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满衣》 正文 第1章 晚清三绝 暮色四合,天气难得的清朗,若是视力好,还可以望见远处山巅的雪。 夜蓝色的丝绒礼服很适合今日的女主角,虽然露背的设计令脊柱发凉。不过,披一件桑蚕丝披肩刚刚好。 唐笑笑不习惯浓妆,她总觉得浓妆之后的面孔往往与内心背道而驰。 初春的夜风格外温煦,手轻轻扶在华美的露台栏杆上,中指的硕大蓝宝石戒指令天边的早星失辉。露台上装饰着新鲜带露的雪山玫瑰,唐笑笑低嗅花香,眼前世界令人有一种不可置信的快乐。 和光同尘的快乐。 “你没考虑改个名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白怜花穿着昂贵的镶钻低胸晚礼服,手持半杯白葡萄酒,步子略略摇晃地踱到唐笑笑身旁:“新一代金女郎的名字叫唐笑笑,也太路人甲了吧。” 与“唐笑笑”的路人甲相比,“白怜花”这名字明显珍异奇葩太多。 “其实挺顺口挺好记的。”唐笑笑望着半醉的白怜花,暗忖女人喝醉的样子真是要不得。 唐笑笑忘了,自己正是因为酒后奥热才跑到这露台上贪凉的。醉酒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醉了,不然,这两个一向以冷面交锋的女人怎会端着酒杯热络交谈。 “我还真纳了闷了,金总怎么会挑中你来当电影女一号的?长相身段都是电视剧三线女星的水准,演技么,听说你只上过一年表演培训班?”白怜花笑得酒杯里的酒水乱溅。 “不是一年,是八个月。”唐笑笑坦言。 “金总跟你有交情?”这才是白怜花最想问的。 “我爷爷和他爷爷是棋友。我们是发小。” “你一个学设计的跑来和我们抢饭碗,也要有些真本事才行。光靠剧本背得熟可远远不够。”白怜花听说,这个可恶的女人把全戏的台词都背了下来,导演对此非常赏识。 因为醉了,唐笑笑连应付场面的软话都不会说了:“《晚清三绝》和设计美学也不能说不沾边。” 《晚清三绝》,即将开拍的这部电影的名字。金氏影业今年的主力作品,预计将在贺岁档上映。除了女一号陌生,其他角色都是一线明星,也正因如此,这位神秘的女一号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可谓未拍先火。 白怜花冷哼了一声:“我十九岁就红了,这十几年在娱乐圈屹立不倒。你今年多大了?怎么也超过二十五了吧。” 这个早超过了。 你红得早怎么了?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倒炕!不怕儿女晚,就怕寿数短!胡思乱想的当儿,唐笑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儿醉了。今晚的庆功宴,大伙敬酒针对最多的就是自己,纵然酒量大也抵挡不过,投资方的一帮人,制作方的一帮人,各大媒体的一帮人,影迷粉丝团的一帮人,有‘纵情大笑’粉丝团的,有‘三笑’联盟的,有‘笑红尘’亲迷社的,还有‘白莲教’的哦,连白怜花的粉丝都跑过来签名留影了。姐看来真要红了。 不怕儿女晚,后胖压倒炕! “你笑什么呢?”白怜花灌了一口酒。这个美艳迷人的女星不得不承认,其实最倒霉的人是自己,明明已经被定下演女一号的,还喜滋滋发了个微博与民同乐,结果就发成了“要担任金氏新片《晚清三艳》的女主啦,与大家分享一下这个喜讯。”,再附上一张勾魂夺魄的自拍照。 然后,任性的金氏就急了,总裁金仲伦觉得这个错误绝对不可饶恕,差点把她白怜花踢出金氏,好说歹说找了很多老相好过来帮忙说合,才勉强被留下了。 好吧好吧,白怜花承认,自己不是笔误,而是看剧本的时候大概掠了一眼,没看清楚。把‘绝’给看成‘艳’了,特么的这俩字明明就很像不是么!再说那晚清三绝不就是介绍织布的吗,那有什么可看的!若是三艳,那得多么吸引眼球啊! 白怜花那一阵子根本不敢上网,但信息时代不由你躲闪,各种大标题腾腾腾地从各种途径劈面而来——“白怜花想当赛金花想疯了”,“金仲伦另觅新欢,白怜花人老珠黄”,“看双商感人的白美人如何诈尸反击”,“白唐照片大对比,你就知道艳俗与清丽的真正区别了” 真是恨得人牙根痒痒:“金总怎么挑中你的?你有演技么你!你你你连花瓶儿都算不上!” 我我我怎么了?我为了背台词每天就睡三个小时,我为了找戏中感觉专门去蜀锦丝织厂培训了半年,我为了得到这个角色第一次去求仲伦哥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我为了能成为明星放弃了最爱的设计专业,我只是为了证明给那些人看,没有他们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们可以比他们活得更好,更加富足,更加精彩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唐笑笑摘下一朵白玫瑰,任由那刺扎得手心生疼。她看了看面前的白怜花:“花瓶儿算什么呢,何必与人去争那个。” 白怜花一时竟找不出词汇来反唇相讥,干笑了两声,气急败坏地揪了很多玫瑰花瓣,愤愤扔出去。突然,白怜花一笑,居然甩掉高跟鞋,攀上了露台的栏杆:“这儿的风景可真美,我记得这部电影有一幕戏就是在高塔上拍的吧,女主角险些被人推下高塔,很惊险的戏份呢!笑笑,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有严重的恐高症。”白怜花把身子朝外探了探,酒精的作用令她一点儿不觉得怕,她大笑着:“我可是跳伞俱乐部的成员呢,37层的高度对我来讲根本无所谓。可是你呢,唐笑笑,你不怕吗?难道那场重要的戏你要全程找替身?你还真以为你是大腕儿啊!” 唐笑笑微笑着,内心格外笃定。自己的确恐高,但为此专门去做了克服恐高的训练,现在甚至可以去参与蹦极了。 换做往日,她可能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白怜花发疯发癫,但今天,自己也贪杯了。 所以,不要让自己喝醉,因为喝醉会令人失控。 唐笑笑终于也跃跃欲试地攀上了栏杆,望着夜幕下的璀璨灯火:“37层,坐在这儿看看风景也不错” 唐笑笑的话没有说完就下去了。 白怜花吓傻了,酒精化作冷汗渗透全身。 唐笑笑真的下去了,从37层到底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他乡故知 唐笑笑也没想到死后的光景是这样的,简陋的环境,熙攘的人群,还有难喝的咖啡。 唐笑笑在这支长龙队伍里排了不知多久,终于从室外排到室内。 其实自己的这支队伍算是比较短的了,旁边的那一队更长,队伍里的全是老人,自己的队伍里都是年轻人。 “唐笑笑?”排在身后的人突然说。 唐笑笑回过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憔悴男生,暗忖终于有人认出姐了,姐一个明星居然死后没人蜂拥签名还真是奇迹呢。 唐笑笑嫣然一笑,男生并未出现神往的表情,继续憔悴着说:“你也这么早就来这儿了。” “啊对,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过劳死,想通过网络游戏挣钱,在网吧没的,你呢?” “我我是失足从高层跌下来的。” 男生抬抬眼镜:“你比我还惨呢。” “对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啊?”唐笑笑想和他一起回忆回忆自己以前拍过的剧集,那是在试镜《晚清三绝》之前了,林林总总也拍了不少片子。这个男生看过哪一部呢?是丫鬟,宫女,还是女主角的三号同学呢?难不成,是那部警匪片里的女人质?那个片子给的镜头多,可惜没化妆。 “你不是一中的吗?咱们是高中同学啊!唐笑笑,没错吧,你是姓唐吧?” 唐笑笑扫掉脸上的黑线:“原来是老同学啊,你是” “我是任大雷,就是,当年追求鹿小凡的那个”男生的脸红了。 唐笑笑哦了一声:“对对,我还帮你给她传纸条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真有点想她。” “她,比咱俩来的早。”唐笑笑正说着,突然前面一个负责点名的黑人大汉用蹩脚中文吼道:“唐笑笑!” “在!” “请进这间屋!” 您这么彪悍的嗓门,是在请么 诚惶诚恐地推开一扇雪白的门,里面居然是一间豪华的办公室。 一位身穿紧身黑色套装的卷发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令唐笑笑一时有些错乱。 黑衣御姐抬了抬有型的眼镜,点了一支烟,丰泽的红唇衔着烟,异常性感:“唐笑笑?” “啊”唐笑笑低头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就最怕这种御姐气质的人了。 “你死前得罪谁了吗?” “我” “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御姐吸了口烟。 难道是有人在害自己?白怜花在害我?我唐笑笑死不瞑目!想到这儿,唐笑笑走过去真诚望着御姐:“御姐,啊不,长官!您要为我做主啊!” “阳间的事情不归我们管。”御姐似乎有些冷漠。 唐笑笑只得审视夺度,大放软话:“姐,我妈会给我烧很多钱的,我爸和我后妈都超有钱,他们会给我烧别墅和豪车的!” 御姐妩媚一笑:“笑笑。” 居然这么奏效,太直白了吧。 御姐摘了眼镜,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唐笑笑:“笑笑,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唐笑笑揉揉眼睛,看着对方似曾相识的五官:“小凡?鹿小凡?” “是啊!笑笑!我在报到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重名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御姐鹿小凡亲热地拍着唐笑笑的肩膀。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死的时候还是个病秧子呢!”唐笑笑口无遮拦地表示着自己的亲热。 鹿小凡并不在意,她笑道:“是啊,那时候整天病病歪歪的,只有你肯和我玩儿。” “哪儿的话,咱俩谁跟谁啊!”唐笑笑一高兴,完全忘记了英年早逝该有的悲哀。 鹿小凡握着笑笑的手:“那时候你为了给我筹集手术费,拿出了你所有的零花钱,还在学校帮我募捐,甚至卖血帮我筹钱,这些我永远不会忘。” 唐笑笑的思绪也回到了鹿小凡所说的那个时候,不禁感慨:“那时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到现在还是这样。人心成熟之后,更难交到知己了。” “你那个竹马金仲伦呢?你不是在他的公司工作么?” “是,毕业之后应聘去金氏做影视美术工作,主要是协助美术指导设计和安排戏服,”笑笑长叹了口气,其实那份工作非常对自己的胃口。 “为什么后来又做演员去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并不羡慕明星的。” 我人都死了,而且面对的是唯一的好朋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呢。唐笑笑勉强一笑:“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有个小角色临时有事,副导演就让我顶上了。之后又有人说我有星相,我就动了心。小凡,你也知道我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十八岁之后抚养费也就断了,我们几乎不再往来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富庶,这本与我们母女无关,可是,那个女人常常开着豪车,衣着光鲜地来我家里挑衅” “所以你便想出人头地给他们瞧瞧?”鹿小凡望着自己的好友。 唐笑笑惭愧一笑:“对,靠美术工作出名太慢了。我很心急,再加上每天泡在片场,眼见着有些名不转经传的女孩子,不过一两年便在屏幕上混个脸熟,运气好的再过几年就红了,而且明星的收入很高” 现在想来,真没意思。何苦向别人证明自己。 唐笑笑转移了话题:“现在不说这个了,咱们能在这儿遇见也是缘分。话说,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地位好像不低啊?” “这些不提了,也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鹿小凡给唐笑笑倒了一杯香浓咖啡,“笑笑,你有什么打算?” “我c我能有什么打算,我都是死了的人了。” “我想帮帮你。”鹿小凡的眼睛亮亮的。 投胎个好人家?唐笑笑不客气的说:“来世的事情我还没想好,今生,我还舍不得我妈,我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能复活就好了,我绝不贪恋明星光环。我就守着我妈踏踏实实过日子。” 鹿小凡低首翻了翻资料:“复活肯定没有可行性,但是,可以考虑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笑笑重生 “重生?!”唐笑笑知道重生,最近的重生剧可是大热门,比穿越还火呢。 “对,可以从死前一天开始,也可以从几年前开始,甚至,从出生开始。”鹿小凡自信地看着唐笑笑。 唐笑笑觉得这件事情比自己的死亡事件还要富有传奇色彩,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激动情绪:“既然重生,那就十二岁那年开始吧,那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那个拐走我爸的小三儿也没出现呢!再说,那时候,你也没有死呢。” 鹿小凡听得有些心酸:“你要想好了,一旦决定了就无法改变了。” 唐笑笑看着鹿小凡认真的样子:“小凡,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这可是生死大权啊!” 鹿小凡歪头笑笑:“我的确行使了一些便利,但是最主要的,是你的成绩。” “我的成绩?”唐笑笑想破头也没发现自己的一丁点儿成绩。 “你的死,救了毕修。” “貔貅?那个吉祥物儿?” “是毕修,是一个人。他在楼下目睹了你掉下来的惨状,他那天,本来是想自杀的。” 唐笑笑挠挠头:“也就是说,我的死吓退了他。” “对,他永远不再起轻生的念头了。” 唐笑笑觉得这种立功有些匪夷所思:“毕修,他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为今后世界作出巨大贡献的人,他不能死。”鹿小凡抿抿嘴唇,“再多说我就有泄密的危险了。” 唐笑笑基本听懂了,自己的死作为反面教材吓退了一个正欲轻生的大人物,换言之,自己拯救了一个大人物的生命,而这个大人物今后大概要拯救地球。应该就是这样。 鹿小凡打开电脑屏幕,是一个名为“唐笑笑轮回表”的表格:“你确定重生了?” “对!”唐笑笑郑重点头,“喂喂,重生后能变成绝世第一美女吗?” 鹿小凡沉思:“恐怕不好办,我尽力让你更漂亮些。” “能把白怜花变成个老丑男人吗?” “办不到,你只能决定你自己。”鹿小凡输入了一些复杂的代码,“你确定从十二岁开始?” “确定!”唐笑笑说着,突然道:“等等,给我调出股市行情看看,我得帮我妈选几支必胜的股票!还有大□□和双色球,我要背过几期数据!” “” 三日后,鹿小凡无限伤感地望着已经被上级审批下来的“唐笑笑重生申请表”,无奈地吸了口女士雪茄。 好吧,承认吧,姐把时间给填错了。 唐笑笑年龄一栏倒是准确无误地填上了“十二岁”,但是重生具体年份,没填只能怪唐笑笑当时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儿东拉西扯! 结果 这挨千刀的系统居然自动处理成“元龙朝庆玺十二年”,这是个什么朝代啊究竟。 自己明明设定好重生的啊?特别特别保留了唐笑笑父亲唐起帆,母亲谷珊,竹马金仲伦,宿敌白怜花的啊!另外,还保留了与唐笑笑有关的各种闲杂人等的啊! 其他呢:让唐笑笑更漂亮一些?还好,这一项通过了;让唐笑笑家庭更富足一些?好好,也通过了;让唐笑笑更坚强一些?没通过?全靠自身修炼? 干嘛呐干嘛呐干嘛呐?修仙儿呐? 鹿小凡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优雅地吐出一个大大的含有歉意的烟圈儿来。 袅袅烟圈揉进微风里便氤氲涣散,如同一个旧梦。 这初春的风一日暖似一日,不知那元龙朝的风是否也这般和煦。 此刻的唐笑笑只觉得如坠深渊。 这次似乎比37层还要高,还要深。 眩晕,失重。 像是一个挣扎了数次也未能醒来的梦魇。 鹿小凡,这就是你承诺的重生吗?若真能保证回到我的十二岁,这苦我也就忍了。 唐笑笑耗尽全力,终于抬了抬右眼的眼皮。 满世界淡淡的粉色,温馨,可爱,绵软,无力 再次耗尽全力,终于又抬了抬右眼皮。 粉色的睡衣,枕头,被子 唐笑笑满意了,十二岁的自己最爱粉色,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粉的,尤其是这张可爱的公主床,堆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还有头顶这一撑粉嫩嫩的薄纱蚊帐。 回来了,我唐笑笑又回来了! 十二岁,六年级,一切真美好,重新回到少女时代,功课不在话下,生活无忧无虑,父母的婚姻尚且美满,仲伦哥也即将在适时的机会出现 “太太,您回房歇歇儿吧。” 太太?刚才是谁在说话?好陌生好不和谐的声音。 “我得守着我的笑笑,笑笑就是我的命。” 这个声音听清楚了,是妈妈!唐笑笑恨不得一骨碌爬起来,钻进妈妈的怀里去。可惜身子不做主,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尝试着动动嘴唇,还是无济于事。 妈妈又说话了:“若是今日笑笑还醒不过来,明儿清早就速速给老爷捎信”话说不下去,又开始低低抽泣。 姥爷?是在说外公吗?笑笑此刻还真有点想自己的外公呢,早知道在重生之前先跟外公商量商量,他老人家可是笑笑的家族里最有学识最有见识的人了 “姑娘的气息看着挺平和的,脸色儿也比昨儿红润些了。”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听上去有些老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这个这个,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明明是安静的小三口儿之家的,爸爸从不把应酬带回家来,妈妈好清静,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姐妹的来往。这些人物都是打哪儿安排过来的? 唐笑笑身子躺在那儿,脑筋却开始飞速转动:看这架势,这帮子估计都是来探病的。很显然,自己病倒了。也对,重生总得制造个契机,总不能说着话吃着饭打个哈欠照个自拍,咔啪儿,重生了。分析眼下情形,自己这是趁着病回来的,昏昏迷迷的也好下手 “郎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的了,”妈妈又说话了,声音哽咽着,“一是怕摔坏了脑袋,落下个痴病,二是怕吓飞了魂魄,落下个魂儿不全,再有,就是怕永远醒不过来,落下个落下个” 植物人儿。 唐笑笑在心里替妈妈说了。 一阵哭声响起来,妈妈又开始哭了,这次是撕心裂肺的:“笑笑出了事儿,我的命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笑笑,我的笑笑,你应一声儿啊!你叫一声娘啊!娘就守在这儿,永远守着笑笑” 笑笑也想哭了。 自从十三岁那年父母离异,自己就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重拾旧业,做起了会计的老本行,除了本职,还做着四份兼职财会。爸爸给的抚养费全部被妈妈存起来,说以后留做笑笑的嫁妆。母女二人的日常开销全靠母亲双手维持,依然可以让女儿过得丰衣足食。 日子就是这样,丰俭由人。 笑笑始终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旧家新貌 “姑娘流眼泪了!太太您看,姑娘这是要醒了!”又一个声音,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亲戚?邻居?影迷?粉丝?推销保险的? 笑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粉色的床帐,顶上缀下一串串的安神香囊,这还是自己那张床吗? “笑笑。”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来,似是怕吵了自己而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 笑笑扭过头来,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妈妈好年轻啊,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c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古香古色 转念一想,反正有老妈在身边,一切好说。看这家里的陈设,富贵考究,比自己前一世的现代家庭还要富裕几倍。再看这些奴仆个个干净整洁,表情安恬,想来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蔷薇色的绉纱寝衣,泛着内敛高贵的亚光光泽,细白手腕上戴着一串精巧的黄金细铃儿,好嘛,比前世的纯棉睡衣银铃儿手串又提高了数个档次,不错不错,姐很满意。 有素质的演员就是这样,一秒钟迅速入戏。笑笑“扮”起富家千金来,也是有模有样,前世没少对着镜子自我意淫——哦不,排练。 笑笑拉着母亲的手,轻声道:“娘,我爹呢?”——这才是关键,自己重生的首要大事就是维系父母的婚姻。 母亲抚了抚笑笑额头的碎发:“老爷人在京都呢,等那几间大的成衣店铺经营稳妥了,咱们一家便迁回京都,你也有几年没见过祖父母了。” “爹去了多久了?”没错儿,当年就是这样,父亲在北京经营了几个高档时装品牌之后,一家三口才回北京的。在北京定居第二年,自己的老爸就变了心出了轨劈腿成了陈世美,妻女死活全无所谓。 “老爷一过年就赶去京都了,算来总有一个多月了。”母亲用柔软的帕子擦去笑笑额头的虚汗,“看来笑笑是想爹了,若无意外,咱们下个月就回京。” 好好好,赶紧回北京,夫妻两个分居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啊。 正想着,慈姑端了托盘进来,半剔透的青玉碗里盛着银耳燕窝粥:“姑娘先用些吧,想吃什么了尽管说,老爷刚聘了一个粤菜厨子,一个川菜厨子,都是烧菜的好手。” “劳烦慈姑了。”笑笑微笑。 在临时搬来的黄花梨小炕桌上用了燕窝粥,笑笑便又被众人哄着躺下了。 勖嬷嬷看太太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便劝着太太回房休息,这样也好让姑娘安生休养。 待众人都去了,笑笑才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刚才竟然很紧张。明明是自己的家,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不就是换了个时代么,不就是多了几个家政服务员么,唐笑笑你别不自在了啊,再这样该说你矫情了。 刚才想让丫鬟们开窗通通风,也被勖嬷嬷拒绝了,说病患最忌讳吹风。 也只能无病□□地歪着了。 一阵馨香隐隐而来,便见一个穿红裙的苗条丫头捧着几枝杏花进来,笑笑隐约记得她方才一直在近身伺候自己,名字叫做描红,想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描红将那杏花枝□□窗前几案上的白瓷瓶中:“姑娘,今儿是花朝,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论起来这二月的花神恰恰就是杏花呢!愿花神保佑咱们姑娘早日病愈。” “描红有心了。”笑笑靠着引枕,望着窗前的杏花枝,见大多是粉白的花蕾,繁星一般,很是舒心。 描红见姑娘喜欢,便取下一枝开了花儿的,递到姑娘手里:“过几日姑娘大好了,奴婢们陪着姑娘过春分。” 笑笑拈着手中的花枝,看那冰绡般的花瓣儿掉进手心里,轻轻一嗅,便有一股子幽甜的淡香:“杏花原来这样美,我以前竟未留意。” 描红笑道:“姑娘一向最爱菡萏的,姑娘生在六月,那六月也被称作荷月呢。” 没错,六月初一,笑笑在上一世也是守着传统过农历生日的。再次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都没有变,生日,母亲,家庭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就像是大伙穿着古装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只是角色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反悔,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还要努力演好。重生的机会太难得,不可不珍惜。 描红见姑娘有些失神,便轻轻扶她躺下了:“姑娘睡一会儿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笑笑的确有些困了,也许是这具身体此刻真的很虚弱,也许是神形合一需要耗费足够的精神体力,笑笑迷迷糊糊感觉描红为她盖上云缎被子,放下了轻纱床帐,那杏花枝并未拿走,而是放在枕边,一直发出淡淡幽香。 朦胧间听见有个丫鬟进来说:“描红姐姐,勖嬷嬷说你们几位姐姐这些日子累坏了,今儿晚上让我们来值夜呢。” “不必劳烦两人,一个人支应着便好。我们平日里值夜就睡在那边的小榻上。” “勖嬷嬷说,如今姑娘醒了,夜里叫人的次数多,两个人支应着好些。早已过了惊蛰日,打地铺不碍事的。” 笑笑朦胧间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发觉天已完全黑了,桌上只一盏朦胧小灯照明。 笑笑感觉这次醒来脑筋清醒了很多,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忆了一遍,从自己坠楼,与鹿小凡商议,直至眼前一切套用惯常思维根本没用,只能进行非常大胆的设想,同时果断做出结论——自己这是穿越加重生了。 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体,之后便是挽回父母的婚姻 笑笑轻轻翻了个身,古人的夜真是静,尤其在这样深深的庭院里。帐内的暖香,凉滑的锦衾,窗外树梢轻打窗棂的声音,夜鸟缩着脖子咕咕的呓啼,这样的夜,是线装书里的夜。 “沙沙沙”什么声音?笑笑一时判断不出,就听见一阵碎碎的声音传来,蚕食桑叶?徒手捏方便面?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也不好,很容易联想到恐怖电影上去。 “沙沙沙”,又来了。 笑笑在黑暗中僵卧着,不敢出一声,这房间古香古色的,此刻特别“聊斋”。 “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唐家上下 沙沙沙,小笛儿枕回了自己的茶叶枕,道:“等立夏了就该用小瓷枕了。” “小笛儿,你怎么也睡不着?” 一声微微的叹气声传来:“太太要带着姑娘回京都了,说是再也不回来了。我听勖嬷嬷身边的彩鸢说,这一趟太太只带几个得力的跟去,剩下的或是留下看宅子,或是直接发卖了。” “我只怕是要留下看宅子了。” “看宅子也好,守着老地方,到处也都熟悉。我不比你,老子娘都在身边儿,便宜分到哪一处也都安心。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这次定然要被发卖了的。”说着声音暗下来。 冰玑一笑:“丫头舍不得咱们唐家么?” 小笛儿声音依旧凄然:“我八岁之前不知道被卖过多少地方,粗活重活腌臜活都干过,和那猫儿狗儿抢食吃的时候也有过进了咱们府才算安定下来,太太体恤下人,勖嬷嬷虽然严厉,却也都是一碗水端平,叫人心服。在咱们府上这五年,许是我小笛儿最享福的五年。如今这一发卖,又不知被卖到何处去” “若是叫你选,你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太太。” “你一个管熬药的小丫头,太太凭什么带了你去?人家京都的大唐家又不缺煎药的,听说还有专门儿的司药房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 笑笑听着,也不觉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同样一件事情降临,却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刚刚还在为回北京的事内心雀跃,这个叫小笛儿的丫头却要面对命运洪流的再次冲击。 “咱们没吵了姑娘吧?”半晌,小笛儿轻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值夜呢。” “小点儿声不打紧,姑娘累了,睡得熟。”冰玑道,“在主子房里守夜,我一年也摸不着几次呢。说起来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能挨着廊下打个帘子就够念几声佛的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哪个是吃素的。” “簪花掬月她们虽说是近身儿伺候太太,但做的多便也错的多,我常听勖嬷嬷呵斥她们几个呢。”沙沙沙,小笛儿又翻了个身。 冰玑道:“尤其是老爷回来的时候,勖嬷嬷一个个儿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漏子。” 小笛儿没做声,看来很明白冰玑语中的意思。 笑笑也明白了,于是更加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刚才攒下的对这些丫鬟的同情不觉淡了一些,毕竟,她们摆脱身份的最佳途径永远也绕不开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咱们太太人好,老爷也与别人家的老爷不同。我小笛儿愿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小笛儿慢慢说道。 冰玑听了不觉笑起来:“人家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倒祝人家子孙满堂呢!” 小笛儿沉默了一阵,又道:“冰玑姐姐,瞧你们几个家生子多好,无论是老太太从老唐家派过来的,还是太太自娘家带过来的,又或是咱们老爷太太置办下家业后买过来的,总归是在咱们府上生了根了,风吹不去雨打不去。” “呸,一大群奴才秧子。” 小笛儿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和雪珠,还有素鸢c彩鸢c小瓣儿c春葱c春韭;还有那些个小厮们,在老爷身边儿最受重用的硕昌,满昌,禄子。还有福鼎,宝船,岗子,瓦楞儿,瓦楞儿虽说是轿夫,好歹也能长远地守着主子还有铁柱子,猛猛,夯转儿,葫芦儿” 冰玑禁不住笑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口上说舍不得太太,只怕是舍不得葫芦儿吧!” 小笛儿没有做声。 笑笑虽然没有听到想要的信息,却也从二人的言语中对府中奴仆有了大致了解。不免暗暗咋舌,好家伙,小小三口之家竟有这么多佣人,光小笛儿口中细数的这些个家生子也有二十来个呢,真是家大业大啊,同上一世那个每星期请一次钟点工的家真真不可同日而语。 “小笛儿?” 半晌,小笛儿方道:“嗯。” “你不觉得怕?” “怎么不怕,还不知道被人牙子卖到何处呢,若是干粗活也罢了,就怕” “傻丫头,我娘早就相中你了,想把你说给我哥哥呢!”冰玑笑道。 “可” 冰玑愈发笑不可抑。 “姐姐小点儿声,别吵了姑娘。”小笛儿道。 笑笑借着笑声翻了翻身,实在不喜这冰玑的语气脾性,一时也睡不着,就耐性子听着她说。 冰玑放低声音道:“你倒认真了,我哥哥相中的是实则是琵琶!你和琵琶最是交好,你得了空儿就和她提一提,若是有意,我娘就去和勖嬷嬷提。” “明儿我就和她说去。” “你和葫芦儿的事儿,我让我娘跟葫芦儿他娘说说。” “可别说去,这也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我只说是我娘看着两人般配,绝不提这是你的意思。” 小笛儿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冰玑姐姐,谢谢你的美意。我对葫芦儿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姐姐不必费心了。至于琵琶和宝船哥的事儿,小笛儿自当将话递到,姐姐放心。” 笑笑听了,不禁暗暗赞赏小笛儿这丫头,脑子够用,且很有主意。笑笑也听得出,这小笛儿对那葫芦儿应该是有一番情义的,但此事若说出去了,成与不成,都不免被人小看了去。以冰玑的行事,难保她不跟自己娘提起小笛儿的意思,这意思更会一字不落甚至添油加醋传到葫芦娘的耳朵里,小笛儿再难做人了。再者说,这冰玑是否真心帮自己还说不准,前面已经先提了自己哥哥和琵琶的事儿,如今或许就是给些甜头哄着小笛儿去说动那琵琶罢了。 小笛儿心里清楚,于是果断回绝了冰玑的“美意”,且对琵琶的事儿清楚地交代了“自当将话递到”,言下之意,自己就是个递话儿的,不敢枉称说客,那琵琶同不同意,由她自己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夜语惊人 冰玑并未细究小笛儿话里的深意,听动静似是起了身,从桌上倒了水喝。 笑笑听着她轻轻喝水的声音,也觉得有些口渴。 小笛儿急道:“姐姐,快别喝姑娘的茶了,那温着的茶本就不多。” “我用的自己的杯子。”冰玑喝完,又倒了一些喝了。 笑笑有种奴大欺主之感,自己年纪虽小,到底也是姑娘身份呢,正准备发作,又听那冰玑道:“小笛儿,你在这府里难道不觉得怕?”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笑笑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这个动手脚的人会是谁呢?与前世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头肯定是哄着小厮们给她们架起来的!”冰玑不置可否。 “没有老爷夫人或勖嬷嬷的命令,谁敢把小厮叫进内院来?”小笛儿自顾自地分析。 笑笑认真听着,感觉小笛儿说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实沉重,没两个大力气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听小笛儿的意思,似乎这梯子是为了拾毽子临时架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个力气?难道有人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不不,绝不可能,丫头们之间都熟得很,混进来个生脸儿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传令把小厮招进来给架梯子的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还未出过房门,但目测屋子内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类,想把毽子踢到房顶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是谁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儿也恰恰问。 “勖嬷嬷也正查这个呢,说是当时混乱得很,大家都在抢毽子,到底是哪个踢上去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还有几个丫头隐约记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玑道,“为哄姑娘开心,大伙都抢功,这会子姑娘跌下来了,又开始推脱了。” 小笛儿道:“这架梯子也有学问呢。” 冰玑笑道:“你这丫头还充起有学问来了,架个木梯子有什么学问?” 小笛儿似是迟疑了一下,方道:“咱们府上的大梯子不分上下头,只要架上去就能用。” 半晌儿,冰玑道:“小笛儿,你说得怪瘆人,看来是真有人要害姑娘呢。” 笑笑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不分上下头的梯子,一旦架反了,朽木的位置到了下方就不会出事了,而且还会被提早发现梯子朽了及时换掉。看来整件事情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将梯子的横杆换成朽木,踢毽子上房顶,架梯子时将朽木的一端架到高处这里面还真是有“大学问”。 不知是两个丫鬟说得怕了,还是困倦了,很久没有声音。 笑笑无声躺着,联想自己初来乍到就要受这么一大惊吓,老天爷还真是眷顾自己重生机会不易,若是前世种下的,今世跟来了也不为过。自己的家没有改变,妈妈在,一切就都在。总不能穿来的全是好的,坏的全留到那一世去。人生总有解不完的难题,自己接招便是。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有些口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小笛儿睡得轻,急忙起身:“姑娘,可是口渴了?” “是有些口渴。” 帷帐被轻轻掀开,杏黄色烛光里,一个粗眉大眼,举止利索的丫鬟将笑笑扶坐起来,并麻利地在背后垫上柔软的云丝靠背。 冰玑也急忙起身在旁边伺候着,身量格外苗条,瓜子脸盘,细眉细眼,很有几分姿色。虽然烛光昏暗,但也看得出肤色比小笛儿至少白出两个色号来,端的好模样。 茶倒是还温热,只是不够喝,只剩小小一盏。冰玑静静站在一旁,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小笛儿倒是有些着慌:“奴婢该死,这茶备得不够了,奴婢这就出去取热水泡茶!” 笑笑看那冰玑没事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又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些,毕竟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里的具体情况,做个乖女儿也是维系父母感情的一条小小纽带吧。 对付冰玑这类小角色,笑笑并不作难。抬起皓腕,伸出玉指,指了指小笛儿:“你在这儿陪着我,她去取热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菲薄年华 冰玑道:“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唤那烧水的厨娘起来。” 笑笑微笑:“我病的这几日,大伙都累坏了,那烧水的婶子也该好好歇歇了。爹娘虽疼我,也总不能仗着父母的宠爱就一味轻狂,传了出去给人家说三道四就不好了。” “姑娘不过夜里要些热水,这是再平常没有的事了。”冰玑的声音已不似方才响亮,“谁的皮痒了,敢去嚼姑娘和太太的舌根。” “唐家大了,什么人没有。”笑笑微侧着头,眼睛轻轻扫了眼冰玑。 冰玑不敢再分辨,急忙披了衣裳出去烧水了。 窗外春寒料峭,月光透过大杏树的花梢,在院中洒下一层寒纱。冰玑此时已顾不得腹诽,只是纳闷:姑娘这一摔,像变了一个人,不不,像是长大了几岁?以前那个和丫头们混吃混玩c没心没肺的姑娘哪儿去了?姑娘不是整日就知道埋头画她的画儿,看她的书,研究她那些个无用的小玩意儿么? 小笛儿出屋点亮了廊上的纱灯,给冰玑留了些光亮。回到房里,见姑娘正自出神,便去那花梨香几上取了银箸子拨灰,香炉是一只彩瓷小鸭,袅袅幽香自鸭口飘出,小笛儿轻声道:“姑娘,再添些香么?” “不必了。”唐笑笑心不在焉道。 小笛儿轻声道:“姑娘身上可还有不适?” “腿有些酸软,怕是躺得太久了。”腿麻了。 “奴婢给姑娘按一按吧,松松筋骨。” 笑笑还真不习惯这样的服务,但对方的力道刚刚好,腿部非常受用,便想象着自己是去足浴店接受服务去了。 “你学过松骨?” “奴婢一直跟着管药房的张嬷嬷,她家祖上是开药铺的,会些简单的医术,奴婢便也跟着学些皮毛,左不过是拔火罐子,刮痧,松松筋骨解个乏罢了。” “这手法真是好。”笑笑从不吝惜真实的赞美。 小笛儿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若是喜欢,奴婢常常来给姑娘按一按。” 或许是初来此地的陌生感,令笑笑对眼前这丫头产生了莫名的珍惜,由衷道:“你可愿长久跟着我?”——这话真别扭,可这间房子叫个什么名字姐还不知道啊,怡红院漱芳斋碎玉轩还是天涯海阁啊?到底给姐个话儿啊。——小笛儿,可愿意留在这碎玉轩长久地伺候小主?笛女侠,可愿在天涯海阁为主人掌管圣药?——笑笑撩开额前的青丝,一不小心又天马行空了一下下。 小笛儿的手停了停,抬头用黑黑的眼睛看了看姑娘的黑眼睛,任何话也未说,退后两步,给姑娘磕了个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笑笑,你又开始得瑟了,办得到办不到先把大话说出去了,这下子势必要想法子把这丫头留在身边了。不作不行么。 咳咳,还是先岔开话题吧,小小的年纪实在不习惯被人跪,令那小笛儿起了身,方道:“小笛儿,那香炉里熏的什么香?淡淡的竟闻不到什么。” “回姑娘,是杏花香饼。” “难怪呢,我这瓶中本也养着杏花,那香薰竟与真花的香气浑然一体了。”笑笑看了看那高香几上的瓶炉三事,真是古雅幽香,不觉又思忖起来,这元龙朝究竟是个什么朝代呢?自己正史看得不多,只是爱看些个杂书,红楼梦时代似乎就不流行熏香了。人家宝姐姐不是说了吗:“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气火燎的。”人家那个谁雪雁不是说了吗:“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草c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这元龙朝是什么鬼啊,怎么比红楼梦还古老啊,还让不让姐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儿地洗手了啊? 收起乱云飞渡的思维,笑笑靠着云丝软垫,拈起桌上的茶盏,上面青花绘着两只小虾,虾须毕现,精致有趣。轻轻抿了一口温温的茶,遥想十二岁的自己还正是贪玩的年纪,父母的教育皆是无为而治,只有和外公学工笔画的时候才能勉强静下来。 这一世的唐笑笑看来也是如此,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没人与自己争夺父母宠爱,且住的是赵州这样的小地方,并无高朋贵邻来对自己评头论足,内院里疯跑疯玩无拘无束,不用长什么心眼子,因为根本就没人会明目张胆地挑衅你。包括母亲,上一世便是个精神大条的妈妈,纸上算账算得精,但婚姻生活却是一笔糊涂账,再看看这一世的母亲,果然也是个简单无争的性子。 难免被人看轻,譬如方才那个叫冰玑的丫头。竟就那样明目张胆在姑娘房里议论老爷太太的是非。 笑笑将剩下的半盏凉茶泼在地上,宁可遭人恨,不可被人嫌。 上一世,近三十年的人生,父母离异,好友早逝,放弃理想,混进水深火热的影视圈,总得有点儿生存经验。虽说菲薄如纸,总也聊胜于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快雪时晴 唐笑笑和父母住的院子究竟是几进,至今也不清楚,也懒得去知道。 反正这院子够大,父母住在正房的五间,笑笑一人独霸西厢的三间,东厢空着。 笑笑因病累着,一直宅在西厢,在卧房躺腻了,就穿过堂屋跑去书房看看书,书房倒是有个小匾,隶书写着“莫莫轩”,落款是“海阔”,据说是父亲的亲笔。 海阔,这字起的真阔气。 莫莫轩大约是取自诗经《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莫莫,植物茂盛的样子。 这里的书籍也够茂盛的,除了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另有大量记载闺阁趣味,海外轶事的杂书,笑笑企图从中找到些历史的印迹,发觉主流文化差不多发展到了正史的明朝。 还好,不算太久远。 墙上挂着一轴画,工笔的初夏荷塘,满纸的翠意,硕大荷叶间探出初荷的影子,虽然笔力稚嫩,却也独具韵味。画畔小字写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瑛园写于玺庆年壬子苏州莫莫轩。 瑛园。 笑笑虽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清楚地知道,这幅画是自己画的。在前一世家里的卧室,这画应该还挂在那儿,题字是:唐笑笑九岁画。 一模一样的画,连右下角荷叶边缘的涂抹痕迹都还在。 一模一样的字迹,练倪体的人本就少,上一世和这一世怕都是如此吧。——萧瑟的字体,一笔一画间透着练达过后的孤高任性。瘦金亦瘦,却清贵藏锋。 笑笑的字自然青稚,真正好看的倪体却糊在窗上——外公写废的画稿,涂了清油,屈尊充了这书房的窗纸。熟宣已泛了清浅的秋色,黝黑疏朗的梅枝,点点白梅的骨朵,在秋色的纸上仿若寒星,依稀可见“快雪时晴于故居瑛园”字样的题款,令整面书窗隐透着平淡天真的古意。 瑛园,应该是自己在这一世的字。遥想起以前外公曾说过,他小时候家里曾有个小小的园子,生着极盛的绿萼梅,那园子便叫做“瑛园”。如今自己这字大约便是由此得来。 笑笑不觉有种快雪时晴的暖意,前世的一切过往,如同雪泥鸿爪,历历弥存,在人心里留着奇妙的余温。 笑笑曾经格外向往外公口中那个叫瑛园的地方,如今,竟然有缘分能进去逛上一逛了——外公家在浙江,并不算很遥远。 “画这幅画儿的时候,咱们还在苏州?”笑笑不免问道,前一世只是去苏州旅游过而已,并没有机会在那里居住。 大丫头织金正在堂屋拿了鸡毛掸子打扫博古架上的摆设,听闻姑娘的话,便道:“老爷在苏州办起的妆花织造坊,论起来,咱们在苏州耽的时间最久。”——织金已习惯了姑娘醒来后时不时的发问,依织金看,姑娘的脑子没问题,只是忘记了一些往事,经自己一提醒,往往很快便能回忆起来。 笑笑知道“妆花”,云锦中工艺为最复杂的品种。按正史上来说,这应该由江宁织造专属垄断,且只能作为皇家用品或御赐品。 正史到了清末才把禁止民间穿绸着缎和不准用玄黄色的“衣禁”取消,也正因如此锦缎织造迎来了空前的繁华。元龙朝这一点很进步,早早解了“衣禁”,不然像唐家这样的商贾,赚再多的钱也没资格穿绫罗绸缎,戴珠翠钗环。 笑笑看到书架子上有本《京都绮罗录》,拿出来翻了翻,恰恰是介绍本朝衣饰的书,首页便提了衣饰禁忌,简单到令笑笑瞠目,除了龙纹之外,几乎百无禁忌。另外,在款式上不得效仿龙袍,百官朝服,命妇霞帔等。至于布料,绸缎绫绡绮罗纺纱绉绨绢想穿什么穿什么。 笑笑不禁低头打量起自己今日的这身衣裳:杏粉色串枝茱萸纹二色金夹衣,银红洒花细褶裙子,大红抹绒鞋面上绣着骆驼献宝。——玛丽苏出身于土豪金的典范。 回想昨日,穿着樱粉色宝相纹宋锦通袖袄,前日穿着肉粉色金钟莲摹本缎夹衣,大前日穿着宫粉折枝小梅花纻丝衣粉红控,唐笑笑前一世也是这个病,升上初中才渐渐治愈了。 也正是为这个,初回北京时被那群堂姐堂妹耻笑了好多年。 “除了粉红的衣裳,没别的了?”笑笑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丫鬟的存在,也更明白了贴身丫鬟的含义。这些丫头与自己朝夕相伴,不是自己人也渐渐成了自己人。 “还有大红的,朱红的,品红的” 这唐笑笑还真是地道的红粉佳人一枚。我十二岁那件儿白色公主裙呢?我那条破旧得特别地道的滑板裤呢?我那套英伦风的蓝格子小风衣呢?在咱们元龙朝还能保存点儿吉光片羽不? 织金笑吟吟地道:“姑娘是想换个新鲜的颜色?可是要清气些的?” 真是玲珑剔透,姑娘还没开口,就揣摩出其用意来了,唐笑笑自认没这个本事。 “昨儿满昌回来,带回来两箱子新衣裳呢,说是老爷在京都的成衣店已经立稳了脚跟儿,”织金不禁停下手上的活计走进书房来,“满昌说,咱们店里的衣裳连那些京都的官太太都很喜欢呢,老爷这几日心情好,亲手给太太和姑娘挑了衣裳,在家迎客穿出门穿都是好的,老爷怕是把回京都的衣裳都给姑娘选好了!” 满昌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厮,据说伶俐能干,很受父亲重用。听说织金小时候还与满昌定了娃娃亲,难怪此时说起话来两眼放光。 笑笑道:“满昌何时回?” “许是要耽搁两日,他和禄子得把这边的帐收一收,几个庄子也要走一走。” 毕竟要举家迁往京都,赵州这边的几个大绸缎庄子总不能跟着迁搬,各种事宜需提前处理清楚。笑笑看了看织金清澈的眼睛,道:“我这几日大好了,今儿下午你歇息半日,明儿让那两个丫头也各歇息半日吧。” 织金闻言,按捺不住欣喜,急忙屈膝道:“多谢姑娘!”一时似是明白了姑娘的用意,不禁脸庞微微泛红。 笑笑道:“莫急,这还不到晌午呢,先让婆子们把那衣裳箱子抬进来给我瞧瞧。” “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织金面上难掩喜色,脚步利索地出去找人抬箱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万水千山 笑笑坐在书房里出一回神,看了看书架子一角的斗彩童子蹴鞠纹大画缸,里面盛着大大小小几十卷画轴,不觉走过去拿出几卷来看,大多是工笔花鸟图,笔力倒还有限,只那落款每每令人称奇:“瑛园写于玺庆年乙酉兰溪莫莫轩”,“庚戌大理莫莫轩”,“辛亥锦官城莫莫轩”江苏c云南c四川,这一大家子几乎每年都在搬家,这些画卷差不多可以充作旅行日志了。其中一幅少数民族风情的画作吸引了笑笑,茂密的树林里,一个黎族少女望着一只回首的小鹿,提名为“鹿回头”,写于“琼州莫莫轩”,居然连海南都到过了。 笑笑不觉来了兴致,索性将画轴一一打开来看,有花鸟,有山水,亦有画着静物的,白瓷瓶里是长长的凤尾,背景是红珊瑚盆景,题字写着“父于暹罗运回孔雀尾c大红珊瑚c蔷薇水等珍罕礼物”,另有题着“父于真腊国捎回沉香,大风子油”云云。 这唐笑笑虽然天真单纯,但短短十二载,居然将万水千山走遍。父亲的经商之路更是远伸向外国,除了蛮夷之地,都尽量携妻女前往,笑笑不觉感慨:父亲曾经是爱我们的,也许,此刻这爱还在。 遥想前世过往,得知父亲有了小三,自己首先愤慨异常,替母亲大大不值,甚至父亲有悔恨之意,自己还是挡在母亲面前,冲他喊:“你背叛我和妈妈!我们家不要叛徒!”。母亲亦是倔强之人,自那时起,再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即使对方打来电话,也都是让女儿接。 宁折不弯。 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生,反过来想想,这样有意思么? 在今天,在这个幻境一般的元龙朝,女子自立门户也当属不易吧,到时父母若真走到那一步,和离之后,母女两个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回到兰溪外公家,到时母亲情何以堪? 尽快去京都,挽回一切。 “姑娘,这樟木箱子先抬进卧房可好,试穿也方便些。”织金指挥着两个抬箱子的婆子进来,笑笑说好,并未去看那两个婆子的脸,这几日生怕再看见什么熟悉的面孔,万一在家里看见个邻居阿姨或者同学家长之类的,这怎么好意思。 一时回到卧房里,将织金也打发走了,剩下一个人到底自在,将那樟木箱子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看,哪个女子不爱华服美衣,尤其是对古装格外钟爱的唐笑笑姑娘,此刻已经一扫方才的沉重,欢天喜地的对着镜子一件件往身上招呼起来。 父亲好像了解自己似的,一箱二十几套衣裳,大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月白,丁香,葡灰,水碧布料也不止局限于绫罗,亦有细棉,细麻,白苎等舒适衣料。除去大量提花绣花,另有少许绞缬,蜡缬,印花等花纹图案,绞缬蜡缬即是今天的扎染蜡染,这类工艺虽说历史悠久,但始终未成为过时尚主流,父亲的店开在京都,能够选择这类风格的服饰,可谓剑走偏锋,大胆尝试了。 笑笑发觉每套衣服的下摆都会缀一根金色细绳,穿一张小小的宝蓝丝绢,上面用古铜丝线绣着“海意阁”三个古隶字——也不知是父亲的创意,还是京都的成衣店都已经时兴起这种类似商标的标签了。一时又看到有的标签还缀有一片白色羽毛,不知何意。 “姑娘这就放织金姐姐回家去了?”一个鹅蛋脸的绿裙丫头进来道。 莫莫轩里常年服侍的大丫头有两个,织金描红。织金聪明伶俐,描红稳妥持重。另有一个去年新提拔上来的丫头,泼辣大胆,快人快语,唤作染碧。 染碧将笑笑铺陈在各处的衣裳叠起来:“姑娘可是要将这些衣裳架起来?” “等穿时再架吧,”笑笑从镜子里比着一件玫瑰紫的纱衫,印着淡淡的花瓣儿,领抹处一道细细的金边很是提神,“这两日你们三个轮替着歇歇儿,不必总圈在这儿。” 唐笑笑坚信员工工作制度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休息日的安排。 “我这么一只孤雁儿,歇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呢,织金姐姐还能家去呢。” 笑笑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宅子里并非只有家生子,还有很多像小笛儿那样半路买过来的丫头,这些人休息的时候也是无家可归,笑笑道:“你便宜去哪儿逛逛去,就算懒怠动,回自己屋里睡个大觉也是好的。” 染碧不过同笑笑一般年纪,仍脱不了孩子心性,一拍脑门儿笑道:“猫眼儿前阵子买了新的刺绣本子,里头都是时新花样儿,她这几日探亲也该回来了,我明儿找她描花样子去。姑娘说过的松鼠葡萄纹那新本子里也有呢,等奴婢描来了给姑娘绣个香囊。”一时又想起什么,从自己随身的抽口荷包里取出一根新打的络子,是五色丝线打的攒心梅花:“姑娘要的络子已经打好了,这是打算做什么使呢,不知道这带子够不够长。” 做什么使呢?这是摔之前的事情了吧,姐上哪儿问去:“不过是看那图样好看,想备着用罢了,你看做什么使好呢?”你看着办吧。 “罢了,等奴婢给姑娘做好了香囊,就缀这个络子吧!” “好。”唐笑笑又拿起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以银色珠线绣着疏淡的菖蒲,“这件可好?” “姑娘身量苗条,穿什么都好看。”染碧帮着抻开古月色的妆银裙摆,认真地说。 别管是否真心话,唐笑笑反正都当真的听了:“这件过两年再穿也不迟。”又看到那标签上缀着的白色羽毛,“你可知这羽毛是何意思?” “听织金姐姐说,这衣裳里有几件是特别裁制的,只有一件,算得独一无二呢,想来便是这缀羽毛的吧。” 限量版?父亲还真是会做生意。只不知这些主意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的那个“红颜知己”帮忙想来的,不行,得赶紧跟母亲谈谈回京都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梳洗打扮 描红很会梳头,更何况今日是姑娘病愈后第一次出屋给太太请安。 唐笑笑穿着淡紫色绞缬绸夹衣,缬的是小小梅花鹿的图案,碧青罗裙,梅红鞋子。因想着“春早鹿呦呦”,在这早春二月穿小鹿纹倒也应景。 前几日卧病在床,一直梳着简单的丱发,系着红丝。 “姑娘想梳什么发式?”描红说着已将姑娘的发顶中心挑了条路子,看来唐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双髻。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病着就更淡了,笑笑打开口脂盒子,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抿了抿,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然。” 方才捧船进来的叫簪花的丫头笑道:“奴婢隐约记得库房里有这么个小花插的,刚刚找了许久没能找到,后来可算是在姑娘那几个装贝壳的箱子里寻到了,同几个贝壳花插收在一起了。” 几个装贝壳的箱子?自己的确是喜欢贝壳,曾经宝贝般的收集在一个曲奇饼干桶里。这里说的箱子是怎么个意思?那种大樟木箱?几个大樟木箱子里放着贝壳?太壮观了。 笑笑决定问问清楚:“我那些贝壳已经有几箱子了么?” 描红在旁笑道:“可不是,姑娘但凡遇海必搜集好看稀奇的贝壳,这几年下来,便攒了五六箱子了。” 慈姑也不禁笑了:“除了贝壳,还有那海外诸国的书籍,珠子,首饰,扇子,各种稀罕玩意儿,足足占了一间小库房呢。” 习惯没有改,就偏爱收集这些闲闲的小玩意儿:各种明信片啦,钉管珠的小包包啦,卡通勋章啦,古瓷碎片做的戒指啦,万花筒啦,折扇啦,羽毛胸针啦现在家底儿厚了,连带着私藏品也成倍增长了,有空一定要好好品阅一番。 笑笑道:“明儿便将这些宝贝点数一遍,拣出几样好的来送给京都的姐妹们,剩下的都打包装箱,跟着我一起回京都。” 说得众人都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菊英寄心 那簪花想起什么,向太太道:“前些日子订的驴肉,今儿那家老店便送来了,说是刚出锅的,太太可要给姑娘尝尝鲜?” 母亲想了想:“罢了,大早晨的吃肉难免腻腻的。这驴肉虽味美,但同那鲶鱼似的,容易勾起人的旧病来,笑笑的身子才好些,还是不吃的好。” 笑笑以前曾去赵县旅游过,知道这驴肉是赵州特产。 母亲道:“你爹好吃那一口,本是给他订下的,原想着春分他定能回来的。”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每到重阳,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泡制两坛菊英酒,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个人摘菊花,一个人泡酒,再一个人饮下,会是何种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没回家过春分,那咱们便将娘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给他尝尝可好?爹一个人在外头也很难喝到家里的酒吧。” 见母亲不语,身旁的慈姑轻笑道:“太太,姑娘长大了,这是在替娘着想呢。依奴婢看,这主意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老爷能喝到家里的酒,这还不够么。”看太太仍旧不语,便继续道:“禄子他们也回来几日了,庄子上的事也打点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让他们回京,捎带上那些菊英酒,还有老爷爱吃的赵州驴肉。” “慈姑说的是,趁驴肉还新鲜,明儿让爹也尝尝,原本就是为他买来的呢。”笑笑凑到母亲身边,一脸孩子气。这一点做起来,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毕竟眼前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无需装傻卖呆地演戏。 母亲抚了抚笑笑的头顶,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她父亲呢。罢了,你去选三个合适的酒罐子,将我这三年泡的菊英酒装上,记着在罐子上标明年份。” 慈姑满眼喜色:“太太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笑笑则凑到那花架子旁边去嗅那盆墨兰,香气虽然沁入肺腑,却是一股疏离的冷香。 ———————— 描红站在廊下,借着日光看那一本厚厚的库房储物单子。 “还有几页单子没录进去呢,”染碧拿着几张单子走过来,“我这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姐姐看看这些可是咱们姑娘的东西么?” 描红别过脸来,看了看染碧手上的单子:“黑釉瓷罐收秋海棠提糖一罐,桂花提糖一罐,柑橘柚子提糖一罐青花瓷瓶收盐渍绿萼梅三瓶,盐渍腊梅三瓶,锡瓶收柏叶末子四瓶琉璃瓶收野蔷薇花露一瓶,牡丹花露二瓶,甘菊花露三瓶,玉簪花露三瓶这可不就是姑娘这两年做的提糖,蒸的花露么。” 染碧轻声笑道:“这些东西全拉到京都去,还不得给咱们专设几间库房呀!”一时又看了看西厢卧房的窗户,“何时睡的?这会子也该醒了。” 描红只用余光看了看那书房的窗子,道:“今儿晌午就没有睡,让我给铺了纸研了墨,就把人都打发出来了。” “姑娘这是又兴起什么新鲜想法了?”染碧已经习惯了姑娘的性子,因为某件事情突然兴起,埋头钻研个几天几夜,这也是常有的事。撒起欢儿来像小鹿乱蹦,沉静下来又像一匹老马?一只睡猫?还是幸而染碧不知道树懒,看来大元龙朝还没有引进树懒这个物种。 “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咱们做好分内的便得了。”描红轻描淡写道。 染碧点点头,将手里的单子给了描红,低头看到廊前掉落的杏花:“姑娘屋子里的花儿该换了,我去剪些新鲜的。” 描红笑道:“你说起这花儿,我倒想起来了,前儿姑娘还问起染碧描了那新鲜的花样子没有,也不知你又许下姑娘什么了。” 染碧听了,不觉‘哎’了一声:“可不是呢,那猫眼儿回了趟家,就把人给跑丢了,拖了好几日不回来,听说勖嬷嬷让人去她家找,竟连家都找不见了。论起来,她还有一个月的月钱没领呢。” 描红心里也觉得奇怪,嘴上说道:“说不准是把她家住处弄错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应了我的描花样的新本子也泡汤了,我还许下姑娘给她绣个松鼠葡萄的香囊呢。” 描红听了,不觉笑起来:“那花纹可不是小姑娘家用的,鼠为子,葡萄也多子”说着说着,便想到应该是姑娘给太太做的。 染碧呵呵笑道:“那有什么,姑娘可以留到出阁了再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早春碎片 唐笑笑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 还好画艺并未生疏,再配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和一番认真的女儿态度,想要画好一幅画并不难。 一盆墨兰,一壶酒,一对酒杯,后面的月洞窗外探进早桃和柳树的枝条,还有远处飞舞的小小白蝴蝶。 唐笑笑最擅长以写生的方式作工笔画。她一向认为,有诗情的人才适合作写意画,所谓诗在画中,画在诗中,这些需要意境的烘托。而自己,在这些方面实在匮乏。 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毕恭毕敬以写实的态度画画,以至于有个画画的朋友调侃她:你不如改行去摄影吧。 但,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c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想好了就用了吧。 纳兰先生,对不住了啊。 笑笑提起笔来,格外认真地在画畔写下一行小楷: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胡蝶儿。 纳兰容若《河传》的最末一句,明媚又萧瑟的话,仿佛是深秋里做了初春的一个梦: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早春时节,你我簪花饮酒,赏桃看柳,有东风拂面,蝴蝶掠鬓。 画是女儿画的,字是女儿写的,即便说是笑笑对儿时春分的记忆,也不足为过。 只看你的心在何处了。 笑笑打开手边一只天青釉的椭圆印盒子,将其中一只金丝楠素方章取出来,印在题诗下方——阴文的“莫莫轩小主”。 既然莫莫轩这间书房的名字是他唐海阔给取的,落款便也顺了他的意吧。 正自欣赏着,便听织金在书房门口说道:“太太说等姑娘午睡醒了用些点心,姑娘午饭吃的不多。” 笑笑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门,见织金正将托盘上的点心蜜饯摆在正间的黄花梨方桌上,笑笑看了看,一样马蹄卷,一样冰糖琥珀糕,一样蜜饯金桔,一样风雨梅,茶依然是三友茶。 织金道:“太太说,那新龙井虽下来了,但姑娘此时身子弱,不宜饮绿茶,等收了上好杏仁儿,太太亲自给姑娘制冰杏茶喝。” 三友茶的其中一味是核桃仁研成的粉,笑笑每次都有喝六个核桃的感觉,听了织金关于冰杏茶的介绍,感觉基本上就是露露。笑笑喝一口茶,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信手拈了个梅子吃。 织金将一只点心碟子摆到笑笑面前:“这冰糖琥珀糕最是难得,新鲜的柿饼也只这几个月有,到下个月怕就吃不到了。” 这冰糖琥珀糕便是由柿饼捣烂与糯米冰糖揉制成的点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剥丝抽茧 笑笑中午才吃过酒酿圆子,糯米吃多了难免胃里发沉,不易消化,便道:“这会子不想吃了,包起来给你娘和妹妹们吃。” 织金道:“她们得姑娘的恩赏还少么,酒菜点心衣裳,过年过节除了府里赏下的,姑娘还另给添两匹新布,绢花缎花绒花,哪一样也不少,过年时三妞子戴了满头的花儿,美得什么似的。” 以前的唐笑笑真是大手笔,这点性子像足父亲。无论走到哪一世,这种挥金如土的男子总也走俏。瞧瞧他这慷慨的女儿,都如此得下人的心呢。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唐笑笑深知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送出去,派送的规格就决不能降了,不然必定令人心生龃龉,还好只是些点心衣裳,细水长流地打点着便是了。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道:“姑娘自这次醒来,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怎能不长大,不细心。” 织金闻言,咬咬嘴唇,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那日,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不等姑娘发问,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前些日子,是指”笑笑让织金坐在个绣墩上,给她倒上茶。 织金哪敢劳烦姑娘动手,急忙自己倒了茶,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丢金锁那日恰是正月十五,大过节的,全宅上下热热闹闹。虽说老爷不在府上,但正月初五临走便嘱咐了,到时全院上下都漂漂亮亮地挂上花灯,说赵州是个小地方,上元灯会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看的,还不及在自己院子里赏灯。另外,每个仆役都加赏一个月月钱,且都有一碗元宵吃,故而那一日的热闹不输过年,老爷还专门从京都派人捎回来几对新样式的琉璃灯,羊角灯,还有给姑娘的一对戳纱绣走马灯” 老爸,也算你有心了。 织金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细了,便直奔主题:“姑娘那日打扮了一番,还专门戴上了那只七宝璎珞圈,陪太太在院子里赏灯,后又回房与太太吃酒菜,那一日太太和姑娘都高兴,和丫头们闹着击鼓传花,一直到大半夜。因为都累了,回房洗漱的时候,才惊觉那璎珞圈上挂着的金锁不见了,因为大过节的,夜里便没有惊扰太太。第二日才开始全院里找寻,太太和勖嬷嬷都急坏了,若是回了京还找不到,如何面见老太太呢。” 织金说着,起身去里间取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给姑娘看,里面是一只明灿灿的五蝠云纹赤金璎珞圈,通身镶金c银c琉璃c珊瑚c琥珀c砗渠c玛瑙七宝,悬口处挂着一只赤金垂流苏的金锁,锁缘也镶了七宝,锁面雕着一只腾跃的金兔,唐笑笑属兔,前一世的奶奶也曾给挂了生辰锁,只是比这一只要小上好几倍,元龙朝的唐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璎珞金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难保不被人起贪念,笑笑拿起来细看,见那金锁背面刻了个唐字。金锁与璎珞圈靠金钩子衔接着,看着很是牢固:“怎么,当日这金钩子松了么?” “那晚丢了金锁后,发现两个钩子都松脱了,想来是事先便松了,但即便松了也不至于整个金锁都脱掉了。