出生没几天就被阁主捡回菩提阁,自然所有的记忆都与菩提阁有关,但燕飞不同,她记得白槿姐姐说过,燕飞比她早一个月来菩提阁,来的时候已两岁了,“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燕飞沉默,把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怔怔出神,良久才轻声道:“没什么,我累了。” “哦,那你早点睡。”淼淼转身出去,“明天你出城的事,包在我身上。” 何御史在自己家中遇刺身亡的事果然闹得很大,一大早淼淼便听到自己的几个丫头在议论,说昨晚禁卫军封锁了御史府所在的整个坊区,因死的是朝中大员,大理寺的人也连夜赶到御史府查看,收集人证物证。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要出城,和登天的难度差不多,但她知道,飞哥儿今天必须出城,菩提阁的刺客,若是在指定时间内不能完成任务,下场等同任务失败。她是个有原则的人,昨晚她把事情办砸了,今天就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再说飞哥儿是她的人,她怎么也得护他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小燕子出城 于是淼淼把主意打了丹阳公主头上,一早派人进宫送帖子给她,请她帮个忙。她的说辞是上回梅花雅园的那位红娘,不幸被那个有钱的糟老头发现她没死,糟老头强行把红娘抢了回家,红娘又拼死逃了出来,如今就躲在永宁侯府,她今天要把红娘送出城,让她从此远走高飞,请公主做个掩护。 丹阳看完帖子,那颗一直想找机会打抱不平满足自己行侠仗义愿望的心激动得一颠儿一颠儿的,淼淼还没吃完早饭她就找上门来了。 “念儿,要不红娘也别逃跑了,我直接叫人把那糟老头的家抄了得了。” “那怎么成?她本就是糟老头家养的歌姬,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呢,糟老头绑她回家是名正言顺的事,反倒是她,她是逃奴,官府追究起来可是要行笞刑的。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做徇私枉法的事?” “也是也是,那咱们还是偷偷把红娘送出城吧。”丹阳点头如捣蒜,全然不觉得协助人家逃跑其实也是徇私枉法。 淼淼让她稍等,自己拿了套女装衣饰到练功房让燕飞换上,又替他抹了胭脂水粉,易容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加上燕飞天生丽质,不稍片刻,一个水灵灵的俏美人便跟在淼淼身后来到丹阳公主面前。 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难怪让那个糟老头念念不忘,丹阳艳羡地打量着燕飞,“你叫什么名字?总叫你红娘不太好。” 燕飞福身行礼,羞涩地一笑,却不说话。他还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自己有段这么惨不忍堵可歌可泣的往事,他哪知道这个角色该叫什么名字,谁编的故事让谁说去吧。再说他也不敢开口,声音太磁性太爷们了。 淼淼瞥了他一眼,替他答道:“他叫小燕子,上回撞柱子之前其实还上过吊,没死成,但把嗓子弄坏了,成了鹅公喉,唱戏没问题,说话却会吓死人,所以平时装哑巴。” 真是一位坚贞不屈的世间奇女子,丹阳激动地上前一步,握住燕飞的手道:“我最欣赏的便是你这种身残志坚,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了。小燕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出城的。” 小燕子燕飞面无表情地把手从丹阳手里抽出,朝淼淼看去。 淼淼无视燕飞那冷冽得能杀死人的目光,淡定地喝了口茶,“趁着天色早,咱们早点出门吧。” 丹阳拍手道:“好啊,二哥哥一定也等得很着急了。” 淼淼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你告诉越王了?还叫上他了?” “是啊,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二哥哥最喜欢了,他说了会在东门等我们。” 淼淼很无奈,这个公主热心起来还真是没话说的。正要出门,柳莺歌也来了。这丫头一早听说了何御史被杀的事,当即吓得六神无主,奈何公主也在,她满腹疑问只好都憋在肚子里。淼淼觉得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既然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那就一起吧,横竖她原本就打算以打猎为借口出城的,人多了也挺像那么回事。 于是一行人收拾妥当,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往东城而去。 快到东门的时候,淼淼老远便见到一个庞大的身躯打马朝她奔来,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很是替那匹血汗宝马捏汗。 李忆跑得气喘吁吁的,“念儿好久不见。你又瘦了”又漂亮了,后面这句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呆呆看着一身红色猎装,英姿飒爽地坐在马上的淼淼,小心肝扑腾扑腾直跳。 淼淼打量了一下李忆,果然吃得少了,人也清减了,明显比上回在梅花雅苑时瘦了一圈,气色也很不错,一双眸子清亮有神,总算恢复了初初认识时的灵气,就是可能天太热了,他两边脸颊红得有点不像话,大柿子似的,“殿下,你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她这么一问,李忆的脸更红了,期期艾艾地道:“没没跑得急了,热的。” 淼淼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送你的,上次说的减肥心得,里头还有些内功心法和轻功,也有些简单的防身招式,你有空可以练练。” 李忆接过,只见那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六水真经,翻了翻,里头除了写怎么减肥,果然还有一些心法口决之类,有些招式为了让他好理解,她还细心地画了些小人,那些练功的小人胖乎乎的,有时是女的,有时是男的,甚是有趣。这画的不正是他和念儿吗?李忆的小心肝又扑腾扑腾,欢喜得不行,脑中忽然蹦出一句话来:物轻情义重。 “二表兄,柳大侠,这么巧!”仿佛半空中炸了一个雷,余天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扯着嗓子道:“咦,丹阳表妹也在,这么热闹是要上哪儿去?” 众人忙打招呼,李忆将《六水真经》小心藏好,朝余天赐道:“今儿天气不错,我们正要去飞流涧,听说那儿的野山鸡可肥了,嘴馋,打几只烤来吃。你今天巡东城?忙得很吧?” 余天赐坐在马上,身上还是那身北衙禁卫的军服,虽然瘦得藤条似的,却挺直了腰杆,雄赳赳神昂昂的,“是啊,这身衣服一旦套上了,哪有一日得闲的?可那有又什么办法,咱北衙禁卫就是皇上养的狗,吃着皇上赏的狗粮,就得替皇上分忧不是?对了,你方才说的飞流涧,可是神女峰那个?我跟你说,那儿何止野山鸡长得肥,飞流涧里头的鱼,天天逆水而游,那肉可真真是鲜美得很,用来做生鱼脍可真是一绝” 他说到后来已经动手解身上的衣扣子了,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脱了军服扔给跟在身后的小厮,露出里面的天青色常服,“去,回府把我那张大弓送去飞流涧,还有,把会做生鱼脍的张厨子也一并叫去。”回头见众人愣在原地,又道:“快走啊,现在才辰时一刻,等咱们打了山鸡,捉了鱼,正好吃中午那一顿了。” 淼淼觉得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宜出行”,有了这位北衙校尉领着,出城异常的顺利,原本想好的那些被盘查时怎么应对的办法统统用不上。唯独丹阳公主有点闷闷不乐,按她原来的设想,出城一事她是个挑大梁的,没想到半途杀出来个余天赐,她反成了个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多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情迷野山鸡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确实是个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余天赐和李忆的马走在最前头,淼淼和丹阳走中间,柳莺歌和燕飞走最后,后面还跟着一堆丫鬟侍卫,浩浩荡荡足有二三十人。 兴致最高的是余天赐,一路上都是他那破铜锣似的声音,大概是李忆问起昨晚御史府的案子,他又扯着嗓子道:“姓何那个老色鬼,不是我编排他,他是死有余辜,你们知道他府里一年死多少个姬妾多少个下人? 不知道吧,据说他有一根特制的软鞭,喝了酒后特别爱用这根鞭子抽人,抽人之前还蘸上盐水,真特他娘的狠,一年里头,被他抽死的没二三十个至少也有十来个,这还是死的了,被他抽残抽伤的还不知有多少,他仗着自己有钱,出了人命就用银子堵那些死者家属的嘴,所以你们说,这种人渣被人杀了,不是天开眼吗?简直是大快人心。” 他这么一说,淼淼顿时觉得昨天晚上一刀抹了何御史的脖子,委实太过便宜他了,她应该把那条鞭子找出来,把他吊起来抽一顿,让他死在自己的鞭子低下的。 李忆道:“我也听说过,这位何御史做官不咋样,但不知为何颇得父皇欢心,好几位言官弹劾过,父皇也不加理会。现在人死了,朝廷总算是去了颗毒疮,就是可怜了他家中妻儿,听说他光是儿子就十五个,最小的还不满周岁,女儿好像也有十来个,这一大家子的,没了主心骨,将来可怎么活?” 余天赐大叫道:“哎哟二表兄,你就是心善,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斯文败类生出来的崽,还能好到哪去?搞不好又是一堆遗祸人间的祸害精,你说昨晚那两个刺客,干嘛不好事做到底,将整个御史府一锅端了?” 李忆摇头,“话不是那么说,何御史自己做的孽,跟他家人有何关系?我听说何夫人长年吃斋礼佛,每年都捐不少物资和银钱到各悲田院和寺庙,是个好善乐施的人。” 徐天赐不屑地嗤了一声,“估计她也知道自己夫婿是个大恶人,怕他的罪孽祸及家人,不得以才多做些善事呗。” 听他们提到御史夫人,淼淼不由回头看了燕飞一眼,果然见燕飞眉头微蹙,若有所思。淼淼朝余天赐道:“余校尉,你方才说昨晚有两个刺客?可有什么线索?是什么人要杀何御史?” 余天赐嘿嘿一笑,“要我说呢,那两个刺客着实替长安除了一个大祸害,若这案子归我管,我不但不缉拿他们,还大大奖赏他们。可惜啊,这案子归大理寺少卿吴悯川管,他也是够走运的,昨晚那两个刺客和御史夫人打了个照面,吴悯川已让人照御史夫人的口述画了像,我早上看过那画像了,画得很逼真,等会各城门都会张贴那两个刺客的画像了。他娘的,吴悯川这小子就是命好,二十岁就当了少卿,这案要是被他破了,估计将来大理寺卿的椅子非他莫属。”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淼淼,“对了,听说其中一个刺客还是个胖子,把人家何夫人小佛堂的瓦顶都踩烂了。你说一个胖子,还学人家做什么刺客啊,这不是丢人么,啊哈哈哈” 不知他这话故意对她说是什么个意思,淼淼和燕飞互相看了一眼,昨晚在御史府,何夫人是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的样子的,头像若是被画出来了,那可真有点不妙啊。 正忐忑不安,余天赐忽然两眼一瞪,指着淼淼身后大声道:“哎?是你!老子认得你!”他说着一拨马头,绕开众人朝淼淼身后直奔过去。 淼淼心里暗叫不好,手掌暗自运劲,心想他要是对燕飞出手,她一掌把他拍晕再说。那边厢,燕飞的手已按到小腿上,那儿绑着一柄短剑。 “你不是昨天偷跑出城,拿一两银子收买我的那个小丫头?”就在淼淼和燕飞的心肝快跳到喉咙尖时,余天赐打马跑到柳莺歌身边,瞪着丹凤眼在她脸上滴溜溜地转,“哎,别低头啊,抬起头来让小爷瞧瞧。没错,就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别以为你今天换回女儿身我就不认得你,小爷我一双火眼金晶亮着呢!” 淼淼和燕飞再次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睁眼瞎”三个字来。 柳莺歌低着头不敢看余天赐,这位小霸王的名头她是听过的,昨天她若是早知是他,打死她也不敢拿一两银子忽悠他啊。 淼淼忙替她解围,“余校尉,她是我妹妹莺歌,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是你妹妹?好说好说。”余天赐朝淼淼摆了摆手,他并非心胸狭窄的人,但绝对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扭头又朝柳莺歌道:“莺歌是吧?哎,你昨天为啥要偷跑出城?还带着包袱,我知道了,一定是约了情郎私奔,你那情郎是什么人?你们私定终身了?打算跑到哪里去” 神女峰离长安城不过几里路,半个时辰后,众人开始进山,又走小片刻,便听流水哗哗,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正是那颇有名气的飞流涧。 淼淼借口累了要休息一会,余天赐迫不及待地拉上李忆,一起到林子里打山鸡,方才一直闷闷不乐的丹阳终于也来了兴致,磨拳擦掌地跟着两人,还把柳莺歌也拉上了。 淼淼找了个机会和燕飞绕开伺候的仆从,来到一隐秘处,分离在即,多少有点不舍,“飞哥儿,你路上小心啊,方才余天赐说大理寺有我们的画像呢,估计这两天陆续会送到各城关,你凡事多留个心眼。你不必担心我,我堂堂侯府千金,就算那画像和我再像,也没人会怀疑我的。” “我晓得了,你放心。我这趟除了去清河县,还要一路北上好几个地方,完事后还得回一趟关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长安,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万事小心,梅园你就别去了,我若回来,自会与你联络。” 燕飞已换回一身男装,沉吟片款,又道:“淼淼,我有一事拜托,你若是方便,替我打听一下御史府的事?” 他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淼淼诧异道:“打听御史府的事?为什么?” 燕飞咬了咬唇,犹豫着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昨晚见了那位御史夫人,总觉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还有那棵凤凰树下的秋千,我我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说着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若是有机会,替我打听一下那位夫人吧。我走了,你保重。” 燕飞拍拍淼淼肩膀,转身大踏步离开。才走了片刻,忽听啊的一声尖叫,一个大脑袋从草丛里转了出来,“我的山鸡!” 一只五彩斑斓的野山鸡拍着翅膀扑棱扑棱朝他飞了过来,他抬手一抓,那只山鸡便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丹阳顶着一头草屑站起身,抬眼便见一位年轻男子,手里倒提着一只野山鸡,玉树临风,目若朗星,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不由一时呆住。 “你你是?”丹阳两眼停在燕飞的俊脸上,小脸刷地一下红了,“你是小燕子的哥哥吗?你和她长得很像呢。”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他正不知该怎么答她呢,燕飞笑了,这一笑更是灿若繁星,“在下姓燕名飞,在这儿等候我妹妹,多谢公主今日仗义帮忙。”他把手中野山鸡往丹阳手里一塞,“告辞。” 丹阳呆呆地抱着那只山鸡,看着燕飞英挺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随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喃喃道:“大事不妙,本公主发春了” 林子的另一头,不断响起余天赐杀猪一样的嚎叫:“在那在那!二表兄,别挡着,闪开,闪开啊!哎哟我日!二表兄你又放跑一只” 折腾了半天,余天赐连根山鸡毛都没打到,看到丹阳手里那只肥山鸡,顿时嚷着要把那只山鸡烤来吃,丹阳死活不肯,抱着山鸡转身就跑,一时鸡飞狗跳。 回城的时候,柳莺歌终于逮着机会,把憋了一天的话问出来,“二姐姐,昨晚何御史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淼淼瞪了她一眼,“你傻啊,怎么会和我有关?那何御史虽然该死,但像我这种奉公守法的良民,怎么可能翻墙进御史府杀人?你没听余校尉说那老色鬼坏事做尽?想他死的人海了去了,定是他以前害过的人找他报仇。” 柳莺歌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我还道怎么这么巧,你昨天说这事你管了,晚上何御史就死了,我c我还以为你” “得了得了,别胡思乱想。我问你,何御史死了,你爹娘怎么说?” “母亲今天可伤心了,说何御史一死,她的新酒楼就泡汤了。” “活该,让她哭去。莺歌,以后有事记得和我商量,别再像昨天那么傻了。” 两人正说着,李忆打马上来,脸色赧然,“念儿,你饿吗?今天都是我不好,碍手碍脚的,一只山鸡都没打到。”还好侍卫们在飞流涧下的水潭捉了几条鱼,他们才得以吃了一顿生鱼脍,“你方才没吃饱吧?不如我们去梅花雅园再吃些?” 淼淼摇头,“我昨晚才发觉,原来我依然是一个大水缸,减肥一事,任重道远,还得加把劲啊。”已接近东门,淼淼看了看四周,发现上回聚集在官道上的凉州灾民全没了影,不由奇道:“那些灾民呢?都回凉州了吗?” 李忆道:“家都没了,他们哪肯回去?大哥命人在顺安县辟出一片地域,建了房舍,虽然简陋些,好歹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这几天已将人迁过去了。等他们安顿下来,再考虑让他们开垦荒地,自力更生,若是有人想回凉州,官府也可出资让他们回去。” 一旁余天赐又道:“二表兄,我听我爹说,这主意是你向皇上提议的?” 李忆有点不好意思,“惭愧,我就那么向父皇提了两句,具体的事,都是大哥一手操办的。” 正说着,余天赐又吼了一句,“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不就是大表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冤家路窄 路的另一头沙尘滚滚,数十骑快马飞驰而来,其中一匹额上戴着金缨络的白马分外抢眼,马上男子一身玄色紧身衣,头束白玉冠,容貌俊逸神色肃冷,正是晋王李昀。 淼淼其实非常希望李昀能目不斜视,呼啸而过,但余天赐大老远就挥手,扯着大嗓门叫喊,想不被人看到都难,“大表兄,这么巧,从哪回来?” 李昀果然策马过来,随他而来的禁卫军勒马停在十多丈外,列队整齐,肃静无声,一看便知训练有素。李昀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过众人,见这几人高矮肥瘦参差不齐,身上衣服不是粘着草屑便是皱巴巴的,不由蹙眉,尤其看到丹阳手里还抱着一只花里花俏的野山鸡,顿时脸色一黑,“干嘛去了你们?走难么,顺安县的宰民也比你们会拾掇。” 李忆低头看了看自己,很不好意思,丹阳嘟着小嘴,十分不以为然,在看到李昀的目光冷飕飕地扫过她手里的山鸡时,慌忙把山鸡藏到背后,生怕这个洁癖到无可救药的大哥一个不爽把她的山鸡宰了。 “咱们到飞流涧打山鸡去了。”余天赐大咧咧一笑,“大表兄从顺安县回来?那些灾民都安置妥当了?” 李昀嗯了一声,显然不想多说,只道:“这几日城里城外都不大太平,没事少出门。” 他一边说一边拨过马头,缓缓而行,于是众人又一起往东门方向行进。 李忆问道:“城里城外都不大太平?大哥此话何解?” “这几日凉州那边仍不断有灾民涌来长安,有些不安分的,一路奸掳烧杀,早上才处决了几个。还有,今日一早接到庆州的快报,庆州刺史前天晚上在府里遇刺身亡,脖子上的伤口干净利落,是杀手所为,连带昨晚何御史遇刺,三日内已是两位朝廷大员被暗杀了。” 李忆瞪大眼睛诧异道:“庆州刺史李敬?我若没记错,他已任庆州刺史五年了,政绩斐然,颇受当地百姓爱戴,是个好官,什么人要杀他?” 余天赐也大叫道:“我日!何御史那个老色鬼死有余辜,死了也没人同情,可李敬也算是个清官啊,什么人吃了豹子胆居然要杀他?” “不知,父皇极其震惊,已下令严查此事。”李昀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两起案子,凶手都是杀完人就走,不知道杀人原因,金银财宝一概不偷不拿,除非遇到阻挠的人,否则不滥杀无辜,我私下认为,何御史和李刺史的死,有可能是同一杀手组织所为。” 李忆道:“这么说来,只要缉拿了刺杀何御史的刺客,便能顺藤摸瓜,查到杀害李刺史的人了。” 淼淼听着他们谈论,心头突突直跳,她完全认同李昀的话,李刺史的案子,肯定也是菩提阁经手的。飞哥儿说了,他还有几个地方要去,估计也是执行任务去了,没想到菩提阁生意这么火,阁主雄心壮志苦心经营,果然把菩提阁发扬光大了,连朝廷大员都敢杀,不过想想也没啥好奇怪的,他老人家连皇帝老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终于进了城,淼淼心里一直打鼓,不知大理寺的画师画功如何,把她和飞哥儿的样子画得有几分相似,万一人人都能看出她和通缉榜上的案犯长得一毛一样,她该如何应对?毕竟晋王也在,他可不是余天赐那个活宝那么好愚弄的。 正想着,忽听丹阳哈哈大笑,拉着她的袖子道:“念儿,你快看,那个胖子好丑啊。” 呃?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城门旁张贴着两张通缉榜,一堆人围在那儿观看,个个指指点点,有几个高个子把榜文挡住了,只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哇,有赏银一百两,凶手这长相容易认,从今儿起咱得瞪大眼睛,要是捉到人,今儿能过个肥年了。” “这两人肯定是长得太丑,打工没地方肯要,迫不得已才去做杀手的吧,唉,这个看脸的世道,糊个口也不容易啊” 哎?咋回事?淼淼大感疑惑,恨不得立即下马把围在通缉榜前的人赶走,奈何晋王越王都在,她不敢造次,只得伸长了脖子。 还好余天赐霸道惯了,一边打马上前,一边挥着手中马鞭赶人,“滚滚滚,都给小爷我让开,一个两个的凑什么热闹,该干嘛干嘛去,让开让开!”扎堆的百姓果然散开,余天赐只看了一眼便哈哈大笑,“我日!丑成这样,白天走在大街上会被人打死吧,怪不得只能当刺客,晚上才敢出门,哈哈哈” 淼淼终于挤到了余天赐身旁,抬头一看,不由呆住。 只见通缉榜上两个大头像,左边一个是个胖子,肥头大耳,蒜头鼻,龅牙,歪嘴斜眼,头发稀疏,还满脸痘痘,果然丑得天怒人怨。右边那个也好不到哪去,尖嘴猴腮,眼睛一大一小,招风耳朝天鼻,下巴还有一颗特瘆人的黑痣。 淼淼看得目瞪口呆,她无所谓,但要是飞哥儿知道这画上的人是他,估计会被生生气到吐血,然后大闹大理寺,揪出那个画师,让他睁大狗眼照着他俊美无双的脸重画一遍。 李忆也一脸兴奋地挤了过来,啧啧称奇,“看来那位御史夫人是位女中豪杰啊。” 丹阳歪着大脑袋问:“为啥啊” 李忆又道:“她一位久居深闺的内宅妇人,大晚上的蓦然见到两个这么丑的恶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没被吓晕过去,还能等到大理寺的人来,冷静地复述案情,描述凶手的长相,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得到的。” 看到自己完全洗脱了嫌疑的淼淼心情大好,马上附和道:“可不是么,真是一位出人意表的御史夫人。哎,就是这两个恶人,明知自己长得这么一言难尽,行凶的时候为何不蒙上帕子把脸遮住?你说他们是不是傻?” 冷不丁李昀在一旁冷冷地道:“连你都想得到的事,那两个凶手怎么会想不到,很显然是易过容的,这并非他们原来的长相。按这两个头像,捉得到人就怪了。” “” 淼淼自见到李昀时,便打定主意把嘴巴闭紧,因为按她之前的经验,她和李昀若是说上几句话,就会浑身难受得想杀人,她早就想好了,以后但凡见到这个拽货,要么视而不见当他是死的,要么直接冲上去掐死他,总之就是不能和他搭话给自己添堵。 没想到她井水不犯河水,河水竟犯贱来犯井水,她顿时炸毛了,但众目睽睽,她又不能真冲上去掐他,只好阴声怪气地道:“晋王殿下真是英明神武啊,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人家有没有易容了,这案子若是让殿下查办,肯定不出三天就能把凶手缉拿归案吧。” 李昀淡淡瞥了她一眼,“都说了这是易容的,这会真凶早就出城了,上哪捉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蠢,留在城里等人来捉?” 啊哈?就你聪明就你拽,殊不知那个蠢得要死的真凶,正老神在在地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装蒜呢。淼淼心里既愤恨又嘚瑟,一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李昀剑眉一挑,不由看多了她两眼,这胖妞好像变戏法似的,最近每见一次都瘦一圈,比起年初的时候顺眼了不少。但最近这两次见了他,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忍辱偷生的模样,莫名其妙的,但无论如何,总比以前一见了他就馋涎欲滴的猥琐样要好些。他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朝李忆和余天赐扔下一句“我先走一步”便扬长而去。 “哎哟念儿,你又和我大哥哥偶遇了,心里乐坏了吧,看你那表情,巴不得把他生吞了似的。”丹阳抱着野山鸡,笑得前仰后合。 李忆在一旁听了,偷偷看一眼淼淼的脸,果然表情丰富,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失落。上回在梅花雅园,他喝了小酒才有勇气问她是不是还喜欢大哥,这会儿心里虽然很想知道,却无论如何不敢问出口,摸摸怀中的《六水真经》,一声叹息。 淼淼不知李忆心里想法,只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我何止想生吞他,我还巴不得剥了他的”看着丹阳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只好把“皮”字咽下,咧着嘴改口道:“衣服。” 丹阳又咯咯地笑了一会,她可高兴坏了,今天已有两个人赞她冰雪聪明了,一想到那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不由小脸绯红,期期艾艾问:“对了念儿,燕公子有没有说他们要去哪儿,还会回长安吗?” “燕公子?”淼淼唬了一跳,难道她看出燕飞是男扮女装了? “是啊,就是小燕子的哥哥啊,我今天见到他了,他说他叫燕飞。” “小燕子的哥哥?”淼淼有些牙痛,不知燕飞那小子何时招惹了丹阳,“他不会回来了,名字都有得你叫了,燕飞他就是一只没有脚的小鸟,永远不会停下来,公主可千万别惦记上他。”他是我的人。 丹阳顿时和李忆一样,一阵莫名的失落。 淼淼此时的心思早飞远了,朝他们挥手告辞,拉着柳莺歌走了。 那位御史夫人明明看清了她和燕飞的长相,为何要误导大理寺的人,把他们的头像画得天差地远的?昨晚在御史府,她还主动提醒他们,这事有古怪啊。现在就算飞哥儿没拜托她,她也禁不住好奇,要把这位出人意表的御史夫人起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听墙角 暮色四合,永宁侯府各屋子逐渐掌上灯,入夜后暑气消退,凉风习习,忙活了一天的人终于可以坐下松乏松乏。 淼淼一边替田氏揉肩膀,一边道:“娘,可是舒服点了?” 田氏闭着眼,神色颇疲惫,“嗯,手势不错。” 老夫人最近病了,她平时虽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但在婆婆生病的时候,她这个当媳妇的也不好不理,于是每天都到西府伺候。偏偏老夫人一向对她有偏见,一有机会便诸多挑剔,不是嫌药太烫,便是嫌水太凉,一天下来,浑身腰酸背痛。 “明儿娘在屋里歇着,我去伺候老夫人。” “就你这粗手粗脚的,还伺候人呢。”田氏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示意淼淼也坐下,“听说你这几日练功加时又加量,一定饿了吧?这几日朝里事多,你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咱们边吃边等吧。” 正说着,外间有丫头报侯爷回来了。柳青源已换过一身便服,一进屋见到女儿也在,笑道:“哟,真是难得,念儿今晚可以吃荤菜了?” 淼淼甜甜地喊了一声爹,又可怜巴巴地望着田氏,只盼着她点头。田氏最近又调整了她的食谱,七天才让她吃一顿荤菜,平时只能吃素菜,虽然辛苦了点,但不得不承认,淼淼减肥日见效果,田氏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功不可没。 田氏嗔道:“说得我虐待女儿似的。得,今晚念儿过来,就是来撑吃的,看在你方才替我揉肩的份上,我今晚就破例一次。”说着吩咐丫鬟上菜。 淼淼欢喜地道:“多谢娘亲!娘亲最疼念儿了。” 柳青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今晚难得早回和妻女同桌吃饭,心情颇是愉悦,淼淼不停为两老夹菜添酒,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吃过饭,淼淼替两人斟茶,“爹爹最近这么忙,是不是和早几天两位朝中大员被刺身亡的事有关?” “这案子归大理寺,我是忙凉州边境频遭突厥骚扰的事,皇上意思是增兵驻边境,可一时之间没兵可驻啊。”柳青源惬意地喝了一口茶才道:“最近也不知撞了什么邪,朝中大员接二连三地遇害,就在昨日,青河县那边又传来消息,前中书令朱大人又在府中遇刺身亡,短短数日,这已是第三起朝廷命案了。” 淼淼心中一跳,不用问,青河县这一案子,是燕飞干的,“那青河县这案子,凶手可有捉到?” 柳青源摇头,“据大理寺吴少卿说,这案子和之前两起案子一样,都是由暗杀组织所为,除了何御史那案子,其中一名刺客因太胖把人家屋顶踩坏了,被御史夫人看到长相外,其余两起案子,凶手都训练有素,杀人时干净利落,什么线索也没留下,两位大人的家人都是第二天才发现他们遇害的。” 淼淼托着腮帮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她从前在菩提阁时,哪次行动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都怪柳千锦这胖妞,害她一世英名尽丧。 田氏问道:“前中书令朱大人?我记得他都致仕好几年了,这才回的青河县养老,都与世无争了,什么人要买凶杀他?” 柳青源再次摇头,“三位大人,除了何御史风评不太好可能有仇家外,李刺史就不必说了,是个深得庆州百姓爱戴的好官,朱大人当年任中书令时,也是为官清廉颇得圣心的,当真想不出是什么人要致他们于死地。” 田氏叹息一声,“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幸好没祸及他们的家人。” 淼淼趁机问道:“对了爹爹,听说那何御史是个老色鬼,又罔顾人命,在朝中虽然有些地位,他死了后不少人还拍手称赞呢。但女儿又听说,这何御史的夫人,却长年吃斋念佛,经常捐助物资到悲田院和寺庙,这不是奇怪么,为何那个恶贯满盈的何御史会娶了这么一位宅心仁厚的夫人?” 柳青源怔了怔,随即低头呷了一口茶,这才迟疑道:“说来话长,何夫人也并非年轻时就开始信佛行善的,当年若非她的儿子被人拐了” 眼看柳青源就要开始说故事了,不料田氏忽然把手中杯子一放,对淼淼道:“念儿,时候不早了,你白天练功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和你爹爹还有事要说。” 哎?好不容易套出点话来,这就撵人了?淼淼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看到田氏脸色极难看,似有隐情,柳青源也一脸凝重的样子,她只好磨蹭着起身,“那娘亲和爹爹也早些歇息,女儿先回去了。” 绝对有古怪! 淼淼这头出了屋子,蹬蹬蹬大步走到院子,又蹑手蹑脚地绕了回去,趁着守值的丫鬟们收拾东西还没回来,偷偷摸到门边,从门缝里偷窥。 只听田氏的声音有些微颤,“青源,你不觉得这事有古怪?” 柳青源沉声道:“怎么了?何出此言?” “你难道没看出来,你方才提到的那三位大人,都是当年协助皇上扳倒前太子的人。” 柳青源脸色一变,好一会儿才道:“你你的意思是” 透过那狭小的缝隙,淼淼看到田氏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料子,骨节发白,“我一直都知道的,他没死他回来了” 柳青源握着杯子的手也是攥得紧紧的,“不,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他若没死,为何一直没出现?也没来找过我们?当年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围剿他,其后又不断派人暗访,不停找他,十多年来,但凡稍有嫌疑的人都被暗地处决了,他怎么可能没死?” 田氏凄然一笑,脸色由白转红,似乎有点激动,“不,他还活着,我一直知道的,就算皇上和安贵妃派再多的人追杀他,就算他们杀再多像他的人,死的人也绝不会是他。” 咔嚓一声,柳青源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裂,鲜血自他指缝中涌出,可他全然不觉,厉声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放不下他?他明明死有余辜,他明明和我们不共戴天!你为什么还一直惦念着他?而不是恨他?” 这闹得有点大啊,就在淼淼考虑要不要进去劝个架时,田氏忽然哈哈大笑,笑得不可抑制,她清楚地看到,有泪水自田氏眼角滑落,“我恨啊我怎么会不恨?当年若不是我冒险通风报信给他,他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可他他竟然恩将仇报,我恨不得抽他的筋剔他的骨,可我我只盼着” “阿颜”柳青源轻呼田氏的小名,原本愤恨的脸此时也转为悲凉,松开手中残碎的杯子,抚在田氏的肩膀上。片刻后,田氏终于忍不住,伏在柳青源怀中呜呜哭出声来。 就在淼淼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两个丫鬟端着水果点心过来,她慌忙闪身,悄悄离开了院子。 原本只是想听个墙角,八卦一下御史夫人的故事,没想到真正有故事的人,竟然是侯爷夫妇,这一晚淼淼思前想后,居然失眠了。 听方才田氏的意思,连续买凶杀害三位朝中大员的金主,正是田氏当年的小竹马啊。这位小竹马当年因为谋逆的案子被满门抄斩,是田氏冒险给他通风报信,让他逃过一劫,可这位小竹马之后不知做了件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侯爷夫妻痛恨至今。如今,这位小竹马不知在哪儿发迹了,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卷土重来,誓要杀光当年帮助过皇帝登基的人。 果然权欲就是一杯毒药啊,历代皇权争夺,总免不了一翻腥风血雨,成王败寇,赢的人高坐权利之巅,而输的那些,输了身家性命还输了名声,转眼成了一抔黄土,史书上匆匆带过的一笔,便是他们唯一留下的痕迹。 这位小竹马也太固执了,当今圣上的江山都坐了这么多年,他再折腾又能如何?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好好过日子才对啊,淼淼只愿他报仇归报仇,可千万别连累侯爷夫妻才好。 转而又想起侯爷隐晦地提到当年御史夫人的儿子被人拐了,而那晚,燕飞曾说觉得御史夫人的样子很熟悉,还有那个秋千,难道说飞哥儿就是御史夫人的儿子? 果然如此的话,这就解释了御史夫人为何会帮他们了,都说骨肉连心,既然飞哥儿一见面就觉得御史夫人熟悉,那御史夫人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一个这么像自己儿子的人被人追捕,她出言相助就能理解了。 但是飞哥儿为何会成为菩提阁的杀手呢?难道是阁主淼淼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用力摇头,不对不对,阁主那副明月清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拐小孩的猥琐人贩子啊,这样简直太掉价了。她还是宁愿相信阁主从人贩子那里无意中见到飞哥儿,发现他骨胳清奇,是个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于是把他带回菩提阁。 这么一想,阁主在她心目中高贵冷艳的形象总算是保住了。可随即,淼淼脑中一个激灵,顿时如遭雷劈一一一一既然御史夫人是飞哥儿的娘亲,那么何御史那个老色鬼就是飞哥儿的亲爹 苍天啊!那她岂非成了飞哥儿的杀父仇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突破瓶颈 整个七月,长安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之中。继何御史c庆州刺史及前中书令三人之后,七月下旬又有三位当朝大员被杀,他们遇害时的情形和那三人如出一撤,均是在自己家中,被训练有素的刺客一刀毙命。 一时朝中官员人人自危,除了加固门窗,还聘请武艺高强的护院看家,一时长安城中会点功夫的人都水涨船高。随着这些命案的发生,也有不少心思清明的人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正如田氏所说,遇害的人均是当年协助当今圣上扳倒前太子的人。于是与当年的事毫无瓜葛的人总算放下心来,但凡沾上一点儿边的人,每日惶惶不安。 而淼淼这一个多月来,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一一一一她无意中成了飞哥儿的杀父仇人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飞哥儿? 不说吧,好不容易知道了飞哥儿的身世,不告诉他说不过去。可是说吧,那个死了也没人同情的人渣何御史竟然是他亲爹,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她干掉的,他心里会怎么想呢?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却成了杀父仇人,他是该和她抱头痛哭呢,还是该替他死鬼老爹报仇雪恨呢? 她想得头都大了,觉得他们大概此生无缘了,飞哥儿一定不愿意娶个杀父仇人当媳妇,招婿的事泡汤了,最后只能怨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因为心里藏着事,这一个多月来,淼淼足不出户,一门心思又扑到减肥大计中。经历了御史府瓦顶的丢人惨事后,她对自己的减肥锻炼越来越苛刻了,每天的锻炼时间更长,力度更大。 到了八月,辛劳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淼淼终于突破瓶颈,身上的肥肉一天天消失,身材逐渐恢复苗条,原本的包子脸也日见清秀,简直是一天变一个样。 这可忙坏了柳莺歌,原来何御史死后,王氏让何御史宠妾入股她新酒楼的事情黄了,导致她的新酒店装修到一半没钱了,不得不停工,于是王氏把一腔怨气发泄到柳莺歌身上,说她是个晦气鬼,小时候克死自己亲妈,现在又克死了何御史,还连累了一家子,天天不是骂就是打,淼淼看不过眼,干脆把她接回侯府了。田氏也觉得王氏太过分,便让柳莺歌安心在侯府住下。 淼淼现在苗条了很多,柳莺歌自住到她的院子后,便天天忙着帮她做新衣服或把旧的裙子翻出来修改,一来是她心里感激这个姐姐,一心要为她做点事情,二来女红针线这些她本就感兴趣,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淼淼又让月娘把那条杏色的百褶裙翻了出来,这是柳千锦十三岁生辰时田氏送她的,可当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淼淼,也收到了阁主的礼物,一幅她的画像,画上的淼淼,也穿着同样的一条裙子。也许是觉得有缘,淼淼总是时不时就惦记着这条裙子。 “二姐姐,这裙子的料子这么好,不穿太可惜了,我可以把袖子和裙摆加长一些,再把腰身的线给拆了,加段同色的缎子,一定看不出来是改过的。” 淼淼爱不惜手地摸着那条裙子,态度很坚决,“不,你就把袖子和裙摆加长一些就行,腰身那儿不能改,你看着,三个月之后,我一定会修炼出一条黄蜂腰来!到时我穿上这条裙子,请个画师再替我画一幅画像。” “再?二姐姐你以前画过画像?我好像都没见过。” “呃口误而已。”淼淼忙岔开话题,“到了那天,我就可以照镜子了。” “那好,就听你的。二姐姐言出必行,实在佩服。” 宝枝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笺,不必问,又是越王派人送来的。 李忆在信里详细写了他每天练了哪些动作和心法,提了一些疑惑之处,还把自己每天吃了多少东西都一一列出,末了又写道,她拜托他的事情他已了解清楚,到行宫避暑后会详尽地告诉她。淼淼心情大好,仔细回复了他的疑惑之处,又叮嘱他少吃面食,多吃蔬菜,肉可适量吃一点。 因数位朝中大员被杀一事,皇帝到行宫避暑的事一拖再拖,到了八月中旬才终于成行。汤泉宫位于临潼县的骊山,出了长安往东行三十里,顺利的话天黑前便能到临潼。整个汤泉宫倚山而建,皇帝和他一家子住在汤泉宫殿群,随行官员只能住骊山和临潼之间的院舍。 柳家的人抵达临潼时,已是酉时。淼淼心里着急,一安顿下来便偷偷溜出去了。汤泉宫她不能随便进去,但她想总可以让宫人传个话给夏至,把李忆喊出来。 太阳已西沉,接近掌灯时分。暮色中的骊山,暗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似乎比长安还要闷热一些,一路上虽楼阁台榭,淼淼却无心欣赏,只想着这司天监也不知怎么选的日子,今晚没准会下雨呢。 正想着,果然便淅沥沥下起雨来。 淼淼抬眼望去,前头有个抄手游廊,她快步跑过去,经过一个水池子时,又顺手摘了一片荷叶遮在头顶上。雨一下,风便跟着来,刚才还闷得慌的骊山,此时哗啦啦的刮起风来,风夹着雨吹进抄手游廊,她的裙摆顿时被打湿了,幸好脑袋上顶着荷叶,不至于太狼狈。 另一头,一行五六人正自山上下来,虽然打着伞,但这风吹得肆无忌惮的,有伞也挡不住雨,于是那一行人也往游廊走去。 李昀刚进游廊便见到一女子比他们先来一步,便没再往里走,只站在游廊的这一头。他心里有些好奇,看她的衣着打扮,应是这次随行官员的千金,侧影略显丰满,但身型高挑,头上顶一片荷叶,看不清样子,只隐约看到侧脸,脖子修长,鼻尖小巧,樱唇不点而红,在头顶那片青绿的荷叶映衬下,竟有种别致的韵味。 天色虽未全黑,但她一闺阁千金,独自一人在半山腰上躲雨,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也太胆大了些。他微一沉吟,拿过身边小厮的伞,朝她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嚣张的淼淼 早在李昀等人走进游廊时,淼淼便已见到了,心想今天真是不宜出行,这骊山这么大,怎么就遇上了呢。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她故意压低头顶上的荷叶,假装没看见。 然而很快她便听到有脚步声自游廊那头传来,须臾,一把油伞递到她面前,“天雨路滑,姑娘下山时要小心,你是哪家的?我可派人送你回去。” 哎?就说难怪他这么好心,原来他是没认出自己。如果他早知道是她,估计连雨都不躲,直接走下山去了。淼淼没接那伞,也不回头,依旧侧身站着,面无表情地回道:“永宁侯府的,不必劳烦殿下了。” “哦,原来是永宁”李昀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永宁侯柳青源不就一个女儿么,“是你?” 淼淼嗯哼一声,懒得拿正眼瞧他,“好说,正是我,永宁侯府的柳千锦。” 李昀心里极为诧异,眼前这个身材高挑,风姿婀娜的的女子,怎么看都和以前那个圆滚滚的胖妞不是同一个人啊,一段日子没见,居然瘦了这么多,果然女人一旦狠起来能撼天震地,他心有余悸地道:“你是回炉再造了么?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什么差点?你根本就没认出我来好吗?淼淼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殿下若是认出来了,就不会给我送伞了。”他的伞一直递着,她想了想,好女不吃眼前亏,于是伸手把伞接过,“不过殿下既然把伞送来了,咱就配合一下您,将错就错吧,谢了。” 呵,得了便宜还卖乖,李昀淡淡一笑,通常伶牙俐齿的人都心思敏捷,她现在这模样,总比以前老是一脸呆滞,智障似的要好。就是这转变也太快了些,换了个人似的,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他看了看天色,道:“天都黑了,你还一个人上山?也不带个人跟着。” 淼淼心道,老子爱什么时候上山,你管得着吗?但这话她忍着没说出来,只道:“本姑娘艺高胆大,上个山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原本是打算找丹阳公主的,不过既然下雨了,还是改天吧。”还是不要说找越王了,省得这人又说她居心不良。 李昀嗯了一声,“也好,你是丹阳好友,有空劝一下她。也不知你们上次到飞流涧干嘛去了,她自那日回来后,魔怔了似的,一天到晚抱着只野山鸡,白天吃喝同案,晚上同榻而眠,只差抱着它拜堂了,比你当初还要痴傻。”他说着转身要走,不忘叮嘱一句,“我先走一步,既然你艺高胆大,我也不派人送你了,保重。” 什么叫比她当初还要痴傻?淼淼差点跳起,这个妖艳贱货果然够贱,每次不扔下几句戳心窝儿的话挤兑她,他就浑身痒痒吗?他姥姥的,不找机会毒哑他老子就不姓柳! “且慢,我还有几句话想和殿下说。”心里虽想杀人,但说话时的语气出奇的平和,脸上甚至还挂着浅笑,淼淼觉得自己甚得阁主真传。 李昀站住,但没有回过身来,嘴角已微微掀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这小胖妞不对,现在已不能称她为胖妞了,这丫头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见他给她送伞,心里又遐思翩翩了,她若是再胆敢说出些不知所谓的话来,他一定不客气地给她些警告。 “千锦以前年轻不懂事,容易被事物的外表迷惑,以为这世上但凡外表长得好看的东西,内里必然也是好的,殊不知那些越是看着精美绝伦的,往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呃殿下可别误会,我说的是那些蘑菇c毒蛇什么的。还好我迷途知返,醒悟得早,现在已对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不感兴趣了。” 李昀剑眉一挑,藏着寒芒的眸子微微眯起,“所以你其实想说什么?” 淼淼道:“殿下一向天资聪颖,又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您就不要明知故问了,说得太白就没意思了。人嘛,总有糊涂的时候,但始终会长大的,就像我,如今已过了少不经事的年纪,看人看事只看重那些内敛平实,经久不衰的。哎哟,不小心扯远了,这么说吧,听闻您的王妃人选里我不幸占了一席之位,想殿下天人之姿,长安城里多少闺阁小姐们望穿秋水,只盼殿下回眸一顾,既然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成人之美,把我那一席之位让出来吧。” 输啥也不能输了气焰,你给我添完堵就想一走了之?想得美,姑奶奶要做先走一步的那个,“殿下不必谢我,你好我也好,各取所需罢了。天色已晚,千锦先走一步,多谢殿下的伞,告辞。” 淼淼把伞打开,昂首挺胸从李昀身边走了过去。 李昀依旧站在那儿,看着那个打伞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下山,在暮色之中逐渐变成一个小黄点,眸中寒芒褪去,眼底竟浮起笑意,这就是所谓的骂人不带脏字?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看来回炉再造后把性子也淬炼出来了,有点意思。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才一下山,雨便停了。淼淼刚回到柳家落脚的院舍,便看到西府那三个池子一字排开站在院中,整齐得像是列队。 西府柳大爷是不够资格随行的,但安贵妃特意点了名让柳春池也来,所以柳春池便带上她的两个妹妹随永宁侯一起过来了。田氏自那晚后身体有些微恙,这次没有和永宁侯一起来,所以柳春池便担任起长姐的职责,打点众人的日常。 淼淼奇道:“哟,这么晚了,三位姐妹在这儿纳凉吗?” 三个池子的表情很微妙,柳春池率先道:“二妹妹也知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上哪去?招呼也不打一声,丫鬟也不带一个,不知道大家担心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向二叔父交待?” 柳莺歌听到动静,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我早就和大姐姐说过,二姐姐散步去了,不过大姐姐还是担心你呢,非要在这儿等着。”一边说一边朝淼淼挤眉弄眼。 淼淼自然明白的,她现在变苗条变漂亮了,东府的人欢天喜地,西府的人却痛不欲生,防她如防洪水。 柳春池之前仗着安贵妃喜欢,以为晋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但慢慢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她的身份还不足以配得上晋王,后来安贵妃暗示她,如果晋王娶柳千锦,一定让她随嫁当个侧妃,她心里虽有不甘,但想通后也释然了,反正这个妹妹又胖又蠢,多看她一眼都吃不下饭,她有足够的信心能拴住晋王的心,晋王妃不过一个名分,晋王的宠爱才是实打实的干货。 可这个信心最近被无情地摧毁了,虽然晋王以前很讨厌这个妹妹,但眼看着她一天天变苗条,一天天变漂亮,她开始担忧起来,男人嘛,哪有不喜欢漂亮姑娘的?万一他就是喜欢变漂亮后的二妹妹这一款的呢?在来骊山之前,柳春池便想着要趁这次机会在晋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培养培养感情,防范于未然。所以淼淼的一举一动,她自然是紧张的。 淼淼笑着道:“是我不懂事,让大姐姐担心了。我方才到山上散步,没想到下雨了,便在半山腰躲了一阵雨,结果一个不小心”她故意抖了抖伞上未干的雨水,“偶遇晋王了,有时候缘分这东西,怎么挡也挡不住。” “什么?你又遇到晋王了?”柳月池忍不住惊呼,又朝柳碧池道:“我就说嘛,散步到哪儿散不行?她肯定是上山去了,偏你不信,什么偶遇,她不知在那等了多久。” 柳春池的脸色顿时黑成铁锅,却又顾忌着长姐的身份,只好含沙射影,“念儿,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你一个侯府小姐,怎么能自己到处乱跑呢?这山上瞎灯黑火的,万一你眼神不好认错了人,侯府的名声” 淼淼嘻嘻一笑打断她,“大姐姐不必担心啦,我眼神或许不好,但晋王眼神好啊,他大老远一见到我,硬是冒着风雨跑过来,陪我一起躲雨。你瞧,这伞便是他送的。” 柳碧池眨着眼睛道:“二姐姐运气真好啊,总是能偶遇晋王,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大姐姐每次费尽心机都遇不上啊?” 柳春池差点吐血,若非柳千锦和柳莺歌都在,她一定狠狠打这个没脑子的碧池的屁股。 淼淼无视柳春池又红又青的脸,上前几步把伞放到她手里,“缘分这种飘渺不定的东西,怎么能强求呢。大姐姐不必灰心,偶遇不了便自己找机会呗,明儿就麻烦姐姐把伞还给晋王吧。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个了,自家姐妹,不必言谢。莺歌,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皇帝虽然来行宫避暑,但朝政还是要处理,只不过换个地方而已。好不容易到了下午,陪着皇帝处理完政事的越王,终于派夏至来请淼淼了。见面的地方在汤泉宫的海棠苑,顾名思义,海棠苑里栽满了海棠,时值八月,正是海棠花开的时候,风一过,花瓣簌簌飘落。 当淼淼穿着柳莺歌为她悉心设计的青葱色百褶裙,自一片纷纷扬扬的淡粉色花瓣雨中翩跹而来时,李忆一阵恍惚,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我爹是个大奸臣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回炉再造,认不出了?”看到李忆一脸呆呆的表情,淼淼觉得有些好笑,缓步走到他面前,大方地任由他看个清楚。 李忆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云里雾里,喃喃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淼淼噗嗤一笑,“抛什么书包呢,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哪听得懂。说人话,我好看吗?”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李忆的脸顿时火辣火辣的,只希望自己皮厚,她看不出来他脸红了,赧然道:“念儿本来就挺好看的,现在更是仙子下凡一样” 淼淼哈哈大笑,虽觉得他奉承得太过了,心里还是受用得很。 两人在水榭落座,早有宫人准备了点心和冰镇的酸梅汤,李忆拿起琉璃盏,咕嘟咕嘟灌了一盏酸梅汤,脸上总算没那么烫了。他没好意思一直盯着淼淼看,只好垂眸看着案上的点心,“真是忏愧,我还以为自己这三个月来已经做得够多了,可是和你一比,我还这么圆滚滚的,简直不知所谓,真是汗颜。” 那些点心他看得那么出神,淼淼还以为他饿了,也难怪,那些点心做得这么别致,她也看馋了, “怎么会呢,你如今看着比三个月之前清减多了,减肥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急不来,只要每天坚持就好。” 她把一碟芙蓉糕推到他面前,“听丹阳说你把自己饿晕过,那怎么成?吃得太少会把身体弄垮的,你忙了一个上午,一定还没吃东西,吃点吧。” 李忆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吃过了,这是我特意吩咐御厨为你做的,这个厨子从江南来,擅长做南方点心,你尝尝。” 淼淼已习惯了只要一见到越王就有好吃的,也不和他客气,尝了一块,“甜而不腻,果然好吃。” 她每吃一口,脸上都流露出满足的神色,李忆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比看念儿吃东西更有趣的事了。正看得出神,便听她问道:“对了,那件事的始末,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不吃了么?”他有点失望,她才吃了两块芙蓉糕,他还没看够呢,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时候,她还怎么吃得下呢,于是坐直身子道:“哎,事关永宁侯的安危,你心里焦虑也是应该的。” 淼淼才喝了一口酸梅汤,差点呛着,“什么?事关我爹的安危?” 这回到李忆奇怪了,“咦?你不知道么?” 淼淼茫然摇头,回起那天晚上听墙角的情形,心里忽然生出不安的预感。 李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你若知道了,就不会向我打听了,况且,这事虽然才过去十七年,但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禁止谈论,别说是你,很多朝官都不清不楚,只能在心里偷偷猜疑。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当年的章敬太子和燕王,呃就是我父皇说起” 章敬太子是嫡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自小聪明绝伦,深得先帝喜爱,与燕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原本兄弟两人相安无事,但在突厥人屡犯边境后,两人的政见逐渐有异。那几年恰好几个州府都逢天灾,不是大旱便是蝗灾,连年失收,太子以国库空虚为由主张议和。但燕王却认为就算穷也不能失了节气,况且突厥蛮子狡诈不讲诚信,就算议和也不担保他日不再犯,极力主张讨伐突厥。 朝廷上也因此分为两派,支持议和的结成太子党,支持开战的结成燕王党。先帝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让燕王领兵十万,北上讨伐突厥。燕王果然不负厚望,亲自领军深入大漠,杀了突厥可汗,把突厥打得溃不成军。班师回京的那一天,长安百姓十里长街相迎,正是自这一天开始,兄弟两人开始有了隔阂。 先帝因燕王大败突厥,日渐看重这个次子,好几次流露出要改立太子的意思,但被当时的言官挡了回去。于是太子党的人开始焦虑不安,事事盯着燕王,只要燕王或他的部下稍有差错便揪着不放。而燕王当的人也不甘示弱,两派之间常有争执。 康武十七年九月,先帝患疾,燕王屡次欲进宫探视,均被太子党的人阻挠,太子把持了整个禁宫,不让任何人探视。到了十月初,燕王得到消息,太子根本不让太医给先帝诊治,先帝已病入膏肓。十月初八晚,燕王带一千精兵闯入禁宫,和太子的人在太液池边一翻厮杀,最终控制了大局,救出被软禁的先帝,并在东宫搜出太子私藏的龙袍和被施了巫蛊术的桐木小人。 原来先帝一病不起全是太子施术所致,先帝大怒,当即传诏废去太子之位,并血洗东宫,太子的幕僚也遭到连坐,斩杀了上千人。先帝于当年十二月病逝,死前传位燕王,即当今皇帝,史称康武之变。 李忆清了清嗓子,又道:“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说法,当年的详情,我们不得而知,但当年我父皇成功闯入禁宫解救先帝,全因他成功策反太子身边的几个重臣,这几个人功不可没。”他看了淼淼一眼,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估计你也猜到了,这些人正是上月死的那几位大臣,他们当年有些是太子身边的幕僚,有些则是担任禁宫要职的人,例如何御史,当年便是负责屯守东宫的侍卫长。” 淼淼眉心蹙起,不安地问道:“你方才说事关永宁侯的安危,难道我爹爹当年也是太子的部下?” 说白了,这几个人都是太子的叛徒,靠出卖旧主换自己的前程,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他还要当着她的面说她爹爹的坏话,李忆感到十分为难,支吾道:“呃其实当年永宁侯,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太子部下,他只是太子的好友。” 原来永宁侯当年竟是太子的好友淼淼一时怔住,这么说,永宁侯柳青源根本就是个卖友求荣的伪君子,难怪燕王当了皇帝后不顾纲常,硬是把原本属于柳大爷的爵位给了他,也难怪柳大爷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怨恨这个弟弟,却又敢怒不敢言。 淼淼的脸色不免有点难看,咬了咬唇又问:“殿下,我还有一事要问,当年受连坐的太子部下之中,可是有一人逃脱了?” 李忆点头,左右看了看,确定伺候的人都远远立着,没人听到他们谈话,这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可算隐秘,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这人曾任太子洗马,是章敬太子最得力的部下,年轻有为,他和你爹爹,当年都是太子的左臂右膀,受那事诛连,全家抄斩,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他独自一人逃脱了。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因为当时他的家人得知他逃脱后,用下人冒充顶替了他,斩首验尸时,还是你爹爹发现了端倪,我父皇这才知道他逃脱了,于是派人一路追杀,但这位太子洗马也确实有本事,十多年来根本没人能找得到他,据我猜测这次那几位大臣被杀的事,与他逃不脱关系。” 这可真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柳千锦那个怎么看都一脸正气的爹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大奸臣?淼淼的心情很是复杂,抬眼见到李忆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摆弄手中琉璃盏,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模样,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得了,连我爹是大反角这种戏本子才有的套路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不好的,你一并说来听听。” “呃”李忆挠了挠脑袋,这才为难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是这位太子洗马呢,与你家也算有渊源,你娘亲曾经和他订过亲。” 虽然早有端倪,但淼淼闻言后还是有些愣怔,原来田氏一直念念不忘的小竹马就是这个太子洗马啊,这上一代的什么鬼恩怨啊,戏本子都编不出这么复杂的剧情。 她牙痛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娘亲曾和这位前太子洗马曾经青梅竹马,但我爹爹不但卖友求荣,还贪慕我娘亲的花容月貌不对不对,应该说,是我爹爹其实一早觊觎我娘亲的花容月貌,所以卖友求荣,出卖太子,连带送了这位洗马先生一程,还怕他没死成,人家斩首后他还暗搓搓地跑去验尸,结果发现他果然没死,于是又跑皇帝那儿告状,最后总算抱得美人归,还生了柳千锦。我的娘啊,这剧情怎么这么出人意表呢? 李忆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个揭人伤疤的人,十分难为情,“这都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这都是上一悲的恩怨了,与你无关,你别放心上。再说成王败寇,个中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 淼淼望天长叹一声:“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这位前太子洗马,叫什么名字?” 李忆道:“他姓林,名庭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体贴的团团 黄泉路,忘川河,往生咒的吟唱声自空虚中飘飘渺渺传来。 白汐麻木地跟在两名阴差身后,走向奈何桥。 叶咏青也曾这般走过奈何桥,再走向望乡台,喝下那碗孟婆汤吧,忘却前尘,转世投胎,这样也好,前世厉尽磨难,只愿来生他能当个平凡人,娶妻生子,一生顺遂白汐茫然地想着。 至于自己,白汐想到叶咏青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等自己回来,要将那番重要的话告诉她,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那会是怎样重要的话?那日早上告别时,他那粲然的一笑,无时不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忘了他,不甘心带着两人的遗憾离开。 “那书生少年白发,像个病痨子似的,没想到手劲那么大,连我也差点被他拽下去了,唉” “灵犀圭每人轮流掌管二十年,你刚刚接管便遇到这种固执的人,也活该你倒霉,时运不济啊兄弟。” “可不是,人死如灯灭,任你生前再疯再狂,枭雄也罢c走夫贩卒也罢,一旦身死,一切重归混沌,有何好留恋的,偏偏这书生看不透因果,非要借灵犀圭一用,居然说什么有重要的话没来得及说,害得我灵犀圭少了上阙,二十年期限一到,阎王不知会怎么罚我” 那两名阴差走在前头,边走边唠叨,原本茫然跟在两人身后的白汐,突然猛地一个激灵,冲上前拉住其中一名阴差。 “这位阴差大哥,你刚才说的书生是怎么回事?那书生的名字是叫叶咏青吗?” 那阴差吓了一跳,“好像是姑娘认识?” 白汐用力抓住阴差的手,激动万分,“阴差大哥,那书生c那书生可有说他那重要的话是什么?他会投胎到何处?转世后我能找到他吗?大哥刚才说的灵犀圭是怎么回事?”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那阴差显然被她激动的模样吓着了,摸着脑袋半晌才道:“姑娘别激动,若姑娘认识那位书生,我就告诉你好了。” 他指了指挂在腰间那片细长轻薄的墨色玉片,徐徐说道:“此圭名灵犀,可将光阴倒流数息,若有大善之人猝死,有夙愿未了,可用此圭倒流光阴,让其留下遗言,了却心事,无憾离世” 原来这灵犀圭,是冥府圣物,分上下两阙,当两圭分开,它只是两片普通的墨玉,两圭一旦契合,光阴便会倒流。灵犀圭每二十年只能启动一次,由冥府的阴差轮流掌管,二十年一换。 这名阴差正是当日引渡叶咏青的阴差,当日刚从其它阴差手中接过灵犀圭时,叶咏青恰好在一旁,听闻此圭能让光阴倒流数息,提出要借来一用,说是自己临终前有重要的话来不及和一位姑娘说。 阴差翻阅功德簿后拒绝了,说他功德不够,谁知叶咏青不肯罢休,竟动手去抢那灵犀圭。不知哪来的力气,孱弱的他竟将灵犀圭攥得死死的,那阴差用尽全力也只是抢回了半阙。 另一阴差提醒道,先灌他喝了孟婆汤,待他什么都忘了,自然不会再固执了。于是,两名阴差合力将叶咏青箍紧,强行灌了他一碗孟婆汤。 孟婆汤灌完,两名阴差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劲道也跟着一松,不料绝望中的叶咏青突然发难,紧握着那半阙灵犀圭纵身一跃,跳下了奈何桥。 “这么说,他c他已喝过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已统统忘了” 白汐心头涌起绝望,她多么希望叶咏青能抢到那灵犀圭,将光阴倒流,将他那番重要的话告诉她。 叶咏青生前乐善好施,明明是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却无端遭受那样的无妄之灾,蒙上不白之冤,如今他心愿未了,不过是想借灵犀圭一用,倒流数息的光阴而已,为何连这样简单的要求,上天也要为难? 白汐心中愤然难平,却也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用了,想到刚才那名阴差的话,她心思一动,对那阴差道:“阴差大哥,刚才你说二十年一到,灵犀圭便要移交下一位阴差掌管,可现在其中一阙已被带到凡界,将来期限一到,你交不出灵犀圭,岂非要负渎职之罪?” 那阴差苦着脸道:“可不是么,都是那臭书生害的,若到时我交不出完整的灵犀圭,不知冥府要置我何罪。” 白夕心中一喜,脸上不动声色,“阴差大哥,小妹愿意到凡界为你寻回灵犀圭。作为交易,大哥到时只需帮我启动灵犀圭,让叶咏青回到死前片刻,交待遗言即可。” 反正这灵犀圭少了一阙,二十年内就算有大善之人心愿未了,也是无用。那阴差眨了眨眼,露出心动神色。 白汐见状,飞快地取过他腰间挂着的半阙灵犀圭,“时间紧迫,大哥快告诉我那书生转世到何处人家了?小妹好去寻他。” 那阴差为难地搓着手,“这c这c这不合规矩,若我告诉你他在何处,我又犯了冥府禁忌,一样要受罚的。” “那既然大哥不便明言,便给些暗示好了,小妹定不会让大哥为难的。”白汐提醒道。 阴差挠着脑袋想了会儿,眼睛忽然一亮,抬手一挥,白汐眼前多了一幅画面,“那你看好了,此人便是那书生的转世。” 白汐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前眼的画面。 紫帐轻烟,暗香浮动,烛火幽幽。 窗边,黄梨木花架上摆着一盘花,枝叶繁茂,点缀着数朵小如指甲c形如骷髅的白色小花。白汐暗想,这花好生诡异。 榻上,一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他,正缓缓起身,身形修长均称,肌理分明。 他伸了伸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声音如水般温柔,“第一次是比较痛,歇息两天便好。” 他微微侧着脸,动作缓慢而优雅,取过一旁的长袍往身上披去,她看到那如刀削般线条优美的下颌正朝她靠近。 第一次?! 这c这c这竟然是她和叶咏青的洞房花烛夜吗?原来这一世,叶咏青将是她的夫君 他缓缓转身,他的脸就快转过来了,她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的线条了。 白汐的双眼睁得更大,一眨不眨,胸口咯噔c咯噔地跳着,似有个小人在里面锤鼓,呼吸几乎停滞。 可蓦然间,那画面戛然而止。 “怎c怎c怎么没了?他正要转过身来啊!”白汐大呼。 阴差翻了个白眼,“他若是转过身来被你看到样貌,我便犯了冥府禁令了啊,当然不可以让你看到。” 白汐抓狂,“可我连他的样子也看不到,怎么找他?怎么找那灵犀圭?” “样子虽看不到,可你刚才没看到他身上的印记吗?” 印记白汐想起,刚才那男子背着她起身时,她确实看到他身上有一块形如桃花c颜色殷红的印记,可是 “看是看到了,可那印记长在那个地方,又不是长在脸上,我怎么找?阴差大哥,你这不是耍我么?” 那阴差不怀好意地道:“那可是你的事了。” 白汐气极,那阴差又讪讪地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又不是我求你帮忙的。” 罢了罢了,这总比一无所知的好,白汐深吸一口气,咬牙问道:“那我若是找到那半阙灵犀圭,如何找你?” “何时寻到了,你便前往灵犀山,将两阙灵犀圭相击,我自会现身。” 为免那阴差反悔,白汐不再多说,转身跑向奈何桥,手中紧紧握着那半阙灵犀圭,纵身往下跃去。 跃下之际,那阴差在桥上大声喊道:“记住,你只有二十年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箭术比试 “丹阳,你胡说什么?”李忆的脸霎时成了大柿子,说话都不利索了,“你c你c你一个女孩子,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思春,知不知道廉耻啊?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我宰了你的飞飞!” 丹阳一点也不怕他,指着他哈哈大笑,“母妃,你看,二哥哥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哈哈哈我还没见过他的脸红成这样。” 安贵妃吃惊地看了看李忆,恍然道:“是母妃疏忽了,咱们团团长大了。”她顿了顿,又问:“你搬出宫时我特意给你的那两个丫头,你不满意吗?” 居然当着念儿的面这么问,这不是要毁他清白吗?李忆简直恨死了丹阳,她溜鸡上哪溜不好,偏偏要来海棠苑,真是个祸害精,他忙摆手否认,“不c不c不” “果然不满意?她们伺候得不好?”安贵妃有点失望,“还以为是两个机灵的丫头,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且等母妃再替你物色两个。” 李忆急了,“母妃,不必再物色,我不c不是不满意” 安贵妃又道:“哦?那是还算满意?” 真是说多错多,越急越乱,李忆的额上已急出汗来,生怕念儿误会,大声道:“母妃误会了,我c我c我根本没碰过她们,她们打哪儿来,母妃还是让她们打哪儿去吧,耗着在我府里,怪浪费的,也省得让人误会。” 安贵妃奇怪地看了他两眼,这孩子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么一副急欲撇清自己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此地无银,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柔声道:“原来团团果然是有心上了,你看中哪家姑娘了?告诉母妃,母妃替你作主。” 李忆顿时一慌,“我c我c我没c没没有啦母妃别多想,大哥都还没成亲,怎么就替我着急了?” 安贵妃是什么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他红着脸又羞又恼的,眼角余光不断往淼淼身上瞟,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笑着道:“也是,没有弟弟越过兄长的道理,那母妃就暂且放过你,待你大哥的亲事订下来,我再好好替你甄选。”又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皇上最近烦心的事多,难得来此散心,明儿狩猎,你们年轻人多表现一下,让他高兴高兴” 李忆舒了口气,借着喝茶偷偷瞄了淼淼一眼,见她低头不语,眉尖微蹙,看来仍在担心永宁侯的事情,没注意他刚才的窘迫,总算放下心来。 翌日,天朗气清,是个踏青狩猎的好日子。 正如安贵妃所说,皇帝近来的烦心事颇多,先是北方频遭突厥骚扰,灾民不断涌向往长安,其次朝中数名大员遇害,他心中有预感,这次的事件,和上次他在宫里遇刺的事逃不开关系。都怪当年一时疏忽,没有斩草除根。 原本想取消这次狩猎的,但安贵妃一再劝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若连皇帝都吓得躲起来,下头的人岂非更不知所措?各种谣言和猜测也会纷至沓来,不利大局安稳。皇帝思前想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想他堂堂真龙天子,怎能怕了一个躲在暗处上串下跳的跳梁小丑? 既然来都来了,自是要尽兴的。许是感觉自己已开始老了,皇帝特别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他们身上的活力,多少能让他缅怀一下当年的自己。 历年来骊山避暑,都少不了狩猎c比武等环节助兴,今年也不例外,今天要进行的,是箭术比试,算是狩猎前的热身。箭术比试共分三个环节,先是射固定的靶,胜出的前十名进入第二轮,第二轮是骑射,再由胜出的前三名进入第三轮,而第三轮怎么个比试法,往往是由皇帝和臣子们即兴决定。 第一轮的比试最为简单,除了一众公子王孙,各司各衙都有推举自己部□□术最利害的人参加,一旦赢了,除了丰厚的奖赏,关键的是能引起皇帝注意,万一得了皇帝青睐,一不小心就平步青云了。所以参加的人多,足有三四十人。 “咦,第十名居然是天赐表哥!”第一轮比试筛选下来,丹阳惊奇地发现,余天赐居然也入围了,刚好排在第十,“不得了啊,天赐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害了?念儿,你觉得他第二轮会不会进前三?” 演武场上喝彩连连,无论是观众还是参赛的,都向入围的十人道贺,这十人当中,念儿只认识晋王和余天赐,还有一个则是听说过名号却没见过真身的大理寺少卿吴悯川。 晋王一如既往的拽,别人向他道贺,说恭维的话,他只笑而不语,很快便从场上退了下来,坐到一边休息。余天赐往年的成绩只在二十名开外,这回破天荒,居然挤了进前十,虽然是最后一名,也足以让他神气十足了。 他今天难得不用穿北衙军服,穿了件浅绿色的交领单衣,衣领和袖子却是粉色绸子,花里花俏,和丹阳怀里的那只野山鸡有得一拼。和晋王的冷傲不同,余天赐热情得很,所有恭维的话他都当真了,照单全收,拍着精瘦的胸口道:“那是,你们看我方才轻松,其实都是我天天苦练的结果,我府里都拉坏七张大弓了,我跟你们说,想有一手好箭法啊,根本没有秘诀,刻苦勤练才是正道” 见丹阳兴致高昂,淼淼也不好泼冷水,一双眸子仍在场上那些选手们身上转,“也不是没可能,若是另外那几人手抖,眼花或是从马上掉了下来,你的鱼刺表哥还是有机会的。前三嘛,我看好大理寺吴少卿,当真是年轻有为啊。对了,他还没婚配吧?” 人长得俊俏,射术又好,关键是年纪轻轻就当上大理寺少卿了,当真是前途无量,堪为招婿选首。天意弄人,她和飞哥儿情深缘浅,眼下只好把目光投向别的年轻才俊,今日演武场上人才济济,有斯文俊逸型,有孔武有力型,还有两者兼具的,看着都养眼,她真心觉得没白来。 丹阳捂着嘴巴嗤嗤笑了几声,“吴少卿还没成亲啦。我也觉得,若无意外,大哥哥和吴悯川会进前三,天赐表哥嘛不垫底就算是光宗耀祖了。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李忆坐在两人身旁,心情有点郁闷。往年来骊山,他也是极喜欢看射术比试的,在台下指指点点,好不欢乐。然而今天,看着念儿和丹阳对场上英气蓬勃的选手们评头品足,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他心里便像打翻了五味瓶,头一次觉得这种比试简直粗鄙不堪,场上的选手野蛮人似的,不明白那些千金小姐们为何这么激动,嚷得他耳膜都痛了。 他闷闷不乐地道:“天赐怎么不行了?我就觉得他射得挺好,没准还能拔头筹呢。”他偷偷看了一眼淼淼,心道天赐赢了,怎么也比大哥赢的好。 丹阳瞪着眼睛道:“你是说天赐表哥能赢第一?二哥哥你没毛病吧?你不会真以为大哥哥和吴少卿都会手抖眼花吧。”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露出两颗兔子门牙,笑得有点贼, “二哥哥,不如这样,我和你打赌,如果天赐表哥不能拿第一,你准我到你府里住上一个月。如果他拿了第一,我把我那匹银色的汗血宝马送你,如何?” 如果余天赐不能拿第一,就算拿第二也是他输了,这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李忆瞥她一眼,也懒得戳破她,反正她能不能到他府里住,是安贵妃说了算,“行啊,但天赐若真的第一,我也不要什么汗血宝马,我就要你这只妖兽。”他指指她怀中山鸡。 丹阳忙搂紧她的宝贝,生怕被他抢了去,“二哥哥你怎么能打飞飞的主意?” 李忆哼了一声,“不愿意就算了。” 丹阳转念一想,反正这个天赐表哥一向不靠谱,怎么都不可能拿第一,尤其是在晋王和吴悯川都在场的情况下,最有可能的是他连第二轮都入不了围,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好吧,就这么定了,念儿你给我们作证。” 第二轮比的射骑,选手们骑马射箭,射的是活鸽子,每人的箭都有标识,一柱时间内,比谁射的鸽子多,最多的三人入围。 只听一声锣响,演武场的一头,数十只鸽子从笼子里争相飞出,拍着翅膀飞向半空。早已准备多时的十名选手,一策缰绳冲了过去。鸽子身子小,飞得又高,不是那么容易射的,场边早有侍卫敲打手中锣鼓,好把企图飞出演武场上空的鸽子赶回场中。 十名选手当中,衣着最耀眼的当属余天赐,但最能吸引人目光的,非晋王莫属。他身材颀长,穿一身月牙白窄袖猎装,袖口和衣领镶绣银丝祥云纹,腰间黑色犀牛皮束腰,背着黑底镶金麒麟箭囊,坐骑依旧是那匹白色的宝马,不过是简单的黑白色调,但那潇洒的身姿和那张肃杀的俊脸,却让场边的千金小姐们看得热血沸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黑马 还有一人也极具吸引力,便是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吴悯川。年方二十,出身书香世家,才兼文武,曾是晋王的陪读,虽说他这么年轻便能当上大理寺少卿,与晋王的大力提携有莫大关系,但众所周知,大理寺卿王淮安这几年一直在家养病,大理寺大小事宜皆由吴悯川在打理,能力有目共睹,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下一任的大理寺卿。 因朝中六位大臣被杀害一事,吴悯川忙得焦头烂额,原本没打算随行来骊山,但皇帝发话了,说不能让晋王赢得太轻松,吴少卿非来不可。皇帝这话,虽然更看好自己儿子,但对吴悯川的荣宠也可见一斑,必定前途无量,更难得的是,他还没成亲。于是今日赛场上,那些千金小姐们的热烈喝彩声除了奉献给晋王,其余的都落在吴悯川身上。 除了晋王c吴悯川c余天赐,十名选手中还有两位是世家子,剩下的五人是各司部推举的人,皆寒门出身。过往三年的第一名不是晋王便是吴悯川,这五名寒门子弟在第二轮开始前便暗中商量好了,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些勋贵子弟出风头。 骑射比赛不同射固定箭靶,除了要有好箭术,还得有好的骑术,赛场上没有太多的规条,自由发挥,只要不出手伤人,能阻碍别人的同时自己又能超常发挥,那是你本事。 李昀一夹马腹,大白马如离玄之箭一下窜了出去,十来只鸽子就在他头上盘旋,日光有些刺眼,他凤眸微微眯起,银弓拉满,嗖嗖连发两箭,两只鸽子应声落下,引来场边阵阵尖叫。就在他准备发第三箭时,一匹黑马打斜掠了过来,大白马受惊,一个趔趄差点把李昀甩了下马。 “殿下承让了。”骑黑马的人一边叫一边打马,也趁机射落一只鸽子。 李昀也不在意,一拨马头朝左越出,抬手又是一箭,可惜这一箭落空了。那匹黑马阴魂不散,又紧追其后,每当李昀拉弓的时候,那黑马不是紧挨着大白马蹭过来,便是打斜越过大白马,想方设法地扰乱李昀心绪。 如是几次,李昀微感懊恼,眼角余光看过去,吴悯川也好不到哪去,同样被人紧紧盯着。他顿时明白了,那几个寒门子弟是要强打出头鸟,牺牲两个自己人缠着他和吴悯川,好让他们另外三人全力以赴。这几人倒是懂得合作,但也太小看他们了,李昀心里冷笑一声,朝吴悯川奔了过去。 “悯川,他们这招可以啊。” 吴悯川也看出了那几人的心思,朝李昀道:“殿下,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李昀正有此意,当即一策马,朝紧盯吴悯川的那人冲了过去,硬生生从他马头前掠过,紧跟他身后的大黑马收势不住,差点和那人迎头撞上,两匹马儿扬起前蹄一阵嘶鸣,情绪暴躁,不停踢腿打响鼻。 待两人好不容易把马安稳下来,李昀已趁机射落三只鸽子,而另一边,吴悯川已和另外两位勋贵子弟商议好,由他们两人如法炮制,紧盯寒门子弟中射术最好的两人。 吴悯川没喊余天赐,因为他和在场的人一样心知肚明,余天赐在他们当中是最弱的一个,能挺进第二轮实属意外,寒门那边也懒得派人盯他,大家都抱着一样的心思,他就是来打个酱油的,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寒门那两个尖子此时也被盯上了,不再像方才那么轻松,战术一变,场上的气氛霎时变得激烈起来。吴悯川和李昀互相掩护,一人做掩护时,另一人便趁机射鸽子,每当两人射落一只鸽子,场边看台上的千金们又是鼓掌又是尖叫,好不兴奋。 “哈哈哈,你们看天赐表哥,他这是想学后羿一一一一要把太阳射下来呢!”丹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二哥哥,这次你输定了。” 淼淼朝余天赐的方向看过去,总算明白为啥上回在飞流涧他连只野山鸡也逮不到了,这个小霸王方才射固定靶子的时候还有两下子抖抖,现在射鸽子,十箭里头有七八箭是放空的,果然如丹阳说的那样,尽朝太阳射。 李忆相当郁闷,他当然知道余天赐不可能赢第一,方才也就一时意气罢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次,怕是要垫底了,让他这个买他赢的人好没面子,他干脆改名余天次好了。但见到丹阳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顶了回去,“比赛又没完,世事无绝对,没到最后一刻,谁说得准?” 比赛除了规定时间,也规定了参赛的人每人只有一百根箭,所有落地的箭不能捡回再用。