且这璎珞圈每次摘下来,描红都亲自检查金钩子及宝石是否松动,才敢收起来的。” “后来这金锁是在哪里找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主仆谈心 “就在二院里柴房的柴堆里。厨娘用柴烧火时,在那角落里看见的,不敢私瞒,便禀报了上头。我那时随素鸢一起去看,不是姑娘丢的生辰锁又是哪一个?当时只顾着念佛了,想着必定是太太去柏林寺还愿,菩萨显灵了。又仔细查看那锁子,见那宝石颗颗都在,完好无恙,才开始细细问那厨娘发现的经过,我们几个正在厨房里说着,便听见外头有人喊‘可了不得了,姑娘从房上摔下来了!’”织金说得眼圈儿一红,“奴婢听了那话,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怎么从二院赶回去的都不知道,进了院子,就看见一群丫头围着,谁也不敢吭声,有几个吓得低低抽泣,姑娘当时已经闭了气了。” 唐笑笑听着,不由蹙眉:“你刚才说,太太去柏林寺是还愿去的?不是为了找金锁求佛的?” “是,那日是专为还愿去的。那时金锁早已丢了半个多月,以为找不回来了,且那丢金锁的事没敢声张,勖嬷嬷的意思是依着那金锁的样式再打个一样的,挂在圈儿上,左不过回京当日戴一戴,过年过节的戴一戴,先瞒下来再说。” “母亲是去还什么愿?”还愿,只有达成了某个愿望才会去还愿的。 “奴婢这便不知了。”织金的表情有些暧昧,“太太的私事,奴婢们怎知。” “我视你为自己人,你的猜测也好,下人们的传言也好,你但说无妨。” 织金惊讶于姑娘的灵敏,只得道:“奴仆们都说太太太太求子已成,故而还愿。”说得脸颊红红的,“奴婢不该传主子的私事的。” 母亲怀孕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包着瞒着呢? “人们说,太太未足三个月,或许是不愿声张,等坐稳了胎再说不迟。” 笑笑越想越觉得人们的猜测不靠谱,若真怀了孕,回京之事必然会延后,不可能让一个孕妇承受马车颠簸之苦。但,人们传得多了,不由人不信了,且那织金已说过,母亲早便为还愿一行做了准备,也就是说,早在那日出事之前,这个消息就已经暗暗传开了。 “太太最早何时说的还愿?” “最初定的便是正月十五,勖嬷嬷说大正月里诸神还未归位,不如等过了二月二再去也不迟。” 看来正月十五前便提了此事,有人为此留了心,如果说这一系列事情是个预谋的话,笑笑大胆认为,此事的由头便是母亲怀孕这件事。 有人不想母亲怀孕? 丢金锁应该不是偶然,那人为何偷金锁?如果仅为了图财,大可以去换了钱,又何必放回到柴房里呢?是为了让老太太因丢锁之事,烦了这对不知惜福的母女?还是为了布一条长线,只为了摔梯子那日,把笑笑身边的织金支开?若是织金在,必不会让姑娘上梯子的。还有那描红,当日是补位去的柏林寺,补的是掬月观鱼的位,这两个丫头怎会在去还愿的节骨眼上拉肚子呢?因为若是描红在姑娘身边,也必然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爬梯子! 为的什么?摔死唐笑笑? 唐笑笑死了,于他(她)有何好处?唐笑笑死了,最倒霉的人是谁? 是唐笑笑的母亲。 是谷珊娘。 真狠。 见过那妒恨她人有孕,想方设法令其堕胎的。 却没见过直接残害其他子女的。 杀了唐笑笑,谷珊娘会怎样?极度伤心之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必然保不住。犯了这么一个看女不当,致女殒命的罪大恶极的错误,不被休也难以在世人面前立足。 依着谷珊娘的性子,怎么还能活得成?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要么疯了,要么自尽,再无其他。 一向擅长戢鳞潜翼的唐笑笑,此刻也按捺不住奔涌的情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没声。 织金重新斟了热茶:“姑娘的身子还未好利索,思虑过多难免伤身。若真有那狼子奸人起了谋害之心,这回姑娘自那高房摔下仍安然无恙,那奸人怕是也自此歇了心了。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命得天也转’,有福之人自有神灵庇佑,岂是那些小人左右得了的?!”看姑娘仍旧紧锁的眉头,又道:“姑娘不可动气,实在不值当的,有那么一口气儿,不如留着暖暖心呢。” 笑笑听着织金的话,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不由感动。不禁联想到下个月便要举家回京一事,早便想问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看看她们的想法,时时与员工谈谈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可愿随我回京?还同往日一样待在这莫莫轩。” 此话一出口,倒唬了织金一跳,连忙又跪下了:“论理,织金该一辈子服侍姑娘的。” “一辈子长着呢,谁又能陪了谁几时。”笑笑让她起身:“我不过问问你的真实意思,过后也一样会同那描红染碧谈的,你们若有更好的去处,我也替你们高兴,不枉服侍我一场。” 这一次织金却未起身,低首道:“我与描红,自七岁起便在姑娘房里伺候了,从那粗使丫头一步步熬到今日,姑娘心慈,我们与姑娘的情分自不必说。便是那走了的余白,死了的含黛,也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两个人,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索性一问到底:“那两个丫头,为何走的走,死的死?” “余白的爹在外头挣了钱,拿银子将女儿赎了回去,这倒是件好事,据说还嫁了个殷实人家,论起来那都是在苏州时候的事了。至于含黛,也是在苏州的那几年” 病死了?还是,让刁蛮小主子给活活打死了? “姑娘不记得了?在苏州时,宅子比这边要大上两倍,家里还有一小处园林。姑娘有一日失足掉进了园子里的池塘,当时陪着姑娘的就只有含黛。幸而姑娘福大命大,被救上来后咳嗽两日,便好了。自出事后,含黛便被关进柴房等待发落,两日后姑娘痊愈,着人去放了含黛,谁知那丫头竟早就在柴房里悬梁自尽了。”织金不禁取帕子来擦了擦眼睛。 这含黛或许是以为姑娘救不过来,又伤心又害怕,一时想不开才自尽的。又或许是,其他缘故? 但是,怎么就会好好儿地掉进池塘里去呢:“我那时候多大?” “差不多十岁了,就是出了那件事,老爷太太不免忌讳起那处宅子,才搬了家。恰逢赵州新起了几个大庄子,一家子便搬回来了,想着也离京都近些。” 都十岁了,还那般贪玩么?许是最近的事情令人极度敏感,笑笑都不免往那个看不见的杀手身上联系。 或许是多虑了。 自己把日子过得诚惶诚恐,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不如从容些的好,自己一向磊落,并无把柄在人手中,至于那些小人的鬼魅心思,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何必为此烦恼,只需日后留心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回京去留 织金慢慢道:“描红是六岁时被买进唐家的,她倒是同我说过,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还说日后与姑娘若能像慈姑同太太那样相守,便是佛祖照拂她了。” 慈姑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父亲身边的长随瑞祥,还生了一对儿女,算是个幸福的女人。现下总管着母亲的贴身事务,等那勖嬷嬷养老之时,怕是要接替勖嬷嬷来管理内宅的。而那瑞祥,依旧跟在父亲左右,虽未管着大桩事务,却俨然是唐家的第一大管家了。这对夫妇,算得上唐家家仆里的风云人物,而慈姑,始终被人叫一声“慈姑”,并无人称“瑞祥家的”云云,由此可知其在仆妇里的地位。 描红有此志向,不算虚高也不算低委,很合理,也很敬业。 笑笑看了看织金:“那你呢?” 不再让织金起身了,她必是有话要讲,才选择跪着的。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笑笑亲自扶织金起身,“我记得你父亲便在这赵州打理着一处庄子吧?” 织金起身,仍低着头:“是,父亲替老爷打理着两个染坊。罢了,姑娘既然提起来,这家丑奴婢便腆着脸说上一说。我那不成材的爹,被老爷重用之后,因那庄子皆有抽成,是过明路的,手里便很攒了几个钱。偏偏人有了钱便失了心,买了个小老婆,与她住在那庄子上,据说庄子上的人对她都以管家娘子相待。尤其那妇人有了儿子后,我那爹更是抛开我们娘四个,以那边为家了。” 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娶了小老婆,更可气的是以妾为妻,不知道父亲怎么看:“老爷可知此事?” “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住老爷。我爹娶那妇人时,老爷还给送了个贺礼,他们的儿子百天时,老爷还给了个红包的。” 哦,这便是父亲的态度。 笑笑含着一个金橘,虽然用蜜腌过,但仍觉得酸:“对了,满昌打理的庄子在京都何处?” “在京都东郊,是离京都唐家最近的一处大庄子,说是以织造绢c绵为主,间以缬染。” 笑笑一笑:“那咱们离得并不远,你若想我们了便回唐家看看,再说每月给太太交账也总要回来的。日后,我若在唐家待的厌烦了,就去庄子找你玩儿去。” 织金吸吸鼻子,拿起帕子擦擦眼睛:“姑娘成全之心,奴婢竟无以为报。” “别哭鼻子了,你成了亲,娘和妹妹都跟着,且嫁的还是自己心上的人,这样的喜事哪里找去。” 你伺候了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这屋子里丫头要嫁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父亲对下人们娶妾都要送个贺礼,我这贴身丫头明媒正娶,焉能矮人一头。 这话不可过早说出去,无端给人以期盼,有时候并非好事。 “如此一来,姑娘身边便只剩下描红和染碧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本就缺着一个,这下子更少了。”织金忍不住道,虽说此刻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但却也是出自本心。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笑笑索性问。 织金想了想:“这院子里的丫头里,细心些的也就是鹅梨了,其余皆都贪玩得紧。只是,鹅梨未免年纪过小,今年不过八岁,过两年提拔也不迟。” “其他院里的呢,煮饭的洗衣的做杂活的,只要人合适便好。” 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去,织金反而没了顾虑,各种关系纷扰统统丢在脑后,反正自己是要离开这院子的人了,哪里还管什么勖嬷嬷马嬷嬷的,她们那些亲的疏的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管帮我家姑娘挑个可心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了。 织金先道:“我那两个亲妹子,大的倒也十一岁了,只可惜我娘未曾管教好,有些嘴馋手懒的毛病,实在要不得。”先把自己的亲戚撇清了,才好说话:“依着奴婢看,那做点心的桂圆儿,还有熬药的小笛儿,都是不错的人选。两个人都是十一二岁,年纪上也合适,且都是老实可靠的。细论起来,那小笛儿比桂圆儿还要细心一些,行事上也有分寸,很识得些眉眼高低。” 织金还是有眼光的,也正合姐的意思。 “我心里有个数便是了。” 织金笑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提拔上来,咱们屋里正好凑个四角俱全。” 两人正说着,但见染碧拥着一蓬鲜亮的黄花进来:“迎春花儿还没开尽呢,虽说插瓶不大合宜,但颜色好得很,衬着屋子里也亮堂。”说着便绕过博古架去卧房,将桌上的残杏花同白瓷瓶一并收了,换上一只天净琉璃瓶,将这一束金灿灿的软枝养进去,很有春天的味道。 笑笑也跟进来,凑过去闻了闻,非常疏淡的馨香,摘下一朵小黄花簪在鬓间:“这花儿的确很像迎春,但实则是连翘花儿。” 说得两个丫头都奇了,凑过来看那花儿:“这不就是迎春么?” “细看的话,花枝和花瓣儿都有细微的不同,再说连翘开得也晚些。” 染碧笑起来:“姑娘这一摔跤,倒比以前更加的冰雪聪明了,摔成个女博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来去无踪 织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几日为了和姑娘谈自己成亲离职的事,着实伤了脑筋。生怕姑娘不放人,更怕主子自此觉得自己轻狂,以后没好日子过。万没想到,这事竟被姑娘主动提起来了,不仅痛快放人,还真心实意祝福自己。真真是该念一万句佛了。 织金的家在二院西侧,那里专为唐家的老仆盖了一溜儿小院子,虽说只有巴掌大,但足够令那些挤住在仆役房的人们羡慕的了。 甫一进门,就见两个妹妹各自坐在小凳子上,一个嗑瓜子,一个则照着镜子戴花儿。 织金不免摇头叹气:“两个懒虫,真把自己当姑娘一般的了。二妞子,还不快去拿扫帚扫扫院子,我才两日不回来就乱得叫人睁不开眼。三妞子,到时辰去伙房领饭了,再晚些就剩冷饭了。” 三妞子‘哎’了一声,却是不动,眼睛瞅着姐姐手里的油纸包。 织金叹气道:“你且去领饭,这里头的点心都给你留着!” 三妞子这才笑嘻嘻地进屋拿食盒出来:“我才听小豆儿说,今儿有香椿饼子吃呢!”说着便提盒跑出院子了。 那二妞子放下手中镜子,拉了织金坐下:“姐姐今日可累了?”说着替织金轻捶起肩膀来。 “罢了,等娘回来了,你留着伺候她老人家吧。” 二妞子笑道:“姐姐答应不叫我们妞子了,怪难听的。” “我记着便是了,缀银,绣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呢。”织金说着噗嗤笑起来。 缀银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日子长着呢。那些大小姐们若是落了难,只怕还不及咱们呢。”说着又冲姐姐道:“明儿便是春分了,姑娘没赏下戴的花儿么?” “过年时才赏过的,这会子就戴腻了么?恁的不知惜福。连姑娘明日都打算戴鲜花儿呢!” “等去了京都的庄子,便自在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出去赶集!”缀银眼睛转了转,道:“姐姐,你可向姑娘提了咱们要去庄子的事了?” 织金卖了个关子:“提倒是提了,但姑娘房里走了我一个,必要补上去一个的。姑娘便说,你走了便让你二妹妹来我这屋里伺候吧。” 缀银一下子愣了,久久方道:“我贯不会伺候人的,只怕姑娘恼了我。” 织金不觉笑道:“那便学学伺候,咱们这些家生子,不伺候人难道还要去做主子不成?” 缀银撇撇嘴,拿起笤帚扫院子去了:“这么小的院子,有什么可打扫的呢。” “你们这起死妮子就轻狂吧,有个小院子住就该念佛了!” 姐妹两个见是娘回来了,齐齐迎上来,扶娘坐下。 织金的父亲小名‘丰年’,故而母亲便被称作‘丰年家的’。 丰年家的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这一趟累的,一过晌午就变了天,流火似的,热得人皮皱。” 织金倒了茶给娘喝:“怎的,那猫眼儿家确是没找到么?” “不是找不着,是压根儿无此人家!勖嬷嬷这一回格外仔细,派小厮们去了一趟仍不肯信,今日又叫我们几个婆子白白跑了大半天。”丰年家的喝了几口热茶,虽说是次等茶叶,却也能喝出香喷喷的茶叶味儿,喘口气儿,放下杯子道:“猫眼儿那贼丫头,说是住在苏家疃,我们今日走遍了那个村子也没找到她家。贼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过,家门口有一棵被雷劈开的老槐树,前邻家是卖豆腐的!结果可好,全村就没有找见一棵槐树,全村就没有一家卖豆腐的!这贼丫头说个瞎话儿都不带眨眼的!” 织金纳闷道:“您口口声声叫她贼丫头,莫非她偷了咱们府上的东西了?” 丰年家的不觉瞅了瞅门外,努努嘴让缀银把门关上了,这才低声道:“东西倒不曾偷,只是,这小贱人怕是憋着馊水儿,想坏大事呢。” 姐妹两个都不觉凑上来细听。 丰年家的轻轻咳了咳,望着织金道:“勖嬷嬷本是不准许漏口风的,但这事与姑娘有关,与你说说也无妨。” 织金一惊:“与我们姑娘有关?猫眼儿?” “论起来,还是姑娘提醒的太太,问平日里丫头们踢毽子可曾踢上房过,若踢上去了都由谁负责给拾毽子。勖嬷嬷便着人查起来,原来这半年来,毽子上房的事儿还真有几次,回回都是那猫眼儿顺着廊柱爬上房去,那丫头瘦脚伶仃的,却是有力气,据说几下子就能攀上房去。可偏偏姑娘出事那日,这贼丫头却告了假家去了,至今不见人影儿。” 织金听着,发觉自己并不了解猫眼儿这丫头,只知道她是唐家迁来赵州后找来的短工,因为针线好,便在府上负责一些针线缝补的差事。还听说她就是赵州本地人,每个月有一天的探亲假。 丰年家的喝了口茶,继续道:“勖嬷嬷便留了心,先是去她房里查她的东西,结果就搜出了一些做玩意儿的碎料子,什么缝皮球的皮子,做毽子的鸡毛,铁钱儿,还有一些垫在铁钱儿上的皮垫子。咱们平时的毽子很少用这些皮垫子的。问那些小丫头,才支支吾吾说那日的毽子便是猫眼儿给的。” 可不是,垫了皮垫子,那毽子的弹力必定大,飞得也高。 “勖嬷嬷让人把飞上房的那只毽子取来,见垫着老厚的皮垫子,且那鸡毛儿也比寻常毽子的多,便着人来踢踢看,果真很轻易就踢上房了。勖嬷嬷令人即刻去把那猫眼儿寻来,小厮们便按着猫眼儿刚入府时留下的住址找去,没个结果,勖嬷嬷不甘心,今儿就派我们几个婆子又去寻了一遭儿。” 织金听得心惊肉跳,道:“那梯子的手脚莫非也是她做的?” 缀银的眼神里则更多的是猎奇,像听稀罕事儿似的催着她娘快讲。 丰年家的道:“要不说那丫头贼心眼子多呢,我随勖嬷嬷去库房看那梯子,可不是么,换了谁也会把朽杆子的那头冲上呢!” “怎么讲?”缀银忙问。 “那倒霉梯子分两头,一头的木头都被刮花了,全是倒木刺,另一头则缠着干净的布条。架梯子的人自然会用手扶着缠布条的一头,把另一头往那房上架。” 织金定定坐在小凳子上,想起今日才同姑娘说过的那日坠梯的始末:从正月十五丢金锁,到掬月观鱼拉肚子,自己和描红被巧妙支开,再到今日这毽子c梯子里的玄机,再到猫眼儿无故失踪只觉得鼻尖都渗出冷汗来。 丰年家的道:“大妞子,你只需留心便是,莫要同姑娘说这么多,勖嬷嬷交代过的,怕把姑娘吓着了。” “嗯。”织金心不在焉道。 缀银又重新照起镜子来:“那猫眼儿害姑娘做什么?她也不过是个小毛丫头呢,定是被人所使。可那主使人又是为哪般呢?咱们老爷在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老爷在外头有了什么姘头,找人来害死太太和姑娘呢” “你个作死的妮子,满嘴里说的什么腌臜话!”丰年家的抄起那扫帚便给了缀银一下子。 织金却起身道:“我想起姑娘交代我的一件差事还没做,得回去一趟!” 出门正碰上提食盒子回来的绣玉,绣玉道:“大姐姐哪儿去?我特特要了五个香椿饼子,这里头还掺了鸡蛋呢!” 织金想着心事,自顾自走出门去老远。 绣玉慢慢跨进小院:“大姐姐有事儿回姑娘那儿么?晚饭是不是也在那边了?那咱们三个人吃五个饼子,我要吃俩!” 织金快步走着,夕阳的光给她的脸上镀了一层薄金,几只燕子掠着地皮儿飞过去,怕是要下雨了。她此刻无暇顾及这些,只想着把刚才听到的说给姑娘,也好给她提个醒儿。 姑娘长大了,不是轻易被吓着的年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簪花饮酒 春分,玄鸟至c雷乃发声c始电。 这是唐笑笑来到元龙朝后经历的第一个节气。 描红自妆匣中取出一支紫玉燕子簪别在笑笑的发间:“春分插一支玄鸟簪子,愿姑娘永远貌如春花,顺心顺意。” 笑笑回身看了看,见几个丫头皆在那溜光水滑的双丫髻上围戴了一圈金黄色的连翘花,格外的鲜亮俏丽:“你们倒先打扮上了,嗯,每个人都好看!” 三个丫头吃吃笑着,染碧捧上来一只竹盘,上面摆着各样鲜花:“姑娘打算戴什么花儿?”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里头正是热闹非凡,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慈姑的发间簪着瑞香,母亲则簪的是兰花。 笑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见是绘了五彩的彩蛋,看那些丫头竖的,也皆是彩蛋,不由笑道:“彩蛋代表惊喜呢。”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母亲笑道。 “这个,是海外小国那些杂书上写的。”幸而唐笑笑的书房里堆了一大批海外杂书,这么说也不为过。 笑笑试着立了几个彩蛋,怎么都立不住:“这鸡蛋还真不好立呢!”便又拿了个普通鸡蛋立,费了些劲总算是立住了。甫一立住,那群丫头便双手合着十道:“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笑笑来了兴趣,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立了三个鸡蛋。每立住一个,丫头们便欢呼一声:“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仿佛春天是从鸡蛋里立出来的一样。 立不立鸡蛋,春天总会来的;开不开心,日子也总要过的。 笑笑突然生起个主意:“满昌他们上路了没有?” “正收拾东西呢,一会儿便上路。”慈姑道。 笑笑道:“拿笔来,我要绘上彩,把立起的这三个鸡蛋给我爹一并捎过去。” 鸡蛋上的画很简单,不过是给每个蛋画了眉眼,漫画的效果。 “姑娘画得真好,只寥寥几笔,但让人一看就知是老爷太太和姑娘!”簪花在一旁道。 众人看那三个憨态可掬的鸡蛋人,都忍不住笑了。太太也笑得不可自抑:“这孩子,贯会弄这些机灵儿。” 笑笑又拿了张桃花笺,写上“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这倒完全是个十二岁女儿的口吻了。 竖蛋迎春之后才用早饭,早饭也是春菜为主,格外清口。 饭后,笑笑同母亲在院里看了一回花,又远远地看了会儿那天上飘的风筝,便被母亲拉着回屋了。 母女两个炕上坐着闲聊,无非是晌午吃什么饭,饮什么甜酒,又说到这赵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享誉盛名的赵州梨花什么时候开,回京之前还能赏一回梨花不能 “记得去年咱们是谷雨之前去的梨园,那梨花下雪一般的,一行开一行落。”母亲靠在炕上用花绷子绣花,笑笑凑过去看,见绣的是蓝色睡莲。 “那咱们是去的晚了,清明一过就去看,那时候梨花才开得正好呢。”笑笑摸了摸那睡莲的细密针脚:“真好看,这么小的一块布,这是要用在哪里呢?” “娘想给你绣个团扇的扇面儿,”母亲依旧慢条斯理地绣着,“娘的女红不过中等,你外婆去世早,外公又不大注重这些,这几下子手艺还是当年勖嬷嬷教的。” “我看着好得很呢,给我绣的扇面儿?这个颜色看着就清清爽爽的,很适合消夏呢!” 说得母亲一笑,看了看自己的绣品,又不由正色:“我和你爹平日娇惯着你,只要不况外,你喜好做什么便是什么,你爱写写画画便笔墨纸砚买来一大堆由着你去大泼大染。如今,你那女红还是没一点长进,回京之前专攻几日女红的好,别被京都那些姑娘们笑话了才是。” 京都的那些姐姐妹妹?唐展颜唐嫣然唐莞尔她们?女红?快别逗姐笑了。 唐笑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自己起码还有用钩针编织蕾丝花的手艺,她们?也就二姐姐唐欢颜会绣个十字绣,其他人好像隐约记得六妹唐嫣然擅长很复杂的拼图游戏,这个,算是女红的一种么?还有,七妹唐莞尔擅长骨灰级的连连看 脑子里虽这么想着,嘴上还是道:“知道了,娘只管放心。” “我的笑笑长大了。”母亲拉远看了看即将绣完的莲塘扇面,“你说配个什么扇柄好看?斑竹的?檀香木的?象牙的?对了,朝廷刚颁了召,象乃祥兽,买卖象牙要受流刑之苦。再有,那些点翠首饰也不让用翠鸟的羽毛了,据说翠鸟被人们捕捉得不剩几只了。便连那一抖珠儿,也严令禁止了,可惜了你祖母给你的那件一抖珠儿的夹袄了,还没上过身儿呢。” “什么是一抖珠儿?”笑笑记得在书上见过,但没细究。 “说起来的确残忍,在母羊即将分娩之时,将其宰杀,取其腹中小羊,剥皮晾干,制成熟皮,其毛如雪,一粒粒小小的卷曲似珍珠” 笑笑忍不住道:“皇上禁得好!这些东西着实残忍,必须严令禁止!” 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这元龙朝的君主太有生态环保意识了,皇上万岁万万岁。 笑笑又道:“那点翠首饰还有人戴么?” “现在是用染色的鹅毛了,那颜色染得足以乱真呢。” “人们真有办法。”笑笑认真看了看花绷子上的冷色调莲塘:蓝莲花,清冷中有禅意。配色上还是沉一些的好,“我看,这扇面儿配紫竹的扇子柄好看。” 母亲向窗边比了比,想象着:“嗯,紫竹的确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金兰之语 春困难挡,午睡起来,已到申时。 描红伺候着起床,笑笑问:“那两个呢?” “染碧晌午便去集上逛去了,那丫头不到散集绝不肯回来,出了名的‘集混子’!织金被太太叫去了,也不知何事。”描红给姑娘收拾好了,便去泡了茶来。 笑笑便在窗前坐了,望着那探进窗子的杏花枝,喝一口茶:“母亲这就许我喝龙井了?” “太太还是吩咐少喝为宜。”描红将窗子全开了,映进一室的绿意,“这天一日暖似一日,前几日还烧火炕呢。” “二八月,总是这样。”笑笑看了看白瓷茶碗里嫩嫩的春芽,慢慢地品着。 “今日风和日丽的,姑娘不去院子走走么?” “懒得出去了,反正过几日要出去踏春的。” 描红一笑:“这回可称了染碧的意了,到时候便带着那可怜见的去吧。” “人人都去,咱们也热闹一日。” 描红笑着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针线簸箩:“这是姑娘晌午要的素白大手巾,绉纱的杭绸的各两条,还有两本时新花样子,姑娘打算绣什么呢?” 答应过母亲要习女红的,如今便开始吧,不然也是无所事事。 或许是多年画工笔画的缘故,笑笑做事很能静得下心。前一世在大学期间便加入了一个蕾丝编织兴趣组,几年来从未中断过,直至来到这儿。小组除了蕾丝编织,也会穿插学一些刺绣c拼布等手工艺,因此笑笑对刺绣并不陌生,虽说绣艺一般,但好歹也能应付应付。 “上回染碧说过的松鼠葡萄,那花样子找不到了,不如我自己尝试着画画吧。”说着便拿炭笔在一条绉纱手巾一角画起来。 描红在一旁看着:“姑娘画得真好,不过几笔,这松鼠的样子就出来了。” 尽量画得简单,不然一会儿绣起来就麻烦了,走笔完成,绷上花绷子,开绣。 一时看那描红守在一旁也无趣,便道:“你若无聊便出去走走,不然,也陪着我一起绣花。” 描红点头:“姑娘也给奴婢画个样子可好?姑娘的几个香囊颜色都旧了,奴婢今日便绣个香囊吧。” 笑笑便拣出一块白绫子布,画了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燕子风筝:“今日春分,不如就绣这个吧。绣两个,沿着边缘剪开,到时候合对在一起便是了。” 里面再填上排草和桃花瓣,这样一来,形意兼有。唐笑笑有一种圆满的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前一世在自己脑海里设计的,如今竟有空闲和条件一一实现,妙哉。 描红拿着看了许久:“这个倒新鲜有趣,把香囊做成风筝的样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呢。” 笑笑道:“若是好看,我们每人都做一个,到时我来画,蝴蝶风筝,金鱼风筝,蜈蚣风筝”说得两人都笑起来。 整个后晌,主仆两个都在埋首绣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咱们家里的丫头们嫁人,公中可给出嫁妆么?” 描红冷不防姑娘突然问起这个,仔细想了想方道:“老爷太太仁慈,这个倒是给出的,记得一等丫头是50两,二等丫头是30两。” 笑笑曾经算过,这里的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那个世界的300元钱,也就是说,一等丫头出嫁,唐家负责15000元的嫁妆银子,并不算多,即使这样还说父母仁慈,可知别家给的更少了。不过,这些丫头的工钱本就不多,每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也才区区600元,她们更多的收益来自主子的奖赏,哪天主子高兴了,一出手给个十两八两也是常有的事儿。 果然,描红又道:“公中的钱只是个样子,主子们往往会额外再给的。” “有什么旧例没有?” “这些年嫁的丫头,太太一般是出100两,也有出150两的。听说,最风光的是当年的慈姑嫁人,太太出了足足500两,还给了好些的衣裳首饰。” 笑笑在心里算了算账,前几日让丫头们整理出了自己的藏品,另外,把手里有的银钱也总了总,光银票大约有一万两千余两,除去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剩下的大多数是祖父母,外公,舅父舅母过年过节赏的钱,另外也有父母给的,因无处花用,便积攒了下来。 “姑娘,可是在为织金做打算么?”描红很快明白了姑娘的用意。 “我们到底主仆一场,我想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依奴婢之见,姑娘给的嫁妆银子总不好高过慈姑去,太太和慈姑即使不计较,却也难免有那嚼舌根的小人。织金这一去,并非彻底远走,人还依然是咱们唐家的仆妇,姑娘若为织金着想,这嫁妆银子还是收敛些的好。”描红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笑笑停下手中针线:“说说你的意思。” 描红道:“奴婢斗胆进言,论起来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嫁个庶女也无非是500两银子,据说太太当年给慈姑500银,事后也被曾被人诟病,幸而咱们家是自己关门过日子,若是在京都老唐府,说不准就要被人拿出来掀风作浪。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不如” 笑笑正听得入神,看那描红此刻似有迟疑,便道:“你说得有理,今日只你我说话,与旁人无干。” 描红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恭敬站起来道:“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一来,要想办法给织金在那京都的庄子上谋得一个位子,让人们知道织金不仅仅是‘满昌家的’,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上的管事娘子”描红看看姑娘,见其鼓励自己说下去,方道:“并非奴婢与织金私交好才如此说,姑娘也知那织金的能力,绸缎庄子上的规矩简明,生活起居也很是简单,这些事务织金的娘完全可以胜任,再有她妹妹帮忙,处理起来应当是游刃有余。而织金,虽说起来是满昌家事上的内助,公事上的协理,但没名没分的,很多事情管多了是僭越,管少了又是姑息懒散,因此更要有些实权才可,哪怕只是小小的权力,不求与满昌平起平坐,但起码可令满昌” 笑笑点头,这样会令夫君有起码的尊重。 描红接着道:“如遇织金掌管的事务,满昌须同其商量解决,这样便不至势单。姑娘莫觉得奴婢过于锱铢必较,只是奴婢的生母便是遭生父薄情遗弃的,沦落市井,无户无产,只得卖身为奴。因此,奴婢,从不敢信他们。” 良久,笑笑道:“我的丫头们竟有金兰义,难得。” 描红又道:“因此,姑娘若疼织金,这二来,便该给织金些真正的体己,这些不必过明路,甚至不必让那织金的娘家知道,这体己若用不上自然好,真若用上了,也算是救命的稻草了。” 笑笑点头,心里便有了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仲伦哥哥 描红与织金一般的细心,但比织金还略成熟些。 笑笑与其谈说,更加简洁明了:“织金去了,咱们房里只剩你们两个丫头,在回京前便该添上的好。” “姑娘既如此说,怕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了,奴婢听着便是。” 真是一点就透,笑笑道:“前儿织金提了桂圆儿与小笛儿两个,凑起来恰好四角俱全。” 描红思索了一下:“两个丫头都是好的。依奴婢见,先提拔一个更为妥当。” 笑笑一时不解。 描红慢慢道:“奴婢愚见,此事等咱们回了京都方能有定论。那老唐府家宅广阔,老太爷老太太c各位叔伯的老爷太太,再有少爷少奶奶c未婚娶的少爷姑娘,一大家子人,姑娘恕奴婢妄言,那里头难免水深。咱们这一个小宅子搬进那大宅子里去,规矩习惯都不清楚,误打误撞抑或谨小慎微,都不免被人看了笑话,弄得自己也累的慌。幸而咱们老太太最是疼惜姑娘,等咱们进了府,定会派个得力的人进来帮衬,奴婢听说,老太太最是清明,必不会派个资格老的嬷嬷进来,届时不仅勖嬷嬷被压一头,便是咱们太太也得恭敬着些,实是不妥。因此,老太太最有可能派过来的便是得力稳妥的丫头,这丫头一进来便是有身份的,但总不能年纪轻轻便做总管,因此,做个一等丫头最为合适。 “如今,太太房里头花鱼月雁四个姐姐是齐全的,姑娘房里若也四角俱全着,那丫头便没处安插,到时只有去掉一个新人,桂圆儿也好小笛儿也好,新被提拔上来便又裁下去,咱们朝令夕改难听不说,那被裁下去的人难保不委屈。人委屈久了,必会心生怨恨,即使没有使奸耍滑,但在心里诅咒姑娘太太,也是不妥的。不如不给其希望,只先提拔一个便是。届时老太太分过来的丫头正好添个空缺,咱们在老唐府也有盏引路的明灯,我们也自会恭敬着那位姐姐,绝不托大,这才是真正的四角俱全。” 笑笑听着连连点头,不免对描红另眼相看,在聪明人面前说话不必绕弯子:“我早便看好了小笛儿,如今便把小笛儿提拔上来吧。名字也不必改了,祖母若真派了人过来,总不好改人家的名字,索性都不改了,什锦糖一般的各式各样,也蛮好。” 描红微笑:“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小笛儿那丫头既本分又有些机灵劲儿,是个好苗子,趁着织金在,带一带也好。” 笑笑道:“你也操些心。” “合该奴婢的本分。” 正说着,忽听外间的门开了:“这天儿说个热就热得跟立了夏似的,赶个集差点把衣裳溻了!” 便见染碧一阵风似的进了卧房,一个人背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袱,背上还有个金橙色的大金鱼风筝:“姑娘要的风筝!奴婢挑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个好,寓意又好,颜色也喜庆,这大眼珠子还会转呢!” 笑笑替她拿下来,细看:“这风筝画得精致。” 染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手帕:“先把这个拿出来,省得忘了!这是姑娘要的手巾结,集上没有好的,这些是从店里挑的,姑娘瞧瞧可还称心么,碧琉璃的,紫水晶的,红玛瑙的姑娘给的银子花了还不到一半儿,那羊脂玉之类却没有什么好成色的,就没买。” 笑笑打开看,见里面有十几个别致的小小手巾结:墨玉螭虎结,苗银云头结,桃花玉喜字结,红玛瑙双环结 随身带的大手巾是区别于小帕子的用来携物的手巾,把那些零碎的钥匙荷包小盒子,系在一方手巾上,以免遗落。这类手巾的一角都缝缀一个手巾结,方便栓物。正史上的明清对此也有记载,如雍正二年宫廷作坊就制作了“虬角手巾结”和“大红玻璃手巾结”,这小小的玩意儿,连皇帝都要用呢。 染碧又拿出自己的手巾,上面的手巾结只是个斑竹环,却也古朴好看,竹环上栓了好些物事,染碧打开其中的一个绣丁香花的荷包:“姑娘要的小铜钩子也打出来了,那匠人干活恁的利索,我晌午给了他图样子,不过两个时辰去取,他就做出来了。” 笑笑急忙来看,欣喜万分,这些正是自己的宝贝:各种尺寸的蕾丝钩针。 “喏,姑娘要的各种粗细各种颜色的丝线。”染碧又卸下一个包袱给姑娘。 “染碧,真是辛苦你了。”笑笑很开心,从手帕里拣出一个碧琉璃的手巾结:“这个给你用,这个红玛瑙的给描红,还有这个双喜字的,给织金好了。” “谢姑娘!”两个丫头齐齐道谢。 染碧又从一个包袱里翻出本书来:“这是描红姐姐要的梳头的本子,里头全是京都近些年时新的发式,这下子那边就没人敢笑话咱们小地方的人土气了。” 丫头,你别这么直白好不好。 虽然,前世的唐笑笑的确是被亲戚们笑话着长大的。 染碧突然吃吃笑起来:“你们瞧,我在书摊子上还看见了这个呢,才一文钱!” 笑笑一看,见是一本封皮写着《绝颜录》的简易本子,翻了翻,见里面印着很多美人的画像,画技平平,印质粗糙,纸张薄劣。美人旁边有名字:西施,绿珠,合德 “这有什么可看的呢?” 染碧帮笑笑翻到后面:“姑娘看,还有当朝的蔺贵妃和秋丽嫔呢!据说这两位是本朝出名的美人儿!” 果然有两页的美人图旁写着这两个名字,笑笑细看:“这画法着实单一,这些美人儿看起来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那也是美人儿呢!您看秋丽嫔头上的金雀步摇,真好看!” 染碧现在还处于追星的年纪呢,此举就跟现时代人们买写真集的意思差不多。 描红也凑过来,不免笑道:“这还不如姑娘画得好呢,前几日姑娘给太太画像,画得就跟真人儿似的。” 染碧又翻了几页,掩口笑道:“你们瞧,这里还有美男子呢。” 描红听了,不免啐道:“不害臊的丫头,感情儿是专为了买男子像呢。” 染碧毕竟年纪小些,也不觉得害羞,还指指戳戳给小姐道:“潘安宋玉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大概是画得不好,毕竟画师也未见过古人。还是看看咱们元龙朝的吧,您瞧这个,京都有名的美男子金仲伦!” 金仲伦?仲伦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嫁妆银子 笑笑觉得脑袋嗡了一下,急忙拿过来看,就见画上画着个头戴飘飘巾的儒雅小生,若是细看,似乎眉宇之间真有些仿若那位风华绝代的金总裁,只是风格做派相去甚远。 不免问道:“这金仲伦是做什么的?” “美男子啊!”染碧见姑娘细细看着,不免得意,认为这小本子买得值。 哦,这金仲伦是专做美男子的,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职业——专职美人。 染碧清清嗓子,如数家珍:“金公子是药材金家的后人,那药材金家算起来可算是京都首富呢!只是前些年分了宗,金公子的父亲分出来专做人参生意,因此又被称作是人参金家了。” 做药材的原来是京都首富,看来这卖药的在哪一世都是一如既往的拽。 细想想,仲伦哥家里似乎的确是做制药生意的,金氏影业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后由金仲伦全权接手,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 描红道:“若说是人参金家,我倒是想起咱们唐家的大少奶奶了,听说她娘家便是那人参金家。论起来,金家和咱们唐家是亲家呢。” 笑笑一时恍惚,那金宝娣真的嫁给我大哥哥了?记得他们前一世分分合合吵闹不断,自己香消玉殒前,这俩人还在赌气闹分手,感情儿跑到元龙朝来做恩爱夫妻了。 回过神来,听那染碧雀跃地说着什么:“等亲家少爷来瞧咱们少奶奶,说不定我也能见到这传说里的美男子呢!也不必在人堆儿里挤着去瞧了,话说那金公子一出门,京都的街道便围堵不通,阵仗不输晋朝美男子卫玠呢!尤其那些女学里的学生,胆子又大,先是给金公子的坐骑系彩垂花,弄得那金公子不得不乘马车出行,那些女子又在其马车上刻字陈情,有的还刻上自己的闺名呢!” “真真是胡说,”描红止住染碧:“那些上的起女学的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野事儿来!必是你在集上听那些村氓野妇们胡诌的混话,也跑来和姑娘讲。” 染碧嘟了嘟嘴,不做声了。她方才的话,笑笑反倒是信的,前一世的金总裁拥趸者无数,每次出行,绝不输明星大咖。姐还真是挺好奇的,仲伦哥穿古装还不知道什么样呢,等他来串亲戚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去。 笑笑再一次感叹这元龙朝的造物神奇,前一世的旧人旧事,一一在这里重现,就像老电影一般,只是因为投资方的偏执,最终由时装剧改成了古装片 这古人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地过,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可见哪一世都一样。 笑笑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目前的情况,晨跑怕是无法进行了,以前坚持的每周一次的夜泳在这里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一的锻炼,便只有在床帐里偷偷做瑜伽了。 正在暗自制定着运动计划,忽见织金在太太房门口发呆,似是刚从那里出来。 笑笑走过去,织金方回过神来:“姑娘?这会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 “姑娘早起说想吃豆苗,奴婢本想着吩咐厨房做那鸡丝豆苗的,如今竟混忘了。” “描红让他们做了,是用核桃仁儿拌着吃的。” “哦,那做法儿也是好的。” 晚霞的光芒已经铺了半个院子,映红了东厢房的画檐雕廊,镀红了廊前的一株满开的白玉兰,笑笑低身拣了片大花瓣儿在手上:“日子定下了?” 描红怔了怔,轻声道:“太太说回京前办了的好,勖嬷嬷翻黄历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九了。” 下月初九,算起来也就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了:“满昌的意思呢?” 织金的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他自然是说越快越好。” “亟不可待想要把你娶回家呢。” 织金道:“日子近了,奴婢的心里反倒有些乱了。” “嫁娶是人生头等大事,任谁也不可能始终平静从容的。”笑笑不免开了个小差,想起蔡明说过的一个小品了——“我们还年轻,也没怎么结过婚” 两人正说着,便见掬月和眺雁端着饭食过来了:“姑娘可曾用膳了?” “用过了,劳烦姐姐们费心。” 又见那织金的娘掀帘子从太太房里出来了,一脸的喜色,见了姑娘急忙行礼:“老奴见过姑娘。”起了身后喜滋滋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待织金竟如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一般了,足足给了一百五十两添妆银子!前两年,太太房里的纹鱼和浣月,也不过是这个数儿呢!” 织金急忙暗暗止住她娘,觉得在姑娘面前不该如此轻狂得意。 丰年家的得意忘形,也没看见女儿使的眼色,一径道:“托老爷太太的福,咱们唐府的生意日渐兴隆,令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沾光!太太说织金可怜见儿的,有个爹也不过是个摆设,又听说那边儿不管嫁妆,那贱妇总说要把钱儿都留给正经男丁哎,这话一说又长了,织金那个没良心的畜生爹也不归着咱们太太管,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可怜了我们织金,”丰年家的用袖子揩了揩鼻子,拉住女儿的手:“太太说婆家也没什么人,娘家又只有几个女人,还要跟去夫家过日子,太太这一回竟”丰年家的张了张嘴,吊上一口气,那表情不知是惊还是喜,不住地抚着心口念佛:“阿弥陀佛,咱们太太给了织金整整一套水楠木的家具做添妆!这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啊!托太太的福,托姑娘的福,我们这娘儿四个当牛做马报答太太姑娘的恩情!” 笑笑也未料到母亲这样大方,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慰,母亲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些处置权的,起码拿一套水楠木的家具打赏下人不必和夫君商议。 笑笑道:“你们母女在唐家伺候了这些年,这原是你们应得的。织金陪伴我十年,到时我也必会给她添妆的。” 丰年家的只是不住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还在闺阁,就要出银子给大妞子做添妆,可使不得,织金快给姑娘磕头啊!” 丰年家的语无伦次,织金倒有些恼色,低声道:“姑娘只说添妆,也没提银子,您老说什么银子银子的!” 笑笑拉住织金的手:“虽然比不得富家女儿有凤冠霞帔,但总该有根凤簪的,这些头面簪珥姑娘还出得起,总不能一套黄杨木的梳子篦子抿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 织金则认真看着姑娘:“奴婢原想着让姑娘给画幅画儿留着,权当个做女儿时的念想。” 丰年家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在说‘你洒啊你,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你不要,你要一幅画儿干嘛?那一张纸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你是不是洒!’ 笑笑道:“该留念想的留念想,日子还要过的。” 丰年家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姑娘才是个通透人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春半踏青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关于春分时节的诗词,唐笑笑只记得这一首。 春已过半,如今恰是这春分时节,雁字成归,春草初长,合该出门迎一迎东君,赏一赏桃花。 全家都起了个大早,还未到辰时就开饭了,今天的早饭也格外好吃,主食是一种叫做饼餤的东西,类似现代的熏肉卷饼,味道却更好。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笑笑看看母亲,只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珠钗,不禁道:“母亲戴流苏才好看。” 母亲却笑道:“若是全家同游,便是怎样的艳丽也不过分。你父亲如今不在家,我为人妇,出门合该简素些的才好。” 慈姑捧了件青莲色素缎斗篷给母亲披上:“老爷实则吩咐过,太太带着姑娘踏春,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莫要被那春花给比下去了。前几日满昌他们回来,还专门捎了衣裳和头面,只是太太珍重身份,不轻易穿戴罢了。” 母亲自己系上颈间的缎绳,绳头是一对小巧的赤金垂莲扣:“护院跟去几个?” “老爷吩咐若要出门,必不可少于二十护院,奴婢今日安排了三十个。” 母亲噗嗤笑了:“这是要去打狼么?” 一时,染碧进来,给笑笑披上一件深玫瑰红的丝绒斗篷,配着普兰的裙角,高贵亦不失俏丽。笑笑也不知自己有多少件斗篷,反正见过的也总有十来件了,难不成每一套衣服都配有一件斗篷?土豪金出身的玛丽苏又复活了 乘着自家马车去春游,也算一件美事。 也许是因为灵魂又回到童年,感觉少女细胞再次被激活,笑笑在马车上一直哼着俏皮微雷的小曲儿:“我今天,陪妈妈,带着全家去玩耍” 母亲手里拿着本书闲看,听了这歌抬起眼睛,笑道:“这歌谣古怪得很,从哪里学来的?” “嗯,那时候似乎听余白唱过的。”反正人都走了,以后这些古怪的东西就全赖她教的吧。笑笑把脑袋探到窗边:“好多白玉兰!娘你快看啊!就跟白云挂在枝头上似的。” 母亲也不禁靠在窗边欣赏起来,她今日恰恰穿着绣玉兰花的长衫,格外应景。 一大片如云挂絮的白色玉兰之后又是几株孤冷的紫色玉兰,间植着丝丝绊绊的淡黄垂柳:“这儿好!咱们就在这儿停下吧!赏赏景”拍拍照几个字被强强咽下去了。 慈姑笑道:“莫急,昨日已派人找了一处好地方,有空地,还有一块天然的石桌。” 笑笑道:“没想到赵州人很重视踏春这件事呢,这一路上皆有好景致。” “自古以来,踏春就是第一大赏心乐事,比起咱们这儿,江南人更加重视呢。” 古代这一点真好,处处是天然,人人有逸致。 笑笑看了看母亲手上的书,是《茶经》,不觉道:“一会儿咱们要饮春茶么?” “若是你父亲在,定要在花下开一小宴,说不定还要饮酒烤肉。今日只咱们娘俩个,喝杯茶也罢了。”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见外面已是游人如织,妇人孩童更不在少数,皆穿着鲜艳的衣裳,头上戴着各色缎花绢花,有的女孩子正互相往头上簪那盛开着的鲜花兰草。远处开阔些的空地上已经有人在放风筝,大大的蝴蝶和燕子正在乘风借力,欲往凌霄。 母亲并不看窗外,表情恬淡地看着手里的书。 笑笑突然觉得,母亲老了。虽然不到三十岁,但心却老了。每年才有一次的赏春盛事,竟然完全不感到兴奋和新鲜,若不是为着女儿,恐怕都不会考虑出来。 一个人失去了好奇心,往往也就慢慢地失去了魅力。 笑笑不觉轻声道:“我们今日还去那柏林禅寺么?” “今日不是上香的日子。” “娘,上次你去寺里还的什么愿呢?” 笑笑忍不住问了,慈姑虽然在场,但也不算外人,应该没什么忌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丁家小姐 母亲怔了怔,脸色微微一红:“你父亲的旧疾去了病根,便去还愿的。” 笑笑一直不知道父亲竟有什么旧疾。 “小孩子家,总想着管大人的事。”母亲又恢复了往日平淡。 “哦。”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不过,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了来!”这小姐还真挺性急的。 “小姐,明儿不是集日。”丫头也太实在。 “总之尽快买来!”小姐这回真急了。 “是是,小姐。”丫头,老实了吧。 这位小姐又看了看笑笑的头饰:“这个蜜蜂啄针也好看,也是在集上买的?” “这个是家父在外地经商时买来的。”我要是说这个是从尼泊尔买的,你会不会让丫头也划着船去那里赶一趟集去。 “伯父在哪里经商买的?京都?京都的桃叶渡?” 桃叶渡?是个牌子?这位小姐还真是执着。 “不过是个海外小国。”笑笑边说着边开始慢慢往前踱步,自己来到元龙朝后认识的第一位外面的朋友,是一个具备浓烈好奇心的小镇女文青——她的两个丫鬟一个背着琴,一个背着琵琶。 “海外?那不都是蛮夷之地吗?我听说他们都衣不蔽体,发如蓬草。”小姐紧跟过来,亦步亦趋跟着笑笑。 那朝廷的鸿胪寺是干嘛使的?招待野人的? 元龙朝是很重视外交的朝代,笑笑已经从书中觑得一二,如今海上贸易空前繁荣,据说京都也有各国商人开的店铺。有些话既然对方递过来,便不能让它落了地,理论起来又实在不值当,于是便淡笑道:“区区小国,不足挂齿。倒是姐姐头上的珠玉成色都极好。” 夸夸你,成了吧。 “你瞧我这对步摇,是家兄从保定买来的!还有这几朵珠花,虽然珠子不大,却都是纯圆的,你可别小看这珠花,这些都是家父从京都的桃叶渡买来的,一两银子一朵呢!桃叶渡你知道么?京都最大的衣裳首饰铺子!全国最著名的首饰工匠和画样师傅都在桃叶渡!瞧,我这对耳坠子也是桃叶渡的” 笑笑认真打量小姐的珠翠,见的确是精工巧匠。桃叶渡,既做衣裳又做首饰,不知道自己家的海意阁何日能与其比肩。笑笑看了看那镂空葫芦的珊瑚耳坠,淡淡笑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小姐满足了。 “对了,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这位小姐扫了一眼跟着笑笑身后的丫头,见其穿着干净的淡红色布裙,低眉收颔,极有规矩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不觉好奇问道。 描红始终未抬头,一直半低着头稳稳跟着姑娘,看这位偶遇的小姐,态度虽算不上嚣张,但也有一股官家子女天生的傲慢。还好自家姑娘识大体,虽然淡淡的,却并未薄了对方的面子。唐家虽然家业庞大,但毕竟此刻还在赵州过活,即便搬去了京都,那些作坊和庄子却也搬不走,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笑笑回答得极其自然:“不敢枉称小姐,家父不过是小生意人。” “哦~,如今皇上重视商业,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我家祖上就是赵州人,家父姓丁,是咱们赵州的父母官。我叫丁璐,被明月兮佩宝璐,便是这个璐字。”一听说对方家里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丁璐把攀比的心也收了,反倒愈发亲近起来。 散州隶属于府,同县级。赵州便是散州,这里的父母官应该便是知州了,形同现代县长。 笑笑记得元龙朝同明朝的规矩一样,县令和州官不得为本地籍,既然丁家祖上便是赵州的,其父最多官到同知。赵州同知,现代论起来也是堂堂副县长呢,不记得认识县长家的孩子们啊,丁璐,好熟悉的名字。 “你呢?叫什么?”丁璐问。 “唐笑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山岚不负 一条通长平缓的青石,俨然天然的石桌,横陈在树下。 唐笑笑抬眼望,是一棵粗壮的老桃树,开的是单瓣儿的桃花,轻盈飘逸。 丫头们已将笑笑那一袭茶青色织金回纹斗篷铺陈在石桌上面,若不细看,真以为是一张讲究的茶席。 一只粗陶的圆腹瓶里插上两枝紫色玉兰,摆在茶桌一角。 母亲亲自在茶席上摆放古朴的黑檀茶盘:“这茶盘还是在潮汕客居时买来的,饮功夫茶也是跟沿海一带的人们学的,饮久了竟然就迷上了。” 迷上,母亲居然会用到这样的词。 前一世的母亲也爱饮茶,不过是在恢复独身之后了,工作闲暇便一个人在家里摆弄那些茶具,轻泡慢饮。笑笑也忙,与之对饮的时间少之甚少。那时候笑笑还想,恋茶总比酗酒要好。 茶盘上摆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绘着小丛的竹子,笑笑见是青花盖碗和敞口杯,不由道:“这是要饮绿茶么?” 母亲道:“是岩茶,今日到底仓促,未想到会摆茶宴。用盖碗来泡老枞水仙,虽说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着母亲,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亲已经脱去了斗篷,穿着黛蓝色的杭缎对襟长衫,态度认真,神色安闲,胸前绣着的白色玉兰灿耀如雪。 笑笑坐着自家准备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亲摆放茶具,头顶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映衬在黑檀木的茶盘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净的青花茶具上,母亲素白的手上,母亲微笑:“这花瓣儿却为饮茶添了天然可爱之气,留在这儿,莫要拂了去。” 丫头观鱼在旁轻应,摆上了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碟,里面放着核桃粘和小豆糕。 慈姑轻轻过来,捧了个豁口南瓜样的青花茶荷:“太太,茶叶已经焙好了。” 母亲双手接过来,轻轻嗅了嗅,又拿给笑笑嗅,笑笑不觉道:“真香,有花香还有火香。” 母亲微笑:“陈年的茶需要用火烘焙一次,将其唤醒。” 唤醒,原来香气也需要唤醒。遥望远处天青色的远岱,隔着千万重的烟雨□□,笑笑一时情重,觉得一切都像个太久的旧梦,只为着这一次山岚不负的唤醒。 清清嗓子,问道:“老枞指的是多久的茶树?” 母亲道:“至少也要五十年树龄,那些茶树地下的根已经相互缠绕在一起。” 如果人也能这样该多好,过了五十岁,还能缠绕在一起,枝繁叶茂,密不可分。 母亲将茶叶置入盖碗,用煮沸的泉水冲泡,动作纯熟老练,甚至可以说是优美:“老枞水仙的妙处,便是在岩骨花香的基础上突出兰花香和枞味。” “枞味儿?”笑笑想象中的枞味基本就是圣诞树的味道。 母亲见女儿今日对饮茶如此上心,便耐心解释:“老枞的枞味,主要有三味:木质味c青苔味c糙米味。” 笑笑听着不觉点头:“嗯,此中有真味。” 母亲用第一道茶将杯子们洗过,才开始冲第二道:“今日若不饮绿茶,难免辜负春日。所以先用岩茶暖一暖胃,再来品绿茶,才不致伤身。” 笑笑举着斟了茶水的小巧茶杯,因是敞口,那茶水沉在杯中仿佛一块扁扁的琥珀,薄胎的茶杯也变得透明了,上面的淡蓝细竹仿佛映在经年的熟黄竹帘上,斑影轻摇动,惆怅且安然。 “怎么还不入口?”母亲已经轻轻饮了。 笑笑这才慢慢喝了,虽然不懂茶,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仿佛也懂了似的:“回甘悠远。谁说青花配水仙不是相知相惜?这茶令青花都变得诗意了呢。” “那小诗人便该赋诗一首。”母亲竟也调侃了一句。 笑笑抓抓脑袋,小声道:“月色被打捞起,天青色等烟雨。” 母亲不觉笑了:“虽有小诗意,却怪模怪样的。” 您快别说了,人家方文山老师该不高兴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真好,这歌词若换个世界来欣赏,别有洞天。 老枞水仙越喝越入味,再配上一块香软的小豆糕,妙哉。 母女俩个只管品茶赏春,阳光透过花枝照下来,和煦温暖。这一处地方选得很好,在转山处,避风且清静,虽也有一两拨赏花饮茶吃零食的人,却也不喧哗不吵闹,你吃你的我喝我的,各得其乐。 “敢问,这位可是唐太太?”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走过来,对母亲恭敬询问。 慈姑代母亲答了:“不知姑娘找我家太太何事。” “相请不如偶遇,珊娘,别来无恙。”便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太太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仆妇。 被唤了闺名的母亲细细看明了来人,急忙上前:“方嫂子,不,方夫人。” 那位方夫人亲亲热热拉住珊娘的手:“和我还客气什么,谁想到竟能在赵州遇见你!” 笑笑听她们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位方夫人的夫君是外公的学生,曾经为了备考,客居在外公家中半年,这位方夫人也陪着夫君一起在外公家住了几月,那时母亲还在闺中,恰好与方夫人做伴儿,母亲一直称方氏夫妇为兄嫂。 方夫人和蔼地拉起笑笑的手:“和你娘当年仿佛模样,这眉眼之间又有你父亲的风采。珊娘,这孩子真是巧长了。” “嫂子过誉了。”母亲拉着方夫人入座,“若不嫌茶粗,便坐下一起品茶聊天可好?” 方夫人大大方方坐下了:“你这里倒是雅致,难得有这份山水之心。我至今还记得谷老先生家里的香茶味儿呢,今日便好好回味回味当年兰溪的旧迹。” 母亲又沏了新的茶,招待贵客。 “方伯母!您也来踏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率性地响起来,竟然是丁璐携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从这里路过。 方夫人淡笑:“原来是丁家小姐,我出来走走,在这里遇上了故人,坐下讨杯茶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缘分叵测 方大人如今为真定府知府,赵州恰在其管辖范围之内。 方夫人的原籍便是这赵州,这趟回来,是为着过些日子的清明扫墓。 长官夫人亲临,地方官必然诚惶诚恐,丁同知便将方夫人安置在自己府上了。 丁璐依然是自来熟的性子,指着笑笑跟诸位姐妹道:“这是唐笑笑,我的闺中好友!” 唐笑笑也只得点头微笑,正迟疑着是否该邀请这些人坐下来喝杯茶,但又实在怕她们聒噪扰乱了这里的清静,且方夫人与母亲该有很多话要说 方夫人微笑道:“这些个小姑娘正是春花般盛放的热闹年纪,我们在这里喝我们的茶,她们不必在这儿拘着,正该游山玩水赏花拂柳去,笑笑,你也跟着她们一处去吧!你们热闹你们的,我们清静我们的。” 笑笑巴不得一声,那丁璐也热情地招呼她一起放风筝去:“咱们就在转弯处的那块草坡上,地方大,人也少,丫头们不必跟去了,人一多就乱糟糟的。” 于是,笑笑便拿着她的大金鱼风筝,跟着丁璐等人去那草坡上去了。 这地方倒是开阔,茸茸的一地浅草,开着白色的荠菜花,远处点缀着油绿的麦田和粉红的桃树。丁璐竟在此处提前备好了低桌和小凳子,桌上摆着水果茶点。 几个女孩子似乎都不急于放风筝,而是先聚在那桌旁闲话。 丁璐给笑笑介绍了那几个姑娘:“这位是李通判之女李佩瑶,这位是书院曹先生之女曹采薇,这两位是本地乡绅之女郭月儿c甄巧巧,这位是本地商贾之女夏青青,她们家经营的就是咱们赵州有名的夏氏文房店,京都有名儿的彩笺夏家与她家是本家!” 就见一个生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说:“彩笺夏家是我二爷爷家的产业。”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包里拿出几封纸笺来:“答应你们带过来的,这是我那凉堂姐亲自从京都寄过来的,今年最时新的彩笺!” 几个女孩子已顾不得矜持,都过去挑拣起来,笑笑虽也好奇,但毕竟与众人不熟,便远远地站着看,另有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孩子也站在一旁,淡淡笑着,投过来目光与笑笑对视,笑笑只觉得她高高的鼻子,薄薄的面皮非常眼熟,但同那丁璐一般的令人找不到具体的记忆。 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皆挑到了满意的彩笺,那夏青青走到白衣女孩身边:“曹姐姐,这是我专为你留下的印竹子的花笺,记得你最爱竹子的。” 原来这位是那书院先生的女儿,叫采薇的:“多谢青青,真是有心了。”曹采薇拿着那月白色的花笺细看:“这竹子居然是半途山人的手笔,真真难得。” 这几句话令那夏青青脸上很有光,腼腆一笑,又来到唐笑笑面前:“唐姑娘,这里还有几封五彩薄笺,你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笑笑谢过她,便也认真挑起来,都是薄如蝉翼的精美纸笺,深鹅黄的,桃红的,浅蓝的笑笑信手挑了天青色的,没有花纹。 “是不是有花卉的都被挑没了。”夏青青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干干净净的很好,今日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多谢青青。” 丁璐也走过来看笑笑选的纸笺:“怎么这样素淡?” 自己完全可以在上面画花卉,边角上画一丛白色的小茉莉,信手拈来,也有趣味。笑笑不觉道:“曾经看到一本书里说过,优美的事是,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那是什么书?”丁璐的好奇心永远充盈。 “海外的杂书。” “蛮夷还会写字?” 是,这本书在唐代就有了。 “是哪个小国的人写的?你们知道么?笑笑的父亲在海外经商,见过好多蛮夷,同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珠宝也是好的,瞧笑笑头上的金啄针!”丁璐噼里啪啦把大家吸引过来。 笑笑只得道:“那书是东瀛人写的。” “倭寇还会写字呢?” “对,且这还是个女子。” 众人哗然:“倭女?听说倭女长得都特别特别特别丑。” 哦。 甄巧巧突然转移了话题:“丁姐姐,不是说今日丁公子也会一起来踏春的么?”说着脸便有些绯红了。 其他女孩子也都眼含期待,李佩瑶道:“不是说丁公子前几日便从保定回来了么?” 丁璐笑道:“家兄还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应该就到了,我们前儿已经看好了这块地方,他会找来的。” 呼。 笑笑仿佛能听到几个女孩子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放风筝的时间总算是开始了。 古人怎么都这么会放风筝啊,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的风筝都放起来了,大蜻蜓的,福神的,还有和合二仙的,有的转眼就飞起老高。 笑笑拽着自己的大金鱼,又是小跑,又是大跑,怎么也不见风筝起,急了一脑门子汗。 是不是金鱼的平衡不大好啊,做的不对称还是怎么的。 眼看着那几个五彩风筝飞上云霄,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点。 别人也顾不得笑笑,都在忙着掌控自己手中的线。 笑笑决定再助跑一次,还不成就蹲到一边去吃零食算了。 跟这群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跑来这里干什么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和老妈在那边喝茶呢。 大金鱼总算是兜住了风,有些起来的架势,但笑笑不会掌握力度,眼看又要落地。 一只大手牵住了风筝线,只是略微抻拽了几下,那大金鱼就飘飘摇摇飞上了天。 “姑娘是第一次放风筝吧?” 笑笑回过头来,望着对方,漂亮的直眉,长长的眼睛。 一瞬间石化。 都回来了。 故人们。 “姑娘,你是小璐的小姐妹?”那人问道,不觉深深看了笑笑一眼:“姑娘似曾相识。” 笑笑别过脸去。 丁璐,怎么没想到呢,丁璐明明就是他的妹妹。前世只是在手机上看过他们的兄妹合照,未见过本人,故而忘却。 还有,曹采薇。 前世并不知她的名字,也未见过本人,只在微博上见到了他们的婚纱照。 笑笑不觉冷笑了一下,这元龙朝真小,到处是熟人。 丁瑾,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往事休提 唐笑笑第一次感觉走投无路,是父亲离开母亲的那一天。 第二次有同样的感觉,便是丁瑾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和丁瑾在一起的那两年,她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平淡幸福到老。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春游,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很会拍照,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笑笑已经在考虑,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加上,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便是分手的消息,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c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多谢丁公子。”夏青青脸红红地道谢。 笑笑太了解这个人的粘人功夫了,如果他想要亲近你,躲都躲不开。 丁公子果然凑过来,看笑笑坐在地桌边低首饮茶,便也坐过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自制的点心,这种糯米糕是江苏的特产,你尝尝。” 元龙朝还有没有创意了,这跟前世也太特么雷同了吧——“这些都是我带来的零食,这个巧克力是瑞典的,你尝尝。” 笑笑表情淡淡:“如今不饿,吃不下。” “在下丁瑾,是丁璐的兄长。姑娘是” “唐笑笑。” “赵州唐姓很罕见。” “外地人,不过随父亲来此做生意罢了。” 现实的丁瑾,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做什么生意呢?” “女人的衣裳。”再问什么款式料子,就不要脸了啊。 “那是如今最吃香的行当了,看妹妹的举止穿着,便知伯父的生意兴隆。” 什么时候又开始叫妹妹了?你妹的。 还真有捧场的,那甄巧巧很快便凑过来了:“丁公子,巧巧却不理解,唐伯父的生意兴隆,从唐姑娘的穿着看,还能明白,但是举止么,又有何关联呢?” “唐家妹妹很有修养,举止不凡,伯父定是给妹妹请了一等的教养嬷嬷。” 甄巧巧暗暗白了唐笑笑一眼,面子上笑道:“丁公子说的极是。” “早便闻丁家的点心是赵州数一数二的,今日定要尝一尝。”不知何时,那李佩瑶也过来了,其他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再看放风筝的草地上,线轴子都七七八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丁公子,这是要编什么?”