一个箭囊只能装五十根箭,一柱香时间已过去了一半,场上的人皆已换过箭囊,最后这五十根箭可不能大意,所有人都开始谨慎起来。 场边侍卫又放出一笼鸽子,那群鸽子恰好往淼淼她们这边的看台飞了过来,追着这群鸽子跑的,共有六人,其中三名寒门子弟,两名盯着他们的勋贵子弟,还有一个没人理会的余天赐。 丹阳拢着手朝他大声道:“天赐表哥,你使点劲啊!别泄气,你一定位能射落十只鸽子的!” 这明晃晃的讽刺让余天赐很是懊恼,“死丫头,瞪大眼睛看着!”抬手朝半空恨放三箭,可惜空中只落下几根羽毛,把丹阳笑得肚子都疼了,李忆则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 越王那懊恼的样子,让淼淼有点于心不忍。 余天赐的马是好马,所以跑得比那三个寒门子弟快,眼看那三个寒门子弟就快追上余天赐,淼淼把食案上三颗板栗扣在手上,待那三人经过时,手指暗中发力一弹,噗噗几下,三颗板栗分别打中三匹马的前腿,顿时人仰马翻。事出突然,紧紧盯着这三人的两个勋贵子弟一时没来得及放慢速度,双双自马上甩落。 能挺进前十的,自然身手不凡,五人很快毫发无损地爬了起来,马儿也没事,悲催的是,他们这么一摔,箭囊里的箭全部跌了出来,华丽丽地洒了一地。 余天赐只听身后一阵哗然,回头一看,五人五马摔得四仰八叉的,不由哈哈大笑,“你们这几个蠢货,比赛还没结束,箭都没了,赶紧牵马撤了吧,别杵在那儿碍着小爷!” 落地的箭不能再用,这是死规定,五人懊恼归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牵马下场。或许是一下子少了五个对手,余天赐很是振奋,唰唰连放几箭,居然也射落几只鸽子。 李忆比余天赐还要兴奋,拍着手朝他喊道:“天赐,好样的!我看好你,再来再来!” 瑞安长公主就坐在离丹阳不远的看台上,原本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进了第二轮,已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此时更是兴奋得站了起身,朝他大声道:“我的儿啊,你真是为娘的乖儿子,你今天若能进决赛,上回你想要的那把方天画戟,明儿娘亲就送你!” “我方才是留了力,那是我的策略!策略,你们懂不?你们等着瞧吧!”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需要点刺激把潜能发挥出来,此时的余天赐心花怒放,简直喝了鸡血似的,连放几箭均命中,搏得场边阵阵喝彩。 李昀和吴悯川那边,两人本就合作无间,见一下少了五人,更是得心应手。 时间一到,清点下来,李昀射落六十一只鸽子,吴悯川射落五十五只,负责盯着他们的那两名寒门子弟,早就放弃了射鸽子,每人不过射了几只。之前摔倒的那几人,得分最多的一个寒门子弟射了二十八只,而余天赐后来追上,比他多了一只,有二十九只。 于是第二轮比赛,李昀和吴悯川大比分胜出,余天赐如有神助,险胜一筹,拿了个第三,居然也挤进了最后的决赛。 那边厢余天赐雄赳赳气昂昂,仿佛他已拿到了最后的胜利。这边厢,李忆得意洋洋地朝丹阳道:“怎么样?其实我早就看出天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果不其然,我看他今日大有机会夺魁,你这只妖兽就等着被我炖了吧。” 丹阳气哼哼地道:“什么深藏不露,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捡漏罢了,那几个人的箭若非掉地上了,他还想进前三?哼,倒数第三!” 李忆一脸不屑,“捡漏也是他的本事啊,不然为啥别人捡不了,就他能捡?” 第三轮的决赛向来由皇帝即兴决定,余天赐这匹黑马毫无征兆地闯了入决赛,把演武场的气氛推向,皇帝兴致勃勃地问身边的几个臣子,“诸位爱卿,第三轮决赛怎么个比法,可有好提议?” 众人说笑了片刻,抚远侯宋惟捋着胡子道:“臣有一提议,往年这决赛均是由三位选手各施本事争夺第一,今年不如换个新鲜玩法。” 皇帝来了兴趣,“哦?宋卿说来听听,怎么个新鲜法?” 宋惟笑道:“方才比赛时场上一众千金小姐们看得热闹,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场一较高下,臣提议最后这一轮比试,三位选手可选一位小姐助阵,两人通力合作,两人一起赢才算真的赢。” 皇帝抚掌叫好,问道:“如此甚好,哪家千金愿意上场较量?” 沈尚书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侧默不作声的柳青源,开口道:“皇上,既然今日比的是箭,自然是将门之后是为首选,听闻永宁侯的千金巾帼不让须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臣提议柳家姑娘可算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脱胎换骨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青源不由怔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方才说话的两人,抚远侯和沈尚书,马上便心里有数了。之前便有传闻,宫里有意趁这次骊山避暑把晋王的婚事定下来,这两位同僚的闺女都入了太后青眼,自己的女儿颇得皇上欢喜,也是候选之一。而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晋王曾拒绝过念儿,沈尚书这么提议,居心叵测。 他当即笑着拒绝,“沈大人说笑了,小女不过练过几下小把式而已,小孩子家闹着玩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别扫了皇上兴致。” 抚远侯却道:“永宁侯过谦了,想当年柳家老太爷一柄龙胆亮银枪驰骋沙场,突厥贼闻风丧胆,柳家的后人,就算是女子,岂有无能之辈?我家小女虽自小娇生惯养,但也学了点皮毛,射术也算略懂一二,皇上若不见笑,臣愿让小女献丑助兴。” 沈尚书也趁机道:“抚远侯将门世家,您的女儿自然也是身手不凡的,倒是我家小女,年初的时候请了个师父,练了几个月箭法便自以为是,一直嚷着要和您家姑娘较量。既然宋姑娘愿意上场,那臣也斗胆让小女上场献个丑吧。” 皇上欢喜道:“甚好,两位爱卿的千金德艺双馨,不愧是名门之后。如此还差一位?” 柳青源略一沉吟,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显然早就有准而来,无非是认定他的女儿又胖又丑,还遭晋王嫌弃,故意要她当众出丑,他心中微感不快,但转念一想,既然你们自掘坟墓,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自己的女儿有多少斤两,他这个当爹的清楚得很,上月父女俩还切磋过,念儿这一年来可是下了狠功夫的,连他都差点招架不住,他就不信那两家的姑娘比念儿还利害。 况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推辞就显得太小家了。我家闺女也是时候给自己正个名儿了。于是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好厚颜让小女也献个丑了。” 皇帝抚掌大笑,“好!今日三位千金无论输赢,朕重重有赏!” 消息一传开,场上顿时议论纷纷,尤其是官员家眷那边,简直炸开了锅。 “什么?那个柳千斤竟然这么恬不知耻?哪儿有晋王,她就往哪儿凑,还要不要脸了?” “什么?柳家那个小胖妞要上场助阵晋王?就凭她?她算是老几?” “什么?那个柳千斤难道不知道晋王有多讨厌她吗?还好意思上场助阵?晋王见了她,怕是恶心得手抖吧,还比个什么呀?” 而当事人淼淼,一脸漫不经心。 倒是丹阳激动了,“念儿,天赐良机啊!你今天要是助我大哥哥夺魁了,他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淼淼嗤了一声,“谁说我要助阵你那个拽得快上天的大哥了。” 丹阳瞪着眼睛诧异道:“哎?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嫁我大哥吗?你不助阵他,还助阵谁?你难道又看上吴少卿了?” 淼淼看了一眼越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牙关紧闭,愁眉苦脸,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方才越王不是说看好余校尉今日能夺魁的?我就听越王的,助阵余校尉好了。” 李忆方才听说了第三轮决赛的安排,心里很是失落,只恨自己软弱无能,只能干坐在看台上,他若是有点本事,能像大哥和天赐那样下场比试,再得念儿相助,那将是怎样的风光得意。 他原以为念儿要助阵的人,非大哥莫属,冷不丁听她这么说,顿时心情大好,仿佛阴霾已久的天一下晴了,“真c真c真的吗?念儿你要助阵天赐,只因我方才那么说了?” 淼淼没空答理他,因为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已经来到皇帝的看台前,只差她了。她也只好起身,从容不迫地朝那边走去。 随着她的出场,原本议论纷纷的演武场忽然静了下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张着嘴巴,目瞪口呆,脑中均有一个疑问:我没眼花吧,这个袅娜多姿眉目如画的女子,就是昔日那个胖得前胸后背分不清,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柳千斤?这明明是个从画上走下来的大美人啊。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随着她自报家门朝皇帝行礼,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事实,没错,这个大美人正是昔日的柳千斤,不知作了什么妖法,竟然摇身一变换了个样。于是议论声再起,只是议论的内容变了。 “你们不知道,我却听说过,她这是天天不吃饭,生生把自己饿瘦的,就是因为之前晋王嫌她太胖了。” “真是不要脸,以为自己变得不难看了,晋王就会看上她了,巴巴地赶着上场助阵。” “可不是,她以前胖成那样,只怕连弓都拉不开吧,还好意思助阵晋王,可别拖了晋王后腿。” 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站在看台前,太后的眼睛不太好使,只认得抚远侯家的宋初雪,沈尚书家的沈芳华,她朝淼淼看了好一会儿,迟疑着道:“这个美人儿是柳家二丫头?怎么数月不见,脱胎换骨了似的?” 安贵妃在一旁道:“回太后,正是念儿那个丫头,昨儿我见了她,也是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虽说女大十八变,可也没见过变得这么利害的。” 其实淼淼现在的身形还是比另外两个姑娘稍胖一些,但在柳莺歌的妙手打扮下,靠着衣物的掩饰,加上她有身高的优势,咋看之下根本看不出来,只会觉得这个姑娘脸上肉肉的,漂亮又有福气。 太后笑呵呵地又打量了淼淼一翻,“不错不错,这丫头长得福相,看着就讨喜。” 一旁的瑞安公主打趣道:“可不,看她那身板,前凸后翘的,一看就知是个好生养的,我就喜欢柳丫头这样的,将来生娃娃,一定有气有力,三年抱两。这么好的姑娘,若是晋王看不上,不如留给我家天赐吧。” 安贵妃的眉尖不易察觉地一蹙,笑着道:“你家天赐要二十五才肯成亲呢,可别误了人家花期。” 她们对柳千锦肆无忌惮的夸奖,让宋初雪和沈芳华好不尴尬。之前就听说皇帝对柳千锦青睐有加,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的原则,这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此时互相看了一眼,眸中都暗藏恨意。 此时三位参赛者也来到看台前,吴悯川不卑不亢地一一见礼,晋王一如既往的冷傲,一言不发地站着,正眼也不看三个姑娘一眼。唯有余天赐笑得脸上开了花,朝皇帝和太后见礼后,又朝三个姑娘打招呼,末了还不忘朝淼淼比了个大拇指,“柳大侠今儿艳光四射,差点闪了我的眼了。” 淼淼回他一句,“余校尉今儿大放异彩,也是让人惊艳啊,既然咱俩一个有才,一个有貌,不如就凑一队吧,我替余校尉助阵,如何?”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大为诧异,只因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选与晋王一队的。 就连晋王,脸上虽无波澜,心里也是一怔,虽然那日在半山腰的游廊里,这丫头曾趾高气扬地对他说了那番话,可他并不以为然,这丫头无非是以为自己变漂亮了,一朝得志,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好报复当年他的无情拒绝而已。奇怪的是,那日的他,并不反感她的这个小把戏。 其实方才,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让这丫头和自己一队的,可她居然选择为余天赐助阵?头名只有一个,既然她与余天赐一队,那就是与他为敌了?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冷冷朝淼淼瞥了一眼,见她神态自若,脸上笑眯眯的,仿佛当他是死的,忽然心里便有点莫中的气愤。 余天赐却没那么多心思,大咧咧地道:“那敢情好啊,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说到箭法,北衙禁卫里我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得柳大侠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今儿头名,就是咱俩了!皇上,您今儿可别小气,一会儿赶紧把您的宝库开了,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赏我。” 皇上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可别太早把话说满了,一会丢人的可是你。”又朝晋王和吴悯川道:“既然柳丫头和天赐一队,那晋王便和抚远侯家的,悯川和沈尚书家的一队吧。今日的比试,朕也不替你们拿主意了,你们有啥看家的本事,统统拿出来吧,哪一队搏得朕一声彩,哪一队就赢了。你们放心,今儿的赏赐,朕决不吝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猪队友 一翻商议下来,最后大家决定射藤环,数量加起来最多的一队赢。 演武场的中央很快架起一块厚重的木板,长两丈,宽度只和门匾相若,离地三丈高,地上有一个弹簧机括,由侍卫通过弹簧机括把藤环弹到空中,藤环必须被箭钉在木板上才作数。这种特制的藤环轻重适合,只有杯口大小,每只藤环上都系了一根小彩带,但并非所有藤环都算数,彩带五颜六色,只有系着红色彩带的藤环才计算在内。 也就是说,当这些藤环被弹到空中时,参赛者不但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系着红带子的藤环,并在藤环落地之前将它钉在木板上,如果箭穿过藤环,但没钉到木板上也不作数。这种玩法不但考箭法,更考眼力。 一切准备妥当后,三名女子也换好了一身猎装,众人不由眼前一由。沈芳华和宋初雪原本温柔可人,此时更加娇俏靓丽。 而淼淼则更让人惊艳,此时她手里提着永宁侯命人专门替她打造的犀角弓,一身桃红色的短打胡服,脚蹬鹿皮小靴,腰杆笔挺,张开手臂试着拉弓空放。那淡定自若的神态,拉弓时专注的眼神,以及她身上由内而发的沉稳气度,都有种独特的洒脱率性,简直帅呆了。 永宁侯站在她身旁看她试弓,“如何,这弓还凑合吧?” 淼淼嗯了一声,“爹爹送的弓,自然是最好的。” 永宁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姑娘,两人也在试弓,但行家一看便知有没有,这两个小姑娘更像在玩翻绳,“难得今日观众多,赢漂亮点。” 淼淼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嘴角,“放心,不会给您丢脸。”她不但要赢,还要赢得高兴。 她朝晋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晋王也正朝她看过来。她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还没褪去,晋王剑眉微挑,这丫头还颇自信啊,只是这笑咋有点诡异? 藤环很快装到机括上,六人各就各位。 余天赐扯着豆沙喉朝淼淼道:“柳大侠,你心里千万别有负担,尽管放开了玩,权当练靶子得了,万事有我。” 淼淼回道:“成啊,我平时在府里,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练靶子了。”那两个人型靶子早已千苍百孔,回去要换新的了。 铜锣敲响,六人站成一排,将弓满上。 因藤环落地时间极短,过程中是来不及换箭的,所以三名男子的弓上都扣着三根箭,但宋芳华和沈初雪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地只扣了一根箭。 机括一松,十多个系着彩带的藤环被弹到空中,早已准备好的六人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分辨系着红带子的藤环,待藤环回落时,拉弓的手一松,十来根利箭嗖嗖地飞了出去。 这种射藤环的把戏,往年狩猎也不时有玩,李昀对自己的眼力和箭法是相当自信的。三箭齐发,眼看至少两箭必中,不料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三根利箭后发先至,竟将他的三根箭打飞了,六根箭都落了地。 李昀微微一怔,略带疑惑地朝另一边看去,那丫头脸上笑眯眯的,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难道是巧合?此时木板上钉着四五根箭,但只有一根箭上有藤环,从箭羽的颜色看,应是吴悯川的。他咬了咬牙,再次扣上三根箭。 铜锣再响,又是十多个藤环弹出。 李昀一双星眸紧紧盯着三个系红带子的藤环,待时机一到,先后放了三箭。这回他看得准,如无意外,三发三中。然而意外再次发生,又有三根箭后发先至,连快慢的节奏都和他的一样,再次将他的箭打飞。 李昀星眸一寒,朝淼淼看去。这回淼淼也朝他看了过来,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左手两根手指朝自己眼睛弯了弯,再朝他指指一一一一殿下,我盯着你呢。 李昀明白了,这丫头纯粹是来给他添堵的,她清楚得很,他赢,很正常,但他若连一个藤环都射不中,却是相当丢人。 想让他当众出洋相?李昀半眯着眼,也朝淼淼笑了笑。这一笑,相当的倾城倾国,惹得看台上的千金小姐们一阵阵尖叫,同时心里对柳千锦又嫉又恨。 站在两人中间的宋芳华不明就里,见淼淼竟然隔空朝晋王抛眉眼,而晋王居然也回了她一个媚笑,看来之前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一一一一晋王真的对这个曾经胖得智障一样的柳千锦有意思! 宋芳华一张俏脸顿时成了染坊,比那些藤环上系着的彩带颜色还要多,用力咳了一声,意思是众目睽睽,你们两人不要太不要脸了。 李昀不再看淼淼,深吸一口气,这回箭上扣了四根箭。藤环弹起,他没有急着放箭,只等最后的时机,手臂暗自运劲,四根箭又快又稳地飞了出去。箭离弦的那一刻,他便等着看她如何破招,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回她竟没有骚扰他,而是转向打吴悯川的主意了。 吴悯川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三根箭莫名其妙被打飞,看看柳千锦,又看看李昀。 李昀朝他耸了耸肩,那丫头今日明摆着是来捣乱的,但比赛并没规定不可以打飞对手的箭,正所谓兵不厌诈,输赢各凭本事,他也无可奈何。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射出的箭,或许是有点分心,四箭只中了一箭,有一根箭还飞出木板之外。 淼淼对晋王百般挑衅,对着吴悯川却颇有大将风度,朝他嫣然一笑,抱拳道:“吴少卿,我技不如人,唯有使点小阴招了,承让。” 吴悯川微一颔首,“柳姑娘箭法高明,这种后发先至,将别人的箭打落的手段,吴某自认做不到,惭愧。” 淼淼眨眨眼,“吴少卿这样说,是在称赞我?我怎么听着像说反话呢。” 吴悯川怔了怔,其实他心里是真有奚落她的意思,但她说得这样白,让他白皙的脸上有点微烫,“自然是称赞柳姑娘的意思。” 淼淼撇了撇嘴,不再看他,这回她也往自己箭上扣了四根箭,“不过你说得对,这种招式不是人人都会的,我练久了,算是有点心得,吴少卿留神了,一会儿我还用这招。” 这算是先礼后兵?吴悯川不由失笑,但见她居然可以像男子一样扣四根箭在弦上,心里也不由暗叹。 和吴悯川一队的沈初雪,见她撩完晋王又撩吴少卿,也是气得两眼冒烟,和宋芳华相望一眼,各自脑中飙出不要脸,水性扬花,朝三暮四等字眼来。 又是一声铜锣,六人敛气屏息,第四轮藤环弹出。晋王和吴悯川都极其谨慎,还有点提心吊胆的,但淼淼这回的箭,并没有骚扰任何人,而是又狠又准地朝系着红带子的藤环射去,中了三箭。 “啧啧,第一次这么玩,还真有点不习惯。”她喃喃摇了摇头,似乎有点不满。 晋王和吴悯川却是诧异极了,要知道他们虽然表面谦虚,其实心里都自认箭法无双,这种射藤环的玩法难度极高,他们若四箭齐发,中三箭也是相当好的成绩了。她虽然也是中了三箭,可她这才是第一次射藤环啊。 “好!射得好!”看台那边,永宁侯抚掌喝彩,“沉住气,再稳一点。” 皇帝也捊着短须颔首,“这气度,不愧是将门虎女。” 沈尚书和抚远侯的脸色讪讪的,尤其抚远侯,同样是将门,他的女儿在场上更像是个花瓶,陪衬的,迄今为止好像一箭都没射中。 接下来的六轮藤环,淼淼时而骚扰晋王,时而骚扰吴悯川,偶尔心血来潮才自己来一发。晋王和吴悯川都被他搅得心绪不宁,射中的铜环寥寥无几,神色都颇为懊恼。尤其晋王,从来没试过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恨得牙痒痒的。 皇帝哈哈大笑,“柳丫头好手段啊,难得见到晋王被激怒,朕还以为他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没想到他也有失控的时候,有趣有趣。” 其实牙痒痒的,何止晋王,台上的千金小姐们恨不得剥了淼淼的皮,晋王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今天除了媚笑,竟然还有懊恼。而这一切,全因柳千锦这个女人在搅浑水,简直是皮厚三尺!也不明白皇帝见了自己儿子被人这么戏弄,有什么好高兴的。 而那个搅了浑水的女子,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在看到木板上系着红彩带的箭后却僵住了。 晋王射中五环,宋芳华一环,合计六环。 吴悯川射中五环,沈初雪一环,合计也是六环。 淼淼射中六环,余天赐一环不中,合计居然也是六环。 淼淼面无表情地看向余天赐,她都尽力捣乱了,晋王和吴悯川都发挥失常了,可这刺头居然一环不中?哪怕闭着眼睛随便蒙,至少中一环也好啊,可他居然比那两个小娘们还不中用。 余天赐挠着脑袋,在她冷飕飕的眼神逼视下十分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朝淼淼道:“柳大侠,我方才忘了告诉你,我那啥,色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团团助阵 一直知道这家伙是个睁眼瞎,没想到他还色盲,难怪他穿得花花绿绿的,淼淼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木板上钉着,眼看两名小宦官正要上场清点藤环,她大声道:“慢着!” 小宦官停下脚步,场上众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却见她镇定自若地自箭囊抽出三根箭,张弓c拉弦c瞄准c放箭,一气呵成。 笃笃笃,三箭都钉到了木板上,众人再看,不由怔住。 只见那三箭分别穿过三个藤环,而这三个藤环,正是刚才晋王和吴悯川射中的藤环,他们的箭还钉在木板上,而淼淼的箭硬是和他们的箭挤到同一个藤环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淼淼如是几次,把木板上所有系红彩带的藤环都补了一箭,动作干净利落,例无虚发。 “好箭法!柳大侠威武!”始作俑者余天赐鼓掌大声喝彩。 淼淼扬扬眉,“好说。” 余天赐朝那两个愣头愣脑的小宦官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清点啊,数清楚一点,点少了小心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耍赖啊 宋初雪第一个不依,跺着脚道:“柳千锦,你耍赖!你怎么可以把人家射过的藤环再射一次?” 沈芳华也道:“就是,哪有你脸皮这么厚的?你这不是明摆着作弊吗?” 淼淼还没开口,余天赐已炸毛了,“什么耍赖什么作弊?你们不懂就别乱说!赛规只说不可以射其它颜色的藤环,有说不可以射别人射过的藤环了?” 好像没这样规定,可是宋初雪和沈芳华俏脸憋得通红,明知这样不对,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求助地看向晋王和吴悯川。 晋王刚才虽有点恼羞成怒,但他心智坚韧,此时早已恢复平静,输赢他已无所谓了,柳千锦确实在耍无赖,但那几箭又确实射得漂亮,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开口。 吴悯川年纪轻轻便当上大理寺少卿,自然并非普通人,他本就没太看重输赢,这个柳丫头挺有趣的,晋王都没开口指责,他也乐得看好戏。 宋初雪和沈芳华见两人无动于衷,脸上更难看了,“反正柳千锦这样就是不对,这几箭不能算数。” 淼淼呵呵一笑,把手上的箭递给两人,“不服?你们也可以来啊。” 两人怔住,原本就气得通红的俏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那个藤环那么小,她们哪敢丢人现眼?嘴巴却不肯认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脸皮这么厚啊?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们才不屑做这种事。” 淼淼嗤地一声,“服就服,不服就不服,说得好像你们真有这本事似的。” 吴悯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晋王也是嘴角微弯,饶有兴趣地看着淼淼。 余天赐大声道:“第一,咱们的箭射中的都是系红带子的藤环,第二,这些箭都没有落地,皇上,您来评评理,咱们这些箭到底算不算数?” 众人一起看向皇帝,皇帝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永宁侯有点不好意思,抢先道:“小女在家中骄纵惯了,让皇上见笑了,这胡搅蛮缠的,实在有失体统,胜之不武,请皇上圣裁。” 一旁的瑞安长公主却帮腔道:“什么胜之不武,这比的又不是蛮力,脑子好使比单纯有蛮力强多了,多机灵的丫头啊,皇上你说是不是?” 皇帝朝两人摆摆手,笑着道:“柳丫头,朕虽然也觉得你箭法了得,但看来并非人人都心服口服啊,朕就算私心想让你和天赐夺魁,也得先捂住别人的嘴巴。不如这样,你还有什么看家的本领,尽管使出来,好让那些不服的人无话可说。” 抚永侯和沈尚书其实心里颇不服气,这柳千锦分明在耍赖嘛,但自从朝中六位大员遇害一案以来,皇帝已久不见笑容,难得他今日心情好,谁也不敢扫了他兴致。 其实皇帝早看出来了,淼淼刚才虽看似捣乱胡射一气,把晋王和吴悯川的箭射飞,但这种后发先至的射法,没有一翻苦练和深厚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到的。她的箭法甚至还在晋王之上,输赢他心里早有定论,但正如他方才所说,总得把别人的嘴巴堵住。 余天赐赶紧朝淼淼低声道:“柳大侠,皇上这是在帮咱们呢,你随便来个五子连珠,百步穿树叶什么的就行了。” 淼淼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什么?这么经典的招式,柳大侠你居然不会?”余天赐挠头,“那你会什么?” 淼淼侧头想了想,“我只会射果子,这样,你拿两个梨子站那边,我来射。” 余天赐瞪着丹凤眼,很是诧异地看着她,这么简单的射法是初学者才玩的吧,但他自知刚才自己拖了后腿,现在没好意思质疑人家,“那好吧,反正也就意思一下。” 可是宋初雪和沈芳华却不给面子,不屑地道:“嗤,这么简单,谁不会啊。” 淼淼又朝余天赐道:“蒙上眼睛。” 余天赐摇头,“你也太小看我了,不就一手托一个梨子站那儿让你射吗,我胆儿肥着呢,不用蒙眼睛了,我就瞪着眼睛看,眼都不眨一下的。” 淼淼已从怀中抽出一块帕子,“是我蒙,不是你。” 吓? 余天赐张着嘴巴,喉结滚了滚,“你蒙着眼睛射我手上的梨子?” 正在喝茶的瑞安长公主喷了一口茶,呛得猛咳嗽。 众人皆是一怔,吃惊地看着淼淼。 永宁侯不淡定了,余天赐可是瑞安长公主心尖上的疙瘩,别说射了他的手,就是蹭破他一层皮,长公主也会发疯咬人的,忙道:“念儿,不得造次!余世子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你可担当不起。” 淼淼虽然对自己的能耐有信心,但也知道余天赐身份尊贵,她这么做有点狂妄了,正想说算了,忽听一人大声道:“让我来!” 众人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李忆腆着大肚子,蹬蹬蹬跑到淼淼身边,扬扬手里的两个梨子,笑得眉眼弯弯,“念儿,这回我替你助阵!” 所有人都惊呆了,淼淼半张着嘴巴看着李忆,晋王更是诧异之极,“二弟,你凑什么热闹?” 永宁侯这下更加不淡定了,余天赐是金枝玉叶,可越王更是龙种啊,他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念儿,不得无礼!”又朝皇帝惶然道:“皇上,小女无状,请皇上恕罪。” 安贵妃也急了,朝李忆道:“团团,你这是做什么?快回来,皇上”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一定会制止越王的,但出乎意料的,皇帝抬手打断安贵妃,敛起脸上笑意,定定地看着李忆,“越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李忆敛正神色,“父皇,孩儿知道,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生死与人无尤。” 安贵妃大吃一惊,“团团,你乱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你是龙子凤孙,怎么能亲身涉险?”又朝皇上道:“皇上,团团不知轻重,你可别听他胡说。” 皇帝再次抬手打断她,“越王,柳姑娘虽然箭法超群,但毕竟她是蒙着眼睛来射,你难道不怕?” “不怕。”李忆神色镇定,胖乎乎的脸颊在日光下有点微红,“我相信柳姑娘,就算她射歪伤了我,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皇帝看着李忆,他此刻脸上那种笃定从容的神色,是皇帝不曾见过的,这孩子长大了。他缓缓点头,“那好,你说的话,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既然自称大丈夫,行事便得有大丈夫的样子,去吧。” 皇帝这是同意了?淼淼怔怔地看着李忆走到演武场中央,双手平举,两手手心各自托着一只梨子,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 苍天啊,怎么就没人问问自己同不同意呢?淼淼望天长叹,十分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提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虽说越王说了生死与人无尤,可谁都知道,万一她真的手抖把他射伤了,永宁侯府上下就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成功便成死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默默将帕子蒙住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再将两根箭扣在弦上。 “不必有压力,平时怎么练的现在就怎么来,就当他是根木桩吧。”晋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吴槐就在他身边,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哎?这个整天把眼睛扛在脑袋上的拽小子,居然在安慰她?淼淼差点想掀开帕子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吴槐在,你以为父皇会答应?”晋王又继续道:“以后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有时冲动是会致命的,你死了不打紧,连累别人就不好了。” 淼淼:“” 她就知道,这小子不说点什么戳心窝的话就浑身痒痒,她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的。她深吸一口气,想象着李忆左边手掌上的是晋王,右边手掌上的是安贵妃,气沉丹田,两指一松,两箭夹着劲风呼啸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团团的表白 寒冬去,春分至。 祈国,雍城,大司马府。料峭春风吹醒了满院春/色,梧桐树冒出点点绿芽。梧桐树下,传来阵阵稚嫩的童声,叽叽喳喳,活像树上欢快的黄莺。 “翩翩,你不许骗人啊,我阿姐说骗人的是小狗。” “翩翩,你说话要算数,你看了我们的,我们也要看回你的。” “翩翩,记住看完了要陪我们斗陀螺。” 说话的是三个六七岁的总角小儿,均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身上的穿戴也甚是讲究,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的小公子。 而此时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年龄相仿的女娃儿,左手拿着一只樟木陀螺,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脑袋上扎着双丫髻,粉团似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像黑玛瑙似的,笑起来两边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儿。 她叫钱翩翩,大司马钱信最小的女儿,今年刚六岁。 大司马钱信的长子钱昱天姿聪颖才兼文武,钱信重金请来当朝鸿儒宋玉林为西席,将府中的知秋苑修缮一新,让宋玉林在知秋苑坐馆开堂,教导钱昱及族中的一众子侄。 和钱信私交甚笃的三位同僚,知道他竟请了宋玉林到府中,一番游说后,各自将儿子每日送往钱府,和钱府的几位公子一起上课。 眼下在钱翩翩对面一字排开的三个男娃儿,分别为顾隽,裴珉,方笙。 钱翩翩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心里有点不耐烦,脸上却不敢流露半点。刚才趁着自己的乳母上茅厕,她让丫鬟娇花请了这三人的乳母去吃点心,三位乳母本不敢擅自离开,娇花好说歹说,说自家的乳母会在这儿照看,三人这才放心去了。 院子里终于只剩了她和三个男娃儿,机会难得,她连哄带骗说了好久,终于让三人答应脱裤子。 “知道了,我不骗人,一会儿教你们玩陀螺,快脱快脱!” 那三个男娃儿互相看了一眼,有点扭捏,不是挠着脑袋就是绞着手指,齐声向钱翩翩道:“你先脱。” 钱翩翩生气了,两只小手往腰间一叉,撅起嘴巴大声道:“好啊,你们三人说话不算数,你们是小狗,我再也不和你们玩了。我告诉我爹爹,以后再也不许你们到钱府,和我家哥哥们一起上课,哼” 三个男娃儿见她生气了,只得改口道:“不要好吧,翩翩不生气,我先脱。” 钱翩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数三声,你们一起脱。一c二c三” 正值春分,天气渐暖,三个男娃儿都只穿了小短袄和棉裤,待她数到三时,三人动作一致地松开了束住裤衩的腰带,三条裤衩齐唰唰地落下,褪到脚裸,随即三人又动作一致地用手捂着命根子,脸上是孩童特有的赧然之色。 可钱翩翩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瞅着眼前三个半裸的男娃儿,用手指打了个手势,“往后转,快!” “啊?你不是要看我们的命根子啊?”三个男娃儿诧异。 “笨,谁要看你们的命根子了?我要看的是你们的屁股!乖乖听话,给我转过身去。” 三个男娃儿撅了撅嘴,又扭捏了一会儿,直到钱翩翩又瞪眼叉腰,终于不情不愿地将身子往后转去。 终于等到了钱翩翩将手中糖葫芦一扔,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急促,两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蓦然间,眼前一花,一条绣花帕子从天而降,兜头罩在她脑袋上,头顶一把尖锐的女声惊叫道:“哎哟不得了啊,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我才上了趟茅房,你怎么连人家的裤子也脱了?夫人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男女授受不亲,你c你c你竟然看几位小公子那个c那个小丁丁,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啊?我的小祖宗啊” 钱翩翩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乳母慈娘抱在怀里飞快地跑开了。她心里大急,扔了手中的东西,将遮住眼睛的帕子拿走,可是乳母那丰腴的身躯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到。 情急之下,钱翩翩张嘴就咬,趁着慈娘吃痛,趁机挣脱慈娘的怀抱下了地,可当她满怀希望从慈娘身后探出脑袋,刚才那三个男娃儿已经提起裤衩,叽叽咯咯地嬉闹着跑远了。 “都是你!都是你!坏我大事!讨厌!你走开,不许再跟着我!”功亏一篑,望着那三个远去的小身影,钱翩翩懊恼地跺了跺脚,迈着小腿扭头蹬蹬地跑了。 慈娘揉着被咬痛的胳膊,看着那蹒跚而去的小身影,惊惶不已。 这位六小姐自小早慧,平素不爱和同龄人玩,顾家c裴家c方家这三位小公子,平时怎么逗她哄她,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今天她竟破天荒地主动邀他们来她院中玩,原来又是为了偷看人家的屁股。 慈娘心中再次升起疑惑,这位小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她会爬开始,便一直对同龄男童的屁股感兴趣,但凡府中有大司马的好友或同僚带了小公子来作客,她总会趁人家不注意时扒下人家的裤子,夫人早已为此头痛不已。 若说以前她是稚子不懂事,可如今她都五岁多了,夫人平时也一再训诫,她怎么还是不改这陋习?若是今天的事被夫人知道了慈娘一想到这儿,心里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直在茶房卖力招呼客人的娇花,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过来,恰好遇上钱翩翩气鼓鼓地路过,慌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怎么了?看到了吗?” 钱翩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娇花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讪笑道:“瞧这模样,该是没看到。别生气,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试试。” 钱翩翩哼了一声,“下次?你当他们像你一样笨?还有下次?” 娇花再次讪笑,钱翩翩没好气地道:“我娘呢?” 娇花一拍脑袋,说道:“哟,差点忘了,夫人刚才派人来,说是收到大司马的信,请你过去呢。” 听说父亲有信回来,钱翩翩心情好转,又不忘叮嘱道:“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若有人知道了,我先打断你的腿,再送去王麻子家做媳妇,让你逃也逃不掉。” 娇花一惊,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暗暗叫苦,知道这事的又不止她一个,若是那三位小公子自己说出去,她可冤枉了。一想到王麻子脸上的麻子疙瘩,娇花立时觉得自己脸上也起了一层疙瘩。 须臾,主仆两人已来到嶂翠厅,远远便听到屋里燕语莺声。 绕过雕漆屏风,眼前开阔,地板擦得光可鉴人,两边一溜摆着七c八张席子。左首一排是钱氏几位叔婶和她们的儿媳,右首一排则是自家几位姨娘和姐姐。而上首居中端坐着的那位仪容端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中年妇人,正是钱翩翩的母亲,大司马夫人李氏。 李氏一见钱翩翩娇小的身子从屏风后转出,脸上笑意更甚,朝她伸开双臂,“你这疯丫头,又到哪儿撒野去了?” 钱翩翩一头扎进李氏怀中,甜甜地喊了声:“娘。” 李氏将钱翩翩抱在膝上,拨开她额前几缕碎发,嘴里虽说着责备的话,但那语气却是宠溺,“又没规矩了,说了多少次,要先叫” 钱翩翩不待李氏说完,已大声朝着在坐的妇人一一问安,三位叔婶,两位堂嫂嫂,然后是自家的四位姨娘,竟是一个不漏,连长幼顺序也不曾弄乱。 那稚嫩清脆的童音,和她脸上那认真的神态,惹得厅里的妇人们一阵哄笑。 “哟,咱们翩翩又长大了呢,瞧这正经样儿,真是个小姑娘了。” “可不是,翩翩这嘴巴呀,甜得能把树上的鹩哥也哄下来呢。” 众妇人不停说笑,可钱翩翩心里却有些着急,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大人打趣的,她是想知道她父亲的消息,可是长辈们不提,她这个六岁的娃娃也不敢主动提,唯有忍耐着性子,一边吃着果脯一边不时插上一两句,三姨娘的紫罗裙像画中的仙子,二婶婶做的桂花糕比安阳楼的还好吃,大堂嫂嫂纳的鞋子,她穿了走一天也不会累,逗得那些妇人们笑不拢嘴。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丫鬟进来禀报,几位少爷们下课了。未几,数名年纪不一的少年一起进了厅中,齐声向妇人们问安。 钱翩翩对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站在最前头的,便是她的大哥钱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阁主VS安贵妃 短短的一句话,让淼淼呆住了。 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只稍听过一回便终生难忘,正是出自安贵妃之口,而安贵妃竟然称阁主为林庭风!淼淼的脑子有点蒙, 原来菩提阁阁主就是前太子洗马, 也是她娘亲田氏的小竹马,林庭风。 难怪她一直觉得阁主学识渊博, 举止言谈温文尔雅,完全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他根本就是个出身清贵的世家子弟啊。现在回想,那日在安国寺, 他神色抑郁地站在寺前台阶上深情遥望, 是相思病复发了,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娘亲田氏。 那边阁主已幽幽朝安贵妃回了一句:“苏菡,别来无恙。” 咦?安贵妃不是姓安的?改姓苏了?安贵妃也是循着阁主的笛声找来的, 看来两人关系非浅啊, 可身为前太子幕僚的林庭风, 为什么会认识当今圣上的宠妃? 淼淼觉得今晚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动不动地伏在树上。 阁主和安贵妃无声对峙,小小的祭坛似乎容不下这两樽佛,诡异的沉寂。 片刻之后,安贵妃脸上泛起融融笑意,眉心那朵粘着金粉的梅花钿在夜色中分外妩媚,她轻笑几声,波光流转,“不愧是名门之后,十七年了,林公子风采依旧。空山古木,故人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山顶风大,阁主的长袍被风卷起,在风中猎猎飞舞。他没有说话,或许是说不了,拳头抵在唇上一阵咳嗽,那咳嗽声和着风声,还有树木摆动的沙沙声,有种说不出的凄清孤寂,淼淼十分担心他撑不住,在安贵妃面前丢了场子。 安贵妃黛眉微挑,神色略带玩味,“看来林公子这些年没有照顾好自己啊,也是,家人都死绝了,只留下林公子一人孤零零独活于世上,曾经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嫁作他人妇,嫁的还是出卖自己的仇人,想必林公子这些年过得甚是艰难吧。” 好狠,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蛇蝎心肠,难怪会生出晋王那种嘴巴带毒的儿子。 肆虐的山风把云层吹散,苍穹上露出一弯新月。阁主仿佛没听到安贵妃的嘲讽,又咳几声后,抬头看了一眼那浅淡的月牙,似在自言自语,“今儿是初七?记得太子死的那晚,也是这样的上玄月,他对我说,庭风,我这一生,只做错过一件事,便是信错了一个人” 借着那浅淡的月色,淼淼看见安贵妃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微微一僵,但笑意犹在,“信错了一个人他可真是看得起我,我一个柔弱女子,他难道还指望我能翻云覆雨不成?朝堂倾轧,山河功业,本就是男人之间的事,他倒好,自己没本事,巴巴地把我送到别的男人怀里,一边要我躺在别人床上曲意逢迎,一边又要我对他忠贞不渝” 她咯咯笑了几声,脸上尽是嘲讽,“你说他是不是傻?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不对不是他傻,是他以为我傻呢,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嘴巴说爱我,两手却把我推给别人的男人忠贞不渝?大概你们男人都觉得,要成就霸业,牺牲自己的女人没什么可惜的,可我告诉你,我苏菡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羔羊,生杀予夺的权力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喜欢的。” “我所做的,不过是一个被所爱之人抛弃的女人该做的事。当日他命我在燕王酒里下毒的时候,我曾对他说,燕王身边有个精通药理的仆人,燕王所有吃食须经他的手,哪怕燕王喝一口水,那人也会仔细验过才让他喝。可他却对我说,我辛苦把你送到燕王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受他恩宠,每日花前月下的?既然此人如此碍事,正好一并解决了。” 安贵妃说着,语调虽仍是一贯的绵软婉转,却暗夹了一丝怨恨,“可他却从未想过,我若稍有差池,万劫不复,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安危,既然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凭什么要我对他不离不弃?他不仁,我便不义。林庭风,我从未后悔过我所做的事,也不在意他怎么看我,就算一切重来,我还会那么做,哪怕将来黄泉相见,我也是这么对他说。” 她轻哼一声,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鬓,“说起来,他最不应该的,是相信了柳青源才对,当时形势对他一片大好,若非柳青源的叛变,他怎么会输得一败涂地?” 原来当年皇帝还是燕王时,安贵妃是章敬太子安排在燕王身边的奸细!淼淼惊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这章敬太子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倒霉到家,怎么总是看错人呢?不但被自己挚友出卖,连曾经深爱自己的枕边人也二话不说全身心投入燕王怀中了,看来这位章敬太子手段不咋地,养的都是白眼狼。 许是风大,阁主又是一阵咳嗽,原本苍白的脸因咳得厉害而泛起红晕,好半晌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人啊总是这样,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总喜欢替自己找各种借口,好说服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可是苏菡,你若真如你方才所说的一点不在意,又何必急吼吼地说这么一大堆话来粉饰自己?不觉得此地无银么?我方才说的又不是你。” “什么?你”安贵妃脸色一变,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把。 树上的淼淼差点噗嗤笑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阁主还有心思逗人玩呢。不过,他既然说前太子信错的不是安贵妃,那就是指 果然,阁主再次抬头看着天上那弯月牙,幽幽道:“那晚太子喝下先帝赐的鸩酒,弥留之际手中仍攥着你画的扇子,他对我说,他唯一做错的,便是信错了柳青源,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千秋大业,毁于小人之手。至于你他只说,我待菡儿太狠了,她怕是对我死心了,但我不怨她,是我负她在先,她再恨我也是应该的,那么美好的女子,本就应活在花团锦簇之中,但愿他能善待她。” 安贵妃的身子轻晃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阁主,樱唇微颤,眼眶发红,“他他真的那么说了?” 阁主收回视线,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是啊,他当时真那么说了,你说他是不是傻?居然对一个背叛自己,还暗中捅了自己致命一刀的人心生怜惜。”他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难怪他,直到死,他还以为你只是太害怕,没有按他所说的去下毒而已,他根本不会想到,他一心希望能得到善待的人,却没有好好善待他。” 他抬眸看向安贵妃,缓缓道:“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藏在东宫的那套龙袍和施了巫术的小桐人,都是出自你的手笔,枉他还以为什么都是柳青源那小人做的。” 原本安贵妃在听到章敬太子临终前的话时,禁不住悲从中来,此时一双凤眸却是警觉地看着阁主,“什么意思?” 阁主微微一笑,“这十多年来,我虽没过过一日安生日子,却也没闲着,当年的事,多少还是查了一点蛛丝马迹。诚然柳青源背叛太子投靠了燕王,但是,那套龙袍和桐人,却不是柳青源藏的,而是你——苏菡。太子一死,你怕我被捕后,会暴露你的身份,抢先找到我,想杀我灭口,匕首上淬的毒,便是太子让你下到燕王酒里的毒。” 安贵妃很快平复了心绪,冷笑道:“可惜啊,林公子真是命硬,那么厉害的毒,竟然也没能把你毒死,还是让你跑了。要我说呢,既然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你本该好好苟活于世,娶妻生子延续林家香火才对,可你偏偏不懂珍惜,竟让人进宫刺杀皇上。你以为让个黄毛丫头拿着皇上赐我的勾魂匕首进宫,就能让皇上怀疑我了?林庭风,你很傻很天真啊。” 淼淼不由心中一跳,原来那柄勾魂匕首是安贵妃的,她用匕首杀阁主灭口,不料阁主没当场挂掉,身上插着匕首跑了,十多年后又命自己拿着那柄匕首进宫刺杀皇帝。怪不得她当初那么紧张,要晋王把匕首藏起来,不然皇帝问她“爱妃,朕当年前赐你的勾魂匕首,为何会在刺客身上”的时候,还真是百口难辩。 那么失败的行动,阁主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那次的事,出了点意外,不提也罢。” 淼淼撇了撇嘴,心情有点复杂,心想谁叫你老人家这么看得起她呢,事情办砸了能怪谁。 “林庭风,你就少兜圈子了,你费尽心机杀了当年那几个背叛太子的人,又不远千里到此,用笛声引我出来,到底想如何?” 阁主呵呵笑了几声,“苏菡,那日你杀我不死,早该料到会有今天吧?当日我身负重伤逃出长安,曾发誓会让那些不讲信义的人不得好死,一个也不能少。我今晚只是遵循君子之道,事先和你打个招呼而已。若不想死得太难看,我给你个建议——章敬太子忌辰的那日,自裁于太子坟前。” 安贵妃凤眸一瞠,骂道:“林庭风,你休欺人太甚!” 红影一晃,安贵妃已朝阁主扑了过去,眼前白影闪过,定眼再看时,哪里还有阁主的身影,只听林中沙沙树响,阁主的声音飘飘渺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淼淼屏着呼吸,根本不敢喘气,生怕阁主就在自己附近。 过了小半个时辰,山顶上再无任何动静时,她才长吁一口气自树上跃下,朝来路下山。一路上小心肝犹自激动着,今晚真是不虚此行,竟然起了阁主和安贵妃的底,可惜飞哥儿不在,这么大的秘密她得继续憋在心里。 月黑风高,不知不觉已走到半山腰,斜地里蓦地窜出一条影子,一柄利剑闪着寒光,不由分说朝她胸口刺去。淼淼大吃一惊,才闪身躲开,那人又刷刷连刺几剑,似要杀她为快,且身手极高。 电光火石之间,淼淼已与那人过了几招,惊魂未定之际,那人却忽然收了剑,“是你?” 哎?今晚与这对母子还真是有缘,才见过他娘,这会又遇上儿子了,淼淼抚着胸口道:“殿下,刀剑无情,下个山而已,不用灭口吧?” 李昀收了剑,疑惑地看着淼淼,“这么晚,你方才上山做什么?” 总不能说实话,说自己撞破他娘亲的大秘密了,淼淼只好道:“和越王到后山的观云亭观月。” 李昀剑眉一蹙,“观月?今儿初七,哪来的月?” 淼淼耸了耸肩,“所以我这不是下山了吗?” 李昀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问:“越王呢?” “呃他和我说了些心事,又不好意思与我一齐呆着,一早下山走了。” 李昀的表情更疑惑了,同时心里有些不快,“心事?他和你说什么了?” 淼淼朝他咧嘴一笑,“这可是我和越王之间的事,与您无关。夜寒露重,殿下早点歇息,再见。” 她一个闪身从李昀身边窜了过去,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李昀厉声一喝,“慢着!” 她停住,李昀上前两步,冷不丁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寒星一般的眸子诧异地盯着她的脸,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你” 虽然夜色浓稠,但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可闻,淼淼清楚地看到李昀眸中的惊诧之色。他的手力度有些大,淼淼不悦地一把挡开,“殿下,调戏女子这种事,很是掉您的价啊,恕不奉陪。” 回去的路上,淼淼脑子里不断浮现李昀刚才那活见鬼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莫非自己脸上长了个东西?还是说这张瘦下来的脸,美艳不可方物,把他看呆了?可是不对呀,他刚才的表情,明明是见了鬼。 一回到自己屋子,她便大声道:“宝枝儿,把镜子给我拿来!本小姐要照镜子!” “什么?小姐您要照镜子?”宝枝张着嘴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你一向不许屋子里有镜子的,这一时之间咱上哪儿去要镜子啊?” 淼淼伸出手掌,斜眼看她, “死丫头,一天到晚偷偷躲一边照镜子,当我不知道?拿出来。” 宝枝吐了吐舌,乖乖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放到她手上。淼淼挥挥手,示意宝枝退下,又把房门关上,这才来到烛台前,把小铜镜举到自己面前。 这一照,淼淼当场呆住,随即哐啷一声,小铜镜跌落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不眠之夜 小铜镜里, 是一张与重生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刺客淼淼的脸,只不过现在这张脸略比原来圆润一点而已。 一股森寒之意自淼淼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候在外头的宝枝听到声响, 隔着门问发生何事,许久听不到小姐回应,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忽听里面道:“宝枝儿,你进来一下。” 声音有点颤,宝枝疑惑地推开门,只见小姐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 脸色苍白, 地上躺着她的小铜镜,“小姐, 你咋了?不舒服么?” 淼淼看向宝枝,神色茫然,“宝枝儿, 我问你,你家小姐以前不, 我是说, 我以前就长这个样?没发胖之前,这脸就这样?” 宝枝明白了,原来是小姐太久没照镜子,忘记自己以前的样子了,霎时之间见到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被自己吓傻了。 “小姐要对自己有信心,其实您一向就这么漂亮的啊,只不过您发胖的时候,瓜子脸变成了包子脸,脸上的肉把眼耳口鼻都挤歪了,这才变了个样。如今您瘦了,自然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她嘻嘻一笑又道:“小姐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既惊且喜?” 喜个鬼啊,只有惊! 心里惊涛骇浪,淼淼抚着额,只觉天旋地转似的,“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这一晚,淼淼的脑子纷乱如麻,零零碎碎的片段不断在脑中掠过,田氏伏在永宁侯怀中失声痛哭,骂阁主恩将仇报,以及她供奉在安国寺的那个没有名字的灵位。还有十三岁那年,阁主送了她一副肖像画,画中的自己穿着一条杏色的百褶裙。 无数念头闪过,最终脑子轰的一声,定格于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和这个身体的旧主人柳千锦,根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 震惊过后,淼淼试着将线索梳理,终于理出个头绪来。当年燕王忽然闯宫救出先帝,并在东宫搜出龙袍和巫蛊小桐人,听方才阁主和安贵妃的对话,这两样东西由安贵妃暗中操作,所以当时林庭风并不知道东宫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先帝震怒,血洗东宫,并下令逮捕太子所有幕僚,得到消息的田氏冒险给林庭风报信,林庭风逃了出府,潜入东宫想救太子,但当时太子已喝下先帝赐的鸩酒。此时安贵妃也找到林庭风,怕他被捕后暴露自己的身份,欲杀他为快,林庭风虽被她捅了一刀,却大难不死,硬是撑着逃了出长安。 林庭风身负重伤四处躲避追捕他的人,两年后终于偷偷回了一趟长安,或许是心有不甘,又或许是太过挂念,想看看自己的未婚妻,不料当时田氏已嫁给了背叛太子的柳青源,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林庭风既伤心又愤恨,一气之下掳走了其中一个,起名为淼淼,而剩下的那一个,便是柳千锦。 其后林庭风远赴关外并创建了菩提阁,其间又把背叛过太子的何御史幼子掳到菩提阁,那个小男孩便是燕飞。 仇恨的种子已深埋,复仇之计或许在林庭风掳走淼淼的那一刻便已诞生,之后的十多年,他刻意让燕飞和淼淼一起长大,训练他们成为菩提阁一流的杀手。 在淼淼十三岁那年,为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林庭风特意雇了一名画师,偷偷画了柳青源夫妇女儿的肖像,画中那个穿着长安最流行的裙裳,身姿轻盈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是柳千锦。在确认了这对双胞胎的长相果然一模一样后,林庭风的复仇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于是在皇帝四十寿辰的那晚,他命淼淼进宫刺杀皇帝。当时淼淼还奇怪来着,刺杀皇帝这么惊天动地的大案,阁主为什么会派个黄毛丫头来做?还只让飞哥儿一个从旁协助。 如今细想,这真是一个精心谋划,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 禁宫守卫森严,林庭风根本没指望她真能杀掉皇帝——当然,万一真的杀成了,他自然也会抚掌叫好,她那晚的任务,注定了是要失败的。试想,在她失手被擒,被人五花大绑押着见皇帝时,必然会有人认出,这个年轻的女刺客,不是永宁侯的女儿吗?而皇帝也会吃惊地看到,这个女刺客用来行刺自己的凶器,正是当年他送给安贵妃的天下名器——勾魂。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帝最信任的臣子的女儿,手持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匕首,进宫行刺自己。永宁侯百口莫辩,行刺皇帝,这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就算皇帝相信自己与此事无关,也免不了眼睁睁看着这个一出生就被人掳走的女儿死于铡刀之下,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锥心之痛。而安贵妃为了继续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还需要一百个谎言来掩饰。 天底下最难猜测c最变幻无常的是什么?——帝王心。 今日还是荣宠加身,或许明天就人头落地。就算这个皇帝再明事理,心里仍会扎下一根刺,而这根刺,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越扎越深,终有一日除之后快。 一个“信”字,曾杀死了章敬太子,十七年之后,林庭风也要用这个“信”字,武装成一柄利器,刺向当年那些曾经背叛过章敬太子的人。 然而,世事无常,他万万没想到,就在画师将柳千锦的画像送往关外不久,柳千锦便遇上了晋王,短短两年间便从一个苗条小姑娘变成一个大胖妞,人人只记得“柳千斤”,没人把那个身材纤瘦,容貌秀美的女刺客和柳千锦联想到一块。 万般算计,功亏一篑,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便是如此。所以当林庭风亲临长安,在安国寺的后山见到当时仍圆滚滚的柳千锦时,也只能长叹一声“时也命也” 虽然命运弄人,但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怨毒太深,报仇也分先后主次,康武之变中充当了叛徒的,林庭风都命手下去杀了,其中何御史,更是让他的亲儿子燕飞去的。 解决了这几个小喽啰后,剩下的两个重要角色,便是安贵妃和柳青源了。淼淼不知道阁主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柳青源,她此时只万分庆幸,庆幸自己死后,上天怜悯,让她得以在自己的孪生姐妹身上重生,以柳千锦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亲生爹娘身边。 夜凉如水,星月无光,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昀大步走向安贵妃的芙蓉宫,心中巨浪翻滚。之前在安贵妃的宫里被她唠叨了许久,他终于答应,先朝父皇透露他要娶柳千锦的想法,看看父皇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一起前往皇帝的寝宫,半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悠悠笛声,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安贵妃一听到那笛声,整个脸色都变了,随即对他说自己不舒服,改天再去见皇帝。李昀心下疑惑,恰好今晚是他当值,待安贵妃一走,他便循着笛声潜到山顶祭台,安贵妃和林庭风的对话,他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林庭风离开时,李昀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以前不知道就罢了,既然如今知道有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一直蛰伏在安贵妃背后,他不能不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贵妃的身份一旦被揭露,他这个儿子也绝不会好过。 可惜林庭风的身法太快了,他跟了一小段便跟丢了,正懊恼之际,却在半山遇上柳千锦。他原以为是林庭风的人,动过手后才发觉是柳千锦,更让他诧异的是,她的身法和招式,竟和去年父皇寿辰上那个行刺的女刺客极其相似,尤其她闪身一过的那一瞬,黑暗之中乍一看,竟连她的脸也和那女刺客有几分相似。 可一个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一个是忙命天涯的刺客,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更何况,那个女刺客早已死了,还是他亲手把剑刺入她心脏的,她不可能死而复生。一定是刚才夜色太深,人有相似,他一时错觉而已。 李昀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烦躁,朝站在寝殿门口诚惶诚恐的几名宫女厉声道:“都退下。” 晋王的冷峻脾气人人皆知,几名宫女不敢吭声,踮着脚退下了。 李昀长驱直入,安贵妃果然还没睡,正坐在妆台前缓缓摘下鬓上步摇,连身上服饰也没换,还是刚才在后山见林庭风的绞纱红裙。 “我都听见了。今晚于母妃来说,既幸又不幸,不幸的是,你过往的事不巧让我知道了,幸的是,既然我知道了,自会尽力替你斡旋。事到如今,请你最好把事情原委好好说个清楚。”他顿了顿,沉声道:“就从你的身份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团团的误会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除了淼淼,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许是过年时太操劳,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竟然还天降横祸多出三个来,于是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此刻淼淼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怎会忘得掉?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手比了比,“只两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笑,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去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一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应该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并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上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收留她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侧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主人位置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瑞安长公主的脸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柳丫头应该还没订亲吧?” 淼淼一怔,“呃还没。” 一旁的安贵妃噗嗤一笑,“长公主莫非在替天赐打主意吗?” 淼淼警惕地看着瑞安公主,还好瑞安公主只叹息道:“我倒是想呢,上月和他提了一句想替他议亲,他马上就炸毛了,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让儿女私情拖后腿,不到二十五不成亲。二十五啊他也不想想,那还得多少年啊,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还难说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太后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痛心疾首地道:“二十五别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混球也太不像话了。都怪你,把他纵得没边没际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自己作主的”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丹阳公主已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姑母,你就别打念儿主意了,天赐表哥那麻杆似的身材,和念儿站在一起,不是小泥鳅和肥鹅嘛?看着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念儿喜欢的是大哥啊,就算大哥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天赐表哥的啦。” 那个瑞安长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淼淼,纵然心里有无数火苗子在蹭蹭乱窜,却只能面瘫似地站在那儿。丹阳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很担心她梳着高髻的大脑袋能否承得住重,她忽然又指着殿门口道:“依我看,念儿和二哥哥才般配呢,他们站在一块,简直是财神爷爷身后的那一对运财童子,绝配!” 瑞安长公主往门口一看,皇帝正往殿里走来,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晋王c越王,还有她的儿子余天赐,她合掌一击,笑着道:“哎哟,丹阳说得对极,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淼淼还没从“小泥鳅与肥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声“运财童子”给震惊到了,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包子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若不是殿里这么多人,她真想一掌把丹阳那个永远缺点什么的大脑壳给劈下来。 皇帝一进来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心情大好,笑着问:“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丹阳拍着手道:“父皇,我们刚才正说二哥哥和柳家二小姐像一对运财童子,是天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黄鼠狼拜年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正常人见到禁卫军都会抖一抖的,淼淼那淡定的神态,倒让余天赐有点摸不准,可他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十六岁刚进的北衙禁军,正是满腔热血只恨报国无门的年纪,方才远远见到一个肥得流油的胖子,一脸猥琐地把个小娘们逼到墙角,还说出那么无耻的话,这不是逼良为娼是什么?他顿时就炸毛了。 “哟嗬,好你个死胖子。”他提着龙牙刀,丹凤眼上下扫了淼淼一眼,见他一脸富态衣着光鲜,肯定是哪个富户的败家子,“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瞧你这长相这身材,简直天怒人怨,居然妄想强占这么一位”他又侧头看看躲在淼淼身后的燕飞,“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可惜天有眼,你也是够背运的,今日撞小爷我身上了,既然叫我遇上了,小爷我绝不允许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 成为柳千锦后的淼淼最恨人家瞧不起胖子,当即腰杆子一挺,大声道:“我这长相这身材咋了?小爷我就是长得胖,长得胖又咋了?吃你家白米饭了?本朝哪条律例规定百姓不能长胖了?我可是长安一等一的良民,和这位小娘子是旧识,咱们刚才开开心心在这儿聊天叙旧,朝廷有规定胖子不能和长得好看的小娘子说话?啊?你说啊,哪条律例规定的?”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跨一步,那庞大的身躯浑身散发出一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余天赐嚣张的气焰顿时有种被碾压的挫败感。他咬咬牙,指着淼淼道:“死胖子!你c你给我站住,别过来!”又朝燕飞道:“这位小娘子,你别怕,只要你开口指证这个死胖子意图对你不轨,小爷我一定给你作主!” 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哪敢开口,这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开口就穿帮了啊。于是燕飞抬袖半掩着脸不敢看人,低垂的眸子里满带惊惶,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桃花眼里竟然还噙着点泪花,十分无措又略带犹豫地朝淼淼走近两步,将一个孤苦无助饱受压迫的弱势小女子演得入木三分。 余天赐见她竟然不敢反抗这个死小胖,简直恨铁不成钢,“哎?你这小娘子,你不用怕他啊,我说了这事我会管到底,绝不让人持强凌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什么人,长安城里有谁敢和我作对?”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天赐,你怎么在这儿?” 余天赐一回头,便见李忆腆着个大肚子,脚步蹒跚地走进院子,他挠挠头,今儿怎么胖子成双?奇道:“二表兄?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这余天赐是瑞安长公主的独子,长公主三十岁才生的这个儿子,本就宠得不得了,偏偏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一年里头有十个月都在吃药,更是让长公主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天上的月亮都想摘下来给他,太后自不必说,就连皇帝也对这个外甥格外照顾,以致徐天赐长成了到哪儿都横着走的性子,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他本性其实不坏,但成天自诩正义的化身,一天到晚喜欢替天行道,逮谁咬谁,猫狗见到都调头走。 “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呢。”李忆来到余天赐跟前,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人,“表弟来这儿办差?我还以为过年,你在府里歇息陪姑母来着。” 余天赐忙挺直身子拍了拍胸,“咱现在可是吃皇粮的人,身上一日担着公职,一日都不得闲的。有线索说这梅园最近有可疑人出入,我本是带人过来搜查的,没想到撞上这个死胖子调戏女子,正想先揍他一顿再押大窂呢。” 李忆看了一眼淼淼,朝余天赐道:“这事怕是有些误会,这位柳公子是我的朋友,方才看戏时他便认出这位小娘子是他旧识,所以特意前来相认,并非调戏,更谈不上什么持强凌弱。” 余天赐听罢眉毛皱得起褶,“不是吧,这长得大冬瓜似的死胖子是你的朋友?”话一出口才想起这个二表兄也是个大冬瓜似的胖子,忙改口道:“呃他是你的朋友?二表兄,我知你是个随性的人,可也不能交友不慎啊,别看他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人模狗样似的,我跟你说,他再装也逃不过我一双火眼金睛,我一看便知他是个色中饿鬼,他与你交朋友,定是居心不良。” 还火眼金睛淼淼无语地望了望天。 李忆笑得眉眼弯弯,拍着余天赐的肩膀道:“表弟既然天赋异禀,赶紧查案是正经,别让贼人跑了。至于我这朋友,我敢担保,他虽然是饿,却绝不是色中饿鬼,这位小娘子也绝不会受任何委屈。” 余天赐见自己一翻苦心竟没人领情,不由痛心疾首,“我说二表兄,你也太是非不分了” “天赐。”蓦然又是一声喊,可这回的声音不像方才李忆的亲切随和,低沉冰冷,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寒。余天赐一怔,扭头看去,竟是晋王李昀带着人过来了。 “大表兄,你也来了?”余天赐一见李昀,方才身上炸起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屁颠屁颠跑过去。 李昀淡淡瞥了他一眼,“叫你盘查这里可疑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天赐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舅舅都不曾给过面子,唯独只服李昀一个,当年李昀参军,余天赐非要跟着去,可长公主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自然不肯,从此公主府里就没安生过,连带整个长安都被他搞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李昀回来,他便整天跟在李昀屁股后边上窜下跳。后来李昀接管了北衙禁军,干脆让他当个校尉,省得他一天到完没事乱蹦跶。 余天赐忙道:“我可没偷懒,方才前院已搜过了,搜后院时恰好遇见个不良富家子调戏民女,本想教训一下,断绝这股歪风,可二表哥说是他朋友。”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李昀眉头微蹙,在他看来,这种戏园子的代名词便是不务正业,连余天赐这种刺头都急着摘掉身上不务正业的标签,身为皇子的越王却在这儿游手好闲,他都替他害臊。 “大哥。”李忆依旧一脸春风和气,“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天赐对我这位朋友大概有些误会,坚持他的火眼金睛看到我朋友调戏女子,要秉公执法。” 徐天赐马上咬着李昀耳朵告状,“大表兄,我没误会,那个死胖子,我亲眼见到他调戏那个小娘们。二表兄性子纯良不听劝,别让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 李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看到一个肤色白净衣着光鲜的胖子,然后便觉得这个胖子有点脸熟,再定眼一看,这不是永宁侯府那个柳千斤吗?最近怎么到哪都有她?真是冤魂不散。 他眉头一皱错开眼,冷冷看向余天赐,“火眼金睛?我看你就是个睁眼瞎,这眼珠子白长了。既然没搜到可疑的还不撤?你也想留在这儿看戏吗?”他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侧头朝李忆道:“二弟,没事别到处乱跑,交朋友也得长个心眼,别以为长得胖的就是同类。”他觉得余天赐虽然连公母都分不清,却有一句话说对了,柳家这个胖妞接近李忆,一定是居心不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淼淼的肺腑之言 晋王没再给她质疑自己的机会,朝余天赐吆喝一声, 又领着人呼啦啦地走了。 后头西府那三姐妹实在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忙催促马车上前,与淼淼的马车并排而行。柳春池自持身份, 心里虽着急却不好意思开口,柳碧池却没啥顾忌,拢着手朝柳莺歌喊道:“五妹妹, 方才晋王找你们有什么事?是不是他弄错了, 以为大姐姐在你们车上哎哟” 胳膊被人掐了一把, 柳碧池莫名其妙地看向柳春池, 柳春池低声骂道:“你个木头脑袋, 我不过让你问问晋王找她们什么事, 你提我做什么?” 柳碧池无辜道:“可是刚才晋王追上她们的马车时, 明明是大姐姐你自己说,晋王一定是弄错了,我不过是帮你问世个清楚嘛。” 一旁的柳月池翻了个白眼,“别吵了,大姐姐你明知四妹一向嘴巴比脑袋快的, 先别骂她了, 听听莺歌怎么说。” 两人顿时禁声,那边柳莺歌已笑着朝她们道:“晋王刚才不是来找我们” 柳春池心头一阵窃喜,却又听柳莺歌道:“他只是来找二姐姐的。” 柳月池有点幸灾乐祸,“我就说嘛,那么大个人,知道弄错了不会再等等,咱们的马车就在后头,人家晋王分明就是冲着二姐姐去的,大姐姐就是不死心。” 柳春池气得脸都白了,想教训她,但更想知道晋王到底找淼淼做什么。 柳月池知道她心思,朝柳莺歌喊道:“那莺歌,晋王到底找二姐姐什么事啊?” 柳莺歌看了一眼淼淼,见她嘴角翘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放心朝那边回话,“也没什么事,晋王不过是问候一下二伯母,又告诉二姐姐她外祖父的近况。二姐姐说不习惯晋王对她这么说,晋王说来日方长,让她慢慢习惯。”末了朝淼淼道:“二姐姐,我没说错吧。” 孺子可教,这小妮子和她呆久了,人也聪明了。淼淼嗯哼一声,抚了抚鬓角,“差不多了,他上次惹我生气刚才又向我道歉的话,就不必告诉别人了,毕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柳春池气血攻心,顿时晕了过去。 回到长安已是掌灯时分,淼淼一见到田氏,便将田老太爷的事和她说了。 田氏果然不知,“我上回收到你舅舅的信,已是半年前了,七月初的时候我写了信回去,按理说,早该收到他的回信才是,却一直没有消息。” 她越想越着担心,当即决定尽快回一趟凉州,淼淼也提出要和她一起回去。田氏原本担心路途遥远,怕她路上辛苦,但淼淼一再坚持,她也只好答应了。 淼淼想着到了凉州后或许要住上数月,趁着收拾行装这些天里,她有两件事要做。一是看看飞哥儿回了长安没,二是和越王见一面。 