女文青曹采薇也开了玉口。 丁瑾拿起几枝桃花的枝条:“我方才在路上折的,打算编个花环。” “丁公子有这般雅兴和意趣,真是难得。”曹采薇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折了花枝编个花环,有什么可雅兴的呢? 唐笑笑,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眼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雪片冰花 唐笑笑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茶席上的花瓶已换了个土定瓶,插了几枝白色碧桃。方才的青花茶具皆撤了下去,换上一只圆圆胖胖的紫砂壶,那些茶勺茶瓶等茶道六君子统一是沉稳的黑檀,秋色琉璃公道杯,两只老僧衣釉的瓷碟里盛着蜜饯樱桃和双层青糕。 方夫人手边是一只秘瓷撇口杯,而谷珊娘的则是一只梅子青的蛋壳杯,两个杯子下面皆铺着绣金色云头的黑缎杯垫。 “莫不是那大金鱼儿游到云彩里去了?”方夫人打趣笑笑。 笑笑道:“伯母见笑了,笑笑实在是不大会放风筝,且与那几位小姐也不熟,还不如陪伯母和母亲喝茶的好。” “这性子倒像昔年的珊娘,”方夫人望着笑笑,拉她过来,“我这一趟未想到能遇见你们娘俩,住在那丁同知府上,也免不了见几个晚辈,不过是几个金锞子几匹时新衣料就打发了。但笑笑与别个不同,伯母第一次见你,定要送个体己的见面礼才是。” 笑笑忙道:“能有伯母这般与母亲投缘的人,实在难得。笑笑应献给伯母一件礼物才是。” “哦?我刚刚收了你母亲送的这一只秘瓷盏,”方夫人捧起手边的那只茶盏,“唐代的东西果然大方简朗,古物有值,这份情谊却是无价。笑笑,你这小友要送我什么呢?” “今日出行,未想到能巧遇伯母,仓促之下并无珍贵之物,”笑笑打开随身的荷包,拿出近日做的活计,“这一套却是亲手做的,手艺粗陋,伯母莫要见笑才是。” 方夫人接过笑笑奉上的礼物,有些疑惑——是四片圆圆的米白色镂空花网,是该叫花网么,用非常纤细的丝绳络结而成,每一片的图案皆不相同,内容倒是有限,不过是四君子的传统花纹,难得的是纹理细腻繁丽,如此精工巧做即使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些都是笑笑做的?”方夫人拿起一片菊花纹的网片来,见那几朵蟹爪菊细如银丝的花瓣花蕊毫发毕现,菊花旁还设有参差的篱笆,令人一霎便想到‘采菊东篱下’的旷远,“这东西竟如此精巧,仿佛雪片冰花儿似的,笑笑,你这小礼物可是令伯母开了眼了,既别致又罕见,伯母很喜欢。” 笑笑曾经还担忧,古人是否能接受蕾丝这种特殊的工艺,但看方夫人此刻爱不释手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前世那蕾丝小组虽说只是业余兴趣组,但大家都是带着认真的态度去学习交流的,想尽办法找来各种蕾丝编织刺绣的方法和花纹,且还研究自创了许多漂亮的新纹理,像今日这梅兰竹菊,便是大家研究出来的中国特色的蕾丝技法。 自从得了钩针,这几日便忍不住做了几个小玩意儿练手,好在手艺并未生疏。今日随身带着,也是打算在马车上打发无聊时光的,想着编织出几个精品来送给母亲。 “伯母喜欢,笑笑便放心了。”笑笑先看了看母亲,母亲虽有些许讶色,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自茶洗中取了个豆青的汝窑巧云杯,为女儿斟上茶。 谷珊娘笑道:“笑笑这孩子贯爱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我听说笑笑自小便跟着谷老先生学字学画,果然触类旁通。”方夫人依然在逐个欣赏那几个小花网,“恕我粗陋寡闻,还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是如何做成的?” 笑笑慢慢道:“这东西的确罕有,说起来也属于络子的一种” 话还未说完,方夫人就很是惊讶:“络子?如此细致的络子闻所未闻,多纤细的手指才能打成这样的络子呢!” 对方的态度令笑笑很是震动,作为穿越者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技高于人的优势。 原来自己这个半吊子设计师加半吊子小演员的小人物,来到古代也并非一无是处。 笑笑不觉弯起了嘴角:“恰是由于这络子的丝绳极其纤细,仿佛花苞内藏着的蕊丝一般,故而叫做‘蕾丝络’。起初,这东西不过是从海外买来的小物件,我见其精细,便好奇拆开了研究技法,慢慢琢磨着得来的。”幸而唐笑笑走遍千山万水,买到些新奇的东西也不足为怪,“这并非是用手打的络子,而是用一种带小钩子的针编织成的。” 方夫人细细听着,又看看手里的几个精镂细雕般的的小网片:“这蕾丝络的边缘最是好看,如此细致的花边实属罕见,倒比咱们平日络子边儿上常坠的流苏穗子还要圆绒可爱。依我看,叫做‘雪片冰花络’岂不是更好听呢。” 雪片冰花络,让人想起刨冰来了。方伯母这人还真挺可爱的。 “那这白色的蕾丝络便叫雪片冰花络吧。”谷珊娘在一旁笑道。 方夫人不觉也笑了:“也是,这络子可以是五颜六色的。只是,这几个小小的圆络子该做什么使呢?” 笑笑实话实说:“这是笑笑做的杯垫儿,自然比不过那些锦缎绣花的杯垫,更不敢比那些名窑出的盏托,不过是图个新鲜有趣儿罢了。” 方夫人笑起来:“你这礼物倒与你母亲送我的杯盏凑成一套了。只是,这么精美的雪片冰花络,我可舍不得拿它垫茶杯。” 笑笑道:“这东西极好打理,洗也可,用小刷子刷干净也可。只是这几件络子是笑笑的习作,待笑笑打了更好看的再给伯母送去。” 方夫人拉着笑笑的手:“那伯母便不客套了,咱们一言为定。我看这络子垫茶壶和瓶炉三事都是好的,就是做茶席也别致得很。” 这就是第一笔订单么? 笑笑道:“伯母想要什么颜色和花式?” 方夫人想了想:“家里的桌几都是紫檀木的,依我说做绀色的便好,不必显眼,这样好的东西本就是给有心人看的。花式么,我最爱秋菊。” “紫菊,很适合伯母呢。” 方夫人细细看了看笑笑,自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来:“这支银花丝的桐花小凤簪我戴了三十年,如今是半个老太婆了,该传给年轻女孩子戴了。可惜我没有女儿,又没有孙女,今日见了笑笑,很合眼缘心意,便送给笑笑吧。” 笑笑接过来,见是极其小巧的凤簪,银丝细致,嵌有蓝紫色的点点宝石,非常漂亮。抬头看母亲,见其对自己点头微笑,便大大方方接受了:“伯母能将多年的心爱之物送给笑笑,是笑笑的福分。” 正说着,便见远处走来了丁家兄妹和曹采薇。 笑笑将那小凤簪收起来,道:“看来又有茶客了。” 方才趁几个女孩子围着丁瑾,自己以‘离开太久,惟恐母亲担忧’为由离开了,谁知道这些人居然找了过来。 甩都甩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含饴品露 穿着飘逸的鱼白色直缀的丁瑾就隔桌坐在自己对面,而穿雪白衣裙的曹采薇则坐在他的身旁——就跟前世两个人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站在自己面前差不多。 丁瑾自从听说方夫人在这边,便执意过来拜见。 弄得方夫人掩口直笑:“这孩子,我这两日住在你家,整日都见面,何须如此拘礼。” 丁璐打趣:“我哥哥是想来这边喝茶吃点心呢。” 丁瑾拱手:“有劳唐太太了。” 谷珊娘浅笑道:“粗茶一盏,聊以解渴。”用开水慢慢烫着茶洗中的杯子们,一时不知道该取哪几盏。 方夫人问道:“方才那几个小姑娘呢?” “她们也不认识方夫人,就没跟来。”丁璐道。 丁瑾忙道:“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丁瑾拿出那个编好的桃花花环:“唐家妹妹正好穿着桃色衣裳,这花环便送给妹妹吧。” 笑笑握着光润的巧云茶杯,淡淡道:“男子送的东西,笑笑实在不敢接受。” “这里有长辈,有平辈,还有这些个仆妇,又不算私受,不过是踏春偶得罢了,妹妹何必有恁多思虑。”丁瑾永远振振有词。 笑笑再推却也不好看,便道:“那便谢过丁公子了,染碧,接了公子的花环,好生收起来。”笑笑并不想亲手去接他的任何东西。 笑笑没有看丁瑾,把目光投向曹采薇,见其脸上仍旧挂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丁璐挨着方夫人坐,直说:“方伯母,你们饮的什么好茶?” 方夫人道:“这要看主家的意思,招待什么便饮什么。” 谷珊娘淡笑着:“我们饮的茶怕是你们年轻人喝不惯,笑笑,把你的那些好东西拿给大家尝尝。”看来经过琢磨,母亲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人的茶杯给这些人用。 笑笑叫来描红,耳语一番,道:“去做准备吧。” 描红应声去了。 曹采薇看了看桌上供着的白碧桃,道:“因有梨花比着,这白桃花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但今日养在这紫定窑的花瓶里,却格外高雅。” 笑笑道:“不过一只粗瓷土定瓶罢了,难得入了姑娘的眼。” “学画重艺,免不了比旁人多了一份赏美之心。”原来她也是个绘画爱好者。 方夫人闻言笑道:“采薇和笑笑倒是可以谈谈书画,论起来都是学画的出身。” 曹采薇笑着看了看笑笑:“采薇不才,学画不过八载,师从赵州袁先生。不知唐姑娘的师父是” 不过八载,你今年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 丁璐在一旁道:“袁先生是赵州最有名的书画大家呢!” 笑笑不卑不亢道:“我自小跟从外祖父学画,实在不才,画龄痴长曹姐姐二载。” “十年?你已学画十年?!”丁璐第一个不相信,“你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罢!” 曹采薇也忍不住笑了:“唐姑娘风趣可爱,咱们小时候哪个没有捉笔涂鸦过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只有谷珊娘神色如常地帮方夫人添茶。 若是平常,众人笑一笑也就得了,唐笑笑不会计较这些。但今日,既然已经说到师从外祖父,便不能作罢,不然是给他老人家抹黑。 笑笑道:“我不足三岁时,外公便教我握笔,小小孩童,正是贪玩年纪,但外公却从不失耐性,一笔一划地教起。外公从不因我是女娃娃,便娇惯纵容。每日清晨临帖,黄昏习画,寒暑不辍,直至今日。记得五岁时,已能够和外公外出写生,花木c禽鸟c山水c走兽c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 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记得那时外公用两个墨点便勾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鸡,笑笑拍着小手叫好,外公问她要不要学,笑笑便道,要学。 就这么一直学了下来。离开外公之后,自己也从未间断过练字习画,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 丁瑾道:“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绘画基础,实在令为兄惭愧。” 十载,这只是元龙朝的唐笑笑。 而今日你们面前的唐笑笑,却已习画廿五年有余。 曹采薇直直的目光冲淡了疏离:“敢问尊师是” “浙江兰溪的谷老先生。” 曹采薇淡淡一笑,不再作声,想来是从未听说过谷先生。 染碧轻轻过来,在茶席上摆了个弯月形的酸枝茶盘,描红将一套琉璃茶具放在茶盘上,又将一只分四个格子的红漆食盒摆在一旁,里面是脆芝麻片,白玉马蹄酥,三层玉带糕,桃花羊羹四样点心小食。 丁璐见小食讲究,好奇道:“咱们喝什么茶?绿茶性寒,青茶有苦味,白茶又太淡。” 方夫人听得直皱眉。 描红捧上来几个青花长颈瓶并几个盈盈一握的黑釉小钵罐子,笑笑道:“这些是我去年收鲜花得来的花露和提糖,大家尝尝鲜。” 丁璐跃跃欲试:“自己做的提糖?竟有这么多种!” 笑笑令描红将每种提糖舀出一小匙,放在白瓷碟子上,请大家品尝。 “这些提糖真好看,花朵和果实都裹在提糖里了,好像水晶一样,不不,好像琥珀!”丁璐第一个用小银勺子尝了尝,“这个是柑橘味儿的,味道很是清新呢。嗯,这个是桂花的,果然香浓满口。” 方夫人也尝了一口:“笑笑这丫头,总爱弄这些新鲜的玩意儿,这些提糖看着就有胃口,吃起来也是清甜可口,里面的花朵和果肉竟绵软如糯。平日里,一般人家为了保鲜,也只是做些桂花提糖罢了,那提糖多是用来做点心,倒没见过这样直接吃的。” 谷珊娘道:“她父亲每每饮了酒,便爱吃这些提糖,说是可以清心醒神。” 方夫人笑道:“这倒好过醒酒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平心论画 笑笑见众人如此喜欢,不觉感慨:多谢生于明末的董小宛女士发明了这种雅致美味的食品,多谢冒辟疆先生写成《影梅庵忆语》,详细记载了这种食品的制作方法,还要多谢之前的唐笑笑姑娘,与今日的唐笑笑心领神会,居然无师自通制作出了这样的美食。 笑笑常常觉得,现代的自己与元龙朝的唐笑笑,一直是有心灵感应的。自己以前一直跃跃欲试,但碍于时间和条件无法完成的东西,居然都被她心灵相通似的着手尝试了。 丁瑾也细细的逐一品尝了,道:“这一味最是可口。” 笑笑看去:“这个是秋海棠味道的。”——想那冒辟疆也曾提及“最娇者,为秋海棠露,海棠无香,此独凝香发。又俗名‘断肠草’,以为不食,而味美独冠诸花。” 曹采薇不觉道:“那秋海棠不是断肠草么?有毒的!” 丁瑾却不以为然:“若能尝到如此人间仙味,断肠又如何。” 看他微笑的样子,颇有几分潇洒不羁。 笑笑将秋海棠提糖舀进琉璃杯子,又兑上秋海棠的花露,再用温热的泉水冲散:“这便是一杯秋海棠饮了。” 问过诸位的口味,一一用透明琉璃杯奉上香花香果饮——丁璐的是玫瑰饮,曹采薇的是白梅饮,方夫人的是甘菊饮,母亲的是玉兰花饮,自己的则是野蔷薇饮。 透明的杯子里,一朵一朵的花在水中缓缓盛开,花露蔓延开来,将泉水晕染成淡淡的花色,仿佛将这杏花二月天慢慢浓缩于这一方小小杯中。 方夫人饮罢花饮,笑道:“今日下了马车,便赴了这茶宴,还未得踏青,珊娘,你同我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赏赏花吧。” 谷珊娘道:“我也正有此意。”便令簪花将她们的茶具收了,又令染碧装几小瓶提糖花露给方夫人带上。 方夫人笑道:“这一趟也算是值了,又是吃又是拿的。” 众人听着皆笑了。 长辈们离开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年轻人的聚会。 四人吃着茶,谈论着春天的风物,渐渐又说到作画上来。 曹采薇道:“唐姑娘方才说起自小在外写生的事情,袁先生却教导我,意为画之根本。诗画大家王维的《山水论》便曾提到:凡画山水,意在笔先。宋人郭思所著《林泉高致》也曾反复提到画意,说:古人清篇秀句,有发于佳思而可画唐姑娘提到花木c禽鸟c山水c走兽c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我以为不妥,依我看,唯有先立意,方有佳作。” 这大概便是中西方艺术的差别所在,西方更重视光与影,东方则更讲究形与意。 笑笑饮了口香甜的蔷薇饮,清清嗓子道:“曹姑娘所言,皆是大家之说。我的‘以实见境’,指的是小儿学画应以形为基础,《尔雅》里说‘画,形也’,如连形似都做不到,何以称其为画。初学画者未见形,难立意,我们学画时也是从一条线,一个鸡蛋学起,最初只求画直画圆,哪里懂得什么意境。便是大画家王冕,也是从写生荷花开始逐步精进画艺的。曹姑娘方才说到王维的《山水论》,王维先生也曾提到‘石看三面,路看两头,树看顶头,水看风脚’,这亦是观察自然所得来的画法;另有《林泉高致》,众所周知,书中主要讲的是大画家郭熙的画,他的山水世界与真山真水相比,更富有诗意,但那画中的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又无不脱胎于真山真水,郭熙先生对北宋的名山大川皆能如数家珍,这便是从写实的基础中得来的。郭熙先生要画几万棵树,才能成就为后人称颂的郭氏‘蟹爪树’,要画几万块石,才能成就人人乐道的‘卷云皴’,要画几万挂云,方能画出他笔下的似有若无,充融缥缈!这背后,又有着多少个参树c观石c看云的日子,多少个不眠不休的习画昼夜,方能成就一抹笔底的画意!” 丁璐听得有些发愣,丁瑾则饶有兴致地深深看着笑笑,曹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笑笑为几人续上花饮,继续道:“书法家黄庭坚曾写过《跋郭熙画山水》,里面曾转述过苏辙之言‘郭熙因为苏才翁家摹六幅李成《骤雨图》,从此笔墨大进’。临摹,郭熙大师也曾经做过临摹旁人画作之事。曹姑娘又怎样看待这些名家的临摹之举呢?那时候他们的意又在何处呢?” 曹采薇的面孔有些发红,微悻道:“尊师袁先生师从咱们元龙朝最著名的画家半途山人,半途山人的画便皆是意,有时仅仅是几团墨迹,但却令人有无限的开悟。” 半途山人的画没见过,不好妄加评论:“这半途山人总不能只会画几团墨迹的吧,唯有画遍千山万水,方能成就胸中沟壑。” 曹采薇似乎已听不见旁人的话,犹自说着:“还有那米芾所创的米氏云山,皆是信手拈来,烟云掩映,自成世界!” 难道元龙朝还有米芾的画作真迹呢!太有幸了,前世只见过一个硕果仅存的《珊瑚笔架图》,米氏云山,不知是何种模样呢。笑笑清澈的眼睛望着曹采薇:“米芾《画史》云:‘今人绝不画故事,则为之人又不考古衣冠,皆使人发笑’,这里讽刺的便是当时人物画的不求实,唐人穿宋衣,引人笑耳,若再不求实,说不准还要闹出个‘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呢!” “呵呵呵。”丁氏兄妹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了。 曹采薇的脸色越来越红,活到十四岁还没像今日这样跌过面子。 笑笑无意冒犯,实在是对方步步相逼,又不想给外公抹黑,才忍不住针锋相对的。 暗里抚抚心口:看来那些闲书没有白看,都是管用的。 用银筷子夹了块桃花羊羹给曹采薇:“尝尝这羊羹吧,是用红豆沙,琼脂和盐渍桃花制成的,很是清口。” 丁瑾道:“今日唐家妹妹让我见识了什么是舌战群儒。” “哪里来的群儒呢?”笑笑冷笑。 丁瑾自己取了那桃花羊羹,吃了一口:“《林泉高致》开篇便引自论语:‘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便是说:礼c乐c射c御c书c数。书,和画是同源的。画法和诗意,缺一不可,不必非要排个先来后到。” “依我看,这一番哥哥说得最好!”丁璐永远是她哥的粉丝。 曹采薇脸上也勉强见了几丝笑容:“这确是画之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商贾之女 春日苦短,转眼已回到微微摇晃的马车里。 “笑笑今日颇有收益,结交了好几位朋友。”母亲又重新拿起了她的书。 “其实只有一个方伯母。”笑笑诚恳道,想起那支桐花小凤簪,便拿出来细看,越看越觉得做工细致,那莹润的光泽只有老银子才可能拥有,不觉道:“我等过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这是兰草,的确别致,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笑笑掀帘看去,见是那丁璐的丫头,叫做早燕的:“唐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兰溪旧事 回到马车,感觉母亲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很快明白其意,微笑道:“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c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论资排辈 曹采薇的马车直接驶进了袁家,今日是跟袁先生学画的日子,曹采薇从未缺过课。 今日先生讲的依然是画意,并提到多读诗书,方能做到画中有诗。 曹采薇不由道:“今日学生出去踏青,遇到一位习画女子,因学生主张王维的‘意在笔先’,她竟与学生争执起来,说什么‘以实见境’,且还振振有词的。学生列举了师公半途山人的画作,谁知那女子竟然说,半途山人也须先写实,再立意!还说什么若不求实,会落得‘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 袁先生是个慢性子,听了这话,弯了弯嘴角,慢悠悠地笑了:“这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意与形密不可分,谁又能说得清孰先孰后呢。有时我们作画,心中想着那意,但笔尖随着那山势水流,半途中改了画意也是有的,故而,我师父自号为‘半途山人’。师父说,半途急转,豁然开朗,只求作画的初心不改便是了。” 曹采薇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对唐笑笑的话仍别扭着:“她拿了王维,王冕,米芾,郭熙,黄庭坚,苏辙,好多人来做例子,辩得学生无言以对学生以为,作画之人皆该是师父这样好心性的人,若心胸不阔朗,怎么下得去笔呢。” 袁先生笑道:“这个女子师从何人?” “最令人气恼的便是这个,她师父不过是无名之辈!她也不过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想来是无钱拜师,便跟着她外公学着画几笔画儿,反倒跑到众人面前来弄巧儿!” “莫要以富贵论高低,那王冕儿时也是在放牛时学的画。” 曹采薇低首:“学生并无此意,只怪那女子太过嚣张。那些南方人是不是都伶牙俐齿的?” “她不是本地人?” “她只说,她外公是浙江兰溪人士。” “哦?兰溪?姓甚名谁?”袁先生问。 “姓学生记不清了。” “兰溪的画家,莫非是姓谷?” “对对,说是兰溪的谷老先生,学生从未听说过此人。” 袁先生纵是慢性子,此刻也拍了桌子:“井底之蛙!孤陋寡闻!” 曹采薇吓了一个机灵,从未见师父这样生气过,这,井底之蛙是说谁呢?说自己?唐笑笑?还是那个谷老先生? 曹采薇小心翼翼道:“她似乎也不知道半途山人呢。”至于唐笑笑似乎也不知道袁先生的话,当面自然不敢说。 袁先生气得直笑:“她怎会不知?你以为谷老先生是谁呢?” 曹采薇大气不敢出,定了定神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低声揣度:“莫不是,谷老先生莫不就是我师公半途山人?!” “是就好了。” 怎么回事?那唐笑笑不就是个小贩的女儿么,怎么还跟半途山人扯上关系了? 袁先生一字一句道:“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次子!谷老先生是半途山人的启蒙师父!” 什么?什么?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儿子? 曹采薇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万只大马蜂在嗡嗡筑巢。 嗡这么说来,唐笑笑是怎么这么乱啊,半途山人是唐笑笑的舅舅?唐笑笑又师从谷老,也就是说,唐笑笑从师徒角度来说,是半途山人的师妹,那便是师父的师叔,是自己的师公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她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 “世人往往桎梏于长幼贫富,项橐六岁难倒孔子,甘罗十二岁拜相,黄庭坚” “师父说的都是神童!” “你怎知你遇见的不是个神童。”袁先生拿起桌上的盖碗,饮了几口茶,气已消了一半,更多的是无奈,“为师自小习画,还有人曾称我为神童呢。直至遇到半途山人,方知天外有天,想尽办法投进他的门下,求教画艺。论起来,我还痴长恩师两岁呢。” “师父” “气盛心浮难成画,你先把那些诗书收了吧,画意对你来讲的确为时过早了些。回去将《名家画集》统统临摹一遍,再来见我。” “是,师父。” 走出师门,曹采薇觉得自己的瓤儿都被抽光了,只剩了飘乎乎的皮囊。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自己最崇拜的半途山人,居然是她的师兄,还是她的亲舅舅。 一股气顶上脑门,但力量不够没能完全顶上去,中途又断开了似的,令人几欲虚脱。 唐笑笑,太阴了,太能装蒜了! 简直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摆明了是要羞辱自己! 曹采薇就这样一会儿忿恨,一会儿虚脱,一会儿又无限委屈地回了家。 丁璐在家里等着她:“曹姐姐终于回来了?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想是累了吧,小璐找我何事?”曹采薇软塌塌地靠在闺房的炕上。 “自然是好事,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姐姐。” 丁璐就这样任性地把那桃红色信笺转送给了曹采薇。 曹采薇虚软软地打开看了,眉头渐渐展开,气力恢复了些,苍白的脸色也泛了微红。 “多谢妹妹亲自送信,妹妹吃了晚饭再回吧。” “饭就不吃了,方夫人在我家做客,我们这些晚辈少不得陪着。”丁璐甜甜一笑,“日后咱们姐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曹采薇听明话中之意,脸更红了,起身亲自送丁璐出门。 “那些官员,乡绅,财主,哪个比得上姐姐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呢?”丁璐边走边道。 曹采薇浅笑:“妹妹谬赞。”笑过之后,又不免堵心,那唐笑笑呢,以她母亲这边来看,她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吧。 “更别提唐姑娘那样的小商人出身了。” “那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清楚,反正是和蛮夷打交道的,能是什么生意呢,贩兽皮?海货?”丁璐嗤之以鼻。 “虽是小商贾,但家里并未耽搁了她的才学,实属难得。” “呸,画画儿也算才学?姐姐不是说有的画家就会点几个墨点子么?那谁不会?!还美其名曰为意!照这样我也是书画大家了!点几个墨迹涂鸦谁不会呢!”丁璐说得忘情。 曹采薇皱皱眉,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人才家境 今日是方夫人到赵州以来最开心的一日,晚饭也较平时用的多些,饭后又同丁夫人一起喝茶谈天。 丁璐漱过口,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丁瑾也来到院子,急切切地凑到妹妹身旁:“她可收了?” “嗯。”丁璐有些心虚。 “她说什么没有?”丁瑾满眼期待。 “没说什么。” “那她当时什么样儿?笑没笑?恼没恼?脸红没红?” 丁璐又心虚又烦躁,还有点后怕:“她的丫头过来给她穿斗篷,我也没看清楚。” 丁瑾无论怎样都兴致满满:“什么样子的斗篷?什么颜色?” “忘了。”丁璐望着哥哥英俊的面孔:“你不是一直都比较中意那曹采薇的么?” “那不算,唐姑娘与别人皆不同。” “可她们家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丁瑾并未立即作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弯月,眸子里便映进了初春的冷银:“以方夫人的地位,怎会与小生意人同桌品茶。” “可她亲口说自己是小生意人,她父亲贩卖海外蛮夷的东西过活,她看的书都不是正经书,是那些蛮夷倭寇写的书!” “什么是小生意人?巷口卖豆腐的冯大脚,衙门口卖野果子的允哥儿,他们倒想去海外瞧一瞧呢,他们出的去么?路费货资车马,哪一样不需要大笔花费。蛮夷倭寇写的书,我在京都的书坊里都看不到呢,那些海外著书有很多是作为贡品献给皇上的。” 丁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吸了口凉气。 丁瑾压低声音:“那位唐太太的气质举止,比方夫人还要优雅有度,你见过那样的商人妇么?” 对于商人妇,丁璐只能想到卖豆腐的冯大脚他老婆,胭脂铺赵掌柜的媳妇。前者粗鄙泼辣,后者庸脂俗粉。至于唐笑笑她母亲,自己真没怎么细看,那个人穿着素淡,话也不多,光在那儿低头弄茶“哥哥把我说糊涂了,你到底是看上唐笑笑哪一点了?” “哪一点都好。”丁瑾一笑。 丁璐撇撇嘴,觉得哥哥糊涂,今日不过是被唐笑笑那南蛮子的伶牙俐齿给打动了,还自欺欺人地估量人家的家底不薄,就算是再厚实也无非和夏青青家比肩罢了,商家怎么能高攀官家呢,何况还是爹这样的地位。哼,唐笑笑今日还嘴硬说不属意于哥哥,分明是欲拒还迎!不,是欲迎还拒!她若嫁进来,把我们丁家的风水都破了,若谁都能跟丁家攀亲,我日后还怎么嫁人!不不,千万不能让唐笑笑进门! 早燕拿了斗篷过来:“小姐,披上衣裳吧,夜凉了。” “我哥呢?”丁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许久。 “公子回房读书去了。”早燕把一件粉红色绣桃花的缎子斗篷披在小姐身上。 丁璐摸了摸缎面,有些挂丝:“该做新斗篷了,这件都旧了。今日唐笑笑那件斗篷倒还不错,那盖肩尤其好看。” “是啊,小姐,那盖肩还绣着花儿呢,可精细了。” “绣的什么花儿?我倒没大注意。” 主仆俩没心没肺地聊上了。 早燕想想,道:“好像绣的是鱼魫兰。” “什么兰?” “奴婢也不懂,也是听咱们府的花匠娘子说的,说那是白兰中的奇品,有花十二萼,花瓣晶莹澄澈,好像还说什么进入水中就沉下去找不到了反正那唐姑娘的斗篷盖肩上就绣着十二朵透白的兰花,衬着瓷青的底子,特别好看。” 丁璐道:“白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呢,丧气呼呼的,要我说,还是新鲜的颜色好看!记着,明儿就去找裁缝做一件带盖肩的单斗篷,我要葱绿的,那才鲜亮。我也要鱼魫兰的花样儿,只是不要白的,你说什么颜色的好呢?” “大红?粉红?”早燕觉得好多美好的事儿一到了她们小姐这儿保准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那多俗气啊。”丁璐嘴角弯起来,“我要做十二种不同颜色的鱼魫兰!就像是肩上披着彩虹一样!” 那样还是鱼魫兰么。 丁璐兴冲冲的,嗅了嗅廊前的一株榆叶梅,折下来两枝拿着玩儿,又见客房里的灯还亮着,想那方伯母和母亲还在谈天,自己闲得无聊,还不如听她们说说话儿呢。 来到客房,见两位夫人捧着茶杯,吃着瓜子,倒是谈得不亦乐乎。 “后来呢?”母亲追问着什么。 方夫人笑道:“后来可不就娶过来了!这还传为了一大佳话呢!” 母亲帮方夫人满上茶:“现在这世道真是不同了,姑娘家都要拖到十八·九岁才肯成亲。” “不比咱们那时候了,不过,这样也好,有女孩的人家可以把小棉袄多留到身边儿几年了!”方夫人打趣。 这话说进了母亲的心里,母亲笑了好久。 丁璐见方夫人桌上的一只陶瓶空着,便把那花枝放进去:“这是我为伯母摘的花儿!” 母亲‘哎’了一声:“这是方夫人晒的水,明日准备浇花用的,你这孩子成日总是粗枝大叶的,再者说,天这么晚了,哪里有夜里送花插花的道理。” 丁璐吐吐舌头,乖乖坐到母亲身边来。 方夫人却笑笑:“丁姑娘性子爽直,很是可爱。” “方夫人说笑了。”母亲道,“听说你们今日出去踏春,还巧遇在一起了。” “我今日偶遇一位故人,那故人的女儿恰恰认得丁姑娘。” “哦?那是谁家的女儿?”母亲问丁璐。 “她家姓唐,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的。”丁璐不想多说唐笑笑,便岔开话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说起那些大龄女子成亲的事儿,当笑话儿在讲呢。”母亲说着,不由道:“瞧我这脑子,方夫人,咱们方才说什么呢,就讲起这些了。” 方夫人道:“是说起那赵知州家的千金了。” “哦?我鹃姐姐怎么了?”丁璐对位高权重者总能表现出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 母亲无奈一笑:“还能怎么,家境相貌人品,都没得挑。只是,他们赵家对姑爷挑拣得久了,把女儿给剩下了。” “怎么剩了?我鹃姐姐现在不也是各家公子求亲的对象么?” “那怎么能比往年呢,条件一年比一年降,据说五年前还有知府家的公子来求亲呢。”母亲叹了口气。 丁璐噘着嘴,感觉母亲这么说很灭自己家的威风,毕竟赵家现在有意于哥哥。 “那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母亲道。 “啊???”丁璐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尖利,“鹃姐姐都,那么大了。我以前还只道她长得面老,原来是真老!比哥哥还大四岁呢!难怪哥哥不怎么乐意。” 连丁夫人都听得直蹙眉,年纪大的女人更忌讳听见老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官商联姻 二十一岁,在丁璐的世界里,一个女孩子到了二十一岁基本上就完了。 那赵鹃儿居然已经二十一了!真是,想起上元灯节时见她,穿着簇新的松花色满地锦短袄,围着兔毛儿的小风领,那么俏的样儿。真是能装,都二十一了,还在那儿老蒜苗子装嫩葱呢! “那赵夫人已经暗示过两回了,想要两家做亲,可那赵小姐的年纪实在是,女人本来就老得快。”母亲叹了口气,“去年瑾儿进了保定书院读书,先生格外看中他,越是如此那赵家便催得更急了。” 方夫人见丁夫人并不拿自己当外人,便也实心实意地帮其分析起来:“丁公子才学匪浅,年仅十七便已是秀才,还是廪生,这样的人才全赵州也找不出几个来。今年的秋闱大比丁公子定能高中,赵家恐怕是担忧丁公子的身价水涨船高,到那时再跟丁家攀亲家就成了高攀了。” 丁夫人笑了笑:“我只有瑾儿这么一个儿子,关于他的婚事,我倒更看重他的想法,男婚女嫁乃人生大事,我不愿我儿子这一辈子过得不舒心。” 丁璐在旁听得焦急:“娘,若是我哥哥看上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可怎么办。” 丁夫人反倒笑了:“你以为你哥哥似你这般不靠谱呢。” 说得方夫人也笑起来了:“今日踏春,跟丁小姐在一起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我也没有细看,似乎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的。” 丁璐道:“那几个女孩子大多是乡绅和商贾之女。” 方夫人笑起来:“如今皇帝重商,后宫之中有不少妃嫔便是商贾之女,那最为受宠的秋丽嫔便是京都香印秋家的长女。” 丁璐不觉道:“香印?打香印的?那能成什么气候呢。” 母亲听着不由白了女儿一眼,方夫人倒耐心地道:“秋家的香印是用上等香木香料制成的,京都那些挑剔的达官贵人只用秋家的香印,连宫里头都在用呢。生意其实不在乎货品大小,那卖绣花针的若能让全京都的人都买他的绣花针,便也是大生意了,反过来,若是那卖珍珠翡翠的无人问津,也是空忙一场。” 丁璐和母亲都听得连连点头,丁璐暗忖那唐笑笑家的兽皮海货想来也是卖得不错的。 方夫人继续说:“所以说,不要小看那些商贾家的子女,这些年京都的官商联姻已经不算稀罕事了。” “官商联姻???”丁璐的声音又尖利了,赶紧喝了口茶润嗓子。 “可不是,官商联姻意味着权钱结合,谁人不愿呢。”方夫人说得兴起,抿了口茶继续:“就说去年腊月,户部侍郎的次子大婚,我随老爷前去道贺,那位公子娶的便是京都灵芝金家的长女!那位新娘子的嫁妆哟丁夫人,咱们都是过来人,嫁妆这东西,若是实打实的,让人几辈子吃穿不愁,还能惠及子孙;若是掺了水,也只能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丁夫人听得直点头。 丁璐也竖耳朵听着,嫁妆,这东西太重要了。 “同样都是十里红妆,那分量可是不一样呢,”方夫人磕了个瓜子。 “方伯母,您说啊说啊!”丁璐摇晃着方夫人的手臂。 丁夫人打了女儿一下子:“恁的没规矩。” 方夫人急忙吐了瓜子皮,继续道:“这话说来就长了,去年腊月之前我们还去恭贺了吏部郎中长子大婚,他家倒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的长女” 丁璐很想听明白,但控制不住脑袋里乱码齐飞,刑部什么西清主事,那是什么官儿啊?吏部郎中听着是个大官儿,可这个主事呢?比主簿的官儿大吗?主簿反正比我爹的官儿小,那主事可能也比我爹官儿小。管他呢,先听吧,京都的事儿怎么听都新鲜有趣。 “那十里红妆看着也很排场,可是,跟灵芝金家的新娘子根本没法儿比。” “怎么没法儿比了?”丁璐一听这样的话题就两眼放光。 “别的不敢说,人家的嫁妆也不能打开让我们这些宾客看,”方夫人倒不夸张,皆是实话实说:“只那箱子就给比下去了,灵芝金家的每个箱子都是八人抬!” “怎么那么多人抬箱子?!” “人少了抬不动啊!那大箱子简直堪比咱们平日坐的轿子了。” 丁璐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免又八卦道:“谁知道那箱子里装的什么呢,大铁球也沉呢。” 方夫人被丁璐给逗笑了:“里头的东西还真没瞧见,只那些箱子的表面却是镀金的。” 丁璐的嘴巴张成了一个一型,久久不动。 方夫人继续道:“宾客里有个好事的邱夫人,问一个就近的轿夫那大箱子里抬的什么,轿夫说是头面,邱夫人说全是头面么,轿夫说那可不全是么,且都是足金的,还说他们家老太太说银鎏金的不入流,不得入箱,免得让人笑话。”方夫人慢慢呷了口茶,噗嗤一笑,“当时还有个笑话儿呢,那邱夫人看后面有个两人抬的小箱子,便又去打听这里头装的什么。” “就是,那小箱子里装的什么?”丁璐忙问。 “或许也是人们传得夸张,说那里头是满满一箱子的银票地契。” 丁璐觉得飘飘忽忽的,这种美好的事情听起来就跟在梦里一样。 “不过,我与那吏部郎中的夫人倒是旧交,有一日她主动说起来儿媳妇的陪嫁,那些财物倒是没提,只是说有田地二十顷,铺子五间,还有几套四五进的宅子和几个庄子。” 丁夫人也听得入了迷,喃喃道:“看来这商家确与官家不同,尤其是那些巨贾。” 方夫人打开了话匣子便也收不住了,索性摆开龙门阵畅所欲言:“远的不说,就说今日见到的那位故交,唐太太,她与她的夫君也算是官商联姻了。” 唐笑笑?她不就是个小商贩吗?怎么也官商联姻了,谁是官?她家谁是官? 方夫人微笑:“唐太太的父亲谷老先生曾经官至国子监祭酒,她们家算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国子监祭酒?什么是祭酒?丁璐使劲儿听着方夫人的话,事关唐笑笑,她一个字也不想漏听。 就见母亲惊叹:“国子监祭酒,那可都是名士呢。” 方夫人点头:“谷老先生辞官之后,他的长子亦是奇才,曾经连中三元,成为佳话,如今贵为翰林。” 丁璐咬着嘴唇,听着母亲一次次的惊叹,不得不确定,唐笑笑的外公家的确不同寻常。 母亲不免好奇问道:“这谷老先生的女儿究竟是嫁给哪家商贾了呢?” 方夫人一笑,眼睛格外亮:“我那妹妹当年嫁给的,是京都黄金唐家的三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黄金唐家 黄金唐家。 丁璐对京都的商圈丝毫不了解,但傻子也能听明白,这唐家做的生意与黄金有关,根本就不是唐笑笑所说的小生意!更不是贩卖海货兽皮的! 骗子,唐笑笑这个骗子。 莫非是怕我们沾她的光不成。 丁璐有些愤慨,但又不得不佩服哥哥鉴貌辨色的能力,这么一想,反倒舒服些了。 丁璐自小就是这样,对于高于自己的地位悬殊者,总也恨不起来。 以哥哥的学问和风度,若真能娶回唐笑笑,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嫂子一高兴,给小姑子添妆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儿,丁璐的嘴角缓缓绽开了甜美的笑意,甚至开始细细憧憬点数自己未来的嫁妆了。 “方伯母,那黄金唐家比灵芝金家怎样?” “若说是分宗之前的金家,那是富可敌国,无人可比。如今的金家,分了人参c灵芝c麝香三大宗,另有龙涎香c燕窝c雪莲c虫草等小宗,但并不成气候”方伯母毕竟也非商圈中人,这些事情也都是听京都那些贵妇们说的,“前些年,金家还是三足鼎立,这两年人参金家大有起势,除了中药材,还涉猎了许多其他生意,家中的子孙也都有出息。” “那我笑笑姐家呢?”丁璐已经把唐家视为自己家了。 “估计那唐家的财力可与人参金家比肩。” 丁璐此刻的目光堪比璀璨宝石:“想不到我笑笑姐家里如此富庶,她竟还那般谦虚有礼,实在难得。” 方夫人听着她的话,也不由点头微笑:“毕竟是谷老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的确与其他商家女儿不同。” 丁璐今日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起伏之后,如今是一路飙升,热情满涨。 从方夫人房里出来后,轻轻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闺房。 早燕焚上了水沉香:“小姐说过今晚要焚香抚琴的。” 丁璐的心情现在不适合抚琴:“罢了,今日不弹了,明日再说。” “是,小姐。” 丁璐打了个哈欠:“对了,明儿你去曹家一趟,跟那曹采薇说,我哥哥要为大比做准备,初一就不去寺里烧香了,没空儿。” “知道了,小姐。” 丁璐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继续幻想自己身价倍增之后的样子,完全忽视了对曹采薇那边该有的歉意 黄金唐家的嫂子的小姑子的嫁妆的十里的八人抬的好几个庄子和大院子 以上是丁璐的梦呓。 黄金唐家的嫡亲孙女儿唐笑笑此刻还不及丁璐了解自己的祖父家。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父亲是否与母女两个同心同德还不清楚,怎能轻易倚靠他人。黄金唐家,对笑笑来说,只是个家族的符号而已。 反倒是自己的蕾丝络订单,应该早些完成才是。 “姑娘,喝些茶养养眼睛吧。”小笛儿如今已正式进屋当差,端了托盘进来,影青的瓷碟里是玫瑰青糕c丝窝糖两样小食,茶杯是一盏盖碗大的影青瓷杯。 笑笑用钩针将最后几针织完,巧妙地收了线,丝毫看不见线结与线头,抬眼看看小笛儿:“是碧螺春么?” “太太说,姑娘这两日做活伤眼,让备了菊花枸杞茶。” “加了冰糖了?” “织金姐姐说姑娘不爱在菊花茶里加糖加蜜,奴婢便没有加。” 笑笑拿起来喝了一口,浓淡和热度正合适,又见盘子里有丝窝糖:“这是虎眼丝窝糖么?” “是,这是蕊姑姑家传的手艺。” 丝丝酥细,香甜满口,原来这就是西门庆家吃的虎眼丝窝糖,果然不同凡响。 “姑娘的络子打得这样细致,有些地方竟跟头发丝似的。”小笛儿看了那蕾丝络,忍不住道。 一条绀色蕾丝络茶席已经织好,图案选的是一种名为紫幢的菊花,小朵浑圆,攀爬成山,蕾丝本也适合小朵的花型,这样方能体现出蕾丝特有的味道。 笑笑见那小笛儿看得仔细,便道:“你若有兴趣,我教你织。” 小笛儿有些不信:“这手艺全府也只有姑娘才会” “你若学会了,便可替我分担。”笑笑不怕织蕾丝的手艺外传,单靠自己的一双肉掌,即使累死,也不过挣个糊口钱而已。这蕾丝编织的上千种花型已经印在自己的脑子里,有很多经典花样是欧洲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发明创新出来。 想到这里,不觉骇笑,自己居然在为自己和母亲想后路了。 小笛儿听姑娘说自己能为其分忧,便道:“姑娘不嫌奴婢笨便好。奴婢看姑娘做的都是杯子垫儿,香炉垫儿,茶席,奴婢倒觉得,这蕾丝络剔透好看,若能做成个什么放在身上便更好了,比如香囊,领抹” 果然是集思广益,若将香囊衬上白色的里子,外面用大红色丝线织成蕾丝络,岂不是像剪纸一样好看?至于领抹,以前看《东京梦华录》提到过街头有卖领抹的,据说是指领子上的花边,但也有说是民间妇女用的直帔。 小笛儿看姑娘疑惑,便道:“姑娘的衣裳都是自家的绣娘来做,亦或是去成衣铺子里选上好的成衣,裁剪缝合刺绣自然都是一气呵成的。普通人家的衣裳一般是自己缝制的,那些女红不够好的或者没有时间刺绣的主妇,就从集市或者店里买现成的绣花领抹,镶缀在领口处便得了,近年来,这领抹愈发多样了,销金的刻丝的苏绣的,有的姑娘家用一件衣裳配几条领抹,或者一条领抹配几件衣裳,这样一来,显得衣裳的样式也多了呢。” 领抹的魅力竟这样大,笑笑感觉其装饰性堪比甚至超越了后世的丝巾。低头看看自己的领子,雪青色底子,上面用珠白色丝线绣着一团团的香雪球。 小笛儿指着自己的领抹道:“我这条便是上次赶集买来的,这是最便宜的,一吊钱两条。” 笑笑仔细看了看,见淡绿色底子上绣着鹅黄的棣棠:“这绣工虽有限,但若说是最便宜的,那已经很不错了。” “这领抹贵贱也脱不出刺绣或提花,再精巧些便是画领,如画裙一般。姑娘这样细致的蕾丝络放在领子上,却是极其不一般的。反正,是和我们平常见到的领抹完全不同。”小笛儿词穷,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词。 蕾丝领抹,在元龙朝,不知会是独树一帜,还是古怪异端。 笑笑突然很兴奋,一场服装的革命,便从一条蕾丝络的领抹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父亲来信 春水春满池,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啼春声。 元龙朝的仲春时节,唐笑笑立在自家廊下,手里捏着一张桃花笺,闭目倾听。 木兰沉落,群鸟振翅。 父亲的信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没有准备新的信纸,那张桃花笺的正面是自己春分那日写下的——“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饮着菊英酒,赏着春分图,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感慨菊英寄心,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也就是做服装设计,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但毕竟是自己所爱,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c延伸c发扬光大c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囤积,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是,姑娘。”那小丫头停下活计,跑去取剪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过两日,玉兰的花期就彻底过去了。 一时,描红领了那禄子进来了。 禄子是个黑黑巴巴c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进院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恭敬地给姑娘行了礼:“小的见过主子。” “我且问你” “主子问话,小的知无不言!”禄子许是第一次同姑娘说话,有点紧张,声音反倒比平时还大。姑娘和描红都笑了。 笑笑道:“我只问你,我父亲把上回捎回去的三个鸡蛋怎样了?” “吃了!” “怎样吃了?” 禄子没有立即回答,见姑娘和颜笑语,也不那么紧张了,仔细想了想主子的话,方道:“老爷命人将蛋壳磕了很小的口子流出蛋清蛋黄,又把那蛋壳里面都洗干净了,如今那三个胖乎乎的鸡蛋娃就立在老爷的书桌上笑呢。” 笑笑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那菊英酒呢?” “老爷每天晚饭都要亲自打开喝两盅,再亲自盖上。” “太太方才有没有问起这个?”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问老爷的身体和生意。” 母亲这样自信的女人,笑笑真是很佩服。 禄子这回主动道:“姑娘的画儿老爷挂在书房了,每次看见都会说画得好。小的平日里跟着老爷料理成衣生意,才知道那京都的衣裳花样翻新着实快,简直三两天就出新花样儿,小的便斗胆跟老爷提了,姑娘的画艺比那些画样师傅还要好,若能给海意阁的衣裳画样就好了。老爷听了,很是赞许呢。” 笑笑按捺不住问道:“我爹原话怎么说的?” 禄子也不再拘束,清清嗓子,挺直腰杆模仿着老爷的样子道:“商场风云,起伏变幻,若能借风御云,巧劲魄力并用,便能鹏举展翅,翱翔九州!”说着又负起手来,望着天空道:“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笑笑的目光定定的,感觉鼻子竟有些酸了。 “小的僭越了。”禄子感觉自己方才的口吻似乎有些太入戏了,很是不敬。 笑笑灿然一笑:“你说的很好。” 描红看出姑娘情绪的变化,便插话道:“禄子,你们这一趟要在赵州耽搁几日?” “这一趟就不走了,等过了清明,与全府一起搬去京都。老爷特意吩咐我们几个熟悉路线的小厮跟从着太太,若不是老爷有急事去北方,这一趟定是要亲自护送的。” 描红又道:“还有,我们姑娘画样的事,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描红确是聪慧,问话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样的衫子,什么样的裙子,什么风格的花纹呢? 禄子道:“老爷说,姑娘只要随心画便是。小的近些日子在海意阁倒是知道些最近时新的样子。其实,这女子衣裳大体不过就是上衫下裙,上衫可长可短,年轻女子往往穿齐腰的短衫,那样看起来俏丽活泼,那长及膝盖的衫子,就显得温柔娴静了,外面的罩衫可以是比甲c披风c半臂等等。咱们元龙朝不比前朝了,衣裳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说那领子吧,对襟领c鸡心领c交领c圆领c方领c敞领c还有胡服的翻领,都是有的;再说那袖子,宽袖c窄袖c直袖c喇叭袖c琵琶袖去年夏日炎热非常,还时兴过刚过肘的半长的袖子呢,刚开始那些老学究还说有伤风化,现今穿的人多了,习以为常,也不见人说什么了。” 描红听了,不觉道:“禄子都成了衣裳行家了。” 禄子听得红了脸:“描红姐姐取笑人。我不过是跟着老爷整日在那海意阁,看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到底也是个有心人,难怪能做父亲的长随。 禄子继续道:“依我看着,元龙朝最经久不衰的花纹便是通袖儿纹样了,京都的成衣店每次推出新样子,总要有几个时新的通袖图案。通袖衣衫配上褶裙,那些夫人小姐c太太姑娘都喜欢得很呢!” 正史明代吉服的典型装饰便是云肩与通袖襕纹样。衣身在前胸c后背c两肩处装饰有如意云头形的“云肩”,从左右肩部至袖端装饰有“通袖襕”,故也将这类吉服称为通袖袍。 “通袖衫,那不是吉服么?”笑笑不免问道。 禄子笑道:“这些年都不论这些了,人们手里有了钱,还不是怎么好看便怎么打扮么。” 说得也对,后世不也是这样,蕾丝堆纱的公主裙很多人穿着招摇过市,有谁规定那是新娘伴娘派对女郎的专用了?! 就从最受大众欢迎的通袖纹开始吧,这样也好,以细节取胜,先顺应再引领——潮流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笑笑道:“禄子这一路辛苦,描红,取五两银子,今晚给他们几个小厮添些酒菜!” 禄子忙道:“姑娘,用不得这么多,再说太太已经赏过了!” “该得的便拿着,这是咱们姑娘的心意。”描红道。 “小的谢过姑娘!”禄子急忙道了谢,随描红去了。 此时此刻,笑笑只觉得浑身充满动力,抬头仰望,青天高远,静待翱翔。 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好,那就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唐家亲人 唐笑笑四岁那年,曾与母亲在京都祖父家住过半年,之后便没再回去过了。 这次回京之前,总得先了解了解老唐家的基本情况吧。 这几日,通过询问母亲和慈姑,基本上掌握了老唐家各位成员的情况,还好,与前一世相去不远。 祖父唐卯先生与祖母林瑜女士,这老两口不知是否还像前世那样身体硬朗,能吃能喝,爷爷爱下象棋,奶奶爱跳广场舞,两人都爱打麻将,兼爱相互斗嘴取乐。以前的爷爷不过经营一家金店,这一世竟陡然变成了元龙朝的黄金承采世家——笑笑觉得,自己的亲戚们一到了元龙朝,全都跟镀了金似的。 接下来是大伯唐起运一家子:前世就在云南发展,这一世也一样,经营着翡翠玉石生意。大伯母李氏是个好脾气,与大伯两个感情很好,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唐立宸(也就是笑笑的大哥哥),作为长孙,留在京都陪着祖父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已是举人,因年纪尚轻,不急着入仕,目前就读于京都的群英书院,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大嫂子金宝娣,人参金家的长女,也就是金仲伦的姐姐,去年刚刚嫁进来,年方十九,笑笑不免遐想,十九岁的金宝娣得是什么样儿呢,还会像以前那样的能说会道c巧舌如簧么。 唐立宸之后,是一对龙凤胎姐弟:长姐唐梨浅,同以前一样,嫁到了云南大理;龙凤胎的另一个,是唐家的一个重要人物,起码对笑笑来说,这个人很重要——二哥哥唐立寰,目前在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生意涉猎非常广——笑笑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二哥教的,譬如驾驶c游泳c篮球c网球c电玩c桥牌c麻将据慈姑说,二爷跟父亲出海经商过几次,与笑笑一家非常熟悉,常常带着笑笑玩儿。已经这么熟了?重新认识一遍多有意思啊。 总算是把大伯一家捋清了,现在轮到二伯一家子。 二伯唐起行以前是开建筑公司的,这个伯父爱好不多,也就比较爱吹牛,二伯母家里有些背景,所以为人很是傲气,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两个女儿:笑笑的二姐姐唐欢颜,很讨长辈喜欢的女生,学习成绩也好,不过笑笑的印象里,这个姐姐成天都在瘦身,瘦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瘦下来,不知到了元龙朝能否减肥成功;三姐姐唐展颜,时尚靓丽,爱好是逛街c旅行c购物c嘲笑唐笑笑此人一直在追求金仲伦,不知到了咱元龙朝能否如愿以偿。 这一世,这一家子也都鸟枪换炮了! 二伯父,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土木工程,究其原因也不难,那二伯母蒋氏的长兄就是朝廷的工部侍郎,其女儿,也就是蒋氏的亲侄女,是宫里的蒋顺妃——人家这一世可是大有背景呢,傲不傲的就不知道了,娘和慈姑也没说,至于二伯父还爱不爱吹牛也不大知道另外,他们多了两个孩子!二伯母在两个女儿之后,很争气地生了个儿子,叫做唐立宪,今年八岁,唐笑笑对这个弟弟非常陌生,这应该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 另外的一个孩子,不大好介绍,是个已逝的妾所生的庶女,今年十五岁,比欢颜小,比展颜大,叫做舒颜,算是笑笑的三姐姐。因为唐舒颜的出现,唐笑笑由唐家的四姑娘,变成了五姑娘。笑笑仔细回忆前生,这唐舒颜倒是有迹可循的,记得那时候二伯父曾经和二伯母闹过离婚,好像就是因为二伯父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来唐家,更不可能被笑笑见到,如今想来就是这唐舒颜了。 老三,也就是唐笑笑一家子,最简单的结构组成——唐起帆,谷珊娘,唐笑笑。 老四,唐笑笑的四叔,唐起愿。据说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做着生意,却没几桩做成的,小妾却纳了两个。其妻阮氏生了个男孩子,唤作立骞,今年刚五岁。 笑笑对这一家子最为陌生,四叔很少在家里露面,四婶更是少言寡语,记得弟弟立骞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四叔,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 掰着指头总结这些,笑笑都有些累了,喝了口碧螺春,继续。 最后的一家子,五叔唐起升一家——五婶母自小与五叔定了娃娃亲,如今家里破败了,爷爷还是认了这亲事,让他们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嫣然和莞尔,只比笑笑小一岁。 嫣然和莞尔,前世一直叫唐angle和唐baby,她们长住韩国,因为小叔的生意在韩国。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万事不落地在首尔整了个容,活脱脱两个anglebaby。唐笑笑甚至都记不清她们原本长啥样了。 这对姐妹性格活泼,成日叽叽喳喳的,到了元龙朝,她们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妹妹——唐可掬,这也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是五叔的小妾所生,今年七岁,是唐家的八姑娘。 老唐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至于自己那俩姑姑也懒得问了,反正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乱的了,虽说与前世相差不远,但毕竟以前大伙是单过的,每到周末才聚到祖父家,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一天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笑笑长大之后,更是很少回去,尤其是父母离婚之后,每次都是祖母打电话催,才会过去一趟。 如今,除了大伯大伯母和出嫁的大姐姐,所有的人都住在祖父家里。 那个家得有多大啊!不光这些主子,再加上丫头婆子小厮,估计得好几百口子。 想起描红之前说过的,老唐府一大家子人,那里头难免水深这些妯娌之间,的确很难相处,唯一和蔼的大伯母远在云南,二伯母傲慢要强,四婶母冷漠疏离,五婶母爱说是非,笑笑想到这儿,突然担忧起母亲来,便走出屋去,来到母亲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设计初稿 正房的西梢间里摆着琳琅满目的新衣旧衣,母亲似乎在挑选着,见女儿来了,便笑道:“画样小师傅,莫不是已将那通袖衫裙画好了?” “嗯,倒是在纸上画了两幅样子了。”笑笑点头,做这类活自己绝不会躲懒。 “画的什么花儿呢?” 笑笑见母亲难得对此感兴趣,急忙吩咐丫头:“小笛儿,去书房把我画的样子取来。” “看来小师傅这番是成竹于胸呢。”母亲笑道。 笑笑认真道:“我因看那方伯母送的桐花小凤簪好看,便有了灵感,画了一幅桐花的,后又觉得金黄色鲜亮,便又画了一幅向日葵的。” 母亲仔细听着:“听着便新鲜,摒弃了牡丹菊花等传统花卉,选取的这两样倒是别致。” 小笛儿很快来了,将两张熟宣交给太太看。 第一张纸上画了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分为正身c背身c侧身三个角度。 画面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调,极淡的藕白色纱衫,浓暗相映的一团团紫色桐花,间以重碧的桐叶,呈云肩通袖的方式攀长于前襟c双肩c袖上。裙子则是更深一色的紫,盛大华美,叶底银的亮线勾勒出大大的桐花形状,铁画银钩一般凝练。 母亲看了许久:“这桐花栩栩如生,仿若真开在肩头似的,与平常所见的工笔又有不同。” 慈姑也在一旁道:“果然是像真花儿一样,您看这紫玉瓶儿般的花身,这叶子的卷边儿!” 对,这是名副其实的写实画法,连阴影都考虑到了:“只是不知道绣娘是否绣的出。” “这倒不难,咱们家有最好的苏绣和蜀绣绣娘,只要你画得出,她们便绣的出。” 笑笑听得心里砰砰的,暗忖这个家太给力了,连绣娘都这么厉害。 母亲又道:“这裙子上的花纹既不算洒花,也不是团花,这是,白描?” 对,白描,如果说白底深线的白描是简约童真之美,那么,这种暗底亮线的白描,便是时空分割一般的梦幻之美了。 “娘,您,觉得怎样?”笑笑第一次怯怯地同母亲说话。 母亲又细细看了一会儿:“上衫的花仿若真花,下裙上的花又像是那真花的影子,又像是梦,又像是忆若穿在身上,一定是裙似画,人如诗。” 笑笑感觉,这是来到元龙朝以来,自己所获得的最大的肯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地望着母亲。 母亲又道:“这衣裙决不能草率卖之,该好好装点一番,方能售卖,像你那桐花小凤簪便能与其成为一套。” 笑笑忍不住道:“娘,您与我想到一处了!衣裳c首饰c鞋子c扇子,甚至荷包手帕皆可成套售卖,人们买到的不止是衣服,而是,一种心情,一种感觉!” 母亲道:“搭配上诗句,做在衣服的签子上,更加应景了。” “对对!这件若要配诗,一定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母亲蹙眉:“这是谁的诗?确是不错,也应景,只是,怎么从未听过?” “我也忘了,反正在什么书上看见过。” 母亲也没有深究:“那便用这个了,极好。” 笑笑的心情由激动渐渐平复之后,才渐渐想起这首诗的出处。 这是胡兰成送给张爱玲的《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笑笑看着母亲积极的样子,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老唐家的水再深,只要自己一家三口能够心系一处,那便是一条稳稳的舟,任凭洪水滔天,也能乘风破浪,举步安闲。 母亲继续看下面的一张画纸,只觉得满纸灿烂,眼前一亮。 “太太,禄子把几个庄子和作坊的帐都收上来了,如今在门外等着对账。”眺雁进来道。 “让他进屋等着,我这就出去。”母亲准备将手里的画放在桌上,“这画样先留在这儿,我慢慢看。” 那桌上摆满衣裳,竟没有地方安放:“真是,拿了这么多衣裳出来,也没有很合适的。” “娘,收拾出这么多衣裳做什么?”笑笑不免问道。 “回京穿的,与婆家人多年不见面,总要穿得体面合宜才好。” 看来母亲很重视这次归京。 母亲看看笑笑:“我身边就有个衣裳小行家呢,这样,我去外间对账,笑笑就在这里帮为娘选一身回京的衣裳可好?” “好啊!”笑笑喜欢这样的任务,况且,自己前一世便是十二岁回的北京,那几个伯母婶婶第一次亮相穿的什么衣服,大概都还记得,这次,定能帮母亲独树一帜c优雅登场。 一面兴致勃勃地挑衣裳,一面又暗暗自嘲:怎么自己一重生,所获得的资源全是这些小小不言的东西呢:二伯母爱穿手工旗袍,唐展颜的腰只有一尺八,奶奶打麻将手气最壮,二哥喜欢蹲在胡同里吃小吃怎么人家别的女主们一旦重生,往往就具有洞破天机的能力,淡定自信的姿态,一言兴邦的本事 罢了,小女子过小日子,小家庭有小幸福。 母亲已经去外间了,笑笑看着眼前颜色各异的衣裳,不问也猜得出:这一堆蜜合色c黛蓝色c天青色c宣纸色的都是母亲自己常穿的,那一堆玫瑰紫c海棠红c深鹅黄的都是别人送的。 慈姑在一旁帮着姑娘归置:“这几件艳丽的,大都是舅太太送的,舅太太对咱们太太就跟亲姐妹似的,姑娘瞧这件羽缎的竖领披风,据说是用孔雀羽捻着金线织成的呢。” 笑笑看了看这件簇新的华丽披风:“我娘肯定一次都没上过身儿。” 慈姑被说笑了:“知母莫若女。” 笑笑边选衣裳边问:“咱们这一趟回京,便能见到我大舅母了吧。” 前一世的大舅是个木讷的大学教授,大舅妈则是个爽朗的女强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下人故事 慈姑道:“那是自然的,舅老爷去年刚入的翰林院,现下正是风光的时候,舅太太娘家也是京都响当当的商贾大家,要不怎么能给咱们太太买这样贵重的首饰和衣裳呢。” 翰林院?那好像是清朝才有的官职吧,好像是三品还是几品大舅这就从大学教授直接挺进中央文化部了?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跨越啊! 笑笑轻拍头顶,觉得元龙朝对自己家的亲戚们都不薄,爷爷家姥爷家照顾得面面俱到。 如此这般,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京都的繁华了:“慈姑,咱们几时启程?” “打算过了清明就走,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都硬朗,清明前赶回去不合规矩,”慈姑将笑笑淘汰的那些衣裳一一叠好装箱,“初步定在下月初六启程,这几日那些大件儿的行李已经先行运走了,以免到时拖累行程。”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低声道:“听说,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 眺雁送主仆两个出了屋门,看那院角的碧桃又随风落了一地花瓣儿,便着小丫头扫了去。 许是知道要去京都了,眺雁望着眼前的院子,竟有些感慨。 远处的青天上,飞着几个小小的风筝,眺雁只觉得自己便是这小风筝,线儿在主子手里攥着,愿意牵到哪儿就牵到哪儿,虽也渴望小小的自由,但那根线若真的断了,自己也只能随风飘摇,前景更加凶险叵测。 幸而太太温和却不懦弱,无争却不盲从,自己在这里服侍,也算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小眺儿?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簪花走过来笑她。 “姐姐?何时了?” “已到酉时,我换你的班儿,饭已经给你领了,焦香焦香的韭菜盒子,翠绿的韭菜,嫩嫩的鸡蛋,按着人头每人还能领个韭菜鲜肉的盒子呢!”簪花说起什么来都绘声绘色的,这韭菜盒子说得人直流口水。 眺雁一扫方才无聊的惆怅,别的都是假的,吃饱肚子才是真:“姐姐吃了么?” “吃过了,你快回吧,凉了就不香了!” “这就回!” 眺雁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居住的后罩房,和簪花她们住在一起倒是姐妹和气,但终究是浮萍一般的无根无系,等自己大些了就好了,也在府中成亲生子,若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太太也会给自己分得一处老仆们住的院子。 那样,就算有家了。 而那被眺雁羡慕着的老仆们住的小院子,因为自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颇有些烟火市井气息,并不似眺雁想象中的温馨宁和。 譬如,这一天清晨,因为下着绵绵春雨,府里也无紧要差事,便有个别下人躲懒,在自个儿院里偷偷歇着。 ——“二百五?!我老天爷,二百五!”织金家的小院儿传出一阵惊呼。 缀银也在旁边雀跃非常:“娘,姐姐的嫁妆真有二百五十两么?” “那可不,太太给了一百五十两,府里给了五十两,姑娘又给添了五十两,这不正是二百五十两吗?!”丰年家的翻着粗大手掌比划着这一个个的五十两,看上去像是滑稽的手舞足蹈,“二百五十两,足够咱们用十年的了!”这几日为闺女出嫁的事情见天儿忙活,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小小绣玉在一旁直拍手:“我要买糖麻花儿吃!还有肉包子!” “呸,嘴馋手懒的小东西!这些钱是你大姐姐十几年来挣下的,你以为得的容易?在内院儿伺候人,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少说一句,多说了就是犯口舌,少说了又是锯了嘴儿的闷瓜不中用,主子没想到的得先一步替主子想着” “娘又开始了,”缀银不以为然,“姑娘那样和善的人,只要不越了大格,伺候得年头久了都能落得个好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照章 办事 “呸!你是光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丰年家的白了一眼自己的二闺女,又觉得用贼的比喻来说自己的大闺女不大恰当,于是又道:“你可知伴君如伴虎啊!” 缀银急忙道:“母亲僭越了。” 丰年家的急忙打了一下子嘴:“姑娘看着和善好性,但其实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怎么?她不是待姐姐很好么?” “那是你姐姐遂她的心合她的意了,若不合意了,这位姑奶奶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缀银奇道:“娘,出什么事儿了么?” 