于是九月初十那天,越王接到淼淼的邀请,到西市吃馎饦。 “这马是没吃饱还是腿短?咋走这么慢?”自收到她送来的帖子,李忆的小心肝便没平静过,此时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驭马,“跑快点啊,约的未时一刻,现在都未时了。” 在前头驾车的夏至无奈道:“殿下,马没少喂,腿也不短,但律法规定,坊市里不许跑马,咱也没办法啊。”一边又嘟囔,“要不是您出门前照镜子照那么久,现在也不用这么赶了。” 李忆顿时没话说了,只能干着急。心道这可不能怪他啊,她在信里说了,要吸取上一回的教训,低调出行,让他穿朴素点。他挺为难的,人长得胖,本就难穿衣服,也就靠华贵的衣饰来提升外表了,现在却要他穿朴素点,这不是要自曝其短吗?他左挑右选,换了又换,在镜子前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夏至提醒时辰到了,才不得不穿着现在这一身粗布麻衣,还好他最近瘦了不少,照照尚算满意,“还好你主子我气质不凡,能把麻衣穿出绸缎的感觉来。” 终于到了西市,夏至把马车停到一边,吴葵跟在李忆身后,朝杜二娘家馎饦走去。 “李公子,这边。” 远远的,有个俊俏的小哥朝他招手,李忆定眼一看,可不是打扮成男子的念儿吗?他红着脸朝他走过去,“念柳公子,实在抱歉,我来晚了。” 淼淼全不在意,拉他坐下。李忆左右瞧了瞧,这家馎饦小店虽然地方小,生意却不错,五六张桌子全都坐满了,“哎?这小铺子生意不错啊。” 淼淼笑着道:“你没听你鱼刺表弟说过?上回咱们被凉州七小龙打劫的事后,北衙的人狠狠整治了一翻西市,现在西市三教九流的人都老实多了,治安好了,大家也爱来西市了,这馎饦店本就远近驰名,生意能不火吗?” 李忆讪笑,“原来如此,我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他偷眼朝她看去,为了看着像男子,她把眉毛刻意画粗了些,但依然掩饰不了眉宇间的明媚俏丽,他的心咚地跳了一下,“那个念儿,你今日约我” 杜二娘托着盘子过来,“馎饦两碗,走葱走香菜,两位小哥慢用。” 淼淼把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早就答应过你,要带你吃全长安最好吃的馎饦,没想到上次被凉州七小龙搅和了,今天总算如愿。来,你尝尝,要趁热吃。” 她说着自己便吃了一个,脸上又露出那满足的神色,又道:“过几天我就要和娘亲回凉州了,得住上一阵子,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来这儿吃馎饦了。” 李忆一听便急了,“念儿你要去凉州?可是有事?” 淼淼把外祖父的事说了,李忆又道:“原来如此,我最近也在游说父皇把我外放到凉州去,虽说都护府在高昌,你外祖父家在陇西,但好歹都是在凉州,你若有事,大可找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淼淼点头应了,见他没动,忙道:“你吃啊,这玩意儿一定要趁热吃才好吃。” 李忆拿着勺子下意识搅了几下,却没吃的心思。他根本吃不下啊,自早上接到帖子,他的心一直忐忑着,不知她约自己出来,是否有什么话要说。事后想想,上回在骊山,自己那么唐突,实在是有欠考虑,万一她心里反感,那可如何是好? 他如坐针毡,总感觉在等着判刑,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淼淼已把整碗馎饦干掉了,擦着嘴巴道:“殿下,上回在骊山观云台你说的话,我回去考虑过了。” 猝不及防的,李忆的手一抖,手中勺子跌落碗中,“我c我c我上回胡言乱语,实在唐突,念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千万别生气,只当我没说过。” 淼淼瞪大眼睛,“啥?当你没说过?我可是回去考虑了好久的。” 这下李忆更坐不住了,两手不知该往哪儿放,舌头也有点撸不直,“是吗?你c你没生我气就好,对了,你真的有考虑过?那你你是怎么考虑的?” 淼淼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我觉得你挺好的,可以考虑。” 挺好,可以考虑 虽不是什么赞美之词,但这几个字,李忆听在耳中,如闻天籁之音。他怔怔地看着淼淼,长这么大,终于知道戏本子里的“心头如小鹿乱撞”是种什么体会,此刻他的小心肝,如同有千万头小鹿在横冲直撞,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找夫婿嘛,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一辈子的事情,自然得找个品行端正,又能和自己聊得来的人。殿下宅心仁厚,品行是没得说的,咱们也认识快一年了,兴趣爱好什么的彼此也了解,我尚算满意,就不知殿下意下如何了?” 淼淼此时所说,全是肺腑之言。她以前的夫婿人选是燕飞,虽然飞哥儿人品不咋地,时好时坏没什么准则,但他模样长得好啊,将来他们的孩子必定青出于蓝,况且他们彼此了解,又有差不多的身世,同是天涯沦落人,若无意外,绝对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可惜天意弄人,她一不小心成了飞哥儿的杀父仇人,这可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万一将来他们稍有不和,旧事重提,他要替他父亲报仇可咋办?她是个理性的人,所以只能忍痛割爱了。 上回狩猎的时候,她本想考虑一下大理寺少卿吴悯川的,但转念一想,他和晋王是铁哥们,还是算了。越王人品好,性子又单纯,比他的毒舌大哥好多了,最关键的是,他在她胖成一个球的时候,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光是这一点便难能可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阁主的大招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妩媚眼此时一点不妩媚,笑得极猥琐,“四妹怎么忘了,二姐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除了淼淼,五朵小白花都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淼淼一个个看过去,那个四妹妹长得和柳春池有几分相似,应是柳春池一母同胞的妹妹柳碧池,那个妩媚眼既然叫柳碧池做四妹,她自然是排第三的柳月池了,听说她母亲给柳正源做妾以前是个唱戏的,生的女儿果然也是个会演戏的。 至于另外两个,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柳春池笑完了,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朝柳月池道:“月池,不可乱说,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脑都没长,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二姐姐今天真好看,整个人可精神了。” 淼淼专心致志吃着一块芙蓉糕时,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去,和她说话的是三叔家的柳莺歌。芙蓉糕很好吃,淼淼舍不得停下,边嚼动嘴巴边道:“是这裙子颜色正,料子又好,我这身材穿了只显精神,若是穿在你们身上,那叫艳若桃花。” 柳莺歌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淼淼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裙料,“二姐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这裙子也功不可没,若是这领子再高一点,颜色再深一层,束腰再高一点,效果会更显。”她又看了看淼淼的头发,比划着道:“二姐姐的头发又浓又黑,下次可以试试梳个高点的髻,类似灵蛇髻或高椎髻那样的,可以显得脸瘦一点。” 她说得有点小兴奋,两眼发亮,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神色尴尬,“二姐姐,我c我没那个意思,你其实看着一点也不胖,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发式会更适合你” 真是越描越黑,柳莺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低头喝茶不敢看淼淼。 淼淼见她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之前听月娘说过,这个柳莺歌虽是三叔家的长女,却是个庶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性子在柳家那几个小姐里算是老实敦厚的,基本上是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其实淼淼看得出来,她刚才语气真诚,并非想嘲笑她。 淼淼笑着道:“五妹妹的建议我记住了,下回再出门定让阿黛她们试试。”如今整个毓秀苑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她的衣着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们说好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着柳莺歌面前的盘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吗?” 柳莺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二姐姐想吃的话,尽管拿去。”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 淼淼抓了一块芙蓉糕,“吃太多当然不好,我把你这盘吃完就刚刚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这玩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严,别说甜食,米粒也数着给我,惨无人道”她还要抓第二块时,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几声。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专门负责盯着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缩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烟花不会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时候不会再宵禁了吧。”那边厢,柳骊歌拍着手嚷了起来,她在众人中年纪最小,正处于只关心玩乐的年纪,“大姐姐,好羡慕你喔,你可以坐到万贵妃的棚子里看烟花,那一定是整个长安最好的位置。” 柳碧池眨着大眼睛道:“那是自然,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了,皇上一定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带上我。” 柳月池也叫道:“大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你可别忘了我。” 柳春池一脸傲娇,待几个妹妹羡慕完了,这才故作矜持道:“贵妃娘娘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她身为六宫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虽邀请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气话就真的叨扰她?其实咱们永宁侯府的位置也极好,说到底,这烟花看的只是气氛,咱们姐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我独自坐在贵妃娘娘那儿事事拘谨强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几位妹妹在自家棚子里看吧。” 淼淼撇嘴,说得可真好听,鬼才知道安贵妃到底有没有邀请她?仿佛为了验证她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姐姐不去安贵妃的棚子看烟花,那晚就见不到晋王了,见不到晋王,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那条馨云纱裙子岂非浪费了?” 除了淼淼,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许是过年时太操劳,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竟然还天降横祸多出三个来,于是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此刻淼淼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晋王的温柔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记得八岁那年,有一回我没写太傅交待的文章,怕又被责怪,偷偷躲到这儿,又怕躲久了会肚子饿受不了,于是来之前又偷了一大盒吃的,还有些万花筒c泥猴之类的小玩意,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玩,玩累了就吃,吃饱了就睡,不知不觉躲了两天,把阖宫上下吓坏了。” 淼淼边吃边瞪大眼睛,“躲了两天?你胆子不小嘛,那后来呢?你父皇肯定要责罚你吧?” 李忆脸上有点小得意,“我父皇简直气坏了,本来想罚我挨板子,还要我到宗祠跪三天的,但我挨板子时,贵妃娘娘赶来了,抱着我死活不让人打我,要打就打她,又哭着向父皇求情,说都怪她管教不严,该挨罚的人是她,求父皇一并降罪,父皇一时心软,死罪饶了,活罪怎么也不肯松口,罚我抄一千次《孝经》,若非贵妃娘娘陪着我一同抄,我的手怕是抄废了。” “安贵妃对你可真好啊。”淼淼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都说安贵妃对你比对晋王还要好。” “因为我会撒娇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我嫌功课太多,她就偷偷让别的宗室子弟替我写,我抱怨起得早太辛苦,她就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对太傅却说我病了,但凡有好吃的,她一定会留给我。可大哥从来就不向贵妃娘娘服软,他向来倔犟得很,说一不二的性子,就算犯错也不肯开口求饶,所以每次父皇要罚大哥时,贵妃娘娘也从不向父皇求情。” 他说着神色忽然一黯,“不过因为我那次的任性,连累了我宫里好些人,好几个母后留下照顾我的旧人都因那次的事不是被杖毙就是调到掖庭做苦役去了,也不知现在还剩下几人在世,以前我曾想,将来自己开府建牙时,就把他们要过去,让他们过些舒适日子的,如今唉” 他的样子有点难过,淼淼咬着绿豆糕,思绪却飘得有点远,她始终觉得,这个安贵妃对越王也太好了点,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理说,晋王才是她亲生的,虽说她不得不对越王好一些,以表示自己公正无私,不辜负皇帝的托付,但这种好怎么也不该超越一个母亲的本性才对。她又问道:“你都这么大了,就不曾想过出宫住?在宫里处处受限制,一举一动都被人监督着,多不爽。” 李忆赧然一笑,“当然想的,但贵妃说舍不得啊,我身体不太好,我若出宫住,她也不放心。再说,大哥公务繁忙,自搬出宫后,每月最多也就回宫一次向贵妃请安,更别说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她如今年纪大了,父皇不像以前那样常到她那儿去,我若也搬出去了,她岂不更寂寞了?” 淼淼颇不以为然,她不是还有丹阳公主吗?丹阳整一只剪过舌头的八哥,除了睡觉就没消停的时候,她怎么会寂寞?两人边吃边聊,但基本上是淼淼在吃,李忆在说,小半个时辰后,满满一盒点心便没了,淼淼终于有种久违了的饱腹感,非常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我们走吧,食盒就留在这儿,夏至会来收拾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假山,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一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道:“为何你笃定那人到大理寺是为了找那匕首?也许只是个普通的小飞贼,趁着那晚值夜的人少,偷些银钱过年?” 那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正是安贵妃的声音。两人怔了怔,又听另一男子道:“小飞贼?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连无知妇孺都晓得,就算那飞贼是个瞎子,没那个本事也翻不进大理寺的墙,母妃觉得普通的飞贼能在大理寺来去自如?正如他那晚在宫里,在一众羽林军眼皮底下那样说走就走?” 那锐冷且疏淡的语气,来自晋王李昀。李忆吃了一惊,两只胖手捂着嘴巴无助地望向淼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们虽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孤男寡女的,躲在偏僻的假山里鬼鬼祟祟,怎么也不是件光鲜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倒没什么,但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啊。他的小心肝霎时砰砰乱跳,一时没了主意,以致完全忽略了两人的谈话内容,呆呆地望着淼淼不知所措。 而淼淼却和他相反,她在一听到两人说的话时,两眼便猫儿一般倏地眯起,不动声色地朝李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他站着别动。没想到安贵妃居然会关心匕首的事,她微微探身,从浓密的垂枝间隙中看过去,安贵妃和李昀正站在离他们数丈远的一株银杏树下,周围空无一人。 此时李昀又继续道:“还有,那人胆大心细,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把别的东西都翻乱了,但我之前早留了个心眼,装那把匕首的柜子有记号,只要有人翻过,我定能看得出来。” 一阵沉默后,安贵妃用手指揉着眉心道:“是我想得太天真,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以为都过去了。看来,有些事还未结束,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昀双手放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贵妃,“母妃,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吗?父皇被行刺那晚,你一看到那匕首便偷偷告诉我一定要把匕首藏好,不能让任何人见到,那匕首到底有什么玄机?我若不知道底细,又怎么帮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安贵妃疲惫地摇摇头,“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牵涉其中,有些事,蒙在鼓里的人永远比知道真相的人活得舒坦。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会不信你?你的本事,我当然也清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昀儿,你给母妃点时间” 李昀深吸一口气,不耐地别开脸,“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母妃有事,做儿子的自会尽做儿子的本分替母妃分忧,但你也要知道,我能为你做多少,全在于我把握的有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孩儿告退。” 他说着便要走,安贵妃却叫住他,“昀儿,别着急走,母妃还有事和你说。” 李昀停下,却也没看她,只背对着她等她开口,安贵妃的语气有些无奈,“昀儿,你的婚事考虑得如何?那几家姑娘你看中哪个了?” 李昀的声音透着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了,暂不考虑成亲的事。” “你是说过,今日之前,我还能由着你,但是现在因着那事,你成亲的事怕是不能随着你的意了。” 李昀剑眉蹙起,终于回过身来,“匕首的事,与我成亲的事有何干系?” “你不懂,这事极其复杂,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和一些人,我方才也说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永宁侯家的女儿,是我们最理想的选择,我知道你不喜欢柳家那孩子,但如果你娶了她,柳青源便和我们坐上同一条船,若有人想扳倒我们,柳青源绝不会袖手旁观。” 李昀难以置信地看着安贵妃,“你到如今还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要我为了让你多一个助力,把我的婚姻大事当做筹码,要我娶那个智障一样的胖女人?” 安贵妃避开他凌厉的逼视,只道:“我知道要你娶她,实在是委屈你,但其实想想,那丫头除了胖点蠢笨点,也没什么不好,柳青源贵为永宁侯,又是你父皇多年的得力臂膀,深得你父皇信任,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你娶了她,对你将来也大有得益。你不喜欢她,当她是个活佛供着不就得了,你喜欢哪个女子,照样可以纳进府里,你要怎么宠都行。” 这个女儿自去年中秋后,别说侯府,连她自己的毓秀苑也没踏出过一步,他们夫妻俩要见她,都得亲自到毓秀苑,今日怎么破天荒,她居然主动到知秋苑来了? 这个躯体久不走动,又笨又重,淼淼只觉身上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不听指挥,从毓秀苑到知秋苑短短一段路,她却累成了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个侯侯爷” 柳青源在宫里待了几日,心里也记挂着女儿,“念儿可是有事?爹爹还想着一会过去看你。” 淼淼这才想起,她现在可是人家的女儿了,应该叫人家做爹爹,且这个爹爹才刚到家,她做女儿的理应请个安,便改口道:“爹爹这几日可安好?女儿来给爹爹请安。” 这个女儿自从迷上晋王以来,性情变得孤僻古怪,心里只有一个晋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声请安,让柳青源又惊又喜,竟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念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爹爹很好。来,到爹爹这儿坐。” 淼淼才在两人面前坐下,田氏便心疼地道:“怎么走得这么急,你这身子,不宜走急路。你们也不看着她一点儿。”最后这一句,是对着月娘和宝枝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又闻野猫叫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事不宜迟,你快翻墙过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燕飞脚尖一点,两个起落轻飘飘地自墙头翻落,脚还没站稳,便听一声“飞哥儿,你瘦了”,声音还是那般清脆悦耳,却是发自一个圆滚滚c胖乎乎的身躯,“哎哟我的娘啊!姑娘您哪位啊?” 淼淼眼急手快,在燕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扶住了他,“飞哥儿,我是淼淼啊。” 燕飞一抬头,和那张硕大无朋的脸对了个正着,“鬼啊”他惊惶地甩开她的手,弹开两步后背贴墙,“你c你c你是人是鬼,别c别过来!离我远点!”明明还是淼淼的声音,为何说话的却是个大胖子? 淼淼很委屈,本想上前安慰他,但燕飞两手捂着脸瑟瑟发抖,眼睛从指缝中偷看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她只好站住,“飞哥儿,你听我说,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淼淼将她那晚如何被晋王一剑捅个窟窿,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穿到如今这具侯府千金身上的事细细说了,“你看,飞哥儿,我如今叫柳千锦。” “吓死老子了!”燕飞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又翘起兰花指抹了把额,“老天爷人家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倒反着来,小麻雀从树上掉下来,竟变成一只肥凤凰了!利害了我的淼淼!” 淼淼噗嗤笑了,兴奋地道:“可不,我这回可是赚大发了。飞哥儿,我跟你说,这儿可好了,好吃好住的,柳千锦这小胖妞还有一个当大官的爹爹罩着,咱以后可是个侯府千金了。” 燕飞一下懵了,“啊?你你是说你以后不打算回菩提阁了?” 淼淼瞪眼,指着自己道:“你傻啊,你看看我如今这身肥膏,哪里还有一点刺客的样子?” 燕飞绕着淼淼踱了两圈,一双桃花眼将她从上到下c从前到后扫了几遍,“哎哟喂,我说淼淼啊,你以前虽算不上是个大美人儿,好歹也是菩提阁一枝娇花啊,借尸还魂也不要太着急嘛,这慌不择路的,咋就一头撞到这堆肥肉上了?” 淼淼斜了他一眼,昂首挺了挺身子,“你懂个球,姑奶奶一双慧眼辣着呢。我跟你说,这永宁侯只柳千锦这么一个女儿,可宝贝了,将来这里一砖一瓦,都是留给柳千锦的。我如今摇身一变,不但能脱离菩提阁,下半辈子就算打断腿也不愁了,我就算重新投一次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我再回去不是傻么?” 燕飞怔住,愣了好一会儿,再抬眼看淼淼时,桃花眼里已是满满的寂寥和失落,“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小飞哥在此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世无忧。” 淼淼的眼睛倏地红了,“飞哥儿”她懂的,她和燕飞,还有白槿三人自小一起大长,情同手足,去年白槿死了,如今连她也离开菩提阁,当年说好一起归隐江湖的三个人,只剩下燕飞一个人了。 她拉着燕飞的袖子道:“飞哥儿,你别难过,我都想好了,趁这次机会,你也别回去了。那晚只有我俩进宫,宫里的情形如何,阁里没人知道,他们只知皇帝没死,既然皇帝没死,死的当然是我们了。你还记得槿姐姐死前的叮嘱吗?她一直希望我们能离开菩提阁,这次就是我们的机会。离开菩提阁,我们再也不用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至少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燕飞垂了眸子,思忖片刻后摇头道:“阁主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菩提阁虽为刺客组织,阁主的消息网却是无处不在,那晚谁死谁逃,或许第二日他便知道了。你能穿到柳千锦身上,这是极好的机会,且永无后顾之忧,但我不一样,阁主知道我没死,我若不回去,阁里的人掘地三尺也会把我翻出来,届时一入刑堂,我就算能熬得过那刑罚,不死也得蜕几层皮。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 淼淼忙道:“可以的,只要你躲在侯府里不出去,我就不信阁主能找到这儿来。” “傻瓜,难道要我一辈子躲着,不见天日?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菩提阁的刑堂和长老们的手段,淼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寒,再说不出话来。燕飞看着淼淼,如今的她虽面目全非,但那双眼睛和以前一样,有种依赖和信任在里头,此时更多了些不舍和难过。 他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手感还挺好,“淼淼,听我说,我原本以为你死了,伤心得不行,只想着从此世上只剩了我孤苦伶仃一个,我就是哪天没了也无所谓了。没料到你因祸得福,竟有这样一翻因缘际会,这是好事,小飞哥我替你高兴。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回去了,心里好歹有个牵挂,所以你别难过,将来总有一天,老天也会给我机会离开菩提阁的,到时我来投奔你,你可别嫌弃我。” 淼淼的眼泪霎时吧嗒吧嗒流了一脸,“可是飞哥儿,我我舍不得你” “啧啧”燕飞从怀中袖出帕子,往她脸上轻抹,一脸的嫌弃,“我说,梨花带雨这样的词只适合用在窈窕淑女身上,你以前还勉强能凑合一下,可现在这模样,唯有东施效哎哟,姑奶奶手下留情” 颦字没说完,燕飞胸口已吃了一拳,淼淼抹了眼泪,狠狠道:“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听说这柳千锦没胖成一个球的时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儿。我既然接手了这个壳儿,自然得拾掇拾掇,你给我等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定闪瞎你的桃花眼!”她说着又一拍脑袋,略带兴奋地道:“对了,跟你说件巧得不得了的事儿。你还记得两年前,阁主曾送了我一幅画?” “画?什么画?” “就是我一直挂在屋里的那幅画。” 燕飞想了想,“你的俏像画?” 淼淼兴奋地点头,“对,就是那画。画上我不是穿着一条杏色的百褶裙,袖子和领子都是翠绿色,腰带绣着四叶草的?” 燕飞有点莫名其妙,“嗯,那画画得挺好的,怎么了?” “嘿,可巧了,这柳家小胖妞竟然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 燕飞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画师是从长安来的,定是当时长安流行这样的款式,画师记住了,就照着画在你身上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女孩子眼里就是离不开衣饰打扮,“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确实和这柳家小胖妞有些缘分。所以淼淼,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小飞哥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心里也踏实,以后我接到长安的任务,一定会来看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听说他要走,淼淼又拉着他,“哎哟,瞧我,正事还没说呢。” 燕飞斜眼看她,又来 她忙道:“这回真是正事。你听我说,这小胖妞不是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爹吗?我就向他打听了那晚的情况,那晚那个王八羔子晋王把我捅死后,还顺走了我的勾魂,偏这小王八有点眼力,看出勾魂的质材不一般,当即决定从勾魂入手调查。我记得当年阁主送我勾魂时曾说过,这勾魂是他好友送他的,由天上掉下来的玄铁所铸,全天下只此一柄,造此匕首的匠人是谁,阁主虽没说,但世上懂得用玄铁铸兵器的人少之又少,小王八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我担心迟早会查到菩提阁。” 做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虽非她本意,但怎么说她也是在菩提阁长大的,若是没有菩提阁,她早就饿死路边了,如今她终于脱离了菩提阁,但她并不希望菩提阁被朝廷揪出来,更不希望看到菩提阁被人一锅端了。 燕飞听罢果然脸色沉重,“这可有点麻烦定不能让他查出个苗头来。” “不错,此案如今由晋王和大理寺一起查办,我估摸着,那匕首这么重要的证物,定是放在大理寺里。飞哥儿,你可有办法进大理寺一趟,将它偷出来?” 燕飞沉吟片刻,这才道:“行不行得试过才知,但你说得对,这么重要的证物,断不能留在朝廷手里。如此,我就递个条子给影子,让他们支会阁主,我暂时留在长安处理此事。”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燕飞终于要走了,一跃而起,伏在墙头上朝淼淼道:“那我走了啊,你自己保重,我这段时间在青龙坊柿子街的梅花雅园落脚,你若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淼淼仰着头看他,“知道了,你也保重。” 燕飞刚想翻身下墙,忽听墙下淼淼幽幽道:“对了,飞哥儿,还记得我及笄那日你说过的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团团的礼物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眨眼到了正月底,随着皇帝病情好转,长安城的宵禁逐渐解除,沉寂已久的上流勋贵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丹阳公主的及笄礼正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除了淼淼,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许是过年时太操劳,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竟然还天降横祸多出三个来,于是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此刻淼淼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怎会忘得掉?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手比了比,“只两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笑,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去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一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应该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并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上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收留她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侧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主人位置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李忆摇摇头,“我不饿,你吃。” “呃那我就”放心了,淼淼咧嘴一笑,“不与你客气了。” 她吃东西的时候非常认真,虽然吃得有点急,但每一口都仔细咀嚼,每次咀嚼,脸上都带着一种几乎虔诚的满足感,仿佛她吃的是什么天下奇珍。李忆轻笑,一边抱着膝盖一边看她,但他腿粗肚圆,抱个膝也不容易,干脆两手往后一撑,把两条肥腿伸直了,顿觉无惬意,抖了抖脚丫子,心道谁说老子看不到自己的脚的?这样不就得了,天赐表弟也忒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娘亲的算计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安贵妃顿了顿,心里大概也知道无法说服这个心比天高,极有主张的亲儿子,又道:“无论如何,就算你不要她,也绝不能让你弟弟讨了去。” 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李忆也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李昀冷笑一声,“这又是为何?母妃既然把那个柳千斤说成一个香饽饽,你又素来疼爱二弟,把他们凑成一对岂不皆大欢喜?往你的映月殿门口一放,正好一对招财进宝。” 安贵妃有点气闷,这个儿子聪明绝顶,却偏偏爱和她作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你父皇看似对我宠爱有加,其实心里还是忘不了先皇后,不然也不会一直闭口不提册封我为皇后的事。还有你,你虽占了长子的便宜,又比你弟弟强了不知多少倍,明眼人都知道谁是当储君的料,可那又如何?你父皇还不是一直不肯松口,帝王心思最是难测,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若是你二弟娶了柳家那胖妞,只怕他心里那杆秤一下就倒向你二弟了。” 李昀又是一声笑,“那也不错啊,你对二弟一直视如己出,他又最听你的话了,比我这个亲生的还孝顺你,将来他若继承大统,你也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后,怎么算也是个两全其美的结局,儿子不懂母妃还有何不满的?” “你你”安贵妃一时气结,她自问对这个儿子呕心沥血,事事为他着想,可不知怎的,这个儿子总是不领情,简直是个冤家,“有时我还真的希望团团才是我亲生的那个,至少他心里时时念着我,哪怕他只有一块糖,也想着分我一半,哪像你,就算我对你再掏心挖肺,你半点不领情。” 李昀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恶毒,“是啊,二弟秉性纯良,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多了,可那又如何?那么一个心思单纯,当你亲娘一样来孝顺的人,还不是被你处心积虑地养成了一个废物?他贪睡,你就让他睡,他贪吃,你就纵容他吃,父皇想让他从军历练,你说他先天不足不能操劳,不忍让他受苦,事事宠着他,好让他无所事事不思上进,看着这样一个废物天天围着你转,你心满意足了吧?” “你你”安贵妃气得语不成调,再维持不住她的温婉端庄,竭斯底里地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恶毒女人?是啊,我是那样做了,可我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淼淼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死奸妃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她早就怀疑安贵妃对越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若不是怕被发现,她真的很想给自己鼓个掌。你看,戏本子上说得对,当后妈的就没几个是好人,这安贵妃果然是个大反角,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对自己的儿子严厉,不是不爱他,恰好相反,她是望子成龙心切,所以从小就培养他坚忍不拔的性格。而对李忆,她用的则是“慈母出败儿”的迂回政策,正如李昀所说的那样,她从他小时候便开始姑息纵容,处心积虑地要把李忆养成一个废物。 可怜的越王她忍不住朝李忆看去,只见李忆两眼呆滞,手中攥着根藤蔓不明所以地愣在那儿,仿佛完全听不懂那两人说的什么——那两个人,明明是他最亲最敬的人啊。 看着安贵妃恼羞成怒的样子,李昀冷笑两声,阴恻恻地道:“为了我?我有让你这么做了吗?你在打着为了我好的主意时,可有想过我是否愿意接受你这种好意?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背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他顿了顿,忽然话风一转,“不过你方才也说得对,柳家那个胖妞,除了胖点和蠢笨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蠢笨的人兴不起什么风浪,总比娶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淼淼忍不住借用了余天赐的那句脏话,说她胖就算了,毕竟那是事实,可这两个贱人居然说她蠢笨?她快要气炸了,你们才是蠢货!你们一家子都是蠢货!呃除了越王。 滔天怒火在她裹满肥膏的身体里熊熊燃烧,气血翻滚,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原地爆炸了,忽听啪啪一声咦?难道真的爆炸了?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忆太过激动,竟然把手中的那根藤蔓给扯断了。然后这货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听墙角的人应该自动消失,居然往前迈出了一步,看那样子竟是想上前当面问句为什么。 这怎么可以?戏本子里这种套路多了去了,弱势小绵羊无意中偷听到惊天大秘密的时候,总会在关键时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通常这种情况下,坏人都会露出他狰狞的嘴脸,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手起刀落把这只小绵羊给宰了。他现在冲出去不是找死吗?虽然不至于马上被他亲哥一刀大义灭亲,但是这种戏码发生在宫廷里,不用想也知道,这只小绵羊很快就会被宣布身患绝症,隐世名医也治不好他,不久后就天妒英才死翘翘了。 绝对不可以! 就在李忆神思恍惚,拖着他笨重的肥腿堪堪迈出一步时,淼淼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回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出去!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听了他们说的话!” 当刺客的,除了要本领高强外,还必须有一颗临危不惧c果敢决绝的玲珑心,在生死一瞬之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一刻,淼淼骨子里那股刺客独有的匪气又回到了身上,李忆原本茫然无焦点的眸子一对上淼淼猫儿一般犀利的眼神,霎时脑瓜子似被敲了一记,一下清醒了不少。 “躲着,别出来!就当你今日从未来过这里!”她已顾不上李忆是否听得懂,伸手在他后背一推,直接将他推回刚才的绿帘子后。 “什么人?”说时迟那时快,李昀见到一抹靛蓝在假山后一闪而过,眸中杀意顿起。 安贵妃花容失色,她很清楚,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两人死死盯着假山,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靛蓝色的庞然大物从假山后扭扭捏捏地转了出来,随即永宁侯府那位柳千斤嘴角含春c面带桃花地朝李昀扑去,发春似地叫道:“晋王殿下总算找到你了,人家找得你好苦哎” 李昀的后脊梁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蹬蹬后退两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浩瀚澎湃的躯体朝她飞奔而来,每跑一步,地动山摇,银杏树簌簌掉叶子。彼时他的手已按在腰间的宝剑上,只要她敢再靠近两步,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捅成个马蜂窝。 他朝她厉声喝道:“站住!” 淼淼猛地收住脚步,一副欲语还休的娇涩模样,看着晋王怯怯地道:“殿下时隔一年,咱们又在这里遇上了,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去年中秋柳千锦是在御花园哪个地方“偶遇”晋王的,但她想晋王那么讨厌她,必然也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那嗲嗲的声音c色迷迷的猥琐眼神,让李昀后脊梁的鸡皮疙瘩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可有听到什么?” “我”淼淼满脸飞霞,羞涩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学着燕飞那样翘起兰花指在鬓边撩了撩,痴痴地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每天都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让我见到殿下”她说着,忽然两眼放光,“我懂了,一定是菩萨感念我的诚心所以显灵了,我方才听到菩萨的声音了,她告诉我,我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里等着我,于是我就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殿下你果然在这儿记得去年中秋” 李昀眸中杀意骤起,他实在无法再忍受这个又蠢又胖的白痴了,就在他握紧剑柄准备拔剑出鞘之际,安贵妃咳咳两声,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李昀也是一时气晕了头,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宫里把永宁侯的女儿怎么样。 安贵妃此时已镇定下来,对淼淼柔声道:“念儿啊,皇宫这么大,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万一你迷路了,那如何是好?” 淼淼转过头来,惊讶地道:“咦,娘娘也在这里?” 安贵妃胸口一窒,敢情这胖妞眼里只有晋王一个,别人在她眼里全是透明的。 淼淼只吝啬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痴痴地看着李昀,“其实念儿的心早就迷失了” 安贵妃扭过头去丢了个白眼,随即又满脸堆笑温柔地道:“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昀儿,你就送送念儿回昭和殿吧,我看着宴席也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她说着朝李昀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李昀一怔,什么?居然叫我送这个死胖妞回去?她算什么东西?他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辣眼睛,多和她说一个字都翻江倒胃,这岂不是逼着他把自己恶心死吗?可是他方才确实说过会好好考虑一下痛定思痛,李昀终究将握剑握得青筋暴起的手松开,咬着牙朝淼淼恶狠狠地道:“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阁主的承诺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晋王和越王均没出席笄礼宴,晋王是因为被恶心到了,生怕自己多呆一刻都会忍不住吐出来,借口要当值头也不回地走了。越王则是因为病了,说是笄礼时风大,着凉了。至于真正的病因,淼淼心里门儿清。 这个可怜的娃,自小被安贵妃刻意宠溺,根本不知世间险恶人情凉薄,整一个“只听娘亲的话”的乖宝宝。安贵妃把一位仁爱无私的慈母演得出神入化,比梅园的戏子演得还要好,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也收获了贤惠明理的美名。 不幸中的万幸是,越王虽受安贵妃荼毒了十八年,还好他本性纯良,除了把自己吃肥了,并没有被安贵妃宠成一个性情跋扈c骄奢淫逸的坏小子,他顶多只是没什么主见,有点懒,不思上进安于现状而已。 这一晚,淼淼也想了很多,安贵妃一个深宫女子,为何会关心她的勾魂匕首呢?永宁侯曾说过,事发当晚,晋王本打算以匕首的突破点深入调查,今日听两人的对话,安贵妃当时一见到那匕首,便立即吩咐晋王要藏好那匕首,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到底那柄匕首有何玄机,不能让别人看到?如果看到了,会如何? 还有,安贵妃当时曾说,这件事牵扯到一些旧事和一些人,不知指的是什么事和人。她的勾魂,是她第一次成功完成刺杀任务后,菩提阁阁主送给她作为奖赏的。难道阁主和安贵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可这两个人,一个是远在关外做那泯灭良心的营生的大魔头,一个却是深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子,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主他老人家的身份也相当神秘,自她记事起,所有人只叫他阁主,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们习惯了说阁主他老人家,但其实阁主一点不老,永远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没有家人,身体也不好,整天咳嗽,一副病痨鬼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咳死。 他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同时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一口京话说得特别优雅好听,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关外话和京话混着说,有一次燕飞作死偷吃了她的烧饼,她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于是叉着腰大骂了一顿,事后阁主摸着她脑袋对她道:“淼淼啊,你刚才骂得不对,是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不是胆大包癫的土渣子,若是胆子大点就会癫的话,世上就没几个正常人了。淼淼将来长大了,可是要去长安的,长安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说话可温婉好听了,你若是京话说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彼时她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心向往着光怪陆离的中原,自此倍儿刻苦地学习京话。阁主长得那么好看,言谈举止又是那么温文儒雅,和关外的糙汉子一个天一个地,她总是执着地认为,阁主以前一定是在长安生活过,又或者根本就是出身长安的清贵世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到关外开创了菩提阁,别的不说,光看他给菩提阁取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但淼淼其实不太懂,你说这菩提阁做的是收黑钱抹脖子的缺德事,明明是个目无王法c天地不容的暗杀组织,干嘛非要起个这么矫情的名字呢?直接起个修罗阁c噬血门c枯骨楼这些吊炸天的不就好了,直接了明,让人一听就知是个邪恶组织,动手前一报上名堂人家就先怕了三分,哪像菩提阁,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是一群小和尚小尼姑出来化缘,一点霸气也没有。 总之这位阁主大人,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眼神忧郁的世家公子模样,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竟是刺客组织的幕后大老板,可若是一旦谁招惹了他或是背叛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爹娘生过他。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和那个死奸妃有什么关系吗?淼淼摸着下巴想,难道十多年前阁主和还未入宫的安贵妃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小鸳鸯,结果皇帝仗着自己是皇帝,横刀夺爱,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小鸳鸯,还把阁主赶出中原,所以阁主一气之下创办了菩提阁? 对头!淼淼合掌一击,为自己的冰雪聪明鼓了个掌。难怪我说谁那么胆儿肥想要皇帝的命,原来是阁主自己要杀皇帝,以雪夺爱之耻。可是这和那匕首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既然阁主铁了心要杀皇帝,干嘛要派她执行这个意义重大的任务呢?虽然她也算身手了得智勇双全,但阁里藏龙卧虎,比她利害的人多了去了,单是飞哥儿也比她强,阁主为何“独具慧眼”挑中了她?这不果然就坏菜了? 淼淼想来想去,一个头两个大,想得牙痛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横竖她因祸得福成了侯府千金,阁主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于是她不再纠结,又满腔热情地投身她的减肥大计。 正月一过,很快又到了二月,初一那日淼淼陪着田氏去了安国寺,越王如她所料并没有来,想想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吧,但愿他能尽快熬过这一关。 三月初一,越王依旧没有出现,淼淼开始有些担心了,她不是怕他熬不过那个坎,她是怕他当日在场的事被那对恶毒母子发现了,如果真那样的话,越王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三月中旬的时候,淼淼终于坐不住了,递了牌子进宫找丹阳公主。 丹阳正嫌闷得慌,淼淼还未走到她的昭和殿,她已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念儿,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可把我闷坏了。哎哟,念儿,你居然瘦了哇!我的天啊,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我都听春池姐姐说了,你减肥是为了能让我大哥哥看上你,你对他一直没死心对吧。她说你可狠了,天天不吃饭,一起床就跑圈子,还背着沙袋跑,园子里的路都被你跑塌了,还说你能单手举起个石狮子呢,念儿你简直太利害了!上回我的笄礼上大哥哥和你游园,你心里一定是乐坏了吧,不过我跟你说,你也别太高兴了,大哥哥说了,他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她说着大脑袋往旁边一歪,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念儿,说真的,我大哥哥除了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办事得力之外,还有什么好的?总是板着一张人人欠他银子似的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蠢货,讨厌死了。” 咦真难得,她的大脑壳居然也有偶尔灵光的时候,淼淼开始对丹阳公主刮目相看了。丹阳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啊,要我说,二哥哥比大哥哥好多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比我母妃对我还好。他性子温和,又会体贴人,将来一定是个疼爱妻儿的人,可惜那些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是睁眼瞎,根本看不到二哥哥的好” 你的好朋友柳千锦也是这么一个睁眼瞎呢,为免她继续哔哩吧啦,淼淼强行插话,“对了,你方才说闷,那你二哥哥呢?他怎么没陪你玩?之前听说他病了,现在如何了?” 提起越王,丹阳原本笑得灿烂的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唉,别提了,也不知他最近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呆在他自己殿里,不是吃就是睡,也不肯上课,太傅一派人请他,他就推说不舒服,我看他就是装的。”她顿了顿,站开两步把淼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郁郁地道:“念儿你真的瘦了不少,好看多了。唉,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二哥哥他却与你相反,泡了水的馒头似的又胖了不少呢,我看过不多久他的床榻又得换了。” 柳春池半口茶没咽下肚,差点呛死,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啊。 淼淼吃得正欢,想也不想便道:“看烟花吗?好啊,我还没”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烟花,但猛然想起柳千锦不是她这种关外长大的土鳖,于是改口道:“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哎?你说那晚会见到晋王?那敢情好,我正想见上一见。” 果然就算躲了一年多,就算胖成一个球,还是忘不了晋王,还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胖蛤/蟆嘛,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的,柳春池在心里鄙夷地想。其实淼淼心里想的是,那个一剑在她胸口捅个窟窿的小王八糕子,她无论如何要见上一见,不然人都没见过,将来怎么报仇? 结束了这次愉快的认脸碰头会后,淼淼又一头扎进她的减膘大业中,偶尔也会惦记一下燕飞到大理寺偷匕首的事,她不时从她的新爹爹永宁侯那儿打听消息,但似乎最近长安城风平浪静。 长安城在一片死气沉沉中,终于熬到了新年。 除夕那晚,柳家三房人都聚在西府,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虽是过年,田氏却没放松对淼淼吃饭的监管,她特意给了她一只小得可怜的碗,吃什么随她喜欢,但量就那么点,把小碗填满,就是她今晚能吃的量。她觉得这位侯府夫人实在是太狠了,让她对着一桌玲琅满目的佳肴,却只能吃半个拳头大小的那么一点,简直是残忍。 于是淼淼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直在纠结她到底是吃红烧肉还是狮子头好,又或是干脆来一碗大白饭。终于到快结束时,她才下定决心,先装了满满一碗米饭,使劲压平,再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层红烧肉,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吃了个半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狭路相逢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夫人听了月娘的话, 稍稍安心, 见房里人多, 担心女儿喘不过气来, 便吩咐众人退下。待房里只剩了她和淼淼, 她又坐近了些,轻轻替淼淼撩开额上碎发。 “念儿,你现在可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了, 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切不可贪嘴, 你一贪嘴,这肉就成倍儿地长, 这肉但凡多长一斤, 要减下来可得花上好几个月的功夫。娘知道,你胖” 她顿了顿,硬生生把那句“你胖成这样”咽回肚子里, 只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过, 天天躲在毓秀苑里不肯出去,你那些姐妹们可是天天打扮得花骨朵儿似的,不是去骑射狩猎,便是去游园诗会,去祈福上香。可你呢, 天天躲着不愿见人, 连给你祖母请安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去” 她温言软语, 边说边抚着淼淼的额头,脸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淼淼是孤儿,自小在菩提阁长大,阁里的杀手为求上位,竞争残酷人情淡漠,除了已经死去的白槿姐姐,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亲密的,被人疼爱的感觉。 像所有的孤儿那样,她曾无数次想像过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想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眼前这个温柔端庄的妇人一出现,她霎时有种“她的母亲正是这个模样”的强烈感觉。淼淼一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生动真实的“娘亲”怔怔地喊了一声:“娘” 夫人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两眼有了焦点,心里又安心了些,语气越发地温柔,“娘亲在这儿呢,念儿不用怕。”她替淼淼掖了掖被子,忽而又端正脸色道:“念儿,刚才娘亲说的话,你可有听到?你天天躲着不见人,这可不是办法,你上月初三已及笄,满了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该议亲了,你若再这样放任自己唉,莫不是想一辈子留在府里不嫁人?” 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可是“上月初三及笄”这几个字,让淼淼心里一个激灵,她可不就是上月初三及笄的吗?这可巧了,她不由问道:“上月初三可是十月初三?” 夫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脸带不满,“瞧你,天天躲在屋子里,光长肉不长脑子,连自己及笄的日子都忘了,这才过了几天” 她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淼淼眉头紧蹙,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无非是劝她要多走动,管住嘴巴,末了又道:“对了,刚才你爹爹命人回来知会,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不必等他。唉,好好的皇帝寿辰,竟然弄成这样,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官兵,说是抓拿刺客,弄得人心惶惶的。” 皇帝寿辰,还抓拿刺客人都死了,竟然还有续集? 淼淼脑中轰的一声,若不是那身肥肉太过沉重,她几乎一跃而起,“你c你c你方才说什么?皇帝寿辰?抓拿刺客?” 夫人见她脸色大变,还以为她担心爹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你爹爹无事,但他身为兵部尚书,宫里出了这种事,他自是要留在宫中协助查办的。听说那个刺客竟是个年轻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行刺皇帝,这不,当场就殒命了。” 淼淼的心一阵剧跳,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额上冷汗直冒,好半晌才颤着声问道:“只c只有一个女刺客死了吗?可还有其它人?” 毕竟是女孩儿家,听了这种事哪有不怕的,夫人见她脸色骇然,也没有多疑,抽出手绢替她擦汗,“进宫行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刺客这么简单,但你爹爹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死了一个女刺客,应是还有其它在逃的,所以才会封了城门,全城宵禁。听说当时险得很,幸好晋王” 她说到此处,声音明显一滞,似是有所顾忌,偷偷瞄了淼淼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道:“幸好皇上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适,今儿早些歇息。”美貌妇人替她放下纱帐后便走了。月娘进房伺候,见淼淼在床上悄无声息,还以为她已睡着了,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 淼淼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帐顶,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月光自窗外透入纱帐,她缓缓举起那双肥嘟嘟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心惊胆战地细看。五指张开,再并拢,张开,再并拢如此反复几次,然后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痛! 她龇着牙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毫无疑问她行刺失败身死太极宫,然而魂魄却不知怎地穿到这个满身肥膏的胖妞身上了。从刚才那位夫人的话中得知,这个胖妞名叫念儿,与自己同年同月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念儿因贪嘴吃红烧肉噎死时,她的魂魄恰好穿到了念儿身上。 一定是自己攒了十世的阴德,才换来上天的一次眷顾,让她在念儿身上借尸还魂。啧啧啧,听刚才那位夫人说,念儿的父亲可是当朝兵部尚书,淼淼眼珠子一转,现在的兵部尚书不是柳青源吗?柳青源除了任兵部尚书一职,还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那可是深得圣心的宠臣啊。 淼淼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刺客,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侯府千金,这不是赚大发是什么? 若不是怕吓着屋外的仆婢,她几乎要大笑出声了。然而没高兴多久,淼淼又有些牙痛,因为她不但赚到了一个侯府小姐的锦绣人生,还意外赚了一身肥肉。 这可真是一场意外的人生啊 淼淼猛地一拍脑袋,刚才光顾着高兴,竟连正事也忘了。 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点灯!” 话音刚落,守在外间的月娘,阿黛和阿嫣便进来了,月娘是念儿的奶妈,自小便照顾她,此时听她喊得急,还以为她又出事,吓得声音也变了,“小姐,小姐,又发生何事了?” 她才掀开帐幔,便听自家小姐大声道:“快!镜子!把镜子给我!”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睡着睡着,忽然吵着要照镜子。于是阿黛点灯,阿嫣去拿了一面小铜镜,月娘则扶着淼淼坐起身。 淼淼接过小铜镜便迫不及待往脸上照,月娘才在一旁打趣了句“小姐难道刚才梦到自己脸上贴金了”,便见自家小姐喊了声“娘啊”,接着哐当一声,小铜镜砸在她脑门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应是应了,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让他出府单过了。 柳思源也知道老夫人待自己不可能像待两个哥哥那样,她没吞掉自己的家产已算仁慈了。二哥柳青源曾保荐他到岭南任地方官,但他只去了两年便受不了那边的炎热气候,借口身体不好辞官回京了。他本身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大志向,得了那份尚算丰厚的家产便心满意足,妻子出身商户,有些生意头脑,他从柳家带走的资产都交到妻子手里打理,纳了三个妾,生了一子二女,小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这些情况都是淼淼在这一个多月里旁敲侧击听来的,她虽然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但如今她既然是柳千锦的身份,该来的还是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趁早见上一面,认认脸也好,省得将来在大街上遇到,别人认得她她不认得别人就尴尬了。 淼淼才换过衣服,田氏便过来了,“我本以为你不愿见她们的,刚才听阿黛说,你竟答应了过去,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是该好好聚聚了。正好我也好久没给老夫人请安了,便与你一起过去吧。” 淼淼挽着田氏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亲是怕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放心吧。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以前是女儿钻牛角尖了,姐妹们间偶尔争风吃醋其实挺正常。现在我想通了,不会再和她们计较,娘亲若不愿见老夫人,我自己过去得了。” “哟,娘发现自从减了你的食例后,你的脑瓜子机灵了不少,尤其这张脸皮,厚实多了,娘亲想着,是不是该” 淼淼及时打断了她,“娘亲,适可而止啊,若是逼急了我,我肚子饿疯了可是啥事都做得出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德行!还有,谁说我不愿意见老夫人了?你可别乱说,我到底是柳家的媳妇,孝顺她老人家是应该的,我一个月只见她一两次,乐意之极。话又说回来,老夫人虽不喜欢我,但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之前总躲在毓秀苑里,上一次给她请安已是两个月前了,她不知多记挂着你,一会见了面,多陪她说说话。” 淼淼乖巧地应了,她早听说过,老夫人之所以不喜欢田氏,是因为田氏嫁给她爹前,曾经订过婚,对方还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子,后来那小竹马犯了事,全家抄斩死了。田氏受此事牵连,无人敢娶,后来她爹禀明父母,说只喜欢田氏一个,不介意她的过往,硬是娶了回来。原本老夫人就嫌弃她和朝廷钦犯订过亲,加上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又生不出儿子,于是就更加不喜欢了。 “念儿,可是念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田氏说得不错,这个老夫人对别人虽苛刻了些,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却是极慈祥的,她眼神不太好,一听说柳千锦来了,也不等她见礼便叫她上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又遇七小龙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晋王听到“柳丫头”三字时, 心里便明白了这个胖妞是谁。他以前连正眼也没瞧过她, 所以根本不认得。此时他的目光还未从淼淼身上移开, 脸上现出一种“原来她就是那个柳千斤怪不得这么胖”的神色, 随即鄙夷地扯了扯嘴角, 扭头继续喝茶去了。果然还是老人家说得对, 饭吃少了连精神色都不足了,连傻气和杀气都分不清了,像这种一天到晚只会思春的庸俗女子,身上又怎么会有杀气?他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一名小宦官进来禀报, 大理寺少卿吴悯川在外头求见晋王, 晋王本就想溜号,这下正中下怀,向太后告罪后便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其余的人一眼, 连他亲妈安贵妃也是同样的待遇。 须臾,淼淼和田氏领完赏出来时, 晋王正站在路旁,听那名大理寺少卿禀报事情。淼淼耳朵灵, 隐约听到“大理寺因是过年, 今晚守值的人不到十个奇怪得很, 东西翻得有些乱, 清点过后却什么也没丢正在严查” 她的小心肝一跳, 莫非飞哥儿挑了今晚光顾大理寺?但既然他去了大理寺, 为何那人说什么东西也没丢?她满腹狐疑,扭头朝晋王看去。晋王剑眉紧蹙,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一回头看到那个胖妞又在偷看自己,当即黑了脸,厌恶地转过身去,吩咐道:“再查,既然潜入大理寺,必定是有所图谋,没丢东西,只是因为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如今过年,不要惊扰了百姓,务必低调行事。” 晋王说罢扔下一个拽得不行的背影大步流星走了。淼淼边走边思忖,飞哥儿到大理寺翻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拿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没找到勾魂? 才走了几步,一名小宫女提着灯笼追了上来,“柳姑娘请留步,丹阳公主想邀姑娘一起看烟花,柳姑娘请随婢子来。” 丹阳公主?淼淼一脸愕然,田氏却笑着道:“公主有心了。念儿,你与公主也许久不见了,今晚难得出来凑热闹,便陪公主玩玩吧。等烟花看完了,我再派人接你。” 于是淼淼一头雾水地跟着那个宫女又往回走,幸好丹阳公主有自己的观景棚,不必再和太后安贵妃她们打照脸,不然她还真是头痛要怎么从一堆花团锦簇中把这个公主找出来。 “念儿,你终于来啦?想死我了。”才一进棚子,便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蹦了过来,热络地拉着淼淼的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年多不理人家,我下了几次帖子给你,你理都不理我,柳夫人说你病了,在府里养身子,可是真的?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还以为你一直生我的气故意不理我呢。刚才在太后那里也是,我一直朝你使眼色,你都没有看到吗?” 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淼淼听不听得懂,拉着淼淼一坐下便开始噼里啪啦,“哎哟,我说念儿,你养病这一年多,你娘一定是天天喂你吃五顿吧,你胖得都快撑破裙子了,方才在太后那,你一进来,我简直眼都直了,若非认得那是你娘,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念儿你。我记得去年中秋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顶多也是一只小白猪,一年多不见,你现在已经是一只大白猪了。我说念儿啊,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啊,和我的二哥哥有得一拼,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很好笑,居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淼淼翻了个白眼,这丹阳公主年龄大约和自己差不多,脑袋很大,肩膀细细的,看着有点头重脚轻,苹果脸,一双杏眼大而明亮,还长了一双兔子牙,笑起来十分可爱,就是这脑壳儿明明那么大,却好像缺了点什么——白长了。想起刚才在太后那儿田氏说的话,这丹阳公主和晋王都是安贵妃生的,可淼淼觉得她和越王才更像亲兄妹,都有点缺心眼。 “念儿,你现在是不是病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找你玩了?”此时这个缺心眼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淼淼。 淼淼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现在没病,但我很忙,大概没空和你玩。” 丹阳公主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拉着淼淼的袖子道:“为什么啊?你除了一天到晚想着我的大哥哥,还有什么好忙的啊?念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这下淼淼连白眼也懒得翻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头怪,心想这安贵妃也不知怎么搞的,生的儿子拽得整天一只大公鸡似的,生的女儿却比二百五还要二百五,她没好气地问:“公主,我为啥要生你的气啊?” 丹阳公主撅起樱桃小嘴,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两眼根本不敢看她,过了一会才扭捏着道:“那个念儿呀,去年中秋那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去年中秋?淼淼想了想,去年中秋不正是柳千锦人生噩梦开始的那天吗?这事有古怪。她斜着眼嗯哼了一声,朝丹阳公主道:“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无意的咯?” 丹阳公主忙不迭点头,“我发誓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故意遇见我大哥哥然后送他荷包再然后被他当面拒绝这么丢脸的事说出去的!” “” 淼淼摸着下巴把她刚才那段话在心里重复了三遍,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去年柳千锦向晋王表白被拒的事情,正是这个缺心眼缺到姥姥家的大头怪说出去的,以致柳千锦一夜之间成了全长安城的笑话。她忽然觉得,柳千锦以及自己的八字一定是和这对亲兄妹相克的。 丹阳公主又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念儿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我母妃一向说我的脑瓜子不怎么好使,说话老是得罪人,偏偏得罪人了自己还不知道。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念儿你原谅我吧好不好?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公主,她敢说“你这么缺心眼请离我远点”吗?其实想想,人家贵为天之娇女,肯向她赔不是也算难能可贵了。就是有些不懂,像公主这种二到没朋友的人,当初柳千锦是怎么忍她的?转念一想,一定是柳千锦那胖妞为了能接近晋王,故意和她做朋友的。 淼淼有些牙痛地嗯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见她两眼放光似要扑上来,马上补充道:“不过我真的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你玩。” 丹阳歪着大脑袋问:“忙什么呀?” 淼淼拍拍自己的肚皮,“忙着减肥膏。” 丹阳切了一声,“有啥好减的嘛,你就算再苗条,我大哥哥也不会看上你的啦。对了念儿,这个月二十二那天是我的及笄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来观礼啊。” 淼淼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她有点后悔,刚才就该狠心一点调头就走的。 丹阳公主还不忘加了一句,“记得要送我礼物哟。” 这该死的烟花怎么还不开始呢?淼淼非常无奈地别开脸,托着腮眺望远处星星点点的长安夜色,不知飞哥儿如今怎么样了。忽然想起今晚一直没见过越王,问道:“你二哥越王呢?他不陪你看烟花吗?” 丹阳公主摇了摇大脑袋,“正月初一是先皇后的忌辰,所以每年正月初一,二哥哥都不能凑热闹的,要守在他母后的灵前尽孝,并且要斋戒三天呢,可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今天连安国寺都没去,虽然如此,他自己要斋戒三天,却不忘请她吃肥鸡,不得不承认,越王虽然也有点缺心眼,却是个可人意的小胖子,至少比他这个大头妹妹强多了。 烟花结束后,柳春池得知柳千锦居然趁她不在的时候见到了晋王,看她的眼神简直想杀人。安贵妃果然有派人请她一起看烟花,但是当她兴冲冲赶到时,晋王早就走了,她精心准备的馨云纱白穿了。于是之后几日柳春池每次见到她都没好脸色,但淼淼可不管这些,她一门心思只扑在练功上。 自从那日见了晋王,淼淼灵魂深处的那股斗志被完完全全激发了出来,她之前努力减肥练功,一半原因是因为这身肥肉实在碍事,对身体也不好,另一半原因是好不容易脱离了菩提阁,她想按田氏说的那样,找个好人家嫁了,保住侯府的家产过正常人的生活。可那晚被晋王那拽得不行的神气模样一刺激,她只想尽快捡回自己一身武艺,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小王八蛋,替死去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这还有王法了?从小活在歌舞升平之中,从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的李忆愤怒了,用他胖乎乎的手指着斗鸡眼,骂道:“刁民!这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你们竟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没有王法了?还c还c还口出狂言替天行道?天理何在?” 刚才那个瘦高个抠着鼻子讪讪地道:“你以为咱们很想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找活计啊?一到晚上,这鬼地方鬼影都没一个,不就糊个口,容易么我们?” 其余几个歹徒忙不迭点头,是啊,多不容易啊。 真是一群吃白饭的猪队友斗鸡眼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奈何他那双眼珠子一翻白眼就像要断气似的,唬得他的同伙冲过去要扶他。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是不是饿晕了?你再坚持一会啊,干了这一票咱们就有吃的了,你顶着!” “老大啊,昨晚我就让你别逞强的,你非要把那半块烧饼让给我们,这下可好了” 斗鸡眼恨铁不成钢地每人赏了个爆栗子,“慌什么慌,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兔崽子!老子好着呢,有事也是被你们气的!都给老子站好了,注意阵型!先把正事办了!” 于是几个同伙又刷刷散开,各自守着一角,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斗鸡眼抖抖手中砍柴刀,朝那两个目瞪口呆的胖子道:“你们两个死胖子,废话少说!别逼着大爷我出手,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一生起气来,天皇老子都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坚贞的小飞哥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于是这凉州七小龙再不讲什么道义了,一拥而上朝两人冲了上去。 淼淼忙举起笤帚准备应战,眼角一瞥, 李忆那货居然还躺在地上, 顿时火了, 朝他大喝一声:“还躺着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当头棒喝,让李忆彻底醒了过来,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后。 淼淼之前没下杀手,是因为顾及身份, 她如今毕竟是永宁侯的女儿,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 虽然这七个歹徒死不足惜, 可她一个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这七人杀了,难免惹人非议。况且这七人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至少他们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现在这七人不依不挠的,伤了她事小, 越王若有个什么闪失, 那就不得了了,永宁侯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们要找死, 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淼淼挡在李忆身前, 将手中秃头笤帚舞得密不透风, 可惜这笤帚不是什么杀人利器,并不能一招致命,况且那帮歹徒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双拳难敌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两人趁她不备窜了过去,直扑李忆。 李忆见势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两个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死胖子,把玉佩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淼淼一把抢过斗鸡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忆抛了过去,厉声道:“接着,谁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忆手忙脚乱地接过砍柴刀,还差点拿反了,颤巍巍地指着那两个歹徒,努力学着淼淼霸气的口吻,“别别过来!不然老c老c老子砍死你们!” 也是冤家路窄,两名歹徒其中的一个还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窝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道:“哎哟喂,好凶啊,你砍啊,你爷爷我身上正痒痒呢,快往我身上招呼啊!” 死生关头,李忆就算再不上道,此时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两眼一闭,用力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偷袭老子?” 呃,这声音李忆睁开眼,只见一小队手持大刀的北衙禁卫军冲了进小胡同,余天赐正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破口大骂,夏至和宝枝也跟在他身后,刚才的两个歹徒此时已被禁卫军制服。 原来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点完毕,回头想接应李忆时,发觉李忆和淼淼被一伙歹徒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虽然着急,却知道自己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听宝枝说柳二小姐会武,能撑一会儿,当机立断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余天赐带着一队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余天赐一听说他的地头上竟有人拦路抢劫,劫的还是他的表兄越王,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当即嗷嗷叫着带人冲了过来,不料才进胡同便中了“头奖”。 “二表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余天赐一见李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脑袋上的飞来横祸了,忙上前扶着李忆查看,见他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忆一见救兵到,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浑身虚脱了似的,见到余天赐脑门上的大疙瘩,决定直接忽视,指着淼淼的方向,心里十万火急,舌头却打了结,“快快救救人” 早在余天赐进来之前,淼淼已制服了两人,余天赐顺着李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恰好见到淼淼虎躯一震,随即大吼一声,先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记大力金刚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朝余天赐等人飞了过来。 余天赐及一众手下唰地闪身躲开,那歹徒便啪地一声,死鱼一样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还剩下最后一个歹徒,淼淼才堪堪摆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着裤裆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上装死了,看得余天赐一阵蛋痛。 我日!余天赐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将门出虎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永宁侯家这个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宝枝啊!”宝枝朝淼淼冲了过去。 终于制服了歹徒,又看到李忆没事,淼淼也是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最后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不想,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七小龙虽是乌合之众,出手没个像样的招式,但奈何这具身体还是太胖了,打没多久便力不从心,让她有种眼高手低的无力感,最后那两招已是使尽了她洪荒之力,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凉州七小龙此时已成了凉州七小虫,被禁卫军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跪在地上,个个脸青鼻肿惨不忍睹。余天赐提着龙牙刀,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来回,“吃了豹子胆了你们!要打劫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嫌命长了是不是?他娘的还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小官爷饶命啊,咱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啊,别说豹子胆了,两天都没一粒米下过肚了” “卧草!你小子还敢顶嘴?”余天赐一脚便踹了过去,“天底下没穷人了?就你几个最穷?没饭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们还有理儿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太平日子过啦?王法是要来干什么的?” 余天赐踹完一个不解气,一边扯起豆沙喉骂着,一边挨个踹过去,“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顶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个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胆儿肥了你!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扔大牢里?” 他说着抬脚又是一踹,七小虫的老大当即惨叫一声,大呼冤枉,“小官爷饶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只是小的这双眼睛天生斜视,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们走上这条绝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凉州老家被突厥恶贼洗劫一空,又逢水灾,家中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官府又不管咱们死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咱们这才一路从凉州乞讨到长安,不过是想谋条生路,吃顿饱饭而已啊” 他在这头呼天抢地喊冤,他的兄弟们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爷,你方才说把咱们都扔牢里去,那啥牢里管饭吗?” 余天赐身上的毛霎时又炸了起来,还管饭?你当你们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凤眼呵呵两声,“管啊,断头饭你听说过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老子答应你们,那天一定让你们吃个饱!” 凉州七小龙当场被吓晕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们打劫的肥羊牯竟是当朝二皇子后也倒下了。 夜凉如水,禁宫里已敲过一更鼓。 李忆半裸着上身歪在软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药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只因李忆那身肥肉实在太波澜壮阔,可怜他揉得手都快断了,淤血还未散去。李忆特意吩咐过,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两人回到宫后,连太医都不敢召,涂的药酒也是夏至在半路买的。 “晋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经睡了” 殿外忽然传来小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随即有人冷冷喊了声“滚”,一阵凉风带入寝殿,竟是晋王来了。李忆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夏至正手忙脚乱替李忆穿着衣服。 “大c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昀沉着脸,看着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薄唇紧抿,脸上一片阴霾,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用这个,好得快些。” 李忆讪讪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赐告诉你的?” 李昀没说话,朝夏至摆了摆手,夏至飞快退了出去。 原来李忆今天千叮万嘱,叫余天赐替他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让安贵妃知道,余天赐虽然答应了,但这个大喇叭连自己身上有几根毛都恨不得告诉李昀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人倾诉一下会活生生憋死的,于是转头就声情并茂地告诉了李昀。 李昀依旧沉着脸,沉默半晌后却忽然对他道:“二弟,出宫吧。” 刺客出身的淼淼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以前在菩提阁受训时各种残酷的煎熬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减肥而已,她相信假以时日,她能让这个肥胖的身躯瘦下来,不求恢复到她以前的苗条身材,至少可以把这身臃肿的肥膏去掉一大半。况且她身为刺客,武艺超群,如今忽然武功全失,很没有安全感,还好柳千锦没发胖之前,也是个爱舞枪弄刀的,只是迷上晋王后一度荒废了,幸好如今她只十五岁,只要她勤加修炼,还是有希望捡回一半功力的。 这日早上才从练功房出来,守在外面的阿黛说西府那边的几个小姐今日在府里办赏花宴,只自家姐妹几个聚聚,没有外人,邀她过去一同赏花吃酒。 淼淼没啥兴趣,如今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减膘大计,“这大冬天的,赏的啥子花?再说,她们自家姐妹不是每天都见的么?还聚?” 阿黛道:“说是大小姐院里的腊梅开得灿烂,婢子想,许是几位小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闷得慌,所以找个由头热闹一下。对了,她们还请了三老爷家的两个小姐过来。”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应是应了,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让他出府单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失落的小飞哥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念儿, 你现在可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切不可贪嘴, 你一贪嘴,这肉就成倍儿地长, 这肉但凡多长一斤, 要减下来可得花上好几个月的功夫。娘知道, 你胖” 她顿了顿,硬生生把那句“你胖成这样”咽回肚子里, 只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过, 天天躲在毓秀苑里不肯出去,你那些姐妹们可是天天打扮得花骨朵儿似的,不是去骑射狩猎,便是去游园诗会, 去祈福上香。可你呢,天天躲着不愿见人,连给你祖母请安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去” 她温言软语, 边说边抚着淼淼的额头, 脸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淼淼是孤儿, 自小在菩提阁长大, 阁里的杀手为求上位, 竞争残酷人情淡漠, 除了已经死去的白槿姐姐,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亲密的,被人疼爱的感觉。 像所有的孤儿那样,她曾无数次想像过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想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眼前这个温柔端庄的妇人一出现,她霎时有种“她的母亲正是这个模样”的强烈感觉。淼淼一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生动真实的“娘亲”怔怔地喊了一声:“娘” 夫人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两眼有了焦点,心里又安心了些,语气越发地温柔,“娘亲在这儿呢,念儿不用怕。”她替淼淼掖了掖被子,忽而又端正脸色道:“念儿,刚才娘亲说的话,你可有听到?你天天躲着不见人,这可不是办法,你上月初三已及笄,满了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该议亲了,你若再这样放任自己唉,莫不是想一辈子留在府里不嫁人?” 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可是“上月初三及笄”这几个字,让淼淼心里一个激灵,她可不就是上月初三及笄的吗?这可巧了,她不由问道:“上月初三可是十月初三?” 夫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脸带不满,“瞧你,天天躲在屋子里,光长肉不长脑子,连自己及笄的日子都忘了,这才过了几天” 她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淼淼眉头紧蹙,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无非是劝她要多走动,管住嘴巴,末了又道:“对了,刚才你爹爹命人回来知会,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不必等他。唉,好好的皇帝寿辰,竟然弄成这样,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官兵,说是抓拿刺客,弄得人心惶惶的。” 皇帝寿辰,还抓拿刺客人都死了,竟然还有续集? 淼淼脑中轰的一声,若不是那身肥肉太过沉重,她几乎一跃而起,“你c你c你方才说什么?皇帝寿辰?抓拿刺客?” 夫人见她脸色大变,还以为她担心爹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你爹爹无事,但他身为兵部尚书,宫里出了这种事,他自是要留在宫中协助查办的。听说那个刺客竟是个年轻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行刺皇帝,这不,当场就殒命了。” 淼淼的心一阵剧跳,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额上冷汗直冒,好半晌才颤着声问道:“只c只有一个女刺客死了吗?可还有其它人?” 毕竟是女孩儿家,听了这种事哪有不怕的,夫人见她脸色骇然,也没有多疑,抽出手绢替她擦汗,“进宫行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刺客这么简单,但你爹爹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死了一个女刺客,应是还有其它在逃的,所以才会封了城门,全城宵禁。听说当时险得很,幸好晋王” 她说到此处,声音明显一滞,似是有所顾忌,偷偷瞄了淼淼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道:“幸好皇上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适,今儿早些歇息。”美貌妇人替她放下纱帐后便走了。月娘进房伺候,见淼淼在床上悄无声息,还以为她已睡着了,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 淼淼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帐顶,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月光自窗外透入纱帐,她缓缓举起那双肥嘟嘟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心惊胆战地细看。五指张开,再并拢,张开,再并拢如此反复几次,然后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痛! 她龇着牙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毫无疑问她行刺失败身死太极宫,然而魂魄却不知怎地穿到这个满身肥膏的胖妞身上了。从刚才那位夫人的话中得知,这个胖妞名叫念儿,与自己同年同月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念儿因贪嘴吃红烧肉噎死时,她的魂魄恰好穿到了念儿身上。 一定是自己攒了十世的阴德,才换来上天的一次眷顾,让她在念儿身上借尸还魂。啧啧啧,听刚才那位夫人说,念儿的父亲可是当朝兵部尚书,淼淼眼珠子一转,现在的兵部尚书不是柳青源吗?柳青源除了任兵部尚书一职,还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那可是深得圣心的宠臣啊。 淼淼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刺客,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侯府千金,这不是赚大发是什么? 若不是怕吓着屋外的仆婢,她几乎要大笑出声了。然而没高兴多久,淼淼又有些牙痛,因为她不但赚到了一个侯府小姐的锦绣人生,还意外赚了一身肥肉。 这可真是一场意外的人生啊 淼淼猛地一拍脑袋,刚才光顾着高兴,竟连正事也忘了。 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点灯!” 话音刚落,守在外间的月娘,阿黛和阿嫣便进来了,月娘是念儿的奶妈,自小便照顾她,此时听她喊得急,还以为她又出事,吓得声音也变了,“小姐,小姐,又发生何事了?” 她才掀开帐幔,便听自家小姐大声道:“快!镜子!把镜子给我!”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睡着睡着,忽然吵着要照镜子。于是阿黛点灯,阿嫣去拿了一面小铜镜,月娘则扶着淼淼坐起身。 淼淼接过小铜镜便迫不及待往脸上照,月娘才在一旁打趣了句“小姐难道刚才梦到自己脸上贴金了”,便见自家小姐喊了声“娘啊”,接着哐当一声,小铜镜砸在她脑门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淼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手捂着耳朵压低声音道:“飞哥儿别叫啦,这方圆百里的野猫都快被你引来了,到时求偶不成,还不撕了你。” 又过片刻,墙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又传来燕飞因激动而变调的声音,“淼淼,淼淼,真c真c真的是你吗?” “飞哥儿,是我呢,我没死”经历了生死,终于能见到最亲的人,淼淼的声音有点哽咽,“飞哥儿,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呜呜”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事不宜迟,你快翻墙过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燕飞脚尖一点,两个起落轻飘飘地自墙头翻落,脚还没站稳,便听一声“飞哥儿,你瘦了”,声音还是那般清脆悦耳,却是发自一个圆滚滚c胖乎乎的身躯,“哎哟我的娘啊!姑娘您哪位啊?” 淼淼眼急手快,在燕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扶住了他,“飞哥儿,我是淼淼啊。” 燕飞一抬头,和那张硕大无朋的脸对了个正着,“鬼啊”他惊惶地甩开她的手,弹开两步后背贴墙,“你c你c你是人是鬼,别c别过来!离我远点!”明明还是淼淼的声音,为何说话的却是个大胖子? 淼淼很委屈,本想上前安慰他,但燕飞两手捂着脸瑟瑟发抖,眼睛从指缝中偷看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她只好站住,“飞哥儿,你听我说,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淼淼将她那晚如何被晋王一剑捅个窟窿,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穿到如今这具侯府千金身上的事细细说了,“你看,飞哥儿,我如今叫柳千锦。” “吓死老子了!”燕飞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又翘起兰花指抹了把额,“老天爷人家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倒反着来,小麻雀从树上掉下来,竟变成一只肥凤凰了!利害了我的淼淼!” 淼淼噗嗤笑了,兴奋地道:“可不,我这回可是赚大发了。飞哥儿,我跟你说,这儿可好了,好吃好住的,柳千锦这小胖妞还有一个当大官的爹爹罩着,咱以后可是个侯府千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祸水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柳春池笑完了,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朝柳月池道:“月池, 不可乱说,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 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 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 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 脑都没长, 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 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 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 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 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 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 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 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二姐姐今天真好看,整个人可精神了。” 淼淼专心致志吃着一块芙蓉糕时,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去,和她说话的是三叔家的柳莺歌。芙蓉糕很好吃,淼淼舍不得停下,边嚼动嘴巴边道:“是这裙子颜色正,料子又好,我这身材穿了只显精神,若是穿在你们身上,那叫艳若桃花。” 柳莺歌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淼淼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裙料,“二姐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这裙子也功不可没,若是这领子再高一点,颜色再深一层,束腰再高一点,效果会更显。”她又看了看淼淼的头发,比划着道:“二姐姐的头发又浓又黑,下次可以试试梳个高点的髻,类似灵蛇髻或高椎髻那样的,可以显得脸瘦一点。” 她说得有点小兴奋,两眼发亮,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神色尴尬,“二姐姐,我c我没那个意思,你其实看着一点也不胖,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发式会更适合你” 真是越描越黑,柳莺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低头喝茶不敢看淼淼。 淼淼见她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之前听月娘说过,这个柳莺歌虽是三叔家的长女,却是个庶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性子在柳家那几个小姐里算是老实敦厚的,基本上是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其实淼淼看得出来,她刚才语气真诚,并非想嘲笑她。 淼淼笑着道:“五妹妹的建议我记住了,下回再出门定让阿黛她们试试。”如今整个毓秀苑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她的衣着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们说好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着柳莺歌面前的盘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吗?” 柳莺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二姐姐想吃的话,尽管拿去。”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 淼淼抓了一块芙蓉糕,“吃太多当然不好,我把你这盘吃完就刚刚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这玩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严,别说甜食,米粒也数着给我,惨无人道”她还要抓第二块时,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几声。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专门负责盯着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缩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烟花不会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时候不会再宵禁了吧。”那边厢,柳骊歌拍着手嚷了起来,她在众人中年纪最小,正处于只关心玩乐的年纪,“大姐姐,好羡慕你喔,你可以坐到万贵妃的棚子里看烟花,那一定是整个长安最好的位置。” 柳碧池眨着大眼睛道:“那是自然,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了,皇上一定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带上我。” 柳月池也叫道:“大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你可别忘了我。” 柳春池一脸傲娇,待几个妹妹羡慕完了,这才故作矜持道:“贵妃娘娘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她身为六宫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虽邀请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气话就真的叨扰她?其实咱们永宁侯府的位置也极好,说到底,这烟花看的只是气氛,咱们姐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我独自坐在贵妃娘娘那儿事事拘谨强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几位妹妹在自家棚子里看吧。” 淼淼撇嘴,说得可真好听,鬼才知道安贵妃到底有没有邀请她?仿佛为了验证她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姐姐不去安贵妃的棚子看烟花,那晚就见不到晋王了,见不到晋王,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那条馨云纱裙子岂非浪费了?” 那声音嘻嘻一笑道:“此殿是我先进来的,此肥鸡也是我先看上的,听到有人打这肥鸡的主意,我自然先下手为强。但我够意思吧,分了你一只鸡腿。” 说得她还要感谢他一样,原本整只鸡都是她的呢。也是巧了,小小一个菩萨殿,居然来了两个嘴馋的。一只大肥鸡只变成一只鸡腿,但总比没有的好,淼淼张嘴就咬,含糊不清地道:“哪来的小毛贼,好大的胆子,躲在菩萨脚下偷吃供品,不怕菩萨降罪吗?” 那人的声音也含糊不清,显然也在开吃,“啧啧,小胖妞真霸道,只许自己打坏主意,不许别人偷吃,不过,我不是小毛贼,所以胆大。再说,每天那么多人来求菩萨,她老人家那么忙,哪有空管这些小事?哎?我说你这小胖妞,别吃着嘴里的想着我手里的,我可不会再分给你。” 小气鬼,吃那么多,小心胖死你淼淼腹诽着,忽听殿外有脚步声,阿嫣回来了。淼淼顿时慌了,阿嫣可不是宝枝,她若是看到自己偷吃,吃的还是供品,一定会告诉她田氏的,田氏说过,偷吃一回罚三天,一顿不吃都会死人,何况是三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驴子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哎哟, 这大冷的天, 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 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 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 淼淼缩回手脚, 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 “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 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 发情也不挑别处发, 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 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 “啊还有这一说。”宝枝跳起,转身就跑,“糟糕,我已留话给阿旺哥了,不得了,我得赶紧告诉他,这路边的野猫赶不得!” 月娘伺候淼淼吃早饭,问道:“刚才夫人让人过来问,她今儿去安国寺,小姐同不同去?” 田氏果然狠心减了她的食例,若大的桌子上只有一只素菜包子,一小碗小米粥,厨房那只看门的狗也吃得比她好。淼淼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只小得可怜的包子,舍不得一口把它吃完,“安国寺?有什么好玩的?” “安国寺哪有什么玩的,小姐忘了吗?今儿是初一,夫人每月初一必定去安国寺上香,十多年来风雨不改的。唉也是,小姐都一年多没陪夫人去过了,想来是忘了。” “上香呀”原来已是十二月了,淼淼添添手指,自己能在侯府千金身上借尸还魂,全靠佛祖保佑,怎么也得去上个香表示表示,于是道:“多准备一份供品,我陪夫人走一趟。” 安国寺久负盛名,在城郊的天香山,皇家专属,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皇亲国戚或朝官c勋贵家眷,每月只有最后三日允许平头百姓进寺上香。田氏原本也没指望女儿会陪她去,但见她最近出了一趟门,便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真的和她同去,心里甚是高兴。 淼淼听说过安国寺,却没来过,十二月的天香山,满山的银杏金灿灿一片,从山脚望去,浅黄,金黄,深黄,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山峰尽头云雾飘渺,隐约可见青砖碧瓦,檐牙高啄。不愧是国寺,果然名不虚传,淼淼心情大好,可惜进寺庙前有一百零八个台阶,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田氏已是安国寺尚客,早有个小和尚等候,将两人引进大殿,说今日有高僧开坛讲课,但淼淼对此不感兴趣。每月初一,长安的勋贵家眷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安国寺,田氏以为她是怕被熟人见到,想着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万一哪家小姐言语中有嘲讽之意,伤了她的心,不知她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于是便体贴地对她道:“大殿人多,闷得很,你不去也好,娘一会听完大师讲课,还要到偏殿上香,得一段时间,你就在后头走走吧,这里冬天的景色甚是怡人,累了便让这位小师傅带你到客舍歇息。” 田氏一走,淼淼便一手扶墙,伸着舌头直喘气,那喘气声大得让一旁引路的小和尚怀疑她下一刻便会两眼一翻人事不省。 小和尚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神色让淼淼非常不爽,她用另一只手当扇子扇风,对小和尚道:“小师傅没见过胖子吗?” 小师傅十四五岁,圆头圆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干净纯澈,“小僧见过的。” 淼淼嘿了一声,“你一定是想说,只是没见过这么胖的胖子是吧。”哼,早被我看穿了。 小和尚摇摇头,答得无比认真,“像施主这么胖的胖子,小僧每月都见一回。”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像施主这么胖的女胖子,小僧今日是第一次见。” “小师傅,你这么诚实,是交不到朋友的。”淼淼翻了个白眼,朝他挥手道:“得了,小师傅方才等了那么久,辛苦了,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行,小师傅请自便吧。” 打发了小和尚,淼淼让阿嫣带路,绕着安国寺走了一圈。因为正殿有大师讲课,别的殿几乎没什么人,淼淼但凡见到佛像,也不管人家是什么佛管的什么事,总之烧香磕头见佛就拜,虔诚无比。她是想着保不定是哪个菩萨大发慈悲没把她收走,既然不知恩公是哪一位,只好全当恩公来拜了。 一圈下来,淼淼磕头磕得头晕眼花,早上吃的那一点点东西早没了影,肚子又开始呱呱直叫。 “这是最后一樽了,小姐拜完便歇息一下吧。”从没见过自家小姐烧香烧得这么虔诚,每次她笨重的身躯颤巍巍地伏下磕头,阿嫣都看得肉痛,生怕她爬不起来,“小姐这般心诚,菩萨一定会保佑小姐所求之事的。” 淼淼早累得不行,一听是最后一樽佛,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吗?这是最后一樽了?太好了,哎?这不是观世音吗?”这是安国寺西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殿,除了她们俩人再没别人,“听人说观世音菩萨最是慈悲为怀,嘶” 当她看见神台上的供品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对阿嫣道:“我口渴,你去前殿替我要些茶水来。” 阿嫣不疑有它,说声小姐别乱跑便走了。淼淼看着供桌上那只大肥鸡,兴奋得两眼冒金光。本想马上占为己有,但想着这好歹是菩萨的东西,她头也不磕一个就不问自取,好像说不过去。 于是她怀着无比的虔诚跪下磕头,“信女淼淼,谢佛主赐我新生,特来磕头谢恩,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从此平安顺遂,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若得如愿,定每月供奉香火,并一只不,三只大肥鸡!至于您桌上那只,江湖救急,今日小女且借来一用,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终于拜完了,淼淼喜滋滋地爬起来,可抬头一看,刚才还安安静静躺在神台上的那只大肥鸡居然不见了!淼淼啊地一声跌坐在地,我的娘啊,这c这c这莫非观音菩萨不满她打这只肥鸡的主意,所以显灵了?她哆哆嗦嗦重新跪好,态度良好地认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是小女心生妄念,千不该万不该,打您这肥鸡的主意,是小女不懂事,小女错了,再也不敢了,菩萨您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忽听噗嗤一声笑自神台后传来,淼淼吓得再次跌倒,牙关直打颤,“谁c谁c谁在那儿?给姑奶奶滚出来!” 没人滚出来,却有一只大鸡腿自神台后飞了过来,一把清亮好听的男子声音道:“独食难肥,拿去。” 又过片刻,墙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又传来燕飞因激动而变调的声音,“淼淼,淼淼,真c真c真的是你吗?” “飞哥儿,是我呢,我没死”经历了生死,终于能见到最亲的人,淼淼的声音有点哽咽,“飞哥儿,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呜呜”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事不宜迟,你快翻墙过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燕飞脚尖一点,两个起落轻飘飘地自墙头翻落,脚还没站稳,便听一声“飞哥儿,你瘦了”,声音还是那般清脆悦耳,却是发自一个圆滚滚c胖乎乎的身躯,“哎哟我的娘啊!姑娘您哪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山底洞人 此为防小三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看呆了的不止李忆, 凉州七小龙也被淼淼那凛然的气势完全威慑住了, 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扶着墙, 一时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然而下一刻, 咔嚓咔嚓所有人再次看呆了, 淼淼脚下的板车不知是承受不了她的霸气还是她的体重,居然很不合时宜地——车裂了! “我的车子我的车子啊”刚刚转醒的矮个子看到自己心爱的车子在淼淼脚下四分五裂,只觉比自己挨打还要痛上几分, 一时悲痛欲绝,“你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干嘛要踩烂我的车子, 那可是我媳妇啊你好狠的心” 那车子可是他们唯一的财产啊, 不打劫的时候可以运一下货赚两个铜板, 打劫的时候就是个道具,没了车子, 他们靠什么把羊牯逼进死胡同?这个死胖子把车子毁了,他们还怎么运货?还怎么打劫?这不是要他们赶尽杀绝吗? 淼淼赶紧跳下车子,有点不好意思,“呃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媳妇那么破。 此时那帮歹徒已看出来, 这个小胖子不是那么好对付,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若是罢手, 岂非赔了车子又折兵?也太窝囊了点。斗鸡眼老大看了一眼那帮衣衫不整脸带菜色的兄弟, 一咬牙狠声道:“兄弟们,咱们跟这两个死胖子拼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干一票,吃好的去!” 于是这凉州七小龙再不讲什么道义了,一拥而上朝两人冲了上去。 淼淼忙举起笤帚准备应战,眼角一瞥,李忆那货居然还躺在地上,顿时火了,朝他大喝一声:“还躺着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当头棒喝,让李忆彻底醒了过来,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后。 淼淼之前没下杀手,是因为顾及身份,她如今毕竟是永宁侯的女儿,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虽然这七个歹徒死不足惜,可她一个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这七人杀了,难免惹人非议。况且这七人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至少他们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现在这七人不依不挠的,伤了她事小,越王若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得了了,永宁侯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们要找死,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淼淼挡在李忆身前,将手中秃头笤帚舞得密不透风,可惜这笤帚不是什么杀人利器,并不能一招致命,况且那帮歹徒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双拳难敌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两人趁她不备窜了过去,直扑李忆。 李忆见势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两个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死胖子,把玉佩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淼淼一把抢过斗鸡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忆抛了过去,厉声道:“接着,谁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忆手忙脚乱地接过砍柴刀,还差点拿反了,颤巍巍地指着那两个歹徒,努力学着淼淼霸气的口吻,“别别过来!不然老c老c老子砍死你们!” 也是冤家路窄,两名歹徒其中的一个还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窝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道:“哎哟喂,好凶啊,你砍啊,你爷爷我身上正痒痒呢,快往我身上招呼啊!” 死生关头,李忆就算再不上道,此时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两眼一闭,用力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偷袭老子?” 呃,这声音李忆睁开眼,只见一小队手持大刀的北衙禁卫军冲了进小胡同,余天赐正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破口大骂,夏至和宝枝也跟在他身后,刚才的两个歹徒此时已被禁卫军制服。 原来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点完毕,回头想接应李忆时,发觉李忆和淼淼被一伙歹徒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虽然着急,却知道自己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听宝枝说柳二小姐会武,能撑一会儿,当机立断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余天赐带着一队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余天赐一听说他的地头上竟有人拦路抢劫,劫的还是他的表兄越王,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当即嗷嗷叫着带人冲了过来,不料才进胡同便中了“头奖”。 “二表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余天赐一见李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脑袋上的飞来横祸了,忙上前扶着李忆查看,见他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忆一见救兵到,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浑身虚脱了似的,见到余天赐脑门上的大疙瘩,决定直接忽视,指着淼淼的方向,心里十万火急,舌头却打了结,“快快救救人” 早在余天赐进来之前,淼淼已制服了两人,余天赐顺着李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恰好见到淼淼虎躯一震,随即大吼一声,先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记大力金刚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朝余天赐等人飞了过来。 余天赐及一众手下唰地闪身躲开,那歹徒便啪地一声,死鱼一样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还剩下最后一个歹徒,淼淼才堪堪摆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着裤裆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上装死了,看得余天赐一阵蛋痛。 我日!余天赐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将门出虎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永宁侯家这个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宝枝啊!”宝枝朝淼淼冲了过去。 终于制服了歹徒,又看到李忆没事,淼淼也是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最后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不想,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七小龙虽是乌合之众,出手没个像样的招式,但奈何这具身体还是太胖了,打没多久便力不从心,让她有种眼高手低的无力感,最后那两招已是使尽了她洪荒之力,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凉州七小龙此时已成了凉州七小虫,被禁卫军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跪在地上,个个脸青鼻肿惨不忍睹。余天赐提着龙牙刀,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来回,“吃了豹子胆了你们!要打劫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嫌命长了是不是?他娘的还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小官爷饶命啊,咱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啊,别说豹子胆了,两天都没一粒米下过肚了” “卧草!你小子还敢顶嘴?”余天赐一脚便踹了过去,“天底下没穷人了?就你几个最穷?没饭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们还有理儿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太平日子过啦?王法是要来干什么的?” 余天赐踹完一个不解气,一边扯起豆沙喉骂着,一边挨个踹过去,“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顶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个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胆儿肥了你!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扔大牢里?” 他说着抬脚又是一踹,七小虫的老大当即惨叫一声,大呼冤枉,“小官爷饶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只是小的这双眼睛天生斜视,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们走上这条绝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凉州老家被突厥恶贼洗劫一空,又逢水灾,家中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官府又不管咱们死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咱们这才一路从凉州乞讨到长安,不过是想谋条生路,吃顿饱饭而已啊” 他在这头呼天抢地喊冤,他的兄弟们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爷,你方才说把咱们都扔牢里去,那啥牢里管饭吗?” 余天赐身上的毛霎时又炸了起来,还管饭?你当你们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凤眼呵呵两声,“管啊,断头饭你听说过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老子答应你们,那天一定让你们吃个饱!” 凉州七小龙当场被吓晕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们打劫的肥羊牯竟是当朝二皇子后也倒下了。 夜凉如水,禁宫里已敲过一更鼓。 李忆半裸着上身歪在软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药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只因李忆那身肥肉实在太波澜壮阔,可怜他揉得手都快断了,淤血还未散去。李忆特意吩咐过,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两人回到宫后,连太医都不敢召,涂的药酒也是夏至在半路买的。 “晋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经睡了” 殿外忽然传来小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随即有人冷冷喊了声“滚”,一阵凉风带入寝殿,竟是晋王来了。李忆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夏至正手忙脚乱替李忆穿着衣服。 “大c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昀沉着脸,看着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薄唇紧抿,脸上一片阴霾,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用这个,好得快些。” 李忆讪讪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赐告诉你的?” 李昀没说话,朝夏至摆了摆手,夏至飞快退了出去。 原来李忆今天千叮万嘱,叫余天赐替他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让安贵妃知道,余天赐虽然答应了,但这个大喇叭连自己身上有几根毛都恨不得告诉李昀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人倾诉一下会活生生憋死的,于是转头就声情并茂地告诉了李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失踪的团团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想她从前, 楚腰纤纤身轻如燕, 回眸一笑百媚生,飞檐走壁摘叶飞花不知多潇洒。哪像如今,那一身波澜壮阔的肥膏, 臃肿得前胸后背分不清,身高和腰围没差几寸, 坐着如一尊女版弥勒佛, 站着如一尊多了两条象腿的女版弥勒佛, 走一步颤三颤, 笑一笑,脸上的皱褶能夹死苍蝇。 也难怪这胖妞的母亲那么担心她嫁不出去, 淼淼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生不如死, 试问哪个男人愿意娶个连花轿子都塞不进去的胖妞做娘子呢?娶回去镇宅挡煞吗? 她两手托腮, 对着铜镜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再看仔细些,这个肉身也并非一无是处。她胖是胖, 但并不难看,至少肤色白净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富贵相, 绝对是胖子中的上品。可惜不知是不是睡多了, 脸上有些水肿, 看着不大精神, 更加显胖了。 “要是这脸只有一半就好了”她对着铜镜一边嘟囔, 一边举起两手将两边脸颊各自遮了一半,这样一看,果然顺眼了不少。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了问题,“啧啧,眼睛太小,这一脸的横肉太霸道,都快把眼睛给挤没了。” 月娘端着一碟樱桃毕罗进来时,正见到淼淼对着铜镜不知在折腾什么。 “小姐,太夫人那边做了您最爱吃的樱桃毕罗,奴婢悄悄给您顺了几块过来,您上回不是念叨好久没吃了?趁着新鲜赶紧尝尝哎哟我的妈啊!” 最后这一声惊呼,是被转过头来的淼淼吓的。只见她用手绢从脑袋包到下巴,硬生生把一张大饼脸遮了三分一,成了鹅蛋脸,又用手指将上下眼皮撑大,嘴巴努力嘟成樱桃小嘴,对着自己含糊不清地道:“月凉,鹅贼样细不细阔看多了?” 月娘险些把手中的碟子摔了,一时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啊,您这是做什么?”她上前将淼淼两手拿开,又将她脑袋上的手绢解下,“小姐这几日天天坐在镜子前,净是瞎琢磨!按奴婢说,小姐本身就好看得很,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句,“不过是略丰满了一点而已。” 月娘说这话并非为了奉承,完全出自真心,她是一手将念儿带大的,虽为主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极是亲厚,在她眼里,自家小姐那张肉嘟嘟的圆脸不知多娇憨可爱,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比起那些成日蹙起眉头伤春悲秋,风一吹就病倒的娇弱美人强多了。 “明明就是胖”淼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抓过一块毕罗就往嘴里塞,“好吃好吃,侯府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其实府里好吃好住,一辈子嫁不出也没啥,外头可吃不着这么好的毕罗。” 月娘忙打断道:“去去去,这是什么话?小姐身份金贵,哪有嫁不出的道理?若不是小姐一门心思要嫁晋王,早就”她忽然顿住,心虚地看了淼淼一眼。 淼淼虽吃着毕罗,两眼却没放过月娘脸上尴尬的神色,见她话里有话,不由大是疑惑,她记得那晚念儿的母亲也是一提晋王便神色怪异,试探着道:“晋王自是极好的,可是月娘你瞧,咱这身肉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那个晋王口味断不会这么重吧。” 月娘瞪大眼睛看她,仿佛不认得她,“哎哟,小姐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淼淼问:“以前我是怎么说的?” “以前小姐可是非晋王不嫁的啊。” 淼淼眼珠子一转,晋王晋王可不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吗?没想到这侯府小姐除了肉多,心也大,竟然喜欢皇帝的儿子。 可人家既然是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会看上她?还非君不嫁,这不是花痴吗?难怪念儿的母亲和月娘每次提到晋王都一脸便秘的模样。其实大概念儿自己心里也清楚晋王绝不会看上她,不然她为何总躲在府里不肯见人?这根本就是自卑嘛。 她一边嚼着毕罗,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惆怅道:“也是,长成这样,确实不该跑出去吓人的。” 月娘可不爱听这话,嗔怪道:“小姐怎地妄自菲薄,想当初小姐还没长胖的时候,那可真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淼淼差点又噎着,捂着脸诧异道:“什么?原来我也曾经瘦过?” 这一发现让淼淼觉得她有必要多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的旧主人,于是一番旁敲侧击,终于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位侯府小姐闺名柳千锦,念儿是她的小名,想当年也曾是窈窕女子一枚,发胖不过是最近两年的事情。 永宁侯出身将门,念儿又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宠在手心里长大,自小便爱舞刀弄枪,永宁侯想着将门出虎女,也没多约束她,也许是长期好动的原因,念儿十三岁之前,瘦得藤条似的,还晒成一脸小麦色,样子虽然清秀,但因五官还没长开,在一众长安勋贵的千金小姐中毫不起眼。 有一回皇帝秋猎,照旧允许高品阶的官员家眷随行,念儿正是在那次狩猎时第一次见到晋王,惊鸿一瞥,爱慕之心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时下长安上流贵族流行郊游c诗会c骑射,但凡晋王出现的场所,念儿必定盛装追随,总想引起晋王注意,奈何那会的念儿比同龄女子长得慢,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委实太过平凡,凤表龙姿的晋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燕燕莺莺,自然不会留意到那个毫不起眼的瘦藤条。 念儿没引起晋王的注意,倒是引来自家姐妹们的嘲笑。可既然是自家姐妹,又为何要嘲笑她呢?正应了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来这永宁侯府里头,根本不安宁。 柳家祖上跟随太/祖打下江山,从龙有功,得封永宁侯,世袭的爵位。念儿的父亲柳青源虽是嫡出,但他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正源,原本这侯府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但当年今上和几个兄弟争龙椅时,柳青源眼光独到站对了队伍,不但一举助今上坐上龙椅,还替他铲除了其余的障碍。于是皇帝坐稳江山后不忘提携这位功臣,硬是让他越过自家兄长,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之后柳青源又凭本事官至兵部尚书。 他的兄长柳正源和柳青源不同,走的文官路线,皇帝有点过意不去,为了弥补他,让他当了太常寺卿,虽然也是京官,正三品,不过闲职一个,没啥实权,实事都由下面的两位少卿做。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弟弟抢了去,这个哥哥心里自然膈应,但老夫人还在,兄弟俩没有分家,于是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是一条心,一座大宅子被分成东西两府,二房永宁侯柳青源一家住东府,长房柳正源一家住西府。 都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老夫人原本也没有偏心哪个,后来因为长子爵位被次子夺了,心里便对长子存了些歉疚,又因不喜欢念儿的母亲,于是老夫人便住在长房的西府这边了。 柳正源心里膈应弟弟,连带他这边西府的人都对东府心怀不满,凡事卯足了劲,要和东府的人一较高下,他别的本事没有,唯一比弟弟能干的事,便是在生儿育女这一事上了。永宁侯柳青源虽也有几个妾,但多年来只有正室田氏生了一个嫡女,便是淼淼如今这具肉身的旧主柳千锦了。反观柳正源,当真是子孙兴旺,光是正室便替他生了两儿两女,另有庶子庶女两人,共六个子女。 柳正源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注定是要被弟弟骑在头上了,他如今全部的希望唯有寄托在儿女身上。他的儿女也争气,长子柳时茂十七岁中进士,二十岁便外放陇州任长史,颇得陇州刺史青眼,可谓年轻有为。柳青源继承了爵位又如何?他生不出儿子,将来两脚一伸,这永宁侯的爵位还不是又回到他们长房的口袋里? 长女柳春池比念儿大两岁,不但天姿国色,更有才女之称,名满长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普通的青年才俊又怎么配得上她?他柳正源的女儿,定是要嫁给京中权贵的,放眼长安,试问又有哪个比皇帝长子晋王更有份量的权贵?若是女儿能嫁给他,将来晋王若得封太子,女儿便是太子妃,再等晋王登基,女儿便是一国之后,他便是堂堂国丈了,届时区区一个永宁侯算什么,他才看不上。 不必柳正源提点,柳春池自己也不是瞎子,她的芳心早就被晋王的卓越风姿俘虏了,更重要的是,晋王的母亲安贵妃也挺喜欢她,所以当得知念儿也喜欢晋王时,柳春池大为不满,更出言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深宫子夜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又过片刻,墙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又传来燕飞因激动而变调的声音,“淼淼, 淼淼, 真c真c真的是你吗?” “飞哥儿, 是我呢,我没死”经历了生死,终于能见到最亲的人,淼淼的声音有点哽咽, “飞哥儿,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呜呜”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 “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 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 差点没吓死, 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 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 事不宜迟, 你快翻墙过来啊, 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 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燕飞脚尖一点,两个起落轻飘飘地自墙头翻落,脚还没站稳,便听一声“飞哥儿,你瘦了”,声音还是那般清脆悦耳,却是发自一个圆滚滚c胖乎乎的身躯,“哎哟我的娘啊!姑娘您哪位啊?” 淼淼眼急手快,在燕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扶住了他,“飞哥儿,我是淼淼啊。” 燕飞一抬头,和那张硕大无朋的脸对了个正着,“鬼啊”他惊惶地甩开她的手,弹开两步后背贴墙,“你c你c你是人是鬼,别c别过来!离我远点!”明明还是淼淼的声音,为何说话的却是个大胖子? 淼淼很委屈,本想上前安慰他,但燕飞两手捂着脸瑟瑟发抖,眼睛从指缝中偷看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她只好站住,“飞哥儿,你听我说,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淼淼将她那晚如何被晋王一剑捅个窟窿,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穿到如今这具侯府千金身上的事细细说了,“你看,飞哥儿,我如今叫柳千锦。” “吓死老子了!”燕飞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又翘起兰花指抹了把额,“老天爷人家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倒反着来,小麻雀从树上掉下来,竟变成一只肥凤凰了!利害了我的淼淼!” 淼淼噗嗤笑了,兴奋地道:“可不,我这回可是赚大发了。飞哥儿,我跟你说,这儿可好了,好吃好住的,柳千锦这小胖妞还有一个当大官的爹爹罩着,咱以后可是个侯府千金了。” 燕飞一下懵了,“啊?你你是说你以后不打算回菩提阁了?” 淼淼瞪眼,指着自己道:“你傻啊,你看看我如今这身肥膏,哪里还有一点刺客的样子?” 燕飞绕着淼淼踱了两圈,一双桃花眼将她从上到下c从前到后扫了几遍,“哎哟喂,我说淼淼啊,你以前虽算不上是个大美人儿,好歹也是菩提阁一枝娇花啊,借尸还魂也不要太着急嘛,这慌不择路的,咋就一头撞到这堆肥肉上了?” 淼淼斜了他一眼,昂首挺了挺身子,“你懂个球,姑奶奶一双慧眼辣着呢。我跟你说,这永宁侯只柳千锦这么一个女儿,可宝贝了,将来这里一砖一瓦,都是留给柳千锦的。我如今摇身一变,不但能脱离菩提阁,下半辈子就算打断腿也不愁了,我就算重新投一次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我再回去不是傻么?” 燕飞怔住,愣了好一会儿,再抬眼看淼淼时,桃花眼里已是满满的寂寥和失落,“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小飞哥在此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世无忧。” 淼淼的眼睛倏地红了,“飞哥儿”她懂的,她和燕飞,还有白槿三人自小一起大长,情同手足,去年白槿死了,如今连她也离开菩提阁,当年说好一起归隐江湖的三个人,只剩下燕飞一个人了。 她拉着燕飞的袖子道:“飞哥儿,你别难过,我都想好了,趁这次机会,你也别回去了。那晚只有我俩进宫,宫里的情形如何,阁里没人知道,他们只知皇帝没死,既然皇帝没死,死的当然是我们了。你还记得槿姐姐死前的叮嘱吗?她一直希望我们能离开菩提阁,这次就是我们的机会。离开菩提阁,我们再也不用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至少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燕飞垂了眸子,思忖片刻后摇头道:“阁主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菩提阁虽为刺客组织,阁主的消息网却是无处不在,那晚谁死谁逃,或许第二日他便知道了。你能穿到柳千锦身上,这是极好的机会,且永无后顾之忧,但我不一样,阁主知道我没死,我若不回去,阁里的人掘地三尺也会把我翻出来,届时一入刑堂,我就算能熬得过那刑罚,不死也得蜕几层皮。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 淼淼忙道:“可以的,只要你躲在侯府里不出去,我就不信阁主能找到这儿来。” “傻瓜,难道要我一辈子躲着,不见天日?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菩提阁的刑堂和长老们的手段,淼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寒,再说不出话来。燕飞看着淼淼,如今的她虽面目全非,但那双眼睛和以前一样,有种依赖和信任在里头,此时更多了些不舍和难过。 他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手感还挺好,“淼淼,听我说,我原本以为你死了,伤心得不行,只想着从此世上只剩了我孤苦伶仃一个,我就是哪天没了也无所谓了。没料到你因祸得福,竟有这样一翻因缘际会,这是好事,小飞哥我替你高兴。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回去了,心里好歹有个牵挂,所以你别难过,将来总有一天,老天也会给我机会离开菩提阁的,到时我来投奔你,你可别嫌弃我。” 淼淼的眼泪霎时吧嗒吧嗒流了一脸,“可是飞哥儿,我我舍不得你” “啧啧”燕飞从怀中袖出帕子,往她脸上轻抹,一脸的嫌弃,“我说,梨花带雨这样的词只适合用在窈窕淑女身上,你以前还勉强能凑合一下,可现在这模样,唯有东施效哎哟,姑奶奶手下留情” 颦字没说完,燕飞胸口已吃了一拳,淼淼抹了眼泪,狠狠道:“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听说这柳千锦没胖成一个球的时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儿。我既然接手了这个壳儿,自然得拾掇拾掇,你给我等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定闪瞎你的桃花眼!”她说着又一拍脑袋,略带兴奋地道:“对了,跟你说件巧得不得了的事儿。你还记得两年前,阁主曾送了我一幅画?” “画?什么画?” “就是我一直挂在屋里的那幅画。” 燕飞想了想,“你的俏像画?” 淼淼兴奋地点头,“对,就是那画。画上我不是穿着一条杏色的百褶裙,袖子和领子都是翠绿色,腰带绣着四叶草的?” 燕飞有点莫名其妙,“嗯,那画画得挺好的,怎么了?” “嘿,可巧了,这柳家小胖妞竟然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 燕飞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画师是从长安来的,定是当时长安流行这样的款式,画师记住了,就照着画在你身上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女孩子眼里就是离不开衣饰打扮,“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确实和这柳家小胖妞有些缘分。所以淼淼,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小飞哥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心里也踏实,以后我接到长安的任务,一定会来看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听说他要走,淼淼又拉着他,“哎哟,瞧我,正事还没说呢。” 燕飞斜眼看她,又来 她忙道:“这回真是正事。你听我说,这小胖妞不是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爹吗?我就向他打听了那晚的情况,那晚那个王八羔子晋王把我捅死后,还顺走了我的勾魂,偏这小王八有点眼力,看出勾魂的质材不一般,当即决定从勾魂入手调查。我记得当年阁主送我勾魂时曾说过,这勾魂是他好友送他的,由天上掉下来的玄铁所铸,全天下只此一柄,造此匕首的匠人是谁,阁主虽没说,但世上懂得用玄铁铸兵器的人少之又少,小王八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我担心迟早会查到菩提阁。” 做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虽非她本意,但怎么说她也是在菩提阁长大的,若是没有菩提阁,她早就饿死路边了,如今她终于脱离了菩提阁,但她并不希望菩提阁被朝廷揪出来,更不希望看到菩提阁被人一锅端了。 燕飞听罢果然脸色沉重,“这可有点麻烦定不能让他查出个苗头来。” “不错,此案如今由晋王和大理寺一起查办,我估摸着,那匕首这么重要的证物,定是放在大理寺里。飞哥儿,你可有办法进大理寺一趟,将它偷出来?” 燕飞沉吟片刻,这才道:“行不行得试过才知,但你说得对,这么重要的证物,断不能留在朝廷手里。如此,我就递个条子给影子,让他们支会阁主,我暂时留在长安处理此事。”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燕飞终于要走了,一跃而起,伏在墙头上朝淼淼道:“那我走了啊,你自己保重,我这段时间在青龙坊柿子街的梅花雅园落脚,你若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淼淼仰着头看他,“知道了,你也保重。” 燕飞刚想翻身下墙,忽听墙下淼淼幽幽道:“对了,飞哥儿,还记得我及笄那日你说过的话吗?” 他身子一僵,脑子有点懵,同时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呃我一向话多,你指的哪一句?” “呐,就是这句:淼淼你放心,如果到了二十岁你还嫁不出,小飞哥我娶你!”夜色太黑,淼淼伸长了脖子,依然看不清墙头上燕飞的表情,“没啥,我就给你提个醒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六水有难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无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 一脸好奇, “我们居然知道?那是什么病?” 妩媚眼此时一点不妩媚,笑得极猥琐, “四妹怎么忘了,二姐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除了淼淼,五朵小白花都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淼淼一个个看过去,那个四妹妹长得和柳春池有几分相似,应是柳春池一母同胞的妹妹柳碧池,那个妩媚眼既然叫柳碧池做四妹,她自然是排第三的柳月池了,听说她母亲给柳正源做妾以前是个唱戏的,生的女儿果然也是个会演戏的。 至于另外两个, 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 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柳春池笑完了, 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 朝柳月池道:“月池,不可乱说, 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 你说话可得注意点, 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脑都没长,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二姐姐今天真好看,整个人可精神了。” 