丰年家的清清嗓子,让女儿和自己回屋:“这话院子里可不好说,咱们隔壁就住着老皮一家子,让人家听见了就不好了。” “皮嬷嬷?她家今年不是好事成双么?”缀银跟着母亲回到屋里。 “哼,她们家冰玑恐怕现在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这话儿是打哪儿说起啊?”缀银心下纳罕,唐家竟然还有被自己遗漏的大新闻,“她不是要成亲了么?她们一家子跟着她姑爷沾光,也要去京都定居了不是么?” 缀银抑制不住口气里偷偷渗出的喜悦,前几日那冰玑还拿了自己的喜服被面上门来炫耀,一件件的摆出来和姐姐的做比较,说什么自己的红色更正,用线的颜色更多,花样儿也更时新这就要上吊了?这也太打现世脸了! 缀银道:“娘,您先一句话痛快点儿说,急得人心里直挠抓!” 丰年家的噗嗤笑起来:“你这个小事儿奶奶,别人的事儿也至于这样。简单来说,皮家的两桩喜事儿全都屁儿了。” “屁儿了?”缀银忘了自己承诺过不说粗话的,屁儿了,是娘的家乡话,也就是黄了,化作泡影了,完了蛋了!皮家兄妹的婚事全都完了蛋了?难怪冰玑要上吊呢,丢死人了,她哥哥毕竟是个男人,一个媳妇没娶成,日后再娶便是,她一个大闺女家的,这辈子可怎么嫁人呢,“娘,快说快说,怎么屁儿的怎么屁儿的?” “论起来,咱们姑娘也是照章办事。”丰年家的坐下来道。 缀银急忙搬了小马扎子凑着听,心想,照章办事最好,那皮家最好一辈子别翻身,皮家兄妹这些年没少欺负自己,欺负自己家里没有男人撑腰,欺负自己的娘笨嘴拙舌在勖嬷嬷面前说不上话,欺负自己一家子在唐家没地位 丰年家的脸上有些许的讽刺:“姑娘说,临回京之前,该把府里的大小事情查清办清,以防后患,这查着查着,就查出葫芦儿的亲爹曾经救过老爷的命,说起来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老爷出海的时候遇上大风浪,船倾了,幸而葫芦的爹冒死相救才捡回了性命。按照府里的规矩,奴仆护主有大功的,可脱去奴籍。” “唐府还有这规矩,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生死关头,一辈子能遇着几回?”丰年家的不满女儿的打断,清清嗓子继续说:“葫芦爹为了救主还折了条腿,成了残废,媳妇儿也死得早,就一个儿子在身边,年纪尚小,这一残一幼即便出了府门,又能去何处?葫芦爹只得留在府中,领着三倍于旁人的月钱,守着儿子过活。” “我怎么没见过葫芦爹?” “哎,那个人命不好,没几年便患病去了,留下葫芦儿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老马夫妻两个倒是会捡便宜,禀了上头,收留了葫芦儿,明着发善心,实则是贪图葫芦比旁人高的月钱!葫芦儿倒是一天天长大了,咱们老爷知道感恩,记得他老子的那些好,葫芦这小子虽说不及禄子他们机灵,老爷一样是把他带在身边,长见识学本领,这次回京,把京郊的一处染坊让他管着,对他不薄了。” 缀银用鼻子笑了笑,不然冰玑怎么能那样上赶着嫁他呢。 丰年家的道:“咱们姑娘说,按着老唐家的规矩,奴仆里若有大功劳可福及子孙,如是这样,葫芦儿该当接替他老子,脱去奴籍!” “那葫芦儿怎么说的?”缀银问道。 “自然是欢天喜地地应了!” “那冰玑呢?” 丰年家的语气又冷又滑:“你以为,一个自由人会娶个女奴为妻么。” 缀银听了这话,觉得身上一寒,自己这一家子,何尝不是一屋子的女奴呢。 丰年家的也觉得方才的话有些自轻自贱,缓和了语气道:“即便要娶,也需为那冰玑赎身,不然,身份不对等,如何明媒正娶?” “葫芦儿本就不满这桩婚事,如何还肯为冰玑赎身!只是,他老子娘怎么说?” “哪儿来的老子娘,一对见钱眼开的老奴罢了。” 缀银半晌不语,慢慢道:“葫芦儿这就一个人儿离府了?大太阳底下,没名没目的一个人,要怎么过活呢?在唐家,虽然是奴,但总有个依靠呢,主子也不刁钻狠辣,只要肯尽心,自然有个好下落。自己一个人,去外面的大世界”缀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恐惧。 “成了自由人,便没人束缚着,以后也可有个真正的家。”缀银回身看,是姐姐织金回来了,昨晚是织金守夜,这是换了岗回来补眠的。 “甭管那葫芦儿如何了,他与咱们又无瓜葛,只那老皮一家子,这下子可是蔫儿了!”丰年家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解恨,想那皮嬷嬷的儿子宝船,就在织金她爹管理的作坊上干活,皮嬷嬷时常听宝船说起坊里的事情,转头就过来学给自己听,内容也无非是那个小妖精穿了什么好衣裳了,织金爹怎么疼她了,又怎么疼那个小崽子了,幸灾乐祸地边说边看自己的反应,看把自己气成个什么样子,再把自己的样子说给旁人听,看自己一家子的笑话。 这回可好了,她们家可闹出大笑话来了,这几年都别想翻身了。 “那琵琶为何也不嫁宝船了?”缀银问。 “哼,琵琶本就生的好,不愁嫁不出去,况且这回是人家自己退的,又不是冰玑那样别人不要了的。说起来,琵琶还不是看上他们家这次回京的机会了?皮家的儿子别的还好,只那眼睛斜得太厉害,明明是蹲在地上看蚂蚁,你还以为他翻着眼儿瞧那树上的雀儿呢!”丰年家的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有几分口才,这几句话就妙趣横生的。 果然,把缀银和绣玉笑得肚子都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三年千两 织金忍不住道:“皮嬷嬷告到勖嬷嬷那儿,勖嬷嬷说一码归一码,还是做主让琵琶嫁了宝船。” 缀银暗笑,琵琶活该,你不是自恃长得好看,成天臭美么,合该你嫁个丑陋郎君:“那他们老皮家还能回京么?” “还回什么京呢?老老实实在赵州窝着吧,门都不准出,只能留在这儿看宅子!看到老看到死!”丰年家的带出一股得意的狠劲儿。 绣玉道:“我早上去领饭的时候,看见瘸六儿来咱们院儿了,听小豆儿说,是来向冰玑姐姐求亲来的。” “噗——”缀银娘俩笑喷了。 缀银觉得这件事是近几年最让人开心的事儿了,简直比自己一家子回京还值得开心,一开心,自己那些不安分的小细胞就活跃起来了:“快讲讲,瘸六儿当时什么样子?” 绣玉年纪小,又活泼,还不懂得害臊。于是便斜着眼儿,歪着嘴儿,瘸着腿儿,惟妙惟肖地模仿起瘸六儿的样子来:“冰玑,俺想和你好!俺想和你好!” 娘三个笑得快背过气儿去了。 织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她一点儿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 缀银笑着笑着,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姐姐:“姐姐,那冰玑究竟为何得罪姑娘了,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姑娘是照章办事,并不是要剪除谁。”织金道。 丰年家的撇撇嘴:“你一个身边服侍的,还不如我这个守门的婆子打听的多呢。” “娘,是怎么回事?”缀银忙问。 “是那冰玑自己憋不住事儿,早先她曾说过,偷喝了姑娘的茶,姑娘当时便有些恼,罚她自去烧水沏茶。想来,就是为的这件事。”丰年家的道。 缀银吐吐舌头,对织金道:“姐姐,你偷喝过姑娘的茶么?” “是自己的,便接着,不是自己的,莫惦记。”织金道。 织金口上说着,心中却明白,姑娘并非小家子气的人,此番定不是为着这不值一提的小事,最近几日全府都在清理各种事务,好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翻出来一并处理了,就像一次临行前的大扫除,把所有的物件都摆出来查看,尘的擦,脏的洗,坏的扔 丰年家的却趁机教育起另外两个女儿来:“你们大姐姐走到今日谈何容易,还不是走一步看三步” 织金耳朵里听着娘的话,心绪却慢慢飞回了昨日 昨日后晌,姑娘罕见地让四个大丫头一齐在屋里伺候。 几个丫头想着必是有什么大事情,还穿上了见客时才穿的整齐划一的衣裳。 姑娘却令四个人去那屏风后面听着,不吩咐不可出来。 织金便同其他三个一齐躲在大大的苏绣屏风后头,心里按捺不住好奇,与其他三人对视:小笛儿看不出什么表情;描红抿着嘴唇,似也在思索缘故;染碧则用口型询问自己:“这是唱的哪一出儿?” 织金摇摇头,只有竖耳朵听着屏风外面的动向。 “小的葫芦儿,谢姑娘的恩。” 几个人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姑娘:“起来吧,你现在的身份,不必自称‘小的’,也不必再跪了。” “是,姑娘。葫芦儿现下已是自由身,可去闯荡天下了。” “若说闯荡天下,你跟着老爷出门经商,见的世面还少么?” “老爷一直待小的不薄,小的知恩必报。”葫芦儿开始明誓。 姑娘轻笑:“那倒不必,你爹尽忠职守,合该惠及子孙。这自由身与奴仆之别,你不愿说的,我来替你说:成了自由身,便可积银钱,置田产,购屋宅,娶妻生子,自此便有了家;到时治家兴业,子子孙孙皆是自由之身,可耕可读可商可仕,可立宗祠,建祖坟,写家谱,自此便有了根。一个男子,立地生根,育树成林,才不枉一世。” 织金听着,第一次发觉,原来自由之身是这样的好。 葫芦儿半晌不语。 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 葫芦儿:“脱离奴籍对小的来讲,是天降喜事,小的还未做好打算。小的今日来姑娘这里,一来是感谢姑娘,二来,是斗胆求姑娘一件事。” “求财,求物,还是求人?”姑娘问。 葫芦儿闷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求人。” “冰玑?” 葫芦儿道:“自然不是!是” “亦是女子?” 葫芦儿:“是。” 织金听着,不免看了看身边的三人,除了染碧非常惊讶地看了看自己,其他二人都听得非常专注。 姑娘缓缓道:“你能获自由,乃是依循唐家规矩,并非我一人专断。其他人,恐怕没有修来你那样的好父亲。” 葫芦儿:“我愿意赎她出来,只求姑娘肯放人。” 姑娘轻轻笑了:“唐家还没有破败到去变卖签死契的奴婢。” “还求姑娘通融。” “三年之后,赎金一千两,届时我若有权处置,自然成全你们,我若无权处置,会想法子让你们假以兄妹相认,再做打算。” 一声响,是磕头的声音:“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你需早作打算才是,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又是一声磕头,便再无他响。 良久,姑娘道:“丫头们都出来吧。” 织金与其他三人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给姑娘见了礼。 “方才的话都听见了?” 几人点头。 “你们怎么看?” 织金一时摸不清姑娘要问什么,便无声立着。 过了会儿,染碧第一个道:“姑娘心善,为那葫芦儿做了这些打算,更为那葫芦儿属意的女子想好了未来,三年之后,葫芦儿羽翼丰满,赎出那女子,成家立业。姑娘此举便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织金听得摇头,不由道:“三年之后太远,咱们只说眼前,葫芦儿若真的非那女子不娶,前几日又何必去娶那冰玑呢?冰玑的算计也好,父母的命令也好,若有真情,这一切皆可豁了出去,求娶那名女子!可见,他并非十足心诚。” 织金说了这番话,又觉得自己过于实在,众人面前就把心里话掏出来讲。 姑娘点名道:“小笛儿,你说呢?” 小笛儿低声道:“世间一切皆在变,奴婢不敢妄言。” “那描红,你呢?” 描红皱皱眉头,道:“方才织金所说,过于偏激,奴婢不敢认同。葫芦儿若真有那豁出去的心气儿,那也就不是奴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不是奴该考虑的事。葫芦儿作为奴的儿子,一个家生子,生便生在这宅院里,受的是这里的恩c这里的管,与冰玑所谓的‘私情’,是触犯了这里的家法,驳了父母之命,更是违反了这里的规矩,若要逃脱这些,唯有洗脱奴身,回归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主仆一场 织金听着描红的话,又觉得句句在理,暗忖自己方才的言语确实偏激了。作为一个奴仆,即使宁为玉碎的豁出去,也是白白死了,为人笑柄,除非是以身殉主,或者病死老死,不然,奴仆的任何死法,都是不忠。想到此,觉得心情格外灰暗。 姑娘道:“描红说得有理,葫芦儿如今已非奴籍,那便说说自由人的是非吧。” 描红得了示下,清清嗓子道:“姑娘给的这三年,不多不少,姑娘说的这一千两,也是不多不少。三年,足以令一个平凡人浓情冷却,一千两,也足以令一个平凡人财迷心窍。三年,变数太大,若有能力,运气也不差,足以在世上立脚。在大千世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经历各种起伏跌宕c明亮晦暗,却无法与这墙内女子分享点滴,时之一久,难免隔心。一千两,若能作为赎金交出,此人至少须有三千两傍身,不然两个人携手入世,仍旧是一贫如洗c白手起家,于对方想,不舍,于自己想,更是不舍!但咱们转念再想,一个身价至少三千两的年轻男子,是否还能回过头来迎娶一个女奴。本人还恨不得世人忘却自己曾经奴身,恨不得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以此洗白身世,日后子孙问及,起码妻子的家世可以响当当地讲出来。是以,姑娘这三年和千两,足以看透一个男子的真心。” 描红的话,句句说在自己的心上,见其他人听得仔细,看来也说到了她们的心上。 这样的不变,自己的满昌能做到么,织金也不敢打包票。 姑娘听了,淡笑:“男女之情果然复杂,谁也说不清楚。都回吧,望你们一个个都能嫁得好。” 几人道:“姑娘定能得佳婿良缘。” 姑娘道:“这也都是命。” 几个丫头出得门来,那染碧还在称奇:“你们说,葫芦儿相中的女子是谁呢?那女子自己知道么?” 描红道:“该是知道的。” “小笛儿,你怎么不说话。” 小笛儿淡笑:“我年纪尚小,这些事情太远。” 染碧仍道:“咱们年纪相仿,有些事儿该早作打算的好。描红姐姐看男子倒看得透。” 描红苦笑:“你们若有个糊涂爹,你们也看得透。” 织金听了这话,极其感喟,暗暗拉住描红的手,感觉对方的手也用力攥住了自己的。 此刻,织金的手再次被攥住了,猛地回过神来,看自己还在自己家的屋子里,握着自己的是二妹缀银:“姐姐,你这包袱这样大,里头是什么?” “哦,是姑娘给的嫁妆。” 丰年家的听了,也奔过来:“昨儿守夜时姑娘赏的?” 织金点点头,把手边的包袱打开,里头是几只锦盒。 丰年家的与缀银只拿眼睛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动手打开。 织金笑笑,打开了上面的锦盒,里头是一整套珍珠头面。 “我的老天娘啊!这上头镶的都是珍珠?”丰年家的舌头有些打结,“这些翠色是点翠?我天娘老子啊,我家闺女成亲也能珠翠满头了!” 织金道:“是银点翠,姑娘说,现在朝廷禁了翠鸟羽毛点翠,这套首饰用的是染翠的鹅毛。姑娘还说,珠子不大也并非纯圆,但光泽还是很不错的。”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姑娘前儿说给你添妆,送你根凤簪,谁想到送出这么些,这簪子钗子珠花耳坠子都有了!” 缀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晃花了,前几日那冰玑还过来炫耀过自己的一支珠钗,那成色和样式怎能与姐姐这些相比?缀银此刻越看越喜欢,拿起这朵珠花看看,拿起那支珠钗看看:“这缀着长串珠子的,是步摇吧?”缀银拿起一支珍珠步摇,冲着镜子戴起来。 丰年家的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下作小黄子,这是你姐姐成亲要戴的,都得是新的!” 缀银悻悻地放回去了。 织金道:“等我成亲之后再给你戴。姑娘送的这些东西虽好,但平日里却用不着,日后在庄子作坊里干活,一个奴婢身份,怎么能戴着这些珠钗招摇呢?” “怎么用不着,主子也不在跟前,你穿得光鲜些怕什么,一来给姑娘长脸,二来满昌面子上也有光,便是那些庄子里粗使的下人们也要高看你一眼,”丰年家的眼含笑意,拍着大女儿的手背道,“世人谁不是这样,先敬罗衣后敬人。” 先敬罗衣后敬人,姑娘也说过这话。 缀银已经在翻旁边的盒子了:“这里头是什么,怎么这样沉?” “小爪子别乱摸!”丰年家的说着,也不免道:“这里头是什么?是个大家伙。” “这个很是实用。”织金打开,里面是一只纯银雕茶花石榴纹镜匣,内含整套纯银梳子篦子抿子刷牙剔刷耳挖子。 “姑娘想得这样周全,你没白伺候了这些年。”丰年家的鼻子发酸了。 缀银好奇地看着这些精致的小东西:“这些东西贵不贵?到我出嫁时也有么?” 织金笑道:“你也有,绣玉也有,到时我来给你们准备。” 绣玉早已溜出去找小豆儿玩去了。 剩下的一只盒子很小,却是一只绛紫色的蜀锦盒子。 织金道:“这里头是姑娘给我的体己,姑娘说女人该有几件真金的首饰,日后也好传给后人。” “真金?”丰年家的眼睛都湿润了,晶莹剔透地闪烁着泪光,手颤巍巍地打开了那锦盒,一瞬间,只觉得整个屋子都被点亮了。 “娘!您怎么了?” 丰年家的一阵眩晕,又挺过来了:“没事没事,娘福薄,见不得这么些金子,太亮了。” 织金扶着娘坐下来,把里头的金一一给她看。 “这是金簪子吧,真黄真亮真好看!你这名字没白起,织金,这名字真没白起,真见着金子了!”丰年家的手里的,是一对赤金嵌珊瑚和合如意簪子。 “哎呦,金镯子!只有那些太太小姐的才戴金镯子呢!”丰年家又拿起一对喜字纹赤金镯子,“前些年听皮嬷嬷说,你爹给那个贱人买了一只金镯子,我气得几天几夜没睡着觉,哼,如今我闺女也有金镯子戴了,足足两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自由忠诚 织金听得一阵心酸:“娘,这对金镯子,我就借花献佛,算作闺女孝敬您的。” 丰年家的听得老泪纵横:“我没白养活我闺女,她们那些有儿子的怎么了,不孝顺也是白养,我这闺女比儿子还顶事儿呢!娘怎能要你的嫁妆,你戴着,比娘戴着还高兴呢。” 母女两个推让了一阵,缀银在一旁道:“一人一只得了。” 于是,便一人一只了。 盒子里的最后一件东西,令丰年家的彻底晕厥了。 姐妹两个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才给弄醒了。 缀银不觉笑母亲无用:“不就是两只小碗儿么?娘就能兴头成这样。” “这是足金碗!”丰年家的醒来就强悍起来,一点儿不需要缓劲儿,“这是姑娘赏给你姐姐的金饭碗,全府上下,谁得过这个呢!” “姑娘说,日后若遇上事,这东西可以应应急。” “这怎能卖掉!这是主子给的金饭碗!这东西要供起来,证明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唐家的忠仆!”丰年家的掂了掂分量,“这又多重?” “姑娘说是六两六,图个顺儿。” “哎呦六两六的金!这换成银子至少得七八十两!再加上这雕工,说不得有百两!” 缀银凑热闹:“娘,我能用它吃一次饭吗?就一次。” “吃你娘个扁皮脑袋!” 织金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贴身荷包,那个小册子还在——自己朝姑娘讨要的画像,姑娘真给画了,画了不止一张,做成一个小孩巴掌大的折页册子,画在雪金蜡笺上,据说不怕水浸。 自己的画像一共四幅:微笑的,皱眉的,沉思的,还有一张哈哈大乐的。 剩下两幅,一个是姑娘和房里四个丫头的合像,一个是姑娘廊前的院景,也是这两年自己最常看见的风景。 姑娘真是有心,这册子自己不会给任何人看的。 ——姑娘昨夜是这么说的:“这册子是我给你体己,真正的体己。册子的夹页里印有一枚私章,凭这私章,可以在唐家任何一家店铺支取一千两银子。你若这辈子都用不上这私章,自然好,若是真有一日,遇上难事了,也可救急救命。记住,这东西只你我知道,不可与第三人讲。” 织金的眼睛再次湿润,她吸吸鼻子,见娘和缀银还在乐此不疲地看着那些嫁妆,便道:“我还有事去姑娘那里一趟,这些东西务必收好。” “去吧去吧,丢了我也丢不了它们!”丰年家的一叠声道。 织金走出去,外面的雨还没停,绵绵细细地润贴在脸上,很舒服。 小丫头在扫姑娘廊下的玉兰花瓣,而那棵窗前的大杏树,此刻已是满树碧绿,郁郁成荫。 时光真是快。 描红一个人在姑娘房里,收拾姑娘的衣裳,回头见到织金:“怎么还不睡会儿去?” “睡不着。” “你这奴婢用的倒便宜,连休息都不肯呢。” “她们呢?” “陪着姑娘去太太屋里了,姑娘给太太选了衣裳,让太太瞧呢。” 织金笑道:“这样好的差事你怎么不跟去,太太高兴了说不定个个有赏呢。” 描红只笑不语。 织金又道:“你说,昨日姑娘让咱们听葫芦儿的话,是何意?” 描红与织金两个自小在一处,情义非比寻常,互剖心事也是常有的。 描红道:“依着我看,这事儿,明着是要说给谁听的吧。” “不是说给咱们四个听的?” “明着是说给一个人听的,便是葫芦儿中意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是咱们中的”织金一惊,仔细想想,的确有迹可循,“难怪她那日不多言语呢,是她?” “这也是我猜的。这事儿单找她聊难免尴尬,姑娘这样处理最好,彼此从容,让她也知道了他的心。再找咱们帮着一分析,她就更清楚了。” 织金听着连连点头,又道:“姑娘为何要帮葫芦儿脱去奴籍,难不成也是为了她?” 描红摇头:“姑娘有情有义是真,但人们做事,都是从己出发,姑娘也不是圣人,这次剪除冰玑,不过是顺手的事。这次府上的大清理,太太也是极力赞成的,有些东西,太太姑娘忌讳,绝不会带去京都。” 织金想了想,道:“你是说,猫眼儿的事?” “该是同此有关,猫眼儿难说没有同党,再说,那谋划者究竟在不在府内,还是个未知。”描红道,“这一次,除去几个格外忠实可靠的,那些买来的丫头大多发卖了,签了活契的全都给了些银钱,打发走了,家生子也是一样,可靠的几个跟去京都,剩下的或者看宅子或者去庄子上,都留在这赵州了。” 织金听着,愈发觉得自己一家人是极其幸运的。不免想起那对儿金饭碗,想起娘说的一家世代忠仆,若是平时,自己一定也会觉得感激涕零,但经历了昨日后晌在屏风后面的听闻,仿佛一切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趁着描红在,一起说说也是好的:“你方才说,姑娘昨日明着是说给一个人听的,是说反了吧,应该是明着说给四个人听,暗着说给一个人听。” “没说反。明着一个人听,暗着四个人听。”描红道,“明着说的是男女之情,男子的用情是否专一,女子的终身可有所托。” 织金点头:“那暗着呢?” “暗着,说的是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织金只觉得这四个字发着金灿灿的光,比那金饭碗还要亮,比那太阳还要亮。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矛盾情绪,便来自这自由之身与世代忠仆之间。 描红慢慢道:“姑娘三年之后可以给小笛儿自由,那便也能给其他人自由。” 织金听得心里咚咚地响。 “孤身为奴的,世代为奴的,孑然一身的,夫妻有伴的,只要主子愿意,便能自由。” 织金听着,不免道:“若咱们都去了,谁来伺候姑娘呢!谁给唐家干活呢?” 描红道:“这事我也想了一夜,若现下给我自由,我也并不想离开唐家,在姑娘身边伺候得好好儿的,管吃住,有月钱,赏罚分明,为何还要出去漂泊挣命?是以,自由与忠心并不矛盾。” 自由之身与世代忠仆,并不矛盾? 描红后面的话,在织金听来,如同烁着金:“皇帝身边的大臣,他们是奴么?他们自然不是,但一样效忠于皇帝。小时候的三字经就说得很明白了: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这种忠诚,是一种很自然的感情,就像孩子与父母亲近,丈夫与妻子和睦。我们和自己的亲人,不需要签什么卖身契,一样是至亲。若说是血缘,是,也不全是。咱俩的命运一样,都有个畜生不如的父亲,让咱们去孝敬他们,永远不可能!这也是血缘,却亲不起来。反之,姑娘与咱们并非血亲,甫一出生便分了贵贱,但咱们与她却是实打实的亲,这主仆之情,也并非一张卖身契能写的完的。” “你说的极是,但怎样能让自由与忠诚两全呢?”织金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姑娘自有其想法。” “可,怎么养老呢?老得做不动活了怎么办呢,也没有契约,倒不如咱们这些死活一辈子都在唐家的奴呢。” “这个,我也想不通。”描红摇头,深深呼吸了口气:“总之,姑娘让咱们看见了,她能给人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回京衣裳 谷珊娘欣赏着女儿为自己搭配出来的回京衣裳,不由笑道:“难为你,这是好几家子的衣裳呢,有新衣有旧服。这一方帕子还是我做姑娘的时候,你小舅舅涂鸦的,我觉得好看,就请人固了色,我都不记得放在哪里了,你竟给翻出来了。” 慈姑在一旁道:“姑娘真不愧是丝绸唐家的女儿,这些绫罗绸缎让姑娘搭配在一起,竟能浑然天成,毫无拼凑的痕迹。” 此时,一座金丝楠木卷叶纹鸾首衣架立在西次间的地上,上面架了一整套行头披挂。 ——珠灰色广袖刻丝披风,大盏的水莲花自下摆向上方静谧开放,以大小南珠和圆粒水晶缀在莲蓬口,淡然而不份。深一色织银松涛纹烟罗披帛。雪青色竹篁纹蜀锦对襟长衫,月白水韵纹柔绢曳地长裙。一对青莲色绣白色仙鹤的软底宫鞋摆在下方。旁边的配饰是一套银掐丝点翠头面,镶有小颗的暗红宝石与蓝宝石,点滴之中隐透底蕴。 谷珊娘不厌其烦地看着女儿给搭配的一件件相关小物件:檀柄芭蕉形团扇,淡白色薄绢,刺绣着蓝紫色八仙花;宝蓝色菊叶纹缂丝椭圆形香囊,轻轻一嗅,是清素的菊香;月白色手帕上以浅墨色绘了半幅大荷叶以及淡远的秋江 笑笑道:“咱们归京时,正值牡丹初放,富贵人家总要摆一些在院中厅里,那样的花团锦簇,人再怎么鲜艳也艳不过牡丹。故而,女儿大胆用了这样素雅的颜色来装扮母亲。” 其实,笑笑心里有自己的小盘算:牡丹还是小事,主要是那几个伯母婶婶当天穿的都很艳丽张扬,在自己的记忆里,二伯母蒋氏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绒旗袍,披着白色开司米披肩,戴着钻石耳环,看起来雍容高贵;而一向抠门儿的五婶婶也败家地穿了一套蜜粉色普拉达春装,青春妩媚;还有全家最会穿的四婶婶,总是简约而艺术,细麻的白色灯笼衬衫,茶绿色香云纱唐装裤,一双白色凉鞋,脚趾涂成亚光的米驼色,手腕上则戴了一只老银的绞丝镯子(十二岁的笑笑当时就发誓,自己长大了也这么穿);哦,自然少不了金宝娣,那天是她在唐家第一次露面,穿着波西米亚风情的大红裙,挽着大哥哥的手,就地转了两个圈儿:“我是宸的朋友,叫我b一b一!” 哎,自己总是对这些小节念念不忘,注定难成大事。 目光回到衣风开放的元龙朝,妆花蜀锦刻丝贡缎刺绣,估计会更胜于现代的花团锦簇。 因此,母亲作为暖喧之中的一抹冷色,非常好。 “若是给我选那很艳丽的衣裳,我还不大习惯呢。”谷珊娘笑道。 慈姑道:“姑娘给准备的真周全,我们做奴婢的这回可躲懒省心了。” “还有搭配的妆盒,”笑笑不然其烦地介绍着,“因为衣裙已经是冷色调,母亲那日不宜画远山眉,那样看着不够柔和,画柳叶眉就好;若归京的那日是大晴天,咱们就选浅玫红的口脂,若那日是阴天,咱们就选珊瑚色的口脂。” 珊娘听了这话,便道:“希望那日可以用浅玫红的口脂。” 笑笑看着母亲,惊讶:“娘原来喜欢玫瑰红?” 说得珊娘和慈姑都笑了:“只是期望归京那日是个大晴天罢了。” “哦,”笑笑点点头,继续道:“还有那熏的香,娘这套衣裙是清雅的风格,不宜熏香,用花露更好些,凉凉的香气,也不浓烈。我选了许久,还是觉得夜合花的香气最适合,茉莉虽然也好,只怕用的人过多,凸显不出母亲的味道。” 勖嬷嬷不知何时进屋来了,立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我的天啊,皇帝选妃也不过如此吧!姑娘真会说道理,一茬一茬说出来都能凑成个一套十三厢了!” 说得众人都掩口笑了,笑笑却道:“女子该对自己好一点。勖嬷嬷,慈姑,还有这些丫头们,你们的衣裳我也给你们选好了,过两日就完工。” “我们这些奴婢也有?”勖嬷嬷张大了嘴巴,“到了那日,穿一身比较体面的衣裳就得了,姑娘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心里却暗忖,这小主子到底手大,没经过事儿就不会过日子。 笑笑一字一句道:“这一次回京,是老爷真正立业以来,太太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无心的人大约只会看衣裳头面,那昂贵的便是家底厚,合宜的便是会打扮,但有心之人看到的可远远不仅这些。” “那还看什么呢?”勖嬷嬷禁不住问道。 “言行举止c行事做派,都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笑笑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跟大家说清楚了,“再有,便是太太身后的这些人。婆子也好,丫头也好,走出去代表的是咱们唐家的脸面,是老爷太太的脸面。仆妇的衣着举止,一眼便能看出一个家宅的问题来。仆妇的衣着各异,说明这个家里没有规矩章法,大家想穿什么穿什么,全凭各自喜欢;仆妇的衣着过于简朴,会令人质疑家里的财资单薄c没有家底,甚至还会说主妇克扣c吝啬小气;仆妇的衣着过于光鲜,说好听些,是这个家里的主妇不会持家c大手大脚,说难听了,便是主妇在家中没有地位c令奴大盖主。是以,仆妇们穿得干净得体,举止恭敬有礼,这便是家宅的脸面招牌。大河有水小河满,主子的风头足了,大家伙自然与有荣焉。” 太太房里的几个仆妇都默默听着,屋子里非常寂静。 “姑娘说的极是,咱们且不能让婆家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儿。”勖嬷嬷是太太的奶妈,俨然娘家人的口吻,“咱们从赵州到京都,那些主子下人说不准就等着看咱们小地方土人的笑话儿呢。” “嬷嬷言重了。”慈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还是有缘 但几个丫头却听得直点头,勖嬷嬷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这个屋里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太太这些年待大家怎样,大家心知肚明。这次回京是大事,可不能丢了太太的脸。再者说,咱们又不是串亲戚小住,咱们是要长久地住下去,说不准要和那京都大宅的人们打一辈子的交道,如此,咱们更该让他们看看咱们的规矩,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书香门第!什么才是大家风范!那些乡绅地主c小门小户里的奴婢,怎么能同咱们比!” “是!”几个丫头说得响亮。 笑笑看大家如此有决心,便进一步道:“咱们是个集体,自然谁也不能落下。我已经请示过太太,为大家裁了合宜体面的衣裳,备了统一的簪珥,至于大家那一日的行为举止,还要勖嬷嬷和慈姑多操些心,这两日好好教导大家。” “是!” “依我说,现在便去办了的好,大伙随我来,学规矩!”勖嬷嬷雷厉风行地一声令下,丫头们都跟着去了。 谷珊娘本是无争的心,看大家如此,心上也不免多了几分责任感。 笑笑想起什么,又道:“娘给晚辈们的礼品可备下了?” “都备好了,不过是些成色好的簪钗玉镯。”珊娘道。 “我想着,装礼品的荷包还是分开样式的好,到时候娘也好认,我前日着绣娘做了几个好看的大荷包,一会儿给娘拿来看看?” “好好。”珊娘道,“笑笑只顾着为娘和这些丫头,你自己的行头可准备妥当了?” “一切以娘为中心,我们这些人甚至也可以说是娘的行头。娘的衣裳是蓝紫色调,我便准备了件莺嘴黄的衫子,走在娘的身边,把娘提亮,而且,黄色与蓝紫搭配非常和谐。丫头们用银红,显得喜庆,嬷嬷们用姜黄,沉稳但不老气。”笑笑歪头看看母亲,“娘,您觉得呢?” “这小嘴巴一套一套的,为娘都听糊涂了。”珊娘笑起来,“娘信得过笑笑,一切按你说的去办。” “还是不行,我是黄衣蓝裙,和娘的青莲色有些重了,”笑笑想着,“回头换个绿裙子吧,天水碧的,寒烟翠的,都行!绿与黄,也正合了春日的草长莺飞!” 珊娘望着女儿,仿佛见到了昔年的唐三郎——那种完全沉浸在忘我世界里的滔滔不绝。 敬业,这也是唐家的传统之一。 笑笑掰指头算了算:“再过两日就是初一了,离咱们回京就剩七八天了,我答应爹画的那些花样还没选出合适的呢。” 珊娘道:“依我说,那向日葵和桐花的都好,都做成衣裳也可。” 笑笑看看母亲,咬着嘴唇:“我大概是灵感爆炸了,画着画着,就画了八张” “八样?”珊娘也禁不住嗓子提高了,再者说,刚才那个爆炸是什么物事? “是,一画一画,就画了十几张,最后选来选去,选出八样来,哪个都不愿摒弃。” “这有何难,都交了,让你爹自己选去。”珊娘从容一笑,不觉又道:“八样花卉,都是哪些呢?” 母亲难得有这份好奇,笑笑便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红色虞美人,白色蒲公英,明橙色凌霄,金黄色向日葵,淡绿色木绣球,蓝色桔梗,粉色石竹,紫色桐花。” 母亲边听边点头:“都是好看的花儿,且还都是鲜少被人取材做样的花儿。难为笑笑想来。” 笑笑被说得不好意思,羞赧一笑:“母亲过奖了,拿给您看看?” “好,我慢慢儿地看,慢慢儿地品。”母亲笑道,“还有件事,三月初一,你方伯母约了我去柏林寺烧香,我恰也求求菩萨保佑咱们这一路太平,你可愿同去?” 前一世曾去过柏林禅寺,如今,很好奇古代的古刹是什么样子。 “去!我陪母亲一起!”笑笑道,“对了,那附近可有卖薛家烧饼的?” “自然有,那是赵州的特产,有甜的和咸的。” “我要吃甜的!”前一世吃过的东西,特别想来元龙朝也尝尝。 母亲笑着拉起女儿的手,孩子再怎么长大,在娘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母子亲情,在哪里都不会变。 丁家也是如此——丁璐正纽股糖似的缠着自己的母亲:“娘,我的风寒早好了,初一就让我去嘛!”边说边吸溜鼻子,拖着重重的鼻腔音。 母亲叹了口气,笑了:“你这孩子,这春寒料峭的,你说你大晚上的在花园里弹什么琴啊?穿的还单薄,这样冻病了说出去都让人家笑掉大牙!” 方夫人在一旁笑道:“初一若是晴日,就让这孩子去吧,晒晒太阳散散心,这病也就去了。” “还是方伯母疼我!”丁璐一笑,险些冒出个大鼻涕泡,赶紧用帕子掩了。 方夫人道:“我恰也约了我那妹子珊娘同去,到时候你也能和笑笑做个伴儿。” 丁璐掩着帕子乐坏了,正发愁怎么把唐笑笑约出来呢,这下子可好了,不请自到,看来这唐笑笑还真和我哥有缘分呢:“我笑笑姐也去?太好了,我这几日都想死她了!” 方夫人听了很高兴,丁夫人也很高兴,自己的女儿能和唐家的女儿结为好友,实在是荣幸之至。想到这儿,又道:“瑾儿在家里苦读多日,初一也让他出来散散心吧。”——自己的儿子最好也能结交到唐家,说不定有幸能让谷翰林给指点一二呢。至于攀亲家,丁夫人想都没敢想。 “哥哥自然一同去!”丁璐捂着帕子笑,“哥哥与笑笑姐很是谈得来呢!笑笑姐在书画上很有见地,我长这么大,很少见过能和哥哥比肩谈书论画的女子呢!” “你哥哥书画上有限,倒是曹姑娘在咱们赵州才名远播,据说有赵州清照的称号呢。”丁夫人说着这些,实则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那赵知州的女儿赵鹃儿实在是年纪太大了,和瑾儿不般配。昨夜与老爷合计了合计,决定把曹采薇作为准儿媳的人选。曹采薇的年纪人才都合适,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曹先生已经得了保定书院的邀请,要到保定书院去做先生了,这对儿子的学业大有裨益。 “赵州清照?”丁璐翻翻眼睛,“那是她自己封的吧,我怎么没听过,她的画艺比我笑笑姐差远了,那天我们一起品茶论画,我笑笑姐把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咱们小地方的才女自然比不上谷翰林的外甥女。”母亲淡淡掠过。 丁璐还在侃侃而谈:“我笑笑姐对那些名人如数家珍,曹姑娘百口莫辩!笑笑姐把什么李白c杜甫c苏洵苏轼苏辙都搬出来了,有理有据有节,说得我都想弃琴学画了呢!” 方夫人微笑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笑笑论个画还要列出这么多位诗人,可见真是画中有诗,诗画一家。 丁璐笑着笑着,就捂着帕子出去了,在院子里痛快地擤了两把鼻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锦上添花 丰安街是赵州最繁华的一条街,即使不是集日,这里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乌婶的裁缝铺里永远宾客满盈,女人们哪有不爱美的呢?依乌婶看,丰安街上最炙手可热的铺子,除了李家的布店,秦家的首饰店,赵家的脂粉店,也就是自己的裁缝铺了——女人的钱最好挣,这样的道理古往今来都不会变,乌婶敢说,就是过个千儿八百年,只要人还分公母,那女人照样喜滋滋打扮,男人照样乐呵呵买单。 “乌婶!”一个方脸盘儿的丫头进了铺子,“生意好啊?” “托丁大小姐的福,还能凑合着经营。”乌婶很会做生意,尤其是对那些大主顾,眼前这个楞乎乎的方脸丫头可不能小瞧,她可是丁同知府上的丫鬟,专门伺候丁大小姐的。丁大小姐又有钱又爱美又缺心眼儿,这种钱不挣那是大傻子。 说其有钱,丁家在赵州可是几代乡绅地主,颇有资财;说其爱美,只要看见了什么新样子,新花型,保准打发着丫头过来定做,甚至亲自过来挑选;说其缺心眼儿吧,虽说有点不厚道,但也的确如此,她选过的衣裳往往都记不清了,同一个款式花样来来回回做个两三件也是有的,再说,这小姐的眼光也着实 方脸丫头拿出昨日取的斗篷,放在桌上。 乌婶忙问:“大小姐哪里不满意,老身这就给改,改到小姐高兴为止!” 方脸丫头道:“我家小姐夸婶子的手艺好,这鱼魫兰绣的跟真的似的!” 鱼魫兰,那花儿早已绝迹了,谁知道真的长什么样儿?反正,不是你们要求的这种七彩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五朵艳粉,凑成十二朵兰花儿 乌婶笑成一朵鱼魫兰:“大小姐折煞老身了!大小姐花枝一般的人,正该配这么艳丽多姿的花儿呢!”按照老裁缝的话,妙龄素,老来俏,这才对。年纪轻轻穿得过于花枝招展,那在行内叫“合掌儿”,是不协调的意思。 方脸丫头道:“我们小姐对这裁剪和绣工都满意,只不过,小姐说,只有盖肩上绣花,整个斗篷却都是素缎,显得头重脚轻似的。” “哎呦!小姐好眼光!我们行里最忌讳头重脚轻,我老糊涂了,居然没看出来!”乌婶直打嘴,心里却道:葱心绿的斗篷,这么亮的色,盖肩上还绣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够闹腾的了,还想怎么着呢?来个满绣?那可把人的眼都花瞎了,村妇乍富也不至于这样打扮。 丫头道:“小姐让先问问婶子,这斗篷绣个什么好呢?” “花开富贵?”乌婶豁出去了,反正绣的越多挣的越多,你穿得再险恶也不在我面前晃悠。 “小姐也想到了,但又觉得到处是花儿,没意思。” “那就,百鸟朝凤?”乌婶想说百子图呢,又觉得不合适。 丫头一笑:“婶子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小姐想着,在斗篷的下半段绣上一对儿锦鸡。” “哎呦!”乌婶直拍手,“丁小姐若是做了裁缝,咱们这些人还不得饿死啊!小姐太有眼光太有主意了!锦鸡,配上肩上的兰花,那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吗!又好看又吉祥!” 丫头道:“那便劳烦婶子再给绣上一对儿锦鸡。” “只是” “婶子有难处尽管说。” “这锦鸡要羽毛华丽才好看,普通的线怕是不成,怎么也得配着金银线,若要更加亮丽,还需配些羽线!” “多少钱?”这个丫头倒一向痛快。 “只怕得加三两” “成!把活儿做漂亮些!”估计这个加码在丫头的自主决定范围内,故而答得利索。 乌婶就喜欢这样的主顾,拉着丫头坐下:“燕儿姑娘这一趟也累了,坐下歇歇儿,我这儿还留了两个上好衣料的剩料做的荷包呢,姑娘看着可喜欢?” 早燕看了看那两个荷包,是妆花缎的剩料,颜色和织工都好:“挺好看的。”就收下了。 乌婶觉得这个丫头也有点缺魂儿,也是,伶俐人伺候丁大小姐这样的,估计早就疯了。由仆看主,还真是没说错。 “乌婶忙着呢?”又一个客人来了,也是个丫鬟,“呦,今儿可是巧了,小燕儿也在呢?墨梅代我们姑娘向丁小姐问好了。” 瞧,这个俏丫头,不愧是赵州第一才女的丫鬟。 早燕不俏,但也绝对不傻,笑道:“我们小姐也问曹姑娘好。” 墨梅的手轻轻按住早燕的手背,在其耳朵边儿道:“等会儿我,咱们一会儿一道走。” 乌婶早已把墨梅要取的衣裳拿出来了,是一件弹墨的实地纱罩衫,和方才那件华丽过分的斗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曹才女和丁大小姐是闺中密友,她们俩能聊什么呢,鬼才相信。 墨梅认认真真地将罩衫检查了一遍,边检查边道:“乌婶的手艺我们姑娘最是信得过,赵州绝找不出第二家来,这掐牙边儿做的真地道,针脚也绵密,好衣裳提住领子一抖,那响儿都不一样。” 真会说啊,乌婶笑道:“那还不是曹姑娘的眼光好,选出这样出色的纱料子,垂度和光泽都是一等一的,不是老身恭维,这全赵州能把弹墨料子穿出味儿来的,除了曹才女绝没有第二人!那弹墨是要书香气来衬的!” 早燕阴沉的看了那罩衫一眼,这黑呛呛的,能好看了么。 墨梅笑成一朵春花:“婶子谬赞。” 两个人都是一通互相恭维,早燕听得都不耐烦了。 一炷香后,墨梅才拉着早燕一起出了裁缝铺。 “找我何事?”早燕开门见山。 “也没什么急事,”墨梅亲亲热热拉着早燕的手,“上次春游,听你说你母亲犯了咳嗽,我这儿恰恰有些百合和罗汉果,这也不是买的,是我们姑娘才赏的,我也用不着,给婶子用吧。”说着拿出一个纸包来给了早燕。 早燕推让:“这怎么使得,这些都挺贵的。” “这些都是润肺的好东西,咱们两个还说什么贵不贵的呢,把婶子的咳嗽治好了要紧。” 早燕不再推让:“那就谢谢姐姐了。” “跟我还客气呢!”墨梅拍了拍早燕的手,一笑:“你也看见我方才取的那件衣裳了,那是我们姑娘专为初一去寺里准备的,谁知道丁公子突然又没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将错就错 早燕不傻,丁璐私自把纸条转送曹采薇的事儿,她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倒不是有多怕丁璐,而是,这么蠢的事儿一旦说出去,全赵州就传开了。自己家小姐落个又蠢又任性的名声,对自己有什么好的,小姐嫁的不好,自己不是也跟着受罪么。 墨梅笑道:“不知道丁公子在回保定前还能不能与我们姑娘见上一面,他们害臊不愿意提,咱们这些做丫头的可不能不理不睬,你说呢?” 早燕憨笑,我又不是我家公子的丫头,他害不害臊与我何干。你们姑娘嫁给我家公子,你也能跟着嫁进来,以你的心眼子没准儿还能混个姨娘当呢,我能落个什么,与我何干。 “听说丁小姐偶感风寒,我们姑娘本说去探望的,但丁小姐恐怕过了病气给姑娘,就婉拒了。既如此,有些事情就不劳烦丁小姐了,她保重身体要紧。”墨梅拉着早燕的手,那样子很是掏心掏肺,“这个月初六是甄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已经给我们家先生下了帖子,一定也给贵府下了帖子我们家姑娘是一定会去的,劳烦燕儿妹妹,找个机会跟丁公子提上一提,不必说旁的,只让公子知道,我们姑娘会去便是了。” 黑,真是黑啊。早燕都忍不住腹诽了,人家甄老爷子的孙女儿巧巧姑娘也很中意我们家公子呢,你们这就去人家的寿宴上私会去了,不大厚道啊。 早燕不惯常与人寒暄应对,便道:“我试试。” 墨梅紧紧握住了早燕的手:“就知道妹妹会答应!” 早燕无辜地望着墨梅,我答应了么。 墨梅又道:“那,丁公子确定初一不去寺里了么?” “说不准。” “哦” “他们一会儿一个变化,”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丁家实情,“我们公子兴许还是会去的。”墨梅听了,眼睛一亮:“多谢妹妹指点!” 早燕看着墨梅急匆匆地走了,自己打开纸包看了看里头的百合和罗汉果,觉得值。至于主子们的事情,自己管不着,曹姑娘若真能和公子成了,自然会谢自己,若是眼看着公子和别人成了,那也怨不得自己。 墨梅则兴冲冲地赶回了曹家,把早燕所说的以及自己所理解的都跟姑娘讲了—— “丁公子初一该是会去寺里,那早燕说得肯定。” 曹采薇先是有了笑容,但神色倏然又暗下来:“若是决定去寺里,为何不告诉我呢?可见是在躲我。” 墨梅道:“姑娘莫要伤心,孰是孰非,姑娘初一那日一去便知。” “人家也没有约我,我怎么去?”曹采薇为难。 墨梅转了转眼睛,道:“姑娘皆可把一切都赖在奴婢的头上。” “怎么说?” 墨梅似是下了决心,一字一句道:“他们约请姑娘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但取消约定却只派了个早燕过来说了一声儿,且还没见到姑娘的面儿,是由奴婢来传的话儿,届时奴婢大可说自己失职,没有把话带给姑娘,如此这般,姑娘去的不就坦坦荡荡了么?” 曹采薇想了想,脸上绽放出笑容,紧紧握住了墨梅的手:“好丫头,这些年我没白疼你。” 墨梅也被主子感动了:“奴婢为主子着想,天经地义。” 一想到未来会随着姑娘一起嫁进丁家,一想到丁公子那英俊的脸庞c那体贴的言语,墨梅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姑娘和丁公子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家更是门当户对,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说着打开手中的包袱,把那件弹墨实地纱罩衫拿出来:“姑娘快试试,合身不合身!连那裁缝铺的老乌都说,这全赵州能把弹墨料子穿出味儿来的,除了姑娘绝没有第二人!” 曹采薇穿上这件衣服,越发显得气质高冷:“这弹墨料子只能配白色裙子,不然就显得不伦不类的。” 墨梅边点头边笑道:“今日见到丁小姐订做的斗篷,颜色本就五彩斑斓了,居然还说要绣一对儿锦鸡上去,说是锦上添花!” 曹采薇也不觉笑着摇头:“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亲兄妹。” 墨梅围着姑娘转了一圈:“这弹墨的料子真是挑人,普通人穿上,要么寡淡无味,要么附庸风雅,但我们姑娘穿着,就跟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似的,冒着仙气儿。” “你这丫头就会取笑人。”曹采薇嗔笑,又从镜子的各个角度看了看自己,“你说,初一那日穿这一身,不会过于素淡吧?” “姑娘是去寺院上香的,穿得素雅正是得宜。”墨梅说着一笑,“再说,丁小姐必定也会跟着去,到时候一定又穿得桃红柳绿,有她一衬,姑娘更显得超凡脱俗c亭亭玉立。” 一句话把丁璐的两个缺点都暴露了——俗气,个儿矮。 丁璐连着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拿帕子擦了擦鼻涕,感觉脑壳儿都被打空了:“谁念叨我呢这是” “除了为兄还能有谁呢。”丁瑾踱进屋里来,“小璐的风寒还不见好么?” 丁璐囊着鼻子道:“好多了,脑袋不那么疼了,再流几天鼻涕就好了。” 到底是亲兄妹,说话从不拿腔拿调。 丁瑾整了整石青色的直缀下摆,坐在椅上:“也不知唐妹妹是否会去。” “自然会去,方伯母和唐太太都说好了。” 闻得此言,丁瑾的眼睛笑意渲开,泛着乌金石般的光泽:“多谢小璐了。” 丁璐嘟着嘴:“哥哥还跟我客气,只是,哥哥对那曹姑娘打算怎样,我听爹爹的意思,曹先生已经去保定书院做先生了还有,那个赵鹃儿,好像赵夫人又在催娘了” 丁瑾的目光一冷:“我最恨以门户来扼杀感情。” 丁璐本想着把唐笑笑的耀眼家世跟哥哥好好讲讲,但听他这么一说,又不敢讲了,万一哥哥听了这个逆反了可怎么办,万一为了清高的形象故意不搭理唐笑笑了怎么办,那自己的十里红妆可就泡汤了 目前看来,哥哥最有好感的姑娘,就是唐笑笑了,那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吧。 赶快修成正果啊,丁璐吸溜着鼻涕对月祈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黄雀在后 赵州柏林禅寺的香火很旺,逢初一十五,来寺里上香的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 还未到寺门口,曹采薇便让自家的马车在路边停了。 墨梅扶姑娘下了车:“姑娘,今儿的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去。” 曹采薇道:“许是快到上巳节的缘故,女儿们都赶到今日来祈福了。” 女儿们所祈的福,不过是求个好姻缘罢了,墨梅笑道:“菩萨自会保佑姑娘。” 曹采薇朝街对面的庙门口张望,很快便看到了丁家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边的那个‘烟树隔潇湘’般的淡青色身影——他今日没有戴簪,而是在髻上覆着淡青色的薄巾。曹采薇红着脸轻笑,这人,惟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秀才身份呢。 惊才风逸,壮志烟高——曹采薇此时能想到的,只有这几个字,等哪天写给他看,用隶书?还是小篆?记得他对《伯远帖》一直津津乐道,自己为此曾苦练过一阵子王珣的行书 “姑娘,您看。”墨梅的声音有些冷,曹采薇顺着墨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昔日的那股气再次顶上脑门,中途断开,整个人便如断弦的琴般凄音袅袅:“唐笑笑,她怎么” 似乎唐太太方夫人她们也在场,但曹采薇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化为雾气,只有那唐笑笑和丁瑾两个人是清晰的,唐笑笑穿着藕白色轻罗衣裙,外面罩着丁香色蝉翼纱半臂,与丁瑾浅浅行礼,微笑攀谈。 “这个南蛮!哪儿都有她!”曹采薇吊上一口气来,还魂,开骂。 墨梅吓了一跳,姑娘很少这样,看来这次是真的恼恨了:“姑娘莫急,丁公子与那唐不,与那南蛮,或许是碰巧遇上的。” 碰巧?他方才明明是翘首以盼的等人状,见到唐笑笑,立即殷勤见礼,体贴倍至。 想到此,曹采薇几乎要晕厥:“墨梅,咱们回车上。” 墨梅扶住姑娘:“姑娘不该气馁,那唐笑笑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公子骗出来的呢!” “咱们此刻又能做什么,难道也去上香,假装巧遇?”曹采薇叹了口气,“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曹采薇像一尊石像一般,怔怔地看着心上人同另一个姑娘进了寺里,心仿佛也冷成了石头。 “姑娘若为此烦恼,便是不珍重自己的身份!”墨梅想尽办法开解姑娘,“那唐笑笑是什么东西?一个商贾的女儿,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姑娘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何必与这种商贾小野妇一般见识!定是她缠上了丁公子,公子一向温和体贴c讲究风度,又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此刻也不好撵她走” “她外公家也是书香大家呢。”曹采薇蚊子哼哼似的说。 “外公?”墨梅把外字说得很重,“外公,外孙女,那可就外道多了!她姓唐,她说到底还是个商贾的女儿!姑娘是谁,是赵州曹先生的嫡亲女儿,掌上明珠!咱们先生如今又当上了保定书院的先生,丁公子难道要放弃尊师的女儿,去求娶一个商贩之女么!除非他的脑袋让驴蹄子给踢陷进去了!”墨梅收声,自己告诫过自己不可再讲村野之语的,下不为例。 曹采薇咬着嘴唇,依旧望着寺门的方向,可以想象他们进到寺中,是怎样的谈笑风生,丁瑾是谁,有他在绝不会有冷场,而那个南蛮,更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二位姑娘,这大太阳底下,仔细晒黑了。” 主仆二人看去,见是个上来搭讪的货郎,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但那谄媚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猥琐。二人移开两步,并不打算睬他。 货郎却是个不屈不挠的:“二位姑娘都是天姿国色,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位白衣的姑娘脸色有些苍白,这位姑娘么,脸色又有些太红了,妙龄女郎的肌肤最好是粉扑扑水嫩嫩的才好” “走开!你这登徒子!”墨梅厉声道,“光天化日还想调戏民女不成?你身旁这马车就是我们家的,以为我们身边没人么!” 曹家车夫已经走到那货郎身边,抱着手臂怒视着他。 货郎却并无惧色,嘿嘿笑道:“小的不过是看二位姑娘的妆容还需润色,手里正有几盒上好的水粉,颜色又白又自然,擦在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粉迹来,好用的很!” “走开走开,我们姑娘只用杏花轩的水粉,谁要你那些粗货!”墨梅鄙夷道。 曹采薇却沉思片刻,道:“拿出来看看也无妨,这小货郎伶牙俐齿,粗货都被他说成上品了。” “货真价实,可不是空口说来的。”小货郎笑着打开一小盒香粉,“姑娘您看看,这粉多细啊,擦在脸上又白又不伤皮肤,香味儿也不浓不薄,正适合姑娘这样有身份的人。” 曹采薇边看边与之攀谈:“听你的口音,像是江南人?” “姑娘好耳力,小的本是徐州人士,因家道中落,辗转来赵州投亲的。”小货郎每天都会说上这么一段说辞,学几句南方话,就能卖出更多的水粉,这大概就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人人都说江南美人纤柔白嫩,水土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妆容,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徐州?离兰溪多远?”曹采薇打断问道。 “不远,不远。”小货郎呵呵笑道,暗忖,自己一个地道的北方人倒还真把这个傻妞儿给蒙住了,兰溪这地名,连听都没听过。 “你可会说兰溪话?” “都差不多,差不多。”小货郎眼睛转了转,感觉可能有大买卖上门,有私家马车的买主可不多见,一定要逮住这条肥鱼,“就好比元氏话和本地的赵州话,咱们听着有差别,外地人却觉得口音都差不多。” 曹采薇连连点头,盯着小货郎上下看看:“你这一盒水粉卖多少钱?” 小货郎狠狠心,报了个高价:“要一吊钱。” “你这刀磨得倒快!”墨梅在一旁瞪他。 曹采薇止住墨梅,笑道:“我出五两银,买你的几句兰溪话,可卖得?” “卖得!卖得!”小货郎忙不迭道,五两银子,够自己几个月的花用了!这位主顾就是要自己去说爪哇语,此刻也得迎头顶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兰溪故交 “你可背下了?”曹采薇问货郎。 货郎嘟嘟囔囔又将这姑娘方才教自己的学了一遍,见姑娘点头了,便笑道:“不过学个话,姑娘放心便是!只是不知,这一番演的是空穴来风,还是张冠李戴?” 曹采薇见货郎满口成语,愈加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便哄他道:“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你一说出,保准让他们心虚紧张,你若再大声嚷嚷几句,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他们便更加着慌了,到时候拉着你私底下解决,就不是五两银子能打发的了。” 货郎连连称是,墨梅拿了三两银子给他:“事成之后,再如数给清。” “好说好说。”货郎揣了银子,心里便有了底,还有什么比这沉甸甸的银子更让人放心的呢。 “墨梅,趁他们还没有出寺,你先带陈公子去旁边的成衣店买身干净的行头去。”曹采薇嘴上吩咐,脸上显露出难以自持的兴奋。 墨梅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陈公子指的便是货郎,自己也急忙入戏:“陈公子,请吧。” 有银子拿,又有新衣服穿,货郎乐呵呵地跟着墨梅去了。 曹采薇又唤来跟车的另一个丫鬟:“墨菊,你盯在这儿,一会儿这货郎与丁公子他们闹将起来后,你就挤进去把丁公子拉出来。” 墨菊迟疑道:“奴婢以何理由叫公子出来呢?” 曹采薇笑道:“一来,他当时身陷扰攘,恨不得立即逃脱出来呢,你一出现他恰好有借口躲开是非;二来么,你就跟他说,我在那边的河岸边等着他,关于这次保定书院的考试,我听父亲跟我提过一些考题,正想和他探讨探讨,听闻此言,他定能前来。”这么诱人的条件,他怎肯不来。 墨菊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曹采薇道:“如此,我便先慢慢往那河岸边走着,一会儿丁公子定能跟上来。” 墨菊不放心道:“姑娘不坐马车去?” 曹采薇暗道,这丫头比墨梅差远了,这么愚钝,哪有年轻男女幽会还跟着马车的。 “姑娘一个人,行么?那河岸临着梨园,有梨树挡着,行人也少,奴婢生怕” 百亩梨花赛雪,一湾清流似玉,这样的美景,正适合与丁公子同赏,曹采薇想到此,脸红了红:“恁多的话,有丁公子在,怕什么。” 墨菊不敢吱声了,眼看着姑娘一个人单薄的身影朝那人群稀少处行去。 再看那墨梅,此刻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货郎自成衣店出来了,两个人远远儿地朝寺门前眺望着,墨菊便也老老实实盯住那寺门口,身为奴婢,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以后再不多言了。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那丁公子与唐姑娘一行人从寺里出来了,倒没看见丁夫人等人,墨菊暗忖,年纪越大的人与菩萨要说的话就越多。 见那墨梅急忙指了丁公子的方向跟货郎说着什么,货郎连连点头,整了整衣裳,便匆匆走进人群之中了。 若说货郎不紧张,那是假的,但钱是真的,一想到这个,货郎就不紧张了。再者说,卖了这么多年的水粉,自己也算善于识人,那位公子一看就是书生,这种酸酸的书呆子最好对付了,至于公子身边的那位姑娘,是那位姑娘么?他们离得那么近,就是她了。货郎一笑,对付女孩子,更容易,但愿这姑娘的承受能力够强,不然自己一会儿的话可够她堵心半辈子的,说不定就此名誉全扫,嫁都嫁不出去了! 近了,近了,这二位可真是一对儿璧人啊,真可惜了,这姑娘这么莹白的皮肤,嫁不出去,真是可惜了。 货郎一笑,清了清嗓子,假装擦了擦汗,故作风尘仆仆的样子冲上前去:“笑笑!笑笑!真的是你?你果然在这赵州?!” 说得这一行人一愣。 好,就怕你们不愣,趁你们呆愣之际,赶紧说词儿:“笑笑,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兰溪陈成儒啊!” 众人还是不解状况的模样,这种事任谁都会一时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地点和人名都能对上号的情况下,骗子,就是这么来的。 此刻叫做陈成儒的货郎,整了整衣冠,稳了稳神儿:“兰溪的一切都好,你且放心,谷老的身子也硬朗,你舅父舅母让替他们问你父母好。” 这位姑娘的眼睛可真好看,此刻定定地看着自己,让货郎都有些小鹿乱撞了。怜香惜玉是最蠢的事,自己才不会因此迟疑半分。 “咱们去年还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居然装作不认识陈某!”气愤异常的表情说来就来,简直青筋暴起,眼睛充血:“我们陈家确是败落了,但咱们的婚约呢?你们唐家这些年发达了,就想悔婚不成?” 货郎偷眼先看了看那公子,见其脸上是无比惊讶之色,想阻拦又想先搞清楚状况的念头全写在脸上,不觉放下心来:呵呵,慌神儿了吧,书呆子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还甚爱个面子,这种人最好对付!货郎上前抓住公子的袖子:“你是谁?是你抢走我的笑笑!”再转身质问那姑娘:“笑笑,这个人是谁!他是谁?当年在兰溪,谷老先生亲自为咱们指婚,你们唐家这样做事,对得起他老人家么??”货郎感觉自己有些不敢直视这姑娘的眼睛,只觉得对方并不慌张,而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再看其身边的人,有惊讶的有愤怒的,有说自己胡说的有说要拉自己去见官的不怕不怕,你们乱了阵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好了。 货郎展示出自己作为货郎哥的优势来,敞开了嘹亮的嗓子:“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什么叫背信弃义!什么叫见异思迁!唐笑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前路水深 “啪!”一个耳光劈头扇过来,打得货郎一阵眩晕,还没反应过来,又“啪”地挨了一下子:“陈成儒!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谁才是笑笑!连人都分不清,就在这里乱洒狗血!” 货郎晃了晃眼前的金星星,就看到一个绿裙女子挡在方才那个紫衣女子身前:“你可仔细看好了,谁才是笑笑!” 货郎眼珠一转,暗骂墨梅,指个人都指不清楚,只说是那公子身边的女子,如今他身边这么多女子,我知道是哪一个!再看这绿裙的女子,身上穿着绫子衣裳,长得也挺好看的,莫非是自己弄错了,货郎想到此,自己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笑不到一年就出落得这般人才,为兄方才看走眼了,唐家的日子果然是好了,养出这么水灵的” “啪!”又是一个耳光:“再说是唐家!再说是唐家!我家姓唐吗?陈成儒,你好好想想。” 货郎彻底傻了,什么情况啊,难道是那个寡妇脸的臭丫头诓骗自己呢,花几个钱儿拿自己取乐不成?正愣着,身子就被几个小厮模样的人给制住了,当胸挨了好几拳:“哪里来的腌臜泼皮,敢来败坏我们姑娘的名声!” 围观的人并不多,因为事态还未完全闹起来就已经被扼杀了,旁观的人连连摇头:“如今出门可得当心,在寺庙门口就敢念秧碰瓷儿,这世道呵!” “这种人最可恨,真该拿石头砸烂他脑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莫要在佛门净地出此狂言。” “是是,罪过罪过,也是被这种人气糊涂了。” 货郎毕竟不是什么经验老道的江湖骗子,一下子泄了气,听着人们的议论,冷汗把衣裳都浸湿了,早知道真不该跟那寡妇脸儿搭讪,一身白一身丧,今天真是晦气!她是不是个鬼,撵着自己作死呢! 那公子冷笑道:“不必与他废话,带他去见官。” 货郎急欲洗脱自己,便和盘托出:“小的是被人买通的,是街那边的一个姑娘给了小的钱,教小的这么说的!小的见钱眼开,小的该死!” 丁瑾的态度并不甚强硬,自己方才无声c现在奋起,实在好笑,不觉后悔起自己的踌躇,明明这小子漏洞百出,自己却被他给蒙住了,还不如笑笑身边的一个婢女反应及时,正窘着,突然见一个丫头挤进人群来:“丁公子。” 似乎是曹采薇身边的丫头,丁瑾正好借此掩饰窘态,便随丫头去了。 那丫头拉丁瑾来到人少处,才到:“奴婢墨菊,是曹姑娘身边的丫鬟。” “哦,墨菊,找我何事?”丁瑾微笑,在小姑娘面前,永远是这样的春风和煦。 墨菊便将姑娘教自己的话对丁公子讲了,见丁公子思索片刻,道:“我这就去。” 墨菊的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姑娘的第一出戏演砸了,不知道第二出能否顺利。 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并没有派墨梅前来,而是派了自己过来,这货郎并不认得自己,一切好说。至于货郎,活该他倒霉,钱难赚,屎难吃,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么。 墨菊目送着丁公子风度翩翩的身影朝河岸的方向去了。 河岸的一旁便是茂密的梨树林,此时正是盛花期,春风吹起繁花如雪,飘上丁瑾的脸庞,端的是清冷幽洁。丁瑾却无心赏花,只觉得今日的一切都变得无趣了,从笑笑不冷不热的态度,到那个陈成儒的无理取闹,再到此刻曹采薇的相约,她今日又会穿白吧,她就会穿白,此处全是雪白梨花,无一棵杂树,她不觉得淡寡无味吗? 地上落着几个黄的白的纸钱儿,在风里打着旋儿,丁瑾愈发觉得败兴不吉。 河堤很长,也不知曹采薇在何处等着自己,看这些纸钱儿,说不定前头有个送葬的队伍,丁瑾气儿不大顺,真想一走了之,但转念想到曹先生如今的身份,以及曹采薇今日要和自己谈的考题之事,只得前往。一时又觉得书生无用,竟被几个考题禁锢,一时又觉得做个唐家那样的自由商贾也挺好,丁瑾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来,猛然警醒,做个商贾?开什么玩笑呢,自己是什么身份c什么学识c什么抱负!商贾再大,终不过是个商贾罢了。丁瑾不觉为自己方才的想法骇笑不已。 “这位公子,可曾见过一位女子从这里经过?”丁瑾抬头,见是两个短衣打扮的男子,像是在找人,“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儿弹墨的纱袍。” 丁瑾实话实说:“我亦是初到此处,并不曾见。” 其中一人谢过丁瑾,向同伴道:“咱们还往前走么?” “走走过场吧,这条路上再见不到人,今日就打道回府。” “只要她在赵州,不出三日,总能找出来。” 两人边说边沿着河堤向梨树林深处去了。 河堤上人迹稀少,今日是个初一,很少有人拣这样的日子出游。 “快看!那小贱人果然躲在这儿!”一人眼尖,先看到了河边的女子背影。 “轻点声儿,”另一个也看到了:高挑的身材,弹墨袍子素白裙子,不是主子家跑了的小妾还能是哪个。 “老爷对她不薄了,跑了两回都没有罚她,这小蹄子还有胆子跑第三回!” “那也不让对她动手,”另一个人似笑非笑,“只说让她出丑现眼罢了。” “咱们怎么着?难道还拉着她游街不成?”这个人心眼儿实。 另一个笑道:“眼前儿不都是现成的么,临着河,正好把她给推下去。” “老爷没说淹死她啊?” “你还真是傻得不透气,”另一人歪歪嘴角,“咱们还给她捞上来,到时候全身湿漉漉的押回去,这还不够现眼的么。” “你小子坏点子真多。” 两个人悄悄走到女子身后,出其不意猛地推其下河。 “噗通——”大大的水花溅起 两个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水中的漩涡,等待着女子在水面上扑腾挣扎求救。 然而,眼前的水面却如石沉大海般的没了动静。 “下去救人?” “不对事儿啊,再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君心更深 惊恐,冰冷,呛水更可怕的是未知。 是无常。 是不知前路何往。 是此身虽在堪惊。 不幸中之万幸,曹采薇会水。 惊怕交加中,她慢慢地潜进更深的水中,暗暗游出去一段距离,才浮出水面,回头看向岸边。 “怎么会” 两个男子惊得合不上下巴,倒不是因为水中的女子深谙水性,而是这水中的,根本就是另一个女子!难道,刚才推错人了?! 水中的女子在远处的水面上看着他们,脸色苍白,眼神惊恨。 “姑娘”其中一人准备找根棍子将她拉上来。 另一人止住了他:“她会游水,不需咱们搭救,只怕湿着身子上岸更让她难堪,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撤了吧。” “要不,让她先披上咱们的外袍?” “你傻么?有咱们在,她必不会出水!趁她没记住咱们的长相,赶紧撤!” 曹采薇凫着水,看那两人渐渐远去了,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意图?把自己推进水中扬长而去?是恶作剧? 卑鄙无耻! 曹采薇恨得激起大片水花,幸而,自小母亲便教会了自己游水。母亲是昌黎人,那里近水临海,是以深谙水性。赵州女孩子会水的极少,若换了旁人,此刻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他们,简直以人命当儿戏! 混蛋!畜生! 河水很冷,曹采薇渐渐感觉手脚都有些失去知觉了,得赶紧上岸。但是,湿着的衣裳怎么办,万一又来两个无赖,岂不是 曹采薇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哆嗦着在水里想着办法,先游起来,动起来,这样还能有些热量。后悔,真是后悔,自己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干什么?幸而只是被推到水里,并没有遭到其他的恶行。 曹采薇茫然望着水面,自己是来等丁瑾的。 丁瑾,他在哪儿? 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就在路上! 曹采薇深呼吸一口,开始朝着来路游去。 虽说会水,但这水实在是太冷了,身体几乎快坚持不住了。 自己平日也并不游水,体力活更是没有做过,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 曹采薇几乎虚脱了,准备放弃,湿着身子上岸,如果可能的话,就在梨树林里晾干衣裳,再作打算。