淼淼专心致志吃着一块芙蓉糕时,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去,和她说话的是三叔家的柳莺歌。芙蓉糕很好吃,淼淼舍不得停下,边嚼动嘴巴边道:“是这裙子颜色正,料子又好,我这身材穿了只显精神,若是穿在你们身上,那叫艳若桃花。” 柳莺歌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淼淼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裙料,“二姐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这裙子也功不可没,若是这领子再高一点,颜色再深一层,束腰再高一点,效果会更显。”她又看了看淼淼的头发,比划着道:“二姐姐的头发又浓又黑,下次可以试试梳个高点的髻,类似灵蛇髻或高椎髻那样的,可以显得脸瘦一点。” 她说得有点小兴奋,两眼发亮,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神色尴尬,“二姐姐,我c我没那个意思,你其实看着一点也不胖,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发式会更适合你” 真是越描越黑,柳莺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低头喝茶不敢看淼淼。 淼淼见她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之前听月娘说过,这个柳莺歌虽是三叔家的长女,却是个庶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性子在柳家那几个小姐里算是老实敦厚的,基本上是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其实淼淼看得出来,她刚才语气真诚,并非想嘲笑她。 淼淼笑着道:“五妹妹的建议我记住了,下回再出门定让阿黛她们试试。”如今整个毓秀苑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她的衣着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们说好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着柳莺歌面前的盘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吗?” 柳莺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二姐姐想吃的话,尽管拿去。”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 淼淼抓了一块芙蓉糕,“吃太多当然不好,我把你这盘吃完就刚刚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这玩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严,别说甜食,米粒也数着给我,惨无人道”她还要抓第二块时,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几声。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专门负责盯着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缩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烟花不会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时候不会再宵禁了吧。”那边厢,柳骊歌拍着手嚷了起来,她在众人中年纪最小,正处于只关心玩乐的年纪,“大姐姐,好羡慕你喔,你可以坐到万贵妃的棚子里看烟花,那一定是整个长安最好的位置。” 柳碧池眨着大眼睛道:“那是自然,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了,皇上一定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带上我。” 柳月池也叫道:“大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你可别忘了我。” 柳春池一脸傲娇,待几个妹妹羡慕完了,这才故作矜持道:“贵妃娘娘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她身为六宫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虽邀请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气话就真的叨扰她?其实咱们永宁侯府的位置也极好,说到底,这烟花看的只是气氛,咱们姐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我独自坐在贵妃娘娘那儿事事拘谨强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几位妹妹在自家棚子里看吧。” 淼淼撇嘴,说得可真好听,鬼才知道安贵妃到底有没有邀请她?仿佛为了验证她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姐姐不去安贵妃的棚子看烟花,那晚就见不到晋王了,见不到晋王,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那条馨云纱裙子岂非浪费了?”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柳千斤啊,怪道这么眼熟,一年不见,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和我有得一拼了,哈哈哈” “” 淼淼撇嘴,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两人以前应该认识,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为防讲多错多,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田氏在马车里一路责怪淼淼到处乱跑,她于是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亲,我刚才在安国寺遇到一个胖子,有我这么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语气有点小兴奋。 田氏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见到有人和你一样胖,很高兴吗?” “他说他叫李忆,我以前认识他吗?” “哟,还互报家门了什么?!”田氏被吓得不轻,“你c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淼淼愣了愣,隐约感觉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忆” “胖子李忆”田氏抚额,“念儿,你刚才在人家面前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惊,“这越王又是什么人?” 田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晋王和吃的,再装不下别的。如今却是除了吃的,把别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谁?他是当今二皇子,晋王的弟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美团驾到 此为防小三章节, 一小时后替换  到了初八这天,永宁侯府终于清静了些,淼淼按捺不住了, 晌午时换上男装轻车简从前往长安最南的青龙坊。到了青龙坊, 她吩咐车夫自己休息,带着宝枝边打听边找到柿子街的梅花雅园。梅花雅园其实是个高消费的戏园子,来这儿听戏的人,都是长安城的有钱人。宝枝听说小姐要带自己去听戏, 兴奋得一路上没合过嘴。 迎客的小二把两人引到一楼的大开间,淼淼却不太满意,拍着腰间荷包道:“去,给本公子找个二楼的雅间, 本公子高兴了,赏钱多多的有。” 小二一脸为难, 哈着腰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得很, 二楼的雅间都得提前三天预订的,这会早就满了。其实这一楼的位置也相当不错, 采光好, 视野开阔,离戏台也近, 您看不如将就一下?” 淼淼本有些嫌弃, 但想着今天也不为了看戏而来, 还是将就一下吧。正打算落座, 却见一打扮体面c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朝他一揖,礼貌地道:“柳公子安好,小人夏至,我家公子正在二楼雅间看戏,见公子也是一人,特遣小的来邀公子上二楼一聚。” 淼淼咦了一声,“你家公子是谁?”她在长安好像不认识什么人啊。 小书童又是一揖,“我家公子姓李,排行第二,我家公子还问,初一那天安国寺的礼物柳公子还满意否?” 哎哟,那不是越王李忆吗?没想到这么巧,淼淼顿时乐了,跟着夏至到了二楼雅间,才进门,便听越王道:“方才夏至说见到楼下有个年轻的胖公子,看着居然比我还要胖些,我当时就奇了,这长安城年轻的胖子里头,除了柳家那个小胖妞和我有得一拼,还真没哪个比得上我的,于是便多看了两眼,这不,果然就是你。” 淼淼的愉快心情霎时烟消云散,本来还觉得那个叫夏至的小子机灵又有礼貌,现在却横竖看他不顺眼了。站在李忆身后的夏至,被淼淼一记眼风刮过,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该有的礼数还得有,淼淼朝李忆揖了一礼,“见过越王殿下,上回在安国寺,千锦没能认出殿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 李忆全不在意,示意她坐下,“哪来那么多虚礼,咱们两次在外头都能遇上,也是缘分,今日我只是个来看戏的李公子。” 淼淼笑着坐下,“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越李公子你也爱看戏。” 李忆笑了笑,圆乎乎的脸上顿时现出两个小酒窝,“过年,宫里天天不是这个请便是那个请的,无聊得很,不如出来转转。” “你都十八了,还住宫里?”淼淼不由有些好奇,她听说晋王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了,越王和晋王同岁,不过比他小一个月,为何还住宫里? 李忆脸上有些赧然,“呃我的府邸其实早就建好,就是太后和安贵妃都说舍不得我出宫,我反正也无所谓,住哪儿也是住,宫里人多,还热闹些。”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今天饿了吗?这梅园的大厨以前在宫中御膳房掌过勺,很是了不得,今天咱们就不吃肥鸡了,我做东,让你尝尝这里的拿手好菜。” “那敢情好,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这小胖子就是大方,淼淼马上原谅了进门时他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很快各种佳肴便摆满了一桌,李忆如数家珍,不停往她碗中夹菜,“这是梅园最有名的脍河鲤,每一片鱼肉的厚度都有要求,和宣纸差不多,鲜甜爽口,我每次来必吃。这个藕夹子里面酿的是炸过的香菇和火腿肉,清爽不油腻,女孩子最喜欢了。还有这个虾丸子,一定要蘸点甜醋,我最爱吃了” 两人一边看戏,一边大快朵颐。淼淼自从在柳千锦身上借尸还魂后,还从来没有吃得这么满足过,只恨自己没多长两张嘴,“李公子,你c你也吃啊,这酥炸小黄鱼真的很不错啊” 李忆见她吃得开心,比自己吃还高兴,“别客气,你多吃点,别急,慢慢吃。” 此时戏台上演的是西厢记,莺莺和张生已在普救寺互抛眉眼私订了终身,奈何莺莺的母亲不守信用,来了一出捧打鸳鸯,张生一时郁愤,一病不起。 淼淼十分不屑地道:“这个张生实在没用,崔莺莺被人欺负的时候,全靠他的好友白马将军救人,他躲在一旁屁用也没有,你说,作为亲妈,怎么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功名,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说他几句,竟然还敢一病不起,万一人家莺莺现在约他一起私奔,他连床都起不来,简直窝囊,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忆挠了挠脑袋,“怎么会没用呢?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若非他写信向白马将军求助,崔莺莺早被人抢走当老婆了啊。” 淼淼嗤了一声,“也是,他最大的功劳,就是认识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要是给我来编这剧,白马将军英雄救美,终抱得美人归,张生郁愤成疾,卒,剧终。” “可这样就没红娘什么事了。”李忆拍着桌子笑了好一会,这才替张生辩解道:“虽然张生现在没啥能耐,但他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是个上进的好青年。才子配佳人,你们女孩子家不都喜欢这样的结局吗?这虾很新鲜,你尝尝。” 因为不会剥虾皮,淼淼把整只虾连皮带壳直接扔进嘴里,听他这么说,十分不以为然,“我才不喜欢张生这种风一吹就病的文弱书生,我喜欢的人,必定是一位盖世英雄,若我有一天身陷重围,他一定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星彩云,救我于千军万马之中” 彼时淼淼嘴里嚼着带壳的虾,咔嚓咔嚓,两三条虾须自她嘴里冒出,随着她的咀嚼上下抖动,嘴巴泛着一圈油光,腮帮子因咀嚼的动作鼓得像金鱼,在提到她心目中的英雄脚踏七星彩云来救她时,眼中仿佛有金光闪烁,整张脸都因一种花痴的向往而变得生动起来。李忆两手正剥着虾壳,眼前这张泛着油光,鲜活生动的脸,竟让他一时呆看了 淼淼大概也觉得自己扯远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戏本子看多了,胡说八道呢,你别介意。哟你剥虾壳真有一手的,谢谢哈”她很自觉地从他停滞在半空的手中夹过那只剥了壳的虾,又夹了颗肉丸子回敬他,“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多吃点。” 越王赧然一笑,“你正日没得吃饱,你多吃点,我啥东西没吃过?早都吃腻了。” “呃也是。”淼淼一听,递到一半的手马上往回拐,刚要把肉丸子放进嘴巴,手举到一半却顿住了,两眼盯着戏台目瞪口呆。 这一幕讲的是张生病了,俏丫头红娘替两人捎信传情,红娘一出场,离戏台近些的看客们纷纷吹起了口哨,“这是新来的红娘吗?哎哟,好俏丽的小美人啊!”“红娘,看这儿看这儿,给爷笑一个!” 李忆回过神来,也扭头看了一眼,“咦,演红娘的人换了,这小娘子很眼生,应是新来的。柳公子,你怎么了?” 淼淼半张着嘴巴,举着筷子的手仍停在半空,两眼盯着戏台动也不动,活像见了鬼,直到李忆那只胖乎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她才回过神来。娘啊,那个红娘竟然是飞哥儿。 只见一身女装打扮的燕飞眉目婉转,或嗔或笑,在张生和崔莺莺因崔母的阻挠而绝望不知所措时,机智地替两人出谋划策,传递消息,又安排两人会面,将一个聪敏伶俐c泼辣直爽的俏丫头演得唯妙唯肖,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声。 终于等到戏演完了,淼淼借口上茅房,溜到后院的角落,两手拢在嘴上学着杜鹃叽叽咕咕叫了一通,一柱香后,燕飞终于姗姗来迟。 淼淼撅嘴吹了声哨,围着燕飞转了一圈,“哎哟喂,看不出来啊飞哥儿,你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女人,真有你的啊!” 燕飞虽然卸了脸上浓妆,但身上还穿着红娘的衣裙,头饰也没来得及摘下,活脱脱一标致美人儿,他翘着兰花指,十分矜持地撩了撩鬓角,黛眉微挑,“不知这位公子找小女何事?” 他在台上唱旦角惟妙惟肖,但正常说话时的声音依然是磁性十足的男声,听着特别扭,淼淼啐了一口,“别装了,老子找你说正事呢。初一那晚你到大理寺去了?啥情况?” 燕飞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那事有古怪。” “如何个古怪法?” “大理寺宗案室本应放勾魂的那个柜子,里头放的根本不是勾魂,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淼淼一怔,“会不会是你眼神不好,找错地方了?” 燕飞的桃花眼斜了她一眼,懒得回答她这么白痴的问题,“此事我已禀报阁主,他老人家非常重视,命我在长安多呆两个月,务必找回勾魂,并且让我着手筹建长安分舵。” 淼淼又吃了一惊,“长安分舵?干嘛要建长安分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骚包的团团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她两手托腮,对着铜镜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再看仔细些,这个肉身也并非一无是处。她胖是胖,但并不难看, 至少肤色白净脸色红润, 一看就是富贵相,绝对是胖子中的上品。可惜不知是不是睡多了,脸上有些水肿,看着不大精神, 更加显胖了。 “要是这脸只有一半就好了”她对着铜镜一边嘟囔,一边举起两手将两边脸颊各自遮了一半, 这样一看, 果然顺眼了不少。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了问题, “啧啧, 眼睛太小, 这一脸的横肉太霸道,都快把眼睛给挤没了。” 月娘端着一碟樱桃毕罗进来时,正见到淼淼对着铜镜不知在折腾什么。 “小姐, 太夫人那边做了您最爱吃的樱桃毕罗,奴婢悄悄给您顺了几块过来,您上回不是念叨好久没吃了?趁着新鲜赶紧尝尝哎哟我的妈啊!” 最后这一声惊呼, 是被转过头来的淼淼吓的。只见她用手绢从脑袋包到下巴, 硬生生把一张大饼脸遮了三分一, 成了鹅蛋脸,又用手指将上下眼皮撑大,嘴巴努力嘟成樱桃小嘴,对着自己含糊不清地道:“月凉,鹅贼样细不细阔看多了?” 月娘险些把手中的碟子摔了,一时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啊,您这是做什么?”她上前将淼淼两手拿开,又将她脑袋上的手绢解下,“小姐这几日天天坐在镜子前,净是瞎琢磨!按奴婢说,小姐本身就好看得很,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句,“不过是略丰满了一点而已。” 月娘说这话并非为了奉承,完全出自真心,她是一手将念儿带大的,虽为主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极是亲厚,在她眼里,自家小姐那张肉嘟嘟的圆脸不知多娇憨可爱,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比起那些成日蹙起眉头伤春悲秋,风一吹就病倒的娇弱美人强多了。 “明明就是胖”淼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抓过一块毕罗就往嘴里塞,“好吃好吃,侯府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其实府里好吃好住,一辈子嫁不出也没啥,外头可吃不着这么好的毕罗。” 月娘忙打断道:“去去去,这是什么话?小姐身份金贵,哪有嫁不出的道理?若不是小姐一门心思要嫁晋王,早就”她忽然顿住,心虚地看了淼淼一眼。 淼淼虽吃着毕罗,两眼却没放过月娘脸上尴尬的神色,见她话里有话,不由大是疑惑,她记得那晚念儿的母亲也是一提晋王便神色怪异,试探着道:“晋王自是极好的,可是月娘你瞧,咱这身肉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那个晋王口味断不会这么重吧。” 月娘瞪大眼睛看她,仿佛不认得她,“哎哟,小姐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淼淼问:“以前我是怎么说的?” “以前小姐可是非晋王不嫁的啊。” 淼淼眼珠子一转,晋王晋王可不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吗?没想到这侯府小姐除了肉多,心也大,竟然喜欢皇帝的儿子。 可人家既然是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会看上她?还非君不嫁,这不是花痴吗?难怪念儿的母亲和月娘每次提到晋王都一脸便秘的模样。其实大概念儿自己心里也清楚晋王绝不会看上她,不然她为何总躲在府里不肯见人?这根本就是自卑嘛。 她一边嚼着毕罗,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惆怅道:“也是,长成这样,确实不该跑出去吓人的。” 月娘可不爱听这话,嗔怪道:“小姐怎地妄自菲薄,想当初小姐还没长胖的时候,那可真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淼淼差点又噎着,捂着脸诧异道:“什么?原来我也曾经瘦过?” 这一发现让淼淼觉得她有必要多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的旧主人,于是一番旁敲侧击,终于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位侯府小姐闺名柳千锦,念儿是她的小名,想当年也曾是窈窕女子一枚,发胖不过是最近两年的事情。 永宁侯出身将门,念儿又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宠在手心里长大,自小便爱舞刀弄枪,永宁侯想着将门出虎女,也没多约束她,也许是长期好动的原因,念儿十三岁之前,瘦得藤条似的,还晒成一脸小麦色,样子虽然清秀,但因五官还没长开,在一众长安勋贵的千金小姐中毫不起眼。 有一回皇帝秋猎,照旧允许高品阶的官员家眷随行,念儿正是在那次狩猎时第一次见到晋王,惊鸿一瞥,爱慕之心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时下长安上流贵族流行郊游c诗会c骑射,但凡晋王出现的场所,念儿必定盛装追随,总想引起晋王注意,奈何那会的念儿比同龄女子长得慢,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委实太过平凡,凤表龙姿的晋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燕燕莺莺,自然不会留意到那个毫不起眼的瘦藤条。 念儿没引起晋王的注意,倒是引来自家姐妹们的嘲笑。可既然是自家姐妹,又为何要嘲笑她呢?正应了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来这永宁侯府里头,根本不安宁。 柳家祖上跟随太/祖打下江山,从龙有功,得封永宁侯,世袭的爵位。念儿的父亲柳青源虽是嫡出,但他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正源,原本这侯府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但当年今上和几个兄弟争龙椅时,柳青源眼光独到站对了队伍,不但一举助今上坐上龙椅,还替他铲除了其余的障碍。于是皇帝坐稳江山后不忘提携这位功臣,硬是让他越过自家兄长,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之后柳青源又凭本事官至兵部尚书。 他的兄长柳正源和柳青源不同,走的文官路线,皇帝有点过意不去,为了弥补他,让他当了太常寺卿,虽然也是京官,正三品,不过闲职一个,没啥实权,实事都由下面的两位少卿做。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弟弟抢了去,这个哥哥心里自然膈应,但老夫人还在,兄弟俩没有分家,于是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是一条心,一座大宅子被分成东西两府,二房永宁侯柳青源一家住东府,长房柳正源一家住西府。 都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老夫人原本也没有偏心哪个,后来因为长子爵位被次子夺了,心里便对长子存了些歉疚,又因不喜欢念儿的母亲,于是老夫人便住在长房的西府这边了。 柳正源心里膈应弟弟,连带他这边西府的人都对东府心怀不满,凡事卯足了劲,要和东府的人一较高下,他别的本事没有,唯一比弟弟能干的事,便是在生儿育女这一事上了。永宁侯柳青源虽也有几个妾,但多年来只有正室田氏生了一个嫡女,便是淼淼如今这具肉身的旧主柳千锦了。反观柳正源,当真是子孙兴旺,光是正室便替他生了两儿两女,另有庶子庶女两人,共六个子女。 柳正源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注定是要被弟弟骑在头上了,他如今全部的希望唯有寄托在儿女身上。他的儿女也争气,长子柳时茂十七岁中进士,二十岁便外放陇州任长史,颇得陇州刺史青眼,可谓年轻有为。柳青源继承了爵位又如何?他生不出儿子,将来两脚一伸,这永宁侯的爵位还不是又回到他们长房的口袋里? 长女柳春池比念儿大两岁,不但天姿国色,更有才女之称,名满长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普通的青年才俊又怎么配得上她?他柳正源的女儿,定是要嫁给京中权贵的,放眼长安,试问又有哪个比皇帝长子晋王更有份量的权贵?若是女儿能嫁给他,将来晋王若得封太子,女儿便是太子妃,再等晋王登基,女儿便是一国之后,他便是堂堂国丈了,届时区区一个永宁侯算什么,他才看不上。 不必柳正源提点,柳春池自己也不是瞎子,她的芳心早就被晋王的卓越风姿俘虏了,更重要的是,晋王的母亲安贵妃也挺喜欢她,所以当得知念儿也喜欢晋王时,柳春池大为不满,更出言讽刺。 她对念儿道:“你又不是没进过宫,你看宫里的那些妃嫔c宫娥,哪个不是体态丰腴仪态万千的?你再看看安贵妃,她比皇上还大几岁,可这么多年来圣宠不衰,除了她的善解人意和花容月貌,最吸引皇上的,便是她的丰盈体态。你可曾在宫里见过一个搓衣板似的,风稍大点就能刮跑的女人?别说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提醒你,俗话说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晋王天人之姿,又岂会喜欢你这样的瘦藤条?” 她说罢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胸,扭着小蛮腰走了,那姿态果然摇曳生姿风情万种。念儿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她所说,本朝女子以丰盈为美,虽不至于说越胖越好,但宫中女子确实没有一个是搓衣板身材的,再说平时老听长辈们说,女子要丰满一点方好生养。再低头看看自己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念儿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美团救六水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淼淼经此一事, 心里对越王李忆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同时对晋王李昀更加深恶痛绝, 愈发勤奋地减肥练功。有赖于柳千锦自小锻炼出来的好底子,淼淼发现这具身体的适应力和耐力惊人地高, 经过三个月的磨合期, 这具身体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虽然暂时没瘦多少,但练起功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渐渐恢复了一些内力, 耍起大刀来虎虎生风。 眨眼到了正月底,随着皇帝病情好转,长安城的宵禁逐渐解除, 沉寂已久的上流勋贵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丹阳公主的及笄礼正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除了淼淼, 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许是过年时太操劳, 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 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 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 然后举石锁, 练刀剑,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现在还多出三个来,真是天降横祸,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她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别的凡人又怎么入得了眼?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比了比,“只这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走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这前胸贴后背的身板,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 “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见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她收留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则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 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夫人听了月娘的话,稍稍安心,见房里人多,担心女儿喘不过气来,便吩咐众人退下。待房里只剩了她和淼淼,她又坐近了些,轻轻替淼淼撩开额上碎发。 “念儿,你现在可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切不可贪嘴,你一贪嘴,这肉就成倍儿地长,这肉但凡多长一斤,要减下来可得花上好几个月的功夫。娘知道,你胖” 她顿了顿,硬生生把那句“你胖成这样”咽回肚子里,只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天天躲在毓秀苑里不肯出去,你那些姐妹们可是天天打扮得花骨朵儿似的,不是去骑射狩猎,便是去游园诗会,去祈福上香。可你呢,天天躲着不愿见人,连给你祖母请安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去” 她温言软语,边说边抚着淼淼的额头,脸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淼淼是孤儿,自小在菩提阁长大,阁里的杀手为求上位,竞争残酷人情淡漠,除了已经死去的白槿姐姐,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亲密的,被人疼爱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一诺似金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柳千斤啊, 怪道这么眼熟, 一年不见,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 和我有得一拼了,哈哈哈” “” 淼淼撇嘴,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两人以前应该认识,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 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 为防讲多错多, 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 田氏在马车里一路责怪淼淼到处乱跑, 她于是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 娘亲,我刚才在安国寺遇到一个胖子, 有我这么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语气有点小兴奋。 田氏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 见到有人和你一样胖, 很高兴吗?” “他说他叫李忆, 我以前认识他吗?” “哟, 还互报家门了什么?!”田氏被吓得不轻, “你c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淼淼愣了愣,隐约感觉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忆” “胖子李忆”田氏抚额,“念儿,你刚才在人家面前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惊,“这越王又是什么人?” 田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晋王和吃的,再装不下别的。如今却是除了吃的,把别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谁?他是当今二皇子,晋王的弟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原来如此难怪那晚他也在宫里,也难怪他刚才说“我是李忆”,而不是说“我叫李忆”,因为他以为她听了他的名字便会知道他的身份,幸好她够机智溜得快。 她挠了挠脑袋,答得有点心虚,“我以前两眼光盯着晋王去了,别的男子都不曾入过眼,所以不记得了。不过娘亲放心,方才女儿举止得体,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曾让侯府蒙羞。”嗯,和越王一起偷吃肥鸡,再没别家闺秀做得比自己更好的了。 田氏松了口气,“越王不像晋王那么活跃,平时总是待在宫里的多,就算宫宴c秋猎之类,也是皇上发话他才去,你们以前就算见过,也不过是远远一眼罢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据闻先皇后生他时一度难产,几乎撑不下去,快绝望时竟见到菩萨踏莲而来,于是皇后向菩萨祈愿,只要平安诞下龙儿,她愿追随菩萨而去,侍奉左右。” 菩提阁远在关外,淼淼以前极少关心宫中的事,只在出道后陆续知道一些,依稀记得先皇后在十多年前去世,皇帝一直没再立后,后宫以安贵妃为首,晋王便是安贵妃的儿子。她忙问:“然后呢?皇后果然一生下越王就死了?” “倒不是,当时皇上将整个长安的名医都召进宫中,稀世灵丹c名贵药材也不知用了多少,但皇后生产时出血太多,终是回天泛力,在越王三个月时还是去了。许是因为皇后向菩萨许过的诺言,越王自懂事起,每月初一都到安国寺给菩萨上香磕头,也算是对先皇后的一种孝心吧。也正是这个原因,为方便越王到安国寺,太后命人将安国寺修缮一新,并定为国寺。” 原来小胖子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淼淼道:“才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越王也怪可怜的。” 田氏白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乱说,若传到安贵妃耳中去,那可不得了。” “为什么?” “那会安贵妃也是才诞下晋王不久,皇后死后,皇上便让安贵妃把越王接到她宫里一并抚养,这些年来,安贵妃待越王比晋王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才是她亲生的。你说越王没娘可怜,把安贵妃置于何地?” 淼淼不以为然,抚养皇后遗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会落得个刻薄寡情的名声,更会失去皇帝的宠爱,安贵妃当然巴不得天天把越王捧在手心里宠了。她叹息道:“最可怜的还是先皇后啊,好不容易熬到当了皇后,还生了龙子,却是个享不了福的。” 柳千锦自从被晋王拒绝后,性情变得孤僻,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已经很久没和田氏聊过天了,难得母女一同出行,她又愿意和自己说说话,田氏一时来了兴致,聊起往事来。 “可不是,当年皇后和安贵妃差不多同时怀孕,皇后虽是皇帝发妻,深得皇上敬重,但那会安贵妃正得宠,风头无两,皇后一时担心安贵妃生得比自己早,一时又怕自己生的是公主,而安贵妃生的是皇子,郁结于心,孕期便病了几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安贵妃的产期果然提前了一个月,替皇上生了皇长子晋王,皇后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依我看,若非皇后太过介怀,心事太重,也不会导致产前胎位不正,苦了儿子,更苦了自己。若她还在世,就算越王不是长子,保他坐上太子之位也非难事。” 原来晋王和越王这对兄弟只差了一个月,一个是长一个是嫡,先皇后又去世了,难怪皇帝至今还没立太子,淼淼道:“皇上既然到现在也不升安贵妃的职,定是心里还念着与先皇后的情谊了,我看越王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微微摇头,“难说,后位虽虚悬,但这些年来后宫诸事皆由安贵妃打理,虽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况且,你也见到越王了,他虽甚少露面,但朝臣们都知道,他只爱吃吃喝喝说起来,这一点倒和你挺相似的。”她顿住看了淼淼一眼,才接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论姿容,论才华,论抱负,他都无法和晋王相提并论。晋王十二岁便到军中历练,一呆就四年,满了十六岁才回的长安,越王却连长安都没出过。” 同是胖子,淼淼有力挺同类的自觉,“才不是呢,越王除了身上的肉比晋王多,哪一点都不比晋王差,他才不是个只会吃的胖子。” 田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不安地看着她,“我说念儿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晋王无望了,移情别恋,一门心思又扑到越王身上了吧?” 淼淼差点噎着,“我说娘啊,你想多了,我至于这么重口吗?我虽是胖子,但这不代表我就喜欢胖子的好么。” 田氏拍了拍胸口,“还好,吓死娘亲了。念儿,以前你喜欢晋王,娘亲和你爹爹反对,并非全因我们认为晋王看不上你,这皇家的女人哪是这么好当的?历朝历代,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步不慎不单赔了自己一生,甚至殃及后代或家人。你生性纯良,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 淼淼安慰道:“娘亲放心,女儿早就想通了,晋王虽好,但他看不上女儿,越王人不错,可女儿不想家里再多个胖子,所以娘亲和爹爹的担心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你们也不必担心女儿嫁不出将来被人欺负,我已想好后路了,若万一真的嫁不出,女儿就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吧。” 回到侯府已是晌午。 经过院子时,月娘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将箱笼里的旧衣服翻出来晒。淼淼出去一天,此时累得够呛,只想快点回房躺一躺,眼角瞥见月娘手中拿着的那条裙子时,却忽然顿住脚步。那是一条粉杏色的百褶裙,明亮的杏色,裙角和衣领袖着翠绿的四叶纹,束腰同是翠绿色,绣着几朵小小的杏花,非常少女的款式。 她走到月娘跟前,拎着裙子翻了翻,“这条裙子哪儿来的?” 月娘道:“小姐不记得了?这是您十三岁生辰时,夫人送给您的礼物啊,您那时可喜欢了,好几回去郊游或诗会时都穿着。今日日头好,我想着把这些旧衣物翻出来晒晒,那么多漂亮的衣裙,虽现在穿不了,但若发黄长斑了就可惜了。”她说着,又惋惜地道:“那会小姐您还没发胖,穿上这条裙子真真是美得小仙子似的” “哦原来是这条裙子,这款式再过几年也不会过时,留着,定有一天我能再穿上。”淼淼又仔细看了几眼,按下心中的诧异,这才转身离去。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夜凉如水,永宁侯府里所有人都歇下了,唯有一人例外。 远处传来笃笃几声更鼓,已是二更天。 喵喵 更鼓过后,白天宝枝提起的那只野猫又发春了。一直盘膝坐在床上运气练功的淼淼倏地睁开双眼,终于来了。 喵喵 淼淼 淼淼想起来了,她刺杀皇帝失败的那晚,临死前的最后一眼,见到的便是这张圆圆的,和善的脸,他看她的眼里有别人没有的悲悯,他还为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迎丈人 此为防小三章节,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他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会劝李忆出宫,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一时意动, 也许是血液里那不算浓,却一直流淌着的亲情作祟。他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更不是一个会照顾弟妹的兄长, 他很小的时候便洞悉了安贵妃的用心,却一直冷眼旁观, 从不向任何人提过半句, 更没有提醒过李忆, 因为他一直都很清楚, 自己想要什么。 他看不起安贵妃的所作所为,却又乐见其成,他有时也会在心里质疑自己的良知,但也仅仅是有时而已, 更多的则是鄙视李忆的愚蠢和无知, 他一直坚信,一个人如果总让别人有机可乘, 那他活该承受自己的愚蠢所带来的后果。 其实有时想想,将来他得了天下,李忆继续活在蜜罐子里, 安贵妃也如愿以偿当了皇太后, 大家各取所需, 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完美吗?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几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总有那么一小撮不安分的小火苗在心底深处窜动,让他烦躁不安。 当余天赐手舞足蹈用他夸张的语气告诉他,李忆当时是如何的狼狈不堪,如何的怕得发抖时,他简直难以置信,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活得这么窝囊,被几个不入流的毛贼欺负成那样,他觉得他这个当兄长的,如果还继续冷眼旁观,也实在太过泯灭人性了。 但李昀并没打算向李忆挑明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什么人也不能挡在他踏上权力之颠的道路上,他只会轻轻扶他一把,但如果他还是冥顽不灵,他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离开禁宫,不代表他自此就能脱离安贵妃的掌控,但至少少受一点影响,至于他将来会活成个什么样,还是得靠他自己。 一室静谧,一只飞蛾不知死活地撞进了灯罩,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李忆终于朝李昀揖了一礼,郑重道:“那就有劳大哥周旋了。” 这一晚,李忆做了很多乱七八遭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肥嘟嘟的小手捧着几颗青枣在林子里瞎转悠,“母妃母妃你在哪儿呀?”他转了几圈,有点彷徨,远远见到安贵妃的背影在前头,连忙追了上去,“母妃母妃你别走啊,团团给你枣儿吃”安贵妃转过身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团团,母妃在这儿,你快过来啊” 于是他捧着青枣欢天喜地跑了过去,在他就快追上安贵妃时,安贵妃那张笑眯眯的脸忽然变成了大灰狼,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他惊恐失色,手中的青枣撒了一地,慌不择路地一通乱跑,一眨眼,竟跑到了宫学里,他的大哥和一众宗室子弟正在听太傅讲课,太傅朝他厉声道:“二殿下今天又不舒服吗?大家都在认真听课,只有你到处乱跑,殿下不觉得惭愧吗?”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道:“太c太傅,有有只大大大灰狼在追我” 所有人都指着他哄堂大笑,不是笑他胆小鬼,便是骂他又借机逃课,他的哥哥李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过脸去,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很委屈,又怕大灰狼追过来,只好又继续跑。 这一跑,居然跑到今天那条死胡同去了,凉山七小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狞笑着朝他一步步逼近,眼看已走投无路,他跌倒在地哇哇大哭出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小胖妞忽然脚踏七星彩云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一把秃头笤帚,指着凉州七小龙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为祸人间?还不束束现形?” 随即她舞起笤帚,半空中霎时光芒万丈,噗噗几下,凉州七小龙每人当头挨了一帚,顿时萎靡在地,果然现形变成了七条毛毛虫。小胖妞掏出一个布袋往空中一抛,七条毛毛虫便被收进了袋中。她站在那朵七星彩云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叉腰一手提着笤帚,神色十足,“小胖子,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不屑地哼了一声,再不理他,两脚一蹬骑着笤帚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他急得大喊,“喂,你不要走啊不要扔下我” 这一急,李忆猛地睁开了双眼,身上冷汗淋漓,看着帐顶怔怔发呆,脑中不断回放她在死胡同里以一敌七,拼死护着自己的情形,尤其她提着笤帚站在板车上那威风凛凛的一幕,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再也睡不着了,他摸黑走到窗前。四月的天,乍暖还寒,风一吹,带着飕飕寒意,让他心里一个激灵。他用力抓着窗棂,眺望远处,远处黑漆漆的,除了高悬于天幕的圆月什么也没有,但他仿佛看到她就在站在那儿,对他说,既然我可以做到,你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为什么别人可以做到的事,他不可以?她说得很对,减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一个好的体魄,他拿什么去拼搏,拿什么去成就自己的将来?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守在外间的夏至听到声响,进来后看到越王穿着单衣站在窗前发呆,不由唬了一跳,忙替他披上大氅,“殿下,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李忆摇头,继续看着那圆月,“夏至,你师傅还好吗?” 夏至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位只要一躺下就死猪一样的殿下三更半夜爬起床,难道就是为了问候他师傅?“回殿下,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一直盼着能回到殿下身边伺候您呢。” 李忆点点头,“那就好,告诉你师傅,我需要他了。” 初春时分,万物复苏,毓秀园里青草葱茏,花香馥郁。 柳莺歌坐在树下的小杌子上,看着远处那个一起一伏的人影,小心肝紧紧揪着。这是毓秀园的西北角,原本是小桥流水的花园,被淼淼命人铲平了,到处是木桩,弓房,跳台,跑板什么的,还有许许多多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 几根木桩之间拉着细绳索,淼淼背着一袋至少五十斤的沙子,正游走于那几根细绳索之上,柳莺歌看得胆战心惊,是因为地面上竖着无数尖利的木榫,只要她一个不慎从绳上掉下来,就会被下面的木榫扎成刺猬。 这个春夏两季专用的小练武场淼淼等闲不让人进来,但现在柳莺歌已经不是等闲之人了,经过大半年的相处,淼淼已将她从五朵小白花里摘了出来。 柳莺歌性子淳朴,和西府的三个池子完全不同,她喜欢女红,尤其喜欢裁衣服,尤其尤其爱给淼淼裁衣服,已经包办了淼淼一年四季的所有衣裙。经她设计剪裁的裙子穿在淼淼身上,总是能将她体型上的不足很好的掩饰,并最大限度地突出她的优点,当然,这全是她身边的人说的,她一直坚持着自己不成功减肥不照镜子的诺言。 所以,两人如今算是互惠互利,淼淼只喜欢柳莺歌做的衣服,柳莺歌则通过给淼淼做衣服,把自己的天赋完全展现出来。 淼淼终于从木桩上下来,擦着汗道:“莺歌今天怎么这么早?” 柳莺歌笑着道:“不早了,是二姐太勤奋,一练起功来就忘了时间,这都快巳时了。上次说的石榴裙做好了,所以拿过来让你试试。” 淼淼开心地道:“那太好了,你亲手做的,一定是好的!等我把这身臭汗洗掉再试,别把裙子弄坏了。”虽然是个胖妞,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胖妞,花儿一般的年纪,就算不照镜子,依旧有一颗爱美的心,自己看不到,每天听听别人的称赞也是好的。 晋王听到“柳丫头”三字时,心里便明白了这个胖妞是谁。他以前连正眼也没瞧过她,所以根本不认得。此时他的目光还未从淼淼身上移开,脸上现出一种“原来她就是那个柳千斤怪不得这么胖”的神色,随即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扭头继续喝茶去了。果然还是老人家说得对,饭吃少了连精神色都不足了,连傻气和杀气都分不清了,像这种一天到晚只会思春的庸俗女子,身上又怎么会有杀气?他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一名小宦官进来禀报,大理寺少卿吴悯川在外头求见晋王,晋王本就想溜号,这下正中下怀,向太后告罪后便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其余的人一眼,连他亲妈安贵妃也是同样的待遇。 须臾,淼淼和田氏领完赏出来时,晋王正站在路旁,听那名大理寺少卿禀报事情。淼淼耳朵灵,隐约听到“大理寺因是过年,今晚守值的人不到十个奇怪得很,东西翻得有些乱,清点过后却什么也没丢正在严查” 她的小心肝一跳,莫非飞哥儿挑了今晚光顾大理寺?但既然他去了大理寺,为何那人说什么东西也没丢?她满腹狐疑,扭头朝晋王看去。晋王剑眉紧蹙,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一回头看到那个胖妞又在偷看自己,当即黑了脸,厌恶地转过身去,吩咐道:“再查,既然潜入大理寺,必定是有所图谋,没丢东西,只是因为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如今过年,不要惊扰了百姓,务必低调行事。” 晋王说罢扔下一个拽得不行的背影大步流星走了。淼淼边走边思忖,飞哥儿到大理寺翻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拿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没找到勾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变故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正常人见到禁卫军都会抖一抖的, 淼淼那淡定的神态, 倒让余天赐有点摸不准,可他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十六岁刚进的北衙禁军, 正是满腔热血只恨报国无门的年纪,方才远远见到一个肥得流油的胖子, 一脸猥琐地把个小娘们逼到墙角, 还说出那么无耻的话,这不是逼良为娼是什么?他顿时就炸毛了。 “哟嗬,好你个死胖子。”他提着龙牙刀, 丹凤眼上下扫了淼淼一眼,见他一脸富态衣着光鲜, 肯定是哪个富户的败家子,“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瞧你这长相这身材, 简直天怒人怨,居然妄想强占这么一位”他又侧头看看躲在淼淼身后的燕飞,“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可惜天有眼, 你也是够背运的,今日撞小爷我身上了, 既然叫我遇上了, 小爷我绝不允许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 成为柳千锦后的淼淼最恨人家瞧不起胖子, 当即腰杆子一挺, 大声道:“我这长相这身材咋了?小爷我就是长得胖,长得胖又咋了?吃你家白米饭了?本朝哪条律例规定百姓不能长胖了?我可是长安一等一的良民,和这位小娘子是旧识,咱们刚才开开心心在这儿聊天叙旧,朝廷有规定胖子不能和长得好看的小娘子说话?啊?你说啊,哪条律例规定的?”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跨一步,那庞大的身躯浑身散发出一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余天赐嚣张的气焰顿时有种被碾压的挫败感。他咬咬牙,指着淼淼道:“死胖子!你c你给我站住,别过来!”又朝燕飞道:“这位小娘子,你别怕,只要你开口指证这个死胖子意图对你不轨,小爷我一定给你作主!” 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娘子”哪敢开口,这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开口就穿帮了啊。于是燕飞抬袖半掩着脸不敢看人,低垂的眸子里满带惊惶,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桃花眼里竟然还噙着点泪花,十分无措又略带犹豫地朝淼淼走近两步,将一个孤苦无助饱受压迫的弱势小女子演得入木三分。 余天赐见她竟然不敢反抗这个死小胖,简直恨铁不成钢,“哎?你这小娘子,你不用怕他啊,我说了这事我会管到底,绝不让人持强凌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什么人,长安城里有谁敢和我作对?”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天赐,你怎么在这儿?” 余天赐一回头,便见李忆腆着个大肚子,脚步蹒跚地走进院子,他挠挠头,今儿怎么胖子成双?奇道:“二表兄?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这余天赐是瑞安长公主的独子,长公主三十岁才生的这个儿子,本就宠得不得了,偏偏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一年里头有十个月都在吃药,更是让长公主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天上的月亮都想摘下来给他,太后自不必说,就连皇帝也对这个外甥格外照顾,以致徐天赐长成了到哪儿都横着走的性子,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他本性其实不坏,但成天自诩正义的化身,一天到晚喜欢替天行道,逮谁咬谁,猫狗见到都调头走。 “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呢。”李忆来到余天赐跟前,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人,“表弟来这儿办差?我还以为过年,你在府里歇息陪姑母来着。” 余天赐忙挺直身子拍了拍胸,“咱现在可是吃皇粮的人,身上一日担着公职,一日都不得闲的。有线索说这梅园最近有可疑人出入,我本是带人过来搜查的,没想到撞上这个死胖子调戏女子,正想先揍他一顿再押大窂呢。” 李忆看了一眼淼淼,朝余天赐道:“这事怕是有些误会,这位柳公子是我的朋友,方才看戏时他便认出这位小娘子是他旧识,所以特意前来相认,并非调戏,更谈不上什么持强凌弱。” 余天赐听罢眉毛皱得起褶,“不是吧,这长得大冬瓜似的死胖子是你的朋友?”话一出口才想起这个二表兄也是个大冬瓜似的胖子,忙改口道:“呃他是你的朋友?二表兄,我知你是个随性的人,可也不能交友不慎啊,别看他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人模狗样似的,我跟你说,他再装也逃不过我一双火眼金睛,我一看便知他是个色中饿鬼,他与你交朋友,定是居心不良。” 还火眼金睛淼淼无语地望了望天。 李忆笑得眉眼弯弯,拍着余天赐的肩膀道:“表弟既然天赋异禀,赶紧查案是正经,别让贼人跑了。至于我这朋友,我敢担保,他虽然是饿,却绝不是色中饿鬼,这位小娘子也绝不会受任何委屈。” 余天赐见自己一翻苦心竟没人领情,不由痛心疾首,“我说二表兄,你也太是非不分了” “天赐。”蓦然又是一声喊,可这回的声音不像方才李忆的亲切随和,低沉冰冷,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寒。余天赐一怔,扭头看去,竟是晋王李昀带着人过来了。 “大表兄,你也来了?”余天赐一见李昀,方才身上炸起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屁颠屁颠跑过去。 李昀淡淡瞥了他一眼,“叫你盘查这里可疑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天赐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舅舅都不曾给过面子,唯独只服李昀一个,当年李昀参军,余天赐非要跟着去,可长公主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自然不肯,从此公主府里就没安生过,连带整个长安都被他搞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李昀回来,他便整天跟在李昀屁股后边上窜下跳。后来李昀接管了北衙禁军,干脆让他当个校尉,省得他一天到完没事乱蹦跶。 余天赐忙道:“我可没偷懒,方才前院已搜过了,搜后院时恰好遇见个不良富家子调戏民女,本想教训一下,断绝这股歪风,可二表哥说是他朋友。”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李昀眉头微蹙,在他看来,这种戏园子的代名词便是不务正业,连余天赐这种刺头都急着摘掉身上不务正业的标签,身为皇子的越王却在这儿游手好闲,他都替他害臊。 “大哥。”李忆依旧一脸春风和气,“我和朋友在这儿看戏,天赐对我这位朋友大概有些误会,坚持他的火眼金睛看到我朋友调戏女子,要秉公执法。” 徐天赐马上咬着李昀耳朵告状,“大表兄,我没误会,那个死胖子,我亲眼见到他调戏那个小娘们。二表兄性子纯良不听劝,别让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 李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看到一个肤色白净衣着光鲜的胖子,然后便觉得这个胖子有点脸熟,再定眼一看,这不是永宁侯府那个柳千斤吗?最近怎么到哪都有她?真是冤魂不散。 他眉头一皱错开眼,冷冷看向余天赐,“火眼金睛?我看你就是个睁眼瞎,这眼珠子白长了。既然没搜到可疑的还不撤?你也想留在这儿看戏吗?”他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侧头朝李忆道:“二弟,没事别到处乱跑,交朋友也得长个心眼,别以为长得胖的就是同类。”他觉得余天赐虽然连公母都分不清,却有一句话说对了,柳家这个胖妞接近李忆,一定是居心不良。 切,拽什么拽?淼淼在心里狠狠问候了李昀的娘,也不知谁才是睁眼瞎,明明一个大爷们站在这里,却没人看得到,也多亏如此,让飞哥儿躲过一劫。 余天赐莫名其妙跟在李昀身后,在听李昀说这个调戏民女的胖子其实是永宁侯府家的柳千斤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了。柳千锦他其实以前见过的,刚才居然认不出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扯着他那把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满院子都听到的豆沙喉道:“我日!一年不见,胖若两人啊!” 燕飞也是激动万分,“老天爷!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那晚死在宫里了,哭晕了好几次。那天在街上见到你留的暗号,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直到后来又在杜二娘那儿再次见到暗号,这才怀疑你是不是没死。淼淼,事不宜迟,你快翻墙过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飞哥儿,我翻不过去,你翻过来。” “为啥?你被人囚着?还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淼淼幽幽一声叹息,“飞哥儿,我虽没死,可如今的淼淼再不是以前的淼淼了,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燕飞急了,“说啥呢你?得,你过不来,我过去!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晋王的误会 此为防小三章节,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这还有王法了?从小活在歌舞升平之中, 从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的李忆愤怒了, 用他胖乎乎的手指着斗鸡眼, 骂道:“刁民!这光天化日的, 天子脚下, 你们竟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没有王法了?还c还c还口出狂言替天行道?天理何在?” 刚才那个瘦高个抠着鼻子讪讪地道:“你以为咱们很想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找活计啊?一到晚上,这鬼地方鬼影都没一个, 不就糊个口,容易么我们?” 其余几个歹徒忙不迭点头,是啊, 多不容易啊。 真是一群吃白饭的猪队友斗鸡眼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奈何他那双眼珠子一翻白眼就像要断气似的, 唬得他的同伙冲过去要扶他。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 你是不是饿晕了?你再坚持一会啊, 干了这一票咱们就有吃的了, 你顶着!” “老大啊, 昨晚我就让你别逞强的,你非要把那半块烧饼让给我们,这下可好了” 斗鸡眼恨铁不成钢地每人赏了个爆栗子, “慌什么慌,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兔崽子!老子好着呢, 有事也是被你们气的!都给老子站好了, 注意阵型!先把正事办了!” 于是几个同伙又刷刷散开, 各自守着一角, 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斗鸡眼抖抖手中砍柴刀,朝那两个目瞪口呆的胖子道:“你们两个死胖子,废话少说!别逼着大爷我出手,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一生起气来,天皇老子都怕!” 切,明明一直是你们自己在废话好不好,再说天皇老子又算什么东西,姑奶奶我连他的脖子都敢抹。淼淼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好整以暇地道:“那谁,你就是老大?怎么称呼?既然要打劫,那就按江湖规矩,先报上个名号来。” 那个老大两只眼珠子上下转了几转,将淼淼打量了一翻,只见这个小胖子头束白玉冠,穿一身雪白长袍,藏青束腰,唇红齿白长眉入鬓,随意地站在那儿,有种浑然天成的蓬勃英气,那神态简直自若得有点过分,就是那身肉多了点,圆滚滚的,有点煞风景。 但不管如何,这个小胖子比他身后的大胖子上道多了,斗鸡眼于是来了精神,双手抱拳道:“好说,咱们兄弟七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凉州七小龙是也!” 凉州来的?怪不得听他们口音不像长安人,淼淼蹙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凉州我知道,荆山七龙我也认识,但凉州七小龙没听说过。” 斗鸡眼感觉他们被人瞧不起了,骂道:“你个小胖子知道个屁!老子行走江湖时你还没断奶呢!少废话,赶紧的,把你们身上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通通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老子手中这把刀不客气!” 淼淼将长袍前摆一掀,十分潇洒地将袍子一角掖在束腰上,省得累事。既然弄清楚了这七条小虫不是安贵妃派来杀李忆的,只是普通的剪径贼,那她就放心了,正好趁机练练手,看练了这半年的功夫成效如何。她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谁先上?还是一起来?” “” 凉州七小龙有些懵了,很怀疑这奶娃娃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劫,他们可是要打劫啊喂! 淼淼不耐烦了,她还等着带越王吃馎饦呢,催促道:“赶紧的,别啰哩啰嗦!姑奶老子我还有正事要办呢!”她随手指了其中两个,“就你们俩吧。” 被指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起看了老大一眼。斗鸡眼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出手注意点,别手重了要了他的命,记住,咱们只求财,不害命。” 啧啧,还真有点盗亦有道的意思,淼淼懒得理他,待那两个歹徒嗷嗷叫着冲到面前,这才一跃而起使出一记鸳鸯连环腿,一脚一个,那两个歹徒连叫也来不及叫一声,便砰砰两下被踢飞了出去。其余人见状不由吃了一惊,看来这小胖子也有两把小刷子。 斗鸡眼看着两个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兄弟,勃然大怒,决定亲自上阵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胖子,他啊呔一声,举着砍柴刀朝淼淼冲了上去。 不知是他故意声东击西,还是那双斗鸡眼看东西有偏差,他虽然向着淼淼大叫,人却朝着淼淼斜后方的李忆冲了过去。刚才淼淼动手时,李忆就吓呆了,想他贵为皇子,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人家早就声明了是打劫,可在他有限的见识里,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些人竟敢来真的,此时眼睁睁看着那个歹徒举着刀朝自己冲过来,顿时脸都吓青了,两腿直打颤,若非背部靠着墙,怕是站都站不稳。 “救救” 他张嘴想喊救命,才发觉自己连舌头都在打颤,眼看那人离自己只两步远,忽然硬生生顿住,脖子被人从后一把抓住,像拎一只小猫似的一提,再一摔,那个歹徒老大顿时被摔出老远,哼哼叽叽半天没爬起来。 淼淼揉了揉手腕,朝李忆道:“躲一边去,护好你自己!” “哦”李忆忙不迭点头,忽然惊惶地指着她身后,“小c小c小心!” 原来另两名歹徒见自己老大被欺负了,怒从心起,一起叫嚣着冲向淼淼。 淼淼冷哼一声迎头赶上,“要找死的尽管来!” 那些歹徒显然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七人中只有老大手里有武器,还只是把砍柴刀,其余的人只能靠一双拳头,三人一时你来我往,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李忆看得胆战心惊,害怕之余又担心淼淼被人伤了,想上去帮忙,又不知怎么个帮法,想想还是别上去添乱的好。忽然想起刚才淼淼吩咐他要护好自己,忙摸了摸身上,却只摸出一把折扇来。 砰的一声,一名歹徒被淼淼扔到李忆脚下,李忆吓了一跳,忙往后一缩。那歹徒犹自晕乎乎的,挣扎着站了起身,看到李忆一脸惊惶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道小胖子老子打不过,还怕你这大胖子不成?顿时目露凶光,蹒跚着朝李忆走去。 李忆正不知如何是好,那边厢淼淼又被另外几名歹徒缠着,百忙之中抽空朝李忆喊了一句:“揍他!往死里揍!” 揍?怎么揍法?他长这么大,连个做错事的下人都没打过,这会儿却要他揍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可是不揍的话,难道等死吗?李忆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冒,在那歹徒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时,伸出手中折扇往他脑袋敲了一下。 没错,是敲。 那歹徒揉了揉额头,茫然地看着李忆,“你这是做什么?” 李忆见那歹徒毫发无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没c没c没什么,这扇子还值两个钱,要不你拿去?” 这歹徒正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一把将扇子夺过,放到鼻尖嗅了一下,有股淡淡的沉香,心知果然是好东西,顿时两眼放光,朝李忆狞笑两声,“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通通给老子拿出来!银子呢,拿出来!” 李忆身为皇子,出入皆有人伺候,出门哪需要自己带银子?当即摇头,“我c我没有银子!” 瘦高个显然不相信,将折扇往兜里一放,伸手便扯他衣服。李忆又惊又怒,大叫:“大胆!你个刁民,你c你c你怎么扯人衣服呢?不知廉耻,放手!” 淼淼虽听到李忆的叫喊,奈何她正被四五人同时缠着,根本腾不出手来。瘦高个和李忆推搡间,忽然见到李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心头大喜,伸手便要抢。李忆大惊失色,那玉佩是先皇后留给自己的遗物,他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于是一个拼命抢,一个拼命护,拉扯间两人同时倒地。 李忆摔了个头晕脑胀,依旧用两手死死护着脖子。瘦高个却是灵活,一个翻身便骑在李忆身上,一边往李忆身上招呼一边喊道:“兄弟们快来帮忙,这死胖子身上有个值钱的玉佩!” 马上便有两个离得近的歹徒冲了过来,一边一个蹲在地上,把李忆两手掰开死死按在地上,骑在李忆身上的瘦高个嘿嘿笑着,伸手便解那玉佩。 “不不要别抢我的玉佩别抢” 这一刻,躺在地上的李忆,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绝望,看着那个面目可憎的歹徒一边狞笑一边动手抢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只觉自己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大肥鱼,任由屠夫无情地宰割,心里虽万般愤怒和绝望,却是毫无办法,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等死。 就在他以为保不住那玉佩时,忽然身上一轻,骑在他身上的瘦高个被人提起,重重摔了出去,紧接着按着他双手的两人,也被一柄秃头的笤帚打得抱头窜鼠。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正好,晴空之中,淼淼的包子脸俯视着他,“殿下,你还好吗?” 李忆喘着气扯动嘴角,“好好险!”他本来想笑一个的,奈何浑身发软,脸上却僵硬得很,尤其在见到之前推车的那个矮个子正使劲推着板车要撞淼淼时,更是僵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颤着手指着她身后道:“车车” 淼淼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然转身一抬脚,硬生生将板车逼停,随即身子轻轻一跃站到板车上,手中笤帚刷刷一阵猛抽,那推车的矮个子顿时被抽晕了过去。 李忆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直喘气,只见朗朗晴空之下,淼淼居高临下站在板车上,雪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手中笤帚指着那几个东歪西倒的歹徒,一身凛然正气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壮志,冷冷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非要闯,好得很,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李忆张着嘴巴看呆了,心头一阵狂跳,霸气侧漏帅!呆!了! 这个躯体久不走动,又笨又重,淼淼只觉身上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不听指挥,从毓秀苑到知秋苑短短一段路,她却累成了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个侯侯爷” 柳青源在宫里待了几日,心里也记挂着女儿,“念儿可是有事?爹爹还想着一会过去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患难真情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这孩子, 长得可真厚实。”瑞安长公主用团扇掩着嘴巴,咯咯笑了几声, “刚才一见到她,我便打心里喜欢。我要是有个女儿, 定也要养得像柳二丫头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可惜啊,我这辈子怕是没那个福气了, 盼了那么多年, 老天只丢了那么一个戳心窝的给我。” 原来太后c安贵妃和瑞安长公主也在, 淼淼忙缩回手,白白胖胖说的是她自己吧。瑞安公主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双下巴, 体态丰腴, 和太后一样, 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太太,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天性,行笄礼时她一见到淼淼便喜欢得不得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又年轻貌美,相信很快公主府里会再添一千金的。”淼淼嘴巴上拍马屁, 心里想的其实是, 你又不许驸马纳妾, 自己又生不出, 有就怪了。 瑞安长公主的脸顿时笑开了花, “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柳丫头应该还没订亲吧?” 淼淼一怔,“呃还没。” 一旁的安贵妃噗嗤一笑,“长公主莫非在替天赐打主意吗?” 淼淼警惕地看着瑞安公主,还好瑞安公主只叹息道:“我倒是想呢,上月和他提了一句想替他议亲,他马上就炸毛了,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让儿女私情拖后腿,不到二十五不成亲。二十五啊他也不想想,那还得多少年啊,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还难说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太后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痛心疾首地道:“二十五别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混球也太不像话了。都怪你,把他纵得没边没际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自己作主的”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丹阳公主已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姑母,你就别打念儿主意了,天赐表哥那麻杆似的身材,和念儿站在一起,不是小泥鳅和肥鹅嘛?看着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念儿喜欢的是大哥啊,就算大哥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天赐表哥的啦。” 那个瑞安长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淼淼,纵然心里有无数火苗子在蹭蹭乱窜,却只能面瘫似地站在那儿。丹阳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很担心她梳着高髻的大脑袋能否承得住重,她忽然又指着殿门口道:“依我看,念儿和二哥哥才般配呢,他们站在一块,简直是财神爷爷身后的那一对运财童子,绝配!” 瑞安长公主往门口一看,皇帝正往殿里走来,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晋王c越王,还有她的儿子余天赐,她合掌一击,笑着道:“哎哟,丹阳说得对极,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淼淼还没从“小泥鳅与肥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声“运财童子”给震惊到了,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包子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若不是殿里这么多人,她真想一掌把丹阳那个永远缺点什么的大脑壳给劈下来。 皇帝一进来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心情大好,笑着问:“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丹阳拍着手道:“父皇,我们刚才正说二哥哥和柳家二小姐像一对运财童子,是天造” 话音未落,安贵妃已开口打断了她,“丹阳,胡说什么呢?这种事也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她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此时的语气却有点重,眼神还有那么点凌厉,把丹阳唬了一跳,吐了吐舌把剩下的半句咽回肚子里。安贵妃又转而向皇帝道:“皇上别听丹阳胡说,她小孩家不知轻重,胡说八道呢。” 但皇帝等人却已听了个大概,余天赐向来是个惹事不嫌多的,当即勾着李忆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却不知他那破铜锣似的豆沙喉,一开口整个大殿都有回音,“二表兄,你若娶了柳千斤,以后让她穿上你的鞋子,你就可以知道那鞋子穿你脚上是啥样的了。” 李忆没有反应过来,懵懂问道:“说啥呢你?” 余天赐嘿嘿贼笑两声,“你不是看不到脚吗?” “去!”李忆懊恼地拍开他的手,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淼淼一眼。 皇帝乐呵呵地在太后身旁坐下,打量了一下淼淼,“这就是永宁侯家的丫头啊,嗯不错,是个福慧双修的孩子。”也是巧,李忆今日也穿的一身靛蓝色锦衣,和淼淼十分的配衬,皇帝又看了李忆一眼,捊着短须微微颔首。 还福慧双修的孩子呢,我可是差点往你脖子上抹刀子的,你的爪牙们还满大街地找我呢,淼淼忍不住朝皇帝的脖子瞄了一眼。 太后笑着道:“可不,咱们团团长得珠圆玉润的,找个瘦藤条似的媳妇也不像话,就得找柳丫头这样厚实稳重的,看着才般配呢。” 团团 淼淼有瞬间的凌乱,随即又觉得,再没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小名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恰好那个叫团团的也在偷偷看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瞬,李忆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一下,还好他肉多皮厚,没人看得出来,他一脸赧然地道:“大c大哥都还没成亲,怎c怎么就拿我来说事了。” 