只是,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再见到丁公子,只怕就说不清了。 自己原来还是如此在意他的想法,生怕他误解,生怕他质疑自己的纯洁。 曹采薇绝望地从水中仰起头张望,远远的,从那河堤上,走来一个淡青色的影子。 愈发觉得委屈难过,无尽的眼泪充满了眼睛,酸涩地流下来。 那淡青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救我!丁瑾! 慌乱已经过去,四肢虽然寒冷疲累,但脑子依旧清醒。 不,在这冷水里,头脑甚至更加的清醒。 如果此时游向他,他想必会找树枝或棍子把自己拉上来,然后转过身让自己换衣,应该还会把自己的衣袍给自己穿。 他是个君子,曹采薇一直深信。 这样半遮半掩,不如彻底一些! 谁知道自己会游水?除了家里根本没人知道! 让他救我,跳进水里来救我,抱住我,把我拖上岸,帮我挤出腹内的河水,用衣服裹住我,将我抱出这里 曹采薇湿漉漉的刘海贴在脸上,嘴角泛起一个复杂的笑容。 什么甄巧巧c什么夏青青c什么李佩瑶c什么赵鹃儿c什么唐笑笑 统统见鬼去吧! 翌日。 “啊c啊c啊c阿嚏!!!!”丁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才舒服些了。 “杜先生,犬子的身体”丁同知告了假,守在儿子的床边。 杜先生的医术是全赵州最高明的,此刻刚从曹家赶过来,给丁公子号脉:“无甚大碍,只是那河水冰冷,着了些凉,喝一些姜汤发发暖便好了。” 丁夫人问道:“不知曹姑娘怎样了?” “曹姑娘的身体底子壮,状况比令公子还好些。” “这就好这就好。”丁夫人道。 “有劳杜先生了,我这里有上好的春茶,正想请杜先生尝尝。”丁同知边说边同杜先生离开了房间。 丁瑾今日少有的礼貌不周,靠在床上,像个木头人。 “这就是缘分,”丁夫人笑逐颜开,“你爹说了,选个黄道吉日,去曹家提亲!瑾儿,这回可遂了你的愿了。” “娘,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好好,你静养,提亲的事儿等你好了再说,反正咱们两家交好,曹家也不急于这一时,”丁夫人笑道,“你爹的担子这下也能放下了,赵知州也不好再说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只能和曹家结亲,天经地义!还显得咱们有担当!” “是,只能和曹家结亲了”丁瑾喃喃,微微闭上了眼睛。 母亲见儿子累了,便轻轻地离开了。 “我笑笑姐怎么办?!”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丁瑾耳朵边炸开了。 丁瑾被摇晃得东倒西歪:“丁璐,你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唐笑笑的吗??”丁璐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喜欢有什么用?” “曹采薇的事儿能不认账吗?”丁璐恨得双眼火红。 “那丁家还要不要名声了。”丁瑾气若游丝。 “你不是要娶笑笑姐的吗?”丁璐哇地一声哭开了,使劲儿摇晃着哥哥的肩膀,“我要你娶唐笑笑,娶唐笑笑,娶唐笑笑!” 丁瑾实在没力气甩开她强大的手,只得缩到一边:“娶她做什么?” 丁璐一愣,吸溜着鼻子:“不是喜欢她吗?不是一直想娶她进门吗?” “你说什么笑话呢?娶她?一个商贾之女。” 丁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我的确很被她吸引,但是喜欢不见得要娶回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如果可以,倒是可以弄回家当个小妾。”丁瑾淡淡道。 “你疯啦?!!!”丁璐尖声道。 “你才疯了。”丁瑾懒得看丁璐,“虽然娶曹采薇有一点失望,因为怕后面还会有更合适的姑娘。但是,娶唐笑笑,下辈子也不可能!以她的身份,算个什么东西呢?” 丁璐瞪大了眼睛,像看妖怪似的打量着哥哥:“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什么不想被门户扼杀感情的吗?” 丁瑾在妹妹面前懒得遮遮掩掩,歪头躺在靠垫上:“那么说,不也是为了有点儿绮思么。” 的确,很多男人都曾这么骗过自己。 这样才能够大大方方地吟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样的句子,对方喜欢听,自己喜欢念,仅此而已。 “你早说啊你!!!”丁璐拿起被子蒙住了丁瑾,一气儿乱打。 “你这死丫头,你疯魔了?” 丁璐哇哇地哭成了个泪人:“唐笑笑怎么没有身份了?她家是京都的黄金唐家,方夫人说在京都也算巨贾呢” 丁瑾开始还歪靠着听,听到后头的祭酒,翰林,就慢慢地坐起来了。 “啪!”丁璐挨了个火辣辣的巴掌,“你自己没本事,你还打人!”但看到哥哥的脸,就不敢说什么了。 丁瑾的脸变了色,细长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笑意:“你为何不早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说了又如何?摊上这个事儿,还不一样得娶曹采薇!” “早知道笑笑的身份,我何苦去赴约曹采薇,我还在乎什么考题,在乎什么曹先生,在乎什么保定书院!” “可是” “就算我去了,曹采薇淹死她的,我何必救她!”丁瑾坐起身来,拳头紧紧地握住,阴阴地道:“她死她的,与我何干。”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小丫头进屋来点灯。 “做什么?”丁瑾正在沉思,被其吓了一跳。 丁璐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去了,只在丁瑾的被子上留下大片泪迹。 小丫头道:“公子,天晚了,到掌灯时分了。” “哦,天晚了。” 一切都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准备启程 辛夷花落,海棠风起。 染碧将一件烟紫色的裙子收起来:“姑娘这身衣裳最好看了,可惜又不打算穿了。” “总有穿的时候儿,不急不急,”笑笑捧着本书进来,“太太穿的便是蓝紫色衣裳,我便选了与之互补的黄色。” 染碧道:“何为互补?” “这一讲就话长了,恐怕还得画个色盘。反正,补色若是搭配得好了,可以产生华丽c跳跃的审美感觉,给人印象深刻。” 染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姑娘给我们的花样子配的色,好多人都说好呢!等有空儿了,姑娘就给咱们讲一讲这配色补色什么的,我们都爱听呢。” “好,等回京了,咱们集多些人,一起讲。”自古以来,女人都没有停止过追求美丽的步伐。 “禄子看见我们的蕾丝领抹,说是个新鲜东西,等回了京都,也让绣娘们跟着学呢,”染碧找出一件深鹅黄的留仙裙,“穿这件儿?” “是那件儿浅的,珠络的短衫儿,”笑笑放下书,帮着染碧一起找,“禄子的主意好,我也有此意,再说那几件通袖的画样儿也用得上蕾丝。” 染碧看了看姑娘自箱子取出的衣裳,还带着海意阁的羽毛签子:“这上衫倒好,只是裙子,这是用的什么料子呢?双宫纱?还是做堆纱花的那种纱?” 两人将这套衣裙在衣架上架好,乳黄色罩纱的短衫,领缘缀着白珍珠,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很适合皮肤白皙的女孩子;湖水碧的纱裙,纱质略硬,并没有熨烫成死褶子,而是用染碧的话说,有些支支楞楞的,也没有绣花织花,只在裙摆缀了水浪般的琉璃碎珠,是深深浅浅的透明的绿色。 “这纱一点儿也不垂。”染碧挑剔,“恐怕熨也不出褶子。” “蓬蓬纱!!!”笑笑却如获至宝,“我喜欢这件儿!染碧,我能穿么?” 染碧从未见姑娘这样子过,简直像个三岁女童:“姑c姑娘自然穿得,咱们海意阁做出来的,京都一定也有人穿,应该不会太过罕见。” “你知道么?这种纱如果加上蕾丝,穿上就跟公主一样。” 染碧低声道:“姑娘僭越了。” “哦哦,”笑笑急忙捂住口,“当我没说过。” 一时,小笛儿费力地搬了两个大锦盒子进来:“姑娘让匠人给做的东西,看看对么?” 临回京,好多事情要打理,好多东西要收拾,还有好多礼物要准备。 笑笑打开盒子,摸了摸里面排列整齐的一个个长方形的光洁的砖型小块:“元龙朝的匠人真好手艺,打磨得这样光润!” 两个丫头好奇地看着:“姑娘,这是什么新鲜东西?” “这是送给我二哥哥和祖母的礼物,”笑笑一笑,“算是一种游戏消遣。” 染碧好奇地拿起一块来看:“这上面的是九文?这个是六万贯?这只小鸟怎么这么奇怪?这算是张金孔雀?跟叶子牌似的,为何要雕在这么笨重的白玉块儿上呢?” “这个比叶子牌有意思,”笑笑并不会玩叶子牌,便问道:“叶子牌赢了是什么样?” 染碧做出一个将一把纸牌狠狠甩在桌上的动作:“赢了!拿钱!” 笑笑玩心大起,在桌上排一列麻将:“你们看着,我这个赢了是这样。”笑笑优雅地将面前的麻将“啪!”地推到,发出一阵脆响,而后很酷地道:“和了。” 趁两个丫头发愣,笑笑继续道:“这一块块沉甸甸的,玩起来多气派,也不必像老太太们那样,歪到炕上玩儿去。玩这个必须正襟危坐,边玩边喝茶聊天,老爷太太们都能玩两把,你要让个男子歪在炕上和女人们玩叶子牌,实在不像样子。”又道:“算不得赌,就是个消遣。” 两个丫头笑道:“姑娘说的极是,老太太和二爷必会喜欢。” 那是自然,他们若不喜欢,我才不费这个劲呢,又画图又选材又写游戏规则的。 再者说,内宅里摆个牌桌挺好的,省得那些太太们整日无所事事c乱生是非。 “再查查礼品单子,看还有遗漏没有。”笑笑起身,“我去母亲房里看看她们收拾得如何了。” “是,姑娘。” 染碧便与小笛儿一同去库房对账了,染碧拉开单子来看:“这么多东西呢?” “可不,京都唐府的人多,咱们姑娘连府里的几个有头脸的管事也给备了礼物呢。”小笛儿道。 “还是姑娘想得周全,”染碧看那单子:“姑娘送给二爷一副牌,送给大爷一套洁具洁具?” 两人再看后面,见写着: 大奶奶金氏:缀羽毛织金披帛一条;三爷:长方淌池歙砚一方;四爷:蒙古象棋一套;二姑娘:金星玻璃佛手花插一件;三姑娘:汉玉笔架一件;四姑娘:彩凤舞衣一件;六姑娘:高丽青瓷鸽子香炉一只;七姑娘:日本国手鞠一对c红枫叶细工簪花一对;八姑娘:梅兰竹菊绿檀柄团扇四把 二人按着清单,与库房里的实物一一比对点数了:“除去这些,平辈的主子们每人还有一串柏林寺开光的红酸枝佛珠。” 小笛儿道:“姑娘除了送老太爷一套农具,老太太一只八音盒,其他长辈儿就没有送了。” 染碧笑道:“这也不是过寿,晚辈儿不必送其他长辈儿,倒是长辈儿得送晚辈见面礼才是真的,且还必须得拿得出手才行。” 小笛儿听着连连点头。 二人又将要带的行李点了一遍,才出了库房。 院子里,一丛红红的贴梗海棠开得正好,染碧道:“也不知京都是什么样子,唐家是什么样子,听禄子说,他们的窗子都是嵌的琉璃呢。” 小笛儿听得也新奇,但看了看这院子道:“听说,咱们不再回赵州了。” “我也有点儿舍不得呢,”染碧道,“姑娘怕也舍不得,不然也不会叫着咱们四个丫头今晚在她房里吃酒席。” “姑娘说是临行前的聚餐。”小笛儿更正。 “对对,聚餐。”染碧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欢颜展颜 京都唐家。 “拾翠儿!我那对珊瑚耳坠子呢?!”姑娘们的房里永远热闹喧天,唐展颜正对着西洋镜子理妆,桌上散落着七八对耳坠子。她从三天前就开始理妆了,直到今日——女人的衣橱永远缺一件衣服,至理名言。 “拾翠儿!拾翠儿!来!来!”——窗外的廊下挂着鹦鹉笼子,那鸟儿此刻正清脆地学舌,渴望唤起主子的注意:“水!喝水!”——没人顾得着它,朱碧馆的丫头们在廊下穿流如梭,今儿是个大日子,唐家三房的太太和姑娘就要回来了,唐家的姑娘们闻讯皆都精神抖擞c热情百倍。这位西厢的主子早在半月前就开始乐此不疲地换装试衣,连那绣娘和首饰匠的娘子一天也要来个七八趟——“唉——”鹦鹉梳理着自己碧绿的羽毛,望着廊前那一大丛开得正好的朱砂红牡丹,发出一声春日恹恹的轻叹:“看朱成碧思纷纷” 一个丫头匆忙走进屋去:“姑娘,那对耳坠子让七姑娘借去了。” “唐莞尔戴红珊瑚?她那么黑。”唐展颜丢开手中的翡翠耳环,发觉还是那对珊瑚的最适合自己,反正失去的就是最好的。唐展颜匀了匀脸颊上桃粉色的胭脂,又道:“我那支两头镶宝的累丝金簪呢?又被谁给借去了?” 身旁伺候的丫头急忙在螺钿妆盒里找出了那支金累丝凤蝶穿花七宝簪。 唐展颜在头上比了比:“百合髻怎么梳都不精神,不行,这头得重新梳!拾翠儿哪儿去了?” 丫头嗫嚅:“拾翠姐姐给六姑娘送绣鞋去了。” “什么?她们姐妹一个借我的耳坠子一个又借我的鞋子,唐嫣然那矮个子,穿得下我的鞋么!” “那双翠绿鞋子您今年穿不下了,六姑娘说她穿刚刚好,太太就做主送她了。” “娘倒是大方!那双鞋我就上过两次脚,是我大表姐从宫里赐下来的,我都舍不得穿呢。”唐展颜索性把脚上的鞋子甩出去老远——这明明是她昨日试了一整天,精挑细选出来的鞋子。“送个鞋子也要拾翠儿去,必是要拾翠儿去给她们梳头了!乞巧呢?赊香呢?一个个懒蹄子都跑去躲清闲了?” “展儿,一大早的和小丫头嚷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丫头心里有了底,东厢的主子总算是来了——一袭淡绿色的身影绕过苏绣屏风,不急不缓地走进来。但见妆容淡雅怡人,头上一朵结香花圆簇芳香,赤金镶寒玉的垂珠簪子彰显身份,淡绿色长衫上绣着绵绵柳条,起到修身效果,很是得宜。整个人肌肤微丰,温柔可亲。 “姐姐又梳流苏髻。”展颜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亲姐姐,整日里梳着一成不变的发式,因为过了及笄,便绾了髻,左右各余一绺头发,垂于两肩,这样确是显得脸庞瘦些。 唐欢颜并不以为意,轻轻一笑,从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的亲妹妹展颜:“这可是嫦娥下凡了,还要怎么打扮,姐妹们都被比下去了。” 展颜这才有了些笑意,口中仍不平道:“姐,唐莞尔抢了我的珊瑚耳坠子,唐嫣然抢了我那双最漂亮的绣鞋!” 欢颜不紧不慢道:“我记得你总嫌那对儿耳坠子颜色不够红艳,又嫌那嵌宝的托子是白铜的。” 展颜歪歪嘴角:“倒也是。” 欢颜将她梳妆台上散落的首饰一一放回首饰盒子:“这些东西赶紧收好,若是不小心丢了,平白冤枉了丫头们事小,让长辈们寒了心才是真的。你瞅瞅,这对珍珠耳环不正是五婶母送的么,这玉莺朝阳镯是舅母送的,还有这串檀香珠子,是祖母她老人家上元节刚赏的” 此时,一个圆脸丫头走进来道:“姑娘,这是您要的绣鞋。” 欢颜自丫头手中接过来,给展颜看,是一双簇新的桃红色绣绶带鸟的宫鞋:“去年大表姐从宫里赐的绣鞋,我没舍得穿,这会子偏又穿不下了,妹妹的纤足应该正合适,就不知道你这小妮子是否嫌弃呢。” 展颜拿着这双绣鞋,爱不释手,终于展颜一笑:“还是亲姐姐好!” 展颜试试鞋子,刚刚好,欢颜又帮她选出一对芙蓉石的耳坠子:“这个颜色又干净又剔透,比那珊瑚雅致许多呢,”说着又选出两朵红妆春睡的海棠宫花:“妹妹容姿娇丽,也只有你配得海棠。” 展颜对镜端看,那海棠花衬的自己吊眼生辉,顾盼出彩,心里很是满意:“幸而姐姐来了,不然又得耽误好大功夫,”突然噗嗤一笑,又道:“那唐笑笑听说从没来过京都,是个地道的土豹子。” 欢颜不觉正色:“别这么说,五妹妹虽说初次上京,但毕竟是咱们唐家的血脉,骨骼精气,浑然天成,这是永不会改变的。” “得了吧,那赵州说白了就是乡下,唐笑笑不过是个乡下人。” 欢颜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展儿,咱们有近十年没见过三婶母和五妹妹了,亲情是重,若是五妹妹不事打扮,咱们也可以慢慢教她。再说,因三叔的生意面广,五妹妹随三叔去过好多地方呢,可并非井底之蛙。” 展颜想象着唐笑笑母女的样子,要么是平凡无奇,略透寒酸,要么就是披红挂绿,粗俗可笑。教唐笑笑打扮?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姐姐妹妹齐动手,看看将那乡下妞儿打扮成个什么样子。 “姑娘,漱玉姐姐问二位姑娘打扮妥当了没有?”丫头进来禀报。 漱玉是二太太蒋氏的贴身丫头,欢颜道:“我们这就好了,”一手拉了展颜,“咱们别磨蹭了,母亲还等着呢。” 展颜又照了照镜子,抿了抿鬓发:“也不知道那几个姐儿打扮得怎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瑞云盈香 唐家的二太太蒋氏,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银盘脸面c端丽眉眼,因为娘家侄女在宫里为妃,故而很受唐府中人高看一眼。此时一件暗红色销金牡丹纹对襟外衫格外高贵,一套赤金镶红宝的首饰更是富丽逼人,看来对此次迎接笑笑母女的到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换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是礼法周全,重视亲戚。 蒋氏微笑望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相貌柔丽,虽说身子不够苗条,但这也是福相(人们往往这样,任何缺点到了自己孩子身上,都成了优点),再者说,欢颜这孩子最难得之处,便是那份缜密周全的心思,这一点最是可人疼的;蒋氏又看了看袅袅婷婷的展颜,这孩子虽然有些心浮气盛,但却生的明眸皓齿,身姿绰约,许多人都说这孩子与自己的侄女,宫里的蒋顺妃,有几分相像呢! 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宝贝。 欢颜展颜见过母亲,便亲热地一边一个挽着母亲,出了朱碧馆的门。 蒋氏问身边的丫头:“潋霞,四太太和五太太准备得如何了?” 潋霞道:“二位太太都收拾妥当了,只是,七姑娘似乎还在梳头。” 蒋氏似是没听到七姑娘这一句,端然道:“时候不早了,让她们一并去瑞云厅等吧。三太太和五姑娘应该快到了。” 母女一行人信步走在园中,穿过瀑布般的紫藤花障编就的月洞门,前面又是一带粉嫩可人的蔷薇篱笆。 “蔷薇花都开了,昨儿还只是些花苞呢,”欢颜看着那篱笆上一朵朵小小圆润的蔷薇花,不由道:“这蔷薇的香气与别个都不同,有股子娇怯,有股子俏皮。” 展颜忍不住掐了朵花儿往头上簪,又觉得自己头上已经不适宜再戴花儿,便只得作罢,取出小镜子来照,只觉得眉目如画,姿容不输这梢头的蔷薇。浅浅一笑,将那朵花儿装在腰间那只绣着鸟语花香的收口荷包里。 展颜慢慢同母亲姐姐在园子里走着,暗忖自己今日的这身装扮无懈可击,本来么,唐家的几位姑娘里,自己算得上佼佼者。大姐姐唐梨浅倒算个美人儿,不过早已嫁到大理去了,再美也由珍珠变成了鱼眼睛;亲姐姐欢颜长相太过平庸,不值一提;三姐姐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人,同父异母的姐姐,唐舒颜,她倒是颇有几分弱柳拂风之态,幸而是个书呆子,没有一丝女儿心性;五妹唐笑笑,那个土豹子,一会儿有的好戏看;六妹七妹,嫣然和莞尔 “给二伯母请安。”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展颜这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瑞云厅门前,迎头碰上五婶母带着嫣然和莞尔,身后跟着孙姨娘和她的女儿可掬。 唐嫣然和唐莞尔皆是小巧身材,巴掌小的瓜子脸,弯眉笑眼,相貌略为平凡,但若双胞胎姐妹站在一处,再着盛装,则又有一番味道。今日二人选了同样的杏粉色衫裙,衣料垂软,不知是什么绸缎制成的,两个人的裙摆下是同样的杏子红绣鞋。 她们并没有戴自己的珊瑚耳坠,也没有穿自己那双翠绿宫鞋。 唐展颜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不由一阵冷笑,这对姐妹惯爱用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气着自己,她们同她们的母亲甄氏一样,上不得台面还歇不下疯心。 两姐妹皆笑语盈盈:“二姐姐,四姐姐,今日都打扮得娇丽可人。” 欢颜笑道:“二位妹妹今日才叫别致,衣裳的料子似乎很是罕见呢。” 二人翘着兰花指轻轻提了提裙子:“是爹从朝鲜带过来的高丽绢,又轻又不起褶子。” 站在她们身边的甄氏轻轻道:“恁的没规矩,不过是批高丽绸子也值得这样卖高儿。咱们元龙朝的丝绸那才叫天下第一呢。” 甄氏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容颜娟好,一袭蜜粉色衣裙柔和妥帖地穿在身上。展颜见过这裙子,是桃叶渡推出的三月份最新款式,全京都一共就三十件,要二十两银子一身儿呢!呵,为个乡巴佬进京,这五婶婶也是够拼的了。说来也是,她的身家品味,也只够眼气眼气乡巴佬的了。 她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孙姨娘,今日也穿了件新衣,这衣裳怎么看怎么像桃叶渡的赠品他们五房连个姨娘都上不得台面,这孙姨娘本就是甄氏的丫头,甄家的东西全是廉价货,不过可掬倒长得很好看,一对水滴滴的眸子像足了五叔,可惜是个庶女。爷爷奶奶不计较,五叔五婶不计较,将来总有人会计较的。 甄氏笑道:“这两个小妮子不懂事,让二嫂和两位姑娘笑话了。” 蒋氏也是一笑:“今日的喜事儿,老太太盼了好些年了,她们姐儿几个打扮打扮也是应该,只是不要过分拔了高儿,今日的主角儿应属三弟妹和五姑娘。” “二嫂说得是!”甄氏连连道。 说着,一行人便一起走向瑞云厅,这里是唐家的女眷宴客的地方。厅前遍植牡丹,以瑞云红为主,间以魏花c甘草黄c欧碧,或大丛盛开,或倚石绰立,艳朵层叠,富丽非常。 已听见有丫头进厅去响亮通报道:“二太太c五太太到了!几位姑娘也到了!” 几人甫一进厅,就听到拍巴掌的声音:“哎呦呦,总算是到齐了!快让我们瞧瞧几位妹妹的妆容!方才老太太还在赏牡丹,说那欧碧像二妹妹c墨紫像三妹妹c鞓红像四妹妹呢!” 说话的是一个长挑身材的年轻少妇,穿一身簇新的大红色麒麟童子织锦衫裙,头上是一只镂金孔雀,以开屏之姿卧在其发顶,尾羽镶着大颗的碧玺。 展颜不禁暗地里撇嘴,大伯父怎么就给大哥哥挑了金宝娣这么个媳妇儿呢,又势利又聒噪,还偏偏爱在祖母面前卖乖,一天里总有大半天的时间呆在祖母房里 展颜正想着,已经被那金氏拉住了手臂:“老祖宗,我都眼花缭乱了!难怪人家说咱们家有七仙女儿呢!今儿可是开了眼了,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不是一个个要飞到天上做仙女儿去了!” 展颜瞟了瞟站在角落里的唐舒颜,见其穿着月白色软绸衣裙,一支白玉纹竹素簪绾起螺髻,脸上依旧粉黛不施。展颜不得不承认,唐舒颜的相貌很不错,只是木头人般没什么表情,也是,她除了死读书还会做什么,美其名曰才女,但那些对于女儿家又有什么用呢?她娘本就是个外室,死得还早,母亲想教教她,她还不怎么买账,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女子,不擅修饰容颜,也不会中馈应酬,连宅院里的明暗相争都看不出来,看那么多书,有屁用。腹有诗书气自华,说起来好听,自己却没看出她有身上什么华彩来,想想那上一句吧,粗缯大布裹生涯,还华个什么劲儿呢,笑死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花团锦簇 “四姐姐的身上真香。”展颜看去,是四叔家的弟弟小骞,便淡淡冲其一笑,自己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不管是听话的还是顽皮的,一律不喜欢。 今日的瑞云厅里全是女眷和小孩子,家里的男人们或是忙生意或是忙读书,至晚间才能回来,幸而自己的亲弟弟宪儿还在学里,不然这里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欢颜从桌上抓狮子糖给小骞吃,小骞只伸手拿了一个,小声谢过二姐姐,就回到他母亲身边了——四婶母阮氏,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梳着慵妆髻,只插一支通翠的琉璃簪子,衣裳也穿得随意,葱白色方领纻丝衫,上面是渺如烟丝的弹墨纹,茶绿色的细布褶裙,裙摆上画着一只雪白的鹿。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就穿这个?是,她穿着挺好看的。但也不能这么布衣荆钗的啊?待会儿乡巴佬都要笑掉大牙了。四叔什么事儿都纵容着她,展颜至今记得前些年的上元节,她居然戴了个昆仑奴的面具去赏灯,自己差点儿没被吓死,可四叔却只是笑笑,仿佛这举动挺可爱似的。哼,可爱又如何,这些年四叔还不是纳了两个妾,虽说对阮氏依然很好,但那心意总归是不比从前了。呵呵,人家阮氏偏偏心大,这两个妾一点儿也没给人家添堵,人家照样儿天天心不在焉,魂游天外,连小骞都不怎么管,那孩子常常是由奶娘带着。 展颜轻蔑地撇了眼阮氏身后的两个姨娘,皆穿着绫罗绸缎c艳丽非常,比阮氏这个正主儿还像主子,真没规矩,若是这两人再养出几个孩子来,四房可就热闹了幸而,展颜看了看安静的舒颜,幸而她的娘早死了,不然还不定怎么恶心人呢。 展颜收回心神的时候,厅里的女眷们已经说笑许久了,就听那金宝娣道:“五妹妹没入过学也没什么,有这些姐姐妹妹陪着,年轻的孩子们不过几天就混熟了。女儿家又没打算做学问考功名,不过是学些算学c文字c道理,日后也好教育子女c持家理财罢了。” 展颜听着,越发觉得唐笑笑不可救药,十二岁了还没入学,难道不识字? “你们可不许小瞧了我的笑笑,更不得欺负她!”祖母似乎一下子看出几个孙女儿的心思,“你们若是欺负笑笑,我第一个不饶!笑笑这丫头我立定主意要护着,到时别怪我这老太太偏心!” 展颜第一次见祖母这样的表情,便笑道:“不止祖母偏心,我也偏心于这个妹妹呢,到时候亲姐姐都要靠边让一让了!” 说得祖母笑起来:“你们瞧展儿这个小机灵鬼儿!” 展颜放下心来,祖母应该还是最偏爱自己的。祖母刚才那样说,只是想弥补这几年对唐笑笑的祖孙亲情。若是唐笑笑不争气,不会讨巧还到处惹事,祖母终有一天会烦了她。 正想着,便见一个小丫鬟进来,在大丫鬟晴丝耳边低语了两句,晴丝点点头,一脸笑意向祖母道:“恭喜老太太,三太太和五姑娘到了!轿子已经进了二门了。” 展颜感觉似乎所有女眷此刻都不自觉挺直了身子,微扬起下巴,翘首以待。 欢颜道:“咱们姐妹几个理应出门迎接的。” 祖母连声道:“欢儿说得好,去门口迎一迎!” 展颜不禁暗怪欢颜多事,唐笑笑好大面子,需要她们几个出门迎接。 嫣然莞尔也不觉撇撇嘴,不情愿地往门外走去。 展颜最后一个出去的,四叔和五叔的生意靠着三叔一家子,自己家可没占他们家半分光!全都是靠着母亲娘家人,靠着舅舅,靠着大表姐! 姐妹几个在廊下站好了等着,真是,傻乎乎的。 展颜用海棠红的手绢扇了扇风,尖着嘴巴去逗廊下那只八哥。实在受不了嫣然莞尔踮着脚尖儿往外瞅的小家子相。 展颜嘴上逗八哥,耳朵却竖着听她们的话,便听嫣然道:“还以为会看到她们家的轿子!” 莞尔听了一笑:“这么远的路,她们只能乘马车,到了门口再乘咱们唐府的轿子。” 这两个丫头,看来连人家的轿子都打算嘲笑一番呢。 欢颜道:“什么咱们唐府?什么她们?三婶母和五妹妹难道不是咱们一家人吗?” 两个丫头自知说错了话,便不再言语。 展颜不觉弯起嘴角来。 突然那嫣然又道:“你们瞧!那轿子要抬进院子呢!她们好大架子,祖父祖母都很少这样呢!” “干脆直接抬进厅里得了!”莞尔愤愤道。 便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道:“是老太太特地吩咐抬轿子进院的。”——说话的正是晴丝,祖母身边第一得意的大丫鬟。 “原该如此,她们这一趟辛苦。”欢颜说着,步下门廊,亲自迎接去了。 展颜定睛看着轿子里下来的人,这顶轿子里坐的该是三婶母。 随着轿中人徐徐下轿,展颜不觉呼吸加深,这三婶母与想象中的大大不同:鬓间那一尾点翠凤钗虽然是银的,却格外脱俗典雅,不份。钗头凤口衔着的大颗明珠在京都都很少见,明珠下垂着长长的银丝串珠流苏,有画龙点睛之效。 众姐妹走下台阶,展颜也不得不跟着下去,姐妹几个一齐给三太太行礼。 三太太妆容雍雅,眉眼极有韵致,微笑道:“快快免礼!” 展颜想起今日母亲穿的那件暗红色销金牡丹外衫来,与人家这件相比要老气的多。三婶母身上的颜色,京都的太太们很少穿,是一袭非常别致的珠灰色披风,质地如水的柔绢裙子,连那宫鞋都美得少见,湖蓝色底子上绣着袅袅的白色鹤影。 这c不是说赵州就是乡下么?她们娘俩不都是乡巴佬么?怎么c怎么这仪态举止搞得跟娘娘省亲似的! 展颜心情有些复杂,正想着下一顶轿子里出现的唐笑笑会是什么样子时,三婶母将一只品红色云锦大荷包放到自己手上,展颜忙道:“多谢三婶母。” 向旁边看看,其他姐妹也都得了,欢颜的是湖绿色二色金荷包,舒颜的是天蓝色缂丝荷包,嫣然莞尔的则是杏红色和杏黄色盘金荷包。可掬的是藕荷色苏绣荷包——想的很是周到,估计里面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展颜不禁好奇起来。 “见过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见过几位妹妹。”——没想到唐笑笑的声音居然如此娇柔婉转,一口好听的京都话,完全没有赵州方言。 众姐妹统一静默了一阵,欢颜首先还魂,走过去拉着唐笑笑的手:“神仙下凡了!真真是神仙下凡了!笑笑,快让我仔细瞧瞧!” “二姐姐过奖了。”唐笑笑姿态优雅地以姐妹之礼向欢颜微微欠身。 众姐妹便也中规中矩向唐笑笑施礼。 展颜能隐隐感觉到身边那嫣然莞尔的气焰,令她感觉危险的是,这气焰中的羡慕似乎比妒忌还要更盛些。 的确,所有的一切,唐笑笑都略胜她们一筹,服饰,排场,甚至,她的婆子和丫鬟。 ——跟在唐笑笑母女身后的四个丫鬟,整齐有序地端立,唐笑笑行礼时,她们就默然以更深的姿态行礼。她们容颜平恬,衣饰统一,皆是淡粉色细布衣衫,银红缎子比甲,白棉纱细褶儿裙子,俏丽精致的双平髻,戴一对儿银箔镶米珠海棠鬓花。 跟在后面的两个婆子则是秋香色袄儿,赭色背心,老姜黄裙子,都梳着整齐的圆髻,统一的白银如意簪子,银箔嵌菜玉的菊花压发。 连婆子都穿得这么干净体面。 展颜回过神儿,见那一行人已经缓缓步入瑞云厅了,唐笑笑的背影格外蹁跹,那一身轻纱衣衫,很配这人间的四月天,一派绒绒的鹅黄浅绿自己真是糊涂了,三叔就是开成衣店的!那海意阁如今虽比不得京都最有名的桃叶渡和流霞坞,但在京都也算站稳了脚跟,衣裳的款式很受年轻女子的喜欢,唐笑笑的衣裳定然也是在三叔的海意阁里订做的! 展颜愤愤地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她那件蓬起来的貌似很盛大的绿裙子! 哼,乡巴佬穿身儿纱罗就上得台面了?她还没入过学呢,说不定大字都不识一个!展颜想着,不觉又泛起一个笑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拜见祖母 唐笑笑下轿后,只觉得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还好前世拍《晚清三绝》时见惯了那些人群和闪光灯,越是这样,反倒越从容起来了,姿态优雅地信步走上前去,与诸位姐妹见礼。 二姐姐欢颜比以前略瘦些,依旧是那一脸极富亲和力的笑容,语速又柔又缓,还是喜欢拉着人的手说话,感觉每个字都像是掏心挖肺地为对方着想似的;三姐姐舒颜,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女今日终于得见了,笑笑从画人像的角度来看,舒颜很漂亮,五官的比例非常好,身段也高挑匀称,脸上是不远不近的淡笑——庶女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话多了说你巴结上赶,话少了说你冷漠疏离c置身事外——笑笑也只有淡淡冲其一笑了;四姐姐展颜,今日打扮得亮丽出彩,在姐妹里格外醒目,自从自己一下轿,她似乎就一直在打量审视着自己,上一世也是如此:先用傲娇眼神打量自己片刻,便开始挑唆着嫣然莞尔问自己的运动鞋是什么牌子,哂笑过后,又开始考教自己的英文程度,为自己不标准的发音大笑不止 在这元龙朝,她今日还能考自己些什么呢,唐笑笑很是好奇,微微抬着下巴冲她点点头,真高兴,她的个子还是不及自己高;六妹妹和七妹妹,嫣然莞尔,这一对儿疯丫头今日怎么安静了?她们最喜欢的猜猜看怎么不玩儿了,笑笑索性拉起她们的手:“你们果然生的一模一样呢,我猜,你是嫣然,你是莞尔!可对?”两个人连连点头,莞尔还夸笑笑的耳环好看呢,能让你们点个赞真不容易,笑笑当即就摘下来送她了——爱占小便宜的人最容易搞定;哦,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孩子,可掬,真配这个名字,看那小模样,端的是娇憨可掬,可掬笑道:“五姐姐的香囊这样好看,是一只燕子风筝呢!我送姐姐的礼物也是个香囊,只是没这个别致。”笑笑道:“难得可掬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心意。” 总算是逐个问候过了,自己连院子是什么样还没来及打量呢,姐妹仆妇们围了一大群,本就花团锦簇,衣袂之间又透出艳艳牡丹花的影子,直让人觉得五光十色c不似人间。 随着众人步上太湖石台阶,但见门廊阔朗c廊柱光润c雀替精镂c挂落讲究,更难得的是窗子,朱漆的万字纹窗棂,居然嵌着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屋子里面已经有几个好事的丫头偷偷透过窗子向外张望,与笑笑的目光一对,急忙四散躲开了。 欢颜主动承担了讲解者的角色:“自那琉璃沈家前些年做出了整块的琉璃,这京都的富贵人家便都卸去了旧窗上的明瓦c羊角c高丽纸,全都换上琉璃了!这东西确是好的,又明亮又好打理。妹妹在赵州怕是极少见到的。” 笑笑不觉笑了,眼前的一切,自己最熟悉的大约就是玻璃窗了,实在不值得稀罕:“琉璃的确是好东西,难怪人家都唱:‘琉璃窗,亮堂堂,专挡风雨不挡光’。” “这唱的倒是实话,可妹妹是打哪儿听来的呢?”欢颜笑问。 “嗯,在马车上听街边小童唱的。”笑笑随口道,遥想曾经,大学时候,声乐系的学生们常常会唱这首练声歌:玻璃窗,亮堂堂,专挡风雨不挡光。卖了余粮买农具,今天买来这扇窗。——想来也是首老歌,但那时候无论怎么老,到了元龙朝,都是崭新的。 此刻,笑笑却更喜欢这些旧式的东西:湘绣牡丹童子的珠白色缎子门帘;透雕着云里蝠纹的挂落,缠枝葫芦纹的雀替;朱红色荷叶宝瓶的栏柱,顶部做成光润的柿子形状;太湖石阶的缝隙里专门植着绣墩草做沿阶草到底是大宅,自己在赵州的居所与之相比,真真可称陋室了。 正门上方悬一面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瑞云厅”,两旁写有对联:“画屏深掩瑞云光,罗绮花飞白玉堂”,宋人的诗,放在此处倒是很有几分富贵人家的气势。 一个绝色的罗衣丫鬟微笑着打起帘子,笑笑便随着母亲步入厅中。 厅内的桌椅摆设皆为紫檀,衬着众人的鲜丽衣着,显得明暗相宜。厅中四处摆着数十盆各色的牡丹花,香气馥郁袭人,姹紫嫣红开遍。 笑笑跟在母亲身后,来到位于主坐的祖母面前,屈膝行礼。 祖母站起身来,一手拉住谷珊娘,一手拉住笑笑:“你们娘儿两个这一路上辛苦了,快坐,别站着了,怪累的慌,那赵州说是离京不远,但也是好几天的路途呢!” 祖母的手依然干燥温暖,笑笑紧紧握着:“孙女儿这些年很是挂念祖母呢!”又看祖母戴着豆青色镶翡翠的抹额,便诚心诚意道:“祖母戴翡翠好看。” 到底是血浓于水,虽然孙女儿多,但每一个都是心头的肉,特别是多年不见的笑笑,祖母一把将笑笑揽进怀里:“乖孙女儿,祖母也想你呢!老三那样狠心,十几年都不说回来看看娘!笑笑四岁时回来住了一阵子,被他知道,连夜就把媳妇孩子给接走了” 谷珊娘道:“儿媳不孝,这十多年都未尽到媳妇的本分。” “不是说你,是说那个唐起帆。”祖母笑看着彬彬有礼的三儿媳妇。 “祖母——”笑笑不由微笑:“现在不是都回来了么,孙女儿那时候虽然只有四岁,但好些事情都记得呢。” “你能记得什么,那时候你不过小骞那么大,跑到你祖父的书房捉笔涂鸦,在你祖父珍藏的砑光小本上画了一大群小黑鸭子!”祖母几句话,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 笑笑道:“孙女儿还隐约记得,祖母喜欢金黄色的牡丹芍药,祖母喜欢吃栗子糕,祖母吹笛子很好听。”——她老人家的这些习惯应该没有变吧,只是那栗子糕,在上一世是栗子蛋糕。 祖母的眼圈有点红了:“难得这孩子有心,像她爹,像起帆小时候儿。”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祖母的缘故,上一世也因为工作忙很少去看她老人家,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每逢暑假都会陪着她去跳广场舞唉,仿佛一百年前的事了笑笑的眼睛有些湿润,这元龙朝或许就是专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而建立的。 祖母反应倒是快,又拉了母亲的手道:“珊娘这样好的媳妇,被唐起帆哄骗着四处奔波,他一个人当野人也就算了,还拉着我的儿媳妇孙女儿一块陪着他做野人!” 众人笑起来,祖母便又拉着珊娘说体己话,紫檀座椅旁摆着一只哥窑大花觚,里面养着几枝倒晕檀心的芳香牡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唐家女眷 笑笑向几位长辈一一行礼:二伯母同前世一样端着架子,脸上是礼貌疏离的笑容,赏了笑笑一只大红绣金钱蟒的荷包;五婶婶十分热情,拉着笑笑的手,左一个好孩子右一个好孩子,将一个蜜合色素缎子荷包塞进笑笑手里,让她好好儿拿着;四婶婶的衣着,再次惊艳到笑笑,在现代也就罢了,一个成日里观看画展艺术展的女人,擅长穿衣打扮也无可厚非,但在元龙朝的内宅能懂得这样来搭配服饰,怎么修炼成的啊!笑笑由衷地佩服道:“四婶婶真会穿衣裳,这裙子上的白鹿是画的么?” “哦,是我照样子描了,自己乱涂的。”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神色,笑笑一直喜欢她的范儿。 “婶婶为何不试试蜡缬呢?”前世还在懵懂年纪,四婶婶就遗憾的离婚走了,今生可不能再错过她了——这个在笑笑心里如同标杆一样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己或许也不会跑去学设计。 “蜡缬也行么?”四婶婶认真道。 “行的,缬出来的也自然,过几日我从作坊里借了工具,咱们自己便可以缬染。” 四婶婶点头:“哪天借来了就去疏岚汀叫我。”那态度总是天真淡然,十分令人舒服。四婶婶拿出一个白色苎麻荷包,角落上有一朵黑色贴绒的芍药,笑笑谢过四婶,双手接过来,心里非常期待里面的东西。 接下来是三个姨娘,由一位嬷嬷介绍:“这两位是四房的黎姨娘和蓝姨娘,这一位是五房的孙姨娘。” 笑笑有些尴尬,由那嬷嬷拉着跟她们见礼,嬷嬷扶着笑笑的腰,没有让弯下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笑笑并没有细看那三个姨娘的模样,或许有物伤其类的感觉,笑笑很怕父亲也学着他们弄个姨娘回家来,想到此,咬了咬嘴唇,眼睛只看着地板,那亚光的大理石砖有着天然的山峦纹理,起起伏伏,连绵不断 “可是比下去了!这一屋子的仙女儿可全被五妹妹给比下去了!”笑笑一回神,见是大嫂金宝娣,又觉得亲切起来。她前世就穿着红裙子,今日也是一样,而且,此刻的她不过十九岁,正是妙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饱满的红唇十分性感。 金氏一手亲热地拉着唐笑笑,一手用粉红帕子遮着嘴笑,一时又转身儿向祖母道:“老祖宗,依我看,妹妹的人才品性合该给了我们金家!我们家伯伦去年刚娶了两广花梨木冯家大姑娘,今年我家老太太正张罗着给我们仲伦说媳妇儿呢!仲伦的才学仪表老祖宗您也是见过的,两家的老爷子又是至交好友” 金宝娣还是这么的能说会道,金仲伦?对,他们是亲姐弟,看来仲伦哥是唐家的常客。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你嫁给我们立宸当然就是我们唐家人了!句句‘我们伯伦,我们仲伦,我们老太太’,咱们唐府的好东西好人儿都要淘弄到你娘家去呢!”说话的是五婶母甄氏,这句话换了旁人说大概会令人脸上下不来。可偏偏甄氏软软糯糯地一开口,只是让人想跟着笑。 金氏自不会让步吃亏,笑道:“瞧瞧五婶母这张长辈的利嘴,我这么个大活人都给淘弄到唐府了,一锤子的买卖,板上钉钉!姨娘下人们还有张卖身契呢,我却要一心一意与我们爷风雨同舟,他跋山路我绝不走官道,他涉水路我绝不过大桥!无论睁着眼蒙着眼,我与唐家大爷是决心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了!以后了还得持家,还得打理,还得做娃娃!” 一番话说得一厅的人全笑了,几个姑娘也都脸红红地捂嘴低笑。 “快拿蜜蜂糕把她的嘴巴粘上!”老太太笑得最厉害。 “咱们商贾人家最是实在的,也没有头巾气,更不会打官腔,”金氏仍旧拉着笑笑的手,“五妹妹别笑话,看看咱们这一院子一屋子的花儿,一色儿全是牡丹,咱们家爱钱儿都是爱在面儿上的,牡丹主富贵,老祖宗饶是个钱袋子钱箱子钱仓库了,还让种牡丹花儿招财呢!” 众人又笑起来,有金氏在,哪里都不寂寞。 展颜笑着接口道:“自从那周敦颐写了《爱莲说》,牡丹便被定为富贵者了,说来,那菊花凌霜不凋,得之‘花中隐士’不为过;那莲花出淤泥不染,得之‘君子’最合适。只这牡丹,何以得了富贵之称呢?五妹妹可有解?”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静下来,等着笑笑的回答。 这一次不考英文了,又改古文了,唐展颜一点儿也没变。 祖母道:“笑笑没有入过学,不过跟着亲家公读过两年书,谁知道你们这爱莲说爱菊说的,我植牡丹,只爱它花朵大,颜色多,好看。” 展颜道:“三婶婶出身书香门第,五妹妹自然也得了那书香的熏染,如今咱们说这牡丹富贵,五妹妹不语,莫不是一心以那些婉约隽逸之花为美,而看不起我们这商贾之家崇尚的牡丹?” 这句话就严重了,不过一个牡丹花,自己还一个字未讲,人家就开始把自己娘俩划分出商贾之家了,这是要制造大矛盾的节奏啊。 祖母正欲呵斥展颜,笑笑却朗声道:“笑笑不才,既然四姐姐极力推举,今日便献丑了。” 展颜含笑看着笑笑,仿佛准备看猴子捞月的表情;欢颜思索着什么,似是准备着随时打圆场;舒颜难得对此话题感兴趣,攥着帕子准备细听;嫣然莞尔眼神兴奋,今日赚到了,还有这么大的热闹看呢;可掬正低着头给小骞剥瓜子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富贵者说 二伯母的眼睛难得亮了,四婶婶低首喝茶,五婶婶嗑着瓜子,三个姨娘文化都浅,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这位新来的五姑娘被一向逞强好胜的四姑娘刁难了。 谷珊娘守着老太太坐,眼含笑意地看着笑笑,她从不担忧自己的女儿。退一万步说,就算女儿不济,自己大可以迎头顶上,花卉之论,还难不倒她谷珊娘。 笑笑慢慢踱步到展颜面前:“大凡花木之名,各有美称。以故,莲有清洁之品,以君子称之;菊有晚节之馨,以隐逸称之。独牡丹有王者之号,冠万花之首,驰四海之名,终且以富贵称之。” 牡丹是谁?是万花之王。不过以区区富贵字眼来称她,着实委屈了她去。 展颜看着笑笑的眼睛,怎么,牡丹是主富贵的吧,难道是我记错了?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牡丹,花之富贵者也没错没错,没记错,让唐笑笑这样大张旗鼓地一说,牡丹都成了神仙花儿了。 展颜使劲儿咬着嘴唇,唐笑笑不是没入过学么?她是怎么识字的?还识这么多字?! 笑笑继续道:“清高者莲也,隐逸者菊也,孤瘦者梅也。清高则有轻乎富贵之度,隐逸则有弃乎富贵之容,孤瘦则有远乎富贵之想。然不意富贵而以富贵称者,乃有牡丹。” 心中有富贵,才会做轻乎c弃乎c远乎之想,这么一比较,反而直接以富贵为名者,坦然潇洒得多了。牡丹的形象瞬间变得无限高大上了。 祖母也饶有兴致地听进去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这些商贾之家么,那些士工耕读,离开钱也照样活不下去,口上却又对铜臭气鄙夷非常,倒不如我们这些商贾,公开明说,我们以生财为业,以聚富为乐! 展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慌乱一阵,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对上笑笑的目光:“你这是答非所问,我方才只问你牡丹何以称之为富贵,并未问其他的!” 笑笑在心里温习了一遍《牡丹富贵说》,方道:“牡丹一花,谷雨开放,国色无双,有独富焉,群芳园中孰堪比此艳丽乎?天香独步,有良贵焉,众香国里孰堪争此芬芳乎?而且蕊放层叠,朵起楼台,粉黄黛绿,红白黑紫,灿然足观者,亦莫不色失万花,艳擅三春也。称之富贵,谁曰不宜!” 笑笑庆幸,自己没有白参加那个骨灰级的诗词大赛,没有白起早贪黑地背诵那些经典文章!以上的言论出自两位菏泽的赏花大家:清代的赵世学先生c近代的毛同苌先生,他们对牡丹的赏爱之情,对牡丹的富贵解说,令古人今人为止叹服! 展颜还想说什么,但只动了动嘴唇,未能说出来。 笑笑趁热打铁道:“菏泽的一位赏花大家赵先生曾有云:天地万物,独贵异常。牡丹一种,百花之王。花开富贵,绣成文章三春大盛,万寿无疆,荣开财府,喜朝花堂。梅应叹瘦,菊难较长作福作寿,继续永昌。鲁阳之地,千古流芳。” “好好!”祖母笑得合不拢嘴。 五婶婶也在旁道:“我看咱们笑笑不必入学做学生了,可以直接入学去做女先生了!” “婶婶谬赞。侄女儿何德何才,不过是引用前人的秀句佳篇罢了。”笑笑道,心里却不免有些后悔方才的外现,只论个牡丹也就完了,结果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哎,唐展颜简直就是自己的童年阴影,见了她,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好不好,该戒骄戒躁。 欢颜轻轻将展颜拉到一旁,柔柔地笑道:“妹妹无愧书香门第的后人,今日的学问让姐姐可是开眼了!” 这句话又把自己给推开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让大家知道,唐笑笑的学问是从母家学来的,与唐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再者说,什么是书香门第的后人?后人这词儿,用的也太重了。 笑笑嗔笑:“二姐姐的话笑笑可不爱听了,菊寡梅瘦,姐姐若羡慕那清气自可去做,笑笑可还没做够咱们唐家这根红苗正的牡丹花儿呢!” 金氏早已笑起来:“好一张伶俐的嘴儿,好模样又好钢口儿!老祖宗,我瞅了五妹妹半日,想着她到底像谁更多些呢原是囫囵个儿像足了她亲祖母!” 祖母笑个不停,一时又唤身旁的丫鬟:“春线,你去我屋里把那个紫檀首饰匣子拿出来,里面有十二对儿蝴蝶钗,给笑笑戴着玩儿。”一时又看看唐笑笑:“这头上只有几颗珍珠,难免太素净些。” 笑笑行礼:“多谢祖母。”抬眼看到谷珊娘鼓励的眼神,便道:“孙女儿也给祖母准备了礼物。不过京都繁华,再新鲜的玩意儿拿到这里来都不叫新鲜了。” “什么新鲜不新鲜的,只要我们笑笑送的,老太太我都喜欢!”祖母接过笑笑亲手奉上的一只银雕花盒子,掂了掂,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海。” “什么?”祖母惊讶,大厅里所有的人都不禁惊讶起来。 展颜也走上前一步,想看看唐笑笑故弄什么玄虚。甚至,舒颜都从角落里走过去看。 盒子甫一打开,所有人都不禁惊叹出声。 因为一阵乐声随着盒子的打开响了起来,很明显是西洋的音乐,不过是谁在弹奏呢,这声音是怎么从盒子里发出来的呢?!众人很是好奇。 “八音盒。”声音来自一向沉默的唐舒颜,“第一只八音盒来自远西洋,样子是黄金印章。这一只的造型,是海。” 的确是海。盒子里是一片蔚蓝,在一面透明琉璃的下方,是蓝色的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小小世界 有时候,唐笑笑也忍不住感慨,这元龙朝究竟存在于何处?历史的缝隙里?时空隧道的旁支处?笑笑更愿意相信,元龙朝存在于自己的大脑中。世间暗藏的玄机规律谁能说得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从宇宙到细胞,从记忆到梦境,或许各成世界,秩序井然。 譬如这早了几百年出现的八音盒——前一世的祖母最喜欢收集八音盒,自己每年都会送她老人家一只。 此刻,八音盒里的蓝色水波荡漾起来,仿佛大海泛起波涛。笑笑自盒底拿出一只小小的船儿来,放在琉璃水面上,那船儿竟随着音乐前行,拐弯,打转,仿佛在翩翩起舞一般。 所有的人都在惊叹,府上的丫鬟们也忘记尊卑,踮着脚尖儿凑过去看着叹着。 祖母也不觉赞叹:“这倒真是个新鲜玩意儿,莫不是有个小乐师藏在里头呢?” 笑笑道:“这里头的玄妙孙女儿也说不好,或许真有个小乐师呢,只是他不吃不喝不累,若是乐声停了,只需将盒子底下的转子拧上几下便好,这东西据说叫发条。” “没想到西洋竟也出巧匠呢!”金宝娣拿起那只小船看了看,并未看出玄机,“老祖宗,这么有趣的玩意儿笑笑也不肯独享,都要拿出来孝敬您呢!” 祖母听得满眼笑意,连连点头。 便是展颜也忘了方才的不快,到底还是小孩子,此刻很好奇地望着这个会自己唱歌的圆盒子。 珊娘笑道:“这是起帆用一船的货物跟那些西洋人换的,除了这八音盒,还有一张制造盒子的图纸,不知道咱们本土的巧匠能否按着那图纸造出来呢。” 祖母不觉道:“一船的货物?这孩子犯起轴来谁都拉不住,一船货都能买来个戏班子了!” 珊娘想了想,道:“起帆常说,娘没有见过大海,常常问他海是怎样的,究竟有多么大。如今,起帆用一船的货给母亲换来这一片海,依我说很是值得的。” 祖母有些动容,握着珊娘的手背:“难得他有这份心。” “母子连心,乡愁难耐,起帆说这次回来便是一辈子了,哪儿都不去了。”珊娘安慰老人。 笑笑在旁看着,很是欣慰,母亲前世并不得祖母的喜欢,因为性子太闷太淡,话也不多,在那些伶牙俐齿的妯娌跟前,吃过不少亏。如今的母亲,却也懂得审时夺度了笑笑恍然,母亲并不笨,前世只是不在乎这些,图书馆咖啡店瑜伽室都可以是她的世界;但这一世,她的世界只是唐家,再无其他,虽也可读她的书喝她的茶,但终脱不出唐家去。 正想着,感觉有人轻轻抻自己的袖子,看去,是小骞,正瞪着大大的黑眼睛看自己。 笑笑望着这充满童真的眼睛,有些感怀。上一世,四叔四婶离婚后,小骞一直默默寡言,抗拒与外界接触,渐渐形成自闭症。笑笑有一年在上海拍戏,小骞也恰在上海治病,姐弟两个便住在一起,笑笑外出工作,便让保姆照顾他,那时候他已经十岁,但从不发一言。笑笑同他讲话,念书给他听,他也听,偶尔也点头,微笑,但始终不语。这个弟弟喜欢看美食节目,往往自己烘焙点心,做花样繁杂的翻糖蛋糕,造型奇特的小饼干,味道特别的各种饮品,经常默默劳作十几个小时,也不厌倦。这孩子实则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笑笑蹲身,看着四岁的小骞:“我是你五姐姐。” 小骞眨着明亮的眼睛:“五姐姐好看。” “小骞也好看。”就这么听着他说话,真好。这声音,是一种暌违已久的失而复得。 “五姐姐会说故事听么?” “小骞喜欢听么?” “喜欢。”小骞有些羞涩。 “好,五姐姐今后就给你说故事!”笑笑不是在哄孩子,也许,有了大家的关心,即使这孩子的父母离异了,也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了吧。 “五姐姐不上学去么?” “总有散学的时候。” “我不爱听宋定伯捉鬼那样的。” “害怕?” 小骞摇头:“宋定伯不厚道,欺鬼。” 笑笑失笑:“我给小骞讲新的故事,簇新簇新的故事。” “能先告诉名字么?” “嗯雪姑七友。” “雪姑七友?”小骞想了想,真是没听过的新鲜故事,“等五姐姐散学了就来给我讲!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笑笑望着回到四婶婶身边的小骞,如果能永远这样快乐,该多好。 “五妹妹尝尝这几样鲜花点心,”回身见是欢颜,笑着端起一小碟点心给笑笑:“蔷薇酥c海棠糕c藤萝饼,尤其这藤萝饼,所用藤花是今天早晨带着露刚摘的,最是鲜嫩可口。” 笑笑接过来,尝一口藤萝饼:“果然清甜满口。” 欢颜小声笑道:“展儿自小便娇惯,脱不开小孩子脾气,五妹妹莫要见怪才是。” 笑笑并不想让谁作难,因而轻笑:“二姐姐言重了,我们姐妹之间,谈何见怪,以后日子还长呢,玩笑嬉闹也是常有的事,都不必当真才是。”这却是实话。 欢颜听了,点头道:“五妹妹小小年纪,难得如此通透。” 笑笑也不觉笑了,看那碟子里有金黄色毛茸茸的凉卷:“这可是松花糕?” “正是,最近正是采松花粉的好时候。”欢颜用一只小碟子装了递给笑笑,“只是吃的时候总是掉粉,弄的身上哪儿都是。” “还好我这衫子就接近松花色,”笑笑咬了一口软糯的松花糕,“是小豆馅儿的,很甜。姐姐不吃一个么?”记得她爱吃红豆沙的。 果然,欢颜道:“我还以为是花生馅儿呢,若是小豆的,我也来一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自若之园 老太太打了个呵欠,道:“老二和老四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就在枕月台摆膳吧,那儿还敞亮。这会子也乏了,你们妯娌几个说说话儿,姑娘们也不必拘在这里,四处看看玩玩。”想了想又道:“晚宴都来,人人不可缺席。” 五太太听了,急忙拉着孙姨娘磕头:“老太太仁慈,这是鸢喜的造化。” 看来,这类晚宴妾室往往是不得参加的。四太太此刻并未说什么,那黎姨娘和蓝姨娘便主动屈膝谢了老太太。 一时,两个丫鬟服侍着老太太回去休息了。 二太太道:“欢颜,你带着妹妹们出去逛逛。笑笑还没有见过咱们家的园子呢!” 欢颜领命,一手温柔地牵起笑笑的手:“咱们家的自若园是新盖的,这会儿不冷不热的,正是逛园子的好时候儿!” 于是,几个女孩子便告别长辈,一起出了瑞云厅。 “咱们从角门出去吧,那儿离沉碧湾近些。”嫣然道,此刻没了长辈的拘束,姐妹几个很快便说说笑笑起来。 出了角门,是一条洁白的鹅卵石路,沿路而行,穿过一带芳香四溢的木香棚,便是一处建成自然河滩样式的水岸,植着荇菜和芦苇,淡黄色菖蒲正开着水滴滴的花朵,格外清舒。 竟有两只水鸟在水草间啄食,也不知是园子饲养的还是野外飞来的。 “这个月牙形的河湾便是沉碧湾了,”欢颜主动承担起讲解者的角色,“四叔家的院子就建在沉碧湾之滨,因岸边朝夕水雾缭绕,故而得了‘疏岚汀’的名字。” 笑笑被眼前的风景震撼到了,难以想象这样看似天然的河湾就建在自己家的园子里,河畔北侧是一处青砖宅院,掩映在身姿摇曳的枫香树间,目测那院子,大约有四五进。 每家都有这么一处大院子笑笑在心里念了句佛。 莞尔就喜欢看五姐姐有些瞠目的样子,赶紧道:“这沉碧湾还是小的呢,再往前就是漾碧湖了!那个湖才叫大呢!光湖泥堆成的那座山也够攀一个多时辰的!” 笑笑早已为美景沉醉,直言道:“以前只听说咱们唐府的园子大,未曾想到会这样大,更难得的是,风景如此自然优美,信步园中,只觉得心旷神怡,得名为‘自若园’真是再合适不过。” 莞尔满足了,拉着笑笑的手:“咱们叫船娘划船,带咱们去湖心岛!那儿有好多种鸟!” 欢颜道:“五妹妹车马劳顿,今日不宜再坐船逛岛,不如就去那凉碧亭歇息观景的好。” 展颜用帕子扇了扇风,道:“天怪热的,我得回去换件衣裳。” 欢颜望着她:“换完衣裳赶过来,我们在凉碧亭等你。” 展颜似有似无地点点头,带着丫鬟离去。 笑笑早无心与她计较,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以自己的高龄咳咳,何苦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此处的园林建筑,比前世的公园可讲究多了,笑笑看还看不过来呢。 凉碧亭,建于沉碧湾与漾碧湖之间,是一处壮观的重檐攒尖宝珠顶的八方大凉亭,一亭通着四条桥廊,取四通八达之意。四条桥廊皆叫做碧波廊,一条通向枕月台,今日的晚宴便设在那里;一条通向练虹台,是唐府一处很大的戏台;一条通向祖父祖母所住的小唐村,老人家去往各处也方便;一条便通向自己眼前的疏岚汀。 姐妹六人穿过雕梁画栋的碧波廊,湖水荡漾,波光映在柱上梁间,粼粼生辉,难怪叫做碧波廊。更有趣的是,廊下挂着串串风铃,湖风不止,那铃儿便清脆作响。 凉碧亭立水飞檐,古朴幽雅,亭柱上黑底绿字书了一副对联:凉露借风梦借酒,碧霄如水月如钲——恰恰暗和“凉碧”二字。笑笑有恋字癖,在她看来,很多字眼本身就带有颜色和温度,正如这凉碧二字。细细想来,这对联拆了前人的半句诗,自己人又添上半句,如今合在一起倒也融洽。 “这亭子简直似一处水榭了。”笑笑打量着这座高畅的大亭,在这里摆上两桌酒席都绰绰有余。 欢颜道:“这凉碧亭实为湖面枢纽,连接四条桥廊,故需建得大些。园子里另有几处雅致的亭子:或水亭,或山亭,或林亭;形式上也全不重样:方亭c圆亭c长亭c六角c八角;攒尖顶c歇山顶c悬山顶” 众姐妹看着笑笑为之神驰的表情,无限满意喜悦,仿佛自己也是初次逛这园子似的,嫣然指着远处湖面道:“五姐姐看那边湖上的亭子!” “那是”笑笑也跟着远眺,就见碧波之上有白石曲桥,通着一座并立的双亭:“是两座六角亭建在一起了?” 嫣然重重点头:“嗯!是姊妹亭!两座亭子连着建的!那倾碧山上还有一座兄弟亭,是两座八角亭连着建在一起的!祖父说,这是要咱们兄弟姊妹之间和睦。” “他老人家真是有心。”笑笑对姊妹亭并不稀奇,颐和园就有一座类似的,据说慈禧八月十五就在那亭子里赏月。不过,唐家不是颐和园,仅仅是一座私宅,园中建有两处孪生凉亭,实在壮观。更难得的,是祖父这份建亭的心意。 可掬也不禁道:“惊涛林还有一座高低错落的长长的石亭,大亭小亭相依相偎,那意思是父慈子孝c兄友弟恭,还有姐妹和睦!” 笑笑不觉笑了:“可是家和万事兴?” “对!对!”可掬点头。 “真好!”笑笑由衷地赞叹,坐在亭凳上,抚摸着步步锦式样的坐凳楣子:“这栏杆也考究。”抬眼又看上方的倒挂楣子,也是透空木雕的步步锦式样,外加檐檩梁架上的苏式彩画,有山水花鸟,有人物故事,每一幅都精美耐看,正对着笑笑的,是一幅浑金底上饰有黑花蕊的白色梅花,配色厚重而清雅,令人赞叹:“这些彩画慢慢地看,也够看上几天的呢。” “咱们家有大大小小三十几处亭子,五姐姐慢慢儿看,能看上一年!”莞尔打趣。 众人都笑了。许是方才提起祖父建那姊妹亭的初衷,此刻觉得姊妹和睦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坐幽篁 几人正说着,一个穿丁香色掐牙背心的高挑丫鬟走进亭来,笑道:“几位姑娘预备在这凉碧亭摆午膳呢?这日头虽暖和,毕竟还没立夏,姑娘们仔细风凉。老太太说五姑娘一路劳顿,让姑娘回竹里馆吃,吃好了睡一觉,晚宴上才有精神。” 笑笑认得这丫头,方才其一直伴在祖母身边,名字叫云偏的,便笑道:“云偏姐姐辛苦,我这就随你过去。” 竹里馆,应该是自己同父母的住处了。 “那里可收拾妥当了?”欢颜不由问道。 云偏道:“三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并一个管事娘子,真真是得力,指挥着众人干活,秩序井然,有条不紊,手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手脚也利索,那三进院子都已经将行李搬进去,安放妥当了!” 欢颜笑道:“妹妹好生回去歇歇吧,反正日子还长,等有心情了,姐姐亲自带你把自若园的每一处都逛个遍!” “五姐姐,等学里休息的时候,咱们姐妹逛京都大街去!”莞尔也道。 笑笑也不禁玩兴大起:“好好,一言为定!” 姐妹们四散而去,笑笑随着云偏去往竹里馆。 二人前面走着,小笛儿在后跟着。三人自碧波廊东行,远远地便见岸边一棵壮硕高大的梧桐,此时正是繁花若云,紫缎油伞一般厚厚撑开,花木扶疏中隐见一座二层水榭,黑顶红柱,半身倚岸,半身立水,随着愈行愈近,便可见其九脊四坡顶,飞檐翘角,立于一片曲尺形的水岸之上,与碧波廊相接,转角处建一座小小的伞状圆亭,再过一段短廊,方可入榭。 看那匾额,方知是“枕月台”,在那二层石台上赏月观星,定是一番享受。 “今日晚宴就设在这枕月台。”云偏一路走一路向笑笑介绍着,几人下了桥廊,从那小圆亭出来,并未进榭。 水榭后是一大片牡丹圃,只种葛巾紫与玉板白两个品种,深紫浅白,远远看去如水墨画一般。 笑笑早已心旷神怡,暗忖这么大这么美的园子,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至于太孤单。沿着古朴的石板路,绕过牡丹圃,又走过一片雪白成山的荼蘼架子,前面是一片翠绿树林。 “这片林子真不小。”笑笑感觉都望不见头。 云偏道:“这是三亩桂花林,姑娘看那里头的宅院,咱们大爷和大奶奶的院子就在这桂花林子里,”说着又一笑,“老太太说,难得花匠们把这些南方的树养得这样好,念着咱们三太太是江苏人,本想着把这一处院子给三老爷住的,三老爷偏偏说那桂花味道太浓,一家三口子裹在里头,就熏成三块桂花糕了!” 笑笑和小笛儿都忍不住笑了。 三人绕过桂树林,又走过一片紫藤花障,才看清前路,竟有一座山。 云偏道:“这倾碧山是由漾碧湖和沉碧湾的湖泥建成的,依老太爷的意思,山阶建的平缓,要沿阶上到山顶怕是要小半个时辰。” 但见山上各种花木郁郁葱葱,不过,笑笑更喜欢山侧的大片竹林。 “竹里馆就在山竹坞。”云偏向竹林方向一指。 笑笑难掩兴奋,重生以来最为满心欢喜的一次,亲人们都在,只是环境提高了一百个档次,换谁谁不欢喜? 石板路翠竹夹道,竹子间映进纤窄的日光,形成悦动的光斑洒在笑笑的衣裙上。 已经远远看到山脚下依山而建的一处青砖宅院,面积大小与方才所见的疏岚汀仿佛。 云偏介绍:“咱们府里的各处宅院大多是五进院儿,二院用作小家庭宴客,也可做客房;当家主母住在三院;姑娘们满十二岁了,就住进四院,直至出嫁。少爷们满十二岁了,便住进新院子,起居读书娶妻生子,慢慢儿的新院子就住成了老院子。” 路边一座仿佛山野村舍中建的竹亭,里面设着简易的竹桌竹椅,竹匾上刻字:眠空亭。亦有对联:坐水因有月,眠空意迟迟。 竹摇影动,水波送凉,竹里馆已在眼前。 靠山c近水c环竹。 “竹里馆的名字是谁起的?” “自然是三老爷自己。”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原来父亲也爱王维的诗句。 云偏道:“自若园是二老爷亲自监督建造的,用时三年,里面的每处宅院都是按照院主人的喜好所建的,三老爷更是不厌其烦地画图写信给二老爷,详细到每一棵树每一株草的位置,还从异地往返京都数回,亲自监督建造。” 笑笑一字一句听着,不觉已经进了垂花门,绕过一架别致的竹花屏门,便自成一方天地。抬头望天,仍能看到北面竹波荡漾的倾碧山,又觉得身在桃源。 三口之家,加上几个婆子丫头,内院面积绰绰有余。 第二进院子遍植菊花,间以疏密有致的枫树和黄栌,想来秋日别有一番胜景。 笑笑随云偏走在抄手游廊,见那漏窗个个造型不同,蝙蝠c云头c葫芦c满月,窗棂精雕细琢,每借一景,便是一幅小画,或几柱绿蜡初卷的芭蕉,或一泼翻墙而来的红蔷薇,或一座攀着薜荔藤萝的玲珑山石几人走过东厢房,便见廊上开了宝瓶状的洞门,通向一处小小所在——在厢房与耳房之间形成一处小天井,植着几杆竹子,摆了棋盘石桌,一对石凳,天井上竟还搭了块透明的琉璃顶棚。 “三老爷让这么建的,”云偏笑道,“说是专等下雨的时候拉了舅老爷来,两人在这里听雨下棋。” 笑笑不觉想起曾经,爸爸和大舅很爱下象棋,不服输的那个总是爸爸:“不行,再来一盘儿,今儿晚上别走了,就在家里住吧!”,那个摆手笑着说“不来了,天晚了,明儿再下吧,要不先吃饭?我都饿啦”的,是大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海阔意空 甫一步入第三进院子,便见两个婆子提了食盒子走在廊下,云偏问:“老太太吩咐添的菜都送过来了?” 婆子忙不迭道:“回云姑娘,都送来了,都是一等厨娘精心烹制的。” 云偏微微点头,两个婆子去了。 谷珊娘从房里出来,已经换了家常衣裙,向云偏笑道:“云姑娘一起用膳吧,我们娘俩个怎么吃得下这么多!” 云偏摆手道:“我哪有那个口福!老太太还等着我回话呢。”见院中并无旁人,又悄声笑道:“三太太,自我进府几年来,还从未见过老太太像今日这般高兴呢!这些儿孙里,五姑娘和咱们老太太最是投缘。” 珊娘淡笑,吩咐丫头:“簪花,趁那些菜还热乎未动,赶紧盛一些给云儿姑娘!这一日下来云姑娘也累坏了。” 云偏不好再拒绝,谢过三太太,趁等菜的当儿,又将竹里馆的位置和母女二人细细说来:“这宅院在园子偏东北的位置,从山竹坞起行,绕湖的石板路向南可到瑞阳厅,那是园里最大的宴客厅,与之平行的西厅就是今日宴女宾的瑞云厅。若不愿行路,山竹坞有竹筏木船,自有船娘撑篙,去往各处也方便。再有,就是今日咱们走的那条路,离宸大奶奶的院子最近,走到枕月台,那碧波廊四通八达,去老太太那儿和四太太那儿都方便。若太太姑娘有心情,也可以绕山而行,园子北边的风景也很别致。” 珊娘笑起来:“若要了解这些地方,非得亲自走上一走。这园子风景如画,只怕日日游逛也不嫌烦。” “太太说得很是。”云偏笑道。 一时簪花已经将食盒提出来,准备送云偏一道回去。 云偏道:“哪敢劳烦簪花姑娘动手,这菜盒子我还拎得动。” 珊娘便又吩咐小丫头木樨跟着云偏,云偏推辞不过,便道了谢,与木樨一同去了。 一时描红打来水,伺候着笑笑梳洗,换回了舒服的家常衣裳,这才算舒了一口气。 见满院子都是自己人了,笑笑这才伸了个懒腰:“这就是咱们的院子了?” “姑娘现在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院子,就是后面那一进。”慈姑笑道。 母亲道:“趁热先吃了饭,睡一觉,醒了再去后院瞧也不迟。” 笑笑则认真打量起父母的院子,对她来说,父母的院子比自己的重要,自己才能住几年,父母却是要在这儿住上一辈子的:“这些树,全都是梅树?”——院子很大,上房五间,东西厢各三间,除了青砖甬道之外皆都疏密有致地植着树,各有其姿,或横斜疏瘦,或枝节盘错,或傲峭虬奇,此时虽都生了绿叶青实,但仍有仙姿。 母亲道:“除了西厢天井那一大棵玉兰,其余皆是梅花。” “母亲爱兰花,以为这里会植满兰草的。” “兰花不宜种在人多的院落,人人俯身而赏,难免辱没了它。”母亲望着上房廊前这株双生的鸳鸯梅,若在冬日,必有老枝奇韵之态,“以前和三郎闲谈过院落的摆设,想着若真有了自己的家,该怎样布置差不多十年前了,在夜里的商船上,两个人睡不着,出舱去看那星天,星子是一兜一兜的,像是亮雾。” 母亲极少主动说起她和父亲的事,笑笑便不出声,很安静地倾听。 “那时候傻乎乎的,两个人为这莫须有事情还争执起来了,他爱竹,我爱兰,两个人又都爱梅花商量了许久,才说定了,要有一处竹山,要有绕屋梅树,还要有九畹兰花如今,这个家才算安下来,可怜笑笑,十二年居无定所。”母亲说着抚了抚笑笑的头顶。 笑笑道:“爹娘在哪儿,家便在哪儿。”又道:“九畹,究竟是多少?离骚里说过滋兰之九畹,树蕙之百亩。《王氏兰谱》曾说过十二亩为一畹,那九畹也差不多百亩呢。” “这倒不好算,按秦制,二百三十步为一亩,三十步为一畹,因此九畹并不算多。” 不管多少,兰花似乎的确不适宜种在庭院,放到山石脚下还勉强可观,九畹兰花,实在不该在一个大家庭的园子里出现。 “是以,家里的兰花不如就种在花盆里,摆在花几上。”母亲一笑,拉起笑笑进屋。 笑笑停了停脚步:“天井那棵大玉兰特别像咱家赵州院子里那棵,也是白的么?” 慈姑道:“定然是白的。太太做姑娘时,闺房门前就有这么一棵白玉兰,嫁给老爷后,每住一处院子,老爷必让植一棵白玉兰的。” “爹爹真好,”笑笑拉紧母亲的手,进到屋里,“什么时候都想着娘。” “你如今大了,不可再说这些孩子话。” “我才十二,还没及笄呢,怎么就大了。”笑笑同一般女孩子一样,不愿意长大,尤其是见识了古代婚姻的复杂性,更不愿早早结婚。 “好好,你永远是咱们家的大姐儿。”母亲轻笑。 上房的布置摆设又比赵州高出几个档次去,一样是紫檀的家具和落地罩,但那雕工明显细致得多,笑笑摸了摸雕着九子兰花的满月门:“这个月洞好看,比先前那个蝠纹的雅致。”说着又不觉看向地板,见是墨绿色的,有着竹风荡漾般的纹理:“这是大理石?” 母亲也不觉细看:“是土玛瑙,这一种似乎是叫做竹叶玛瑙的,比胡桃花和缠丝的都好看些。” 唐家真气粗,别管土不土,起码也是玛瑙吧,这就码了地砖儿了? 厅中摆放着一张阔大的紫檀木天然几,几上方是一幅烟云浩渺的写意山水,笑笑不觉走近看去,题为“海阔意空”,看那落款,唐笑笑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是米芾。 总算见到米氏云山的真迹了。 母亲见笑笑如痴如醉地观画,便道:“厅堂挂这幅画,有些过于空渺了,依我说,挂董源或黄公望的更适宜。” “是是是,这画儿挂这儿真浪费了。”笑笑说着说着,方觉失言,赶紧找补:“这样珍贵的画该收藏起来,偶尔拿出来细细欣赏,看完了再好好儿收起来。”——该放博物馆去。 “奴婢多句嘴,”慈姑在笑笑身边道,“老爷是看这画上恰有主人主母的名字,才着意要挂的。” 海阔,意空。 原来谷珊娘的字是意空。 海意阁。 原是由此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美好时代 谷珊娘午睡醒来,见笑笑正盘腿坐在窗前的榻上数着今日收到的荷包,不觉微笑:“今日可是发财了?” “除了祖母出手阔绰,也就属五婶母了。”笑笑拿出五婶婶甄氏赏的那个蜜合色缎子大荷包来,“这个荷包最不起眼,里面却丰厚得很呢!”——里面是一对紫翠贵妃镯,但见粉紫透明,清丽端庄,是紫罗兰种翡翠的上品;一块鸡卵大的暖玉,温润透水,雕着牡丹海棠,取义“富贵满堂”;另有一支攒金蔓带镶红绿宝石榴花压发。 珊娘但笑不语。 笑笑道:“我只喜欢这对镯子,怪好看的。”说着就戴在了手上,椭圆形的贵妃镯不落俗套,很适合年轻女孩子。粉紫的颜色衬着少女的雪白腕子,轻灵可爱。笑笑晃动手腕:“娘,你看好不好看?” 珊娘笑道:“我的笑笑戴什么都好看。”说着拿起那块大大的暖玉,“依为娘看,这块玉该配个项圈给你戴。” 