安贵妃又恢复了那软糯温柔的语气,“团团虽然只比昀儿小个把月,但比昀儿孩子气多了,我这个做娘的都忘了他也十八了,还当他仍是个孩子,他小时候总爱嗲着我,总缠着要我抱他,找我要吃的,没想到眨眼也这么大了。不过团团也说得对,昀儿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做弟弟的怎好插队?”她说着掩嘴莞尔一笑,朝李忆道:“团团,你不会怪母妃留了私心,想你多陪我几年吧?” 淼淼留意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昀,此时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他冷眼看着殿里的人,自己虽置身同一个殿中,却更像是个看热闹的,那疏离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知所谓的俗人,唯有他高高在上,根本不屑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李昀似是察觉到淼淼在看他,眼风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冷笑,他们还真说对了,李忆和柳千锦若是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智障,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忆忙不迭摆手,他出生没多久就由安贵妃抚养,也和李昀一样称她为母妃,“怎么会?孩儿本就不想这么快谈婚论嫁,能天天陪着母妃和皇祖母最好不过了。” 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们团团最乖了,说的话比蜜糖水还甜。”她转向余天刚,菊花似的笑脸十分神奇地瞬间消失,“比这个混球好多了。”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余天赐身上去了。 淼淼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评头论足一翻后就没她啥事了,于是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心想这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以后能躲就躲。之前她没让阿黛跟着,现在出了昭和殿只她自己一个,心里仍在惋惜刚才在殿里没吃上那些点心。 闷闷地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在喊她,“柳二姑娘,请留步。” 她回头,李忆正腆着个大肚子一颤一颤地追上来,“殿下有事?” 李忆在她面前站定,胖嘟嘟的脸颊因跑得急而泛起两团红晕,气喘吁吁地道:“那个,方才的事你别放心上,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淼淼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咱江湖儿女,从来不矫情。” 李忆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来,那笑意便如春日的暖阳,“柳姑娘真风趣。呃我记得你小名叫念儿?若你不介意,我像丹阳那样叫你念儿可好?”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肃,“不过,你可不能像她们一样叫我团团,这个名字委实太不像话了,我小时候她们这样叫就罢了,如今都这么大了,她们还是改不了口。”别人不知道,他本尊对这两个字可是深恶痛绝的。 淼淼噗嗤一笑,“喊你殿下你嫌分生,喊你团团你又不喜欢,那我该喊你什么?不如团团殿下?” 李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道:“我字永舒,以后你叫我的字好了。” 淼淼爽快地答应了,随着她说“好啊”,还伴着几声沉闷的打鼓声,她捂着肚子十分尴尬地看着李忆,“呃早上没吃饱。” 李忆瞪着眼睛,“可怜见的,你肯定饿坏了。”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个叫夏至的小内侍马上跑了过来,他在夏至耳边吩咐了几句,又朝淼淼道:“跟我来。” 至于另外两个,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进宫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月娘忙道:“夫人不必担心,小姐方才不过稍微噎了一下, 可能是听说宫里的事,一时吓着了才噎的,顺过气后便没事了。”她可不敢说实话,若是夫人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因贪嘴, 差点被一块红烧肉噎死, 断不会轻饶了她。 夫人听了月娘的话,稍稍安心,见房里人多, 担心女儿喘不过气来, 便吩咐众人退下。待房里只剩了她和淼淼,她又坐近了些, 轻轻替淼淼撩开额上碎发。 “念儿,你现在可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切不可贪嘴, 你一贪嘴,这肉就成倍儿地长,这肉但凡多长一斤, 要减下来可得花上好几个月的功夫。娘知道,你胖” 她顿了顿, 硬生生把那句“你胖成这样”咽回肚子里, 只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过, 天天躲在毓秀苑里不肯出去,你那些姐妹们可是天天打扮得花骨朵儿似的,不是去骑射狩猎,便是去游园诗会,去祈福上香。可你呢,天天躲着不愿见人,连给你祖母请安也要等没人的时候去” 她温言软语,边说边抚着淼淼的额头,脸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淼淼是孤儿,自小在菩提阁长大,阁里的杀手为求上位,竞争残酷人情淡漠,除了已经死去的白槿姐姐,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亲密的,被人疼爱的感觉。 像所有的孤儿那样,她曾无数次想像过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想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眼前这个温柔端庄的妇人一出现,她霎时有种“她的母亲正是这个模样”的强烈感觉。淼淼一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生动真实的“娘亲”怔怔地喊了一声:“娘” 夫人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两眼有了焦点,心里又安心了些,语气越发地温柔,“娘亲在这儿呢,念儿不用怕。”她替淼淼掖了掖被子,忽而又端正脸色道:“念儿,刚才娘亲说的话,你可有听到?你天天躲着不见人,这可不是办法,你上月初三已及笄,满了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该议亲了,你若再这样放任自己唉,莫不是想一辈子留在府里不嫁人?” 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可是“上月初三及笄”这几个字,让淼淼心里一个激灵,她可不就是上月初三及笄的吗?这可巧了,她不由问道:“上月初三可是十月初三?” 夫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脸带不满,“瞧你,天天躲在屋子里,光长肉不长脑子,连自己及笄的日子都忘了,这才过了几天” 她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淼淼眉头紧蹙,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无非是劝她要多走动,管住嘴巴,末了又道:“对了,刚才你爹爹命人回来知会,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不必等他。唉,好好的皇帝寿辰,竟然弄成这样,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官兵,说是抓拿刺客,弄得人心惶惶的。” 皇帝寿辰,还抓拿刺客人都死了,竟然还有续集? 淼淼脑中轰的一声,若不是那身肥肉太过沉重,她几乎一跃而起,“你c你c你方才说什么?皇帝寿辰?抓拿刺客?” 夫人见她脸色大变,还以为她担心爹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你爹爹无事,但他身为兵部尚书,宫里出了这种事,他自是要留在宫中协助查办的。听说那个刺客竟是个年轻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行刺皇帝,这不,当场就殒命了。” 淼淼的心一阵剧跳,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额上冷汗直冒,好半晌才颤着声问道:“只c只有一个女刺客死了吗?可还有其它人?” 毕竟是女孩儿家,听了这种事哪有不怕的,夫人见她脸色骇然,也没有多疑,抽出手绢替她擦汗,“进宫行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刺客这么简单,但你爹爹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死了一个女刺客,应是还有其它在逃的,所以才会封了城门,全城宵禁。听说当时险得很,幸好晋王” 她说到此处,声音明显一滞,似是有所顾忌,偷偷瞄了淼淼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道:“幸好皇上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适,今儿早些歇息。”美貌妇人替她放下纱帐后便走了。月娘进房伺候,见淼淼在床上悄无声息,还以为她已睡着了,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 淼淼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帐顶,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月光自窗外透入纱帐,她缓缓举起那双肥嘟嘟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心惊胆战地细看。五指张开,再并拢,张开,再并拢如此反复几次,然后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痛! 她龇着牙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毫无疑问她行刺失败身死太极宫,然而魂魄却不知怎地穿到这个满身肥膏的胖妞身上了。从刚才那位夫人的话中得知,这个胖妞名叫念儿,与自己同年同月生,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念儿因贪嘴吃红烧肉噎死时,她的魂魄恰好穿到了念儿身上。 一定是自己攒了十世的阴德,才换来上天的一次眷顾,让她在念儿身上借尸还魂。啧啧啧,听刚才那位夫人说,念儿的父亲可是当朝兵部尚书,淼淼眼珠子一转,现在的兵部尚书不是柳青源吗?柳青源除了任兵部尚书一职,还继承了永宁侯的爵位,那可是深得圣心的宠臣啊。 淼淼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刺客,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侯府千金,这不是赚大发是什么? 若不是怕吓着屋外的仆婢,她几乎要大笑出声了。然而没高兴多久,淼淼又有些牙痛,因为她不但赚到了一个侯府小姐的锦绣人生,还意外赚了一身肥肉。 这可真是一场意外的人生啊 淼淼猛地一拍脑袋,刚才光顾着高兴,竟连正事也忘了。 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点灯!” 话音刚落,守在外间的月娘,阿黛和阿嫣便进来了,月娘是念儿的奶妈,自小便照顾她,此时听她喊得急,还以为她又出事,吓得声音也变了,“小姐,小姐,又发生何事了?” 她才掀开帐幔,便听自家小姐大声道:“快!镜子!把镜子给我!”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睡着睡着,忽然吵着要照镜子。于是阿黛点灯,阿嫣去拿了一面小铜镜,月娘则扶着淼淼坐起身。 淼淼接过小铜镜便迫不及待往脸上照,月娘才在一旁打趣了句“小姐难道刚才梦到自己脸上贴金了”,便见自家小姐喊了声“娘啊”,接着哐当一声,小铜镜砸在她脑门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刺客出身的淼淼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以前在菩提阁受训时各种残酷的煎熬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减肥而已,她相信假以时日,她能让这个肥胖的身躯瘦下来,不求恢复到她以前的苗条身材,至少可以把这身臃肿的肥膏去掉一大半。况且她身为刺客,武艺超群,如今忽然武功全失,很没有安全感,还好柳千锦没发胖之前,也是个爱舞枪弄刀的,只是迷上晋王后一度荒废了,幸好如今她只十五岁,只要她勤加修炼,还是有希望捡回一半功力的。 这日早上才从练功房出来,守在外面的阿黛说西府那边的几个小姐今日在府里办赏花宴,只自家姐妹几个聚聚,没有外人,邀她过去一同赏花吃酒。 淼淼没啥兴趣,如今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减膘大计,“这大冬天的,赏的啥子花?再说,她们自家姐妹不是每天都见的么?还聚?” 阿黛道:“说是大小姐院里的腊梅开得灿烂,婢子想,许是几位小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闷得慌,所以找个由头热闹一下。对了,她们还请了三老爷家的两个小姐过来。”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应是应了,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让他出府单过了。 柳思源也知道老夫人待自己不可能像待两个哥哥那样,她没吞掉自己的家产已算仁慈了。二哥柳青源曾保荐他到岭南任地方官,但他只去了两年便受不了那边的炎热气候,借口身体不好辞官回京了。他本身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大志向,得了那份尚算丰厚的家产便心满意足,妻子出身商户,有些生意头脑,他从柳家带走的资产都交到妻子手里打理,纳了三个妾,生了一子二女,小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娘娘的如意算盘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这孩子, 长得可真厚实。”瑞安长公主用团扇掩着嘴巴, 咯咯笑了几声, “刚才一见到她,我便打心里喜欢。我要是有个女儿, 定也要养得像柳二丫头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 可惜啊, 我这辈子怕是没那个福气了, 盼了那么多年,老天只丢了那么一个戳心窝的给我。” 原来太后c安贵妃和瑞安长公主也在, 淼淼忙缩回手, 白白胖胖说的是她自己吧。瑞安公主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双下巴, 体态丰腴, 和太后一样, 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太太,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天性,行笄礼时她一见到淼淼便喜欢得不得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 又年轻貌美,相信很快公主府里会再添一千金的。”淼淼嘴巴上拍马屁, 心里想的其实是,你又不许驸马纳妾, 自己又生不出, 有就怪了。 瑞安长公主的脸顿时笑开了花, “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柳丫头应该还没订亲吧?” 淼淼一怔,“呃还没。” 一旁的安贵妃噗嗤一笑,“长公主莫非在替天赐打主意吗?” 淼淼警惕地看着瑞安公主,还好瑞安公主只叹息道:“我倒是想呢,上月和他提了一句想替他议亲,他马上就炸毛了,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让儿女私情拖后腿,不到二十五不成亲。二十五啊他也不想想,那还得多少年啊,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还难说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太后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痛心疾首地道:“二十五别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混球也太不像话了。都怪你,把他纵得没边没际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自己作主的”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丹阳公主已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姑母,你就别打念儿主意了,天赐表哥那麻杆似的身材,和念儿站在一起,不是小泥鳅和肥鹅嘛?看着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念儿喜欢的是大哥啊,就算大哥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天赐表哥的啦。” 那个瑞安长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淼淼,纵然心里有无数火苗子在蹭蹭乱窜,却只能面瘫似地站在那儿。丹阳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很担心她梳着高髻的大脑袋能否承得住重,她忽然又指着殿门口道:“依我看,念儿和二哥哥才般配呢,他们站在一块,简直是财神爷爷身后的那一对运财童子,绝配!” 瑞安长公主往门口一看,皇帝正往殿里走来,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晋王c越王,还有她的儿子余天赐,她合掌一击,笑着道:“哎哟,丹阳说得对极,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淼淼还没从“小泥鳅与肥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声“运财童子”给震惊到了,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包子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若不是殿里这么多人,她真想一掌把丹阳那个永远缺点什么的大脑壳给劈下来。 皇帝一进来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心情大好,笑着问:“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丹阳拍着手道:“父皇,我们刚才正说二哥哥和柳家二小姐像一对运财童子,是天造” 话音未落,安贵妃已开口打断了她,“丹阳,胡说什么呢?这种事也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她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此时的语气却有点重,眼神还有那么点凌厉,把丹阳唬了一跳,吐了吐舌把剩下的半句咽回肚子里。安贵妃又转而向皇帝道:“皇上别听丹阳胡说,她小孩家不知轻重,胡说八道呢。” 但皇帝等人却已听了个大概,余天赐向来是个惹事不嫌多的,当即勾着李忆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却不知他那破铜锣似的豆沙喉,一开口整个大殿都有回音,“二表兄,你若娶了柳千斤,以后让她穿上你的鞋子,你就可以知道那鞋子穿你脚上是啥样的了。” 李忆没有反应过来,懵懂问道:“说啥呢你?” 余天赐嘿嘿贼笑两声,“你不是看不到脚吗?” “去!”李忆懊恼地拍开他的手,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淼淼一眼。 皇帝乐呵呵地在太后身旁坐下,打量了一下淼淼,“这就是永宁侯家的丫头啊,嗯不错,是个福慧双修的孩子。”也是巧,李忆今日也穿的一身靛蓝色锦衣,和淼淼十分的配衬,皇帝又看了李忆一眼,捊着短须微微颔首。 还福慧双修的孩子呢,我可是差点往你脖子上抹刀子的,你的爪牙们还满大街地找我呢,淼淼忍不住朝皇帝的脖子瞄了一眼。 太后笑着道:“可不,咱们团团长得珠圆玉润的,找个瘦藤条似的媳妇也不像话,就得找柳丫头这样厚实稳重的,看着才般配呢。” 团团 淼淼有瞬间的凌乱,随即又觉得,再没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小名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恰好那个叫团团的也在偷偷看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瞬,李忆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一下,还好他肉多皮厚,没人看得出来,他一脸赧然地道:“大c大哥都还没成亲,怎c怎么就拿我来说事了。” 安贵妃又恢复了那软糯温柔的语气,“团团虽然只比昀儿小个把月,但比昀儿孩子气多了,我这个做娘的都忘了他也十八了,还当他仍是个孩子,他小时候总爱嗲着我,总缠着要我抱他,找我要吃的,没想到眨眼也这么大了。不过团团也说得对,昀儿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做弟弟的怎好插队?”她说着掩嘴莞尔一笑,朝李忆道:“团团,你不会怪母妃留了私心,想你多陪我几年吧?” 淼淼留意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昀,此时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他冷眼看着殿里的人,自己虽置身同一个殿中,却更像是个看热闹的,那疏离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知所谓的俗人,唯有他高高在上,根本不屑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李昀似是察觉到淼淼在看他,眼风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冷笑,他们还真说对了,李忆和柳千锦若是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智障,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忆忙不迭摆手,他出生没多久就由安贵妃抚养,也和李昀一样称她为母妃,“怎么会?孩儿本就不想这么快谈婚论嫁,能天天陪着母妃和皇祖母最好不过了。” 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们团团最乖了,说的话比蜜糖水还甜。”她转向余天刚,菊花似的笑脸十分神奇地瞬间消失,“比这个混球好多了。”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余天赐身上去了。 淼淼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评头论足一翻后就没她啥事了,于是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心想这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以后能躲就躲。之前她没让阿黛跟着,现在出了昭和殿只她自己一个,心里仍在惋惜刚才在殿里没吃上那些点心。 闷闷地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在喊她,“柳二姑娘,请留步。” 她回头,李忆正腆着个大肚子一颤一颤地追上来,“殿下有事?” 李忆在她面前站定,胖嘟嘟的脸颊因跑得急而泛起两团红晕,气喘吁吁地道:“那个,方才的事你别放心上,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淼淼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咱江湖儿女,从来不矫情。” 李忆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来,那笑意便如春日的暖阳,“柳姑娘真风趣。呃我记得你小名叫念儿?若你不介意,我像丹阳那样叫你念儿可好?”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肃,“不过,你可不能像她们一样叫我团团,这个名字委实太不像话了,我小时候她们这样叫就罢了,如今都这么大了,她们还是改不了口。”别人不知道,他本尊对这两个字可是深恶痛绝的。 淼淼噗嗤一笑,“喊你殿下你嫌分生,喊你团团你又不喜欢,那我该喊你什么?不如团团殿下?” 李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道:“我字永舒,以后你叫我的字好了。” 淼淼爽快地答应了,随着她说“好啊”,还伴着几声沉闷的打鼓声,她捂着肚子十分尴尬地看着李忆,“呃早上没吃饱。” 李忆瞪着眼睛,“可怜见的,你肯定饿坏了。”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个叫夏至的小内侍马上跑了过来,他在夏至耳边吩咐了几句,又朝淼淼道:“跟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春风错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阿嫣和阿黛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小声嘀咕:“小姐这几日撞邪了不成?才起床就坐得小山丘似的, 动也不动的,好奇怪。” “可不是, 瞧她两手, 直直伸着,活像僵尸。” “还有, 你看她两个脚尖,向上勾得那么起劲, 镰刀似的。还有那身板, 直挺挺的, 打木桩呢这是。” 淼淼直翻白眼,没眼色的丫头,什么一动不动直挺挺的,没看到她很努力的弯腰摸脚尖吗?只不过肚子上的肥膏委实太多,顶着,腰弯不下去罢了。 她这是在拉筋,要减肥, 光减食量不行,关键是多运动, 但这具身体久不活动, 关节僵硬筋腱萎缩,不能一下子硬来, 得把筋骨拉松了, 才能打开关节。 “哎哟, 这大冷的天,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 “啊还有这一说。”宝枝跳起,转身就跑,“糟糕,我已留话给阿旺哥了,不得了,我得赶紧告诉他,这路边的野猫赶不得!” 月娘伺候淼淼吃早饭,问道:“刚才夫人让人过来问,她今儿去安国寺,小姐同不同去?” 田氏果然狠心减了她的食例,若大的桌子上只有一只素菜包子,一小碗小米粥,厨房那只看门的狗也吃得比她好。淼淼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只小得可怜的包子,舍不得一口把它吃完,“安国寺?有什么好玩的?” “安国寺哪有什么玩的,小姐忘了吗?今儿是初一,夫人每月初一必定去安国寺上香,十多年来风雨不改的。唉也是,小姐都一年多没陪夫人去过了,想来是忘了。” “上香呀”原来已是十二月了,淼淼添添手指,自己能在侯府千金身上借尸还魂,全靠佛祖保佑,怎么也得去上个香表示表示,于是道:“多准备一份供品,我陪夫人走一趟。” 安国寺久负盛名,在城郊的天香山,皇家专属,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皇亲国戚或朝官c勋贵家眷,每月只有最后三日允许平头百姓进寺上香。田氏原本也没指望女儿会陪她去,但见她最近出了一趟门,便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真的和她同去,心里甚是高兴。 淼淼听说过安国寺,却没来过,十二月的天香山,满山的银杏金灿灿一片,从山脚望去,浅黄,金黄,深黄,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山峰尽头云雾飘渺,隐约可见青砖碧瓦,檐牙高啄。不愧是国寺,果然名不虚传,淼淼心情大好,可惜进寺庙前有一百零八个台阶,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田氏已是安国寺尚客,早有个小和尚等候,将两人引进大殿,说今日有高僧开坛讲课,但淼淼对此不感兴趣。每月初一,长安的勋贵家眷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安国寺,田氏以为她是怕被熟人见到,想着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万一哪家小姐言语中有嘲讽之意,伤了她的心,不知她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于是便体贴地对她道:“大殿人多,闷得很,你不去也好,娘一会听完大师讲课,还要到偏殿上香,得一段时间,你就在后头走走吧,这里冬天的景色甚是怡人,累了便让这位小师傅带你到客舍歇息。” 田氏一走,淼淼便一手扶墙,伸着舌头直喘气,那喘气声大得让一旁引路的小和尚怀疑她下一刻便会两眼一翻人事不省。 小和尚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神色让淼淼非常不爽,她用另一只手当扇子扇风,对小和尚道:“小师傅没见过胖子吗?” 小师傅十四五岁,圆头圆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干净纯澈,“小僧见过的。” 淼淼嘿了一声,“你一定是想说,只是没见过这么胖的胖子是吧。”哼,早被我看穿了。 小和尚摇摇头,答得无比认真,“像施主这么胖的胖子,小僧每月都见一回。”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像施主这么胖的女胖子,小僧今日是第一次见。” “小师傅,你这么诚实,是交不到朋友的。”淼淼翻了个白眼,朝他挥手道:“得了,小师傅方才等了那么久,辛苦了,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行,小师傅请自便吧。” 打发了小和尚,淼淼让阿嫣带路,绕着安国寺走了一圈。因为正殿有大师讲课,别的殿几乎没什么人,淼淼但凡见到佛像,也不管人家是什么佛管的什么事,总之烧香磕头见佛就拜,虔诚无比。她是想着保不定是哪个菩萨大发慈悲没把她收走,既然不知恩公是哪一位,只好全当恩公来拜了。 一圈下来,淼淼磕头磕得头晕眼花,早上吃的那一点点东西早没了影,肚子又开始呱呱直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秋千夜话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还有,你看她两个脚尖,向上勾得那么起劲, 镰刀似的。还有那身板,直挺挺的,打木桩呢这是。” 淼淼直翻白眼,没眼色的丫头, 什么一动不动直挺挺的, 没看到她很努力的弯腰摸脚尖吗?只不过肚子上的肥膏委实太多,顶着,腰弯不下去罢了。 她这是在拉筋,要减肥,光减食量不行, 关键是多运动,但这具身体久不活动,关节僵硬筋腱萎缩, 不能一下子硬来,得把筋骨拉松了, 才能打开关节。 “哎哟,这大冷的天, 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 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 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 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 “啊还有这一说。”宝枝跳起,转身就跑,“糟糕,我已留话给阿旺哥了,不得了,我得赶紧告诉他,这路边的野猫赶不得!” 月娘伺候淼淼吃早饭,问道:“刚才夫人让人过来问,她今儿去安国寺,小姐同不同去?” 田氏果然狠心减了她的食例,若大的桌子上只有一只素菜包子,一小碗小米粥,厨房那只看门的狗也吃得比她好。淼淼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只小得可怜的包子,舍不得一口把它吃完,“安国寺?有什么好玩的?” “安国寺哪有什么玩的,小姐忘了吗?今儿是初一,夫人每月初一必定去安国寺上香,十多年来风雨不改的。唉也是,小姐都一年多没陪夫人去过了,想来是忘了。” “上香呀”原来已是十二月了,淼淼添添手指,自己能在侯府千金身上借尸还魂,全靠佛祖保佑,怎么也得去上个香表示表示,于是道:“多准备一份供品,我陪夫人走一趟。” 安国寺久负盛名,在城郊的天香山,皇家专属,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皇亲国戚或朝官c勋贵家眷,每月只有最后三日允许平头百姓进寺上香。田氏原本也没指望女儿会陪她去,但见她最近出了一趟门,便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真的和她同去,心里甚是高兴。 淼淼听说过安国寺,却没来过,十二月的天香山,满山的银杏金灿灿一片,从山脚望去,浅黄,金黄,深黄,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山峰尽头云雾飘渺,隐约可见青砖碧瓦,檐牙高啄。不愧是国寺,果然名不虚传,淼淼心情大好,可惜进寺庙前有一百零八个台阶,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田氏已是安国寺尚客,早有个小和尚等候,将两人引进大殿,说今日有高僧开坛讲课,但淼淼对此不感兴趣。每月初一,长安的勋贵家眷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安国寺,田氏以为她是怕被熟人见到,想着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万一哪家小姐言语中有嘲讽之意,伤了她的心,不知她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于是便体贴地对她道:“大殿人多,闷得很,你不去也好,娘一会听完大师讲课,还要到偏殿上香,得一段时间,你就在后头走走吧,这里冬天的景色甚是怡人,累了便让这位小师傅带你到客舍歇息。” 田氏一走,淼淼便一手扶墙,伸着舌头直喘气,那喘气声大得让一旁引路的小和尚怀疑她下一刻便会两眼一翻人事不省。 小和尚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神色让淼淼非常不爽,她用另一只手当扇子扇风,对小和尚道:“小师傅没见过胖子吗?” 小师傅十四五岁,圆头圆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干净纯澈,“小僧见过的。” 淼淼嘿了一声,“你一定是想说,只是没见过这么胖的胖子是吧。”哼,早被我看穿了。 小和尚摇摇头,答得无比认真,“像施主这么胖的胖子,小僧每月都见一回。”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像施主这么胖的女胖子,小僧今日是第一次见。” “小师傅,你这么诚实,是交不到朋友的。”淼淼翻了个白眼,朝他挥手道:“得了,小师傅方才等了那么久,辛苦了,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行,小师傅请自便吧。” 打发了小和尚,淼淼让阿嫣带路,绕着安国寺走了一圈。因为正殿有大师讲课,别的殿几乎没什么人,淼淼但凡见到佛像,也不管人家是什么佛管的什么事,总之烧香磕头见佛就拜,虔诚无比。她是想着保不定是哪个菩萨大发慈悲没把她收走,既然不知恩公是哪一位,只好全当恩公来拜了。 一圈下来,淼淼磕头磕得头晕眼花,早上吃的那一点点东西早没了影,肚子又开始呱呱直叫。 “这是最后一樽了,小姐拜完便歇息一下吧。”从没见过自家小姐烧香烧得这么虔诚,每次她笨重的身躯颤巍巍地伏下磕头,阿嫣都看得肉痛,生怕她爬不起来,“小姐这般心诚,菩萨一定会保佑小姐所求之事的。” 淼淼早累得不行,一听是最后一樽佛,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吗?这是最后一樽了?太好了,哎?这不是观世音吗?”这是安国寺西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殿,除了她们俩人再没别人,“听人说观世音菩萨最是慈悲为怀,嘶” 当她看见神台上的供品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对阿嫣道:“我口渴,你去前殿替我要些茶水来。” 阿嫣不疑有它,说声小姐别乱跑便走了。淼淼看着供桌上那只大肥鸡,兴奋得两眼冒金光。本想马上占为己有,但想着这好歹是菩萨的东西,她头也不磕一个就不问自取,好像说不过去。 于是她怀着无比的虔诚跪下磕头,“信女淼淼,谢佛主赐我新生,特来磕头谢恩,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从此平安顺遂,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若得如愿,定每月供奉香火,并一只不,三只大肥鸡!至于您桌上那只,江湖救急,今日小女且借来一用,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终于拜完了,淼淼喜滋滋地爬起来,可抬头一看,刚才还安安静静躺在神台上的那只大肥鸡居然不见了!淼淼啊地一声跌坐在地,我的娘啊,这c这c这莫非观音菩萨不满她打这只肥鸡的主意,所以显灵了?她哆哆嗦嗦重新跪好,态度良好地认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是小女心生妄念,千不该万不该,打您这肥鸡的主意,是小女不懂事,小女错了,再也不敢了,菩萨您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忽听噗嗤一声笑自神台后传来,淼淼吓得再次跌倒,牙关直打颤,“谁c谁c谁在那儿?给姑奶奶滚出来!” 没人滚出来,却有一只大鸡腿自神台后飞了过来,一把清亮好听的男子声音道:“独食难肥,拿去。” “哎哟,这大冷的天,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出门不利 此为防小三章节,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呃”淼淼的脑子其实挺好使, 咬着手指一想便道:“大伯父?不对, 大伯父年纪大些,如无意外应死在侯爷前头, 应是大伯父的儿子?” “幸好你的脑瓜子还会转, 没错, 只要柳家还有男丁,朝廷就不会把爵位收回去。西府那边也心知肚明,你大哥时茂又是个上进能干的,将来你爹和大伯父都不在了, 永宁侯的爵位自然由时茂继承。” 淼淼不懂这继承爵位的小事和她吃饭的大事有何关系, “咱们侯爷不是还身强力壮吗?该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娘也别吝啬了, 多买些壮阳补肾的好东西给咱侯爷补补,没准明儿就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呢?” 田氏但笑不语,可那笑淼淼看着怎么有点阴恻恻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 “别想这有的没的, 娘问你, 你说你不嫁人, 将来爹娘都不在了,西府那边又继承了爵位,你一弱质女流, 除了吃什么也不会, 守得住这份家业?西府眼红咱们东府多少年了, 你没有兄弟, 若再没有一个强势的夫家帮衬,到时还不被人生吞活剥,吃得渣都不剩?” 呃淼淼好像有点懂了,“所以,娘的意思是” “所以,从现在起,别再和娘说什么不嫁人哪也不去的傻话,你不但要嫁,还要嫁得好,爵位没了虽可惜,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咱们若大的家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田氏说着两眼把淼淼由头到脚扫了一遍,“想嫁得好,你不剐掉这身肉怎么行?” 淼淼万万没想到她重生后会这么快就遇上这么严峻的问题,天要下雨,娘要我嫁人,原本一辈子赖在侯府吃白饭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但田氏的一番话,也让淼淼有了危机感,这身家性命可是她胸口挨了一剑才换回来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田氏说得对,为了自己的下半生着想,她怎么也得奋发上进,把这一身肥膏剐掉,替自己找个好夫婿,守住这份家业。 昨日打听了宫里的消息,淼淼便决定尽快见燕飞一面。她说要出门散心,这是近一年多来破天荒的一次,田氏以为是昨天的话起了作用,老怀安慰,怕她久不出门一时不习惯,命一众仆从跟着伺候,却被淼淼挡了回去。 “娘,你让这十多号人跟在我后头逛大街,是生怕长安的人不知道永宁侯家的柳千斤出巡吗?” 田氏想想也是,她因怕人嘲笑而久不出门,如今终于肯出去走动,若是被那些好事的人指指点点,没准她又打消了念头天天躲着不见人,还是低调行事的好,于是淼淼只挑了宝枝一个跟着。 马车隆隆走在长安大街上,淼淼透过帘子往窗外看去,只见街道宽阔,车水马龙,挑着担子的小贩边吆喝边穿街过巷,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菩提阁总部在关外,接到任务后,通常先由菩提阁的影子,即探子前往目的地视察,将刺杀对像的活动习惯和周围情况摸清楚,再由刺客亲自前往执行任务,任务结束便立即离开。所以淼淼以前虽也来过长安几次,但每次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今日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个天下盛名的都城,眼里满是好奇。 宝枝今年才十四岁,活泼多话的性子,也伸着脖子看热闹,见马车往西行,问道:“小姐是要去西市吗?这几日街上盘查得利害,据说西市那边耍杂卖艺的都不敢出来摆摊了。” 淼淼道:“谁要去看耍杂了?” 宝枝奇道:“咦,小姐以前最爱逛西市了,看到胸口碎大石的半天不肯挪步。” 淼淼在心里切了一声,心道这个小胖妞实在无聊,不知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咱今天不看那个,带你吃好吃的去。” “什么?吃好吃的去?”宝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可c可c可夫人一再交待,今天小姐什么都可以买,就是不能买吃的,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要打也是打你。”淼淼嘿嘿两声笑,“嘴巴长在你身上,说不说你自己决定,我反正是不会说的。” 到了西市,淼淼便打发车夫自己找地方休息,自行往市集走去。走了几步,扭头见跟在身后的宝枝磨磨蹭蹭一脸纠结,不耐烦地招招手,“脚上粘了猪油吗?快来扶本公子一把,累死个人了。” 小巷子尽头有家小铺子,门上插着幌子,杜二娘馎饦。从下马车的地方到这儿,不过短短一程路,十一月的大冷天,淼淼却走得汗流浃背,她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喘着气喊道:“老c老板娘,两c两碗馎饦,那个走葱走香菜,汤要多,馎饦也要多。” 杜二娘远远便见一位衣着鲜亮,脸圆,身子也圆的胖公子扶着墙,在书童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小巷,却没想到他是冲着自家小店来的。西市是贫民区,三教九流混杂,宫里那事一出,西市首当其冲,到处都有禁军盘查捉人,以至这几日生意惨淡,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忙不迭上前迎客,“哟,今儿黄历上准是宜开市的好日子,有贵客来了。” 淼淼累得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小竹椅上,小竹椅嘎吱嘎吱响,差点折了腿,杜娘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生意还没做便赔了椅子,“公子坐好啊,咱家的馎饦皮薄陷儿多味道正,长安不敢说,在西市可是无人不知的,可若是少了葱花和香菜,那汤喝着就没那么香了” 淼淼一边擦汗一边摆手,“千万不要,姑奶奶”一时没想起今日男装打扮,差点又说漏嘴,她改口道:“小胖哥我最讨厌葱花和香菜了。” 杜二娘没再坚持,不一会儿便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馎饦,笑着道:“还以为只有关外的人才不喜欢吃葱和香菜呢,听公子说话却是长安口音,倒是少有长安人不喜欢这样吃的。” 淼淼哧溜喝了一口热汤,“杜二娘这儿也有关外的客人光顾?” 杜二娘也是矮胖的身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有啊,就上月也有两位年轻小哥儿,也和公子您一样不要葱花和香菜的。” 淼淼心里咯噔一下,“长安商贸繁华,各地往来经商的人不计其数,你咋知道他们是关外的?” 就这一桌客人,杜二娘闲得很,站在一旁打牙祭,“哟,那两个小哥儿长得可俊俏了,细皮肉嫩的,比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您也知道,关外客长相多粗狂,少有长这得这般白净斯文的,我原也以为是长安哪家的公子哥儿,便多看了几眼,不想他们说的竟是关外话呢,我估摸着吧,定是关外做生意的富贵人家的公子,跟着家人到长安做买卖来了。” 杜二娘说的两个小哥儿,正是上月来过的淼淼和燕飞。菩提阁的刺客大部份是中原人,讲一口纯正的长安话是最基础的训练之一,关外话自然也会讲,当时两人商量进宫的事,为防别人听了去,便用关外话小声交谈。 淼淼咽了咽口水,装似不经意,“杜二娘家的馎饦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连关外的人也知道,真真不得了。不过听说时下关外有些有钱人家,喜欢买中原的幼童回去自小养着做娈童,没准那两个俊俏小哥身世可怜着呢,外表光鲜,却过着惨绝人寰的日子,整日遭主人□□,大多短命,少有活过二十岁的。自那回后,杜二娘可有再见过他们?” 一旁的宝枝顿时一额汗,不知足不出户的小姐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还说得这么顺溜,脸不红眼不眨的。 杜二娘也是愣了愣,这才讪讪道:“巧了,昨儿稍微年长一点的那个小哥儿还真来了,不过这次他是独自一人来的。还别说,昨儿这个小哥神色落寞,两眼肿得鸡蛋似的,肯定是哭过。同样要了两碗走葱走香菜的馎饦,一碗放自己面前,一碗放对面,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只吃了一口。唉哟,没准还真如公子所说,这世风日下的” 淼淼摸了摸鼻子,燕飞这小子算他有点良心,不过这眼泪白流了。 在菩提阁,她和燕飞c白槿三人是老搭档,感情最要好,三人中白槿年纪最大,燕飞第二。白槿出道得最早,第一次执行任务见识过长安的繁华后,回去眉飞色舞地告诉了两人,以至他们小小年纪便对长安无限向往。 除了长安的繁华,他们一直向往着的,还有这家吃馎饦的小店。两人出道后,终于有一回也接到了长安的任务,任务完成后,两人由东到西穿过整个长安城,终于找到了白槿说的这家小店,每人吃了足足三大碗,一致认为这馎饦比白槿姐姐说的还要好吃,简直是全天下最美味的东西。自那后,但凡两人到长安,任务完成后总会到这儿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馎饦。 但淼淼今日来此,并非为了吃而来。 杜二娘伤感那两个俊俏小哥儿的悲催命运,啐啐念走开了。 “你就算不吃,我娘知道了照样罚你。”淼淼指了指另一碗馎饦,朝不停咽口水却拼命装不感兴趣的宝枝道:“我要是你,干脆同流合污,反正此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咱俩不说,我娘绝不会知。” 宝枝绞着手指,大眼睛里满是犹豫,淼淼再下猛药,“我见你是个机灵的,这才带你出来,这回你守得住秘密,下回我还带你。” 这下宝枝不再犹豫了,端起大碗忙不迭点头,“小姐放心,宝枝嘴巴可严了。” 淼淼满意地笑了,“宝枝儿真乖,来,坐下慢慢吃。” 这就是她带宝枝出来的原因。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中,阿黛是个死心眼,做事不会拐弯,阿嫣聪明伶俐,但太忠于田氏,不易收买,而月娘虽疼她,小事可顺着她的意,大事却绝不含糊,且年纪大,阅历也丰富,像刚才她和杜二娘说的话,若月娘听到的话,绝对会对她起疑。也只有宝枝,年纪小,人也单纯易哄,容易收买。 包袱放下了,宝枝吃得可欢,一碗不够还要一碗,趁着她埋头苦干的间隙,淼淼用石黛在墙角画了几个符号,最后画上三道水波纹。 三道水波纹,是一个淼字。 有别于菩提阁的联络暗号,这是她和燕飞之间的暗号,只有他们俩才看得懂。吃完馎饦,淼淼又在城中转了半天,一会逛脂粉铺,一会逛丝绸铺,一会又逛首饰铺,途中又悄悄在几条大街的墙角处留了记号。 待下午回到侯府,淼淼已累成了一滩泥巴,手脚发软,虚汗淋漓,一头栽床上后再也爬不起来。若说昨天决定减肥多少有点迫不得已,在今天出去了一趟,切身感受到这身累赘肥膘带了的不便之后,淼淼是由衷地希望自己能恢复苗条,不为嫁人与否,好歹少遭些罪活长命一点。 于是她在床上胖手一挥,“来人啊,把毓秀苑里所有的镜子,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统统给我拆了扔掉!这身肥膘一日还在,姑奶奶我就一日不照镜子!” 淼淼吓了一跳,原来他刚才躲在神台下,不但听到她想打肥鸡的主意,还听到她自报家门了,她连忙摆手,“你听错了,我之前饿得神志不清,舌头都撸不直,其实我说的是念念,不是淼淼。我姓柳名千锦,小名念儿。”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柳千斤啊,怪道这么眼熟,一年不见,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和我有得一拼了,哈哈哈” “” 淼淼撇嘴,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两人以前应该认识,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为防讲多错多,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阁主你好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这孩子,长得可真厚实。一看书 ·1kanshu·”瑞安长公主用团扇掩着嘴巴, 咯咯笑了几声,“刚才一见到她,我便打心里喜欢。我要是有个女儿,定也要养得像柳二丫头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 可惜啊,我这辈子怕是没那个福气了,盼了那么多年,老天只丢了那么一个戳心窝的给我。” 原来太后c安贵妃和瑞安长公主也在,淼淼忙缩回手, 白白胖胖说的是她自己吧。瑞安公主长着一张圆圆的脸, 双下巴,体态丰腴, 和太后一样, 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太太, 或许是物以类聚的天性, 行笄礼时她一见到淼淼便喜欢得不得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 又年轻貌美,相信很快公主府里会再添一千金的。”淼淼嘴巴上拍马屁, 心里想的其实是, 你又不许驸马纳妾, 自己又生不出, 有就怪了。 瑞安长公主的脸顿时笑开了花, “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柳丫头应该还没订亲吧?” 淼淼一怔,“呃还没。” 一旁的安贵妃噗嗤一笑,“长公主莫非在替天赐打主意吗?” 淼淼警惕地看着瑞安公主,还好瑞安公主只叹息道:“我倒是想呢,上月和他提了一句想替他议亲,他马上就炸毛了,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让儿女私情拖后腿,不到二十五不成亲。二十五啊他也不想想,那还得多少年啊,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还难说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太后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痛心疾首地道:“二十五别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混球也太不像话了。都怪你,把他纵得没边没际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自己作主的”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丹阳公主已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姑母,你就别打念儿主意了,天赐表哥那麻杆似的身材,和念儿站在一起,不是小泥鳅和肥鹅嘛?看着也太奇怪了。再说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念儿喜欢的是大哥啊,就算大哥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天赐表哥的啦。” 那个瑞安长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淼淼,纵然心里有无数火苗子在蹭蹭乱窜,却只能面瘫似地站在那儿。 一 看书 ·1ka ns hu·丹阳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很担心她梳着高髻的大脑袋能否承得住重,她忽然又指着殿门口道:“依我看,念儿和二哥哥才般配呢,他们站在一块,简直是财神爷爷身后的那一对运财童子,绝配!” 瑞安长公主往门口一看,皇帝正往殿里走来,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晋王c越王,还有她的儿子余天赐,她合掌一击,笑着道:“哎哟,丹阳说得对极,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淼淼还没从“小泥鳅与肥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声“运财童子”给震惊到了,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包子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若不是殿里这么多人,她真想一掌把丹阳那个永远缺点什么的大脑壳给劈下来。 皇帝一进来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心情大好,笑着问:“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 丹阳拍着手道:“父皇,我们刚才正说二哥哥和柳家二小姐像一对运财童子,是天造” 话音未落,安贵妃已开口打断了她,“丹阳,胡说什么呢?这种事也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她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此时的语气却有点重,眼神还有那么点凌厉,把丹阳唬了一跳,吐了吐舌把剩下的半句咽回肚子里。安贵妃又转而向皇帝道:“皇上别听丹阳胡说,她小孩家不知轻重,胡说八道呢。” 但皇帝等人却已听了个大概,余天赐向来是个惹事不嫌多的,当即勾着李忆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却不知他那破铜锣似的豆沙喉,一开口整个大殿都有回音,“二表兄,你若娶了柳千斤,以后让她穿上你的鞋子,你就可以知道那鞋子穿你脚上是啥样的了。” 李忆没有反应过来,懵懂问道:“说啥呢你?” 余天赐嘿嘿贼笑两声,“你不是看不到脚吗?” “去!”李忆懊恼地拍开他的手,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淼淼一眼。 皇帝乐呵呵地在太后身旁坐下,打量了一下淼淼,“这就是永宁侯家的丫头啊,嗯不错,是个福慧双修的孩子。”也是巧,李忆今日也穿的一身靛蓝色锦衣,和淼淼十分的配衬,皇帝又看了李忆一眼,捊着短须微微颔首。 还福慧双修的孩子呢,我可是差点往你脖子上抹刀子的,你的爪牙们还满大街地找我呢,淼淼忍不住朝皇帝的脖子瞄了一眼。 太后笑着道:“可不,咱们团团长得珠圆玉润的,找个瘦藤条似的媳妇也不像话,就得找柳丫头这样厚实稳重的,看着才般配呢。” 团团 淼淼有瞬间的凌乱,随即又觉得,再没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小名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恰好那个叫团团的也在偷偷看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瞬,李忆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一下,还好他肉多皮厚,没人看得出来,他一脸赧然地道:“大c大哥都还没成亲,怎c怎么就拿我来说事了。” 安贵妃又恢复了那软糯温柔的语气,“团团虽然只比昀儿小个把月,但比昀儿孩子气多了,我这个做娘的都忘了他也十八了,还当他仍是个孩子,他小时候总爱嗲着我,总缠着要我抱他,找我要吃的,没想到眨眼也这么大了。不过团团也说得对,昀儿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做弟弟的怎好插队?”她说着掩嘴莞尔一笑,朝李忆道:“团团,你不会怪母妃留了私心,想你多陪我几年吧?” 淼淼留意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昀,此时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他冷眼看着殿里的人,自己虽置身同一个殿中,却更像是个看热闹的,那疏离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知所谓的俗人,唯有他高高在上,根本不屑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李昀似是察觉到淼淼在看他,眼风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冷笑,他们还真说对了,李忆和柳千锦若是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智障,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忆忙不迭摆手,他出生没多久就由安贵妃抚养,也和李昀一样称她为母妃,“怎么会?孩儿本就不想这么快谈婚论嫁,能天天陪着母妃和皇祖母最好不过了。” 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们团团最乖了,说的话比蜜糖水还甜。”她转向余天刚,菊花似的笑脸十分神奇地瞬间消失,“比这个混球好多了。”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余天赐身上去了。 淼淼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评头论足一翻后就没她啥事了,于是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心想这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以后能躲就躲。之前她没让阿黛跟着,现在出了昭和殿只她自己一个,心里仍在惋惜刚才在殿里没吃上那些点心。 闷闷地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在喊她,“柳二姑娘,请留步。” 她回头,李忆正腆着个大肚子一颤一颤地追上来,“殿下有事?” 李忆在她面前站定,胖嘟嘟的脸颊因跑得急而泛起两团红晕,气喘吁吁地道:“那个,方才的事你别放心上,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淼淼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咱江湖儿女,从来不矫情。” 李忆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来,那笑意便如春日的暖阳,“柳姑娘真风趣。呃我记得你小名叫念儿?若你不介意,我像丹阳那样叫你念儿可好?”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肃,“不过,你可不能像她们一样叫我团团,这个名字委实太不像话了,我小时候她们这样叫就罢了,如今都这么大了,她们还是改不了口。”别人不知道,他本尊对这两个字可是深恶痛绝的。 淼淼噗嗤一笑,“喊你殿下你嫌分生,喊你团团你又不喜欢,那我该喊你什么?不如团团殿下?” 李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道:“我字永舒,以后你叫我的字好了。” 淼淼爽快地答应了,随着她说“好啊”,还伴着几声沉闷的打鼓声,她捂着肚子十分尴尬地看着李忆,“呃早上没吃饱。” 李忆瞪着眼睛,“可怜见的,你肯定饿坏了。”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个叫夏至的小内侍马上跑了过来,他在夏至耳边吩咐了几句,又朝淼淼道:“跟我来。” 阿嫣和阿黛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小声嘀咕:“小姐这几日撞邪了不成?才起床就坐得小山丘似的,动也不动的,好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夜来香 入夜后,草原上的气温迅速下降, 燕飞和淼淼垂手站在林庭风的帐外, 冻得直哆嗦,此时方后悔, 刚才在史那贺帐里的时候,应该吃几块肉喝几碗酒,现在不至于又冷又饿, 一会林庭风要是杀了他们, 他们还得做饿死鬼。一看书 ·1kanshu·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菩提阁的人掀起厚重的帘子示意两人进去。 帐里放着两个大火盆, 炭火烧得正旺,燕飞和淼淼只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身上刚暖和了不少,但一眼瞥见坐在帐中的林庭风后, 两人的背脊都凉飕飕的。 林庭风一向畏寒, 身上披了件灰貂大氅, 两腿盘膝, 坐在一张黄黑相间的虎皮上,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一小碟蜜饯糖果。 两人带进来的寒气,似乎让他极不舒服,他皱着眉, 拳头抵在唇边一阵猛咳, 良久才朝两人抬了抬手, 示意他们坐下。 “到底是老了,这副骨头不中用了,咳咳你们坐啊,坐”他自嘲地笑笑,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端起那碗药汤缓缓喝了,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又从碟子上捡了颗松子糖含在嘴里。一旁伺候的手下上前收拾,林庭风又道:“等了一晚,你们也饿了吧。给他们上些吃的。”最后一句是朝手下说的。 阁主就是这样,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永远让人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不过是在和你聊着家常。可正是这样的不露声色,让人心里发虚。 吃的喝的很快送了进来,燕飞和淼淼之前在宴会上不敢吃,如今在林庭风的帐中,更加不敢放肆,只僵着身子跪坐在那儿。 林庭风也不勉强,只摇头轻笑,“连突厥可汗的大帐都敢进了,在我面前倒成了鹌鹑似的。”他看了淼淼一眼,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命人把你送回长安了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事已至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淼淼抬起头,直视林庭风,“你送我回长安,根本没安好心,你想陷我爹爹于不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特意来找史那贺可汗,劝他尽快退兵,不要与大祈为敌的。” 林庭风哦了一声,“那你会提出什么条件来劝说史那贺可汗,让他听你的?” “我”淼淼哼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我会与他分析长远的利弊,大祈无论财力兵力,远胜突厥,凉州一时的失利,不代表大祈实力不如突厥,若是大祈举倾国之力西进讨伐突厥,他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趁现在得些好处,赶紧撤兵。要看 书 ·1书kanshu·” “就是这样?”林庭风显然持怀疑态度,但淼淼已傲慢地别过头不看他,他挑挑眉,又看向燕飞,“那你呢?你怎么会和柳姑娘在一起?还与她一道跑这儿来了?” 燕飞也和淼淼一样的心思,事已至此,怕也没用,耸耸肩道:“阁主下了格杀令,我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自然得找个大靠山了。您也知道,我以前和淼淼情梅竹马一块长大,淼淼死了,我一度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直到见到柳姑娘,她和淼淼长得一模一样,她爹又是侯爷,我若能与她在一起,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她说要救侯爷,就要先让突厥人退兵,求我带她找史那贺,我想着既然要入赘侯府当乘龙快婿,怎么也得出点力吧,于是就带着她来了。” 淼淼差点要吐了,他哪里肝肠寸断生不如死过了?这脸皮也是厚得过分。再悄悄看林庭风,他狭长的凤眸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燕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林庭风才道:“这满嘴跑马的,也是一种本事,难得你们都跑得挺溜,还真是天生一对。你们不想说实话,我也不勉强,谁心里不兜着些秘密不想让人道呢?” 他朝站在一旁的手下摆了摆手,两名手下上来就要拉人,淼淼慌了,一把抱住燕飞,凄惨地叫道:“阁主大人,别杀他!我们早已互许终身,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要活了我c我死给你看!” 林庭风淡淡一笑,“我确实答应过你母亲,不会杀你,但如果你自己要寻死你想用刀抹脖子,还是用绳子上吊,和我说一声就是。” 还好林庭风并不是马上要杀燕飞,他只是命人把两人关押起来,但他放话了,从明晚开始,会每天砍掉燕飞一只手或脚,直到他们说真话为止。在此之前,连一滴水也不给他们。 这让淼淼很为难,一整晚都盯着燕飞看,思量着他哪只手或脚比较没用。 燕飞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干脆直接告诉她,顺序是左手c左脚c右脚,最后才是右手,因为右手若没了,他便再不能使剑了,会生不如死。但淼淼却觉得,如果没了双脚,就算拿着剑也逃不了,所以顺序应该是两只手,再到两条腿。 就在两人为此争论不休之际,忽听角落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异味。燕飞忙躲到淼淼身后,“什么鬼?老c老c老鼠吗?” 关押他们的地方,是个巨大的铁笼,虽有破旧的毯子罩在笼子上挡风,但四面八方依旧有风漏进来,两人手脚都被铁镣锁着,根本不可能逃出笼子,加上两人讨论的话题实在让人崩溃,看守的人远远坐到一边打盹儿去了。 “淡定,淡定,这破笼子连块骨头都没有,老鼠跑来做什么?”这小子从小就这样,杀人都敢,却老是怕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角落的声音仍在继续,破毯子还似乎动了动,淼淼轻声道:“我去瞧瞧。” 她猫着身子挪到角落,正准备拨开毯子往外瞧,那毯子却忽然被人从外头掀了起来,两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衫破烂的的男人正蹲在笼子外面,不知在摆弄什么。 淼淼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两人竟认得她,“柳姑娘,别声张,是我们。” 声音有点熟,但淼淼想不出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个野人。 “我是龙二啊。老大,你快点啊,一会有人来了。” “老大c老二?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不止我们俩,七个都在这儿呐。哎,老大,行了没有?” 居然是凉州七小龙,淼淼大感意外,同时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是你们,真是太好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龙二低声道:“说来话长,是越王殿下派我们来的” 凉州七小龙自从上次遇见越王,并和他一起找到天邱谷后,便决定这辈子都跟着越王混了。高昌那一战,阿苏尔在高昌的城墙下惊鸿一瞥,自此对越王念念不忘,边打边追,一直追到了武威,说只要越王答应跟她回突厥,她马上撤兵。 当时形势对安西兵很不利,越王假意说需要时间考虑,阿苏尔果然手下留情,不再穷追猛打。越王命他们七人假扮俘虏,潜入史那贺的领地,他自己则悄悄领三千长翎军翻山越岭,前往右突厥,求见右突厥可汗,史那贺的亲叔叔图尔曼。 “越王去见右突厥可汗?为什么?” “咱也不太懂,好像是越王想说服右突厥,与他联手一起打左突厥什么的。但越王说了,右突厥不一定答应,所以他派我们七人先潜伏在这儿,万一右突厥不愿意合作,长翎军将偷袭此处”龙二拢起手,用无比神秘又严肃的神色低声道:“刺杀史那贺。” 淼淼张大了嘴巴,原来越王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只要史那贺一死,左突厥内乱,凉州之危可解。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满心欢喜,“那越王会来这里吗?” 龙二点点头,“我们收到他的消息了,长翎军明晚就到。其实昨晚我们就看到你了,但那时人多,不敢冒险。你再坚持一天,明晚长翎军一到,你就没事了。” 燕飞早就靠了过来,此时问道:“那你们刚才一直在做什么?” 龙大终于忙完了,抹了一把汗,对着燕飞道:“柳姑娘,明天我们会偷偷在突厥人的食水里放泻药,你们明天可千万别喝他们送来的水。”他指指地上,又道:“我刚才埋了两把剑在这里,明天你们见机行事。这锁咱不会开,只能给你这个了,你要藏好。” 他递进来一柄小巧的匕首,是越王感谢他们带他找到天邱谷特意赠他的,削铁如泥的短匕。 淼淼接过匕首藏好,燕飞道:“明天他们也不会给我们水,对了,你们身上有吃的喝的吗?赶紧拿来,老子都饿得眼花了。” 龙二说有,从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掏出小半个馕饼,龙大也解下裤头系着的牛皮水囊。远处一队巡逻的突厥人正往这边走,龙大和龙二赶紧走开。 一名突厥人用蹩脚的中原话骂道:“做什么,偷懒吗?你们这些只会吃的中原猪,还不快点把东西抬走,臭死了!”说着啪啪两下,抽了两人一鞭子。 燕飞咬了一口的馕饼,嘟囔着问:“他们抬的是什么?可怜见的,好大一桶。咦,这饼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突厥人爱用捉回来的俘虏替他们做脏活重活,淼淼没答话,看着他把手中的馕饼咽下,才幽幽道:“夜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神兵再现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这日早上才从练功房出来, 守在外面的阿黛说西府那边的几个小姐今日在府里办赏花宴,只自家姐妹几个聚聚,没有外人, 邀她过去一同赏花吃酒。壹 看书 ·1kanshu· 淼淼没啥兴趣,如今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减膘大计,“这大冬天的, 赏的啥子花?再说,她们自家姐妹不是每天都见的么?还聚?” 阿黛道:“说是大小姐院里的腊梅开得灿烂,婢子想, 许是几位小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闷得慌,所以找个由头热闹一下。对了, 她们还请了三老爷家的两个小姐过来。”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 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 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 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 应是应了, 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 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 让他出府单过了。 柳思源也知道老夫人待自己不可能像待两个哥哥那样,她没吞掉自己的家产已算仁慈了。二哥柳青源曾保荐他到岭南任地方官,但他只去了两年便受不了那边的炎热气候,借口身体不好辞官回京了。他本身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大志向,得了那份尚算丰厚的家产便心满意足,妻子出身商户,有些生意头脑,他从柳家带走的资产都交到妻子手里打理,纳了三个妾,生了一子二女,小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这些情况都是淼淼在这一个多月里旁敲侧击听来的,她虽然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但如今她既然是柳千锦的身份,该来的还是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趁早见上一面,认认脸也好,省得将来在大街上遇到,别人认得她她不认得别人就尴尬了。 淼淼才换过衣服,田氏便过来了,“我本以为你不愿见她们的,刚才听阿黛说,你竟答应了过去,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是该好好聚聚了。正好我也好久没给老夫人请安了,便与你一起过去吧。” 淼淼挽着田氏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亲是怕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放心吧。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以前是女儿钻牛角尖了,姐妹们间偶尔争风吃醋其实挺正常。现在我想通了,不会再和她们计较,娘亲若不愿见老夫人,我自己过去得了。一 看书 要·1要kanshu·” “哟,娘发现自从减了你的食例后,你的脑瓜子机灵了不少,尤其这张脸皮,厚实多了,娘亲想着,是不是该” 淼淼及时打断了她,“娘亲,适可而止啊,若是逼急了我,我肚子饿疯了可是啥事都做得出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德行!还有,谁说我不愿意见老夫人了?你可别乱说,我到底是柳家的媳妇,孝顺她老人家是应该的,我一个月只见她一两次,乐意之极。话又说回来,老夫人虽不喜欢我,但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之前总躲在毓秀苑里,上一次给她请安已是两个月前了,她不知多记挂着你,一会见了面,多陪她说说话。” 淼淼乖巧地应了,她早听说过,老夫人之所以不喜欢田氏,是因为田氏嫁给她爹前,曾经订过婚,对方还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子,后来那小竹马犯了事,全家抄斩死了。田氏受此事牵连,无人敢娶,后来她爹禀明父母,说只喜欢田氏一个,不介意她的过往,硬是娶了回来。原本老夫人就嫌弃她和朝廷钦犯订过亲,加上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又生不出儿子,于是就更加不喜欢了。 “念儿,可是念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田氏说得不错,这个老夫人对别人虽苛刻了些,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却是极慈祥的,她眼神不太好,一听说柳千锦来了,也不等她见礼便叫她上前。 淼淼甜甜地喊了声祖母,便上前坐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由头到脚看了一遍,点着头道:“气色不错,就是下巴怎么好像尖了?” 以前的柳千锦因为心里自卑,沉迷吃喝,除了吃就是睡,虚胖得利害,脸上也有些水肿,看着特萎靡不振,而这一个多月来,淼淼每天运动练功,一扫原来柳千锦的颓懒之气,肉其实没少几两,但脸色红润,精神气和以前大不相同,加上她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小棉袄,看着神清气爽的。 脸上没了水肿,老夫人还以为是她瘦了的缘故,老人家看不得孙女受苦,沉着脸意有所指,“听说你最近食例减了,每天都没一顿饱饭吃,可怜见的,我这么大年纪,见的人多了,却没见过哪个做娘的这么狠心,连饭也不让吃饱。太胖了固然不好,但当初她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胖成这样的,那会儿不好好管教,如今倒是急成这样,天天喂猫似的,是想把我孙女生生饿坏吗?这才多久,脸就尖了。难怪刚才听着连说话都没中气,可不是饿着了?” 田氏自进来后,老夫人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她早就习惯了,虽不放心上,却受不了她说得自己虐待女儿似的,正要开口,淼淼已抢先道:“祖母说得极是,娘亲可狠了,祖母的二花都吃得比念儿多。” 二花是老夫人养的波斯猫,老夫人正要心痛,淼淼已接着道:“不过嘛吃不在多,贵在精,娘亲给我定的食谱,都是经名医指点过的,量虽少但搭配巧妙,孙女刚开始也不习惯,整天肚子饿得呱呱叫,您也知道,那会孙女走多几步路就累得不行,喘气像抽风似的,怕您担心,所以不愿过来给您请安,但这个多月下来,我不但觉得精神好了,走路也轻松多了。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能多孝顺祖母几年,孙女还是忍耐一下的好。” 老夫人微微诧异,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脸色这才好了些,“真的?也是,常听人说每顿七分饱才是长生之道,那些肥胖的人往往一身病,还是瘦一点的好。如今再瞧瞧,看着倒是精神多了。但你也不能太勉强自己,若哪天实在饿了,尽管来祖母这儿,祖母定不会拘着你吃。” 田氏见女儿三言两语便替自己解了围,心里大感安慰,也懒得再杵在这里碍老夫人的眼,恭恭敬敬地请过安便自行回去了。 淼淼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这才移步到柳春池的院子。所谓的开得灿烂的腊梅,其实只有一株,拢共开了不到十朵,淼淼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些女人是有多闲。 “哎哟,这不是二妹妹吗?” “哎哟,这不是二姐姐吗?” 淼淼才进院子,便有五把女声像数着一二三似的一起开口,面前一溜站着五个花骨朵似的年轻女子,她们夸张的语调c惊讶的神色的一致度,简直让她怀疑她们事先排练过。也难怪她们如此惊讶,老夫人虽然两个月才见她一回,好歹见证了她循序渐进的发胖过程,但这几个姐妹不一样,她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柳千锦,如果一年多前的柳千锦是一条肥美的小河豚,如今的柳千锦便是一条受了刺激变成球状的大河豚。 她们的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嘴巴一律呈鸡蛋状,那眼神分别在说“哎哟喂你怎么又胖了这么多”c“哇你居然胖成一个球了”c“哟怪不得一直躲着不见人原来是因为胖得见不得人”c“啊哈哈太好了你胖这样了看你还怎么和我争晋王”。 淼淼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无视她们脸上或见鬼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大方地和她们打招呼,“可不就是我吗?大姐姐好,各位妹妹好。” 她排第二,对上只有一个姐姐柳春池,余下的一句各位妹妹就可带过,至于哪个打哪个,她暂时还没对得上号。五朵小白花其中的一个袅袅婷婷地走上前,牵着淼淼的手道:“念儿今天可真是稀客,我之前不知请了你多少回,你都不肯赏脸,算起来咱们姐妹都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这样称呼她的,自然是大姐柳春池了。淼淼打量了一下,乖乖不得了,果然是个绝色大美人,比上回在皇宫里唱昭君出塞的美人更标致,还有那身段啧啧,可真是没得挑剔,前突后翘的,别说男人,她看了也流口水。除非晋王是个瞎子,他若不瞎,柳千锦果断没戏。 迎客的小二把两人引到一楼的大开间,淼淼却不太满意,拍着腰间荷包道:“去,给本公子找个二楼的雅间,本公子高兴了,赏钱多多的有。” 小二一脸为难,哈着腰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得很,二楼的雅间都得提前三天预订的,这会早就满了。其实这一楼的位置也相当不错,采光好,视野开阔,离戏台也近,您看不如将就一下?” 淼淼本有些嫌弃,但想着今天也不为了看戏而来,还是将就一下吧。正打算落座,却见一打扮体面c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朝他一揖,礼貌地道:“柳公子安好,小人夏至,我家公子正在二楼雅间看戏,见公子也是一人,特遣小的来邀公子上二楼一聚。” 淼淼咦了一声,“你家公子是谁?”她在长安好像不认识什么人啊。 小书童又是一揖,“我家公子姓李,排行第二,我家公子还问,初一那天安国寺的礼物柳公子还满意否?” 哎哟,那不是越王李忆吗?没想到这么巧,淼淼顿时乐了,跟着夏至到了二楼雅间,才进门,便听越王道:“方才夏至说见到楼下有个年轻的胖公子,看着居然比我还要胖些,我当时就奇了,这长安城年轻的胖子里头,除了柳家那个小胖妞和我有得一拼,还真没哪个比得上我的,于是便多看了两眼,这不,果然就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再慌也要帅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什么?这个拽得什么似的,不可一世的银公鸡,就是晋王那小王八糕子? 一激动, 刚刚塞进嘴里的桂圆一不留神滑了进喉咙,淼淼两手箍着脖子,憋得面红耳赤。一旁的柳莺歌吓了一跳,忙替她拍背, 她猛咳几声, 好不容易才把那颗桂圆吐了出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 吓死我了。”柳莺歌有些手足无措, 心想二姐虽一年多没见过晋王,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幸好大姐她们不在,不然背后又不知怎么编排她了。 “没事, 一回生二回熟, 咱就是没事噎一噎的体质,死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淼淼两眼死死盯着坐在马上的年轻男子, 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起来,胸口被晋王捅了一剑的地方似隐隐作痛。 柳莺歌惊讶地看到, 那个原本笑起来弥勒佛一样的二姐姐, 此时目露凶光, 鼻翼一翕一合, 眉毛竖起嘴角抽搐,活像她家今早贴在门口镇宅的门神,面目狰狞,“二c二c二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一颗桂圆没吐出来?” 镇定,镇定淼淼缓缓吐出胸腔里那口闷气,两手揉了揉脸颊,把鼓起的腮帮子摁了回去,“晋王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这大过年的,他不陪他爹娘看烟花,穿得要干架似的在大街上溜达耍酷是要干嘛?” 柳莺歌倒了杯茶给她顺气,“二姐姐不知道么?因之前刺客入宫行刺的事,城中巡防严了许多,皇上特许晋王统帅北衙禁卫,负责京师防务,他现在可是右骁骑将军。” 啧啧,连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禁卫军都舍得让晋王接手,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器重,也是活该他走运,若非自己刺杀失败,皇帝好端端的没吓出病来,他哪来的机会大展伸手。算起来,晋王这小王八蛋简直是踏着她的尸体上位的,简直可恨。 什么右骁骑将军,不就一条巡城狗么,有啥好神气的。淼淼哼了一声,硬生生将目光转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今晚就是将眼珠子瞪爆了也没用。 田氏忙着应酬,顾不上管她,于是她把满腔的怨怼都发泄在面前的小吃上,糖莲子c炒板栗c松子糖,一把一把塞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急得阿黛站在后头猛咳嗽,可惜咳得肺都快掉出来了也没人理她。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深红色内侍服的老宦官一路小跑进了永宁侯府的棚子,朝田氏见了礼,打着哈哈道:“方才太后见永宁侯陪着皇上说话,直说皇上不通气,大年过的也不让侯爷安生,晾着夫人和闺女在这里,让两位委屈了,又说与夫人许久不见,请夫人和柳姑娘到前头一聚。” 听说要见太后,淼淼忙把嘴巴擦干净,与田氏一道跟着那个宦官走到前头最大最漂亮的棚子。棚子里不止太后一人,太妃公主贵妇什么的坐了一圈,淼淼不敢抬头乱看,学着田氏的样子规规矩矩行过礼便低着脑袋看肚皮,其实本想看脚尖来着,奈何看不到。 太后给田氏赐了座,说了会话,终于注意到站在田氏身后的淼淼,笑着道:“哟,这是柳丫头?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果真不假,不过一两年没见,我竟不认得了,瞧我这眼神,老了,不中用了。” 田氏略感尴尬地笑笑,“不是太后眼神不好,是这孩子长歪了。她小时不长这样,太后自是不认得。也怪臣妇育儿无方,原本好好的苗子,硬是被我糟蹋成这样了。” “瞧你,哪有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家孩子的?把她吓得都不敢抬头了。”众人皆笑,太后也被逗乐了,笑着朝淼淼道:“柳丫头,你母亲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你别放心上,抬起头来让老太婆瞧瞧,别害羞,一会我赏你好东西。” 听闻有好东西,淼淼非常听话地抬起头,朝坐在一堆花团锦簇中的太后扯了个笑脸。太后的长相很是富态,脸圆,身体也圆,看着像颗汤圆,看人时笑眯眯的,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柳千斤”的名头大概是挺出名的,奈何她躲了起来那么久,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终于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赏,于是太后以及坐在太后两边的太妃公主贵妇们,齐刷刷地瞪着一双双毒辣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淼淼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啧啧,这孩子,长得可真喜庆。”最后太后一锤定音,用了个较委婉的词。 隔了太后两三个位置的一位美貌妇人开口道:“可不是,贴了福字的瓷娃娃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你们柳家妇都是有福气会生养的,生的孩子个个人中龙凤,春池那孩子也是个乖巧讨喜的。” 田氏忙道:“贵妃真会说笑,要说有福气会生孩子,在坐的除了太后哪个及得上您?晋王和丹阳公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呢。说起来,刚刚还看到晋王领着禁卫军的人守值,身为皇子,这大过年的还要执行公务,真是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像被剥了皮的羔羊似的被人盯着看,田氏心里也不好受,更怕女儿委屈,唯有借机转移话题,且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这马屁拍得那个贵妃挺受用,她微微一声叹,幽幽道:“可不是,自从宫中出了那事,晋王每日没睡超过三个时辰,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也不怕你们笑我这个当娘的自私,我私下不止一次劝他,让他悠着点,凡事别强出头,毕竟身子要紧,谁知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只说既然父皇将京师安危的担子交了给他,他断不能辜负皇上厚望。这不,今儿寅时不到就到衙里了,一直没停过,我晌午让人送去的食盒,晚上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在座的人听了,纷纷出言称赞,恨不能把个晋王赞上天去。 原来这美人就是安贵妃淼淼抬眸看去,果然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她比皇帝还大三年,但看着才三十五六的样子,身形略显丰腴,鹅蛋脸,眉眼细长,声音软糯,说话时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却又恰到好处不惹人反感,顾盼之间有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怪不得柳春池那么追崇她,果然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人。 太后听说晋王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心疼得不得了,“哎哟,这可怎么行?皇帝也是,整个朝堂没人了吗?敢情养的都是吃白饭的,非常时候,竟没个帮得上忙的。难怪我半个月都没着人,这是要生生累死我孙子吗?来人,传我懿旨” 正说着,棚子外一阵异动,一名小宦官恭声道:“禀太后,晋王到” 每次有人提到“晋王”两字时,淼淼都觉得一阵胸痛,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凉风带过,刚才那个身穿银甲神气活现的巡城狗已旋风似的来到太后跟前,正是晋王李昀,“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把晋王拉到身旁坐下,“晋王来了,可想煞祖母了。你母妃说你今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这可怎么行?回头我和皇帝说说,咱们不干那个苦差事了,谁爱干谁干去。你瞧瞧你”太后在晋王俊俏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牙痛地道:“哎哟,可怜见的,这才几天,瘦得骨头都出来了。来人,快舀碗甜粥上来。” 棚子里的人虽不算太多,但少说也有十来个,还清一色是女的,晋王有些尴尬和不耐烦,他其实只想来打声招呼就走的,冷着声道:“皇祖母,我不饿” 太后脸色一肃,“一天到晚连米都没一粒下肚,怎么会不饿?你是成仙了?说到吃,你得学学越王,他啥时候让人操心过?差事固然要紧,但吃饭更要紧,你不吃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干差事?这人啊,一定得吃得多c吃得好,吃好了才有精神色。” 太后提到越王的时候,晋王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宫女将甜粥呈上,太后不容分说,示意晋王先把粥吃了再说,晋王无耐,端起白瓷碗,也不用勺子,两口便把粥喝完。 淼淼斜眼看去,晋王的头盔进来时已摘下,许是常年在军中打滚的缘故,他的肤色不像越王或普通世家子那么白净,晒成淡淡的蜜色,脸庞俊美得有点过分,他随意的那么坐着,浑身上下却有种野性的恣意洒脱,尤其那双星眸淼淼在看到那双眸子时,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那是一双妖冶且冷漠的眸子,正是她上一世临死前,那双居高临下看她,像看一条快断气的死鱼的眸子。 太后又和其余妃嫔闲聊起来,有宫女端了茶水给晋王,他闷头喝了两口,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忽然似有所感,微微侧头朝一旁看去。只见侯府柳夫人身后站着一个白白胖胖喜气洋洋的胖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就看了,身为长安城无数闺阁小姐们夜夜思春的责任担当,他早就习惯了随时随地被人花痴地注视,然而这回却有点不一样,他从那双猫儿一般眯成一道细缝的眸子里,敏锐地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诉情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除了淼淼,西府的三位小姐也收到公主的邀请进宫观礼,早就耐不住寂寞的柳家小姐们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田氏原本也要去的, 许是过年时太操劳, 得了风寒卧病在床, 于是便由西府的大夫人李氏带着几位小姐一道进宫。 “咦, 念儿看着清减了不少啊,听说你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绕着院子跑圈圈,然后举石锁,练刀剑, 不吃不喝的,这不是要成仙了?虽然瘦了点是好看些, 但二妹妹要注意身体啊,二叔和二婶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他们怎么活?念儿,大姐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柳春池一双美目在淼淼身上不停打转。 淼淼今天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裙子,用银线绣了很多竖条的暗纹, 再配上深红色的束腰, 原本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极少年轻女子喜欢, 但这条裙子经过柳莺歌一双妙手, 不但巧妙地掩饰了淼淼的身形, 还凸显出她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韵味来,端庄大气,特别适合今日的场合。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东府淼淼独自一辆,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现在还多出三个来,真是天降横祸,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她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她还能急什么啊,还不是着急想嫁人,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别的凡人又怎么入得了眼?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比了比,“只这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走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这前胸贴后背的身板,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 “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见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她收留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则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 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哎哟,这大冷的天,小姐怎么可以只穿这一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月娘进来,无视她诡异的姿势,只看到她身上薄得可怜的短打。 这人来人往的,看来得考虑专门辟个练功房,淼淼缩回手脚,活动一下身子,换了另一个姿势,“膘多,耐寒。” 宝枝睡眼惺松地端来早饭,月娘点着她脑门骂:“眼圈被烟熏过似的,昨儿晚上做贼呢?还是又偷偷跑到西府见你阿旺哥去啦?” “哪有!”宝枝小时候是和同村的阿旺一起被卖到侯府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揉着脑袋喊冤,“难道你们昨晚都没事?没人听到那声音吗?” 阿黛问:“听到什么?大清早的,别吓人。” “猫叫啊!昨儿半夜我起身上茅房,不知哪儿窜来的野猫,在墙头吼了一夜,昨晚北风飕飕的,那风声和着猫叫声,可瘆人了!这野猫真是坏死了,发情也不挑别处发,害我一晚没睡。天煞的,今晚我让阿旺哥守在咱们东府墙外,一旦看到那只野猫就抡棍子赶,不然都没个安稳觉睡。” 她这么一说,阿黛和阿嫣都说隐约听到了,没人留意到淼淼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上的肥肉也因激动而颤了几颤,“不许赶!” 四人愕然回头,同问:“为啥?” 淼淼瞪眼,顿了顿才道:“人家不过发个情,借地儿找相好的,何必棒打鸳鸯。都说猫有灵性呢,它肯来咱们侯府,说明侯府是旺姻缘的福地,你的阿旺哥赶野猫,小心把自己的姻缘也赶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回京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淼淼赶紧跳下车子, 有点不好意思, “呃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媳妇那么破。 此时那帮歹徒已看出来,这个小胖子不是那么好对付,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若是罢手,岂非赔了车子又折兵?也太窝囊了点。斗鸡眼老大看了一眼那帮衣衫不整脸带菜色的兄弟,一咬牙狠声道:“兄弟们,咱们跟这两个死胖子拼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干一票, 吃好的去!” 于是这凉州七小龙再不讲什么道义了,一拥而上朝两人冲了上去。 淼淼忙举起笤帚准备应战,眼角一瞥,李忆那货居然还躺在地上,顿时火了, 朝他大喝一声:“还躺着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当头棒喝,让李忆彻底醒了过来, 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后。 淼淼之前没下杀手, 是因为顾及身份,她如今毕竟是永宁侯的女儿, 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 虽然这七个歹徒死不足惜, 可她一个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这七人杀了, 难免惹人非议。况且这七人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至少他们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现在这七人不依不挠的,伤了她事小,越王若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得了了,永宁侯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们要找死,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淼淼挡在李忆身前,将手中秃头笤帚舞得密不透风,可惜这笤帚不是什么杀人利器,并不能一招致命,况且那帮歹徒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双拳难敌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两人趁她不备窜了过去,直扑李忆。 李忆见势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两个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死胖子,把玉佩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淼淼一把抢过斗鸡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忆抛了过去,厉声道:“接着,谁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忆手忙脚乱地接过砍柴刀,还差点拿反了,颤巍巍地指着那两个歹徒,努力学着淼淼霸气的口吻,“别别过来!不然老c老c老子砍死你们!” 也是冤家路窄,两名歹徒其中的一个还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窝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道:“哎哟喂,好凶啊,你砍啊,你爷爷我身上正痒痒呢,快往我身上招呼啊!” 死生关头,李忆就算再不上道,此时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两眼一闭,用力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偷袭老子?” 呃,这声音李忆睁开眼,只见一小队手持大刀的北衙禁卫军冲了进小胡同,余天赐正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破口大骂,夏至和宝枝也跟在他身后,刚才的两个歹徒此时已被禁卫军制服。 原来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点完毕,回头想接应李忆时,发觉李忆和淼淼被一伙歹徒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虽然着急,却知道自己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听宝枝说柳二小姐会武,能撑一会儿,当机立断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余天赐带着一队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余天赐一听说他的地头上竟有人拦路抢劫,劫的还是他的表兄越王,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当即嗷嗷叫着带人冲了过来,不料才进胡同便中了“头奖”。 “二表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余天赐一见李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脑袋上的飞来横祸了,忙上前扶着李忆查看,见他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忆一见救兵到,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浑身虚脱了似的,见到余天赐脑门上的大疙瘩,决定直接忽视,指着淼淼的方向,心里十万火急,舌头却打了结,“快快救救人” 早在余天赐进来之前,淼淼已制服了两人,余天赐顺着李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恰好见到淼淼虎躯一震,随即大吼一声,先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记大力金刚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朝余天赐等人飞了过来。 余天赐及一众手下唰地闪身躲开,那歹徒便啪地一声,死鱼一样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还剩下最后一个歹徒,淼淼才堪堪摆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着裤裆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上装死了,看得余天赐一阵蛋痛。 我日!余天赐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将门出虎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永宁侯家这个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宝枝啊!”宝枝朝淼淼冲了过去。 终于制服了歹徒,又看到李忆没事,淼淼也是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最后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不想,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七小龙虽是乌合之众,出手没个像样的招式,但奈何这具身体还是太胖了,打没多久便力不从心,让她有种眼高手低的无力感,最后那两招已是使尽了她洪荒之力,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凉州七小龙此时已成了凉州七小虫,被禁卫军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跪在地上,个个脸青鼻肿惨不忍睹。余天赐提着龙牙刀,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来回,“吃了豹子胆了你们!要打劫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嫌命长了是不是?他娘的还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小官爷饶命啊,咱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啊,别说豹子胆了,两天都没一粒米下过肚了” “卧草!你小子还敢顶嘴?”余天赐一脚便踹了过去,“天底下没穷人了?就你几个最穷?没饭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们还有理儿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太平日子过啦?王法是要来干什么的?” 余天赐踹完一个不解气,一边扯起豆沙喉骂着,一边挨个踹过去,“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顶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个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胆儿肥了你!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扔大牢里?” 他说着抬脚又是一踹,七小虫的老大当即惨叫一声,大呼冤枉,“小官爷饶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只是小的这双眼睛天生斜视,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们走上这条绝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凉州老家被突厥恶贼洗劫一空,又逢水灾,家中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官府又不管咱们死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咱们这才一路从凉州乞讨到长安,不过是想谋条生路,吃顿饱饭而已啊” 他在这头呼天抢地喊冤,他的兄弟们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爷,你方才说把咱们都扔牢里去,那啥牢里管饭吗?” 余天赐身上的毛霎时又炸了起来,还管饭?你当你们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凤眼呵呵两声,“管啊,断头饭你听说过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老子答应你们,那天一定让你们吃个饱!” 凉州七小龙当场被吓晕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们打劫的肥羊牯竟是当朝二皇子后也倒下了。 夜凉如水,禁宫里已敲过一更鼓。 李忆半裸着上身歪在软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药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只因李忆那身肥肉实在太波澜壮阔,可怜他揉得手都快断了,淤血还未散去。李忆特意吩咐过,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两人回到宫后,连太医都不敢召,涂的药酒也是夏至在半路买的。 “晋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经睡了” 殿外忽然传来小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随即有人冷冷喊了声“滚”,一阵凉风带入寝殿,竟是晋王来了。李忆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夏至正手忙脚乱替李忆穿着衣服。 “大c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昀沉着脸,看着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薄唇紧抿,脸上一片阴霾,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用这个,好得快些。” 李忆讪讪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赐告诉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舐犊情深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小气鬼,吃那么多, 小心胖死你淼淼腹诽着, 忽听殿外有脚步声, 阿嫣回来了。淼淼顿时慌了, 阿嫣可不是宝枝, 她若是看到自己偷吃,吃的还是供品, 一定会告诉她田氏的, 田氏说过, 偷吃一回罚三天,一顿不吃都会死人, 何况是三天? 正不知所措之际,神台后头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友好地朝她招了招。淼淼当机立断, 嘴巴叼着鸡腿,手脚并用爬到神台后。定眼一看, 嘿,不得了, 神台底下, 赫然一个小胖子。叫他小胖子, 是因为他看着年轻, 只十六七岁的样子, 但他那一身肥膘和淼淼有得一拼。 小胖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样,我说了我不是小毛贼吧,怎么也是个胖毛贼。”他努力朝旁边挪了挪,拍拍腾出的位置,“来啊,这儿还有位置。” 这神台说小不小,说大也绝对算不上大,藏一个胖子还行,藏两个就勉强了。但事态紧急,淼淼也顾不上那么多,笨拙地挪动身躯,左挤右挤硬是把自己挤了进去。 才把桌布放落,便听阿嫣进来了,“咦,不是说了在这儿等的?小姐又上哪去了?明知自己体胖不便,还到处乱跑,出事了咋办?” 阿嫣跺脚,跑出去找人了。小胖子把桌布一掀,捧着手中的鸡自顾吃了起来。 淼淼大大舒了口气,把鸡腿从嘴巴上拿下,仔细打量这个及时抻出援手的胖子,肤色白净,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还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柳千锦一样,是胖子界中的上品。 小胖子冲她微微一笑,圆乎乎的脸颊上居然有一双小酒窝儿。 不知是因为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是同类相遇分外亲切,又或是这个同类刚刚帮她逃过一劫,淼淼当即原谅了他先下手为强的无耻行为,非常自然地套起了近乎,“你也是在家没得吃,饿得慌,所以见到这只肥鸡就忍不住吗?” 原以为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不料小胖子摇头,“家里怎么会没得吃?短啥也不能短吃的啊。” 淼淼瞪眼,“那你还躲在这儿偷吃供品?” 小胖子斜看她一眼,仿佛她问的问题很白痴,“你也说了这是供品,不躲这儿吃,难道要跑到大雄宝殿吃?” “” 淼淼没好气地咬了一口鸡腿,把供品两字去掉,重新问了一遍,“那你还躲在这儿偷吃?” 小胖子依然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也没好气地咬了一口鸡腿,“想吃就吃呗。” “令堂真好。”淼淼叹了口气,同是胖子,她却是个天天挨饿的胖子。 他问:“你娘亲难道不让你吃饱?”淼淼委屈地摇头,他又问:“这是为何?” “娘亲说,女子长得胖不好看,不好看就嫁不出。” 他咬了一口鸡,非常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怎么会呢?你很好看啊。” 淼淼噗嗤一笑,就算原本的大饼脸不算丑,可现在吃得油光满面的,又能好看到哪去?但心里仍因他的话而高兴,于是礼尚往来,“你也不错,若是再大方点就更好了。” 她手中的鸡腿只剩了根骨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半只鸡。小胖子觉得普天之下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没饱饭吃,没有之一。于是非常慷慨将他吃过的鸡腿撕下,把其余的都往她手里塞去,“可怜见的,小姑娘家的,怎么能饿肚子呢?以后若是再饿得受不了,尽管来这儿找我。” 她迫不及待接过,诧异道:“你住在安国寺?” 他摇头,“不是,只是每月初一到这儿上个香。” 淼淼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难怪刚才那个小师傅说像我这么胖的胖子他每月都见一回,原来就是说你啊。”她边说边吃,腮帮子鼓鼓的,“话又说回来,你既然这么诚心每月都来,可这头上完香,转头又躲菩萨脚下偷吃供品,难道不怕菩萨怪罪吗?” “我不过吃个鸡,菩萨为何要怪罪?” “因为这是信众供奉给菩萨的东西啊。” “菩萨告诉大家他老人家喜欢吃鸡了?” “呃总不好空手来吧,怪不好意思的。” “之所以会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世人每次来此,都有求于菩萨,怕菩萨不肯满足自己所求,这才奉上供品。” “呃大家不都是如此的吗?”淼淼觉得这没什么不妥,菩萨就是用来求的,求人办事不给点好处人家,人家凭什么帮你呢? 小胖子不屑地摇了摇脑袋,“人人都做的事,不代表就是对的事。世人愚昧,遇到困难便想到菩萨,自以为是地拎只鸡来,还美其名曰信佛,信佛是这样信的?殊不知佛祖c菩萨们都快被烦死了。” 淼淼嗤了一声,“你又知道咯?菩萨托梦告诉你的?求神拜佛,这神啊佛啊都是用来求的嘛,不然为啥每座寺庙里都供奉那么多佛像?”她刚刚才求过呢。 他呵呵了一声,“你若是菩萨,一天到晚数不清的好人坏人c男人女人,人人拎几个果子给你,要你保佑他这样那样的,还个个欲求不满,求完姻缘求生子,求完生子求仕途,完了还顺带求个平安,试问,菩萨他老人家顾得过来吗?都把菩萨当成什么了?你想啊,若一个当官的,别人送点礼求他办事,他就乖乖去办了?还有没有节操了?简直不知所谓。” “呃”淼淼目瞪口呆,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发现他说的虽有点荒诞不经,却又很有道理,她竟无从反驳,“好像还真是挺烦人的哈。” 小胖子的鸡腿吃完了,从袖中抽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所以啊,我把这只肥鸡吃了,菩萨眼不见为净,省得烦心。” 嘿,说得他还帮了菩萨的大忙,淼淼也呵呵一声,“那我以后也多来帮帮菩萨。”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不信佛,又为啥每月初一都来?就为了帮菩萨吃鸡吗?” 小胖子再次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谁说我不信佛了?我只是觉得信佛不是这样信的,拎着鸡上门求人,这是信佛?这是贿赂好吗?” 淼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父老乡亲们也不过想求个心安而已,何必扣个贿赂的高帽子。那你说,信佛该怎么信?” 小胖子原本不恭的脸竟然变得严肃起来,“信佛从来不在于形式,佛是什么?也许每人心里都有不同定义,于我而言,佛就是善,佛祖布道,导人向善,信奉的人心生善念,为善不为恶,灵魂因此得到安宁,与世无争,这就是信佛。” 啧啧啧,说得真好淼淼忘记了手中的鸡,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日光自殿顶的小天窗透入,恰好斜斜映在神台,里头就那么一点空间,她和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忽然发现,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清亮有神,深邃无边,这是一只有思想有深度的胖子。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咱们该回去了。” 殿外忽然有人喊话,小胖子粲然一笑,“我家书童找我来了,我要走了。” 淼淼也回过神来,她要再不出现,会把阿嫣急死的,“哦,我也该走了。” 两人同时起身,才发现他们那身浩瀚的肥肉已把整个台底塞满了,此时竟是动弹不得。淼淼急了,扔掉手中的鸡,抓着台脚用力往外挪,却一点用处没有,小胖子于是也抓住另一只台脚用力拉。 “啊你轻一点你挤得人家好痛。” “对c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要不你试着动一下?” “哎,你别停下啊,虽有点痛,但也不碍事的,习惯了就好。” “真的么,你真好,那那我用力啦,你忍着点啊,痛就喊出来。” 咔嚓——咔嚓——砰——砰—— 神台开裂,继而轰然倒塌,两人站了起来,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 “不得了,快走快走!”小胖子刚才偷吃肥鸡时还一脸义正言辞,这会儿却怂了,朝着菩萨拜了几拜,“罪过罪过,咱们不是故意的,菩萨有怪莫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咦,这声阿弥陀佛甚是耳熟啊。淼淼一拍脑袋,惊呼:“啊原来是你!” 其余几个歹徒忙不迭点头,是啊,多不容易啊。 真是一群吃白饭的猪队友斗鸡眼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奈何他那双眼珠子一翻白眼就像要断气似的,唬得他的同伙冲过去要扶他。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是不是饿晕了?你再坚持一会啊,干了这一票咱们就有吃的了,你顶着!” “老大啊,昨晚我就让你别逞强的,你非要把那半块烧饼让给我们,这下可好了” 斗鸡眼恨铁不成钢地每人赏了个爆栗子,“慌什么慌,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兔崽子!老子好着呢,有事也是被你们气的!都给老子站好了,注意阵型!先把正事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七巧宴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不幸中的万幸是,越王虽受安贵妃荼毒了十八年, 还好他本性纯良, 除了把自己吃肥了,并没有被安贵妃宠成一个性情跋扈c骄奢淫逸的坏小子, 他顶多只是没什么主见,有点懒, 不思上进安于现状而已。 这一晚, 淼淼也想了很多, 安贵妃一个深宫女子,为何会关心她的勾魂匕首呢?永宁侯曾说过, 事发当晚, 晋王本打算以匕首的突破点深入调查, 今日听两人的对话,安贵妃当时一见到那匕首,便立即吩咐晋王要藏好那匕首, 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到底那柄匕首有何玄机,不能让别人看到?如果看到了,会如何? 还有, 安贵妃当时曾说,这件事牵扯到一些旧事和一些人,不知指的是什么事和人。她的勾魂, 是她第一次成功完成刺杀任务后, 菩提阁阁主送给她作为奖赏的。难道阁主和安贵妃之间,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可这两个人,一个是远在关外做那泯灭良心的营生的大魔头,一个却是深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子,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主他老人家的身份也相当神秘,自她记事起,所有人只叫他阁主,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们习惯了说阁主他老人家,但其实阁主一点不老,永远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没有家人,身体也不好,整天咳嗽,一副病痨鬼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咳死。 他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同时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一口京话说得特别优雅好听,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关外话和京话混着说,有一次燕飞作死偷吃了她的烧饼,她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于是叉着腰大骂了一顿,事后阁主摸着她脑袋对她道:“淼淼啊,你刚才骂得不对,是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不是胆大包癫的土渣子,若是胆子大点就会癫的话,世上就没几个正常人了。淼淼将来长大了,可是要去长安的,长安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说话可温婉好听了,你若是京话说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彼时她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心向往着光怪陆离的中原,自此倍儿刻苦地学习京话。阁主长得那么好看,言谈举止又是那么温文儒雅,和关外的糙汉子一个天一个地,她总是执着地认为,阁主以前一定是在长安生活过,又或者根本就是出身长安的清贵世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到关外开创了菩提阁,别的不说,光看他给菩提阁取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但淼淼其实不太懂,你说这菩提阁做的是收黑钱抹脖子的缺德事,明明是个目无王法c天地不容的暗杀组织,干嘛非要起个这么矫情的名字呢?直接起个修罗阁c噬血门c枯骨楼这些吊炸天的不就好了,直接了明,让人一听就知是个邪恶组织,动手前一报上名堂人家就先怕了三分,哪像菩提阁,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是一群小和尚小尼姑出来化缘,一点霸气也没有。 总之这位阁主大人,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眼神忧郁的世家公子模样,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竟是刺客组织的幕后大老板,可若是一旦谁招惹了他或是背叛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爹娘生过他。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和那个死奸妃有什么关系吗?淼淼摸着下巴想,难道十多年前阁主和还未入宫的安贵妃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小鸳鸯,结果皇帝仗着自己是皇帝,横刀夺爱,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小鸳鸯,还把阁主赶出中原,所以阁主一气之下创办了菩提阁? 对头!淼淼合掌一击,为自己的冰雪聪明鼓了个掌。难怪我说谁那么胆儿肥想要皇帝的命,原来是阁主自己要杀皇帝,以雪夺爱之耻。可是这和那匕首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既然阁主铁了心要杀皇帝,干嘛要派她执行这个意义重大的任务呢?虽然她也算身手了得智勇双全,但阁里藏龙卧虎,比她利害的人多了去了,单是飞哥儿也比她强,阁主为何“独具慧眼”挑中了她?这不果然就坏菜了? 淼淼想来想去,一个头两个大,想得牙痛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横竖她因祸得福成了侯府千金,阁主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于是她不再纠结,又满腔热情地投身她的减肥大计。 正月一过,很快又到了二月,初一那日淼淼陪着田氏去了安国寺,越王如她所料并没有来,想想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吧,但愿他能尽快熬过这一关。 三月初一,越王依旧没有出现,淼淼开始有些担心了,她不是怕他熬不过那个坎,她是怕他当日在场的事被那对恶毒母子发现了,如果真那样的话,越王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三月中旬的时候,淼淼终于坐不住了,递了牌子进宫找丹阳公主。 丹阳正嫌闷得慌,淼淼还未走到她的昭和殿,她已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念儿,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可把我闷坏了。哎哟,念儿,你居然瘦了哇!我的天啊,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我都听春池姐姐说了,你减肥是为了能让我大哥哥看上你,你对他一直没死心对吧。她说你可狠了,天天不吃饭,一起床就跑圈子,还背着沙袋跑,园子里的路都被你跑塌了,还说你能单手举起个石狮子呢,念儿你简直太利害了!上回我的笄礼上大哥哥和你游园,你心里一定是乐坏了吧,不过我跟你说,你也别太高兴了,大哥哥说了,他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她说着大脑袋往旁边一歪,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念儿,说真的,我大哥哥除了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办事得力之外,还有什么好的?总是板着一张人人欠他银子似的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蠢货,讨厌死了。” 咦真难得,她的大脑壳居然也有偶尔灵光的时候,淼淼开始对丹阳公主刮目相看了。丹阳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啊,要我说,二哥哥比大哥哥好多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比我母妃对我还好。他性子温和,又会体贴人,将来一定是个疼爱妻儿的人,可惜那些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是睁眼瞎,根本看不到二哥哥的好” 你的好朋友柳千锦也是这么一个睁眼瞎呢,为免她继续哔哩吧啦,淼淼强行插话,“对了,你方才说闷,那你二哥哥呢?他怎么没陪你玩?之前听说他病了,现在如何了?” 提起越王,丹阳原本笑得灿烂的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唉,别提了,也不知他最近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呆在他自己殿里,不是吃就是睡,也不肯上课,太傅一派人请他,他就推说不舒服,我看他就是装的。”她顿了顿,站开两步把淼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郁郁地道:“念儿你真的瘦了不少,好看多了。唉,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二哥哥他却与你相反,泡了水的馒头似的又胖了不少呢,我看过不多久他的床榻又得换了。” “树在哪儿?” 就在斗鸡眼扎马步扎得两腿发软时,李忆终于很捧场地给了些反应,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很是迷茫,明明这条死胡同光秃秃的,除了墙边立着一根几乎秃头的笤帚,连根草都没有,哪来的树?他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道:“这路也不是你开的呀,明明是官府开的,你怎么能信口开河呢?” 斗鸡眼顿时涨红了脸,觉得这个大胖子太不上道,他这马步白扎了,赶紧两腿一收站直身子,从背后抽出一柄砍柴刀,瞪着斗鸡眼骂道:“好你个死胖子!看你这一身肥膏,肯定是个大贪官的儿子,一味地压榨咱们这些穷人,把自己吃得这么肥!今天既然撞上你爷爷我,咱就当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识趣的话赶紧把身上的银子和值钱东西通通拿出来!大爷我饶你们一命!” 这还有王法了?从小活在歌舞升平之中,从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的李忆愤怒了,用他胖乎乎的手指着斗鸡眼,骂道:“刁民!这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你们竟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没有王法了?还c还c还口出狂言替天行道?天理何在?” 刚才那个瘦高个抠着鼻子讪讪地道:“你以为咱们很想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找活计啊?一到晚上,这鬼地方鬼影都没一个,不就糊个口,容易么我们?” 其余几个歹徒忙不迭点头,是啊,多不容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心有灵犀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果然就算躲了一年多, 就算胖成一个球, 还是忘不了晋王, 还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胖蛤/蟆嘛, 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的, 柳春池在心里鄙夷地想。其实淼淼心里想的是,那个一剑在她胸口捅个窟窿的小王八糕子, 她无论如何要见上一见,不然人都没见过, 将来怎么报仇? 结束了这次愉快的认脸碰头会后,淼淼又一头扎进她的减膘大业中,偶尔也会惦记一下燕飞到大理寺偷匕首的事, 她不时从她的新爹爹永宁侯那儿打听消息,但似乎最近长安城风平浪静。 长安城在一片死气沉沉中,终于熬到了新年。 除夕那晚,柳家三房人都聚在西府, 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虽是过年, 田氏却没放松对淼淼吃饭的监管, 她特意给了她一只小得可怜的碗, 吃什么随她喜欢,但量就那么点,把小碗填满, 就是她今晚能吃的量。她觉得这位侯府夫人实在是太狠了, 让她对着一桌玲琅满目的佳肴, 却只能吃半个拳头大小的那么一点,简直是残忍。 于是淼淼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直在纠结她到底是吃红烧肉还是狮子头好,又或是干脆来一碗大白饭。终于到快结束时,她才下定决心,先装了满满一碗米饭,使劲压平,再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层红烧肉,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吃了个半饱。 吃过饭,几个小丫鬟兴奋地来报,说是驱傩的队伍快要经过侯府了。淼淼跟着一众姐妹到门口看热闹,只见前头一对男女,戴着老公公老婆婆的面具,后来跟着数十个戴小孩面具的护僮侲子,一群人浩浩荡荡,边走边吹拉弹唱,说是驱除妖魔鬼怪,并祈祷来年平安祥瑞。 看过驱傩,众人又围炉团坐,陪着老夫人一起守岁。当淼淼从老夫人及自己的爹娘手中接过那些寓意吉祥的金瓜子儿时,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家人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初一一大早,田氏又吩咐人备马车去安国寺上香,虽然之前听月娘说过,夫人每月初一风雨不改必去安国寺,但淼淼心里仍有些好奇,永宁侯仕途平顺,家宅安宁,这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大过年的不在府里招待亲朋好友,非要跑去安国寺不可? 好奇归好奇,她还是乖乖陪着夫人去了,不是因为孝顺,只因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观音殿里的大肥鸡。可惜的是,当她好不容易遣开随行的阿嫣,屁颠屁颠跑到观音殿时,却发现神台上空空如也,别说肥鸡,连果子都没一个。 淼淼略感失望,把那个单眼皮小和尚叫来,“小师傅,那个和我一样胖的公子,今天可有来上香?” 小和尚摇头,“胖公子今儿没来,但他的书童一早来了,说若是有位胖姑娘问起他家公子,就转告她,他家公子祝姑娘来年事事如意,福寿安康。” 淼淼愣了一下,怎么听着像是给老人家拜年似的。小和尚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檀木盒子,两手递上前,“这是那位公子让书童带给小僧,并让小僧转交给姑娘的新年礼物。” 哎哟,还有礼物!这怎么好意思?淼淼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窃喜,喜滋滋地接过,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揭开盖子。才开了一条缝,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里头赫然躺着一只大肥鸡!这c这c这没想到越王居然惦记着她饿肚子的事,他一定是猜到她连过年都没得好吃,真是个贴心的小胖子。 “施主,里头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香。”小和尚好奇地眨着眼睛,边说边把光溜溜的脑袋探过去。 淼淼砰地盒上盖子,“里头装的是那位公子孝敬菩萨的一点心意,他今儿有事不能来,委托我代为转交。你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他还有点心事要我代他说给菩萨听。” 于是小和尚很听话地守在殿外,淼淼坐在蒲团上,在观音菩萨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十分愉快地把整只大肥鸡干掉了。 每年正月初一,天家历来有放烟花与民同乐的惯例,之前虽有传闻,说皇帝差点被刺杀,吓出一身病来,今年的烟花极可能取消,直到年前几天才有确切消息,烟花不但如期举行,皇帝还会亲临现场与长安百姓一同迎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柳家那几朵小白花一翻精心打扮后,前呼后拥地往崇仁坊去了。崇仁坊紧挨着皇城,看烟花的看台就搭在皇城的内城墙上,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或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今晚在看台上皆有专属的棚子以便观看烟花。 入黑后的长安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皇城上看台高筑,半个长安的景色尽收眼底,今夜的长安将是个不夜城。 柳青源被皇帝叫去伴驾,永宁侯府的棚子里坐的全是女眷,烟花还未开始,柳春池带着几个妹妹窜棚子去了,田氏和两位婶婶也忙着应酬过来打招呼的相熟夫人们,淼淼乐得自在,在棚子里边吃糖果边看热闹,和她一起呆在棚子里的,还有三叔家不受待见的柳莺歌。 “五妹妹看我今天这身打扮如何?”闲着也是闲着,淼淼看柳莺歌也挺闲,主动和她聊天。 柳莺歌昨天特意送了淼淼一条她亲手做的束腰,这束腰别出心裁,共有两层,第一层比普通的束腰要宽,墨蓝色为底,绣金边,第二层比第一层窄了几寸,用了略深的红色,上面绣了一圈吉祥如意纹,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层次,会让人产生错觉,感觉腰细了不少。为了衬这条束腰,淼淼选了一条淡粉色的高领裙子,又按柳莺歌那日说的,让阿黛帮她梳了个高椎髻,拉长了脸部的线条,这么一打扮,虽然淼淼自己看不到,但人人都说她看着瘦了些,也更精神了。 柳莺歌见她果然按照自己说的来打扮,有点受宠若惊,“二姐姐本就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淼淼嗤地笑了一声,“不必说这么违心的话,我又没瞎,也许以前长得不错,现在嘛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球了。” 柳莺歌也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远处大街上一队宿卫军手持长戈,迈着齐刷刷的步伐经过,当先一人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银盔上一缕红缨随风轻拂,骑着高头大白马,腰杆笔挺身姿如松,一手提缰,一手提一柄丈八长的霸王枪,英气蓬勃意态潇洒。看台上忽然诡异地静了一下,随即那些闺阁小姐们纷纷发出一阵阵嘤嘤嗡嗡炸了锅似的声音。 淼淼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不就一队宿卫军吗,长安的姑娘们难道没见过宿卫军巡城?”叫得发/春似的,比飞哥儿还会叫,她往嘴里塞了颗桂圆,“不过前头骑马那个倒是神气得很啊,哎哟喂,那马头还襄了金呐,那谁啊?这么拽” 柳莺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二姐姐,你今晚眼神不好吗?那是晋王啊。” 为了执行任务期间不上茅厕,并保持身轻如燕,每次行动前的几个时辰,菩提阁的杀手们均不得进食。淼淼进宫刺杀皇帝也如此,死前就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此时见了满桌佳肴,顿时精神振奋,两眼圆瞪坐直了身子。莫非是飞哥儿逃脱后,不忍心她做饿死鬼,特意烧了这一桌好菜拜祭她? 她只觉混混沌沌,脑袋沉得很,耳边又传来一女人的声音,“小姐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祖宗保佑啊!差点没把奴婢我吓死啊,我这心肝啊,差点就不会跳了” 淼淼认得这声音,正是刚才在耳边喊她又拼命推她的人,她茫然转过头,只见那女人年约四十,鹅蛋脸,肤白唇红,眉目甚是和善,那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仆婢。 淼淼眨了眨眼,“你你谁啊?” 那女人两手还捂在胸口,可见刚才确实吓得不轻,惊魂未定,又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这一吓更是非同小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淼淼,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淼淼额头。 “小姐,您可别吓奴婢,您刚才噎了一下,不会是把脑子噎坏了吧?奴婢是月娘啊,我伺候了您十五年,您怎么就不认得奴婢了啊”说到最后那句时,这个叫月娘的女人已差点哭出声来。 淼淼揉了揉刚才被堵得难受的喉咙,转转脑袋,觉得莫名其妙,又觉浑身不对劲儿,“这啥跟啥啊?这又是哪儿啊?” 身体有种怪怪的感觉,非常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坦,淼淼看了一眼满脸惶恐的月娘,又转头打量四周,越发的迷茫,“奇了怪了,地府竟是这个模样的?还以为会阴森可怖,没想到竟是这样,别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连个小鬼差都不见一个” 眼前的这个“地府”相当奢华,奢华中又带着雅致,相当有品味。她虽出道才三年,但每次所接的任务,不是富商巨贾,便是达官贵人,出入这类人的府邸多了,她早已练就一双毒辣的眼睛。 只扫了几眼,她便断定这种品味绝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有的,无论是珊瑚屏风,珠宝象牙c玉器宝瓶,皆格调高雅,且价格不菲。哎哟喂尤其那座十二连盏,将整个“地府”照得明晃晃的生肖青铜灯,一看就是个前朝古董,千金难觅。 好生奇怪的地府连古董都有。 正惊疑间,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淼淼扔下满腹疑惑,扭头看食案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管它呢,填饱肚子是正经,打死不做饿死鬼。 她左右开弓,一手扯了个鸡腿,一手拿了张面饼,张大嘴巴正要往里塞,那个叫月娘的女人啊地一声惊呼,活像见了鬼,紧紧攥着她两只手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七夕夜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淼淼吓了一跳,原来他刚才躲在神台下, 不但听到她想打肥鸡的主意, 还听到她自报家门了, 她连忙摆手, “你听错了, 我之前饿得神志不清, 舌头都撸不直, 其实我说的是念念,不是淼淼。我姓柳名千锦,小名念儿。”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柳千斤啊,怪道这么眼熟, 一年不见, 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 和我有得一拼了, 哈哈哈” “” 淼淼撇嘴, 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 两人以前应该认识, 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 为防讲多错多, 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 田氏在马车里一路责怪淼淼到处乱跑, 她于是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亲,我刚才在安国寺遇到一个胖子,有我这么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语气有点小兴奋。 田氏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见到有人和你一样胖,很高兴吗?” “他说他叫李忆,我以前认识他吗?” “哟,还互报家门了什么?!”田氏被吓得不轻,“你c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淼淼愣了愣,隐约感觉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忆” “胖子李忆”田氏抚额,“念儿,你刚才在人家面前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惊,“这越王又是什么人?” 田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晋王和吃的,再装不下别的。如今却是除了吃的,把别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谁?他是当今二皇子,晋王的弟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原来如此难怪那晚他也在宫里,也难怪他刚才说“我是李忆”,而不是说“我叫李忆”,因为他以为她听了他的名字便会知道他的身份,幸好她够机智溜得快。 她挠了挠脑袋,答得有点心虚,“我以前两眼光盯着晋王去了,别的男子都不曾入过眼,所以不记得了。不过娘亲放心,方才女儿举止得体,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曾让侯府蒙羞。”嗯,和越王一起偷吃肥鸡,再没别家闺秀做得比自己更好的了。 田氏松了口气,“越王不像晋王那么活跃,平时总是待在宫里的多,就算宫宴c秋猎之类,也是皇上发话他才去,你们以前就算见过,也不过是远远一眼罢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据闻先皇后生他时一度难产,几乎撑不下去,快绝望时竟见到菩萨踏莲而来,于是皇后向菩萨祈愿,只要平安诞下龙儿,她愿追随菩萨而去,侍奉左右。” 菩提阁远在关外,淼淼以前极少关心宫中的事,只在出道后陆续知道一些,依稀记得先皇后在十多年前去世,皇帝一直没再立后,后宫以安贵妃为首,晋王便是安贵妃的儿子。她忙问:“然后呢?皇后果然一生下越王就死了?” “倒不是,当时皇上将整个长安的名医都召进宫中,稀世灵丹c名贵药材也不知用了多少,但皇后生产时出血太多,终是回天泛力,在越王三个月时还是去了。许是因为皇后向菩萨许过的诺言,越王自懂事起,每月初一都到安国寺给菩萨上香磕头,也算是对先皇后的一种孝心吧。也正是这个原因,为方便越王到安国寺,太后命人将安国寺修缮一新,并定为国寺。” 原来小胖子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淼淼道:“才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越王也怪可怜的。” 田氏白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乱说,若传到安贵妃耳中去,那可不得了。” “为什么?” “那会安贵妃也是才诞下晋王不久,皇后死后,皇上便让安贵妃把越王接到她宫里一并抚养,这些年来,安贵妃待越王比晋王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才是她亲生的。你说越王没娘可怜,把安贵妃置于何地?” 淼淼不以为然,抚养皇后遗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会落得个刻薄寡情的名声,更会失去皇帝的宠爱,安贵妃当然巴不得天天把越王捧在手心里宠了。她叹息道:“最可怜的还是先皇后啊,好不容易熬到当了皇后,还生了龙子,却是个享不了福的。” 柳千锦自从被晋王拒绝后,性情变得孤僻,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已经很久没和田氏聊过天了,难得母女一同出行,她又愿意和自己说说话,田氏一时来了兴致,聊起往事来。 “可不是,当年皇后和安贵妃差不多同时怀孕,皇后虽是皇帝发妻,深得皇上敬重,但那会安贵妃正得宠,风头无两,皇后一时担心安贵妃生得比自己早,一时又怕自己生的是公主,而安贵妃生的是皇子,郁结于心,孕期便病了几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安贵妃的产期果然提前了一个月,替皇上生了皇长子晋王,皇后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依我看,若非皇后太过介怀,心事太重,也不会导致产前胎位不正,苦了儿子,更苦了自己。若她还在世,就算越王不是长子,保他坐上太子之位也非难事。” 原来晋王和越王这对兄弟只差了一个月,一个是长一个是嫡,先皇后又去世了,难怪皇帝至今还没立太子,淼淼道:“皇上既然到现在也不升安贵妃的职,定是心里还念着与先皇后的情谊了,我看越王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微微摇头,“难说,后位虽虚悬,但这些年来后宫诸事皆由安贵妃打理,虽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况且,你也见到越王了,他虽甚少露面,但朝臣们都知道,他只爱吃吃喝喝说起来,这一点倒和你挺相似的。”她顿住看了淼淼一眼,才接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论姿容,论才华,论抱负,他都无法和晋王相提并论。晋王十二岁便到军中历练,一呆就四年,满了十六岁才回的长安,越王却连长安都没出过。” 同是胖子,淼淼有力挺同类的自觉,“才不是呢,越王除了身上的肉比晋王多,哪一点都不比晋王差,他才不是个只会吃的胖子。” 田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不安地看着她,“我说念儿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晋王无望了,移情别恋,一门心思又扑到越王身上了吧?” 淼淼差点噎着,“我说娘啊,你想多了,我至于这么重口吗?我虽是胖子,但这不代表我就喜欢胖子的好么。” 田氏拍了拍胸口,“还好,吓死娘亲了。念儿,以前你喜欢晋王,娘亲和你爹爹反对,并非全因我们认为晋王看不上你,这皇家的女人哪是这么好当的?历朝历代,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步不慎不单赔了自己一生,甚至殃及后代或家人。你生性纯良,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 淼淼安慰道:“娘亲放心,女儿早就想通了,晋王虽好,但他看不上女儿,越王人不错,可女儿不想家里再多个胖子,所以娘亲和爹爹的担心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你们也不必担心女儿嫁不出将来被人欺负,我已想好后路了,若万一真的嫁不出,女儿就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吧。” 回到侯府已是晌午。 经过院子时,月娘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将箱笼里的旧衣服翻出来晒。淼淼出去一天,此时累得够呛,只想快点回房躺一躺,眼角瞥见月娘手中拿着的那条裙子时,却忽然顿住脚步。那是一条粉杏色的百褶裙,明亮的杏色,裙角和衣领袖着翠绿的四叶纹,束腰同是翠绿色,绣着几朵小小的杏花,非常少女的款式。 她走到月娘跟前,拎着裙子翻了翻,“这条裙子哪儿来的?” 月娘道:“小姐不记得了?这是您十三岁生辰时,夫人送给您的礼物啊,您那时可喜欢了,好几回去郊游或诗会时都穿着。今日日头好,我想着把这些旧衣物翻出来晒晒,那么多漂亮的衣裙,虽现在穿不了,但若发黄长斑了就可惜了。”她说着,又惋惜地道:“那会小姐您还没发胖,穿上这条裙子真真是美得小仙子似的” “哦原来是这条裙子,这款式再过几年也不会过时,留着,定有一天我能再穿上。”淼淼又仔细看了几眼,按下心中的诧异,这才转身离去。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夜凉如水,永宁侯府里所有人都歇下了,唯有一人例外。 远处传来笃笃几声更鼓,已是二更天。 喵喵 更鼓过后,白天宝枝提起的那只野猫又发春了。一直盘膝坐在床上运气练功的淼淼倏地睁开双眼,终于来了。 喵喵 淼淼 田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太后道:“我刚才答应了柳丫头,要赏她好东西来着,可不能食言。”她说着便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使坏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本来东西两府都各自备了马车, 西府李氏及三个女儿一辆, 东府淼淼独自一辆, 但出门前,西府的三个池子借口与淼淼很久没见, 硬是一起挤到了她的马车上,又嫌她太胖, 没人愿意和她坐一排。她觉得今天替她拉车的马真可怜, 本来拉她一个就够累的了, 现在还多出三个来, 真是天降横祸, 她觉得有必要替她家的马出口气。 她舒舒服服地独占了一边马车, 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看着非要坐她对面挤成一堆的三个池子, “大姐姐说的是,可咱这不是心里着急嘛。” 柳碧池好奇地眨着大眼睛, “二姐姐着急什么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 淼淼已经摸出了规律, 这三个池子,大的那个负责长姐范,最小的那个负责天真及捅娄子,中间那个专门负责做丑人,果然柳月池马上一脸不屑地道:“切, 她还能急什么啊, 还不是着急想嫁人, 最近宫里不是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了嘛,她自然着急。” 柳碧池又是一脸天真地问:“咦?二姐姐都被晋王拒绝过了,难道还不死心?” 淼淼巴咂了一下嘴巴,流着口水道:“想那晋王天人之姿,但凡见过他英姿的,别的凡人又怎么入得了眼?尤其正月初一看烟花那晚,他身穿一身银甲铁衣,尤如天神俊逸不凡,当时他离我只”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比了比,“只这么远,我连他眉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还朝我笑了,啧啧啧,那一笑,真如阳春三月的太阳,世间万物都在那一笑里冰雪消融了。” 她的包子脸上一片痴迷之色,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柳春池,那晚和晋王失之交臂一直是柳春池这段日子最大的遗憾,果然见她两手用力绞着帕子,好好一条帕子几乎被她扯烂,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又继续道:“大姐姐当初说得没错,我看太后和安贵妃都是体态丰腴的人,晋王自然也不喜欢瘦不拉叽那款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抚远侯和沈尚书两家的姑娘了,那晚她们也在,一年多不见,两人都出落得仙子下凡似的,晋王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说句真心话,她们虽然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这心里还是急啊,万一我来不及减到晋王喜欢的肥瘦适中的体态,被她们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哎,这不,今天那两位小姐定也要到宫里观礼的,晋王见到她们,魂儿定又要被勾走了。” 这下柳春池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白白的瘆得慌,偏偏淼淼又加了句,“大姐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苗条了不少,胸都没了,这前胸贴后背的身板,太后大概不会喜欢,你得多吃点炖猪蹄子补补,别让那两家的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宫里,柳春池果然见到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两位千金也来了,两人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十分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让柳春池心里恨得出血,却又不得不顶着张虚伪的脸应酬两人。 丹阳公主自从那晚和淼淼“重归于好”后,便不时派人到永宁侯府请她进宫玩,有两次甚至还约她去郊外赏雪,都被淼淼拒绝了,今日早就命人等着,淼淼一进宫,便被人请了过去。 “念儿,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丹阳一见到淼淼便扑了过去,她的大脑壳上梳了髻,扣了个繁复的钗冠,淼淼很担心她会头重脚轻一头栽地上。 “淼淼你太不够朋友了,你和二哥哥去看戏居然不叫我。” “你是公主哎,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让贵妃娘娘知道了还得了?” “你和二哥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最喜欢听戏了。”她拉着淼淼的胳膊使劲摇,“你答应我嘛念儿,你最好人了。” “你咋不叫你二哥哥带你去?” 丹阳撅着嘴道:“我叫了啊,但他被太傅说了一顿,说他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哪里还敢去嘛。” “那就叫你的鱼刺表哥带你。”反正不能烦我,淼淼心道。 丹阳夸张地叫了起来,“那个大喇叭怎么能信得过?要不是他向太后请安时说起这事,又怎会让恰好也在太后那儿的父皇知道,父皇为此还把二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所以二哥哥最近都乖乖地留在宫里念书。” 真可怜,十八岁的少年,不正是鲜衣怒马到处撩骚的年纪吗?连看个戏都被人责怪,淼淼心里有些愧疚,又暗骂皇帝这个当爹的真是偏心,明明他就没给越王什么正业,叫人家怎么务呢? 丹阳又八卦地问:“对了,那个红娘如今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绑回去嫁给糟老头做妾吧?若有何困难,念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事我罩了,我会帮她出头的。” 那日在梅花雅苑,晋王等人走了后,虽然越王没有问,但淼淼自觉地编了个故事,说燕飞本是一富户家养的歌姬,被那个老得牙齿也没剩几颗的家主看中,非要纳了为妾,燕飞抵死不从,撞柱明志,老头子嫌晦气,让人偷偷将半死不活的燕飞扔到城外偏僻处等死,恰好被上香回城的柳千锦遇见救了,有感于她的傲气,柳千锦本打算把她收留在柳府,但燕飞不愿寄人篱下,养好伤后便投靠梅花雅苑自力更生,硬是把燕飞描述成一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世间奇女子,而自己则是个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 淼淼敷衍了她几句,有宫女来催公主,说吉时已到。 丹阳公主是皇帝长女,又是安贵妃所出,她的及笄礼极其隆重,长安所有公子王孙都前来观礼,男宾站左列,女宾站右列,很快站满了整个观礼场地。离站在正东的皇帝和安贵妃最近的,分别是皇长子晋王,次子越王,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弟弟,大的不过十一c二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晋王今日虽不用当值,依旧是一身黑衣,深红色的交领,绣着金色祥云纹,两肩各有麒麟护臂,腰束白玉带,将他颀长笔挺的身姿展露无疑。站在对面女宾席里的年轻女子,无不伸长了脖子拼命往他所在的方向瞧,好不容易窥到了他的一角衣袂,不料人影一晃,越王那庞大的身躯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视线给挡了,让一众千金们急得直跺脚。 虽然心里千不甘万不愿,但作为一名专业的刺客,首要的信条便是不问为什么,坚定不移地执行任务。 淼淼咽了咽口水,再次将目光投向正兴致勃勃看戏的皇帝。 一直以为活在酒池肉林中的皇帝,定是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胖子,此时亲眼见到,才知皇帝不过是身形微丰而已,相貌端正气度不凡,想必年轻时也是美男子一枚。如此也好,胖子肥膏多,抹脖子时还得多费力,瘦子则省事多了。 戏台上正唱的是《昭君出塞》,那个演昭君的小美人水袖一甩,纤腰向后一扭喝下辞别酒,随即幽怨地向皇帝抛了个眉眼,皇帝龙心大悦,抬手喊了句赏,一名小宦官便小跑着捧了满满一匣子银元搁台上。 淼淼在心里哀叹一声,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论美貌论身段姑奶奶我哪点比不上她?向后扭腰那个动作,我比她扭得更低更好看好不?可恨命运不公,人家在台上抛眉眼领赏,姑奶奶我却抱着树喝西北风,过那刀尖上游走,今晚不知明日事的苦日子。 念头刚落,毫无征兆的,狂风骤起,御花园里的树木被吹得左摇右晃,一时飞沙走石。