笑笑道:“我看这支石榴花压发是五婶母送给娘的,想让娘给我生几个弟弟呢!” 珊娘脸一红,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在外面可不许这么胡乱说话,人家还以为你是没家教的野孩子。” 笑笑吐吐舌头,将那压发放进了桌上母亲的首饰盒:“五婶婶一向这样大方吗?但不知为何总有遮遮掩掩之感。” “何以见得?”珊娘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样贵重的首饰该配个上好的荷包才是,这只荷包这样不起眼难道是为了避开二伯母,怕高出她去显得不好看?”笑笑分析着,“再有,这些首饰好虽好,但全不成套,就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拣着好的贵的放进来” “我的笑笑长大了,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的,比为娘强多了。”珊娘抚了抚笑笑微乱的鬓发,“若非知道原由,我怕是没有笑笑这份缜密心思。” 笑笑暗忖,不是我缜密,而是前世的五婶婶最是抠门儿,五叔指望不上,娘家好像都是坐吃山空的主儿,压根没有靠山。以至于五叔小小发达了,五婶婶还是抠着细着,大概是节俭惯了笑笑好奇地看着母亲,很想知道其中缘由。 母亲叹了口气:“你五叔在朝鲜的生意出事了。具体细节我也不知晓,总之是被上家给骗了,朝鲜那边的下家们不放他走,身家全留在那里也不够抵债的。” 笑笑一惊,迅速回忆前世,五叔似乎在韩国的生意的确出过叉子,但很快扭转了。可惜自己那时年纪小,对这些事情不敏感,记不大清了。 母亲继续道:“老五不敢给家里来信,只好派人去告诉你爹,求你爹速速救他,说得挺瘆人的,若不筹足银钱便要卸胳膊卸腿的。” “爹这几日不在京都,是去办五叔的事了?” 母亲点头:“你爹已经先一步着人前去朝鲜调停了,如今已经出让了两个绸缎庄子,三间铺子,一个绣坊现如今你爹人在北边,倒不用亲自去,反正那边认钱不认人。” 笑笑无语良久,看了看手上的紫翠手镯:“这是我戴的最贵的镯子了。” 丫鬟们端水进来,母女开始梳洗。 描红依着笑笑的意思,给她换了一件样式传统c颜色鲜艳的衣裳——宫粉折枝小梅花纻丝衣,嫣红色缬染的花脉纹裙子,大红色蔓草双蝶儿的绣鞋。 祖母到底是老人家,对样式过于新颖的东西一时消化不来,且老人们也忌讳太素净。 描红给笑笑梳了多股垂鬟,就簪了今儿晌午老太太赏的蝴蝶儿——紫檀盒子里十二对儿各样儿的蝴蝶,描红的眼都挑花了,最终选出一对儿松石嵌玛瑙的蛱蝶给姑娘戴上,又配了二太太送的粉珠耳坠子。 “姑娘这么打扮才好,娇滴滴的。”慈姑边给太太梳头边道。 笑笑把那紫翠镯子褪了下来,想那五婶婶也不愿如此外显的。 “你为何不戴你四婶婶给的镯子,她的东西总与别个不同。”母亲说。 “她的东西我却样样喜欢,只是与这一身儿不配。”笑笑舍不得戴,那一只白底黑芍药的荷包被她反复打开三四回,里头的东西都是好的,尤其那一只老银的绞丝镯子,前世笑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戴在腕子上,笑笑长大后寻遍各大商场网店首饰店,也没能找到一只成色和样式能与之媲美的。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总觉得她那一只是最好的——如今,这一只最好的,居然在元龙朝得了。元龙朝真是个美好的时代。 谷珊娘也拗不过女儿,穿了件珊瑚色的茶梅暗纹长衫,大红色织银裙子。 那枕月台周围全是冷素色花朵,桐花c紫牡丹和白牡丹,又临着水,漠漠清冷,且还是晚宴,何必穿得那么“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母女甫一梳洗完毕,簪花便进来报:“老太太房里的云偏姑娘到了。” “快请进来。”珊娘道。 云偏笑着进来,提着晌午拎走的食盒子:“老太太听说三太太赏我好菜吃,直说我孙猴儿赶上蟠桃会了!” 说得几人都捂嘴笑起来,格外喜欢她的口齿幽默。 云偏将食盒放在厅堂的桌上:“这食盒子里,老太太亲眼看着装满了各样点心,让太太和姑娘闲磕牙的时候吃。” 母女两个连忙道谢。 云偏又冲着院中一招手:“进来吧。” 便见一个穿翠绿半臂的十五六岁的丫头走进来,五官端正干净,并无艳色。 “这是老太太赏给竹里馆的丫头。”云偏道。 那丫头屈膝行礼:“奴婢荷露给三太太c五姑娘行礼,能来竹里馆伺候,是奴婢的福分。” 笑笑细看她,眉毛绵浓c口唇微厚,倒是个敦厚的长相。 云偏笑道:“这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儿,行事稳妥周全,论起资历来,伺候老太太的时日比我还多一年呢!” 荷露笑道:“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早来府上几年,对府里的规矩了解多些,论资历可不敢当。” 这就够了,竹里馆正缺个这样的人,懂规矩知分寸,了解唐府的大事小情。商贾之家虽不比官宦人家,但这么大的家族到底也是庭院深深,暗藏着许多不可触碰的雷区。想到此,笑笑不觉佩服起描红来,这些人事安排她已先一步想到了,还为下一步的“四角俱全”做了准备。 慈姑道:“姑娘的房里正好缺一个大丫头,荷露恰巧顶上。” 笑笑便去拉了荷露的手:“还是祖母疼我,事事想得周全!没个人指引着,我非得在这大园子里迷了路,三天三夜不得出来!”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笑笑的话提醒了母亲,珊娘从梳妆盒里取出两支不大不小的金丝珠花,分赏给云偏与荷露,二人执意不肯接。 珊娘道:“荷露已是竹里馆的人,难道不听当家主母之命吗?” 荷露听了这话,才接了珠花,屈膝谢恩。 慈姑则拿起另一支珠花,走近云偏:“云姑娘乌鸦鸦的好头发,恰配这支水仙珠花儿。”说着替其绾在鬓间,“老太太疼我们太太姑娘是真,只是,太太还从未去过那小唐村,得由云姑娘给引路呢!” 云偏听了此言,不觉对这三房的人另眼相看。戴到头上才发觉这珠花分量不轻,知道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便微笑着屈膝道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浅谈女学 元龙朝经济繁荣,民风开放。尤其近几十年,随着海外贸易频繁发展,商贾地位逐年升高,女性地位也渐有起势,京都兴办女学便是最好的例子。 “咱们撷英女学是全京都最好的女学!比那巾帼女学强出百倍!”莞尔从桌上花瓶里拣了枝粉红蔷薇,揪着花瓣玩儿。 笑笑则靠在枕月台阑干上,边听两人说话边眺望着园景。 今日晚宴,自己同母亲到的早了些,本想着去小唐村看看祖母,又怕老辈儿人忌讳后晌请安,便提早来了这枕月台。殊不知,五房的人来得更早。 于是,三太太和五太太在一旁说着话,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从高处投食儿逗那水里的锦鲤,笑累了便歇在那里闲话。 嫣然莞尔给笑笑讲起女学的事,说起这位同窗那位同窗,滔滔不绝,当然大部分是编排人家的不是。但笑笑却觉得很亲切,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不正是如此么,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学生时代。 “京都共几所女学?”笑笑好奇问道。 嫣然想了想:“大概有那么四五家,不过成规模的也就是撷英和巾帼。” “巾帼在城南,撷英在城北!撷英比巾帼排场,学生也多些!”莞尔抢着说。 嫣然迟疑了一下:“不过,巾帼的学裙比咱们撷英的好看,是洋红色的。” “那咱们撷英是什么颜色?”笑笑已经自动把自己归为了撷英的人。 “是水蓝色衫裙。” 笑笑点头:“学生蓝,很好,素净舒服。” 莞尔又道:“可惜骑马装是天青色的,不甚显眼。巾帼是火红色的,很漂亮!” 骑马装?天啊,还有体育课呢? 嫣然看出笑笑的惊讶表情,有些许得意:“逢初九c十九c二十九,学里都学骑艺。每到春季秋季,咱们和巾帼还有马球赛呢!” 笑笑听了,不禁对女学起了浓厚兴趣,开始还以为只是一群少女跟着个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学那四书五经呢。 “三太太五太太好兴致。奴婢来迟了。”说话的是晴丝,引领着一群端花瓶茶盏的丫鬟。 “不妨事,晚宴还早呢,我们不过闲坐闲话而已。”五太太甄氏道。 晴丝恰到好处地微笑着,令丫鬟们将桌上的蔷薇连带琉璃瓶一起换下,摆上天青色耸肩瓶,插上大朵绛紫c玫红与洁白的新鲜月季;又令丫鬟摆上几盏精致碗碟,盛着点心与干果;而后又分别端上刚沏好的龙井c玫瑰蕾和普洱三样香茶。 晴丝将那普洱倒在小小白瓷茶碗中,但见汤色红澈,有如上等琥珀:“这是大太太着人从云南送来的陈年普洱,二位太太尝尝。” 一时晴丝又见两个丫鬟将茶炉子放在二楼,嗔道:“今日晚宴人多,茶碳摆这里熏人事小,若是不小心烫了人可怎么是好。” 两个丫鬟忙要将茶碳茶炉子端下楼去,珊娘开口道:“茶碳烟小不妨事,再说这普洱要的便是新煮沸的水,滚滚的喝起来才有味道呢。” 甄氏先就笑道:“三嫂是菩萨心肠!怕这些丫头们端着沸水一趟趟的上楼再给烫着了。” 晴丝向两个丫鬟道:“今日修了福分,三太太怜惜你们呢,还不快快谢三太太!” 两个丫鬟就要磕头,珊娘连连摆手:“罢了罢了。” 珊娘想了想,又道:“依我说,若再有个茶炉子更好,这普洱煮着喝另有一番滋味。” “哦?煮着喝?”甄氏奇道。 珊娘笑道:“我与老爷也曾在云南住过一阵,在那里学的喝法儿,煮出来有一股天然的枣香气。” 晴丝早已派丫鬟们去取茶炉子了。 这边笑笑让那些丫鬟们把换下来的蔷薇花儿留下:“这些花儿别丢了,还可以蒸花露。” 晴丝笑道:“老太太总夸五姑娘巧手慧心,果也如此。”便着小丫头留下来,又让剪些新鲜的花儿来,姑娘们戴着玩。 嫣然到底是姐姐,比莞尔更像个大人样,此时吩咐小丫头:“给我五姐姐斟上一杯玫瑰花蕾茶,用那琉璃杯子盛!” 笑笑从碟子里拈了个榛子仁儿吃:“是咱们府上自己制的花茶么?” “是玫瑰温家送的材料和秘方,他们家做玫瑰生意,在云南有万亩玫瑰田!咱们家玫瑰园里就有温家送的好些珍贵品种呢!”嫣然道。 莞尔道:“温家的姑娘温西子也是咱们撷英女学的,与我们姐妹很是交好!我们同是花艺社的呢!” 花艺社?难道是社团?笑笑很是激动。 可掬因年纪小,未曾入学,故而对女学也很是向往,便也兴致满满地听着。 莞尔最喜欢看笑笑惊讶的表情,不免洋洋得意道:“京都的女学里只有撷英和巾帼有意趣社,学生们可按意愿自行加入,反正社课都在下午,也不耽误正经功课。” 看来,正经功课都在上午,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女学果然意不在学。 莞尔热情向笑笑介绍:“最大的社便是女红社与诗词社,这两个社却最最无趣儿!”说着压低声音道:“母亲逼着我们报了女红社,每节社课必须到。” 笑笑看着莞尔孩子气的样子,不觉笑了,听她说到诗词社,便道:“那诗社里必定全都是才子才女了!” 话一出口才觉得失言,女学哪里会有才子?! 嫣然瞪大眼睛看着笑笑,低声道:“姐姐怎么知道有才子的?!听说那诗社在黛婀家里办的时候,她就会邀请京都才子们前去呢!” “黛婀?” “她父亲是波斯人,母亲是汉人,她们家在京都开着十几家酒肆!”嫣然道,忽然又轻轻掩口:“她实则是个杂种人。” 双胞胎咯咯笑起来。 笑笑低估了元龙朝,低估了开放的京都,女学已经开风气之先,居然还有混血儿做同学!那波斯人家大概极其开放,准许女儿结交男子,反正都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子女,结交一些有益无害。 笑笑问道:“女学里的学生们大多是什么出身?” 嫣然道:“大多是富家女儿,也有想攀富的殷实人家的女儿。” “都是商贾?” 莞尔一笑:“当然了,穷人们也上不起学呀。” “我是说,没有官宦人家?公侯小姐之类的。” 嫣然莞尔噗嗤笑起来:“那种府上的小姐统统有个老顽固的长辈,他们才不肯让女儿抛头露面呢!生在那样的家里真可伶,小小年纪就像个姑子般的活着!” 笑笑又道:“难道,他们不想让女儿学些见识?才女在官宦人家也很受待见的吧?” 莞尔道:“的确,京都四大才女里有两个是官小姐,不过从来没露过面,兴许是两个丑八怪!只是她们的诗词在坊间流传很广。” 嫣然似是对官宦人家嗤之以鼻:“那些官宦人家表面看不起咱们,实则是妒恨咱们,也是的,他们一旦露富就要被弹劾,想痛快都没得痛快!咱们这些人家,富贵家业都是世代打下来拼下来攒下来的,堂堂正正!他们倒想给他们的女儿们办个女学国子监呢!也不想想,咱们的女学都是咱们这些商贾拿钱办的!呸,谁给他们出这个钱!国库的银子溢出来了?今日若公办了女学,明日那户部门口c通政史司门口c各路衙门口就能跪八百个穷要饭的敲着破碗儿鬼哭!” 笑笑掩口笑起来,第一次发觉嫣然很有口齿,再修炼个几年,兴许能超过金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羚羊挂角 枕月台三面临湖,此时晚风频送,凭栏观景竟有些许凉意。 染碧回竹里馆取了件半身立领比甲给姑娘穿上,樱白色底子上绣了一架子粉紫藤萝。 “五姐姐这件儿倒俏,”莞尔不觉道,“论起来,这两年才兴起的短比甲,比常穿的齐膝比甲利索多了!我就不爱穿长的,不扎腰显老,也不利索,一扎上腰儿了,又像丫头。” 莞尔说得也有些道理,记得正史的明朝都是长身比甲的,短比甲也就是马甲,似乎是清代才出现的。短比甲配上褶裙,很有些民国风,不知是哪一位设计师想到的。 嫣然道:“三伯父的店里贯爱出新货好货的,这半身儿比甲就是海意阁的云师傅裁的,刚开始人们还不认,偏有几个爱俏的穿了,惹得人人眼热,这才兴起来了。” “对对,咱们那会儿也是看四伯母穿着好看,才跟着穿起来了。”莞尔道,又压低声音:“偏二伯母顽固,如今还不让二房的人穿,说是不体面不规矩。” 可掬道:“那天我还见四姐姐穿了一件儿呢。” “必是背着她母亲偷偷穿的。”嫣然道。 几人说笑一阵,嫣然见笑笑总也不语,又见其脸色有些白,不由道:“五姐姐可是不舒服?嫌风凉了?还是今日车马劳顿的累着了?”又吩咐丫头们:“下竹帘子掌灯吧,天色晚了。” 可掬道:“五姐姐坐这边,这里避风。” 笑笑微微一笑,坐过去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起伏不定:云师傅,海意阁的云师傅莫不就是ray?她就是姓云的,中文名字是云懿。 一想起这个名字,笑笑心里就咯噔咯噔的,虽然设想过一千遍,这个女人一定会在元龙朝出现,但此时听见了她的名字,仍旧无法平静自己。 忍不住瞧了瞧坐在另一桌的母亲,正微笑着与五婶婶吃茶谈天。 笑笑清清嗓子:“云师傅是” “是京都有名的画样师傅,听说她们家世代都是画样的,可惜到她这一代只她一个女儿,好像说她父亲过继了个侄子,偏也不争气,手艺也不行,把她们家的霓裳羽衣坊生生给败了。她这才抛头露面出来画样,好几家成衣店请她,偏三伯父有法子,把她给请出来了。” 笑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连方才谁说的话都分不清了,只是道:“画样师傅也有女人?” 莞尔一脸“赵州来的果然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含着个盐渍杨梅道:“这些年画样儿的女师傅越来越多了,年轻的姑娘媳妇也不少呢,毕竟都是给女子做衣裳的,有些主顾亲自点了样子,女人同女人也好说话。”末了又道:“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自然是抛头露面的多些。” 笑笑缓了缓劲儿,不是特殊招聘来的便好,记得前一世那两人便是在工作中日久生情的但愿那两个人现在还没有 嫣然不以为然道:“也有成了事儿的,那桃叶渡第一等的画样娘子曲师傅,当初就是一步一步做起,渐渐有了口碑,嫁人生子后,自己开了家成衣店,虽然规模小些,也自有其固定主顾。我那同学陆娟颜便只穿她家的衣裳,便是四伯母,也常常光顾她的小店呢。” 笑笑还是控制不住去看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这一世的她能否经得起 珊娘也恰恰抬眼看到了女儿,恬然自若地一笑,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令其皱眉失色。 被母亲这样一看,笑笑渐渐镇定下来,深深一个呼吸,事情还不知发展成怎样呢,这会子瞎着急也没用。今日的晚宴是祖母特地为自己和母亲准备的,该好好表现才是——遥想前世,父亲便常常抱怨母亲:“你也哄哄咱妈,到了那边别老木着个脸,你看看二嫂,再看看五弟妹,多会逗老太太开心。”——前世母亲在祖母眼里顶多七十分,这一世定要争个九十分。父亲两世都是孝子,母亲这淡泊的性子若能得了老太太的赏识,他该是会吃一惊的吧。 做好眼下才是正经,笑笑收拾起这一场羚羊挂角的心事,眼神里是风吹不动的古井无波。 可掬把琉璃杯子装的花蕾茶推到笑笑面前:“五姐姐尝尝!” 笑笑抿了口玫瑰花蕾茶,仔细品了:“这茶自有一股子天然玫瑰的清香,淡淡的甘甜像是花蕊里的蜜弥漫开来。” “瞧笑笑这张小嘴,说得人满口满鼻都沁着香甜气!连不爱喝花蕾茶的人也都想尝尝了!”几人回过头,正看到欢颜自楼梯走上来。 欢颜也坐到姐妹们的席上,自有丫鬟为她斟了一杯花蕾茶——菱形剖面的小巧琉璃杯,里面是淡淡玫瑰色的香茶,非常美。 欢颜抿了一口:“这花蕾茶里有新鲜的玫瑰花蕾,也有风干的玫瑰花与代代花,兑上玫瑰蜜和秘制盐渍玫瑰花卤子,以及小小一撮极品滇红,便成了这个味道。” 笑笑由衷惊叹:“小小一杯花茶,竟有如此学问!”小心翼翼细品了一口,果然觉得香入心脾,不觉道:“这玫瑰温家真大方,如此珍贵的配方就这样拱手相赠!” 嫣然噗嗤一笑:“配方可得,材料却难得啊!用市面上的普通玫瑰很难做出这个味道。” “原来如此。”笑笑不禁佩服古人的营销方式,这么一推广,富贵之家都不敢用别的玫瑰茶招待客人了,不然客人一定会说‘哎,还是温家玫瑰做的茶地道!’。笑笑没学过市场营销,但也许是被父亲感染,似乎天生对此有着浓厚兴趣,不禁道:“这温家应该乘胜追击,给京都的富贵之家下帖,开一个玫瑰花宴才好!” “玫瑰花宴?” 笑笑展开想象:“对,赏花c品花c咏花只为更好地卖花儿。如此诗意的盛会,也许还能招来那些文人雅士,在花宴上做首诗词,写篇墨宝,画幅丹青,温家玫瑰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欢颜点头微笑,嫣然的目光里有些许向往,莞尔却是实打实地兴奋:“五姐姐的主意真好!我明儿就同西子说去!玫瑰花宴!看花吃花饮花闻花!才子们画花写花!姑娘们戴花绣花!这主意好得不能再好了!”——前世的莞尔是韩国范儿,此一世却成了地地道道的琼瑶风。 人多主意就多,莞尔的话语里又透着新的点子,笑笑还是拍拍她的手背道:“莫高兴得过早,这可不是几个孩子说说就行的,长辈们不见得准许。” 莞尔一撇嘴:“大不了咱们自个儿在花艺社办!下月初三就在西子家起社,咱们各自出银子,也能办的风风光光!” 看来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来一场赏花盛事了。 笑笑舒一口气,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外现了,换做以前,就是有了这主意,也不会轻易地说出口去,而今日许是想刻意摆脱掉那件令人恶心的心事吧。 一时,丫鬟端着大大一面竹盘过来,里面是新剪下来的各样的鲜花儿:“请姑娘们戴花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叔伯兄弟 姑娘几个正互相戴花儿,老太太就扶着丫头来了,旁边还跟了二太太与展颜。 老太太道:“你们倒早,笑笑,你也不陪着你娘多睡一会儿。” 笑笑刚戴了一朵粉红色的剪春罗,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花儿戴!” 说得老太太笑了,见笑笑挑了一朵大红色层层叠叠的月季走过来,非要与祖母戴上,便也乐得含饴弄孙,由着孙女儿仔仔细细地给簪上了,又有丫鬟给擎了镜子照,见戴的位置很可心,既新鲜夺目,也未压了旁边那些珠玉的风采:“这孩子倒是个会打扮人的。” “这是得了我爹的真传,”笑笑抿嘴一笑,“听爹说,小时候常常给祖母簪花儿呢。”笑笑也并不知道父亲是否簪过花儿,只是这种时候搬出唐起帆来总没错——若是真的,自是令祖母念起儿子的好来,连带着媳妇孙女儿一起好;若不是真的,便是唐起帆吹牛了,儿子吹牛都不忘母亲,这儿子自然还是好的。 世间的事儿不就是这样,心里有你了,便是千般万般的好,遗世独立是好,撒泼打滚也是好;心里没有你了,便处处都是错,哭也是错,笑也是错,死了都是错。 笑笑觉得自己今日所有的念头都是极端的。 祖母拉着笑笑的手:“你爹小时候儿还真给我戴过花儿的,是田埂上的一朵蒲公英,金黄金黄的。”——还真让我给蒙对了。 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孩子,虎头虎脑的,大概有个岁的样子,眼睛格外有神,很有点上一世“五道杠少年”的风采。这孩子拉拉祖母的袖子:“祖母,我要挨着你坐!” 二太太难得真心笑起来,拉了那孩子的手道:“你这猴孩子,我们这一桌儿都是娘们儿,你去那一桌,等你爹来了挨着他坐去!”看来,这孩子就二伯母后来生的儿子,元龙朝本土的产物。 笑笑忙拿了桌上的虾油酥给他:“这就是宪儿吧,才放学定是饿了。看宪儿的样子,便知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日后考个状元郎回来,咱们一大家子跟着你沾光!” 笑笑也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夸张了,但二太太却笑得格外开心:“笑笑这孩子真是会讲话,宪儿先把字儿认全了再说吧!” 宪儿却认真道:“先生都让学里的孩子们跟我学呢,说我聪敏,又知道用功。” 二太太道:“说着还上劲儿了,没的这样自己夸自己的。” 老太太笑道:“这孩子聪敏好学在学里是出名儿的,宪儿一会儿想吃什么菜?” 宪儿响亮道:“炖肘子!” 老太太笑得止不住:“和他爹一个样儿!” 几人正说着,便听身后有人道:“是谁说道我呢?” 笑笑看过去,不觉出戏——太亲切了,连二伯眉心的瘊子都还乖乖长在那儿。急忙上前去给二伯父请安,因为熟悉,故而态度大方自然,并无一点小儿女的羞涩。 祖母最喜欢笑笑这一点,故而一直微笑看着。 唐家二老爷唐起行道:“笑笑不愧跟着三弟天南海北地闯荡过,到底是见过世面,一下子见到如此多的长辈,一点儿都不怯场。” 二太太在一旁轻声自言自语:“都是自家长辈,怯什么场。” 站在母亲一旁的展颜听着直点头。 一时,唐家的大少爷唐立宸也到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据说是二太太娘家的两个侄子,要准备今年的秋闱,暂住于唐家,与唐家大少爷一起就读于群英书院。 元龙朝民风开放,女子面见男子并非什么大逆不道,又都是家里亲戚,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笑笑此时并没有心思细看这二人,只礼貌问候了。到底心里还无法摆脱那个云师傅的影子,此刻的表现更多是强颜欢笑。 大少爷见过了诸位长辈,因年长笑笑十几岁,便还把她看做孩子:“笑笑长得这么高了,若在街上见到了,还不敢认了呢。” 没关系,反正我认得你,笑笑暗忖。因为前世姐妹爱嘲笑自己,反倒和这些兄弟们更亲些,尤其是大哥二哥。此时,大哥哥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仿似又回到了以前的亲厚,心里的阴霾才渐渐轻了些。 “怎么不见我二哥哥?” “他去四川了。” “去那儿干嘛,吃竹子去了?”反正他在哪儿都是个宝。 大爷唐立宸定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哪个妹妹这样同自己开玩笑过,且还是多年未见的五妹妹,但又觉得一切都很自然,仿佛这些年五妹妹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不觉又拍了拍这孩子的头顶:“是去拣辣椒了,在京都开了川菜馆子,非要亲自去四川拣辣椒去。” 这倒像他唐立寰的性子。 大哥哥立宸又道:“前儿得了两个好看的攒盒儿,一个百宝嵌的,一个填漆戗金的,你喜欢哪个,明儿叫他们满满的装一盒子糖给你送去。” 这是送糖呢,还是送盒子呢:“填漆的是什么样儿的?” “葵花式的,八个瓜子瓣儿,中心一个菱花格儿,可以给你装九样糖;百宝嵌的是方的,九宫格的样式,盒面儿嵌得考究,只用的翡翠c松石和青金,并不艳俗。”立宸不厌其烦地给妹妹介绍着。 大哥哥还是以前那个性子。 “我喜欢那个填漆的,还有,我喜欢吃虎眼丝窝糖c梧桐豆c柿霜软糖c酒芯糖。”笑笑看见大哥哥,有种终于见到亲人的感觉,并不打算端着,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还有,我顶不爱吃茯苓饼,跟吃纸片子似的。”以前的大哥哥总爱买茯苓饼和酒芯巧克力给她。 立宸还真想给她装些茯苓饼的,这么一想,那口感果真有些似生宣,不觉笑了:“妹妹方才说的酒芯糖是” 看来元龙朝还没有酒芯糖呢:“我懂得做法,回头叫厨房做了去,甜甜的,一咬一兜子酒。”前世在旅游景点参观酒厂酿酒,顺带还看了酒芯糖的制作过程,这里虽然没有巧克力,但用糖壳子包住酒却是不难的。 一咬一兜子酒?那吃俩糖球儿岂不就醉了:“好好,听着便新鲜。” 一旁的金宝娣:这孩子还真是个自来熟,幸而是自家的妹子,若不然 众人有的已经落了座,有的仍在成群地聊天。 笑笑想起什么,又对大哥道:“大哥哥可收到我送的礼物了?” “才从书院回来,并不曾回家,妹妹送的什么?”立宸一笑。 “也不知送什么,本想着送文房四宝,又觉得哥哥见得多了,怕是不稀罕。在苏州的时候,得了一套犀角嵌银的洁具,好得很,也新巧,便给哥哥留下了。”给洁癖送礼物,这个最实用了,特别还是处女座的洁癖患者。 “有何新巧?”处女座揪住了自己关注的闪光点。 其实并无新巧,只是自己为了实用,找工匠配了一些新东西:“有剔牙缝的牙线绷子,有专剪指甲用的月牙弯的指甲刀,有修指甲用的细细密密的小矬子” 处女座的眼睛里闪着光:“确都是好的,两个攒盒儿都给你了。” “大哥哥慷慨。”笑笑浅浅行礼道谢。 立宸看了看凭栏边立着的舒颜,不觉道:“那位妹妹眼生,是五妹妹家的亲戚?” 笑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枕月台宴 金宝娣一看场面尴尬,赶忙笑道:“你整日早出晚归,读书读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子连自家三妹妹都不认得了!” 立宸仔细看果然是舒颜,也不觉尴尬道:“三妹妹越发出挑了,个子也长高了许多。为兄近日忙于学业,虽同在一府,算起来却有小半年没见过妹妹了。”边说边暗自腹诽:这事儿怨得我么,三妹妹回府也不过两三年,统共打过五六回照面儿,她还是个极其不爱说话的有嫣然莞尔这一群闹闹哄哄的,怎么还能看见她再者说,二房的人不似五房,对庶女总跟防贼似的,偶尔有人和这孩子说句话,欢颜展颜就笑眯眯地凑过来打断了幸而二伯父疼这个闺女处女座的一旦腹诽,就是个字不断头儿的,几十万字过去了还是待续,不入v都不带影响热情的,依旧不露声色地洋洋洒洒 金氏:也怪不得立宸,二房的人恨不得拿泥把舒颜糊起来,现在就分了院子住,以后搞不好连嫁妆都不给加,纵然唐家财大气粗,女儿的嫁妆也不过是公出的三千两还有,那俩攒盒儿都给三房了?那个填漆的是我弟弟送我的好伐?还要装满满的糖?还梧桐豆?这时候老娘上哪儿打豆儿去金牛座就是顾家,算的还都是经济账。 唐笑笑:咦?记得前世这对冤家常常当众拌嘴秀恩爱的,本朝怎么歇了?巨蟹座果然爱怀旧,动不动就前世 舒颜道:“大哥哥忙的都是大事,自然少有空闲。” 金氏噗嗤一笑,对夫君道:“你这糊涂哥哥倒编排起三妹妹的不是了!”说着站起身来把舒颜和笑笑拉到女席坐了,从立宸身边走过时还不忘调侃:“我也有日子没见过你了呢,你倒也看看我长高了没有。” 说得大伙哄堂大笑。 男女各坐一席,老太太让珊娘和笑笑坐在自己左右手边,商贾之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老祖宗喜欢便是好的。 上齐了菜,唐四老爷才到了,穿着一袭弹墨纹的袍子,漆发由一根墨玉螭虎簪绾着——五兄弟里最为英俊潇洒的唐起愿,与妻子阮臻站在一处,绝对的完璧组合。 唐起愿先因迟到自罚了三杯酒,才走上前来见过长辈,说老太太戴的花儿最好看;让二嫂也别总拘着,正还是戴花儿的年纪呢,该戴朵绛紫色的,艳厚矜贵才配得她;又说三嫂今儿最累,该给换个舒服些的椅子,再给加个厚些的椅垫子才是;还说五弟妹在哪儿呢,怎么找不见,哦,原在这儿坐着,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儿呢——外表排场的人若再擅长办场面事儿,就显得特别漂亮。 仅这几句话就把场子活跃起来了:老太太宠溺地打他;二嫂绷着笑由着他给戴了朵半开的绛紫牡丹;三嫂夸他想得周到;五弟妹嗔笑,不好意思说自己,便只说三嫂的椅子垫高些,夹菜也便宜呢 “依我说,咱们家的五姑娘长得最好,这猫儿脸却是足足像了年轻时的母亲。”——真会夸人,笑笑不便与长辈开玩笑,便只说:“四叔过誉了,不敢比祖母的。” “有何不敢比的,像就是像。”祖母捏捏笑笑的脸蛋儿,边让丫头春线夹糖醋肉给她,边让大伙吃菜,让珊娘不必拘着,这才是真正回了家呢,尽管放开胃口吃。 金氏笑道:“孙媳妇儿坐在这儿大吃二喝,总有些如坐针毡的,不如站起来伺候老太太来得舒服,便是替老太太尝尝菜也是积福的。” 老太太道:“你这个馋猫儿,每次都给我尝完了。” 众人便都笑了。 男席上有四叔,女席上有金氏,便总能热热闹闹的。 笑笑向欢颜道:“二姐姐刚才一席玫瑰茶话,真真绕梁三日。这会子劳烦给妹妹介绍介绍咱们唐家的菜肴。” 欢颜柔声道:“这可就话长了,从哪道菜说起呢?妹妹去过海边,一定常食海鲜,咱们家的这道芙蓉虾球是唐府招牌,全京都的厨子都做不出来这个味儿呢!妹妹快趁热尝尝鲜。” 还好商贾之家没那么大的规矩,姑娘们自己夹菜自己饮茶,如果连这些都要下人们在一旁伺候着实在是吃不消。各类大型宴会及家庭聚会,也都不必媳妇在一旁伺候婆婆,大家各自省心。 欢颜已经帮笑笑舀了两个虾球在小瓷碟里,笑笑不打算扮淑女,和这帮人怎么也得混到出嫁,装来装去自己受罪。于是大口吃下一只虾球,只觉得口感弹牙,鲜美四溢,忍不住又吃下一个,咽下去的当儿,才发觉欢颜正停箸等待自己的评说。 笑笑不住点头:“二姐姐推荐得真不错,这虾球仿佛自己会说话儿!” 欢颜笑道:“这评价倒是新颖,虾球能说什么。” 笑笑道:“说‘先吃我!先吃我!’” 一桌子人除了展颜,都笑了。 “五姐姐五姐姐,依我说还是这豆豉粉蒸凤爪最好吃,你尝尝!”莞尔索性用桌上公用的紫檀长箸子给笑笑夹菜。 嫣然也凑热闹,喊自己的丫头:“莺啭!给五姑娘尝尝炝笋尖,虽是素菜,却回味无穷!” 连带五太太也对身后的孙姨娘道:“把那松菌芙蓉羹盛给老太太和三嫂尝尝。” 四太太并未让奶娘抱孩子,而是自己把小骞抱在腿上,让他拣自己喜欢的吃。 老太太高兴,吃的也较平时多些,看了看桌上的小姐妹们,连舒颜都给笑笑荐了一道腰果芹心,便道:“平日里最能叽喳的展颜,今日怎么成了个闷葫芦了?” 展颜收起对笑笑出风头的不满,对祖母笑道:“今儿满桌子都是好吃的,展颜光顾着贪吃了,这一道炖菜却是个新鲜的,鸡肉鲜香,猪蹄软糯,上面一张腐皮也筋道有味儿,最好的还是这浓浓的汤!乞巧,把这道菜盛给老太太尝尝!” 果然,老太太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是个新菜?哪个厨子做的,该赏。” 云偏在一旁笑道:“这道菜是三太太孝敬老太太的,厨子也是早年自兰溪带出来的。” “三房有心了。”老太太道,又叫丫头们都盛了给各自主子尝尝,连带男席也都尝尝。 珊娘浅笑:“这道菜是兰溪有名的神仙炖,媳妇儿想着都是软糯之物,母亲该是喜欢的。兰溪菜算得是苏菜了,但苏菜实在精深,兰溪地方也小,自比不上金陵扬州的菜肴出名。” “淮扬金陵那几个名菜都吃腻了,难得这个新鲜,”老太太吩咐云偏,“让虹垂把这个菜记下来,写进唐家的菜谱里,日后便作大宴的宴客菜了。” 展颜愣了愣,觉得今日就是自己的倒霉日,晌午被母亲批评不够矜持,本打算着晚宴上就不搭理唐笑笑了,谁知道却还是给她捧了场。 云偏响亮地应了,心里却是清楚的,这道菜好吃到天上去,老太太也不必这样珍爱。不过是看三房的面子,更多是三太太娘家的面子,日后宴客,有人问起这道菜了,也可以大大方方说是兰溪菜,亲家便是兰溪人,厨子便也是地道的兰溪厨子,知情的会赞一声两家交情好,不知情的一打听亲家的情况,这菜即便不合口也必要狠狠夸赞一番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聊斋故事 吃过晚饭,众人又一起吃茶聊天。 几个姐妹凑到水榭的栏杆边看那夜湖,这样明澄的月夜,只见那半湖的星星半湖的灯,在湖中投下一抹一抹长长的亮影。 莞尔打了个呵欠:“几时了?” 她的丫头雁芦急忙瞅了瞅香印:“戌时二刻了,姑娘该回了,明儿学里还有课呢。” 笑笑看那铜盘子里繁丽的香印,已燃到了尾巴,发出袅袅的鹅梨香,古人连那时间都是芬芳的。笑笑还想再多玩一会儿,今夜回去了定然睡不着的。 几个年纪小的早已经回去睡了,金氏和几个太太陪着老太太打叶子牌,笑声不断。 二伯和四叔正和几个年轻人谈论科举c时事c商情 “看妹妹格外喜欢那湖灯。”欢颜拿着一朵白色的月季,将那花瓣儿轻轻摘了,纷纷吹进湖里去。 “我只爱那灯的颜色,橙黄橙黄的。”笑笑看自己身边的纱灯,与那湖上的灯并不同颜色。 “那是羊角灯,”欢颜说,“父亲几次说要用琉璃灯,偏偏祖父不许。” 嫣然也毫无睡意,握着个杯子喝普洱茶:“若是琉璃的就亮多了,配上彩色的琉璃灯罩,就是彩色的灯光,那多好看!” “我倒更爱角灯的颜色。”笑笑对某些古意的东西有着偏执的向往,如今便想起陈寅恪笔下的柳如是时代,那一树桃花,一树角灯,该是怎样的繁华盛景。 笑笑坐在临阑坐凳上,垫着薄薄的云丝垫子,并不觉得凉硬,手扶在鹅颈栏杆上,白天看是朱红色的漆,夜里在角灯的映照下,却是沉沉的赭色,仿佛经年宫殿的颜色。杏黄灯雾中,这些亲人都是欢乐的,若非热爱生活,怎会秉烛夜游。灯光摇曳中,总有黑灰的灯影,眼前的人,是亲人,也是古人,这里是元龙朝,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所在。 一个银盘脸面的丫头轻轻走到欢颜身边:“姑娘,夜深了,奴婢回去给您取件儿披风。” “别走那一遭儿了,虽说满园子的灯,到底也是夜路,”欢颜站起身来,对笑笑道:“五妹妹今日来了,大伙儿都兴奋,依我说,这日子还长呢,若喜欢日日可以欢聚。五妹妹远道儿赶回来,许是早已累了,也回去歇歇儿吧。”说着瞅了眼香印,“快亥时了。” 亥时是从夜里九点钟开始计算的,就古代来讲,的确不早了。 老太太也撑不住了:“今儿虽天暖,毕竟还未立夏,这水榭里风凉,玩儿的时候多呢,不在这一时。” 众人便约好了似的,都纷纷起身告辞,准备各回各院了。 老太太直接坐了软轿回的小唐村,其余人送走老太太,打着呵欠,直赞老太太今日的精神头儿大好。 小笛儿赶来给笑笑披了件斗篷,笑笑不觉道:“你何苦跑这一趟,路又远。” “路上都点着灯呢,明晃晃的白昼似的。”小笛儿笑道,又让姑娘看她提的灯:“您看这盏琉璃风灯,比那纱灯亮堂多了。” 笑笑会心一笑,到底还是孩子,来到京都,便觉得哪里都是好的。突然又觉得自己同小笛儿有何分别,今日可不也是眼花缭乱的一天么,觉得奶奶家这也好那也好,若不是被那姓云的影响了心情,这会子只怕还云里雾里呢。若是富贵排场换来这许多堵心,倒不如不要这富贵呢,一家三口住在赵州的小院儿里,和乐融融,不也挺好么。 一路角灯,一直蔓延至山竹坞,远远看去,就是一长串的星河。 母亲今日倒是高兴,还吃了两杯酒,脸上有淡淡酡红。 笑笑不愿扫母亲的兴,路上一直和丫头们玩笑:“你们可知道双灯的故事?” 丫头们都说不知,催姑娘讲来一听。 笑笑声音低沉道:“那可是个聊斋故事哦。” “聊斋?”几个丫头纳闷,便是珊娘也一头雾水,眺雁道:“姑娘若欺负我们不识字,挑那些文绉绉的故事来讲,就没意思了。” 真没意思,想用聊斋震慑你们一下都不行呢。 “姑娘讲吧,便是那文绉绉的刻板文字到了姑娘口中,也能以白话道出来呢,保管咱们都能听得懂!”染碧道。 这个,算是夸赞么。 双灯的故事毕竟不及画皮带感,但也是聊斋故事呢,在这古代深夜的竹林小径,讲着魏生与狐女的故事,非常有意境。 元龙朝的人胆子却大,丫头们直说故事好听。簪花还惆怅道:“别的倒还有限,乡下的积古老人总能讲出几个类似的故事,只那最后讲到两个丫鬟带着自家姑娘挑着灯离去,那双灯在黑夜里亮着,一直亮到山上去,村里的很多人都看见了。衬上咱们现在的夜景,倒像在眼前似的。” 眺雁却嗤笑:“那魏生的脸皮也够厚的,连床干净被子也没有,想来定是家徒四壁,还常常惭不能语,怎么好意思招待狐仙儿呢。想来那狐仙儿的脑袋也是让坟碑给撞过的。” 染碧也不觉愤愤:“偏偏魏生还有老婆,自己没本事,跟着老丈人卖酒!可恨还招引着狐狸精来,真是个该死的!” 连小笛儿都发言了:“以为那些狐仙是敬书生们有学问,偏这魏生还不好好读书,按说二十来岁家里才式微,该学的也早学成了,他却不考功名,跑到岳父家混着卖酒,想来是个不成器的。以前常听故事里说狐仙儿和书生吟诗作赋,偏偏他只能和狐仙儿玩赌藏枚的游戏,那是三岁孩子才玩儿的吧!那狐仙儿也是可怜,偏与这种人有夙缘!想来,她与俩丫头离去时,心里不定多痛快呢,让那丫头一夜不得熄灯,算作庆贺。” 众人听着,都笑了。 笑笑道:“小笛儿此番话方为正解。” 慈姑半天才道:“今日姑娘高兴,丫头们也跟着有兴头,只是,奴婢托大说一句,这样的故事以后还是慎重些讲的好,又是狐狸精又是书生又是送被子的,不是女孩儿们该听该讲该论的,何况咱们现在住在大园子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丫头们不住点头,暗暗吐舌头。 笑笑听慈姑说得有理,便道:“听慈姑的,以后不讲了。” 有了故事作伴儿,路也不再漫长,转眼已到了竹里馆。 “天晚了,笑笑还陪着娘睡吧。”珊娘道。 笑笑也想呢,可是今夜必定思绪连篇c难以入眠,母亲本就眠浅,不该打扰她才是,便笑道:“笑笑想看看自己的院子呢!” “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呢,”珊娘见女儿执意,便也一笑,“都依着你,你爹为了你的院子也着实费了一番心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半帆可落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个大大的院子,真是奢侈。 方才笑笑见到西厢门前的大杏树,还以为又回到赵州的莫莫轩了,后来才知是刻意这么建的,生怕自己不适应新院子。 院子里挂着十来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琉璃罩子上细细地绘着金鱼水草,仿佛一球一球亮亮的春草池塘。笑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格外向往《东京梦华录》中提到的琉璃泡灯,说是里头养着小金鱼的。 描红道:“姑娘每到了夜市,见了那琉璃泡灯就移不开步子,老爷还记得这些呢!” 父亲的这些好,今夜听来,却是平添了酸楚。 笑笑不愿在院中停留:“把院灯都熄了吧,留下一盏照明便够了。”说着便快步进了上房的屋门,那些院景不愿看也看进眼角一些:几株芭蕉正是嫩嫩的,一棵姿态柔姝的大树,没有细看,却知道定然是西府海棠的。——古代那个唐笑笑的心思再次与自己不谋而合。 果然,跟在身后的描红道:“姑娘整天嚷着海棠有真容姿,又说那芭蕉最是翠色如碧,还说什么梨花院落溶溶月,总嫌咱们赵州院子的梨树都不够高大,老爷便在东厢门前植了棵格外高大的梨树。” 房间里也都点着琉璃灯,晶晶亮亮,仿若童话世界。 家具和飞罩皆是红酸枝的,地板是白地浅墨纹的大理石,厅里挂着倪瓒的晓岚空山图,确都是自己生平所爱。倪瓒这幅画在后世并未见过,不免走过去就着灯光细细欣赏,心道:这画着实珍贵,挂几日便收起来。 房间并未做醒目的隔断,只是悬挂着粉白色画海棠山月的纸帐。这纸帐,确切说是一挂顶天落地的卷轴画,因有画轴抻着,使得画面十分平展,不用时可向上卷起,亦可调整位置,改变房间大小。 “老爷先让用双面画的纸帐做了隔断,说姑娘素来不喜落地罩的,且这五间屋子愿意怎样分隔全凭姑娘自己做主,老爷说便是不分,一个大通间也是有意思的。”等在房里的是荷露,已经捧了茶过来。 笑笑接过来喝了两口,温度正合宜。 不得不承认,哪儿哪儿都喜欢,前世的公主梦跑到元龙朝来实现了。 除了西梢间的书房用的是黑酸枝书格桌几,其他房间皆是成色极好的红酸枝。西次间却是空着,什么都没有摆,荷露道:“这间是让姑娘自己做主摆设的,单独隔出来也可,与书房连起来做个大书房亦可,或与厅相连,方便宽敞待客也是好的。据说老爷矛盾了几日,不知怎样布置,才给姑娘空出来了。” 笑笑点点头,又去看东次间,见临窗设着大小绣架,北面是炕,酸枝炕桌上随意摆着针线簸箩,里头除了针线顶针剪刀,还有一套钩针和丝绳,这里就算作一间绣房了。 东梢间是卧房,与以前的卧房摆设仿佛,临窗是酸枝木榻,铺着淡竹叶纹云锦条褥,并胭脂色折枝樱桃纹靠背引枕,榻中央的小几上摆着一座枝形琉璃灯,并一套天青汝窑茶具,一只螺钿攒心盒子,想来里头装着防饥的点心;榻旁设高香几,霁蓝釉的一枝瓶里插着细竹,旁边便是铜制的瓶炉三事;酸枝木的柜子与衣箱皆都设计简约,令人感觉舒服;拔步床在北面,透雕海棠花的满月门,挂着杏白色轻纱帐子。 坐在榻上,看那西面悬的纸帐:淡淡的远山,灼灼烂漫的海棠,由远及近,皆都浸在月色中画者仅寥寥几笔,便用古月色渲染出夜境,再使古铜色在山巅点出月痕,画面便有了精神,仿佛那远山里住着山神一般。 只是淡淡看着,却也似是极目。 “这是专请画师画的?”到底还是对绘画有着浓厚兴趣。 荷露在一旁道:“这却不知了,奴婢只认得这纸帐用的是高丽绵茧纸,手感如绫,坚韧胜帛,最利于用墨的。”——本朝人还是习惯称朝鲜作高丽,如笑笑现时代的爷爷,还把韩国叫做南朝鲜。 笑笑走近纸帐,细细摸那纸面,只觉得绵密舒泽,若是提笔作画,定然发墨可爱。细看那画,越看越喜欢,禁不住踱开步子,将另三面隔断用的纸帐也看了个仔细:虽都是海棠山月,却又各个不同,那海棠有的仅是花影树梢,有的则近观细致c花蕊毕现,亦有不见树身c仅遗下一帐花瓣儿的;山月也尽数不同:或月隐帐外,只淡天一片琉璃;或月在梢间,光披花影;又或山间劈出一泓山溪,月儿独卧水中 终于还是在不经意的角落看到了一方形状随意的印章:半帆落。 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 “描红,去看看太太可睡了?若还未睡,便去问问,半帆落可是父亲的闲章?”笑笑也不知今夜自己何以如此执着,直要问个清楚明白,又道:“对了,去取那甘菊薄荷的糖饴给太太,她今晚吃了酒的。” 描红应声去了。 笑笑便由染碧伺候着沐浴,荷露也没有谦让,想着姑娘跟自己还不熟悉,有些伺候的事儿得慢慢来。荷露今日仅见了姑娘两面,便已觉察出这位主子的敏感,起身告退,回了后院的后罩房。 “这一进院子可真大,姑娘可去西厢看了?”染碧的话总也不停。 “还未去。”身子泡进暖暖的水里,非常舒服。 “那里与咱们赵州的屋子一模一样呢!今日描红姐姐又把姑娘的书和画摆了进去,我一进去,还以为回赵州了。”染碧望着水面上飘着的蔷薇花瓣儿,还有手边这一套精致的洁具,只觉得京都的一切都比别处讲究,“姑娘您看,这里还有香皂呢,以前只听说宫里有茉莉香皂,如今却亲见了,听那送香皂的姐姐说,尤其这玫瑰皂,是玫瑰温家特有的呢。” 连香皂都给准备了三块:玫瑰的c茉莉的c兰花的。 笑笑选的兰花的,洗头发的皂角也选了兰花。 正研究着元龙朝的香皂,便隐约听到有人进了房,看那纸帐外也似是有人影的,便道:“可是描红?” 帐外回道:“正是奴婢。太太还未睡下,用了糖饴,觉得心口舒泰,夸姑娘有心呢。” “自己亲娘,原该的。” “太太说,那‘半帆落’确是老爷近年常用的闲章,只说事业已成c妻女安好,此人生足矣,半帆可落下。” “知道了。”笑笑仰靠在浴桶边,鼻腔里散不尽的幽幽兰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生意部落 翌日,笑笑很早便醒了,听染碧没动静,便也没唤她,自己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鸟鸣。 “丐帮帮主!丐帮帮主!”是布谷鸟在叫呢,间以唧唧啾啾的雀儿声。 昨晚想了半宿,决定先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再作打算,今日便让染碧出去给禄子捎信,令他闲暇时进府一趟,关于那通袖画样的事,有些细节还需当面详谈。 一时,染碧起来,描红荷露几个丫头也进来伺候姑娘梳洗。 一袭蜜柑色的纱裙很是明丽,发髻上是一只侧翼的白绢蝶,笑笑望着镜子,浅浅点了石榴红的口脂:“这些蝴蝶给各房的姑娘一人一对儿分了吧,我也不好独享。”又从中拣出一对儿乌金泛彩的大凤蝶:“这凤蝶给宸大嫂子,她戴着合适。” “大奶奶必定喜欢的。”荷露笑道。 笑笑问:“每日都去给祖母请安么?” “那倒不必,老太太以家里的学生们为主,无论学院还是女学,皆是逢三八日休沐,老太太便让四九日里请安。”荷露道。 哦,这么说来,逢三或八,就算是周日,那么四与九就算周一,老太太的规定很科学,这请安跟周一例会的意思差不多。今日是三月十九,恰是个请安日。 荷露又道:“便是太太们也不必每日请安的,老太太说这些虚礼没用,有这功夫不如做些正事呢。” “正事是”跳广场舞?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荷露想说,却又先笑了。 怎么?还真有连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 “咱们府上的正事自然是做生意。”荷露道。 “哦?”前世的奶奶好像也就投资个股票债券什么的。 荷露忙道:“内宅事务自然是首位,做生意都是趁闲暇时候,咱们老太太的陪嫁铺子都是自己经营着,这几十年下来,四间铺子扩大到十二间;二太太虽未直接打理生意,但在娘家及官圈的走动也是为二老爷的工程做帮衬;便是四太太,也开了一家书坊呢;还有五太太,从咱们三老爷的绸缎庄进了布匹,在她的布店卖,说一年攒下的也够她们娘仨个花用了”荷露看看姑娘,见其饶有兴趣地听,便接着道:“自然少不了宸大奶奶,她的陪嫁是几个药铺,咱们大爷整日读书,并不理这些,那些个药铺皆是她一个人管理,自然也少不了娘家带过来的账房管事,据说这两年经营得风生水起的,她娘家的旁支看着都眼红了。” 笑笑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欣喜:全家女眷都忙着做生意?感情儿她们上辈子虚度的光阴全跑元龙朝来弥补了。母亲呢?她自己全权负责去做生意,行么? 冷静下来,又过滤了一遍荷露方才的话:祖母看来是真正爱好做生意的,不愧是商贾大家的当家主母;二伯母看样子是不屑于做生意的,日常活动依然是和官圈贵妇们打交道;四婶婶开书店?这倒是新鲜,有空儿定要去给她捧捧场;五婶婶从老爸的厂子进货来卖?早该如此!祖母真是有办法,鼓励大家去赚钱,那些手紧的也不至于整天瞎算计了,如此一来,内宅何须费劲打理?世人相争,多是为利,现如今能合法地爱财谋利,谁人不拍手称叹。 母亲若愿意学着做生意,自然是好的,也不必整日闲闲的;若不喜欢,大可以把生意交给自己,四婶那样的女文青都能开书坊,自己也行的!笑笑暗暗为自己打气。这样一来母女便有了自己的事业,就算父亲了,母女两个也不至于太被动,大不了带着事业回兰溪! 荷露与小笛儿陪着姑娘出了屋门,天还没有亮透,院子里空气清朗,海棠树结着青青可爱的果实,地上的浅草间遍植点地梅,盈盈剔透的五瓣儿小花,饱含露水在晨风中曼舞。 小笛儿道:“那杏树上结的杏儿都泛青黄了,再过些日子就熟了。” 笑笑脑子里还想着做生意的事情,不免又问荷露:“太太们需要每日去店里巡视生意么?” “那倒不必的,具体事项皆有专人打理,太太们得空儿了就去店铺里看看,日一看,或是十天半月一看,都是有的。那些店里的账房管事也都按期进府来对账汇报的,若真出了岔子不好解决,大可以找老太太商量,这些事情老太太最乐意管的。”荷露道,看姑娘似是思索着什么,便进一步说:“老太太说,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在唐家不作数,姑娘们上这么多年学,难道是为了进夫家被拘着禁着?如今走上街去,那些姑娘太太们比男人还多,咱们家的太太们也合该出去走一走,整日憋在内宅,闷出病来不说,生些个闲气动些个无用的心眼儿,那才划不来呢。” 笑笑暗自点头,不免停住脚步:“府上各房的日常花费都是公出么?” 荷露感觉姑娘的思维太跳跃,一时跟不上,理了理头绪方道:“自然是公出的,皆是有定例的:屋院整修c四季衣裳c三餐点心c冰炭耗用c轿子马车,这些都是公出;另有太太c姑娘c姨娘们的月钱,各房仆妇的月钱,也皆是公出;每年给各房主子们做首饰的金银珠宝,也是按着年景儿发放的。老太爷说了,一日不分家,这一大家子便是他来养着。每到了年尾,各房会给老太太交些银子表表孝心的,这就是自愿的事儿了,各房交的钱数儿奴婢自然不知,怕是全府也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心里清楚。”想了想,又道:“三老爷这些年虽不在府上住,却是年年都令人交钱来的。” “难得你说得这样清楚。”笑笑说着,褪下手上一串缠丝玛瑙珠子,给了荷露。 “主子问话,奴婢自然知无不言的,”荷露不肯接那手串,“姑娘赏奴婢,奴婢自然高兴。奴婢既进了这竹里馆,跟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人了,虽是来得晚些,但心里自是和描红染碧几位姑娘看齐的。奴婢口拙,只是不愿生分了。” 哦,原来是觉得笑笑对她太客套了,好像是拿她当外人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春曙为最 小笛儿在一旁笑道:“姐姐怎知我们没有得赏呢,姑娘的心意,姐姐便放心收着。横竖我们几个不吃醋,还谈什么生不生分呢。” 荷露这才接了手串儿,又行礼谢过。 笑笑却不免看了看小笛儿,只觉得这丫头最近的进步飞快。 小笛儿又道:“昨儿前晌,奴婢将姑娘备的礼物分送到各房了,后晌便收到了三姑娘和五房几位姑娘的回礼。那时姑娘正在枕月台吃晚宴,热闹无暇,奴婢便未告知。” “可掬说给我绣了香囊的。” “八姑娘虽然年幼,那绣工却是好的,绣了十样花形小香囊,梅花儿的c葵花儿的c海棠的”小笛儿说着说着,见进了太太的院子,便住了口。 笑笑仍问:“三姐姐送的什么?”姐姐妹妹中,对唐舒颜这个人最不熟悉,对方沉默寡言的,一时也摸不清性子,且这次回礼并没有和二房的欢颜展颜就伴儿,便知其中是有故事的。 “是一方桐油烟的徽墨,一本前朝印的浣花笺。” “她倒是个雅人。”幸而送她的汉玉笔架是个古董,不然真对不住她的回礼。 荷露道:“三姑娘是个有文采的,在学里常受先生夸赞呢。”又向小笛儿笑道:“六c七二位姑娘送的礼物可是一样的?” 小笛儿点头,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荷露却微笑道:“可是送的丰糕?” “丰糕?”笑笑一时未反应过来,什么风镐? 小笛儿道:“两份礼物是分开送过来的,六姑娘屋里的鹂声说,那丰糕又叫糖缠的,配的是大粒儿的水晶葡萄干;七姑娘身边的鹊枝说,那丰糕又叫个萨其” “萨其马,”荷露笑着替她说了,“那是满人的叫法儿,五太□□籍山东,她兄弟在京都开着大点心铺子,招牌吃食就是山东的丰糕,据说吃着比满人的萨其马软糯,且还添着红绿丝的。” 哦哦哦,原来就是沙琪玛。 小笛儿听着荷露的话,直点头,心道一个点心还有这么多讲究呢:“是,那鹊枝说,给姑娘的丰糕便粘着青丝玫瑰的。” “她们也有心了,必是知我嘴馋,才巴巴儿送了点心来,还是双份儿。”笑笑说着,心里却知道这姐儿俩的抠唆,把舅舅店里的沙琪玛包起来送给堂姐了五婶婶才送了贵重首饰给自己,这俩闺女很快就找补回来了,小笛儿这么个细致的,为了说得好听好看,连那葡萄干青丝玫瑰都拿出来晒了,惟独没提盒子,估计就是俩油纸包儿。 突然想起前世自己新买了山地车,这小姐俩为了蹭车子骑,只说要给姐姐的宝车添丽加金,结果一个送了钥匙链儿,一个送了座套儿自己本来还窃喜,以为能得个骑族专用水壶的 “这姑娘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笑笑抬眼看,原来是母亲,穿着平芜青的长衫,春山翠的裙子,鬓侧一弯鱼跃春潮的白玉发钗,笑盈盈地望着女儿。 母亲高兴,笑笑就跟着高兴:“母亲这一身儿,倒令人想起句诗来。” “小诗人又想起好句子了?”谷珊娘想起上次女儿提起的‘天青色等烟雨’,倒是耐嚼有趣的。 “哪里算小诗人,用的尽是人家的,”笑笑轻笑:“这次却不算新鲜,‘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珊娘点头:“这倒是应景儿。”一时又看看天色:“去得太早,会不会扰了老太太休息。” 荷露在一旁笑道:“这个时候出门正好,太太姑娘也趁着晓色看看园景儿。老太太是习惯早起的。” 笑笑也不觉道:“我喜欢水边的那座眠空亭,昨儿都没来及细看;那条竹子的夹道也是幽深有致的;还有那座大大的凉碧亭,上头的倒挂楣子和彩画都是讲究耐看的。” 荷露道:“姑娘想看竹子,咱们便出馆向北绕山而行,那里的竹子最多,与竹林接壤的是一片松林,清晨在那林子听鸟鸣最是好的” 珊娘看向笑笑,笑笑直点头:“那便听荷露的,咱们一路赏着景儿去,如今还是谷雨,总还在春天里,人家都说‘春日曙为最’,咱们早该在破晓时分赏春景的。” 因是请安,珊娘便只带了丫头簪花,笑笑带了荷露,简简单单一行四人出馆而去。 看过眠空亭,又一路向北,走在翠竹掩映的小径上,笑笑看路边有一丛修竹,竹节处泛着淡红:“这竹子倒可爱,是什么竹?” 珊娘毕竟是江南人,见过的竹子多些:“这是桃枝竹,做篾席是最好不过的,常有‘冬虎皮c夏桃枝’的说法。” 笑笑长了见识,又看到一丛格外纤细的竹子:“这个细的呢?” “这是射筒竹,古人常用来吹筒射箭的。” “那水边的呢,可是筼筜?” 珊娘道:“对,筼筜临水最是适宜。” “《异苑》里说,筼筜的竹节剖开后,里面有小竹人儿。” “那该是传说,”珊娘一笑,“这些神怪的书以后还是少看的好,昨日讲的什么聊斋故事,你小小年纪看了竟不怕的。” “不过是看着玩儿的,”笑笑岔开话题,又指着山上高大的竹子:“难得在京都也能种篁竹呢!娘,这篁竹算是最大的竹子么?” 珊娘摇头:“旁的倒不知,只见过一种苏麻竹,数丈高,竹叶就跟鞋子一般大小。” 听得两个丫头直咋舌。 笑笑凑趣儿:“这有什么,传说员丘的帝竹,一节可为船,大吧?” “又是志怪的书,”珊娘笑着摇头,又道:“方才说的‘春日曙为最’,却是新鲜的,没听谁说过。” “这却不是志怪了,是闲磕牙的文章,说‘春,曙为最。逐渐转白的山顶,开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细云轻飘其上。’”笑笑抑扬顿挫地说,此刻恰是破晓,东方天际明橙泛蓝,交织成一片紫霭。 珊娘也不觉看住了。 鸟鸣愈来愈盛,有的婉转,有的甜脆,有的绵长,或似清啭笛声,或似洞亮箫吟,再或似低空埙语,此起彼伏,杂却有章。 前面便是一片松林,林前的一块怪石上题着字:惊涛林。 “小唐村快到了么?”笑笑问。 “早呢,在湖对岸呢。”荷露笑道。 “以为爷爷会选在这处居住的,他老人家贯爱大清早打打太极什么的,这松林最是合适。”笑笑说着说着便觉得说多了,急忙找补,“这也都是听爹说的,我爷爷如今还打拳么?” 这快嘴真悲催,也不知道人家元龙朝有没有太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畦畔花儿 “老太爷是园子里起得最早的了,天不亮就去倾碧山顶,在那里练太极。”荷露道,“便是身边的小童还睡眼懵登的呢。” 想起前世,爷爷总要教孙子孙女练太极,却没一个肯学的,这一世必要好好学学了,既能健体又能防身,多好的事儿啊。 “这松林里住的又是哪一位呢?”珊娘遥遥看到松林近山处有一处宅院。 “那是寰二爷的住处。”荷露道。 笑笑听见二哥哥,又打起精神:“二哥哥的院子倒是幽深安静,可也有名字?” “是补天居。” “呦,好大口气。” 荷露也不免笑了:“据说二爷的院子里多是怪石,才起了补天居的。” “这倒像立寰的口气,”珊娘也不由一笑,对女儿道:“你们兄妹也有两三年没见了,你可给你哥哥备了礼物?” “是一种新式的骨牌。” 珊娘不置可否:“那孩子玩什么都精通,却皆不曾上瘾。” 昂,若是个上瘾的,我还不送麻将了呢。 主仆四人一路说说停停,上了漾碧湖的白石曲桥,又过了笑笑昨儿见过的姊妹亭,亭西又是曲桥,曲曲折折,便转到了碧波廊上。 清早的湖风很有凉意,幸而备了单斗篷。 “怪道觉得凉呢,原是到了凉碧亭。”珊娘紧一紧领口的琥珀珠绳,在凉碧亭稍事休息。 笑笑本就喜爱这亭子,便接着看那些彩画。 “凉露借风梦借酒,碧霄如水月如钲。”珊娘念出亭柱上的对联,“这下联是宋人吴潜的句子,上联是谁人的呢?” “那便不知了,小女子才疏学浅。”笑笑的脑子里装着小半个中华诗词库,但却仅限于现代所存诗句,历史的推进中总有遗失的好东西,却是今人不曾听见看见的。 “许是造亭人的手笔。”珊娘细细品着,“这句子里说的是借,却是为了消去的。” 笑笑听了,认真一想,可不是:凉露借风,梦借酒。可不全都是为了消去。 珊娘却转了话题:“我倒考考你这下句的月如钲,钲是何物?” 这个倒是不难:“是古代的一种弯月型的乐器。” 珊娘点头:“所以这句难得,‘碧霄’为目之所见,‘如水’为体之所感,那钲般的月,却是耳之所听了。古来常说那月儿如钩c如弓c如霜c如银却只得这一个月如钲,形意皆有,倒仿若是一个乐声萦耳的月夜了。” 笑笑听得入迷:“娘讲得真好,我何苦入那女学呢。” 珊娘点了笑笑的脑门儿:“你倒是个嘴甜的。” 天色已经大亮,母女起身,扶了丫头,走过亭西的一段碧波廊,便到了对岸。 簪花走在最前头,此刻却是怔住了:眼前竟是绵延十几亩的庄稼地,碧油油的麦田c水灵灵的小葱簪花是家生子,也没怎么去过庄子上,悲催地发现自己只认得这么两种。 难怪这里叫做小唐村,还真是个村子了。 如今才知道,姑娘为何要送老太爷农具,这个孙女儿还真是个有心的呢。 姑娘此刻却兴奋道:“荷露,那一块地里,黑绿黑绿的是什么,看那叶子真壮!” “回姑娘,那是油葵,产的瓜子儿主要是用来榨油的,不过老太爷总让把头茬儿的炒香了给姑娘少爷们吃!” “哎呀哈,向日葵啊!大片大片的特别好看!那花茎笔直笔直的,金黄的大脑袋乖乖儿跟着太阳转我最喜欢金粉世家里的向日葵花田了,没想到咱们家还有这个?!每次唱起暗香,我心里都觉得是唱向日葵的。”姑娘激动得快哭了,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阵子。 “我小时候都是叫它迎阳花的。”谷珊娘并未被女儿突然性的欢爆而吓到。 荷露道:“奴婢的老家是叫望日莲的。”说着便引领着诸位往田园深处走去。 毕竟是大宅里的模拟田园,不可能让主子们踩着田埂去请安,因此在田间修了几条石子路,方便行走。极目望去,便见个婆子在田间务农,操着方言大声说着什么,仿佛此处便是自家地头,悠闲自在。 “这些婆子是从庄子里挑出来的庄稼把式,在园子里总不好用庄稼汉,便选了婆子,不过十五亩地,这些婆子也尽够了。”荷露介绍,“到春耕秋收的农忙时节,还要把那耕牛大骡子都用上呢。” 笑笑看那田埂上走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红公鸡,带着它的一群母鸡散步。 “不过养了十几只鸡,有个农舍的意思便罢了,”荷露笑道,“那边的几处小村舍是那些庄稼婆子的住处,前头还有个大场院,建着粮仓,设着大磨盘大石碾子,等秋收的时候,姑娘便来看热闹吧,很是有趣儿呢。” 谷珊娘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四下里望了许久:“难得的归农之心,老太爷确是个有意趣的,咱们老太太也好这些?” “那倒不曾,”荷露抿嘴一笑,压低声音:“老太太当初只是说,别的都可答应,只一条儿,万万不可上粪。” “嗯嗯,这一条关键。”笑笑点头,又问:“何以叫小唐村?可是真有个唐村?” “确是有的,”珊娘答道,“唐家的故里便是唐村,据说老太爷年幼时便出来了,但终不肯忘本。” 笑笑见路边长着一丛紫滴滴的兰花:“这马兰花也算兰花么?” “算得。”珊娘道。 “我看这花儿倒是丰润可爱,母亲以赏兰的角度怎么评价?”笑笑摘下一朵给了母亲。 珊娘认真看了看:“这花瓣儿,按行话说便是‘大落肩’,实在不属上品。” 笑笑被母亲的认真逗乐了,开心地去那田边摘了几朵马兰c两枝蓟草,还有一大丛蒲公英:“这些花儿该用个什么瓶儿装?” “用小树根挖的花插便好,这么远的路,谁还回去给你开库取瓶子呢。”珊娘只是笑。 荷露道:“不妨的,老太太那里便现成儿有两个树根儿雕的花插,一个黄杨的,一个老柳的,都不算很大,插这一束畦畔花儿正合适。” 笑笑不觉感慨荷露的敬业,一个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脑子里装的东西比一个小公司的综合部主任还要多的多。又觉得荷露方才那句‘畦畔花儿’说得好,说山花儿又不算,说野花儿也不好听,畦畔花儿,又对景儿又真实,故而便更好听。 不由想起儿时看过的一句话:一枝畦畔花,太阳底下无名目。 当时便觉得满句话都是金灿灿的可怜,看看如今的自己,住进了如此华丽的唐家大宅,可不也是金灿灿的,但父亲与那云三儿的事情未定,猫眼儿暗害的事情也没个结果,可不又还是日夜担忧的可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还要考试 小唐村是坐落于田畔的一处青砖宅院,同样也是五进。 荷露走在前头给主子介绍着:“老太太住在第三进,老太爷在第二进住的更多些。” 这倒是与曾经差不多,奶奶住楼上,爷爷住楼下,仿佛小品里的白云黑土。倒也并非感情不好,只是年纪大了,又都退休,各自有各自的喜好,分开住更自在。 第二进院子里有几个不足十岁的小童小丫头在洒扫,一派农家院落的模样,整整齐齐的几块菜畦,地都翻好了,栽的小苗儿此刻还看不出模样。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穿着蓝印花布衫儿,正在廊前给小苗儿浇水,见了主子们,便垂手而立。 笑笑问她:“这是什么苗儿?” 那丫头急忙行了礼,方道:“回姑娘,是扁豆。”想了想又道,“老太爷爱吃扁豆焖面的,把五花肉切成薄片子,透着亮儿。” 笑笑听她答得有趣,便问:“你叫什么?” “小奴春秧,见过三太太c五姑娘。”回答得不卑不亢,很懂规矩的样子。 笑笑将手里的花给了她:“找个小瓦罐子插上,这是我给祖父摘的畦畔花儿。” “是,五姑娘。”春秧小心翼翼将那束花从姑娘手里接过来,露出个笑容来,“比起那些牡丹梅花,老太爷确是更喜爱这些田间花草呢。” 荷露在一旁听了,不觉暗叹姑娘有心:老太爷和老太太相比,这一束田间野花儿更能打动老太爷,且老太爷此刻还不在家,没有亲见,过后回来听身边小童报给自己听,反倒更显得好了,孙女儿一回唐家就想着先来爷爷院里看看,还记得摘花儿给爷爷,多好的闺女啊!虽然不过是一束野花儿,但听伶牙俐齿的小童形容一番,比亲眼见了还好看呢。 笑笑看着春秧,觉得她大方伶俐:“你这蓝印花布的衣裳倒是好看的,配个红裤子反倒不如配个青色玄色的,裤脚再镶一道蓝花布的或蜡染的边儿,必是俏生生的。”回身对荷露道:“赏她做裤子的钱儿吧,再挑一对儿银丁香给她戴了,虽说年纪还小,耳朵眼儿穿条红线总归不妥。” 春秧急忙跪谢。 荷露给了她两吊钱,又问:“都谁来请安了?” “如今只三姑娘才刚到了。”春秧道。 荷露点头:“她原也离得近。” 主仆几人沿着抄手游廊,边赏着院景边慢慢前行。 笑笑不解:“三姐姐不是二房的么?记得那朱碧馆离这儿挺远的,怎么会近?”舒颜似乎总不和二房的其他人一起行动。 荷露道:“三姑娘住在小唐村北面的独院儿里。桃花林那里建着一排独院儿,专让姨娘们住着的,连带姑娘也住在那儿了。”——舒颜本就是庶女,虽说亲娘死了,但既有姨娘的独院,便不好再在朱碧馆住着,想想二太太和展颜,还真不如自己住个小院儿自在。 簪花在一旁听着,不觉暗忖,原来唐家的姨娘们是另住的,这样反倒好些,一直觉得太太和姨娘一个院子住着特尴尬。簪花是谷珊娘兰溪娘家的家生子,自来见到的就是谷老太爷c舅爷,再到唐姑爷,这些人全都没有姨娘,日子过得简单快乐,奴仆们便也只认太太姑娘这些正主子,姨娘算什么呢,半个主子半个奴的,若真来个姨娘,那还不别扭死了。 簪花边走边想,但愿唐姑爷别跟这里的老爷们学,弄些个姨娘出来,落得太太姑娘伤心,便是奴婢们也跟着忿然。一面想一面暗自祈祷太太早日得个小少爷,那就圆满了。 荷露笑道:“只五房不曾分开,那孙姨娘与八姑娘一直住在芬芳院,五太太住正房,她和八姑娘住西厢,六七两位姑娘住东厢。” “她们家确是好热闹,五进的大宅子,一大家子只挤在一进院儿里。”笑笑不觉一笑。 “几位姑娘都不满十二岁,还不急着分院子住。那孙姨娘又是五太太的陪房,主仆两个感情甚好,一直住在一处的。”荷露道。 几个正说着,便听见一声儿:“五妹妹起得倒早!” 回头见是欢颜,穿着一身水蓝的素布裙子,依然梳着流苏头,只插了一支雪白的砗磲纽股簪子。欢颜给珊娘行礼:“三婶婶日安。” 珊娘微微一笑:“欢儿穿的可是学裙?” “正是的,咱们学里崇尚简风,最忌讳攀比的。” 正说着,二太太蒋氏与展颜也走来了。 笑笑便与二太太行礼:“二伯母日安。” 蒋氏一笑:“女孩子们都穿着学裙,显得笑笑这一身儿格外的新鲜俏丽。” “二伯母过奖了,我看她们的学裙干净清新,倒是羡慕得很呢。”笑笑说的是实话,这学裙虽说不是绫罗,但看那质料很是舒服,尤其那展颜穿着,衬上明媚的相貌,显得分外清丽,笑笑不觉赞道:“三姐姐穿着,恰如出水芙蓉一般。” 展颜笑道:“五妹妹真会夸人,赶明儿你穿上了更是好看呢。” “那倒不急,我在入学前着实需要补一补课。”笑笑道。 展颜淡淡一笑:“可不是呢,入学前总要考试的,得按着成绩分学年。” 啊,还得入学考试呢 展颜见笑笑一怔,满意地笑了,就是想看看你慌乱的模样:“吟诗作赋却是不考的,女学把那个归到诗词社课里去了。咱们撷英女学本就是商家办的,自然要学些生意经的,那《计然篇》与《史记货殖列传》都要通篇念熟背熟的;且又是女子书院,自然也少不了女子该学的治家理财,中馈之道。是以,那入学的考试,除去四书,还有算学c计然学c商道c理宅” 笑笑不负重托地凌乱了,什么是计然学,什么是《计然篇》?《史记》也仅爱读喜欢的篇章,至于货殖什么的,都是扫两眼就匆匆翻过 珊娘拍拍笑笑的手:“考不过了,便跟着学年低的小学妹们一起读书吧。” “那不行,我个子本就高,跟小孩子们站一起让人笑话。”笑笑道。 欢颜噗嗤笑了:“别听展儿吓唬你,那考试都是走过场,只要不差的太多总能通过的。” 笑笑这才点了点头,心道应该不算很难,只要别考那些和历史无关的元龙朝土特产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太古来人 甫一进入老太太的院子,笑笑倒小小吃了一惊,以为这里一定植满了牡丹芍药等富贵花卉的,结果却如普通人家的宅院一般,简单利索: 正房廊前一株玉兰一株石榴,馨香美满,多子多福。青砖甬路正中摆了黄杨墩架的琉璃鱼缸,透过剔透的缸壁,可见里面养着的睡莲c金鱼c纯色的玛瑙石子。 耳房与厢房之间形成的小天井皆植有一丛细竹,竹下养着花,东厢天井是菊花,西厢天井是兰蕙,此刻正开着一大丛虾红色的九子兰。厢房前则种了两棵大梅树,听欢颜说,一棵红梅,一棵绿萼,艳素相宜。整个宅院似是取梅兰竹菊四君子意,轻描淡写地布置院中,随意而家常。 等在正房门前的是个小巧玲珑的丫头,叫做春线的。 二太太先在帘外问她:“昨儿闹得太晚了,老太太可睡得好?” 春线道:“睡得还好,起来时也精神,只是,一大早儿的,太谷便来了人。” 二太太顿住脚步:“太谷?是郜家来人了?” 笑笑竖着耳朵,搜索记忆信息,山西太谷,那是大姑家,每年大姑回娘家都会带太谷饼。 春线压低声音:“是茱萸姑娘,董嬷嬷的孙女儿,说是受了伤回来的。” 几人一听,脸色均是一凝。 “茱萸正在里头呢,老太太脸色难看,一直没做声。”春线这也算是给主子们通了气儿了,这才打起帘子来:“二太太c三太太和几位姑娘都到了。” 正间里只两个丫头在,给诸位行了礼,便引大家来东梢间。 梢间里的话却没住:“咱们太太性子要强,拼着命三年里生了两个哥儿,身子到底是亏了。他却熬不住,允哥儿还在月子里,他就要讨了含笑,偏那含笑已经说了人,当年就要娶的,必不肯依他,太太做主放了她出去了。他在月子房里骂骂搡搡了好几日,到底还是强要了结香” 老太太在东梢间的炕上坐着,冷着脸,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个脸色苍白的丫头,旁边一个老嬷嬷扶着她,老嬷嬷一脸的愤慨,方才说话的便是这嬷嬷了。 那脸色苍白的丫头,想必就是茱萸了,她虽没气力,声音却还清澈:“结香姑姑要跳井的,还是几个姑姑将她劝下了,说为了太太也不该这样,她便强忍了,可那姑爷” 想来是不好说的,那老嬷嬷替她说了:“专挑结香不干净的几天强与她同房,连着几个月淋漓不净,到最后把血淌完了,人也耗死了。” 几人听了,神色均都一凛。姑娘们听了这话本该脸红的,但因气愤,却也顾不得害羞了。 “这话为何不早跟我说。”祖母做了个手势,让那捶腿的丫头停了手,“算起来允哥儿今年都十六了,想不到那些年里郜至信就那样荒唐!”又不觉道,“我们大丫儿性子爽直,办事最是利索,怎会吃这个亏。” “太太在月子里,为着含笑的事儿就险些落下月子病,底下人哪个还敢给她添堵,只说结香病了,却是人死了半年太太才得的信儿,把姑爷着实冷了一年,他那几个姨娘也全给他发卖了。” “嗯。”老太太这才顺了顺气,喝了口茶。 笑笑见二伯母一家无声息地找位置坐了,自己便也与母亲无声地坐了听。 丫头给茱萸看茶,茱萸想是渴了,喝下满杯,道:“那时候是在榆次,虽然吵吵闹闹,却总是两口子过日子,如今回了太谷,那边的老太太” “你但说无妨。” “总嫌子嗣少,让媳妇们开枝散叶。我们太太是二房的,有两个儿子,且还整日被她叨念。那大房太太生了两个儿子c两个女儿,另有四个庶子c三个庶女,老太太还总嫌不够。三房太太没有儿子,老太太就让她跪行着去拜送子娘娘”茱萸一口气儿说这些话,还有些气虚,深呼吸两下,方道:“老太太常说,女人首要是子嗣,其次是中馈,咱们太太到了太谷,才知道每到请安日,竟都是太太们亲自下厨给婆婆做饭的。” 在座的人都不觉变了脸色。 “那可不是普通的洗手作羹汤,是要自己烧火点炉子架锅的,蒸馍馍,擀面条,肉菜c素菜c点心,过年时炸丸子,做咸肉,都要太太们亲自动手。” “打了那老妖婆子,把我大姑姑领回来!”说话的是才进门的莞尔,五房的人也来了。 众人皆忿恨,没人怪罪她的措辞,倒觉得痛快。 “郜家的老太爷倒是个清楚的,偏偏去的早,当初结亲也是冲老太爷的为人去的,”老太太闭目,看不出表情。 谁知道爹熊熊一个,娘傻傻一窝。 “那老太太嫌我们二房只有两个哥儿,便把自己的丫头给了二老爷,腊月里生下个哥儿,老太太喜欢得心头肉似的,只因那孩子与故去的老太爷是同一天的诞辰,她又说眉眼儿气度都似他亲祖父,必能振兴郜家的。” 一个月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气度可言的,笑笑翻了个白眼,又听茱萸道:“洗三满月百天,都况外的隆重,还要祭祀,让儿媳妇们亲自下厨,说这样才诚意,我们太太使了两个厨子帮忙,偏就被她的嬷嬷看见了,说我们太太耍奸。”茱萸说着,眼里含了两泡泪。 五太太性子直,听了哪里还忍得住:“亲家老太太真个老糊涂,让正头太太们给个庶子下厨做满月,还让个老奴盯着主子干活儿!她是不是得了呆症了?从武行里挑二十个会烧菜的,给他们家送过去,就说是咱们家送的厨子!没钱请厨子做饭干脆分家,团磨儿媳妇算怎么回事,孙子们看见母亲这样也叫好看?” 老太太表面上并不似其他人那样愤慨,反倒呷了口茶,冷笑:“穷毛鬼眼的,怪不得郜家在太谷越做越小。” 珊娘看了看茱萸捂着腹部的手:“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姑爷在榆次还算规矩,自去年回了太谷,就愈发放肆,老太太又给他撑腰,还做主给他房里塞人。张姨娘生下小少爷便矜贵了,那月子做的,我们太太也没那般恣呢。姑爷便又要讨了奴婢奴婢不愿,太太也不同意,姑爷当时没做声,但奴婢伺候姑爷换鞋时,他有意几次掉了鞋,说奴婢笨,耽误他出门,结结实实踹了奴婢两脚,还拿帘挑子打了奴婢几下子这就坐了伤,在太谷时一直吐血,太太跟他翻了脸,这才让奴婢父母接回来治病了。” 展颜忍不住道:“依我说,打将回去,这是欺我们唐家没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各出主意 欢颜急忙道:“展儿不过小孩子气盛,此事恐怕还需祖母和亲家老太太说清楚,便是派父亲或四叔去也是使得的。” “他们家也配!”也不知金宝娣是何时进来的,绞着帕子道:“聪明人与傻子过什么话!把我们唐家的大姑奶奶当烧火丫头,大姑姑当场怎么不给他们一烧火棍子呢!”金氏的指甲抠着紫檀榻的扶手,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他们郜家老太太一直用着我们金家的人参续命丹,从此便断了他郜家的药,纵是花千金也休想买到,除非她让权,内宅让大姑姑说了算!” 众人里也有点头的,觉得这个法子有点阴,却也能辖制住她。 老太太道:“这岂不也带累了金家的商誉?” 金宝娣一时无言,只道:“总有理由搪塞她的。” 老太太看看坐在身边的舒颜:“三丫头来得最早,事儿也听得最全,你怎么说?” 舒颜一直淡淡的,此刻眉头微微蹙着,声音有些冷:“和离。” 笑笑暗暗拍着大腿,和自己想的一样,这种比臭水沟还恶心的日子,简直一天都过不得。大姑明明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想当年,她也算山西皮货界的大姐大,手里稳攥着几个欧洲品牌的大买家,据说大姑父一家子的生意都靠着大姑呢。女超人怎么一到元龙朝就包子了? 笑笑轻叹,又看向众人。和离这两个字太扎耳,众人片刻沉默。 莞尔第一个道:“和离也便宜了郜家!” “只怕大姑姑也舍不得那三个孩子。”欢颜道,“那两个哥儿自是要留给郜家的,若是与郜家谈得好了,玉姐儿许还能跟着大姑姑回家来” 玉姐儿,估计也是个元龙朝土特产。 “只怕玉姐儿还不情愿呢。”嫣然是揶揄的口吻。 “确也是糊涂,苛刻儿媳妇,女儿孙女儿倒都养得娇贵无比,可不是本末倒置了。”老太太的脸色已经不似起初那般难看,冲身边丫头道:“摆饭吧。”又冲董嬷嬷茱萸两个道:“你们也留下吃,一会儿让郎中给这丫头瞧瞧病。” 两人谢过老太太,执意要回后罩房吃去,云偏道:“你这身子哪里还禁得起来回折腾。”便扶着茱萸在下边坐了,令人给这二人单开了一张小桌。 笑笑此刻却觉得诡异,怎么这样的话题可以全家一起商量的?让大姑下厨房的事儿还罢了,那大姑父强占丫头的事儿,也能这么明着说出来?自己十二岁,嫣然莞尔十一岁,可掬只有八岁,听得懂么?估计也听不太懂,只是知道大姑在婆家受欺负了。 嫣然顺着祖母的话音道:“玉姐儿五岁前一直是养在她祖母身边儿的,娇纵得什么似的,那年大姑姑带她回来住,她跑得鞋子掉了,却不会穿,急得喊丫头过来给她穿鞋,我们都笑她。她比我还大一岁呢!”说着又撇撇嘴:“我倒看她祖母最后给她说个什么亲,到时候婆家也让她劈柴烧火c擀面烙饼,看她郜老太太怎么说!” 也不知商贾之家都是这样,还是只有唐家是这样,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起婆家什么的来,也是振振有词,众人也是听得频频点头。笑笑不厚道地一笑,元龙朝真对自己的胃口。 饭菜很快上桌,老太太道:“快些吃了,去学里要迟了。哥儿们功课紧,天不亮就过来请了安,带了吃食去学里吃去了。女学生也不可自恃为女子,便懒惰懈怠。” 许是方才的话题沉重,几个姑娘都无声地低头吃饭。 老太太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盅蛋羹,喝了半碗红豆粳米粥,便放下了筷子:“唐家向来规矩简明,我的儿媳妇们,只需看得清事,算得清账,其他不论。若非郜家的事,我怕是也在娇养着这群孙女儿呢。” 姑娘们齐齐停了筷子,不知道老祖宗下一步要说什么。 老太太漱了口,道:“郜家这样的确也鲜见,但保不齐你们中的哪个命运不济,就能遇上个拿中馈说事儿的婆婆,到时候利利索索的一个拿手硬菜堵了她的嘴,她也没有话说。”又饮了口茶道:“若是也遇见让儿媳妇劈柴烧火的珍禽异兽,咱们也自有对付的法子。” 几个姑娘静静听着,均都点头。 老太太吹着杯中的热茶,发出一阵阵枣子的香气,以杯暖手捧着喝下一口,慢慢道:“自今日起,每到请安日,姑娘们亲自下厨做晚膳,烧火架锅就不必了,但洗菜淘米切肉这些都需亲自动手。今儿晚上我这馋嘴的老太太就候着了,一人一个菜,煎炒烹炸随意,点心也可,汤也可。小八年纪还小,就先免了,剩下的六个姑娘,六个菜。再让大厨房看着添些个,也是一桌席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了几秒,纷纷点头称是。 太太们本想添几句好听话,又觉得自己一向不下厨,此时怎么说都不合适,便也都跟着点头称是。 吃过了饭,几个穿着蓝学裙的姑娘们就起身去学里了,单剩了笑笑和可掬。 “可掬还小,先回吧。”老太太道,又看了看笑笑:“五丫儿留下吧,似懂非懂地听着些儿,总得长大。” 笑笑点头,坐在祖母身边的绣墩上。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老太太喝着茶:“今日这枣子烤得有些苦了。” 晴丝第一个跪下了:“是奴婢疏忽了。” 老太太让她起身:“这点苦又算什么呢,唐家起家的时候,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谁知就有些人家,没办下多大的家业,还偏偏穷不起富不起的,磕头虫儿蹦高儿,恨不得翻下天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三房献计 老太太打量了诸位一眼,道:“五房的最先表态,要去跟人家干仗;大房的要停了人家的药;二房众说纷纭,四丫头要杀过去,二丫头要长辈调停,三丫头要和离;四房今日没有人,四儿媳妇感了风寒,我便让她歇几日,即便来了怕也是锯了嘴的葫芦;三房,今日第一回请安,母女两个倒是都不出声儿,也不知是何意。” 笑笑看了看珊娘,珊娘正要开口,二太太却抢先说了:“和离是最后的法子,要我说,去找找户部的朋友,那几个户部的太太我倒是都熟,让山西清吏司仔细查查他们郜家的税,不信他们家没有纰漏,到时候咱们懒洋洋出面帮他们解决了,再好好儿用言辞敲打敲打他们老太太,看她日后还怎么好意思面对咱们姑太太。” 老太太微微点头,道:“二太太总是通身的官派。” 说得二太太红了脸,老太太却道:“难得你有这个心了。” 老太太眼睛看向珊娘,珊娘坐直身子,此时不开口也不行了。 笑笑心里不停总结着语言,随时准备着帮母亲做补充。 珊娘却言简意赅:“若是只想摆脱郜老太太,方法很多;若是对姑爷失望,只有和离。” “方法很多?但说一二。”老太太一时还摸不透这个儿媳的性子。 珊娘轻笑了:“这个媳妇儿便不擅长了,方才嫂嫂和弟妹所言,可不都是方法,用妥了也都可行的。”见婆婆似是不大满意,只得继续道:“媳妇儿不才,掌宅的能力实在欠缺。在娘家时,母亲早逝,嫁给起帆,又有十几年没有孝敬在婆母身边,便是皮毛也不曾学到” 老太太叹气:“也是难为你了。” 珊娘又道:“但凡有纷争,无论生意还是家中,具是起帆做主的。今日起帆不在,媳妇儿也只好揣摩夫意,斗胆一言了。” 笑笑闻之一震,母亲还未献计,却已经令笑笑刮目相看了。 众人也都认真听着。 珊娘道:“起帆一向是这样,能在生意场上解决的,绝不会走旁的途径。此番,也必会以生意挟制郜家,让其乖乖求饶。依我看着,姑太太的最大困扰,并非姑爷乱来,也并非烧火做饭,而是那庶子之事。郜老太太一心以那庶子为重,便是将庶子一直给嫡母养着,也改变不了庶子的身份,若那庶子姨娘一齐被抬举,嫡母更是无法立足。姑太太的身份着实尴尬难言。” 笑笑听得很仔细,觉得句句在理,简直不相信这话是谷珊娘说出来的了。 珊娘顿了顿,思索了会儿,又道:“起帆不会平白压倒郜家,目的也并非败了郜家,而是让他们歇了崇庶子的心,若能进一步让老太太交权分家,那更是妙的。” 笑笑听得兴奋,母亲与自己不谋而合了。 方才在心里仔细搜索着关于郜家的记忆,只隐隐记得他们家是卖童装起家的,有一年好像生产了一大批青少年高级运动装,还请了当年某省高考状元做品牌代言人,似乎就是以那状元的名字做了品牌名称,广告语就是‘考试就穿某某某,透气健康c舒适解乏’。当时那运动装品牌着实火了一阵子,可还没到半年就爆出那位状元猝死的新闻,说是用脑过度导致的郜家的运动装一下子滞销了,童装生意整个瘫痪了,他们家的老太太也住了院。全家都蔫儿了,只有大姑强撑着局面,把剩下的存货改了其他牌子,当做是吊牌生产了,偷偷地低价卖出,也没能收回本钱,毕竟铺天盖地的广告海花了笔银子。最后还是大姑用皮货生意救济了童装市场,郜家才慢慢缓过气儿来,死而复生。 “笑笑?”祖母在叫自己。 笑笑回过神儿:“祖母。” 金宝娣在一旁笑道:“笑笑已经开始谋划了,三婶婶说她不懂生意经,那你便替三婶婶想一想,这个生意要怎样做,既能敲打了赵家,还能扳倒那庶子。” 老太太有些乏了,靠在坐榻靠垫上:“你小儿家说什么都无妨。” 笑笑坐直身子:“待会儿口出狂语,大伙别笑话我才是。” “你才多大,说出什么来都不敢笑的。”五太太催着她快讲。 “隐约记得那郜家是做衣裳的?”笑笑先试探问道。 “对,是做小儿衣裳的,”五太太道,又啐道:“他们家若是开票号的,那还不得闹腾到皇宫去让娘娘给他们烧锅灶呢。” “那便是了,”笑笑点头,果然是做童装的,想到此,又问那茱萸:“那庶子叫什么名儿?” 茱萸道:“乳名儿叫正根。” 金宝娣先呸了一声,众人皆都皱眉。 笑笑放低了声音,将自己初步的计划说给大家听,本想着简明扼要,但到关键处又忍不住细细分析,说到激动处,还抓了把蜜饯放在桌上做局面演示,直听得金宝娣表情惊讶,五太太满脸激赏,二太太眼神复杂,董嬷嬷张大了嘴巴,连那茱萸的脸色似乎都不苍白了 末了,全屋静悄悄的。 珊娘打破沉寂:“笑笑年纪太小,并未接触过生意,如此天马行空,实在荒唐。” 五太太却道:“若是派个得力的人,也能办得下来。” 珊娘轻轻摇头:“只是,那庶子还是个婴孩,这么一来,这孩子的将来” “那孩子早晚也得被养歪的。”金宝娣不置可否。 二太太也不以为然,再说本来就无视庶子庶女:“离那孩子长大还早呢,在外地住几年,再回太谷,人们便忘记这茬儿了。” 珊娘总觉得笑笑出这个头不大合适,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老太太道:“当年张子献计郑袖,秦国得脸,魏国失信。魏美人何辜。”说着笑看着珊娘:“商场如战场,此战已是收敛着了。” 珊娘便不再言语。 老太太道:“这么一来,每一房都有了计策,抓紧算算各自的用时耗资,看看是否划算。” 五太太不觉道:“我们这一房” “你那二十个会武的厨子,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老太太道,又看向金宝娣:“你的法子好,不必花费什么;二房的去找清吏司,花费也不高,却是欠人情的事儿。” “这个母亲不必费心。”二太太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一起上吧 “那就去办吧,三房的计策虽复杂,找个能干的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老太太问晴丝,“家里剩几个好生意把式?” 晴丝答道:“现下无事的有杜品登c齐发c智钦c福旺三房的禄子也在,只是年纪小些,还有孙宝财” 老太太打断道:“那个叫智钦的孩子,是不是长得好相貌,整日里不束头发的?” 晴丝笑道:“正是,他是二爷身边的,这次二爷去四川,带了他哥哥智钊,他如今却是个无事的。” “记得他不是家仆。” “是二爷看他们兄弟好人才,花重金聘的。” 老太太笑道:“寰儿花钱聘的,咱们不用白不用!笑笑把方才的谋划写了,让智钦去办。” 笑笑听着,心里激动坏了,智哥姐,你总算出现了,真没想到在元龙朝还能重逢! 曾经的智钦是二哥唐立寰的人事部经理,能力无限,经常在招聘节目上露脸,为二哥招聘人才兼做宣传。口才一流,颜值超高,很快就有大批智慧粉涌现。偏偏此人爱好独特,只喜欢反串,闲暇时便穿女人衣载歌载舞,得了个雅号:智哥姐。 金宝娣笑道:“我们这几房说白了都是去捣乱的,老太太出马才是真章呢。” 二太太皱眉,说谁呢,谁是去捣乱的。 老太太却笑了,只问那茱萸:“郜家的祖籍,记得在祁县。” 茱萸道:“老太太好记性,正是祁县。郜家和郜氏宗族走得不算近,除了长辈白事,几乎没回去过。” “记得他们老太爷在世时,曾经出资建学,把宗族学堂办得有规有模。”也正是因为此举,才更放心把女儿嫁给他们家。 “老太爷过世后,老太太说,哥儿们又不在族里上学,就把每年给族学的那笔款子停了。为这事儿,太太很是不乐意,说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儿偏偏手紧,再没有这样小家子气的。”茱萸回忆着太太的话。 “你们太太手里的生意,除了嫁妆铺子,还有哪几处?” “郜家在榆次的生意,多是太太打理着,姑爷倒想插手,但经营手段总不及太太。” 老太太慢慢点头:“大丫儿倒是有心计的,怪道不肯离开榆次,只要生意在手上,那姑爷总不敢得罪了她。” “这回也是郜老太太病了,才把二房三房召回太谷,又说子嗣单薄,没脸去那边见老太爷,便把两房的人强留下了,要盯着他们开枝散叶。”茱萸许是有了主心骨,此刻的声音也不那么微弱了,“姑爷回了太谷,有老太太撑腰,才又放肆起来。” “亲家可问过榆次的生意,可有过让你们太太放手之意?” “那倒不曾问过,郜老太太说,对媳妇儿主抓两件事儿,子嗣和中馈,说这是奠基。” 笑笑掩起口来,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呵欠:呵——幸亏他们全家都傻。 “嗯。”老太太喝了口红枣茶,“若是要和离,大丫儿早在十六年前就办了,何苦等到今日。我在京都的晋商圈子里,都听闻郜家在太谷的皮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着叹了口气,“我家大丫儿这十几年,原是嫁给了生意。” 笑笑听着,看着杯子里那枚起起伏伏的红枣,只觉得又热闹又凄凉。 五太太道:“亲家老太太这样拿捏儿媳妇,倒连生意都不过问的,郜至信也是个神物儿,自己的生意都捏在媳妇手里,还在那儿仗着老娘寻小妇儿,养庶子。一家子懵呆混不吝,这样的非得拿大铁棍子敲打不可。” 老太太略一沉吟:“晋商圈子里的祁县商人,我倒是颇有几个故交,乔家c江家c陆家,都做的是顶天的大买卖,明儿就请那几个太太来家里打牌,正好用上笑笑送我的那一套新式骨牌。” 乔家?那个,是乔致庸家么? “一个祁县才多大,叫得响的就那么几家,郜氏宗族若不是有年头的根深蒂固,这些年早被摁没了。”金宝娣道。 “我大丫儿在他郜家十六年卧薪尝胆,这孩子偏是个逞强的性子,姑爷乱来c婆母耍横,倒是都生忍了。只这崇庶一事,是将我女儿架到火上烤呢。”老太太揉了揉肩头,便有个丫头在身边轻轻帮着按,“明儿的牌局,你们几个媳妇儿都参加,宝娣也过来吧,别的都不提,只庶子满月c举家祭祀这一条就够他们郜家喝一壶的了。” 笑笑一瞬间只觉得醍醐灌顶,只这一条就够了。崇庶c祭祀c宗族,好家伙,多么有料劲爆的关键词啊!方才几房人说得热闹,却都没抓住重点。老太太怕是早已想好了步骤,才匀出兴致来考教各房的。 五太太听了,不觉道:“老太太这一招好棋,只一桌牌就够了!他们晋商常常是京都山西各地跑,咱们连马车都省了,这年头跑得最快的就是谣言。” “你那二十个厨子还得坐车去太谷呢。”老太太笑道。 五太太撒娇:“他们还用得着去吗,这劳民伤财的,关键是不好找,练家子谁还学烧菜呢,会下厨的谁还去学武呢?” 金宝娣凑趣儿:“咱们家的姑娘们却要个个文武双全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走得生意场。” 老太太笑道:“各房也别歇着,自己的事儿自己盘算,都得给我上。” “是!” “笑笑就在这儿把谋划写了,后晌就交给那智钦看了,事不宜迟。”老太太说着看了看笑笑:“我最喜欢你娘的性子,偏偏你像你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郜老太太 山西太谷,郜家大院。 盖嬷嬷皱着眉头站在廊下,方才听到的消息该如何回主子呢,踌躇了一会儿,索性先不进屋,等着各房送过来的饭菜。这几日老太太心烦,连管教儿媳妇的心情都没了,每日的膳食也都是在炕桌上用的。不过,每个请安日里,儿媳妇们的中馈却不得丢下,得精精细细地做了,让丫头们端过来。 大房的丫头谷雨和二房的芦苇一起进了院子,各自提着食盒子,毕恭毕敬给盖嬷嬷行礼。 盖嬷嬷哼了一声:“一个扁食,从早晨一直忙活到晌午,太太们真是捏绣花针的手啊。”觑了觑正房:“还不快送进去呢,扁食凉了就吃不得了。” 两个丫头急忙进屋去了。 盖嬷嬷随后也进了屋,屋子里光线不好,连下了两日小雨,更显得昏暗了。老太太守旧,一直无法接受琉璃窗子,总说那东西是让人变坏的,外面的人轻易就能瞅见里头,真真是圪低圪捣的人儿才用的爱巴物儿。 谷雨将一屉雪白剔透的圆胖饺子端到老太太的炕桌上:“回老太太,这是我们太太做的虾饺,让老太太尝尝鲜。” 老太太看了看,皱眉道:“这是米面儿的?” 谷雨对老太太如此神情已经司空见惯,仍旧微笑:“这是太太娘家的特色,粘米面儿的,馅儿是用的鲜笋c猪肉c大虾仁儿。” “听着都是好东西,只不像扁食馅儿。”老太太抿了抿抹额,“粤菜就会糟践东西。” 谷雨强笑了笑,不再作声。 芦苇将自己带的食盒子端上来:“我们太太做的是京都口味儿的饺子,专门儿调了三样馅儿,猪肉大葱的c韭菜三鲜的c香菇酱肉的,老太太尝尝哪一样合口儿” “这扁食个儿大得不像个样,”老太太一看就懒得尝,摆摆手道,“难得她有这个心了,也让正根他娘尝尝。” “是。”芦苇咬了咬嘴唇。 “罢了,我也吃不下这么多,这几样饺子就给正根娘吃了吧。” “这可是张姨娘的造化儿了。”盖嬷嬷笑道。 待两个丫头退下去了,又有丫头端来一大碗热腾腾的扁食来,看样子小小扁扁的,泡在热汤里。老太太道:“这是咱们家厨子做的?” 盖嬷嬷忙道:“怕外地媳妇儿的扁食老太太吃不惯。” 老太太由丫头扶着坐起来,舀起一个尝了:“这才入得口,扁食只能是羊肉的才好。” “是,那些东西看着眼花缭乱,却都不像扁食。”盖嬷嬷道。 老太太靠在靠垫上,顺了口气儿:“这三房媳妇儿,一个洋大呓症的,一个圪挤麻眼的,一个又浪比忽塌的。” 盖嬷嬷亲自用小汤碗给老太太盛了汤,心道老太太这方言骂人的毛病还是没改,就这么把话撒给儿媳妇们,人家也听不明白,哪里还知道自己挨骂呢。尤其大太太,那一口广东口音的官话,谁听得懂,山西话学了十几年也没能学会,怪道大老爷要找小老婆呢,起码还有人能说说话啊;二太太倒是一口的京片子,人家也不打算改了,说起话来跟溜肉片儿似的,脑子也快嘴也快,老太太最烦她;三太太是山西人,按说跟婆婆该最有话说,偏又是个爱耍小心眼儿的,三天两头跟老太太告丈夫的状,自己却连个儿子也没生,再没见过这样的傻媳妇!不过,看看三老爷那爹溜甩乖的样儿,也难怪媳妇告状呢偏偏老太太就瞧着自家的三个儿子个顶个儿的好! “当年老太爷说七星岩出才子,就从广东给大儿定了这么一门远亲。”老太太喝了一小口汤,仍是没胃口,“大儿媳才华没有,倒是学了文人通身的酸腐,两个孙儿幸亏是在我身边儿养大的,不然还不定让她给带歪成什么样儿!” “咱家大房的两个哥儿最是聪明懂事的,成哥儿今年娶了亲,就能顶门立户了。”盖嬷嬷笑眯眯地道。 “嗯,”老太太却是淡淡的,“我看,这几个哥儿加起来都不及我们正根,你说那孩子的小心眼儿是怎么长的,吃奶的时候儿都知道避着喷奶,从没有叫奶呛着过,这才几个月的孩子啊!”老太太提起正根就带着笑。 “根哥儿的伶俐,全山西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盖嬷嬷顺着主子说,这几十年伺候下来,这位主子的脾性也摸透了,她要犯浑,自己就得跟着一起浑,不然吃苦头的是自己。忠言逆耳什么的,在郜家根本不中用。 老太太忽然冷笑了一声儿:“瞧瞧老二媳妇把孩子都带成什么了,尤其允哥儿,小小年纪就满脑子生意,跟她们唐家人一个样儿了!二媳妇的娘家有些钱,就整日里显摆,穿簇新的衣裳,用簇新的家什,吃口肥肉都恨不得抹到嘴上臭显摆,那一家子都穷人乍富的。老太爷当年也是被唐老头儿给哄了,我们家老二那么强的孩子,偏娶了她!”看了看方才芦苇送过来的填漆食盒,实在看不顺眼,“听说她要把她房里的窗纸都换成琉璃?她敢!!光天化日就敢赤头光腚的给我丢人!我看她敢!!!” 盖嬷嬷见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深呼吸,急忙帮其抚心口儿顺气:“老太太很不必为她们劳心,实在犯不上。” “老三媳妇下不了炕了?”老太太歪到炕上躺着去了。 “郎中说身子虚。” “不过跪着去一趟送子娘娘祠,就这么不担事儿了,可见心不诚。”老太太索性把抹额也摘了,勒得慌,“郎中究竟怎么说的,她没染上病吧?” “那倒没有。”盖嬷嬷肯定道,“郎中说咱们三老爷的病也不是治不得,调理个半年就能去根儿的。三房那四个姨娘六个通房,都染上了。”盖嬷嬷声音低了,自己说着都觉得丢人,三爷不检点,把脏病都带到家里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大伙都染了病,偏她个正头太太好好儿的,可见是个奸头,心眼子全用到这上头了,压根儿就没想着给三房留后!” “老太太消消气,身子骨要紧。” “去金参堂的人怎么说,那续命丹可有了?” 盖嬷嬷闻言心里一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算命先生 “金参堂的药卖光了,说是被一个大户全买去了。”盖嬷嬷此刻也只有实话实说,“金参堂的药都是在京都配好了发往各地的,咱们太谷的金参堂正从太原调货呢。” 老太太眼睛暗了暗,没了方才的强悍。 盖嬷嬷道:“二太太倒是说,飞鸽给京都母家传了信儿,让他们想办法给捎些过来,据说她那侄媳妇便是金家的姑娘。” “金家业大,谁人不知。二媳妇真是眼皮子浅,这么个侄媳妇也值当跟咱们家炫耀一番。”老太太摩挲着抹额上面的玛瑙,凉冰冰的,“就显她能了。” 盖嬷嬷一时也接不上话了。 丫头进来禀报:“盖嬷嬷,那个算命先生又来了。” 盖嬷嬷皱眉:“把他轰走就完了,也值得进屋来报。” 丫头委屈:“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老太太反倒坐起身来:“他怎么说?” “他说去年腊月十四就来过的,是追着天上一颗星星赶过来的,那星星投到咱们家了。还说,本是吉星的,但带着些煞气,会带累着府上不太平。”丫头也记不全,只拣着听懂记住的说了。 “正根可不就是腊月十四生的?”老太太急得声音也提高了,“快请那高人进府来!” 丫头急忙去了。 “给我梳头更衣,我得见见高人。”老太太扶着盖嬷嬷站起来。 盖嬷嬷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此刻光景也不得不信了,急忙给老太太梳洗打扮起来。 不一会儿,高人便到了,众人要请其去待客厅,那人偏偏说:“别劳动老太太了,最近又断了药,她禁不起折腾。” 众人暗暗吃惊,回了老太太,直接就把高人请进屋了。 一干人等都出了屋子,只剩下高人和老太太,盖嬷嬷陪着。 高人披着长发,留着长胡子,看不清面孔,只见目光如星般冷利。此人也没打着算命的幡儿,只摇着一面白纸扇儿:“那日观天象,看得倒真,星团是个龙型的。” 老太太也不觉得胸闷气短了,全神贯注听着。 “贵府偏和这神物有缘,要说这造化,还是贵府老太爷带过来的。” 老太太连连点头:“先生神人!我家腊月十四添了个孙儿,那诞辰与先夫竟是一样的。” 高人摇着扇子:“我说么。” 盖嬷嬷给高人奉上好茶,老太太道:“还没请教先生贵姓。” “智,智多星的智。” “智先生!”老太太念起这三个字,如饮蜜糖一般,“智先生能亲临,寒舍蓬荜生辉!” 智先生微微点头:“此子在贵府却是裹草而生的。” “裹草,没有啊,都是好缎子襁褓包着的啊!”老太太不解。 智先生笑着摇头:“他确是你郜家的人,只是投错了地方。” 盖嬷嬷听懂了,小声跟老太太耳语,老太太恍然大悟:“正根这孩子是姨娘肚子爬出来的,但我视他比嫡孙还亲呢!那洗三满月百天都是郜家举世没有的体面!” “劲儿使错地方了。”智先生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换做旁人,老太太定会骂他爹溜甩乖没个坐相,但此刻却觉得先生道骨仙风,潇洒自在。智先生道:“莫不是还祭祀了?” “先生神算。” “再这么大折腾,这孩子说不好就嫩撅了。” 老太太急得满头大汗:“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这孩子不能宠着养,该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这”老太太一时乱了,倒是盖嬷嬷道:“这好办,去百户人家讨了剩米面,旧衣裳,给咱们根哥儿吃穿就好了。” “也不全然,你家这龙本是逆着来的,一切便都要反着,这才能慢慢儿扭转乾坤。” 老太太乍闻这些,只觉得正根怕是要做皇帝的,一时腿都软了:“怎么反着呢?” 智先生微闭着眼睛,似是在掐算,猛然睁开眼:“有了!” 唬了老太太一跳,由嬷嬷扶着才坐正了,一叠声道:“给先生包十两银子,事成之后再封十两金子!” 智先生却轻轻摇头:“我只为保龙而来,并非贪财之人。” “老身世俗,先生还勿见怪。” 智先生摇了几下扇子:“等这孩子成了事,别忘了我才是。”总得图一样吧,这才显得真实。 “定为先生进仙山修道观!”老太太此刻的眼睛格外有神。 智先生道:“只穿百家衣便可。既是反着来,便是,让世人都来穿他的衣。” “这这可怎么够穿呢。”老太太天真问道。 “呵呵,”智先生端起盖碗儿饮了口茶,“这却简单,合该此子与你郜家有缘。你们家莫不就是做小儿衣裳的?” 老太太继续天真:“先生真真神算。” “那便成了!自今日起日夜赶工,做出一万件小儿衣裳来,”智先生见老太太的脸都心疼得发白了,便道:“此子福星,必不令你郜家破财的。此举一本万利。” 老太太和盖嬷嬷都瞪圆了眼睛听着。 “一万件小儿衣裳不是赠,而是卖,以三倍价格卖出便可。” 这赚得是够多的,老太太在心里算了算:“这衣裳不可寒酸了才是,依我看,得是一身儿杭绸的小衫儿小裤子方使得。” “杭绸不行,必得蜀锦!” 蜀锦??那得多贵啊!!老太太抚了抚汗:“这一万件,仅布料一件儿就得六七两银子,这还不算工钱先生,不做蜀锦可使得?” “此子需自蜀地起事,故而需先敬蜀地。” 对了对了,家里要出大人物呢,蜀锦算什么。老太太一咬牙:“蜀锦便蜀锦,只是,三倍的价格卖出去,一身儿恐怕得三十两,谁买呢?” 智先生轻松一笑:“只需命名为‘正根衫’,买者大有人在!” “这把我正根的名字传出去?” “这才是真正为此子祈福了。”智先生笑道,“若不信,可先试一试,有了眉目再大批赶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正根儿衫 郜家出了一万两银子趸了丝绸唐家大批的蜀锦,日以继夜赶制出一千多件‘正根衫’。 郜老太太的精神好多了,也不再窝在屋里了,没事儿还去院子晒晒太阳,或是让奶娘把正根抱过来逗弄一番。 “这么便宜的生意,偏给了她们唐家人。”老太太一想到二太太那自信微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盖嬷嬷劝道:“在太谷能大批提供蜀锦的,也只有唐家了。” “借钱的事儿跟各房说了没有?” “说了,一会儿几位太太就到了。” 老太太在院子里坐着,头顶的柿子树恰落了小小的青柿子在手上,她觉得是好兆头。 果然,店铺里的冯掌柜来到院中,因老太太身子最近不好,也不大去店里,都是由掌柜直接来院子里汇报经营情况。 “东家,告罄了!”冯掌柜来郜家当掌柜几十年,从未见过最近几日的风光局面,人们简直都在疯抢‘正根衫’。 老太太从椅子上立起来:“三日,三日就卖完了?” “卖完了,净赚了两万银子!”冯掌柜底气十足,“今日又有江南的客商来订货,要三千件,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订金!” 老太太眼睛湿润:“老天保佑,我正根争气!” “东家,新的衣裳赶制出来没有?” “正在做着,有这两万五千两垫着,便轻松得多,”老太太笑成了一朵花儿,“三房的媳妇们来了没有,这正是她们表孝心的时候儿呢。” 冯掌柜见太太们要来院子,需要回避,便急着把后面的话先说了:“东家,咱们店的伙计们都想入股呢,有出五两的,有出十两八两的,愿意沾沾小少爷的福气呢!” “好好好,多多益善!”我这也是为我正根祈福呢。 冯掌柜告退,老太太笑眯眯地心里算起了帐,这两年郜家生意萧条,这三天的出货量赶上往常一整年了! 盖嬷嬷也在一旁凑趣儿:“老太太,据说咱们店的门槛子都快踩平了,现在的太谷,富家孩子们都以‘正根衫’为俏呢!连‘正根衫’这名字都多出来好几个别名儿呢,有叫‘贵人衫’的,有叫‘福气衣’的,还有叫‘状元服’的!” “呵呵,这些人们还真会给起名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三个儿媳妇来到院子,都有些惊诧,嫁进来十几年了,原来这位婆婆还会笑呢。 婆婆慈祥地笑道:“正根衫生意兴隆,倒也不差你们那几个银子,不过大伙一起沾沾福气,岂不是好的?” 二太太见大太太迟迟不表态,索性先说:“既然是家族的生意,我们二房愿出一万两。” 财大气粗。 又开始臭显摆了,老太太又翻白眼又满脸堆笑,非常复杂的玩了会儿表情,道:“二房有钱,你们也不必跟老二看齐,毕竟她是正根的嫡母,与你们伯母婶母不同,你们出些心便罢了。” 三太太咬咬牙,道:“我们老爷最近还病着,手头不宽裕,只能出一千两。” 大太太看了看婆母,却并不提出钱的事,身旁的丫头谷雨替她说了:“我们太太说这钱来的太容易,只怕不是好赚的,让大家谨慎为好。” 老太太脸色立即阴下来:“偏你来说这丧气的话!这是得高人指点的,岂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议论的!不舍得出银子便罢了,还来给正根添背兴!就会瞎不愣怔地添乱!” 大太太倒是不急,原也听不大懂婆婆的话,慢条斯理道:“母亲呀,¥&&。” “罢了罢了,你说的我也不懂,”老太太摆摆手,“看见你就心烦,给我禁足一个月,饭你也不用做了,我嫌吃着晦气。” “&&,母亲。” “快别说了,下去吧下去吧。” 大太太并没有影响了婆婆的好心情。 这两个月,“正根衫”如火如荼地生产销售着,目前已经卖出去三千多件了,而库房里依然生产出了近两万件,远远超出了智先生所说的数量。在老太太看来,自然是福气越多越好,挣的钱越多越好。 今日,老太太正亲自在院子里打算盘算账,却见冯掌柜哭丧着脸来了。 老太太道:“这几日的生意不及以前了,却也正常,哪能每日都那般红火呢。其他几个县都开了店,等打开局面就好了。” 冯掌柜道:“却不是为此事,也不知为何,那清吏司派人过来了,要查账呢。” 老太太一惊,想了一番,道:“郜家这回是真的起来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清吏司都盯上咱们了。” 冯掌柜不觉佩服老太太的镇定,但有些话必须得讲:“只怕,咱们的帐禁不起查。” 老太太也紧锁了眉头:“先打点着那些大人,想是要揩些油的。” “自不敢怠慢了他们。”冯掌柜得了东家的示意,便告退了。 老太太却没了算账的心思,撑了几个月,那京都的续命丹倒是给送来了,自己却健妇一般,不需要用药了。老太太右眼皮一阵猛跳,清吏司不会乱来,自己家的帐虽然有些出入,但也并非大错儿,拿钱堵了他们的嘴就算没事儿了。 可是,不知为何,心神总也不宁。 过了几日,确是出了事——祁县的郜氏宗族来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不过生意 老太太望着面前的两个小老头,不情愿地行了个礼:“郜熊氏见过十七叔c十九叔。” “你可知罪?”两个小老头坐在上首,表情严肃地问她。 “侄媳妇不知何罪之有,这一向是勤俭持家,重视后嗣” “为个丫头养的庶子,倒诚惶诚恐搞起祖宗祭祀来了!”十七叔吹胡子瞪眼。 “这”老太太暗骂,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风都吹到祁县去了。又不免想到,许是正根衫的动静太大,把店开到祁县,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被族里知道了。再兼前些年停了族学的款子,他们必是眼红记仇,如今是打着族规的旗号来找麻烦了。哼,等我正根成事,莫说祁县,就是全山西又算得什么! 十九叔说话总是慢打板儿:“按郜家族规,该绑去宗族祠堂,去跟祖宗当面谢罪。” “叔父,侄媳妇儿知错了,无奈这身子骨禁不起劳顿” “你可以免了,你那儿孙们却不可免,都得去祠堂跪着去!”十七叔喝道。 老太太咬着嘴唇,此刻却只能生忍着,自己安慰自己,不过就是去跪跪,我们的正根衫照卖不误,钱也照赚不误,你们眼红你们的,我们跪完了照样还是宗族里最大的大财主! 突然,那盖嬷嬷奔进来:“姑娘,不好了!” 姑娘,这是自己闺中的叫法,盖嬷嬷这老东西今日是怎么了。 盖嬷嬷脸色一白:“熊家族里来人了。” 老太太眼前一黑,娘家?娘家来人做什么? 耳朵边擂鼓似的咚咚地耳鸣起来,千锣万鼓中听见有人道:“虽说是嫁出去的闺女,但也是熊家出去的,我们熊家和郜家都在祁县,不过来管管着实不像话!崇庶灭嫡?世上还有这样混账的事儿?还是个丫头养的小子!就值当祭祀祖宗了?还把那丫头养的名字起在衣裳上叫卖!亏你有脸!我熊家几辈子没做过这样操儿八蛋的事儿!” 老太太一阵眩晕,朦胧中见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几位族人,无奈自己在家辈分最小,这几个该叫人家爷爷奶奶的,想张口辩白但却如鲠在喉,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死了亲夫,就这么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了!我们熊家在祁县都臭了,待嫁的姑娘们无人问津!糊涂妇人,毁了郜家,还要毁了熊家啊!绑了回去跪训!” 一个小丫头急火火跑进来:“完了完了,大事不好了!” 盖嬷嬷捂住她的嘴拖了出来,压低声音道:“不可大声,老太太禁不住了!” 小丫头道:“不知谁传的,说咱们的正根衫是个丫头养的庶子穿的,谁穿谁就是丫头养的,是小妇养的,是贱种!好多买了衣裳的都跑来要退货,把店也砸了,伙计们也不干了,现在就要撤资,要把他们当初入股的钱撤出来!” 盖嬷嬷一听也险些晕厥过去,此时说与老太太听也只能添烦恼,便咬了咬牙道:“你去二房,找二太太去!咱们郜家,怕也只她有法子了!” 黄粱梦碎,这一天下来,郜家的每个人都度日如年,几近崩溃。 二老爷郜至信彻底蔫儿了,在屋里叹着气来回兜转。 二太太神色不好,但还算镇定:“跪是必要跪几日的,族里惹不起。” “跪一年也无所谓,只要银子还在!”郜至信气急败坏,“高人都说了做一万件,娘偏不听,做了那么多,神仙都怪罪了!” 二太太道:“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幸而大部分正根衫都在库里,店里面被人们撕烂烧毁的不过百十来件。” “还有多少库存?” “一万八千多件。” “这这,”郜至信差点晕厥了,“这是要灭我郜家!” 二太太实在看不得他这要死要活的孬样儿,道:“总还有法子,那衣裳可转给其他卖家。” “谁肯收?这么晦气的东西!”郜至信恨不得冲进张姨娘房里,把那倒霉娘儿俩活活给掐死。 “我三弟在京都做成衣,或许能按成本价给他。”二太太也只有此法了。 “十两一件?三弟肯收货?”郜至信眼睛亮了亮。 “即使十两,咱们还是赔的,又铺了那么多店,前几日还打发了清吏司的人,不都是钱?” 郜至信来回踱步子:“三弟肯收就好,咱们家还不至于一下子败了。” 唐家怎么不肯收?这两个月跟着郜家的速度,早已生产出两万件小儿领抹和绣贴。收了这些货,再配上领抹和绣贴,就是一套新样式的衣裳,避开山西,在外省和京都卖了,谁人知道那正根衫是什么东西! 当初卖蜀锦已是赚了一笔,现在又是一大笔。 这才叫做生意呢。 郜家最终还是分了家,老太太带着他的正根去族里住了,两家族里的长辈儿要看着他们,省得再败坏族里名声。据说张姨娘在族里没能耐住寂寞,和个货郎私奔了。 分家之后,大房去了南方,大太太倒是个有主意的,与丈夫在南方也算做出了些事业。 二房依旧回榆次做皮货,二老爷老实多了,生意上都是太太拿主意,小老婆自是一个也不敢纳了。且那三天三夜跪宗祠,寒气浸了骨头,落下个腰病,总也直不起身子,走路猫着个腰,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了。 不过,刚分家那一年过年,唐家的三舅老爷路过榆次,给两个哥儿一人封了个一万两的大红包,俩孩子都把红包给母亲了,对父亲只字未提。 至于三房,还留在太谷老宅,关起门来过他们的糊涂日子。 此番都是后话,不提了。 日子还是以唐家为主,五姑娘唐笑笑就快要入学念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橙花香露 唐家大厨房平日的例菜都是四菜一汤,两样米饭c两样面食c两样点心。 各房又都设了小厨房,主子们想吃个新鲜的,可以自开炉灶。 “二太太给咱们三房添了个菜!”染碧走进屋来,“说是京都最有名儿的烤鸭,那鸭子看着又肥又香,脆脆的皮直流油。还有那夹鸭子肉的小薄饼儿,薄得跟纸儿似的!” 丫头们,咱能不这样么,不就一个北京烤鸭么。 “偏有你这么个馋猴儿。”描红正帮着姑娘整理姐妹兄弟们回的礼,“别再跑来跑去了,二太太既开了头儿,各房太太也少不得送菜过来,咱们也必得回送的,太太那边少不了帮手,你去那边守着吧。” 染碧就爱干这样的差事,颠儿着去了。 笑笑拿起一件戳纱绣的桌屏:“这件儿精致,可以摆在绣房桌上,二姐姐的手艺真是好。” 说着又看见桌几上摆着三个攒盒儿:一个百宝嵌的方盒子,一个填漆的葵花盒子,另有一个红漆描金的小圆盒子,一一开了盖儿,里面果然都满满地装着糖果点心:虎眼丝窝糖c玉带豆c柿霜软糖c四色粽子糖c白云片c五色糕c高丽印糕笑笑从粽子糖里拣了个雪白的薄荷味儿的吃了:“大哥哥昨儿不是说两个攒盒儿么,怎么一下来了三个?” 描红道:“那送攒盒儿来的款冬姑娘说,大爷总觉得两个攒盒儿样式不同,也不成对儿,琢磨了许久,便又配了一个,说是三足鼎立。”又道,“款冬还说,这些日子还采不到梧桐豆,便先用玉带豆了,等梧桐豆熟了,再做给姑娘吃。” 笑笑听得连连点头。 荷露笑道:“大爷总是这样,样样想得俱全。” 笑笑嚼着薄荷糖,那叫一个凉爽:俱全什么,说白了就是处女座的强迫症儿呗。 此刻的金氏正在自己房里看嫁妆单子:那个红漆圆盒儿该是最小的了,那也还是心疼。 “我大嫂子给的什么?”笑笑记得她曾经送自己一只琉璃镇纸的。 描红捧上一只锦盒:“这倒是个稀罕的,琉璃的镇纸。” 呵,这只镇纸也跟着回元龙朝来了,笑笑摸着长方形的玻璃面,透明的天青色,里面开着一架十来朵深紫白边儿的牵牛花:“元龙朝的琉璃技术,都如此发达了” 几个丫头都过来瞧稀罕:“真好看,比琥珀还好看呢,这花儿是怎么放进琉璃的?” “这花儿也是造琉璃的技艺,”荷露道,“这该是宸大奶奶专程从那琉璃沈家订做的。” “我大嫂子真是有心了。”笑笑都觉得让一个金牛座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二房的展颜与她弟弟宪儿送的一样,均是上好湖笔。 就连四房的小骞也回了礼,一只汝窑的白兔儿,啃着红水晶小萝卜。 一时,又有个丫头进来,端着个金丝楠木的小长盒子,微微笑着给姑娘行礼:“见过五姑娘。我们二爷人在四川,前些日子一直盼着姑娘来,给姑娘的礼也早就备好了。二爷说,姑娘喜欢哪一样儿,他便使人再多多的做来。” 笑笑见她穿着银白的衫儿,茜红的裙儿,尖尖的下颌微微低着,不觉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青狐。” “这名字,也只有二哥哥起的出来。”笑笑道,“却也是别致好听的。” 若是染碧在,定然会说这名字特聊斋,昨晚上守夜就缠着姑娘给讲了三四个聊斋故事了。 笑笑打开那楠木盒子,见里面一溜儿细颈琉璃瓶,瓶身贴着浣花纸笺,小楷写着名称,竟是各色南花的花露:白兰c橙花c含笑c缅栀子c九里香一共十三瓶,瞧这个零碎数儿,二哥哥一向不在这类事情上伤脑筋,一切自然为好。 “都是难得的,尤其橙花儿的,我最爱这个味道。”笑笑拔出小木头塞子,一阵青绿叶子夹杂白花芬芳的特殊味道直入心脾,“橙花花露,配上橘叶子蒸的露,再添几滴荷花和丁香花露,那味道就是极品。” 几个丫头有点头的,也有暗暗记下的。 “再有,配着茉莉和晚香玉,再加小茴香肉豆蔻,用橙子或香橼的皮熏一熏,做成小香饼也是上好的。”笑笑越说越激动,智商全用在这类歪书上了。 青狐望着笑笑,只觉得这五姑娘与家里别个姑娘都不同,难怪二爷总说最和他投脾气的就是五妹妹了:“我们二爷从不熏香,至今用着姑娘给他调的香露,如今那瓶子也快见底儿了。” “这却容易,我再给二哥哥配上几瓶便是。”笑笑不觉暗忖:元龙朝的唐笑笑有两三年没见过唐立寰了,那时候她才多大,不过□□岁,就开始指挥着丫头们蒸花露调香了,我与她,一定是共用着同一个灵魂的。 描红向青狐笑道:“记得姑娘当年给二爷用竹子叶c菊花叶c薄荷c柏子蒸露,那味道是若有若无的清香气,似乎还配着鸢尾花和檀香”说着不觉住了口,这也算是姑娘的秘方吧。 青狐轻笑:“怎么蒸的却不晓得,只知道确是好闻的,金家的二爷拿上好龙涎香跟我们二爷换,我们二爷一滴都没舍得给呢。” 说的众人皆笑。 青狐又道:“我们二爷去南方时,恰收了一小罐子橘叶露,只说叶子露不入品,便未让装盒子。姑娘既然用得上,奴婢这便回去取了送过来。” “大晌午的,也不急于一时。”描红忙道。 “不碍的,姑娘喜欢便好。”青狐微笑着去了。 染碧又颠儿着跑进来了:“四房的菜也送过来了!四太太果然雅致,那一套银芍药的菜盒子恁的小巧,另有一片银芍药叶儿的九丝汤!大房的宸大奶奶使人端了大大一个清水海兽碗,里面是香喷喷的口蘑炖肥鸡,咕嘟嘟的还烫呢!五房看别家送的都是菜,便端了点心来,一块块的甜面粘子似的,还洒着青丝玫瑰,叫个丰糕,还有个名儿是萨其马,你们在赵州定是没见过吃过的!” 众人: 笑笑:五婶婶风采依旧啊! 描红:染碧这孩子,说好的大家丫鬟的气质哪儿去了啊?别总张口闭口的赵州好么? 荷露:昨儿五房的两位姑娘送的那两大盒子丰糕,染碧指定是没瞧见。 小丫头鹅梨:三盒子丰糕~姑娘吃不了定然会赏下来的,说不得自己也能得两块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九丝笋汤 四太太送来的菜确是精致的,并蒂银芍药花盒里盛了韭芽炒肉c油焖春笋两样菜,银叶子盒儿里盛了九丝汤,笑笑一掀盖儿就闻见了浓浓的酸笋火腿味儿,登时就馋了。 珊娘道:“这两样菜,皆是家常菜,这样认真送过来倒更显得贴心了。” 笑笑看那旁边还附着一片胭脂草的叶子,上头簪花小楷写着所用的食材和佐料:“未想到她在吃食上有这般小情致,四婶婶最是对我的脾气。” “这九丝汤以前吃过,却不细究做法,如今看了却也是难得的,”珊娘指着那叶子上的字给女儿看,“这一份汤,是由干丝c火腿丝c笋丝c银鱼丝c木耳丝c口蘑丝c紫菜丝c蛋皮丝c鸡丝烹调而成的,还以海鲜入味,实在是讲究。” 笑笑也不觉道:“一个大煮干丝原来这样热闹。” “她看我是江南人,才特特送了这个扬州菜的。” “娘回了她们什么?” 眺雁在一旁道:“咱们回了四个小菜:干煸春笋五花肉c蒜蓉蒸竹蛏,糖醋三丁c文思豆腐,汤是芙蓉莼菜汤,还加了一道面食,是兰溪特色的香酥鸡子馃。” 笑笑边听边点头:“咱们这几个菜选的荤素相宜,又都下饭。” 珊娘摇头笑道:“昨晚就定下四个菜,改了删,删了改,今日那三套鸭还是与大嫂送的烤鸭重了,临时又换了糖醋炒三丁,那春笋炒肉与四弟妹的油焖春笋也有些重了,却实在来不及改了。” “每个菜里都有笋我也吃不腻的,”笑笑道,“难道以后每日吃饭都这么热闹?” 荷露道:“平日里并不这样的,这是太太姑娘初来,各房的表示。” “往常各房都自己开火么?” “那倒是常开的,大厨房的例菜总有不合口的时候,各房有时做了新鲜可口的,必是要孝敬给老太太尝的。” “祖母那里送了么?我方才只算着咱们送了四家子,这么一来,原来要备五份儿呢,咱们自己还留了一份儿么?”笑笑问。 珊娘失声笑了:“那怎么吃的过来,我方才尝来尝去的,竟就饱了。” 母女正笑着,见掬月又端了菜过来:“老太太夸咱们家的蛏子味儿好,那鸡子馃也是好吃的,还给咱们添了两样菜,一样酥炸小虾圆子,一样野鸭肉粉盒。” “今日堪比大宴了!”笑笑掀开那两只红填漆牡丹食盒,忍不住用筷子先夹了个虾圆子吃了,“祖母这是特特为我做的呢,知道我爱吃这个!” “摆饭吧。”珊娘吩咐了,拉女儿坐到桌边,“你吃得倒香甜,今儿晚上却要洗手作羹汤呢。” “那却简单。”笑笑在脑海里早已把祖母当年的几个看家菜过了一遍,但言辞上还是谨慎的,“一步一步来,今儿晚上我先拌个凉菜。” 慈姑笑道:“姑娘常爱看那些写吃食的书,虽然没上过手,心里还是都知道的。” 珊娘放了些心,想那其他的姑娘们也都是没有下过厨房的,大家都差不多,不必很为女儿担忧的,看笑笑今日极有胃口,心里也高兴,不住地给女儿夹菜。 笑笑只觉得今日的每个菜都好吃,尤其四婶婶的两个小菜,虽然平常,可却最入味儿下饭的:“四婶婶身子不爽,我用不用去疏岚汀瞧瞧?” “我本也有这心思,老太太却说风寒最容易过了病气,咱们还是过几日再去。” 笑笑点头,接过母亲为自己卷好的烤鸭,咬了一口,只觉得鸭皮鸭肉与葱香酱香融为一体,这种味儿根本就是现代烤鸭无法比拟的:“这个菜真好吃!等我熟悉了做菜手艺,也学着烤烤肥鸭子,这才叫拿手硬菜呢!娘,咱们苏菜有什么硬菜?我也一块儿学了!” 珊娘很配合地认真想了想,道:“南京板鸭c苏州熏鱼c无锡肉骨头c南通鱼翅c太仓肉松c如皋火腿c扬州狮子头c常州酒酿圆子” “肉松c圆子,这都是些些小菜。” 珊娘忍着笑:“大菜也有。扬州有三头,即‘拆烩鲢鱼头’c‘清炖蟹粉狮子头’c‘扒烧整猪头’。那‘扒烧整猪头’最负盛名,此菜成品要保持”酥烂脱骨而不失其形”,色泽红亮c肥嫩香甜,软糯醇口,油而不腻” “整猪头?娘也会打趣女儿了。”笑笑想象着,未来的婆婆让给弄个菜尝尝,自己进厨房一通折腾,然后呈上一只色泽红亮的大猪头来,公公婆婆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外加一众妯娌,他们会是啥个表情。 慈姑也不禁笑了:“这个菜让小姑娘独自来做,却是太为难了。” “有何难的?” 慈姑只是不说,笑笑偏要问,慈姑便说等姑娘吃饱了再说。 后来听了整猪头的做法,笑笑才知道慈姑说得吃饱再听着实有理。——“此菜需用刀刮净猪睫毛,挖出眼珠,割下猪耳,切下两腮肉,再切去猪嘴,刮去舌膜。再将眼c耳c腮c舌和头肉一起放入锅内直至汤稠肉烂。将猪舌头放在大圆盘中间,头肉面部朝上盖住舌头,再将腮肉c猪耳c眼球按猪头的原来部位装好,成整猪头形,浇上原汁,缀上香菜叶即成。” 众人: 不过,染碧后来的话让笑笑更加不可能吃下东西了:“门上报了说,禄子申时来见姑娘。咱们自若园有园规,无论小厮伙计账房,每日只有巳时和申时方可入园,那进出时辰都有明确记录,还要让所见主子亲自签字的。” “禄子来做什么?”珊娘问道。 自己是想跟他打听那云懿的事儿的,此刻却强笑:“是为那画样儿的事情,另外还想教绣娘们学学钩编蕾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画样师傅 申时,笑笑在竹里馆的第二进院子见了禄子,毕竟自己的院子属于闺房禁地,不宜见客。 二院不住人,故而显得更加宽敞似的,正房廊前那棵高大元宝枫开满了黄色的细碎花朵,经风一吹,落了满地满廊,空气里是又清又涩的香气。 笑笑的心情本还为那云懿黯淡着,但见了禄子带过来的好东西,却是舒朗了许多。 笑笑设计的那几套通袖花纹的衣裙,如今以成衣的样子展现在眼前——虽然并未把八套衣裙做全,但那各色的花纹却足以令人眼花缭乱了:以戳纱为主的明橙色凌霄c蓝色桔梗;以明线勾勒为主的紫色桐花;以珠绣和雪贝亮片为主的淡绿色木绣球;以苏绣为主的粉色石竹 笑笑一件一件地细细看着,自己曾经设计过无数衣裳,但除了几件简约风格的被自己裁剪缝制成成衣之外,大多不了了之。尤其那些古装c婚纱c晚礼服,做成成品想都不敢想。做美术指导助理的时候,也不过是做些动手跑腿的工作,大思路总得跟着总设计师的路子走。 “小的无能,姑娘提到的立体绣,咱们绣坊无一人会绣。大伙看着图都说好看的紧,只是绣不出来。再有,这些衣裳上该缀蕾丝络的地方也是空着的,还得请教姑娘那络子的打法儿。”禄子觉得失职,声音不大。 笑笑还沉浸在圆梦的世界里:“每一件都好!跟我想象的一个样儿!立体绣好学,比苏绣简单多了,蕾丝络也是不难的。”说着又看了一圈儿,“那身白色蒲公英的通身都是蕾丝和立体绣,你们定然不易做。” 禄子见姑娘理解,又把带来的大包袱打开道:“姑娘要的各种宽窄的纱带缎带绸带,小的已经着人做好了,姑娘看看合意么?” 笑笑看那包袱里缠了各色的丝带卷子,难得元龙朝能染出如此亮丽的颜色,用手摩挲,手感自然是没话说,全是真丝的,比现代的好出几倍去。又看那纱卷,有柔软的有蓬蓬的,难得能做出欧根纱的效果来:“难为你了,都是好的。” 禄子这才松了口气儿,笑眯眯道:“姑娘让做的珠片儿,大伙儿都说好看,以前竟就没想到把贝母做成圆片儿呢。绣娘们有把剩下的珠片儿穿起来做花簪的,亦是好看的。”又赶紧添了一句:“都是自己掏钱买了的。” 笑笑道:“用珠片儿倒是好的,但价格略贵,做起来也不容易。我看京都的琉璃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不如就去定制一批彩色的琉璃珠子琉璃珠片儿呢,那管珠也是好的,缀在衣裳上很是璀璨缤纷!价格也便宜,即使穿着挂掉个一两片儿也不心疼的。” 禄子听着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极是!那真正的珠片儿就留着做贵重华服了,平日的衣裳就用琉璃。只是,姑娘说的管珠,小的愚笨,还需姑娘画个图样儿来。” “这就画!”笑笑做起这类事情一向雷厉风行,“染碧,铺纸研磨!” 禄子望着姑娘,只觉得这股子劲儿和老爷一个样。 “父亲不在,你们几个着实辛苦,”笑笑让小笛儿看茶,“我才到京都两日,便听说了五六家有名儿的成衣店,此地繁华,豪商蜂起,生意易做也难做。” 禄子只觉得句句在理,看姑娘虽然年纪小,心里却是大明白的,不愧是老爷的血脉。 小笛儿奉上香喷喷的盖碗茶,禄子跟着老爷久了,一贯简单利落,见姑娘给看茶,便也不推辞,坐下来饮了几口:“姑娘画的样儿,连咱们海意阁的几位画样师傅也赞叹不已呢!尤其是那两位女师傅。” 笑笑心下一沉,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笑问:“咱们家还有女师傅呢?” “如今女师傅也并不罕见了,她们与女客谈点儿什么也方便。”禄子见姑娘有兴趣听,便细细道来,“咱们海意阁一共六位画样儿师傅,其中两位是老师傅,五十多岁了,眼睛都有些花了,但却有声望,平日里也就是坐坐阵,带一带年轻师傅。” 哦,这两位算是名誉设计师,剩下的四个才是真正干活的。 “高师傅年近四十,跟着老爷的年头最长,手艺也最是信得过的。”禄子说起这些人来如数家珍,“龚师傅和他的娘子范师傅,如今是正当年,算是咱们海意阁的台柱子。还有一个年轻女师傅,姓云的,年纪轻轻手艺却是有的,还常常推陈出新,很受年轻女客的喜欢。” 其中一位姓范的女师傅,是有夫之妇,夫妻两个在同一家店里工作。那么,姓云的就单出来了,还是最年轻的,最受年轻客人喜欢的。 笑笑一直留神观察禄子的神情,若那云懿真与父亲有什么,禄子的表情一定会有些不自然,毕竟禄子也不过十五六岁,有些事情想瞒是瞒不住的。 此刻,禄子却是一派的热情坦然。看来,他们此刻还是清白的。 笑笑稍微舒服了一些,又装作不经意道:“父亲一向是带着生意走南闯北的,这回去北边,该带个画样师傅同去。毕竟各地有各地的新衣式样,多走走多看看才是好的。” 禄子一笑:“姑娘想得果然周全,老爷这次是带了龚师傅去的,如今店里只剩三位师傅坐阵,还有些忙不过来呢!” “画样师傅们也需在店里么?”现代可不是这样的,穿某品牌的衣裳就想看见设计师,想得美。 “咱们海意阁现在京都有两个店,每逢三八集日,会有个画样师傅在楼上会客,听听客人的意见之类的,就跟郎中在医堂坐诊的意思差不多。”禄子说起这个有些得意,“这主意还是老爷想的呢,招来好些生意,如今那桃叶渡c流霞坞都学着做呢!” “确是个好主意,客人们想做什么样的衣裳,也可以亲自和师傅说。”笑笑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海意阁看看那云三儿。 “倒也是有诊金的,”禄子一笑,“客人想上楼谈得先付二两银子。” “原该的。”笑笑慢慢压下冲动,若是去,也要带个得力的一起,不显山不露水的去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黑白豆腐 自从来到京都,笑笑觉得每日都过得漫长。 今日一早给祖母请安,听了太谷大姑姑家的事情,各房轮番出主意想办法;晌午又是赠菜回菜一通的忙活;后晌见了禄子,探了探云懿的底子,敲定了过些日子派几个伶俐的绣娘过来学蕾丝络和立体绣,还把那一系列八套通袖衫裙起了个‘八美千娇’的美艳名字 只是,这一天竟还没有过完,因为答应了祖母请安日要做菜的 笑笑倒是自小就下厨房的,尤其父母离异之后,为了让母亲开心,常常在周末照着菜谱给母亲烧菜。祖父这里也都是一家子吃货,祖母的几个看家菜当年也是硬逼着几个姐妹学了的,生怕手艺自此失传再到后来,认识了丁瑾,狠照着网上的美食食谱学了几个菜和小点心,只为能和他开心地吃每一餐饭,罢了,这种傻事儿就不提了。也算没白傻,这不今儿就用上了?几个小菜儿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笑笑懂得循序渐进,再说中午已然肥鸡大鸭子,晚上还是简单点儿为妙。 祖母有个简单好吃的看家菜:黑白豆腐。这一道菜却与传统的黑白豆腐不一样,黑豆腐用的并非血豆腐,而是用黑豆磨的豆腐,笑笑晌午就着人问过厨房,这些食材都是有的。 这下就好说了,将黑豆腐和白豆腐切成小碎丁,分别用水滚一滚捞出,然后,白豆腐配着切碎的咸鸭蛋一起搅拌均匀,黑豆腐配着切碎的松花蛋一起搅拌均匀,就可以装盘儿了。 以前祖母都是一半黑一半白那么随意一滩,或者用小碗儿扣成两个小山包,要是来客人了,就认真摆成个黑白八卦盘。 笑笑如今却作难了,这是元龙朝,黑白八卦盘摆桌上吃了不知道有什么忌讳么用小碗儿扣了两个山包,怎么看都像俩坟堆儿吓得赶紧拍扁了。 笑笑在厨房里张望了半天,染碧在一旁看着姑娘做菜,一直不敢吱声儿,姑娘手脚麻利,自己居然帮不上忙。此刻见姑娘停手发呆,便小声问:“姑娘,需要奴婢做甚呢?” 笑笑看看染碧,用勺子把黑白豆腐各舀一勺,盛到小碗儿里:“你尝尝。” 这染碧诚惶诚恐地小口尝了,忍不住一叠声儿道:“好吃好吃!味儿都融到一起了,特别香!黑的白的都好吃!姑娘这是为摆盘儿烦恼呢?要不用印模子试试?” “只怕不好说,”笑笑拿起一只梅花印模扣了黑豆腐,却是很难成型的,“且这黑白二色怎么摆都不好看。”古人规矩又大,在今天摆个黑白猪c大熊猫c斑马什么的,都可以。 “要不,加点儿酱豆腐,那个是红的。”染碧试探地给姑娘出主意,“就是有点儿咸。” 笑笑一拍脑门儿:“果然人多思路多,酱豆腐!酱豆腐的表面是红曲,咱们用红曲做颜色便好,那里面的红曲霉素对人体是极好的,号称血管清道夫呢!就用红曲了,红曲红曲红曲哈哈,原来藏在这儿呢!” 染碧:是我不认真听么,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笑笑找到一瓶红曲酱,毕竟这东西就是用红曲米制成的,并非什么新鲜东西。用红曲酱和白豆腐搅拌成漂亮的胭脂色豆腐,与黑白豆腐相配,就好说了。 这次依然用小碗儿扣,扣了黑白红黑白红一圈儿六个包,围碟子一圈儿就像朵大花,中间找了个碧绿的琉璃浅盘,盛上火腿丝c青蒜c银鱼碎c蘑菇酱c剁椒等各类小料,愿意单吃豆腐也可,愿意配着小料吃也可。 这么一来,摆盘好看多了,红白绿黑,颜色也鲜亮。 “姑娘,五房着人来问呢,”小笛儿来到厨房,看到姑娘已经做出来的豆腐盘,不觉看住了,“这一盘儿是姑娘做的?真好看!” “还好吃呢!”染碧道。 “这东西简单,染碧在一旁看着都已经学会了,赶明儿让她做给你们吃去。”笑笑道,“五房来人做什么,是问做菜的事儿?” “是,打听姑娘做什么菜呢,我只回了说是豆腐,具体是文思豆腐还是芙蓉豆腐也未可知。”小笛儿看着那盘子,“那黑的,桃红的,都是豆腐?” 染碧笑道:“自然都是。”说着将那盘豆腐盖了盖子,小心装进食盒,“咱们这就送过去,让老太太第一个尝尝。” 老太太这厢,却是已经尝了一个菜了,是三姑娘舒颜做的鸡丝豆苗。 “味道是好的,鸡丝略有些老了,”老太太慢慢放下筷子,“这些年,你姨娘把你教的很好,连中馈都没落下。今夕这丫头做得很好。” 舒颜顿了顿,表情依旧淡淡:“祖母说得极是,鸡丝确是出锅时手慢了些。” “原以为能第一个到呢,未想到三妹妹还更快些,”进来的是欢颜,身后的丫头已经从食盒里端了菜出来,春燕穿柳的菜碗里盛着香干肉丝。 “欢颜是第一次下厨,就呈上个炒菜,难得,”老太太先赞了一声,又道:“看着似是挂的芡太多了。” “还是老祖宗眼睛亮,水团粉放得多了,”欢颜羞赧一笑,夹了一筷子盛到小碟子里,双手呈给祖母。 老太太尝了尝:“姜放的多,切得也大,满嘴的辣劲儿。” 欢颜偷偷看了看舒颜的那碗鸡丝豆苗,看那品相比自己这菜好出太多去了。 “第一次下厨,不错了。”老太太还是给予了肯定,又道:“太太们我就不让她们过来了,省得她们又跟着着急。这些事儿不是急于求成的,就当在玩乐中学一门儿手艺了。”又看了看碗里的肉丝,和香干儿差不多粗,也不打算再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姐妹厨艺 “五丫头倒是实在。”老太太望着桌上摆的一大碟子彩色大球儿,一时不知如何入口,“这是个什么菜?中间这一堆是佐料?” 笑笑亲自给老太太盛了黑白两样豆腐,红曲豆腐只盛了一点点,那个味道很一般:“祖母,这道菜是孙女儿小时候在商船上吃过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名儿,暂且就叫双色豆腐了,主要是黑白双色,我嫌不好看,才加红曲做了个胭脂色的来配。”笑笑从来不敢懵祖母,除了身世不可说,别的事儿都一概交底。 老太太先尝了尝白色的,这个看着还正常点儿,本也没期待有什么好味道,没下过厨的小孩子能做出什么来呢。 笑笑期待地望着祖母,对这道菜还是很有把握的,咸蛋黄特有的沙质感与豆腐的软糯搭配在一起,第一次吃到的人几乎没有说难吃的。 老太太闭着眼睛品尝了许久,的确很香,刚入口便尝出了食材,菜是好做的,难在能有如此新鲜的点子,再有老太太也说不清,这道菜洋溢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在哪里吃到过似的。 笑笑小声儿道:“祖母不合口?要不然,再尝尝黑豆腐?记得祖母爱吃松花蛋的。” 黑豆腐入口,这味道更熟悉了,老太太不住点头,看那红豆腐颜色好,便也尝了一点点,味道却是寻常:“依我说,把红豆腐去了,黑白双色摆个太极图才好。” 笑笑:元龙朝还能有点儿创意么 “商船上的人们也是没得好吃,必是豆腐难得,舍不得吃,才配着松花蛋咸鸭蛋吃的,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味道。”老太太猜测得还挺合理的,笑笑都不必费心解释了,有个聪明的祖母真是省心。 老太太还想再吃几口,便又有两个丫头端着食盒子进来了,声音低低的:“老太太久等了,姑娘们头一回做菜,各炒了三锅,才有些菜模样儿了。我们太太说,老太太看着行就尝尝,不行就让姑娘们再好生做来。” 八仙桌上,三个银葵花盒一溜儿排开,老太太看看俩丫头,她倒是认得的,是嫣然莞尔身边的大丫头莺啭和凤梧,不觉笑了:“那俩孩子也有面皮儿薄的时候,必是炒糊了菜不敢露面儿了。” 莺啭轻轻打开第一个菜盒,见是一块橄榄绿的饼子,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香椿鸡蛋?这是用了多大的猛火?拎出来都能当个托盘儿用了。” 众人也不敢笑,都绷着嘴看着。 第二盒倒是好些,金黄透翠,是韭菜摊鸡蛋,老太太点了点头:“五房和摊鸡蛋干上了,这个看着还能吃,嗯打死卖盐的了!”春线急忙倒茶给老太太漱口,老太太却也不恼,笑呵呵看了看这一摊圆圆的鸡蛋饼:“这个边儿是剪成的?” 莺啭紧张得快口吃了:“是c是c是觉得不圆,姑娘才拿剪子修了修的。” “就知道是嫣然那个促狭鬼干的,刚才那个黑硬糊饼子定然是莞尔弄的,她没把厨房点了便好。” 最后一盒,是小葱摊鸡蛋,只是没能摊成圆形,干脆炒成了一块一块的,老太太尝了尝:“这个味儿却是最好的,这是谁的?” “是八姑娘的,太太说她也八岁了,也该跟着学学了。” “嗯,两个姐姐倒该学学妹妹了。”老太太道,“第一次做菜,都不易,摊鸡蛋要翻锅来炒的,以为简单,却是个难的。这几个丫头也是拧头,拍个黄瓜送过来好歹也是个菜呢,看看五丫头,就拌了个豆腐,火都没开。” 笑笑:这是夸奖么 老太太道:“五房的不敢过来也罢了,你们几个孩子都坐下吃,这个鸡丝豆苗最是可吃的,香干肉丝也吃得,双色豆腐你们没吃过,正好尝尝鲜儿展颜必是被困在厨房出不来了,不等她,咱们吃。” 舒颜尝了豆腐,道:“这个味道却是格外融合的。” 欢颜也禁不住尝了:“确是好做好吃的,”不觉又吃了两口,“若说好做也不易做,这鸭蛋黄的油儿都被五妹妹拌匀了,每一口都香极了。” 笑笑也尝了尝两位姐姐的菜,懒得斟酌,实话实说:“鸡丝豆苗好吃,三姐姐定然是下过厨的,这味道一吃便是有功底的。香干肉丝并不好做,肉丝也难切,二姐姐初次下厨能做出这等味道已是难得了。” 那三个摊鸡蛋,只有可掬做的那一盘被吃光了,老太太真有决心,居然没让添别的菜。感情儿以后每个请安日就是减肥日了。 饭快吃毕,展颜出现了:“饭都快吃光了?那正好吃我做的点心!” 青花瓷碟里盛着六枚糯米糍,透着豆沙馅儿,几个人刚好没吃饱,一人急忙拿了一个尝,都一叠声儿地说好,米皮儿软粘,豆沙香甜,展颜今天算是个头彩了。 “这糍团子包得圆整好看,”老太太尝了一口,笑问:“这是用什么水和的糯米面?” 展颜却怔了怔,小声儿道:“温水。” 老太太又笑问:“在锅里蒸了多久?” 展颜低头想了一阵,半天红着脸道:“祖母恕罪!是让厨娘蒸好的糯米面儿,孙女只是包了豆沙馅儿。” “这样粘的糯米皮,定然是用滚水和面的。”老太太道,看似不着意道:“让你们自己做中馈,却不是玩笑,是真要当件事情去做的。” 展颜不做声,默默跪下了。欢颜见此,也跟着跪下了。 笑笑看看舒颜,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也是二房的,她无所表示,笑笑也便坐在桌边不做声儿。这种情况,不适宜求情。 老太太漱了口,道:“今日做菜,舒颜是头筹,展颜垫底儿。笑笑那个双色豆腐菜,写进唐家的家宴菜谱。好了,各回各家吧,没吃饱的再自己垫补,你们娘总舍不得饿着你们。” “是,祖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撷英女学 笑笑再没有想到,入学考试是由四叔带着去的。 ——“你爹人在北边,总不能让你娘一个人抛头露面带着你去考试的。让老四带你去,总归他近日不忙。”祖母是这么说的。 笑笑与描红坐在马车里,四叔唐起愿就英姿勃勃地骑马在车旁,不一会儿就从窗子送进来两串白兰,笑笑看那兰花,只并排三朵花苞拿红线穿着,便满车里俱是清香的。 描红给姑娘在襟前别上一串:“姑娘考试时闻着,也提着神。”又不觉检查姑娘的荷包,见薄荷醒脑油和仁丹都带着的,才放下些心。 不一会儿又从窗子里递进来一包点心,笑笑打开看是芝麻烧饼,却在饼上印着‘及第’的红字,四叔这是要取个好彩头儿,让自己考个好成绩呢。笑笑向窗外冲四叔唐起愿笑一笑,起愿便问:“心里可紧张?” “大不了和嫣然莞尔分一个学年,再不济就等两年,与可掬一起。”笑笑道。 起愿一笑:“若不学也罢,四叔带你出海做生意去!在商船上吹笙,晴夜看星星,阴天便看闪电,一棵一棵琼枝似的。” “记着您的话。”笑笑点头,又坐回车内。 描红反倒担忧起来:“听说考试时不让丫头进去,姑娘需自己铺纸研磨了。” “这有何难,等真正入学读书,难道还要带个丫头跟着不成。” “怎么不成,那些书生们不是都有书童的?” 笑笑也不知了,课堂上每个学生配一个书童,那得多乱啊 说不紧张是假的,考试这东西,上一世经的太多了,却也没能练出一副平常心,在梦里紧张慌乱,十有□□是与考试有关的梦。 马车稳稳得走了许久,笑笑从窗外看,却是见到一处大湖,不由一惊:“京都竟然有个湖?”这却与前世的地貌不符。 “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星纹湖吧,听说夜湖是最美的,”描红也跟着朝外看了看:“真是不小,比西湖也差不了多少。” 元龙朝果然够意思,这个大湖对笑笑来说无疑是一枚彩蛋了。 马车行过半个湖,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去,终于在一条长巷前停下来。 起愿扶着笑笑下了车:“撷英女学的规矩大,到了此地便不可乘车骑马了,只能步行到学门前。” 规矩还真不小,笑笑整整衣裳,走在四叔身后。 因为陌生,所以这条巷子显得特别长,巷子上还题着字:寻英巷。 巷两侧都是高高的青砖墙,墙内可见碧树翠影,笑笑恍然想起自己的母校来,校园里也是植满了绿树的,天地不过操场大,抹也抹不去的青葱岁月。 大约走了五百米远,才见左手边有高大石门,门旁石碑上镌刻了“撷英”二字。 禁不住问四叔:“右边的墙内是” “是群英书院,他们的院子大,校门也更远些,”起愿的目光在远处停了停,突然笑了,“你们步行上学时,倒是能碰到一处的。” 你们是谁? 起愿歪着一边嘴角轻笑:“男学生上课早,女孩子晚些,想来时辰对不上。你们肯早些,他们再迟些,便能结着伴儿去上课呢,”说着看了看撷英女学门内的云母屏风,“不然上学还有什么趣儿。” 描红:喵,四老爷竟是这么个不正经的! 因是之前就联系好的,守门儿的婆子看了起愿的帖儿,就点头儿让进去了。 笑笑看那婆子,心道收发室的老师看着还是挺好说话儿的,以后迟个到早个退收发个私人信件的也好说些四叔传染力真大,跟了他一路,立马就有了“唐起愿”特性。 出于尊敬,几人驻足瞻仰了云母屏风上面镌的字:崇礼习礼,重文修文,思贤求贤,在商言商。 起愿似笑非笑:“前头全扯淡,就最后四个字儿是真话。” 描红急忙看了看刚才守门儿的婆子,幸而人家没有听见,再没想到家里的四老爷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今日姑娘若是考不好,也是让他给带坏了。 笑笑却觉得这校训是十六字箴言,细想想,这几样皆是相辅相成的。 起愿已经溜达到屏风后面了:“五妞儿过来,后头的景儿好。” 这巨大屏风后面俨然一个新世界:矗立着各种造型奇丽的山石,如同石林一般,石上攀爬着芬芳藤荔,间植数棵梅树,又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柳絮,恰正是梅豆圆时,柳棉飘处。起愿背着手儿:“不僧不俗的,却也能看。” 笑笑打量着校园深处,只觉得绿荫成烟,一眼望不到边,绿烟深处隐约可见一两处课舍斋院。暗忖学生们此刻定都在上课,不然何以如此寂静,正想着,便听见不远处的课舍里传来一阵女子读书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听着这朗朗书音,笑笑只觉得恍若隔世,再没想到来到元龙朝还能重回校园,不觉暗暗提醒自己,一切来之不易,该倍加珍惜。 跟着四叔向石林北侧行去,一条宽宽石板路,路两旁栽着壮硕梧桐,树顶已连长成片,积了浓荫在路上,一霎便倍觉凉爽。路旁亦有书音,笑笑见那梧桐深处有三间粉墙黑瓦的校舍,不觉驻足细听——“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满六已上,五在上方,六不聚积,五不单张” 笑笑瞬间凌乱了,这都是读的什么?也不像是珠算啊。 起愿见侄女儿停步听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笑道:“她们念的是明纵横决,是布列算筹的规则。现在多不用算筹,都是用算盘了。” “那,她们怎么还背这规则?” “大约是为了读懂《数学九章》,毕竟那些钱谷c市物还常用到九章的,学学这个没坏处,”看了看侄女儿,又道:“你不会了就问你娘去,三嫂这些书必是通读的,她于算学上精通得很。” “嗯。”笑笑点点头,想起珊娘今日送自己出来时还说‘算学上不必花功夫,那些诗书和理宅才最是考验人的’ 管他呢,大不了读一年级去,自己这个头儿,那才叫鹤立鸡群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入学考试 “那边儿好,去那边儿!”