淼淼抱着摇摇欲坠的枝桠,小心肝也随着那枝桠上下跌宕,她甚至听到了树干喀喇喀喇的断裂声。 姥姥的,出师不利她正考虑要不要冒险换个地方栖身,那阵狂风却一如来时那般,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妖风! 淼淼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大大松了口气。御花园里十步一名羽林卫,她并不想随便冒险。抬头看了一眼,或是刚才那阵妖风的缘故,乌云散去,刚才还黯淡无光的夜幕,已升起一轮皎洁明月。 她这才想起,今晚原来是十五。 戏台那边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唱得红红火火。淼淼暗骂,燕飞这杀千刀的,定是看戏看得入了迷,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俗话说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按原本的计划,燕飞趁皇帝看戏时在宫里各处放火,皇帝必然仓皇逃离,跑去近水的地方,而淼淼栖身的梧桐树,正是皇帝从戏台跑到太液池的必经之路。 到时她只需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自树上落到皇帝身后,勾魂刀往皇帝脖子一抹,她刺客生涯上的第三十个,同时也是最辉煌的一个任务就这样搞掂了。 刚才乌云闭月,妖风肆虐,多好的机会啊,可恨燕飞那臭小子一有戏看脑瓜就不灵光了。 燕飞看爱戏,就像猫儿喜欢闻腥,平时便爱流连坊间的各个戏园子,更何况今晚的御戏可是有钱也看不到的。曾经有一回,他们要刺杀一富得流油的员外,那晚正值员外家中宴客,让自家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于是两人藏在屋顶看了一晚的戏,有好几回淼淼打着哈欠要出手,早点完事回去睡觉,燕飞死皮赖脸硬是让她再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梅花雅园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她总不能告诉人家我上一世临死前见过你, 你还赠了我一句阿弥陀佛。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幸好小胖子全不在意, 还主动道:“我是李忆, 你叫淼淼?我虽觉得你眼熟, 却想不起来长安城中哪家千金叫淼淼的。” 淼淼吓了一跳,原来他刚才躲在神台下, 不但听到她想打肥鸡的主意, 还听到她自报家门了,她连忙摆手,“你听错了, 我之前饿得神志不清, 舌头都撸不直,其实我说的是念念,不是淼淼。我姓柳名千锦, 小名念儿。” 李忆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柳千斤啊, 怪道这么眼熟, 一年不见,你竟然又长胖了这么多,和我有得一拼了, 哈哈哈” “” 淼淼撇嘴, 一点都不好笑好么。听他意思, 两人以前应该认识,想到这安国寺只有长安上流阶层能来,他们以前认识也不奇怪,为防讲多错多,她趁他哈哈笑时转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田氏在马车里一路责怪淼淼到处乱跑,她于是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亲,我刚才在安国寺遇到一个胖子,有我这么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语气有点小兴奋。 田氏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见到有人和你一样胖,很高兴吗?” “他说他叫李忆,我以前认识他吗?” “哟,还互报家门了什么?!”田氏被吓得不轻,“你c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淼淼愣了愣,隐约感觉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忆” “胖子李忆”田氏抚额,“念儿,你刚才在人家面前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惊,“这越王又是什么人?” 田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晋王和吃的,再装不下别的。如今却是除了吃的,把别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谁?他是当今二皇子,晋王的弟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原来如此难怪那晚他也在宫里,也难怪他刚才说“我是李忆”,而不是说“我叫李忆”,因为他以为她听了他的名字便会知道他的身份,幸好她够机智溜得快。 她挠了挠脑袋,答得有点心虚,“我以前两眼光盯着晋王去了,别的男子都不曾入过眼,所以不记得了。不过娘亲放心,方才女儿举止得体,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曾让侯府蒙羞。”嗯,和越王一起偷吃肥鸡,再没别家闺秀做得比自己更好的了。 田氏松了口气,“越王不像晋王那么活跃,平时总是待在宫里的多,就算宫宴c秋猎之类,也是皇上发话他才去,你们以前就算见过,也不过是远远一眼罢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据闻先皇后生他时一度难产,几乎撑不下去,快绝望时竟见到菩萨踏莲而来,于是皇后向菩萨祈愿,只要平安诞下龙儿,她愿追随菩萨而去,侍奉左右。” 菩提阁远在关外,淼淼以前极少关心宫中的事,只在出道后陆续知道一些,依稀记得先皇后在十多年前去世,皇帝一直没再立后,后宫以安贵妃为首,晋王便是安贵妃的儿子。她忙问:“然后呢?皇后果然一生下越王就死了?” “倒不是,当时皇上将整个长安的名医都召进宫中,稀世灵丹c名贵药材也不知用了多少,但皇后生产时出血太多,终是回天泛力,在越王三个月时还是去了。许是因为皇后向菩萨许过的诺言,越王自懂事起,每月初一都到安国寺给菩萨上香磕头,也算是对先皇后的一种孝心吧。也正是这个原因,为方便越王到安国寺,太后命人将安国寺修缮一新,并定为国寺。” 原来小胖子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淼淼道:“才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越王也怪可怜的。” 田氏白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乱说,若传到安贵妃耳中去,那可不得了。” “为什么?” “那会安贵妃也是才诞下晋王不久,皇后死后,皇上便让安贵妃把越王接到她宫里一并抚养,这些年来,安贵妃待越王比晋王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才是她亲生的。你说越王没娘可怜,把安贵妃置于何地?” 淼淼不以为然,抚养皇后遗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会落得个刻薄寡情的名声,更会失去皇帝的宠爱,安贵妃当然巴不得天天把越王捧在手心里宠了。她叹息道:“最可怜的还是先皇后啊,好不容易熬到当了皇后,还生了龙子,却是个享不了福的。” 柳千锦自从被晋王拒绝后,性情变得孤僻,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已经很久没和田氏聊过天了,难得母女一同出行,她又愿意和自己说说话,田氏一时来了兴致,聊起往事来。 “可不是,当年皇后和安贵妃差不多同时怀孕,皇后虽是皇帝发妻,深得皇上敬重,但那会安贵妃正得宠,风头无两,皇后一时担心安贵妃生得比自己早,一时又怕自己生的是公主,而安贵妃生的是皇子,郁结于心,孕期便病了几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安贵妃的产期果然提前了一个月,替皇上生了皇长子晋王,皇后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依我看,若非皇后太过介怀,心事太重,也不会导致产前胎位不正,苦了儿子,更苦了自己。若她还在世,就算越王不是长子,保他坐上太子之位也非难事。” 原来晋王和越王这对兄弟只差了一个月,一个是长一个是嫡,先皇后又去世了,难怪皇帝至今还没立太子,淼淼道:“皇上既然到现在也不升安贵妃的职,定是心里还念着与先皇后的情谊了,我看越王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微微摇头,“难说,后位虽虚悬,但这些年来后宫诸事皆由安贵妃打理,虽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况且,你也见到越王了,他虽甚少露面,但朝臣们都知道,他只爱吃吃喝喝说起来,这一点倒和你挺相似的。”她顿住看了淼淼一眼,才接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论姿容,论才华,论抱负,他都无法和晋王相提并论。晋王十二岁便到军中历练,一呆就四年,满了十六岁才回的长安,越王却连长安都没出过。” 同是胖子,淼淼有力挺同类的自觉,“才不是呢,越王除了身上的肉比晋王多,哪一点都不比晋王差,他才不是个只会吃的胖子。” 田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不安地看着她,“我说念儿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晋王无望了,移情别恋,一门心思又扑到越王身上了吧?” 淼淼差点噎着,“我说娘啊,你想多了,我至于这么重口吗?我虽是胖子,但这不代表我就喜欢胖子的好么。” 田氏拍了拍胸口,“还好,吓死娘亲了。念儿,以前你喜欢晋王,娘亲和你爹爹反对,并非全因我们认为晋王看不上你,这皇家的女人哪是这么好当的?历朝历代,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步不慎不单赔了自己一生,甚至殃及后代或家人。你生性纯良,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 淼淼安慰道:“娘亲放心,女儿早就想通了,晋王虽好,但他看不上女儿,越王人不错,可女儿不想家里再多个胖子,所以娘亲和爹爹的担心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你们也不必担心女儿嫁不出将来被人欺负,我已想好后路了,若万一真的嫁不出,女儿就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吧。” 回到侯府已是晌午。 经过院子时,月娘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将箱笼里的旧衣服翻出来晒。淼淼出去一天,此时累得够呛,只想快点回房躺一躺,眼角瞥见月娘手中拿着的那条裙子时,却忽然顿住脚步。那是一条粉杏色的百褶裙,明亮的杏色,裙角和衣领袖着翠绿的四叶纹,束腰同是翠绿色,绣着几朵小小的杏花,非常少女的款式。 她走到月娘跟前,拎着裙子翻了翻,“这条裙子哪儿来的?” 月娘道:“小姐不记得了?这是您十三岁生辰时,夫人送给您的礼物啊,您那时可喜欢了,好几回去郊游或诗会时都穿着。今日日头好,我想着把这些旧衣物翻出来晒晒,那么多漂亮的衣裙,虽现在穿不了,但若发黄长斑了就可惜了。”她说着,又惋惜地道:“那会小姐您还没发胖,穿上这条裙子真真是美得小仙子似的” “哦原来是这条裙子,这款式再过几年也不会过时,留着,定有一天我能再穿上。”淼淼又仔细看了几眼,按下心中的诧异,这才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鸳鸯盟 此为防小三章节,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月娘诧异道:“小姐的意思是您要过去知秋苑?” 她努力挪动两腿, “怎么?本小姐要见一见自己的爹爹, 你还有意见了?” 月娘哪是有意见, 她只是太惊讶了。惊讶的不止是她,当永宁侯和夫人田氏在屋里说着话,忽觉光线一暗, 转眼见到淼淼那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时,两人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田氏目瞪口呆,问道:“念儿, 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儿自去年中秋后, 别说侯府, 连她自己的毓秀苑也没踏出过一步,他们夫妻俩要见她, 都得亲自到毓秀苑,今日怎么破天荒, 她居然主动到知秋苑来了? 这个躯体久不走动,又笨又重,淼淼只觉身上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不听指挥,从毓秀苑到知秋苑短短一段路, 她却累成了狗, 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个侯侯爷” 柳青源在宫里待了几日, 心里也记挂着女儿, “念儿可是有事?爹爹还想着一会过去看你。” 淼淼这才想起, 她现在可是人家的女儿了,应该叫人家做爹爹,且这个爹爹才刚到家,她做女儿的理应请个安,便改口道:“爹爹这几日可安好?女儿来给爹爹请安。” 这个女儿自从迷上晋王以来,性情变得孤僻古怪,心里只有一个晋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声请安,让柳青源又惊又喜,竟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念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爹爹很好。来,到爹爹这儿坐。” 淼淼才在两人面前坐下,田氏便心疼地道:“怎么走得这么急,你这身子,不宜走急路。你们也不看着她一点儿。”最后这一句,是对着月娘和宝枝说的。 月娘忙道:“小姐是心里记挂着侯爷呢,婢子劝了她也不听。” 田氏还要再说,柳青源已低声打断她,“女儿肯出来走动,这是好事,你别责怪她,若说得她心里不痛快,她不定又躲着不愿见人。” 田氏闻言柳眉一挑没再说话,神色却有点不以为然,自顾低头喝茶。 淼淼顾不上研究田氏的神色,将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个底朝天,终于顺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爹爹来。柳青源约四十出头,蓄着短须,额角宽阔,剑眉英挺双目有神,一看便知是个有主见有作为的男人,心道这柳千锦真是有福气的人,有这样好的爹娘却一味痴迷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不懂惜福,既然她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将来就好好孝顺人家的父母吧。 柳青源见女儿两手交叠,坐得一本正经,两眼囧囧有神地在自己脸上打转,不由有些好笑,心道定是这几日不见自己,女儿心里挂念,又见她因走得急,圆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伸手便想捏一把,忽又想起她上月已及笄,已是大姑娘了,手举到半途便顿住,放到唇下咳了两声,问道:“不过几日没见而已,爹爹头上不至于长了个角吧,这么着急过来找爹爹,可是有事?” 淼淼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点头如捣蒜,“爹爹,那晚宫中行刺的事,可是告一段落了?可有捉到刺客?” 柳青源见她关心这事,有些愕然,“刺客当场就死了一个,其余的人却狡猾得很,虽然宫门当即关闭了,却硬让人逃了,这几日禁军搜遍整个长安,也没搜到什么可疑之人。” 这么说来,燕飞那小子是平安无事了,淼淼松了口气,又问:“当晚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那刺客是被谁杀死的?逃了的余党又有多少人?他们又为什么要行刺皇上?” 到底是心有不甘,她很想知道当晚一剑断送她大好年华的是什么人,别到头来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也不知道,随便看看朝廷对此事知道多少。 柳青源怔了怔,心道难怪这丫头这么着急跑来知秋苑,还以为她是记挂自己,原来是记挂着那个人。 他的脸色有些讪讪的,看了一眼田氏,见田氏脸上也带了好奇,便道:“那些贼人为何行刺皇上暂时不知,但皇上乃真命天子,有龙气护体,又岂是那些妖魔邪祟近得了身的?说来也是巧,司天监的人早就算到那晚会有天狗食月,宫里早就准备好,等月蚀一开始,所有宫人敲响铜锣赶天狗,这不,一赶天狗,就把躲在树上的刺客给赶了下来,皇上这不是有龙气护体是什么?” 淼淼当场呆住,怪道那晚忽然就铜锣声大作,原来人家早就知道那晚会天降异象,她竟是撞到枪口上了。可见有时候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那晚没有月蚀,宫人不会敲铜锣吓着了她,如果没有那阵妖风,她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失了先机,能不能刺杀成功另说,至少不会被人一剑穿胸这么窝囊。 柳青源又接着道:“当时皇上离那刺客不过两三步,当真惊险,那刺客身手不凡,幸好晋王当时就在皇上身旁,与一众羽林卫将她逼到太液池边,晋王更是一剑将那女刺客刺死了。” 淼淼再次呆住,原来那晚一剑送她上黄泉路的男子,正是柳千锦这个胖妞朝思暮想的晋王!想起中剑的那一瞬,那双妖冶又冷漠的眸子,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 回过神来后,柳青源已差不多说完了,“可惜那女刺客身上除了一柄匕首外什么线索也没有,她的同伙也狡猾得很,由始至终都没露过面。太平盛世之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皇上龙颜大怒,怀疑有宫人与外敌勾结,如今宫中风声鹤唳,不知要死多少人了。皇上下了旨,命晋王全权彻查此事,大理寺从旁协助,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柳青源说罢看了淼淼一眼,心道你想打听的人我已如实告诉你了,这回你可满意了?却见淼淼脸上没什么变化,只道:“既然刺客死了,余党又捉不到,单凭一柄匕首,晋王也翻不出朵花来吧。” 柳青源却道:“那倒未必,晋王当时就看出,那匕首的质材非同一般,绝非普通匠人能造得出来,看他意思,是要循着这条线索追查。” 当时皇帝被袭,□□起火,又逢月蚀,那些宾客和妃嫔受了惊吓四处乱蹿,整个皇宫乱成了一锅粥,唯有晋王沉得住气,调遣得当,很快镇住了场面,又及时封锁了太液池一带,找到了刺客的凶器。 要说女儿的眼光可真是没得说,晋王其人,除了姿容俊逸外,做事还真有两把刷子,是可造之才,就是性情桀骜了一点。可人家是天家之子啊,才满十八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是心气高的。 柳青源心里虽赞赏晋王,但他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他半句好,女儿已被那人蒙蔽了心智,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清醒,若只论身份地位,他的女儿嫁给晋王也算般配,但念儿现在胖成这样,晋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再说,皇帝一日不立太子,他也得避嫌,若非皇帝自己开口,他巴巴地把女儿塞给晋王,难保不惹皇帝起疑。 他瞥了一眼淼淼,见她眼神飘忽,还以为她又犯花痴,鉴于她过去的不良表现,他难免怀疑她又打算要自己向皇帝讨旨让晋王娶她,暗自在心里打腹稿如何回绝。 其实淼淼此时想的,是如何见燕飞一面。这几日整个长安都戒严,虽不再封闭城门,但也只开了东西两门,出城的人简直如过三关斩六将,里里外外一检再检,稍有怀疑的一律关进大牢打一顿再说。风头火势,她猜测燕飞一定还躲在城里。 两人各想心事时,夫人发话了,“侯爷,我与念儿还有话说,你在宫里几日也辛苦了,好好歇息,几位姨娘这几日也常念叨着你,过去看看吧。” 柳青源怔了怔,见她低头喝茶,眼尾也没扫自己一眼,只好起身道:“也好,你们娘儿俩好好聊,晚饭我们一道吃。” 淼淼心里虽想着事,两眼却没放过他们的每一个小表情,不由有些奇怪,不是说所有做正室的都天天忙着整小妾斗婆婆的?为何这个侯府夫人不按套路出牌,倒巴不得把丈夫推给小妾? 这几日淼淼已从几个丫鬟口中打听到,因夫人田氏只生了柳千锦一个女儿,永宁侯十年来陆续纳了三个妾,可惜这三个妾也不争气,蛋也生不出一个,据说老夫人发话了,为着柳家香火着想,明年还得再纳一个。 她原以为但凡做妻子的都不愿丈夫有别的女人,但田氏对着侯爷这一脸的漠然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再一想,淼淼心道莫非这是田氏的计策?她刚才只说几位姨娘,却没指明让他去见哪一个姨娘,这是要让她们窝里斗,争个你死我活,好显得自己这个夫人大方得体?原来如此,难怪她一次见到这个娘亲时,除了觉得她亲切可敬外,还长了一张精明脸,将来有得她学习。 田氏见淼淼嘴角微翘,半眯着眼睛在自己脸上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点了点她脑门,“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呃想着娘要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难得出来走动,娘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哦”淼淼见桌上放了一盘四色点心,伸手便拿。 田氏啪地将她的手打落,没好气道:“成日只惦记着吃,你脑子里除了晋王和吃的,还有别的东西吗?” 可是人家肚子饿啊,少吃一点肚子就呱呱叫,淼淼委屈地缩回手。 自那晚噎着,田氏对女儿的饮食越发上心,规定她每日早上只能吃两只小包子加一碗小米粥,中午基本上只有青菜豆腐,连米饭也不让吃,晚上稍好,三素一荤一汤,但荤菜的碟子小得可怜,以致她整个白天基本是在肌饿中度过,不时打发月娘到各院子走动给她顺些吃的回来,刚才要不是急着过来,那盘樱桃毕罗早干掉了。 淼淼实话实说:“娘说的不对,女儿现在的脑子其实只有一样东西,就是吃。” 她说罢再次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塞。 田氏又气又好笑,也有些意外,“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将晋王放下了?” 以前的柳千锦她不知道,可她是淼淼啊,晋王可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恩怨分明,将来若是见面,保不定会替自己报那一剑之仇的。她边吃边嘟囔:“晋王有什么好的,嫁了他能长生不老还是会飞天遁地?咱们侯府多好啊,好吃好喝,还有爹娘疼,我决定这辈子哪也不去了,就呆在侯府。” 淼淼这话可真不是吹的,她以前是孤儿,刚出生就被遗弃,被菩提阁主捡了回去,千锤百炼,成为菩提阁刺客,虽在阁中不缺吃不缺穿,阁主也不曾亏待过他们,任务完成,该给的酬劳一分不少,但杀人并非她本意,尤其在白槿姐姐死后,她再不想过那刀尖上打滚的日子。 以前是没机会,但如今阴差阳错,刺客淼淼已死,她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虽然这具肥硕的身体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衣食无忧,高床软枕,终于脱离了菩提阁,她不贪心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田氏却不知眼前的女儿其实是个赝品,狐疑道:“皇上寿辰那日一早你还嚷着让你爹趁皇上高兴讨旨呢,这才过了几日你就转性子了?骗谁呢?” 淼淼嘻嘻一笑,“对啊,那晚女儿可不是噎着了?事后想想,这大概是上天的警示呢,想那晋王天人之姿,我等凡人肖想一下也要遭天谴的。所以娘亲大可放心,女儿现在已是大彻大悟了,我要求不多,一日三餐,有瓦遮头就行。” 田氏啐了一口,“去,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想通了是好事,但也不必自贬身价,咱们是什么人家?你是永宁侯府的嫡女,若非你以前一心要嫁晋王,闹得长安人人皆知,不知多少人排队求亲。念儿,你也就这身肉累事,若非太胖,就算嫁给晋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田氏心里虽不太相信女儿一夕间想通了,但她能这样说,至少说明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执着,这是好事。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你想开了,我不妨告诉你,宫里已开始替晋王物色王妃人选,据说太后相中抚远侯和沈尚书家的女儿,这两人机会最大,不过传闻安贵妃颇喜欢你大姐姐,安贵妃若是向皇上吹枕边风,你大姐姐也不是没机会。” 这是先和她通通气,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一听到消息要死要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听戏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李忆虽然每月都来安国寺,但都轻车简从,用的是化名,且每次都刻意来得很早,一般只去小偏殿,所以尽管安国寺香火旺盛, 长安很多夫人小姐会来上香, 却极少会遇上李忆, 就连安国寺也只有少数几位高僧知道李忆的真正身份。 夏至正守在小偏殿的门口,见淼淼来了, 赶紧朝她施了一礼,打个手势告诉她越王正在里头。淼淼放轻手脚走进去, 只见一室青烟冉冉, 李忆跪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 仰头看着那樽悲天悯人的菩萨,一动不动。 小和尚说得没错,这一段时日,李忆已从原来的小胖子成功晋级为一个大胖子,光看他的背影, 便有种气吞山河的压迫感。 淼淼在他身旁的蒲团坐下,侧头看去, 李忆双肩耷拉着, 神色木然, 脸色不太好, 晦暗且有些浮肿,以前的双下巴不见了——不是脖子瘦了的缘故,而是胖得脑袋直接连着肩膀。他以往虽然胖,却胖得有精神气,尤其一双眸子,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把一身的灵气都汇聚到眸中。可是如今,同样是那双眸子,却似蒙了一层薄灰,浑浊不清,茫然地看着那樽菩萨,不知在想些什么。 淼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别来无恙。” 李忆木然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哦,你来了。” 那声音也是了无生气的,淼淼叹息一声,说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李忆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别人见面,一般都是说你瘦了,或者你越来越漂亮了,咱们这些胖子,见面却总是说你又胖了。记得去年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是这么问你的。”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他还哈哈笑了很久,可现在他胖成这样,淼淼一点不想笑,“殿下,你不能再放任自己想吃就吃了,方才玄一小师傅说,你光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就用了一个时辰,你若继续吃下去,再过几个月,你连石阶都上不了,还怎么每月来这里给你母后上香?” 李忆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关系,我是越王啊,我走不动,难道不会让人抬我上来?母妃向来对我有求必应,这么小的事情,她自会替我安排好。” “可你觉得,你母后会愿意看到你胖到连几个石阶都走不了,要人抬着?” 他有点委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些胖子,就是喝水也会发胖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淼淼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站住,张开两臂,“你看看我。” 李忆用他那双呆滞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两圈,“你胳膊不舒服吗?” “” 淼淼把手放下,没好气地道:“你没看到我瘦了很多?” 李忆粗壮的神经终于有了反应,“呃好像是瘦了。” 淼淼又问:“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其实她已半年没照过镜子,但既然身边个个都说她好看了,她就从善如流了。 李忆想了想,不太认同,“你本来就挺好看的。” 淼淼想起来了,这位殿下的审美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她只好道:“那咱不说好不好看了,我跟你说,刚才我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蹦跶几下就上来了。可我第一次来安国寺时,那石阶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你看看我,不过半年功夫就瘦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不上那些身姿窈窕的美人,可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再不会动一动就气喘如牛,我爹娘看到现在的我,不知多高兴,我娘那天还说了,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了。你看,其实减肥也不是太难的事,无非是管住嘴巴,多锻炼身体。既然我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不可以?” 李忆抖抖眉毛,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根本懒得说话。 淼淼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说减个肥就有什么了不起,但有一个好的身体,是做大事的本钱,有一个好的体魄,你才能直面困难不轻易倒下。”她直视他呆滞无神的双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李忆终于扯起嘴角笑了笑,但这笑和他以往春风拂耳的笑不同,听着瘆得慌,“你娘亲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可我母妃也觉得现在的我不错啊,她不知多高兴呢。至于我的人生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啊,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淼淼顿感挫败,感觉就像使足了劲一拳打到棉花上,她泄气地重新在他身旁坐下,决定不再多废口舌了,毕竟一个人的意愿,不是单凭一个外人说几句激励的话就能改变的。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淼淼问道:“对了,那回在假山的事,安贵妃和你大哥没怀疑你吧?” 原本木呆呆坐着的李忆,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拖动他肥大的身躯走到神台前,一把抓起台上的大肥鸡,“我饿了。” 淼淼目瞪口呆,忽然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愿意再提那日的事。她起身,在他堪堪张嘴要咬之际飞快将肥鸡夺过,“别吃这个了,你若饿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李忆忽然想起什么,叫道:“对了,你和夏至说今天要带我去吃全长安最好吃的馎饦,我才答应今天来这儿的,差点忘了,咱们这就走吧。” 淼淼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看来现在除了吃,什么也吸引不了他了。但她上回确实让夏至带话了,本意是想让他初一到安国寺上香,她好劝导一下,怕他不愿意来,便加了那句话。 于是两人马上下山,往西市而去。到了杜二娘馎饦附近,因巷子多且窄,马车走不了,两人便下了车。淼淼吩咐宝枝先去杜二娘那说一声,给些银子包个场,毕竟李忆是皇子,要他和一群干苦力的糙汉子坐一块吃馎饦说不过去,夏至见状,也跟了过去打点。 李忆以前出入的均是长安奢华高档的场所,如今跟着淼淼在长安底层百姓集居的小巷子里穿行,颇感新奇,不时东张西望。 “让一让,让一让啦喂小心碰到了” 前头有人推着一辆板车走近,那板车上头没货物,但很占地方,巷子里的人纷纷站到墙边躲避,这可苦了李忆,他虽极力贴着墙角,又憋足了劲想把肚皮收起,可那鼓鼓的肚子依然霸道地挡住了板车的去路。 推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矮小汉子,瘦不拉叽的,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满脸歉意地道:“两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这路就这么窄,咱就是想调头也调不了,要不委屈两位一下,先往回走一段,前面不远处就有条岔路,到了那儿两位可到岔路避一避,不然这车若是碰到两位公子,把两位的衣服蹭破了,把小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淼淼今日为了方便,也是一身男装打扮,所以那拉车的男子以为她也是位公子。两人无法,只得往回走了一段,走到那人说的岔路,也没多想便拐了进去。才走两步,淼淼便觉出不对,这岔路是条死胡同,此时胡同里头已站了四个人,均是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打扮,个个脸色蜡黄,看着两人的眼神活像在看两只香喷喷的大馒头。 淼淼一把拉住李忆,正想退出去,方才那推车的男子已推着板车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人,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李忆走了这么一段,早已有些吃不消,还以为淼淼叫停是让他歇息,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怎么吃个馎饦也这么折腾哎哟,好痛,你捏我干嘛?” 他揉着胳膊懵懂地看向淼淼,却见淼淼一脸凝重地看着前头,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饶是他再迟钝,也察觉些不妥,“哎,这是要干嘛呀?你们围着我们做什么?咦,你怎么把车子也推进来了?你进来了,我们怎么出去?” 那几个汉子互看一眼,笑得一脸贼样,其中一个瘦高个儿眯着眼睛道:“我们要干嘛?公子问得好啊,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几人狞笑着又朝两人走近了两步,齐声道:“打劫!” “打劫?” “打劫?” 李忆和淼淼同时重复了一句,李忆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从未想过这种戏本子上才有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淼淼则是因为意外,她一进死胡同看到那几人时,还以为是安贵妃派人来杀李忆,听说是打劫的,她有些不放心,朝那个瘦高个看着像头头的人道:“你确定真的只是打劫?只谋财,不害命?” 瘦高个一怔,叉腰上前一步呸了一声,“你个死胖子,大爷我看着像那种谋财害命的黑心鬼吗?咱们兄弟几人行走江湖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了,一直坚/挺到现在,靠的什么?靠的无非一个道字!我跟你们讲啊,这个“道”字可是盗亦有道的“道”,咱们向来是最讲道义的,只不过兄弟们最近手头有些紧,迫不得已之下做个没本钱的买卖,大家都是有爹娘生的,咱们不干那害人性命的缺德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遇袭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淼淼赶紧跳下车子,有点不好意思,“呃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媳妇那么破。 此时那帮歹徒已看出来,这个小胖子不是那么好对付,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若是罢手,岂非赔了车子又折兵?也太窝囊了点。斗鸡眼老大看了一眼那帮衣衫不整脸带菜色的兄弟,一咬牙狠声道:“兄弟们,咱们跟这两个死胖子拼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干一票, 吃好的去!” 于是这凉州七小龙再不讲什么道义了, 一拥而上朝两人冲了上去。 淼淼忙举起笤帚准备应战, 眼角一瞥, 李忆那货居然还躺在地上, 顿时火了, 朝他大喝一声:“还躺着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当头棒喝, 让李忆彻底醒了过来,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后。 淼淼之前没下杀手,是因为顾及身份,她如今毕竟是永宁侯的女儿, 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 虽然这七个歹徒死不足惜, 可她一个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这七人杀了, 难免惹人非议。况且这七人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至少他们没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现在这七人不依不挠的,伤了她事小,越王若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得了了,永宁侯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们要找死,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淼淼挡在李忆身前,将手中秃头笤帚舞得密不透风,可惜这笤帚不是什么杀人利器,并不能一招致命,况且那帮歹徒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双拳难敌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两人趁她不备窜了过去,直扑李忆。 李忆见势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两个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死胖子,把玉佩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淼淼一把抢过斗鸡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忆抛了过去,厉声道:“接着,谁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忆手忙脚乱地接过砍柴刀,还差点拿反了,颤巍巍地指着那两个歹徒,努力学着淼淼霸气的口吻,“别别过来!不然老c老c老子砍死你们!” 也是冤家路窄,两名歹徒其中的一个还是刚才那个瘦高个,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窝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道:“哎哟喂,好凶啊,你砍啊,你爷爷我身上正痒痒呢,快往我身上招呼啊!” 死生关头,李忆就算再不上道,此时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两眼一闭,用力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我草你姥姥个小丁丁!什么破鸡/巴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偷袭老子?” 呃,这声音李忆睁开眼,只见一小队手持大刀的北衙禁卫军冲了进小胡同,余天赐正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破口大骂,夏至和宝枝也跟在他身后,刚才的两个歹徒此时已被禁卫军制服。 原来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点完毕,回头想接应李忆时,发觉李忆和淼淼被一伙歹徒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虽然着急,却知道自己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听宝枝说柳二小姐会武,能撑一会儿,当机立断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余天赐带着一队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余天赐一听说他的地头上竟有人拦路抢劫,劫的还是他的表兄越王,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当即嗷嗷叫着带人冲了过来,不料才进胡同便中了“头奖”。 “二表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余天赐一见李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自己脑袋上的飞来横祸了,忙上前扶着李忆查看,见他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李忆一见救兵到,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浑身虚脱了似的,见到余天赐脑门上的大疙瘩,决定直接忽视,指着淼淼的方向,心里十万火急,舌头却打了结,“快快救救人” 早在余天赐进来之前,淼淼已制服了两人,余天赐顺着李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恰好见到淼淼虎躯一震,随即大吼一声,先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记大力金刚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朝余天赐等人飞了过来。 余天赐及一众手下唰地闪身躲开,那歹徒便啪地一声,死鱼一样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还剩下最后一个歹徒,淼淼才堪堪摆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着裤裆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上装死了,看得余天赐一阵蛋痛。 我日!余天赐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将门出虎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永宁侯家这个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宝枝啊!”宝枝朝淼淼冲了过去。 终于制服了歹徒,又看到李忆没事,淼淼也是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最后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不想,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七小龙虽是乌合之众,出手没个像样的招式,但奈何这具身体还是太胖了,打没多久便力不从心,让她有种眼高手低的无力感,最后那两招已是使尽了她洪荒之力,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凉州七小龙此时已成了凉州七小虫,被禁卫军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跪在地上,个个脸青鼻肿惨不忍睹。余天赐提着龙牙刀,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来回,“吃了豹子胆了你们!要打劫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竟然敢在老子的地头上闹事,嫌命长了是不是?他娘的还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小官爷饶命啊,咱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啊,别说豹子胆了,两天都没一粒米下过肚了” “卧草!你小子还敢顶嘴?”余天赐一脚便踹了过去,“天底下没穷人了?就你几个最穷?没饭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们还有理儿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太平日子过啦?王法是要来干什么的?” 余天赐踹完一个不解气,一边扯起豆沙喉骂着,一边挨个踹过去,“叫你目无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顶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个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胆儿肥了你!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扔大牢里?” 他说着抬脚又是一踹,七小虫的老大当即惨叫一声,大呼冤枉,“小官爷饶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只是小的这双眼睛天生斜视,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们走上这条绝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们凉州老家被突厥恶贼洗劫一空,又逢水灾,家中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官府又不管咱们死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咱们这才一路从凉州乞讨到长安,不过是想谋条生路,吃顿饱饭而已啊” 他在这头呼天抢地喊冤,他的兄弟们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爷,你方才说把咱们都扔牢里去,那啥牢里管饭吗?” 余天赐身上的毛霎时又炸了起来,还管饭?你当你们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凤眼呵呵两声,“管啊,断头饭你听说过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老子答应你们,那天一定让你们吃个饱!” 凉州七小龙当场被吓晕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们打劫的肥羊牯竟是当朝二皇子后也倒下了。 夜凉如水,禁宫里已敲过一更鼓。 李忆半裸着上身歪在软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药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只因李忆那身肥肉实在太波澜壮阔,可怜他揉得手都快断了,淤血还未散去。李忆特意吩咐过,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两人回到宫后,连太医都不敢召,涂的药酒也是夏至在半路买的。 “晋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经睡了” 殿外忽然传来小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随即有人冷冷喊了声“滚”,一阵凉风带入寝殿,竟是晋王来了。李忆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夏至正手忙脚乱替李忆穿着衣服。 “大c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昀沉着脸,看着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子,薄唇紧抿,脸上一片阴霾,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用这个,好得快些。” 李忆讪讪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赐告诉你的?” 李昀没说话,朝夏至摆了摆手,夏至飞快退了出去。 原来李忆今天千叮万嘱,叫余天赐替他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让安贵妃知道,余天赐虽然答应了,但这个大喇叭连自己身上有几根毛都恨不得告诉李昀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人倾诉一下会活生生憋死的,于是转头就声情并茂地告诉了李昀。 李昀依旧沉着脸,沉默半晌后却忽然对他道:“二弟,出宫吧。” 淼淼感到有一双手在推她,迷糊中还闻到阵阵肉香,肚子不由自主发出咕噜一声闷响,好饿。 她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食案上,而食案上鹅的天,炖燕窝,酱板鸭,羊蹄羹,醋排骨,叫花鸡,蒸鳜鱼,烤羊腿,红烧肉,狮子头离她稍远一点的,还有一盘烤得金黄的面饼卷和几碟素菜。 为了执行任务期间不上茅厕,并保持身轻如燕,每次行动前的几个时辰,菩提阁的杀手们均不得进食。淼淼进宫刺杀皇帝也如此,死前就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此时见了满桌佳肴,顿时精神振奋,两眼圆瞪坐直了身子。莫非是飞哥儿逃脱后,不忍心她做饿死鬼,特意烧了这一桌好菜拜祭她? 她只觉混混沌沌,脑袋沉得很,耳边又传来一女人的声音,“小姐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祖宗保佑啊!差点没把奴婢我吓死啊,我这心肝啊,差点就不会跳了” 淼淼认得这声音,正是刚才在耳边喊她又拼命推她的人,她茫然转过头,只见那女人年约四十,鹅蛋脸,肤白唇红,眉目甚是和善,那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仆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抢人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一定是那个死奸妃的阴谋!收买了太医故意营造越王先天不足的假象, 所以越王但凡想偷懒,就推说身体不适,皇帝提出让他到边关历练,安贵妃也能轻易替他挡了回去。现在越王放任自己胡吃海喝,安贵妃心里不知多高兴,她当然不会主动告诉皇帝。 淼淼道:“你得劝劝你二哥哥,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尤其不能多吃肥腻的东西, 他现在还年轻, 暂时没大碍, 可若是再这么吃上几年,肯定吃出一身病来。” 丹阳唉声叹气的, “我劝过他的, 念儿你不知道, 二哥哥最疼我的, 我自然希望他好好的呀, 可我在这宫里, 根本就是个人微言轻的,谁都觉得我脑瓜不好使, 没人听我的呀。还有, 最近母妃都不让我找二哥哥了, 说他需要静养, 不许我吵着他。” 这死奸妃简直太不要脸了, 同为胖子,淼淼觉得她必须帮帮越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公主,咱们得想想办法,你不能去找越王,总可以让他身边的人传个话吧,那个叫夏至的看着挺机灵,你把他叫来,让他帮我传个话。” 告别了丹阳,淼淼出宫后又绕去青龙坊梅花雅苑找燕飞,但燕飞不在,说是已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下月才回。这臭小子,走了也不和她说一声,真不够意思,定是心里记恨着她逼他娶她的事。 丹阳给了些进贡的葡萄干给她,她知道田氏爱吃,回毓秀苑换过衣服便去找田氏了。才进屋子,便见田氏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手里拿着张信笺,怔怔看着窗外发呆,连她这么有分量的人走进屋子也没发觉。 淼淼蹑手蹑脚走近,把一碟葡萄干捧到田氏面前,“娘亲,女儿孝敬您来了。” 田氏回过神来,看到淼淼那张白里透红娇憨可爱的包子脸,柔声道:“念儿回来了?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不多玩会儿?” “女儿记挂着娘亲爱吃葡萄干,所以早点回来。”她在田氏对面坐下,指指那张信笺,“娘亲收到谁的信了?” 田氏似是不想让她看到信的内容,顺手将信折起,“是凉州老家,你大舅舅写来的。” “讲的什么?娘亲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老家有事?” 田氏的祖上是凉州人,历代为官,她父亲年轻时颇受先帝赏识,曾在长安任工部侍郎,所以田氏兄妹几个均在长安长大。后来他父亲致仕,举家迁回凉州,只剩下出嫁的田氏一人在长安。她一边折信,一边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家里人都还好,但你舅舅说,自年初开始,不时有突厥流寇窜到边境抢掠,惊扰百姓,我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淼淼眼珠子在田氏脸上转了一圈,心想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她眼眶微红,显然之前哭过。淼淼眼尖,在田氏折信前瞄了一眼,看到信里提到“坟前有残菊并一壶酒,似年前曾有人扫墓”,可惜片言只语,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方才说家里人都好,这墓也不知是谁的墓,也不知是谁去扫的墓,竟惹她落泪,看来这位侯府夫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田氏已收起信,吃了几颗葡萄干,神色有所缓和,“很甜,你也吃些。” 淼淼故做惊讶,“咦,我不是听错了吧,娘亲居然叫我吃东西?” 田氏嗔道:“又贫嘴,看哪天我真狠起来,再减你一顿。” 淼淼笑嘻嘻地给田氏倒了杯茶,“娘亲饶命,女儿不敢了。” 田氏看着女儿的如花笑靥,不觉又有些出神,端着茶半天没动一下。娘亲今天大大的不妥啊,淼淼不由道:“娘,女儿脸上莫非长了朵花?” 田氏回过神来,只道:“见到念儿瘦了,做娘的心里高兴呢。” 淼淼数月以来的辛苦减肥,终于初见成效,包子脸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但原本臃肿的身体已清减了一圈,虽然还是比起普通人胖很多,但比起她原来前胸后背分不清的“鼎盛时期”,已是瘦了不少。 田氏拍拍淼淼的手,“看你天天刻苦练功,开始时娘还担心你熬不住,坚持不久,现在娘亲总算放下心来,看来咱们念儿长大了,若是将来娘不在家了,念儿也能过得好好的。” 这话里有话啊,淼淼心里有些不安,“娘亲又怎么会不在家?您要去哪?” 田氏笑笑,“你外祖父身子大不如前了,我总想着,趁他还健在,回凉州老家看看,也看看家里人。之前你那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如今你懂事了,娘也该考虑一下了。” 淼淼松了一口气,“那敢情好啊,我陪母亲一同回去,向外祖父请安,也看望一下舅舅他们。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田氏不置可否,只道:“再说吧,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 天气渐渐回暖,南飞的燕子已归,开始衔泥筑巢,春分之后很快便到了四月。柳家的丫头们最近个个忙着量身做新衣裙,西府的三个姑娘,惊讶地看到东府的柳千锦变瘦了。三人围着她站成一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 柳碧池率先道:“二姐姐现在是见一次瘦一次啊,太利害了,虽然比起大姐姐来,你大概还是她的两倍,可是你以前那么胖呢,现在比以前可是瘦多了,也比以前好看多了!你真是太利害了,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淼淼瞄了一眼在一旁干瞪眼,嘴唇咬得快出血的柳春池,好整以暇地撩撩鬓角,“很简单啊,就是饿着肚子跑圈圈呗。” 柳月池翻着白眼道:“二姐姐你别骗鬼啦,真的那么简单,你以前就不会胖成一个球啦,你对着我们说得轻松,其实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吧。大家都是姐妹,你就不必在我们面前装啦。” 柳春池做出一个“就是”的表情,盯着淼淼一脸不屑。 淼淼神情愉悦,丝毫不受影响,“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安贵妃和太后要为晋王选妃,可晋王放话了,说暂不考虑成亲。这背后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懂?” 三个池子齐刷刷看她,她又笑着道:“那完全是因为我啊,他为了等我,不惜违背安贵妃和太后的意愿,把选妃的事往后压,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到以前漂亮的时候。所以,你们说,晋王如此情深意重,我跑圈圈时还会嫌辛苦吗?别说饿一下肚子了,就是让我一辈子不吃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淼淼心情更加愉悦了,朝三人挥了挥手,“唉,说了你们也不懂。我还要替我娘去安国寺上香呢,不和你们说了。” 今天是四月初一,田氏自上次收到老家来信后便一直心情抑郁,不久后就病了,淼淼主动请缨,替她去安国寺上香,一来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二来是因为上回在宫里,她曾让夏至带话,请越王今日务必去一趟安国寺的。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香山上的银杏树抽了绿条,满山青翠。淼淼在半山腰下了马车,仰头看隐在树荫后的青砖碧瓦,数数手指头,她成为柳千锦已大半年了,还记得去年她第一次来这安国寺时,差点被那一百零八个台阶折磨死,如今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她迈开步子蹬蹬蹬便跑了上去,几下就把同来的宝枝甩掉了。一进寺门,那个叫玄一的单眼皮小和尚飞快朝她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柳施主,终于让你给盼到啦,今儿那位胖公子终于来了!” 呃,这小和尚念的什么经呢,完全没有跳出三界看破红尘的自觉,一颗八卦之心燃烧得这么旺盛。还有,什么叫让她盼到了?敢情他还以为她喜欢越王,每月初一来这儿都是为了见他? 小和尚又道:“不得了,以前他只是个小胖子,三个月不见,他现在已是个大胖子了,方才上石阶,他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淼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别来无恙。” 李忆木然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哦,你来了。” 那声音也是了无生气的,淼淼叹息一声,说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李忆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别人见面,一般都是说你瘦了,或者你越来越漂亮了,咱们这些胖子,见面却总是说你又胖了。记得去年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是这么问你的。”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他还哈哈笑了很久,可现在他胖成这样,淼淼一点不想笑,“殿下,你不能再放任自己想吃就吃了,方才玄一小师傅说,你光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就用了一个时辰,你若继续吃下去,再过几个月,你连石阶都上不了,还怎么每月来这里给你母后上香?” 李忆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关系,我是越王啊,我走不动,难道不会让人抬我上来?母妃向来对我有求必应,这么小的事情,她自会替我安排好。” “可你觉得,你母后会愿意看到你胖到连几个石阶都走不了,要人抬着?” 他有点委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些胖子,就是喝水也会发胖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秋分 此为防小三章节, 正文一小时后替换  一定是那个死奸妃的阴谋!收买了太医故意营造越王先天不足的假象,所以越王但凡想偷懒,就推说身体不适,皇帝提出让他到边关历练,安贵妃也能轻易替他挡了回去。现在越王放任自己胡吃海喝, 安贵妃心里不知多高兴, 她当然不会主动告诉皇帝。 淼淼道:“你得劝劝你二哥哥,太胖了对身体不好,尤其不能多吃肥腻的东西, 他现在还年轻, 暂时没大碍, 可若是再这么吃上几年, 肯定吃出一身病来。” 丹阳唉声叹气的,“我劝过他的,念儿你不知道,二哥哥最疼我的, 我自然希望他好好的呀, 可我在这宫里, 根本就是个人微言轻的,谁都觉得我脑瓜不好使, 没人听我的呀。还有, 最近母妃都不让我找二哥哥了, 说他需要静养, 不许我吵着他。” 这死奸妃简直太不要脸了, 同为胖子,淼淼觉得她必须帮帮越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公主,咱们得想想办法,你不能去找越王,总可以让他身边的人传个话吧,那个叫夏至的看着挺机灵,你把他叫来,让他帮我传个话。” 告别了丹阳,淼淼出宫后又绕去青龙坊梅花雅苑找燕飞,但燕飞不在,说是已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下月才回。这臭小子,走了也不和她说一声,真不够意思,定是心里记恨着她逼他娶她的事。 丹阳给了些进贡的葡萄干给她,她知道田氏爱吃,回毓秀苑换过衣服便去找田氏了。才进屋子,便见田氏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手里拿着张信笺,怔怔看着窗外发呆,连她这么有分量的人走进屋子也没发觉。 淼淼蹑手蹑脚走近,把一碟葡萄干捧到田氏面前,“娘亲,女儿孝敬您来了。” 田氏回过神来,看到淼淼那张白里透红娇憨可爱的包子脸,柔声道:“念儿回来了?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不多玩会儿?” “女儿记挂着娘亲爱吃葡萄干,所以早点回来。”她在田氏对面坐下,指指那张信笺,“娘亲收到谁的信了?” 田氏似是不想让她看到信的内容,顺手将信折起,“是凉州老家,你大舅舅写来的。” “讲的什么?娘亲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老家有事?” 田氏的祖上是凉州人,历代为官,她父亲年轻时颇受先帝赏识,曾在长安任工部侍郎,所以田氏兄妹几个均在长安长大。后来他父亲致仕,举家迁回凉州,只剩下出嫁的田氏一人在长安。她一边折信,一边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家里人都还好,但你舅舅说,自年初开始,不时有突厥流寇窜到边境抢掠,惊扰百姓,我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淼淼眼珠子在田氏脸上转了一圈,心想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她眼眶微红,显然之前哭过。淼淼眼尖,在田氏折信前瞄了一眼,看到信里提到“坟前有残菊并一壶酒,似年前曾有人扫墓”,可惜片言只语,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方才说家里人都好,这墓也不知是谁的墓,也不知是谁去扫的墓,竟惹她落泪,看来这位侯府夫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田氏已收起信,吃了几颗葡萄干,神色有所缓和,“很甜,你也吃些。” 淼淼故做惊讶,“咦,我不是听错了吧,娘亲居然叫我吃东西?” 田氏嗔道:“又贫嘴,看哪天我真狠起来,再减你一顿。” 淼淼笑嘻嘻地给田氏倒了杯茶,“娘亲饶命,女儿不敢了。” 田氏看着女儿的如花笑靥,不觉又有些出神,端着茶半天没动一下。娘亲今天大大的不妥啊,淼淼不由道:“娘,女儿脸上莫非长了朵花?” 田氏回过神来,只道:“见到念儿瘦了,做娘的心里高兴呢。” 淼淼数月以来的辛苦减肥,终于初见成效,包子脸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但原本臃肿的身体已清减了一圈,虽然还是比起普通人胖很多,但比起她原来前胸后背分不清的“鼎盛时期”,已是瘦了不少。 田氏拍拍淼淼的手,“看你天天刻苦练功,开始时娘还担心你熬不住,坚持不久,现在娘亲总算放下心来,看来咱们念儿长大了,若是将来娘不在家了,念儿也能过得好好的。” 这话里有话啊,淼淼心里有些不安,“娘亲又怎么会不在家?您要去哪?” 田氏笑笑,“你外祖父身子大不如前了,我总想着,趁他还健在,回凉州老家看看,也看看家里人。之前你那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如今你懂事了,娘也该考虑一下了。” 淼淼松了一口气,“那敢情好啊,我陪母亲一同回去,向外祖父请安,也看望一下舅舅他们。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田氏不置可否,只道:“再说吧,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 天气渐渐回暖,南飞的燕子已归,开始衔泥筑巢,春分之后很快便到了四月。柳家的丫头们最近个个忙着量身做新衣裙,西府的三个姑娘,惊讶地看到东府的柳千锦变瘦了。三人围着她站成一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 柳碧池率先道:“二姐姐现在是见一次瘦一次啊,太利害了,虽然比起大姐姐来,你大概还是她的两倍,可是你以前那么胖呢,现在比以前可是瘦多了,也比以前好看多了!你真是太利害了,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淼淼瞄了一眼在一旁干瞪眼,嘴唇咬得快出血的柳春池,好整以暇地撩撩鬓角,“很简单啊,就是饿着肚子跑圈圈呗。” 柳月池翻着白眼道:“二姐姐你别骗鬼啦,真的那么简单,你以前就不会胖成一个球啦,你对着我们说得轻松,其实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吧。大家都是姐妹,你就不必在我们面前装啦。” 柳春池做出一个“就是”的表情,盯着淼淼一脸不屑。 淼淼神情愉悦,丝毫不受影响,“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安贵妃和太后要为晋王选妃,可晋王放话了,说暂不考虑成亲。这背后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懂?” 三个池子齐刷刷看她,她又笑着道:“那完全是因为我啊,他为了等我,不惜违背安贵妃和太后的意愿,把选妃的事往后压,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到以前漂亮的时候。所以,你们说,晋王如此情深意重,我跑圈圈时还会嫌辛苦吗?别说饿一下肚子了,就是让我一辈子不吃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淼淼心情更加愉悦了,朝三人挥了挥手,“唉,说了你们也不懂。我还要替我娘去安国寺上香呢,不和你们说了。” 今天是四月初一,田氏自上次收到老家来信后便一直心情抑郁,不久后就病了,淼淼主动请缨,替她去安国寺上香,一来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二来是因为上回在宫里,她曾让夏至带话,请越王今日务必去一趟安国寺的。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香山上的银杏树抽了绿条,满山青翠。淼淼在半山腰下了马车,仰头看隐在树荫后的青砖碧瓦,数数手指头,她成为柳千锦已大半年了,还记得去年她第一次来这安国寺时,差点被那一百零八个台阶折磨死,如今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她迈开步子蹬蹬蹬便跑了上去,几下就把同来的宝枝甩掉了。一进寺门,那个叫玄一的单眼皮小和尚飞快朝她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柳施主,终于让你给盼到啦,今儿那位胖公子终于来了!” 呃,这小和尚念的什么经呢,完全没有跳出三界看破红尘的自觉,一颗八卦之心燃烧得这么旺盛。还有,什么叫让她盼到了?敢情他还以为她喜欢越王,每月初一来这儿都是为了见他? 小和尚又道:“不得了,以前他只是个小胖子,三个月不见,他现在已是个大胖子了,方才上石阶,他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妩媚眼此时一点不妩媚,笑得极猥琐,“四妹怎么忘了,二姐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除了淼淼,五朵小白花都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淼淼一个个看过去,那个四妹妹长得和柳春池有几分相似,应是柳春池一母同胞的妹妹柳碧池,那个妩媚眼既然叫柳碧池做四妹,她自然是排第三的柳月池了,听说她母亲给柳正源做妾以前是个唱戏的,生的女儿果然也是个会演戏的。 至于另外两个,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柳春池笑完了,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朝柳月池道:“月池,不可乱说,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脑都没长,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悲秋 殿中一阵沉寂。 李昀默不作声, 只用力握着安贵妃的手,她不舍地看着他, 双眼渐渐无力地垂下。李昀蓦地一惊, “母妃!” 安贵妃复又睁开眼,“没事, 我只是累了,想睡了。” 她自嘲地笑笑, 他还没来,她怎么能死? 李昀长长舒了口气, 忽听殿外宫人拖着长长的嗓门报皇上到。他剑眉一挑,自安贵妃病倒以来, 皇帝只在第一天来看过她, 之后只是问一下御医她的病情, 再没来过。 安贵妃的眸子一亮, 咯咯笑了几声,只是这笑带着无尽的凄凉,“你父皇终于肯来了。” 须臾, 皇帝的步辇到了门, 在近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李昀跪下,声音无波无澜,“孩儿恭迎父皇。” 皇帝嗯了一声, “晋王辛苦了, 朕这几日精神不佳, 没来看你母妃, 她可好些?” 李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垂眸看着龙袍的衣摆,沉声道:“不太好,父皇一向对母妃宠爱有加,想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孩儿先退下了。” 皇帝又是嗯的一声,也没看李昀,待他出去,又命所有人退下,这才缓缓走到榻边坐下,柔声道:“爱妃,朕来看你了。” 安贵妃抬手,掖了掖鬓角,眸子里波光流转,“臣妾装容不整,还请皇帝恕罪。” 皇帝不在意地笑笑,“在朕眼里,爱妃还是那么漂亮,一如当年邂逅时。” “当年邂逅时”安贵妃微微一怔,双眼定定地看着罗帐,似在追忆当年的那一次邂逅,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酥甜,“臣妾还记得那一年,城外十里坡上的玉簪花开得那么的灿烂,臣妾看累了,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醒来时,皇上就坐在臣妾面前定定地看着人家,可把臣妾吓坏了,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 皇帝轻轻握住她的手,似也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那时朕正和好友在十里坡游玩,忽见一美人枕花而眠,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贪玩,偷下凡间,一时竟不觉看痴了。当时朕就想,就算是天上的仙子,朕也要她永远留在凡间,留在朕的身边。” 安贵妃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然而皇帝又道:“朕当时还想着,自己何其幸运,连天上的仙子都被朕的真情打动,与朕缩双栖,不惜伤了皇后的心,也要留她在身边。后来朕才知道,原来朕的好哥哥府里有位宠妾,特别钟爱玉簪花,哥哥为了讨她欢心,命手下门客网罗了天下所有名贵的玉簪花品种,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玉簪园。” 安贵妃脸上笑意渐渐敛去,“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的过去。可你明明知道,当初我和你一起时,我还是完璧之身” 皇帝的鹰目也是一片冰冷,“是啊,他处心积虑地把你送到我身边,自然要保证你的完璧之身,不然你怎么能取信于我,为他盗取情报?再从那条秘密通道进入东宫,与他幽会?” “我我没有”安贵妃的凤眸涌起恨意,睁大眼睛看着皇帝,“没错,初时我确实有把你的举动告诉他,可后来我发觉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是你不是他,便再没有替他做任何事,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你一心一意,呕心沥血,为了你,我不惜康武之变那一晚,太子府里的龙袍就是我偷偷放进去的” 她说得太过激动,以致又是一阵咳嗽,血沿着嘴角滑落腮边,皇帝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冷笑着道:“那朕还真是得谢谢爱妃你了,要不是爱妃临阵倒戈,朕当年也不能一下扳倒我的好哥哥。世人说得好,最毒妇人心,爱妃的心果然够狠,也是,都说儿子多俏母,没有这样的母亲,也生不出晋王那样的好儿子来。” 安贵妃一惊,“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昀儿不是你亲生的?当初搜东宫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通道,西市的那出戏,全是林庭风瞎编出来的,他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昀儿的身份,我自跟了你,从来没有” 皇帝呵呵一笑打断了她,“爱妃这么害怕做什么?朕当然不会上林庭风的当,说起来,晋王这心狠手辣的性子,倒是与朕有几分相似。晋王好得很啊,这个儿子,手段利害着呢,连朕都快招架不住了。” 皇帝抵拳在唇边咳了一阵,叹息一声又道:“这一年多来,朕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怕是没多久好活了。爱妃可知朕最舍不得的,是什么?” 安贵妃睁大眼睛看着他,似在辨别他话中的意思,眸中有不安,也有惶恐。 皇帝根本不需要她回答,握着她的手,脸上又是一片温柔,“朕最不舍得的,不是库房中的奇珍异宝,也不是这大好江山,而是”他缓缓看向她,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而是爱妃你啊。” 安贵妃的脸霎时一阵惨白,“所以你要我先走一步,好在黄泉路上等你吗?” “爱妃真是冰雪聪明”皇帝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柔和,呢喃道:“爱妃在朕的眼中,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漂亮,朕却老多了,爱妃不会嫌弃朕吧?你放心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一定会如你所愿的。秋天来了,一年四季,朕最不喜欢的便是秋天。这秋天啊总是有许多的悲欢离合,还好有爱妃陪着朕。” 他说着,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怨朕,你不该起害他的心思。” 安贵妃的凤眸蓦地睁大,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溅红了前襟,也溅到皇帝的脸上,皇帝抽回手,掏出帕子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再不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殿中再次陷入沉寂,唯闻安贵妃的声。 李忆怔怔地自帷幔后步出,缓缓来到安贵妃榻前。她双眼紧闭,急促地着,待终于平息,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只笑了几声,那笑声逐渐变成哭腔。这一笑一哭,露出牙齿上鲜红的血,异常的可怖。 李忆跪在榻边,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安贵妃一惊,睁开双眼,双手朝他伸去,摸索了几下,“团团团团是你吗?” 李忆赫然发现,她的眸子已布满血丝,他慌忙握住她的手,“娘娘,是我,你c你看不见了吗?” 安贵妃朝他欣慰一笑,“团团,真的是团团,我看得见的”她顺着他的手抚到他脸上,“团团,你怎么又瘦了?可是吃得太少了?那怎么行?你看你,骨头都出来了,以前的团团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团团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肉,尤其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全是关于李忆小时候怎么馋嘴的事,李忆极力忍着心中难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流了一脸,“娘娘,别说了,你是不是很辛苦?我这就把御医喊来” “不不必叫了叫了也没用,团团,你就陪着母妃吧” 她用力握着他的手,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中了悲秋的蛊,神仙也难救。当年章敬太子把悲秋给她,命她下在皇帝的饭食里,她恨他嘴巴说爱自己,其实却无情无义,最终因爱生恨,给了章敬太子致命的一击。这悲秋她一直留着,之前想毒害越王的,结果关键时候却不忍心下手。 她万万没想到,她做的这一切,都没逃过皇帝的眼睛,更没有想到,皇帝会那么狠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把悲秋下在她身上。他是要她死在他的前头,在自己死之前,替越王清除障碍。但她并不担心晋王,她相信晋王的能耐,他一定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 “真没想到临死之前,陪在我身边的,是团团你”她的眸子半阖着,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团团,再唤我一声母妃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想听你再唤我一声母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王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叫她做母妃了,只和别人一样叫她娘娘。 “母妃”李忆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用力摇她,“母妃,母妃你睁开眼睛,你不会有事的,你别睡你睁开眼来人啊,快传御医” 殿外秋风又起,呜呜咽咽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旋出一个旋涡,随即四散而去。 翌日,宫中挂起白幡,安贵妃在九月的最后一个晚上,在映月宫悄然离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