听着四叔的声音,怎么老有种一家三口去郊游的感觉。 起愿背着手儿慢悠悠地把两人引至一道宽阔长廊前,因花叶繁茂,已经看不出那长廊究竟是石头还是木头了,此刻眼前只有这藤花瀑布,竟还分着颜色,一道紫色,一道白色,一道粉紫,次第长成,交叠得彩虹一般,弯弯曲曲竟有百米长。 几人走进去,便似进入了藤萝阵,头上是一长缀一长缀的藤花,走几步便换一种颜色,正值花盛期,脚下已铺了一层花瓣儿,笑笑看看描红,见她也着了迷,望着这一条梦幻般的藤花长廊,半晌不语。 “我说这儿好吧?”四叔个子高,伸手就够下一串粉紫色藤花:“这里的人也规矩,这么好的花儿,真该摘一筐子,裹着鸡蛋炸成酥饼子吃。” 笑笑描红: 花廊上坐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学生,正低头看着信一类的东西,边看边吃吃笑着。 起愿清清嗓子,似笑非笑看着这俩女生。俩女生抬起头来,瞬间吓白了脸儿,哆嗦着站起来,给起愿行了礼,颤声儿道:“先生,学生学生身子不适,去学里医馆抓药” “还不快回课室。”起愿道,既然被认错了,乐得充当一回书院先生。 两个女生如蒙大赦,急忙一溜烟儿跑了。 起愿呵呵自语:“明明拿着情诗看,还想撒谎说是药方子。” 描红:喵 三人走出花廊,见廊外立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面容平恬地冲几人点头微笑。 起愿走过去,似学生一般鞠躬行礼:“颜先生久等了。” 颜先生急忙避开:“唐爷多礼。” 笑笑也急忙更深地鞠躬见礼:“学生见过颜先生。” 颜先生淡淡微笑:“唐姑娘,可起了字?” “幼年时外公给起的字,叫做瑛园的。” 颜先生点头,领着几人来到三间粉墙黑瓦的房屋前,笑道:“瑛园随我来,二位先在茶室饮茶等待,一个时辰便考完了。” 屋前以竹篱笆围了个小院子,长着一丛棣棠,院子里设了竹桌竹椅,起愿笑道:“不必去茶室,我们便在此地等着吧。” 颜先生笑道:“也好。”又看了看笑笑与描红携带的东西:“忘记带算盘了?” 算盘?带也是无用,自己一点儿都不会打算盘的。 描红倒是沉着道:“本想着带的,可太太说,自小教会姑娘心算,不必用算盘的。” 颜先生也不意外,商贾大家的主妇多有算学奇才,会个心算也不为过,便引着笑笑进屋了:正间与普通人家无异,设着竹桌竹椅,只墙上的人像不知是哪位,并非孔孟,也不是笑笑所熟悉的神仙圣人,但还是躬身拜了拜,既然是人家的地盘儿,就求他保佑自己考过去吧。 笑笑拜了三拜,抬眼看时才发觉画上的字,写着“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人物名号是“陶朱公”。 哦,原来供奉的是范蠡。 颜先生见瑛园举止,便知其家教不错,嘴角泛起淡淡微笑来。 笑笑同颜先生进了西梢间,里面已经临窗设了书案书凳,另有一个年长的老先生坐在一旁看书,见来人了,便放了书道:“考吧,时辰不必拘着,不会便不会,坐上三年也还是不会,若答题有精神,时辰可以放一放,我这儿有的是纸张,包你洋洋洒洒几百篇都可。” 笑笑给老先生鞠了个躬,便拿着随身布包坐到窗边的书凳上。 老先生拿了两张试卷放到桌上,又坐回去看他的书了。 倒是颜先生端了一只竹筒水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这里有茶,注意别洒在卷子上了。” “谢谢先生。” 笑笑先铺纸研磨,见桌上已经给摆好了几张上好的棠云竹纸并几十张芦苇草纸。 第一张试卷皆是算题,确切说是应用题,一共五道。第二张卷子笑笑没敢看,怕影响了思维。 幸而前三题都不难的,基本属于普通小学的水平,有求倍数的,有算面积的,笑笑能写过程的尽量写了,不知古代方式如何表达的,干脆就写了个答案。算数并不难,心算完全可以胜任。 看到第四题,笑笑就蒙圈了:松树高五尺,竹子高二尺,松树每日长前一日的一半,竹子每日长前一日的两倍,问几天后松树和竹子一样高? 这个,它俩之前是怎么长的?怎么松树长那么慢就5尺了?竹子那么快才2尺?笑笑的数学本就一般,也没打算在这上头死抠。 只能闷头写了:如题不明,未知松树和竹子最初每日长多高。竹子明明长得快,却只得二尺,必是后于松树长出来的。因无法推算,只可假设。假设松树自萌芽至长成,一日生出五尺,假设竹子自竹笋至长成,一日生出二尺,并且假设两树生长速度均为匀速生长,此后则松树每日长前一日的一半,竹子每日长前一日的两倍,是以,不足两日两棵树便得以一样高。 笑笑不以为然,经历过现代教育的,比这恶心的题见多了。 第五题则有两道,任选:一c今有直田八亩五分五厘,只云长平和得九十二步,问长平各几何?二c枯木一根直立地上,高二丈,周三尺,有葛藤自根缠绕而上,五周而达其顶,问葛藤之长最短几何? 唐笑笑抓狂了,自己才十二岁啊,特喵的不信唐展颜她们也能做出这两道题来! 第一题应该用方程可解,但却不会换算,笑笑果断放弃了,就算蒙对了,万一分到个高年级的班,天天就埋头算这些题,那可把姐坑死了。 第二题笑笑曾经见过类似的,这是让求最短路径的,将立体图形转为平面就可解,笑笑为此画了图,一个是圆柱体缠绕了五圈线,一个是圆柱体展开成长方形,依旧分了五份,中间一道对角线。 此题说白了就是个直角三角形求斜边的问题,用勾股定理即可。幸而中国古代就有勾股定理的。 过程里那些根号c平方之类的只能省了,最终答案是二十五尺。 做完了第一张卷子,已经满头大汗,问那老先生:“先生,过去多少时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理宅办宴 老先生眼睛不离书:“你别管,算你的去,大不了晚上点几个灯,不碍的。” 先生真实在,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呜呜呜。 笑笑拿出第二张试卷,扫一眼,不觉暗骂唐展颜,特喵的根本没有计然学,害得姐把《计然篇》通篇儿都给背了。 《论语》和《孟子》都考到了,倒没提程朱理学,此举深得人心。 之后的题目倒是有提到“无息币”的,也算与计然学相关了,笑笑急忙把自己背的那些句子引用进来,又写了:金银非奇货,不可居。财币欲行如流水,不可轻视薄利。云云。 又有历史题问到“文景之治”的,笑笑倒是还模糊有些印象,急忙拣着记着的答了:轻徭薄赋c与民休息c以德化民等,又想尽办法充实内容,列举事例,答题到底单薄,但十二岁也不过如此了。 还剩最后一道题了,笑笑浅浅松一口气,从那小几上端起竹筒杯子来喝水,水已放得温凉,清清淡淡的,也不知是什么茶,怪好喝的。考试时能给准备着茶水,已经相当人性化了。 “答完了?”老先生眼睛没离开书。 “还剩最后一题。” 老先生看看笑笑:“莫要低估理宅才能,以小见大,家国天下。” 哦,原来最后一题是理宅题,笑笑道:“谢先生教诲。” 整整衣裙,又开始坐下答题,题目看似简单,说是一户大宅要在八月十六办一场赏菊宴,邀请宾客约三百余人,作为当家主母,需提前做哪些准备工作。 笑笑并未冒然下笔,仔仔细细想了一回,自己并无理宅经验,对于这些也不过是通过一些文学作品粗略了解而已,回到京都不过几日,家里并未办过大宴,只是从祖母口中偶尔会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笑笑在那草纸上又是写又是画的,圈圈点点折腾一番,只当是自家办宴,老太太把事儿分给三房了,不安排也得安排。一路都细细想了,心里有了个大概,便开始在草纸上试着写。 先做个概括,大宅人口众多,从上到下统筹安排了,方能少出差错。 主母要做的,首先是和上级沟通,听听家中长辈的意见,打算请哪些客人来,这些客人里,哪些人是重点,哪些人是陪客,哪些人单独请一位便可,哪些又须得请一家子都过来定好了这些,再下帖子去请。任何宴会都有目的,不会只单单图热闹的。 与长辈商量得了,再进一步制定计划,须得做出预算开支,将家仆分工明确,责任落实到人。对于家仆分工,可先针对此次家宴制定出花名册,分组安排岗位,例如:负责花木的家仆为一组;负责库房管理的为一组;负责宴席餐饮的为一组;负责迎来送往c接车送客的为一组;负责席间端茶倒水c传话跑腿的为一组;负责清桌洒扫的为一组;再专门安排一组随时准备接受调遣的,万一哪组人手不够,需要人顶上的,就安排这组人上 每一组设大组长,主母只与几位大组长对话,一旦出了差错,组长首先认罚。 每一组又可细分责任,安排小组长,这些由大组长将计划写明,提交给主母审批。比如花木组,既然是赏菊宴,必然是以菊花为主,那些九花山子c九花塔可由几人专管,这几人其他事不必管的。剩下各处花木,或竹篱菊花,或架上葡萄,或塘中芰荷,或亭旁金桂,也皆分责到人,客人里说不准就有要摘个莲蓬,浸个桂花的,随叫便有人候着的。 再譬如宴席餐饮组,那厨房里有做菜的专人负责,做点心的专人负责,摆宴熏香的有专人负责,端菜上酒亦都责任到人,这些人再分出小组长来,个人有事回小组长,小组长定夺不了的,再跟大组长汇报。 有了花名册,再给每人设立个名牌,人在牌在,每一岗位设立名牌悬挂处,由专人看管。在岗时将名牌挂在门口,一旦取牌离开,需向看管名牌的专人说明所去何处,以便立时能找到此人,不至于临时抓瞎。重点是专人专职,不可指使负责扫洒的丫头去取花瓶,不可指使负责接车的小厮去传话跑腿,万一人手不够,只能从临时调遣组里安排人顶上。 为使宴会别致,可将宴会地点多样化,三百宾客按照十人一桌,便是三十桌,可将其中几桌设在花厅,几桌设在九花山子旁边,几桌设在湖心凉亭上,几桌设在水榭中八月还未尽退暑热,将客人们分开也能凉爽些,且客人们也自在。 送客时备好礼盒,自家做的月饼桂花糕等点心也可,自家独有的特色礼物也可,东西不在贵,重在让客人们有个念想。 做好留客晚宴的准备,想必那些相熟的会留下晚宴,将几处赏月闻桂的所在预留出来准备晚宴,另要收拾出一部分客房来,以备客人留宿。 家中主子们亦有分工,这却不是主母可张罗的了,需与全家共同商量,到时候男客女客分开,或是年长年轻者分开,哪位主子迎接招呼哪些客人,需提前沟通好。至于各人有什么其他项目,就由各人定夺了,老太太想与几位太太玩叶子牌的c老太爷与人下棋的c男主人想与朋友饮酒的c少爷想起个临时诗社的c姑娘们想一起赏花荡秋千的,这些需用到的人力物力,都需提前备好。 宴会之后,每人都需向小组长递交工作总结,譬如,管库房的要把每次开取回收记录清楚,跑腿送东西也要记清楚自己这一日跑了几回腿,做了几件事,取了送了哪几样东西,都是给哪几位客人办事的宴会后需向自己组长说明并记录,日后若有什么事情,也好查案底。 每位组长将记录呈交大组长,再由大组长总结清楚了呈交主母。 主母自己亦要有个总结记录,财物事项分条写清:实际办宴花费了多少银子,与预算是否一致,少于预算是省在了哪里,超出预算又是用在了哪里,需一一写明;哪一项安排深得人心,出了彩头,下次办宴便可沿用,哪一项安排出了岔子,要分析原因,责任到人。 笑笑看着自己写的几大张草纸,内容倒是详细,只是还混乱,又分门别类地一项一项列了,主次分明地写清了,才认认真真誊抄到那棠云竹纸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山长先生 笑笑舒了口气,把几张卷子细细检查一遍,收拾了文具,便交了卷子。 老先生接过来,拿在手里看,笑笑便安静地在一旁立等着。 “你是谁家的孩子?” “学生家里姓唐。” “是唐留贸家的?”老先生皱眉。 唐留贸是哪个人?笑笑想了想,不认识。 “你祖父是唐卯?”老先生又问。 “正是。”这回猜对了。 “哦,原来是留贸的孙女儿。” 哎?祖父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字,留贸,都是卯字头,细细想来,这意思是不是说,唐卯又有田地又有资财 “你父亲是承揽了京都土木的?” “那是我二伯,家父在家行三。” 老先生放下卷子,打量了笑笑好久,才道:“我倒是教过他的。” 既然是父亲的老师,笑笑便又给老先生行了个深深的礼。 老先生指着算学卷子中那道田亩题:“这个简单些,你为何没有选?” “方法倒是晓得的,只不知道怎么算步子和亩数。”笑笑生怕他再深问,自己难不成还列个方程出来。 “你父亲已经教了你勾股定理,那天元术必然也是教了的。”老先生又拿起第二张卷子,粗略看了看:“无息币深了些,到五学年才学计然,难得你能读懂题目。文景之治这题就不该出。理宅” 笑笑紧张起来,自己罗里吧嗦写了好几页纸,不知道先生会不会烦躁。 老先生略略看了:“难得能一条一条归纳出来,有可圈可点之处。你还没开始学理宅吧?” 笑笑低下头去:“还未曾学。” “我也不懂理宅学,”老先生浅笑,指着笑笑的卷子:“小小年纪倒是有耐性,连菜谱都一一列出来,看得人都馋了只这菜谱太油腻了,八月十六办宴,既然是大宅,宴请的大多是富庶之户,这些宾客在前一日的中秋家宴上必然吃得不错,第二日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就是啊,自己怎么都没想到呢。 “另外,既然是赏菊宴,自然要以花为主,赏花最好的时候是清晨至午前,到了后晌,花的颜色便大不如前,晚宴更不必赏了,除非是昙花这类非深夜不可赏的花卉。至于赏月,前一日的中秋节人们定然赏过了的,不必单独提出来。” 笑笑听得句句在理,点头道:“学生愚钝,这些都未曾想到。如若办赏菊宴,又抛开那些大宴菜谱,不如就办个特色的,中秋正是蟹肥时,不若直接办个螃蟹宴呢,再配以各种小菜以及菊花制成的点心,茶也用菊花茶。”本来还想说下去,各种熏香和洗手用的香皂最好也用菊花菊叶子的,但又怕先生嫌自己啰嗦,只道:“宴会后的礼品也可送菊花茶之类与菊宴有关的。” 老先生微微点头,又道:“三百宾客,恰恰准备三十桌,未免捉襟见肘,该备出个两三桌,以防来的人多。” 这个都没有想到,哎,这可是宴会必备常识,30桌备2桌,50桌备3桌的。笑笑觉得惭愧,微微低头站着,耳朵里听见老先生的声音:“名牌的设立不错,宴后写的‘总结’也不错,这两点可以活用到很多地方。” 笑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还不至于一无是处,谢过了先生,又问:“先生既然是祖父的故交,又曾教导过家父的,还不知先生怎样称呼,”也不知这么问老师贵姓好不好,又道,“学生回家去了长辈们也必要问起考试之事的。” 老先生道:“姓童,儿童相见不相识的童。” “学生见过童先生,”笑笑今天光鞠躬了,“学生在家里都被长辈叫做笑笑,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笑。”笑笑开了个浅浅的玩笑。 老先生略一凝神:“你有些地方很像海阔。” 颜先生进屋来,看到童老先生手中的卷子:“可让裁学裙了?” “去吧。” 笑笑一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录取了,难掩兴奋道:“多谢童先生,颜先生。” 童先生又道:“你可愿多上几年学?” “学生愿意读书。”笑笑的心里乱乱的,童先生这是暗示自己有留级的潜质呢? “与那些过了及笄的大孩子们在一起也无趣儿,玩都玩不到一块儿,”童先生对颜先生道:“你来教她,怎样?” “全听山长安排。” 颜先生领着笑笑出来,见起愿与描红还在院中坐着,起愿无聊地捧了本书看,描红则在打络子:“二位稍等,我带瑛园去裁衣。” 笑笑对上描红的目光,感觉她比自己还高兴呢。 颜先生是个细心的,裁衣过程里一直陪着,回来的路上,笑笑忍不住问:“颜先生,咱们是哪个学年的?” 颜先生道:“三学年。” 按照笑笑的年纪应该分到二学年的,三学年这算是跳级了? 颜先生的手轻拍了拍笑笑的肩膀:“既然山长应了,那便是笃信你能跟得上。” “先生谬赞。”又忍不住道:“先生,山长是何职位?” 颜先生:“山长,就是一学之长。” 原来童老师是校长?自己的入学考试校长跑过来监督了,真是的,杀鸡焉用牛刀。 “山长很重视学生的入学水平,不愿耽误了人才。” “山长他老人家真是个教育家。” “哦?对,教育家。”颜先生笑了。 几人离去时,颜先生送到了学门口,说不几日就会送撷英入学帖子去唐府。 笑笑拜别了先生,再次走过那条寻英巷,却不觉得像来时那样长了。 临上马车,起愿还问:“五妞儿,方才就你一个人在屋里考试?可看见窗外有只戴胜鸟了吗?冠子好看得很。” 描红: 笑笑如实作答:“屋里还有山长,他亲自做监考呢。” “童次瞻?我说我刚才在院子坐着老是心神不宁呢,原来童先生在里头坐着呢!” 笑笑不觉问道:“童山长也教过四叔?” “教过一年,严厉得很,手心都给他打肿了。” 童先生严厉,这倒是没看出来:“他原来是男子书院的先生,为何来女学做山长了呢?” 起愿笑了笑:“因他曾经起了重誓,若学生唐海阔中不得举,甘愿去女学为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后院清晨 竹里馆的后院里种着一棵大椿树,一棵核桃树,两棵枣树,于仆妇们来说,却是实在的。 自来了京都,小笛儿就跟染碧分到了一个屋里,唐府地方大,后院也盖得宽敞,后罩楼的屋子一人一间也住不过来,但描红还是分了两人一间,说两人也有个照应。 小笛儿往往起得最早,一切收拾妥当了,就在窗边一坐,借着蒙蒙亮的晓色练一篇字儿。 “你比姑娘还用功呢。”染碧今日也醒得早,却是不动,在夹被子里蜷着。 小笛儿眼不离字帖,细细写完一个字,方道:“上回帮描红姐姐对库里的账,十个字儿里有三四个不认得的,急了我一头汗。”又提起笔来写下一个字,“再想不到玳瑁两个字是那样刁钻难认的。” 染碧听了,笑得直捶床:“那是你还没见着砗磲呢!” 小笛儿停了笔:“今日姑娘要授课呢,咱们早些着吧。” 染碧便也起床叠被,见小笛儿早已打好了洗脸水:“你都洗好了?” 小笛儿点头,收拾了字帖笔墨,对着镜子抿了抿鬓发:“我得帮眉豆她们取饭去,今日来的人多,该多备些早饭的。” “以为姑娘只是说说的,谁想到真的要授课呢。” 小笛儿却仔细道:“我虽跟着姑娘时候不长,却从未见她甩过一句片儿汤话的。” 染碧洗了脸,在窗边打开妆盒,对着铜镜往脸上轻搽了一层薄粉:“粟米细粉总不及胡粉细白。” “姑娘说胡粉里都是铅,对身子没好处。”小笛儿预备出门,还回头道:“你又是先洗脸后梳头!” 染碧不理她,用黛石只轻轻扫了扫眉尾,整个人便很显精神了。头发却也好梳,本想梳双平髻戴银珠子鬓花儿的,又一想今日会从绣坊里来几个绣娘,自己还是不外显的好,便简单梳了双丫髻,戴了一朵小小的玉色绢花。 刚梳好头,便听见有人在门外道:“姐姐!几位绣娘过来了。” “这么早?让她们先进来坐吧。”染碧看了看屋子,已经被小笛儿收拾整洁了,便叫那门外的小丫头端进一壶热水来。 门口立着几个小绣娘,你推我我推你,羞涩地笑着挨进门来。 “都是自家姐妹,臊个什么呢,”染碧笑着拉起其中一个,“我上次去绣坊见过你的,你是叫花穗的吧?” 穿细布蜡染衣裳的绣娘轻笑着点了点头,说着又拉了另两个:“这个是半襟,太太那件披风上的水莲花儿就是她绣的。这个年纪小的,是印儿,她识的字儿最多。” 染碧噗嗤笑了:“半襟(斤)?可还有个八两么?” 说的几人都笑起来了,半襟脸红红的:“因还有个姐姐,叫个满袖的。” 玩笑一阵,几个绣娘也不那么认生了,也有坐在小马扎上的,也有坐在杌子上床上的,染碧给她们抓了一把粽子糖吃:“这是姑娘前儿赏的,她只爱吃薄荷的粽子糖,这玫瑰的松子的梨膏的,都不过尝一个罢了。” 印儿年纪小,倒不那么拘束,拣着胭脂色的玫瑰糖吃了,只觉得那味道比外头买的香甜。 “你们这么早过来,可吃了饭?” 几人都说吃了,染碧却道:“你们不到卯时就得起身吧,哪儿还能捞到一口热饭吃呢,她们去取饭,也算上你们的份儿了。”说着又打开一个油纸包:“大老远从绣坊赶过来,先拿这个垫垫胃。” 印儿确是饿了,早上就啃了半个冷馍馍,见那点心新奇,拿起一个吃了:“这点心这样松糯,还有奶香呢。” 染碧笑道:“是姑娘赏下来的丰糕。” 门帘外有个小丫头道:“染碧姐姐,描红姐姐问那本梳头的本子可在你这儿呢?” “在我这儿,”染碧冲外道:“你先去,我一会儿亲自给她送去。” 染碧找到梳头本子,让几人小坐一会儿,自己去去就来。 屋里就剩三个小绣娘,立即不似方才拘束了,半襟也捏了两个丰糕,一个给了花穗。 几人打量着这间屋子,看那柜子桌床虽也是普通木头的,却打得极细,地面儿竟还铺着岩砖儿,又平整又干净。染碧的床上挂着青纱帐子,被子褥子皆是小碎花细布的,小笛儿的帐子是细竹布的,被褥则是绣着雨久花的细布,两人共用着一张椴木桌子,桌上还设着一套粗瓷茶具,一节竹筒做了花瓶儿,里头插着一蓬黄刺儿玫。 印儿不由羡慕道:“她们这儿可真好。” 花穗也认真打量着屋子:“咱们自己的被褥也该绣些花儿上去呢,又有手艺在,何必总与他人做嫁衣呢。这竹筒花瓶c粗瓷杯子并不难得的。” 半襟嘻嘻笑道:“回去了你们再不要嚷嚷累,把这些布置起来是正经。” 几人正说着,小笛儿已经来了,端了热腾腾的饭菜,又让跟来的小丫头把热水提进来。 三人见换了个丫头进来,又拘束起来。 小笛儿笑道:“染碧有些事情绊住了,咱们吃咱们的。”说着来到桌前,麻利地取茶卤沏了热茶:“若是渴了就先喝些茶,府里的粥熬得实在,总是稠稠的,只怕不解渴。” “姐姐想的真周到,”印儿先拿起杯子吹着喝了,“还有股子茉莉花味儿呢。” 小笛儿笑道:“是姑娘带着我们熏的,把早开的茉莉花摘下来,再取细竹条架成个井字儿,茉莉花一朵朵满系在竹架子上,再把花架子撑在茶叶罐子上,盖了盖子,十几天就成了。这样做出来的花茶既有茉莉的香气,又不遮掩绿茶的味道。” 半襟道:“怪道呢,我们去年蒸过茉莉花的,又和绿茶一起炒了,那茉莉的香气,打开茶罐满屋子香,却没有什么茶味儿了。” “回去了你们也试试我说的法子,并不难的,”小笛儿见那花穗最不爱言语,便道:“你们不必拘着,姑娘一向喜欢爽利的丫头,若是扭扭捏捏的她也觉得别扭了。咱们紧张什么呢,咱们是听课的学生,姑娘是授课的先生,该紧张的是先生呢。” 说得花穗也轻轻笑了。 小笛儿打开食盒子,把饭食端出来:有红壳笋炒雪菜c油盐拌绿豆芽两个小菜;鸭肉包子c香菇素包子;鼠鞠草与五月艾蒸的青馃子:有甜豆沙馅儿的圆青团,有春笋c小蒜c雪菜c豆腐c腌肉丁做的咸味三角馃;熬得粘稠喷香的二米粥。 小笛儿道:“难得有清明馃吃,老太太听说太太清明时还在赶路,没吃上青馃,便特地吩咐厨房专做了的,咱们也有了口福能吃个新鲜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姑娘授课 饭毕,小笛儿带着三个绣娘沿抄手回廊来到前院,见她们都是极规矩的,俱都垂首跟在后头,绝不乱动乱看。小笛儿便笑道:“看来是禄子唬着你们了,平日里还罢了,姑娘授课的时候却不该如此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一辈子怕也只这一次上学的机会,该好好记了的,脑子记不全的就捉笔记了,不懂的一定要及时问清楚了,别揣着糊涂过夜,那只会越来越糊涂的。姑娘常说‘好学而不勤问,非真好学者’,又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便是说的勤问勤记。” 小笛儿也没想到自己能记住姑娘这么多的话,看来勤记真是有好处的,自己看姑娘急着写字时,便用炭笔的,自己便也在荷包里揣了个草纸小本子并一根炭笔头,有什么该记的想记的就记下来,没事儿时翻翻看,渐渐地竟都记在脑子里了。 三个绣娘却白了脸儿,都没有上过学,哪里还知道准备笔纸呢,以为就跟师傅教刺绣似的,口传口手把手地教会了便罢。 小笛儿瞧她们的样子,料到是没带纸笔,笑道:“放心,姑娘都给备好了。” 几人松一口气,互相看看,只觉得姑娘如此周全,定要好好学,不能辜负了人家的。 一时,染碧从东厢房出来了,小笛儿道:“昨儿都备好了的,今儿怎么又忙忙的?” 染碧哎了一声儿,叹道:“那一位偏是个再认真不过的性子,描红姐姐说昨夜一直忙到后半宿,又是画又是写的,直说一天不够学的呢。” 小笛儿道:“不是说前晌学蕾丝络,后晌学立体绣的么。” “如今又说学不过来的,先还定了个十天呢。”染碧见小笛儿瞪大了眼睛,便道:“描红姐姐忙说十天恐怕要耽误了姑娘自个儿入学呢,且这回事不该闹得全府都知,到底是咱们竹里馆自己的事儿,课上久了必有人传的。姑娘这才作罢了。” 小笛儿听了,庆幸昨晚是描红守夜,把姑娘给劝下来了,要是自己说不定还得给姑娘拍巴掌叫好,姑娘一高兴,授课半月二十天都是有可能的。 染碧道:“改成三天了。” 三个绣娘听了又担心起来,都没带着被褥,也没带换洗的衣裳。 染碧忙道:“给你们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日常用品都给备下了,只安心住着吧。” 印儿听了,偷偷捏了捏半襟的手,半襟知道她这是高兴呢,自己也高兴,只觉得这儿又新鲜又好,回去了那些姐妹们定然好一顿羡慕。 几人到了东厢房门口,好奇地打量那柏绿色的冰裂纹窗棂,嵌着透明度极好的琉璃窗子,廊下还摆了两盆倒晕檀心的牡丹花,一盆茂盛的朱紫色倒挂金钟的海棠。 小笛儿不觉道:“这吊钟海棠好看,昨儿还没见呢。” 染碧道:“一大清早二姑娘就让锦书送过来了,还说咱们姑娘做的红枣奶茶和椰浆奶茶都好喝呢。” 小笛儿笑着点头:“奶茶确是好喝的,也不知蕊娘的烤箱做出来没有,姑娘说要烤饼干的,还说与奶茶是绝配的。”小笛儿心里也称奇,姑娘小小年纪在商船上看见的吃食,竟都能记得清,与厨房的蕊娘有商有量的做了吃,样样都是新鲜好吃的。 屋门口立着一只三层竹箱,染碧拉开最底一层:“你们三人的拖鞋都备好了,姑娘爱干净,咱们进屋都要换鞋的。” 三双鞋都是苎麻的,一样大小,为区别还分着颜色,印儿迟疑着脱了自己的鞋,拣了一双鹅黄色的穿了,还是第一次穿这种没有后鞋帮的鞋子呢。穿上了走一走,竟还很舒服,与自家在屋子里趿拉着鞋子的意思差不多,与其把后鞋帮踩塌,还不如直接做成这个样子呢,一面感慨着一面又庆幸自己今日换了新袜子。 几人都换了拖鞋,把自己的绣鞋还放回竹箱的斜槽里,染碧一推,便合住了,几人见了皆称奇,定要回绣坊好好讲一讲的。 染碧与小笛儿打开第二层竹箱,换上了自己的拖鞋,几人便进了屋。 三间屋子都撤去隔断,成了个大大的敞室,面北是一张宽宽的榧木桌子,想来是先生的位置,面对着先生的,是五张小方几并小凳子,几个绣娘这才知道,染碧与小笛儿也要跟着一起学的。 染碧和小笛儿坐到前排,三个小绣娘坐后排,屋子里有股子似有似无的墨香气,窗外又飘进淡淡的牡丹花香,榧木书桌旁的铜花觚里是几竿翠绿的细竹子。 染碧忽对小笛儿道:“我忘记点香篆了,咱们怎么看时辰?” 小笛儿正在踌躇,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钟声,又听得一声:“这钟声就是上课钟了,咱们便听着钟声上课下课。” 几人不觉回过头,见姑娘进屋来了,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细麻衣裙,罕见地梳了个单螺儿,绾着根斑竹簪子,走到榧木桌前:“今日我来做先生,你们做学生,课堂上没有主仆之分,只有师生之谊。” 几人见姑娘当起先生来像模像样的,便都严肃正经起来。印儿本还推了推花穗,想跟她说个悄悄话的,见如此,也不敢言语了,坐直了认真听讲。自己本想说,再没想到姑娘长得这样标致,那眼睛十足地像东家。 “大家的桌上有竹纸和小楷笔,另有磨好的墨汁和砚台,桌面右上角贴了这三日的课程表,咱们便按着课表的安排讲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色彩认知 小笛儿听着,心里不住赞叹,姑娘做起先生来没一丝儿紧张,且还与那些老先生不同,姑娘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的。 课表分了三日,第一日前晌讲“色彩认知”,后晌是“色彩搭配”;第二日前晌是“蕾丝编织入门”,后晌是“练习蕾丝编织”;第三日前晌是“立体绣入门”,后晌是“练习立体绣”。小笛儿暗道,确是该上手练习的,不然怎么知道是否学会了,这些绣娘既要学,就该熟练了,这才能回绣坊教给其他人。 姑娘的桌上有厚厚的一沓子纸,这大概就是她前几日说的教案吧。小笛儿捉好了笔,随时准备记录。 姑娘却不急着拿出教案,而是先微笑着问大家:“在讲色彩之前,我想先问问大家最喜欢的颜色。” 五个人都默默地想,姑娘道:“大家但说无妨,各自喜好不同,答案没有对错的。染碧,你先说说?” 染碧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道:“桃红色。” 姑娘点评一句:“这是最娇艳的颜色呢。” 小笛儿一直以为染碧最喜欢碧色的,谁知她喜欢桃红,于是自己也跟着说了:“我最喜欢那种又蓝又紫的颜色,像雨久花c鸭拓草的那种颜色。” 姑娘点点头:“像小笛儿这样,说的越具体的越好。另外三位呢?半襟?这个名字好听,还不知是哪一位呢。” 半襟脸红红的站起来,姑娘摆摆手让她坐下说,她才慢慢坐了,因为紧张,声音反倒分外响亮:“我最喜欢大红,越红越好。” “她说的是新嫁娘穿的那种红!”印儿胆子大,忍不住说了一句。 半襟红着脸瞪了印儿一眼,说的好像自己急着嫁人似的。 众人一笑,姑娘却道:“大红色是基础色,可生出很多颜色来的。你呢?你是花穗?” 印儿道:“学生是印儿,我最喜欢嫩嫩的松花色了。” “难怪你的鞋子也选了浅黄。”姑娘看的真仔细。 就剩花穗了,她还是羞怯的样子,声音低低的:“我最喜欢姑娘衣裳的颜色,那种雨过天青的色。” “哦,那咱们两个一样呢。”原来姑娘也最喜欢天青色啊。 花穗感觉自己好像答对了似的,喜滋滋的。 姑娘打开桌上的一只木盒,从里面选了几个圆圆的彩色纸片出来,一一展示给众人看,正是几人方才说喜欢的颜色:“每一种颜色带给我们的感觉都不同,大红色暖烘烘的,天青色和蓝紫色都凉爽爽的,这便是冷色与暖色的不同。” 说着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画了个圆环状的彩色色圈,颜色次第变幻,竟有三四十种,姑娘把色环对折了,色圈便被折作两面,一面是红橙黄色系,一面是青蓝紫色系:“你们觉得哪一面是冷色呢?” 印儿发言最是踊跃:“青蓝色是冷的,红橙是暖的。” 姑娘微笑,又把圆环中心的几个颜色给她看:“这些颜色呢?” 印儿想了想:“这些是不冷也不暖的。” 姑娘点头:“对,这些不冷不暖的咱们就称它做中性色,黑白灰金银都是典型的中性色,可搭配任何颜色。” 小笛儿此刻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记录,刚刚记好了中性色,姑娘又讲起三原色来,还拿出红黄蓝三块透明的琉璃片,让大家重叠着看,小笛儿这才知道了,原来所有的颜色都是由这三样颜色生出来的,心里直慨叹造物神奇,又暗赞姑娘渊博。 那个半襟却不陌生这些的,姑娘问三原色可组成的颜色,她都说的上来,红蓝相加就是紫,黄蓝相加就是绿,后来才知道她之前在染坊干过活的,对颜色知道的比众人多些。 见大家学的快,姑娘索性连配色一起讲了,把那染碧喜欢的桃红色单拿出来,问大家是何感觉,大家只说:“娇娇的。”又拿印儿喜欢的松花色问大家,大家又说:“嫩嫩的”。最后把两个颜色配在一起,大家说:“娇娇嫩嫩的,这样子好看。” “松花配桃红是典型的娇嫩配色,你们这些绣娘做多了绣活儿,自也有自己的配色口诀。” 半襟先道:“无论染布c织锦还是刺绣,都讲究‘色多不繁,色少不散’。” 姑娘听了,也直说好,把那句话记在本子上,还说半襟也可以做先生了。 半襟受到鼓励,又道:“草绿披粉而和,藤黄加赭而老。” 印儿也想到几个,道:“红间黄,喜煞娘。青间紫,不如死。” 半襟止住她,嫌她说了死字。 姑娘却道:“这是说青紫色搭配着太暗了,各自都无法出脱。” 印儿又道:“头色不过四,身色勿过三。” 姑娘点头:“这个好,许多人只知道颜色多了便是好,却不知色多则乱。” 染碧听到这儿,不厚道地想起赵州的那位丁家小姐来,从来都是一头一身的艳色,反倒丧气,跟个纸扎人儿c纸扎马儿似的。 花穗也说了一个:“红离了绿不显,紫离了黄不显。” “可叹,先人们的智慧啊!”姑娘叹了这一声,道:“这便是补色了!搭配起来最强烈显眼的颜色,咱们再来看色盘。” 钟声一响,大家都觉得过得快,半个时辰了么,怎么觉得连一炷香都不到呢。 “大家都休息休息,”姑娘坐下来,大家这才想到,姑娘一直站着,学生们却一直坐着的,不觉都感慨称奇,世上还有这样的主子呢。 描红端了茶盘来:“学生们累了,先生更是累了,这里有茶有点心,还有姑娘前儿做的红枣奶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黄油饼干 笑笑也未曾想到,这些学生们学得如此起劲儿,昨日的色彩学已经被几个学生轮番问了八百个问题,有几个把笑笑都给问住了,直说回去给查查书。今日的蕾丝编织,人们更是学得认真,尤其见识了笑笑和小笛儿积攒的蕾丝作品之后,恨不得人人都能立即编织出一幅大披帛来。 学生们吃过午饭,歇都未歇,就赶到东厢房的课室里编蕾丝了。今日却也讲的多,除了钩针编织法,另还讲了网编法与蕾丝刺绣法。三个绣娘商量了,一人学精一种,回去了再互相学,确保都练得娴熟了再去好好地教给绣坊的姐妹们。 笑笑守着学生们,又分别指点了一番,正准备再绣一幅立体绣的,忽见荷露在窗口摆手儿,笑笑出去,听荷露道:“姑娘昨儿问到四太太的身子,今日她已大好了,前晌还去书坊看了看生意,方才打发了小丫头,说她那儿有新鲜果子,让姑娘过去尝尝呢。” 笑笑一直惦着给四婶婶阮氏请安的事情,回京后,二房和五房都已经认过门儿了,偏阮氏一直病着,打发了丫头去问,只说怕过了病气,又说身子好了自然请姑娘过去玩儿的。 笑笑回了课室,让小笛儿当了代课先生,毕竟她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蕾丝技法,且后晌是练习课,并不用讲课的,学生有不懂的针法只需问小笛儿便是。 小笛儿点头让姑娘放心,又道:“姑娘曾经说过想给四太太送几片蕾丝络的,如今便选几件吧。” “幸而你记得,”笑笑一向视阮氏与别个长辈不同,一直想看看她对蕾丝的态度的,便挑了个欧式花纹的圆形薄垫,又细细选了两条领抹,一条樱桃纹条雏菊纹,两条都点缀着雪珠似的小波点。想了想,又回自己房里把前几日做的一只荷包拿出来,配色大胆,素白荷包,上面缀着黑色玫瑰花纹的蕾丝网。 又想着给小骞带些什么,便吩咐荷露:“把前几日大哥哥给的糖装一盒子来,那些太甜的不要,小孩子吃了坏牙。” 正说着,便听外面叫着:“不能往里闯!”一会儿就见个黑丫头跑进来,后头跟着鹅梨,鹅梨道:“我也拦不住她,急匆匆就要进来。” 笑笑细看那黑丫头,却是厨房里叫个桂圆儿的,是蕊娘的徒弟,便笑道:“这样急,何事?” 桂圆儿擦擦头上的汗,打开手里的点心盒子:“姑娘看看饼干儿,可就是这样的?与姑娘小时候在商船上见过的可一样?” “怎么?烤箱送过来了?”这两天一直忙着上课,也没空儿去厨房了。 “昨儿后晌就送来了,师傅昨儿夜里就试着烤了,只是火大了烤得有些焦” 笑笑已经打开了盒子,见里面盛着两种饼干,圆圆的蛋黄饼似的一种,小梅花型的配着芝麻的一种,拿起来尝了尝,¥,不知道怎样形容了,蕊娘简直是个天才,饼干烤得又香又脆,蛋奶味十足:“好吃的不得了~” 笑笑让荷露和鹅梨也都尝尝,两人都用诧异的表情说好吃,鹅梨毕竟年纪小,直说:“又不像软香糕,又不像面果子,还不是桃酥!怎么能这么香脆,还甜!” “你们师徒有功,赏一个月月钱。荷露,把那串银叶子珠花赏了蕊娘,她戴了定然好看的!”笑笑高兴极了,自己反正就这样了,有好吃的好穿的就高兴得跟孩子似的。 桂圆儿满面喜色地谢了赏。 笑笑又问:“蕊娘试了几回?这是第几炉出来的?” “第十二炉,”桂圆儿道,“前几炉不是焦了就是发粘,要么就是黄油打得不好,第十一炉做出来就成了,蕊娘高兴得什么似的,还要再做一炉精益求精的,才肯让姑娘尝的。再有,烤的时间短,用线香计时也不准了,还是姑娘点子好,那沙漏真是个好东西!我们减了些沙子,调了几次,如今沙子漏尽了恰恰一炉饼干儿烘熟!” 笑笑听着她说,自家也跟着傻傻兴奋,正想着给小骞带好吃的,这饼干恰恰新鲜合适:“糖也不必带了,把这些饼干带上才是好的呢!他定然爱吃。”对,他是爱吃的,尤其是蛋糕,他最爱吃芝士蛋糕的,姐定然要给他做出来! 桂圆儿听说给小少爷带饼干,急忙道:“蕊娘正做了一炉小鱼儿的,是旧年做凉糕的模子,哄孩子是最好的,里头还掺了碎碎的甘草杏儿。” 蕊娘无师自通,您是不是前世吃过蔓越莓饼干啊。 桂圆儿亲自跑去取了来,一批胖胖可爱的小鱼儿,一批掺了花生碎的小元宝。 荷露挑了个方形的漆盒子盛了,里面分四个格子,正好装四样饼干。笑笑道:“多烤一些,给太太尝尝,她爱吃抹茶的,我记得母亲有一次怀古,想吃隋朝的抹茶,蕊娘给她用茶磨磨了的;给老太太也送一些,得做软一些,黄油多加,洁糖磨成糖粉,这个不好做,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弄;二太太那儿,就送这种圆圆的蛋黄饼;五太太喜欢烤得格外薄脆的,配上芝麻;大嫂子喜欢咸味儿的,放香葱和细盐,还得有酵子,这个也不好做呢,我也不会做”笑笑的确不会做梳打饼干,刚才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见众人愣愣看着自己,忙解释道:“她们平素口味就这样,吃饼干大约也是好各自的口儿。” 看看香篆,都申时了,急忙带了荷露动身,临走还对桂圆儿道:“用烤箱热乎乎的,让蕊娘歇一歇,慢慢儿做,咱们并不急的。” “谢姑娘体恤。”桂圆儿感动了,又忍不住道:“师傅高兴,昨儿晚上做出第一炉,就半宿没睡,直说自己再没有想到用沙漏来计时呢,还有那烤箱,与挂炉和锅煎都不同的!” 嗯,要是给你知道蛋黄蛋清也能够分离,那就更热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不虚此行 不虚此行。 笑笑坐在疏岚汀的院子里,与四婶婶阮氏望着苹果树间的天空,日影洒下来,落在衣裙上斑斑驳驳,倚在藤秋千的靠垫上,手拿着老陶杯子喝着甜熟的蒙顶黄芽。 阮氏的院子里尽是果树:结着雪白花蕾的山楂树,让笑笑想哼唱两句‘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繁果累累的樱桃树,满挂着一嘟噜一嘟噜泛着蜡光的绿白色樱桃;自东厢到西厢搭起巨大的葡萄架子,天幕也似,一匝一匝痴缠着翡翠新叶;植浅草的地方全都任性地种满了草莓,一颗一颗红透了,点缀在暗绿的叶子下面 “婶婶这里是个果园儿了。”笑笑停下微荡的秋千,从院桌的白瓷盘子里拿新鲜草莓吃。 “你叔叔常说我是个贪实惠的。”阮氏浅笑,穿着纯棉的家常衫儿,绵软的白色,只在左边袖子上绣了朵宝蓝色的菊花,笑笑正要赞一句,却听阮氏道:“你这衣裳好看。” 被她一夸,笑笑受宠若惊:“是我母亲的旧裙子,我改了的。”因要给学生们授课,总得有件成熟些的衣裳来压阵,把母亲闺中的衣服搜罗出来,挑来挑去选了这件,天青色的细麻长裙,裙摆上晕着深苔色的浮萍,仿佛一汪汪经年的水迹,其间又有几笔锐如令箭的香蒲,大有临风之姿,令整件衣裙都活了。 阮氏细观,又道:“画的好,领子也好。” 领子却是自己配的,原先的领子磨了边儿,自己便用天青色细麻钩编了小小的鱼子纹,倒也与裙身相搭。 阮氏又拿起笑笑送来的几件蕾丝作品:“依我说,还是这异国的纹理更适合做蕾丝络,这个圆垫子便是了,还有这荷包上的玫瑰,也有异域风情的;再有,蕾丝络这件东西,除了衣裳配色,还是白色的最好看,黑色次之,其他均不可取。” 四婶婶,您怎么一出口就是箴言。 芳樽,阮氏的丫头(连丫头的名字都比别人的好听),端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是红彤彤的果子,垫在碧绿的芭蕉叶子上:“那圆垫子恰好垫瓶炉三事,太太前儿还说寻个好看的丝绸垫子呢。” 阮氏却摇头道:“放在高几上,我也不能时时看到,不如就垫平时的茶壶竹篮子呢。”又冲芳樽道:“你们也去三房学学手艺,这个比日常的络子好看。” 芳樽笑道:“太太一向笑话我粗针大线,还是羽觞学去吧,她的手巧。” 笑笑不觉道:“如今我们三房学的人多,我身边的丫头们也都学起来了,婶婶想做个什么与我说了便是。” 阮氏打量着玻璃窗子:“我想,用珠白色的丝线结成窗帘,又干净又透光,还好看。” 哎呀哈,我怎么都没想到呢,如今元龙朝也都是玻璃窗了,必然是要用到窗帘的,笑笑想了想自己在竹里馆的窗子,便是用的天青色绣虫草的蝉翼纱,如今四婶婶这儿的草莓圃c苹果树c白石桌,确是需要个小资风格的蕾丝窗帘:“婶婶想要什么花纹的?这异国的纹理好看,却与咱们中原的室内摆设不符。” 阮氏认真点头:“草莓的c樱桃的都好,只是更适合小女孩子,不如,就结你这衣领上的鱼子纹吧,圆圆的雪点儿似的。” 笑笑道:“那不如直接结成雪花儿的呢,小小的各样儿的六棱花儿,配着雪点子。” 阮氏直点头,此刻孩子似的:“确是好的,便要这个吧!” “只是,雪花儿时令太强,夏日里用这个” “那岂不更凉爽呢,”阮氏捏了个小小的红果子吃,“我从不局限于时令的,除了大节大宴之外,穿着摆设皆是随心的。” 笑笑看了看她袖子上的蓝菊花,的确如此,也捏了个红果子吃,又像是桑葚,又像是覆盆子,咬一口,酸酸甜甜:“这是什么果子?” 阮氏一笑:“是山莓,四院里长着一大丛,还有蛇莓c覆盆子c茱萸c相思子,一年里总能看见红艳艳的果子。” “四叔真好。”笑笑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心里的意思是,四叔这样由着婶婶布置院落,三进主院全是果园,真是够任性的。 芳樽在旁一笑:“我们老爷嫌桑树和梨树寓意不好,都不让种的,太太说梨子的颜色金黄,老爷就去郊外弄了几棵酸果子树,那颜色比梨子还黄还亮,只是吃不得,二十八颗牙齿全都酸倒了呢!” 阮氏也笑了,笑笑听了这话,从秋千上起来,在院子里转了转,便在西厢廊前看到两棵开着小白花的树,笑笑嗅了嗅,没错儿,是柠檬树。 阮氏道:“便是那两棵酸树了,秋日里就挂满金黄果子,吃起来酸,但闻着却是格外新鲜的,摆在屋子里当闻果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酸果子是橄榄形的吧?切开了像橘子?”笑笑不甘心,需要确认,的确听说过北京柠檬,听说还有与柑橘杂交的改良版北京柠檬呢,自己却从没有在北京见过柠檬树,如今又跑元龙朝来还愿了。 “对对,的确像橘子,只是颜色浅黄,还酸死人。”芳樽道。 笑笑忍不住摘了一朵柠檬花,别在发间,柠檬花的花语便是:新鲜。 “怎么?这果子能吃?需要加糖加蜜么?”阮氏也好奇问道。 “这东西在海外叫柠檬,婶婶用来做闻果便是最好的了,那鲜果挤出的汁儿倒是有很多用场,用来做茶做菜都是好的,我方才说过的草莓酱里便可加柠檬汁的,那柠檬切了片儿,鲜着或是晒干了都可以泡茶喝,据说还能美白肌肤。” 听了这话,几个丫头也都认真记下了,美白肌肤的诱惑力太大了。 笑笑又道:“柠檬做饼干也可以,味道很是清新可口。”方才阮氏最喜欢的便是甘草杏的饼干,想来柠檬的也不会拒绝。 阮氏道:“等柠檬熟了,给三房送去一大筐。” 众人都笑了,芳樽忙把装饼干的攒盒儿盖住了:“等小少爷和老爷放风筝回来,怕是不剩几块饼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西厢试衣 再次表示,不虚此行。 阮氏与笑笑分享了些许穿衣心得,索性领着笑笑一起来参观她的西厢房。 甫一进去,笑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三间西厢房全都打通,四壁俱是琉璃门的壁柜,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白漆格架,码放着各色的衣服,由浅到深,一个色系一个色系地排列着,便是现代的时装店,也很少有这样的阵仗。壁柜与壁柜之间,是从顶到地的穿衣镜,像是装潢修饰的水银色条带,又能从多角度看到自己的身影。地面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衬着白墙白漆家具,人站在上面,仿佛身在“空”中,在此间立得久了,竟有着得未曾有的悱恻。 恍惚间见阮氏轻拉自己,便道:“在这间屋,竟突然的惜物念人起来。” “念的什么人呢?”阮氏轻轻道。 “许是前世的什么人吧。”笑笑道,又打量起那些叠放整齐的衣裳:“这些衣裳若是挂起来就好了。” “只怕没地方,衣裳太多。”阮氏说。若是换个别人说出此言总会不好意思,或者暗自得意或者生怕外显,于她,却大大方方不以为意,她在这方面总是纯真可爱。 “可以换种衣裳架子,简单省地方,上面一个小钩子,挂在衣服杆子上就可以。”笑笑道,“一会儿我就给婶婶画个图,用铜丝就能弯出来,用竹子撑了也可以的。那样衣裳也不怕压皱了,看着还直观。” 阮氏点头:“若真合用,那些成衣店也该用上的。”说着领笑笑来到一面琉璃柜前:“这里面的衣裳都是‘画眉桥’的,也有那曲师傅自家画样裁的,也有我与师傅商量着裁了的,有几件样式是小女孩子的,你看看可喜欢,试穿着合适便拿去,俱是我这些年心血来潮裁了的,这个年纪也穿不出去,留着却也无用。” 笑笑深知她的性子,便也不与她说客套话,只接过她递过来的衣裳一件件地看,看了才知道为何她要给自己穿了,这些衣裳于元龙朝来讲,算是个性的,笑笑拿起一件杏花天影的薄纱斗篷,这么薄,却是件斗篷,美丽而不实用,属于走红毯穿的那类衣服,笑笑索性说:“这件儿不如裁去一截子,改成个小斗篷,后面剪成半圆,轻纱飘飘的,也不显得累赘。” 阮氏试着将斗篷下摆折去一截儿,确是好看实用的:“这便让她们裁了去,我还有件儿黑底子飞着彩色烟丝的,一口钟地穿着格外深重,总有人侧目,不如也裁了去,也不那么显眼了,但依旧好看。”说着便唤羽觞过来裁剪,又不觉对笑笑另眼相看:“你从何处想来,把斗篷改短了的。” 笑笑道:“那比甲都能改成半身的,斗篷有何不可。” 阮氏点头:“那确是你们海意阁的功劳了。” 笑笑方才听了画样师傅的话,就已经有些魂不守舍,此刻又提起海意阁来,便问:“婶婶可去过海意阁,那里怎样?” 阮氏怔忡一回:“你还没去过你们家的铺子?” “不过来京都几日,除了那回入学考试,还没有出过门儿呢。”笑笑脑中灵光一闪,想要捕捉,又因兴奋不敢往细处去想,只道:“听说婶婶开着书坊,一直想去瞧瞧呢。” “我那里随时可去的,书坊有一半儿是画坊,专收画作的,想来你会喜欢。”阮氏说着,“画眉桥也值得去看看的。” 笑笑试探地道:“我倒想让婶婶陪我去海意阁瞧瞧呢。” 阮氏一怔,也不深问,暗忖大约是不愿以主子身份逛铺子,这倒是理解的:“只你我?” “我母亲好清静,不爱赶集逛铺子的。” 阮氏道:“你挑了日子,支会我一声儿便是。” 笑笑迟疑道:“海意阁的人可认得婶婶?” 阮氏直言:“我极少去的,海意阁的衣裳倒是绮丽,只有些穿凿了。” 这句话在笑笑这里却受用无比,云懿的设计水平实在一般般。嘴上却揶揄:“最近海意阁有了新样子,叫个‘八美千娇’的,只怕更是穿凿了,用八种不常见的花卉做了通袖纹的。” “若不常见,便是有趣儿,咱们看看去。”阮氏到底是时装控,衣服可以不买,但心里得有数儿。 笑笑觉得心里的大石摸到了边际,一下子沉甸甸的,心不在焉地一件件试穿着阮氏选出来的衣裳,阮氏的评价于此时却像听不见似的,只想着那一日怎样和阮氏去,拣个云懿在的日子,与阮氏去楼上会会她。——许是因阮氏一直是自己心里的时尚教主,与她在一起逛铺子,心里倒是踏实的,想过一回,又问:“到了那儿,我还叫您婶婶?” 阮氏不置可否:“就当是忘年交吧,不必在人前叫的,我也不大喜欢在外头叫名字叫称呼的。” 笑笑也不知为何这样执着,只是迫切想看看云懿,但又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一个人去,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有诸多不便,带着丫头肯定会露出什么来,倒不如和阮氏去,母亲也不会阻拦的。 “这件儿好看,再想不到你这样小小的年纪c这样伶俐的相貌,竟能穿牡丹。”阮氏赞得一声,笑笑也看向镜子,是玉色衫子外面罩了短短的齐腰比甲,料子是软软的绮,满绣着淡绿色的正晕牡丹,一朵连着一朵不落空儿的,却并不凌乱,正如那半襟说的‘色多不繁,色少不散’。阮氏又给配了条天水碧的细纱裙子,腰间系着个白珠子穿的香囊,垂着玉色的长穗子。 笑笑也未想到这件衣服自己竟能穿得这样好看,换做平日,自己是决计不会上身儿的。 “那天穿了这件儿吧。”阮氏道。 的确,那一日不必穿得多么另类,笑笑没想让任何人记住自己。这件衣服好看,却是一种大众眼中的好看,体面又可爱的好看,大家闺秀们该有的那种好看。 好,那就这件儿了:“婶婶穿什么呢?” “你来定。”阮氏好人做到底。 笑笑感激道:“想让婶婶穿得华美一些的。”——想亮瞎云懿的狗眼,笑笑一想到云三儿就忘记矜持为何物。 阮氏想了想,去另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件紫色纱裙,银色羽线织出卷叶似的大大凤尾,裙摆不大,衣裳也是窄身的,是可以穿上街的那种华丽。阮氏本就是个衣裳架子,穿什么类型的衣裳都能入木三分的。 笑笑点头儿:“婶婶如紫霞仙子下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饼干生意 又逢请安日。 今日人全,阮氏病愈了,几个妯娌同老太太在炕边聊天儿,说些家长里短,亲戚趣事,说着说着就又回到生意上来。 笑笑和几个姐妹就坐在桌旁吃点心,装饼干的盒子自然下得最快。 莞尔拿着个细长的饼干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小棍棍儿,蘸着豆沙或滴酥吃。”——笑笑:“这个便叫手指饼,跟咱们的手指头似的。” 嫣然道:“还是两片咸饼干夹着滴酥的好吃,里面的奶油馅儿入口即化。”——笑笑:“这个是夹心饼干。” 欢颜笑道:“依我看样样都是新鲜的,这些小猴子小熊的模子的最有趣儿,哄孩子是最好不过的。”——笑笑:“这个是动物饼干。” 连舒颜都道:“那红糖饼干做成的小人儿好吃,嚼着还有些辣的。”——笑笑:“这个是姜饼人。” 展颜:“五妹妹考试怎样了,怎么还没听说入学的事情?学裙发下来了么?”——笑笑:哎?怎么突然扭转话题我还以为你喜欢杏仁儿酥的。 莞尔替笑笑答了:“五姐姐已经裁了学裙了,入学帖子这几日就送过来了。” 展颜淡笑,捏起个杏仁儿酥吃了。 笑笑:有本事你别吃俺的饼干儿。 展颜吃了杏仁儿酥,满意地一笑:“还不知妹妹入的哪一学年呢,按年纪该进二学年的,只是没有一学年的基础,学着只怕吃力,”说着又捂帕子轻笑:“像我们班的黛婀,都十六岁了,突厥人的个子又高,总和旁人格格不入。” 笑笑想把自己要入三学年的事儿挑明说了,又担心没见到入学帖子,现在说什么也不作准,看展颜得意的样子,懒得与她一般见识,便问:“姐姐是几学年?” 展颜给笑笑看了看自己学裙的裙摆,上面用浅墨色勾了一丛兰草:“我是三学年的。” 展颜今年将将十四岁,撷英女学是每年八月十六入学,算下来她升三学年时刚满十三。笑笑又看嫣然莞尔的学裙,见在裙摆上绣着连枝带叶的小茉莉:“这便是一学年的学裙了?” 莞尔点头,暗里翻了展颜一个白眼儿:“五姐姐的学裙该是绣水仙花儿的,那是二学年的。二学年有四个班,如果姐姐分到丁班就好了,那‘烹雪阁’正好与我们‘燕庐’挨着的!” 展颜还想说什么,见笑笑并无意分辨,也只得翻着眼儿作罢。 突然长辈们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见老太太指着五太太甄氏,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口中唤道:“笑笑呢?喊五丫头过来!” 笑笑急忙凑过去,也不知何事。 老太太饮了口青果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你那猴儿算计的五婶婶想买你的方子呢!” 方子? “还不就是这做饼干儿的方子!”老太太笑着拈起一个黄油曲奇来,“这东西确是好的,脆的也做得,软乎的也做得,竟还能举一反三推敲出几十种口味儿来,推出去卖定能卖俏的。” 甄氏早拉着笑笑坐到她身边了:“方才问你母亲,她说你父亲忙得打转,哪里还分得出心去卖点心呢。我就想着,我娘家兄长便是开点心铺的,今年又开了一间大分铺,两层楼呢,那排场在点心铺里也算得京都之首了!你那饼干儿摆进那样的店铺里,绝不会委屈了去的。” 老太太道:“我倒是想着让你们自己卖去,偏偏老五媳妇娘家也是开点心铺的,何必与人家相争,这么多年尽吃人家的丰糕了。笑笑自己做主吧,卖个什么价儿,只管放开肚皮与你五婶婶说。” 甄氏握着笑笑的手:“笑笑尽管说!一时买不起还有几千斤丰糕顶着呢!” 说的众人又笑起来。 笑笑研究饼干奶茶这类吃食,除了满足自己,便是想让家人都尝尝,甚或是想让元龙朝的人们都吃上,既然来到这元龙朝,吃着这里的粮,喝着这里的水,总该有些回报的吧。想了一回,便笑道:“依我看着,古往今来这独一份儿的生意总是不好做的,难免孤掌难鸣。大家都做起来,你做我也做,这才能看出个优劣来。比如那温家的玫瑰生意,全元龙朝并不止他们家有玫瑰,但他们家却做到了顶尖儿,博得一个头彩。反之,若是人世间只那温家有玫瑰,旁人连种都种不出来,只怕温家反落不下好来。” 众人还正思索,老太太倒第一个赞了一声:“说得好。恰如那琉璃沈家,能有今日的辉煌,除了第一个烧制出大块琉璃来,更重要的,便是把烧琉璃的方子送进了宫里。” 众人皆都点头,笑笑没听过琉璃沈家的事情,便细细听着。 老太太道:“琉璃是造福于民的好东西,造价不高,却能令人们保暖取明。琉璃沈家卖了一年的高价琉璃,已然赚得盆满钵满,趁这时候将方子拱手献给皇帝,又给足了朝廷面子,又保全了一家的安荣。皇上将琉璃配方大白天下,自此全国上下都有了琉璃商,皇上再做了好人,御笔给沈家题了匾——‘琉璃第一家’。沈家的琉璃依然是天下第一,且还是过了朝廷的明路的。沈家这一步棋,里子面子全都赚足了。” 笑笑听得都激动,这才是生意人的智慧呢。 甄氏很是精明,连连点头:“奇货可居也要有个度。那么,笑笑的方子要怎么办,咱们也给皇上送几盒子饼干儿去?”先开个玩笑探探底。 笑笑道:“这也不是药方,几十种药配着,老东家握着最后一两种不然就配不齐。饼干这东西,看看就会做,无外是那么几样东西,外加一个烤箱罢了。就算想保密,只怕也拘不住伙计们的嘴巴,有这严防死守的功夫,还不如致力于做好做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连得七优 甄氏慢慢点头,觉得有理:“那这方子总不好白要了你的,就像那琉璃沈家,也独一份儿地足卖了一年呢,咱们的饼干儿方子总不会被同行那么快地撬了去。” 既然能挣一些零花钱,为何不呢,再说,现代的哪个女孩子没幻想过开一间西饼店或者花店或者咖啡店的呢笑笑道:“方子钱我定然是不收的。” 甄氏听了,先松了一口气,又听笑笑道:“只是,想在甄家舅舅那里入一小股。” 舅舅的叫法是跟着嫣然莞尔叫的,不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甄氏踌躇了一会儿,老太太先道:“还不快应了呢,白得了方子,五丫头只抽一成,哪里找这么便宜的事儿呢!” 甄氏忙道:“应了应了!只是五丫头小小年纪能想到入股抽成,实在难得。从今往后,‘甄家点心铺’每卖出一块饼干,笑笑都能分得一成,往后饼干生意的账册每月都会交给笑笑过目的。” 笑笑也未想到无心插柳竟然得了一个赚钱的途径,这样正好,只帮忙出出点子,并不用事事躬亲,便微微一笑:“那便有劳婶婶和舅舅了,只是,家里的点心铺就叫‘甄家点心铺’了?” “一直叫这个,按着姓氏起的。” “不若叫个‘甄点心’呢,也好听也好记。” 甄氏拍板儿:“就甄点心了,一听就是‘真’的!我兄长那儿我去说,反正留下个甄字儿,旁的他不论的。” 笑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生意,虽然只是个小股东,但也颇有些成就感。 金氏见老太太格外高兴,便凑趣儿道:“等饼干生意赚了大钱,笑笑定要做个东道摆个宴的,咱们也沾沾她的财气!” 老太太笑道:“偏有她这个馋猴儿上蹿下跳的,老五家的起了意思,笑笑应了入股,我老太太做了中,感情儿剩下的全是等着吃宴的?!” 金氏才抿了口青果茶,又噗地笑了,拿桃红的纱帕子擦嘴巴:“我倒想让五妹妹也想几个好药方子放到我们金参堂去呢,妙手回春c包治百病!到时候保管我做东道,请大伙去锦春楼吃一顿鲍翅宴呢!” 老太太笑呵呵道:“有了好药方子,先治治你这馋嘴儿呢!” 春线走过来轻声道:“老太太,卯时三刻了。” 老太太一扬手:“摆饭!辰时还得启程去学里。” 几个女孩子围一桌吃早饭,除了笑笑和可掬,其他人都穿着水蓝色的学裙,笑笑留意了欢颜和舒颜的裙摆,是绘着淡淡墨竹的,又见几人的裙带上除了简单的荷包香袋,还挂着个竹子制的小巧腰牌,上面似乎写着名字:“你们还配着腰牌呢?” 嫣然听了,第一个抱怨:“也不知哪个给山长提的,让每个学生配个名牌儿,进了课室就挂在门前,离开时需随身带着,每去个地方还要随时挂上,去找学医要两丸喉糖也得挂在药庐门口儿。” 笑笑咀嚼着金针菜,心想难不成是因自己在卷子里写的名牌制度 展颜喝了口红枣山药粥,道:“还不是那个皎然作的,她逃了课,跟看学门的姑姑说她叫婵娟,后来听说有个撷英的女生翻了墙去群英书院,女学里急忙查了门上记录,以为就是那婵娟的。虽然后来多人证明不是,那婵娟到底也跟着倒了霉,据说家里正给议着一门好亲,男家一听说这个事儿,怎么都不愿了。” 莞尔不由道:“那皎然可恨!她是几学年的?那个婵娟与她有仇?” “有没有仇就不知了,她们都是五学年的,似乎还是同班,”说着眼睛瞟了舒颜一眼,见其静静地低首吃饭,一副诸事不关心的样子,又道:“估计也就是随口说了个同学的名字罢了。” 嫣然道:“那个皎然好大胆子,居然翻墙去男学,她干什么去了?” 是啊,她干什么去了,笑笑一脸八卦地也特想知道,而且还联想到考试那天在花廊下头见到的两个女孩子来了。 “食不言寝不语,”欢颜到底是在座姐妹里年纪最大的,“议亲c翻墙的事情也是咱们议论的?有这些脑子不如想些正经事,这首推名牌的学生据说得了个优呢,你们也去给咱们唐家挣几个优回来吧。” 几个年纪小的都吐吐舌头,笑笑不觉低声问坐在身边的嫣然:“得优是怎么回事?” 嫣然道:“书本成绩最好的c经商成绩最好的c对学里有贡献的都能得优,这优只能山长亲自来定。咱们学里最优秀的学生,叫做遁逸的,学成的时候得了满满七个优!六年里得七个优呢!” 哦,看来这就跟学分似的,算是毕业成绩:“这对日后有什么用呢?” 展颜耳朵尖,不觉插口:“怎么没用,薛慧能嫁给沈英白,还不是凭她那七个优么!” 薛慧是谁?沈英白是谁? 嫣然看着笑笑一脸懵懂,解释道:“薛慧便是那位学姐,字遁逸,她们薛家倒也有些家业,只是小气克扣的况外,是京都人人都笑的破落户,据说连姑娘们的嫁妆都要自己去挣呢,谁也没勇气娶她们家姑娘的。偏偏薛慧争气,一口气儿得了七个优,那便是商贾家最出色女儿的标志了!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子,商家的官家的都有,可那薛慧偏就看上了沈英白。” 莞尔道:“依我说,他们才最是般配呢,都是做生意的好材料。五姐姐还不知道吧,沈英白就是琉璃沈家的大少爷,据说沈家把琉璃方子交公就是他的点子。” 笑笑也听得连连点头,嚼着半个蟹黄烧麦:“都是人中龙凤,般配!般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思存书坊 笑笑定好了日子,阮氏便来竹里馆找她。 珊娘恰恰在院中摆了茶席,阮氏便坐下吃了几杯茶。 喝的碧螺春,一色用的淡琉璃茶具,清晰可见那嫩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c游走c变幻,阮氏轻饮一口:“茶叶在三嫂这里喝,味道便不同了。” 珊娘微笑:“喝茶还是看心境。” 阮氏又见茶色琉璃小瓶里插着一丛深碧叶子,莺嘴儿一般冒出几朵黄素馨来:“三嫂随意插瓶,便是满目葱茏,人坐在这儿,只觉得每一景每一物,都格外的清凉安静。” “那是弟妹的心里清凉安静。”珊娘给她续上茶,又把琉璃碟子里的抹茶饼干给她吃。 阮氏浅笑:“我这心里何曾安静过,”吃一口饼干,蹙蹙眉:“这饼干却不怎么好吃。” 珊娘一笑,让她吃玫瑰糖。 阮氏道:“嫂嫂不一起去逛逛么?” 珊娘道:“一会儿窑工娘子过来,我正有几样瓷器样子给她。你们一道去我放心。” 一时,笑笑换好衣裳出来,珊娘打量着女儿这件淡绿色牡丹比甲:“这衣裳好看,定然不是你自己选的。” 笑笑转了个圈儿给母亲看:“四婶婶最会穿了,自然是她选的。” 别了珊娘,笑笑与阮氏一道出了竹里馆,两人都没带丫头。 阮氏走在阴凉的竹林里,一袭紫衣,笑笑恍惚间竟想起小说里的紫衫龙王来。 “你母亲这份清寂之气,十分难得。” 笑笑为着阮氏对母亲的这份欣赏,心里与阮氏又近了一分。 两人到了大门口,已经有马车等在外面,阮氏道:“没用咱们府的车,是自己雇了的。” 笑笑感激,与四婶婶一道上了车,见车里铺着折枝花的软垫子,支着小巧的椴木几,摆了茶点,窗子上垂着同样折枝花样儿的纱帘子,轻轻一嗅,车厢里还有淡淡的栀子香气:“这车里布置得如此可心,婶婶费心了。” 阮氏靠在窗边坐了:“这辆车是我包下的,若府里的车不凑手,就用这一辆。” 唐家那么大,马车还会有不凑手的时候?定然是阮氏自己不愿被拘着,才用自己的车。府里马车每次出门都要登记的,来来回回用着也着实麻烦。 “先去哪里?”阮氏给笑笑斟了一杯甜菊茶。 笑笑已经打听好了,今日正是云懿在海意阁会客。一会儿便会见到那张久违的面孔,笑笑的心乱了乱:“先去婶婶的书坊看看?” “那也好,除去宵禁之时,书坊是长开的,”阮氏一笑,“他们新印了一套《元龙山水志》,据说有图有字很好看,咱们也瞧瞧去。” “婶婶的书坊还管刻印呢?” “有了好书,自然要印出来的,我这里印的都是新人的书,那些名家手笔自有人印了再印,不缺我这一家。” 笑笑听了阮氏的话,不觉佩服起她来:“婶婶给足年轻人机会,功德无量。” 阮氏摇头笑道:“只是名不见经传,印出的书到底也有限,只敢几百本起印,书作者又要抽成,说到底,印刻是靠书坊养着的。” 笑笑低头琢磨起宣传的方式来,没有名气的作者自然是很难一鸣惊人,必须通过媒介。 阮氏似是看出笑笑的心思:“有名家推书自是好的,譬如舒颜的诗集,便是有童先生与重清先生联名推的,首印的一千册几天就卖空了,如今已加印了十来回了。” “三姐姐出了诗集?”笑笑再没有想到这个。 阮氏点头:“她确是有才情的,不然老太爷老太太也不会那般看重她。” 难怪她有些冷傲,这大约便是特属于诗人的幽微气质吧。 “童先生可是童山长?” 阮氏点头:“据说三丫头因此还在女学里得了个优的,那重清先生是本朝著名的诗人,能得他青眼的人少之甚少。” 笑笑点头,暗忖若不是古代人守旧,舒颜来个签名售书也是能大大拉动购买力的,这话却不能说,若女孩子的闺名笔迹人人都得了去,还怎么嫁人啊。 正暗暗酝酿着各种宣传图书的策略,便听得阮氏一声:“到了。” 笑笑下了车,瞠目望着眼前的书坊,与心里的小书屋相去甚远:阔大的三座二层楼阁,最大的一座为书坊,另外两座分别是画坊与刻印社,牌匾上写着:思存书坊c思存画会c思存印社。 “匪我思存,单单留下思存做书坊名字,别有味道,让人人心里都念着这里的书画呢。” 阮氏闻言一笑:“思存是我的字。” 哗,女子用自己的名字做生意招牌,四婶婶也是奇女子了。不过,思存书坊真是好听。 笑笑随着阮氏进入书坊,见那地上铺着雪白石砖,一眼望不到头的松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有十来位客人正在挑书,其中也有看得入迷索性席地而坐的,令笑笑想起曾经的自己,也常在逛书城时坐在地上台阶上看书的。 阮氏拉笑笑来到门口处的一面书架前:“这上面都是思存坊刻的印本。” 笑笑一眼便看见了一本《月衣考》,拿在手里翻看,见是介绍古今各种斗篷披风的图书:“这本书有趣,何以叫月衣?明明都是道袍披风。” 阮氏道:“月衣铺地,浑如满月,故此得名。” 笑笑又翻了翻,这类闲书最合自己的口味:“全元龙朝怕是只有四婶婶肯印这样的书呢。” 正说着,有一位书生模样的客人走来,向阮氏拱手:“思存先生,听说贵坊印了《元龙山水志》的,小生找了许久未曾找到。” 阮氏便唤来一个伙计:“去看看,山水志印出来没有。” 那伙计道:“才订好了线,正往书坊搬呢。” 那书生忙问伙计:“还不知定价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捐书疗心 伙计道:“要三吊钱。因那册子是成套的,山水风物印得又精美,三吊钱已是贱卖了。” 笑笑粗粗一算,三吊钱相当于现代的六十元,对于成套图书来讲不算贵,但是对穷书生来讲,也算是一笔钱呢。 书生显然被六十元吓到了,满脸遗憾地离开了。 “很多读书人买不起书,那些有钱成车买书的却又没空读书。”阮氏轻叹。 “思存先生是儒商,这里的书哪一本不是信由他们看的,瞧那边儿那人,都快躺到地上看了。”笑笑道。 阮氏轻笑:“这却也无奈,总不能撵走了。有真正买书的,便给人家取一本新的,这架子上的书早都叫他们翻旧了。” “婶婶何不索性借书呢?”笑笑心思活了活。 阮氏眉毛一动:“怎个借法?” “婶婶这三座楼总能开辟出个所在,专做借书用,摆上长桌长椅,可就地借读,也可租书回家。”笑笑说着很激动,这分明就是图书馆了,“借读与租书都可按天来收费,借读的人三文五文便可坐上一天,租书回家的每本收个文,按天累计。如此,便将卖书与租书分开了,所卖书籍自然可保持页面干净,就地读书的人少了,卖书的地方也有个好环境。而那些买不起书的穷书生们也可花小钱多看书了。” “这法子好!”已有一人叫好,却是方才那个买不起《山水志》的书生,“思存先生若真能如此,于我元龙朝可谓功德一件!我们书院里的学生们哪个不是跑出来蹭书读的,便宜的书也是一人买下来,几个人轮番借着看的。学子们大多出自平民之家,家里肯出束脩供上学已是厚待,怎还能伸手再要钱买书呢”书生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激赏亦有惭愧,半晌道:“赊粥救命,捐书疗心。” 二人听闻此言,皆受触动,阮氏道:“画坊的二层一直空着,不如将那里作为借读之所,索性好事做到底,若在坊内借读,皆不收钱。” 笑笑第一个道:“不收钱不合适,读书人有骨气,只怕面子上挂不住,再有,若有这么个场所能蔽日遮雨,那些无处可去的闲汉会不会也凑进来扰了清静呢。” 书生也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有理,一日交几文钱还是交得起的。” 笑笑看看阮氏:“思存先生若真要做此善事,不如单雇一些书生来管理那些书呢,算作勤工俭学了,收上来的钱就算是工钱了,他们读书人也自会珍爱书籍c好好保管的。” 阮氏觉得有理,那书生不觉道:“姑娘聪慧!这主意甚好,那租书场所想来不会有多少收益,若先生再雇伙计岂不成了赔本儿买卖,如此一来,我们这些人有地方看书,那些贫寒学子也能在此谋一份差事挣些糊口钱呢。” 阮氏微笑,当即吩咐了掌柜的,让把那画坊第二层打扫出来,再做一批书架子c长桌长椅,把现有的所有书籍都在那借书处摆上一本 时候不早,两人没空再去逛画坊,直接坐进马车,笑笑道:“我尽出馊主意了,婶婶这一回可是赔了?” “那一层楼本就闲着的,书也少有卖尽的时候,我不过出地方出书籍,剩下的一概不管,反还博得个好名声,实则是赚了。”阮氏微笑,“不说别的,仅这些书生们进进出出,便显得门庭若市c生意红火呢。” 一个古代女子能如此通透,笑笑不觉佩服,又不禁联想到图书馆来,据说历史上的大清是有藏书楼的,只是不对外开放若是元龙朝能有公立的图书馆就好了,最起码,撷英女学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图书馆 “还不知道今日会有哪个画样师傅会客呢。”阮氏问道。 笑笑的思绪被拉回来,心也再次被云懿占据了:“海意阁的画样师傅我一个都没见过呢。” “我只见过一位高师傅,手艺确是好的,我说着自己心里的意思,他当即就裁好了,剪子落下去行云流水一般。” 笑笑的眼睛黑黑亮亮地看着阮氏,认真听她说。 “还有个云师傅,据说是霓裳羽衣坊的东家之女,家里败了才出来做工的。她倒是总有新点子,手艺好,活儿也精,只是” “只是什么?” “那衣裳总有些刻意的东西在里头,”阮氏看看笑笑,觉得肆意评判她家的铺子不够礼貌,又道:“眼光不同吧,据说海意阁里她的衣裳卖得最好呢。” “那便好,”笑笑低头吃茶,生怕被阮氏看出自己内心的万千端倪,便指了那茶道:“婶婶光夸我母亲那里的茶好,婶婶的茶也如此好喝的,这五色菊花竟如此甘甜。” 阮氏笑道:“花只是普通晒干的野菊花,甜味儿是那甜菊叶子,去年大嫂子从云南捎回来的,一杯只能放个两三片儿,不然就太甜了。” 两人聊着茶话,阮氏拿出一只螺钿小靶镜来抿了抿鬓发,将头上的紫玉凤尾流苏钗扶了扶:“海意阁快到了。” 笑笑闻言,也急忙拿出自己的小镜子来照了照,几枝小银簪上有圆圆的琉璃顶珠,珠子里面游着几尾小金鱼,点缀着青青蒲草,还有亮亮的水泡。笑笑打开小竹管,用指尖取了珊瑚色口脂,浅浅淡淡点在嘴唇上,再重重地一抿。 马车渐渐停下来,笑笑打开车窗帘子,看到一座三层楼阁上的匾额——海意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八美千娇 禄子这一日恰不在铺子里,是以海意阁的伙计们都不认得笑笑。 一楼厅里的衣裳最是多,价格也适中,属于大众消费的地方。今日又是集日,厅里竟有三十几位女客:看衣的,试衣的,讲价钱的,当服装顾问的,帮着砍价儿的,和伙计的 阮氏和笑笑的出现,还是引起了小小的注目,伙计们就爱给这些赏心悦目的客人服务:“二位,是选春衣还是夏衣?选衫儿还是裙儿?咱们海意阁新出的‘八美千娇’通袖衫儿,二位定然会满意的!” 这就被眉清目秀的小伙计领着来到大厅深处,见云纹衣架上撑着两套衫裙,一套月光白的底子,绣着缠枝的蒲公英,有花有叶有蓬松的毛球,皆是立体绣成:淡黄色堆纱的花朵c灰绿色丝带绣成的叶片,珠白色丝线结成逼肖的立体绒球裙摆又是层层软纱,蕾丝刺绣的花草图案。笑笑未想到那几个绣娘能如此神速,不过几日时间就令“八美千娇”上架了。 另一件是琉璃珠片绣的木绣球花藤,通身的淡绿清爽。 连阮氏都看住了。 伙计趁热打铁:“这两件不过在一楼摆个样子,二楼的才全乎儿呢!各种的色儿c各种的花儿c各种的俏丽生姿!依我说,二位先在一楼试试这两件儿呢!”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因是第一天上架,我做主儿给二位个实在价,七折。” 伙计也是豁出去了,这么好的衣裳架子绝对不能错过了,衣裳须得穿上才能看出好来呢。 笑笑看这两件衣裳完全再现了自己的构思,心下喜悦,也为了给自己的作品捧个场,便拉阮氏去试衣间试了,自己穿了蒲公英的,阮氏则穿了木绣球的。 甫一走出来,便听得伙计们一叠声儿地叫好,那些个女客也都不觉看住了,纷纷走过来,有摸料子的,有看花纹儿的,也都啧啧称美,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 “她穿着好看,咱们不见的就好看呢。”一个少妇道,“她长得好看,身段儿也好。” “我倒觉得,姑娘的气质更适合这件儿呢!”笑笑开始游说了。 另一个又道:“我长得黑,这件儿太浅了。” 笑笑又道:“我看您更适合蓝色,据说蓝色能提亮肤色的,伙计,这个系列的衣裳可有蓝的?” “有有有!蓝色桔梗花儿!”一位伙计眉开眼笑:“我这就上楼给您取去。” 第一个被打动的居然是阮氏:“多少钱?” 伙计道:“因这做工和料子都是难得的,我们定价是二十五两。” 一听这个价儿,众女都退缩了。 伙计又急忙道:“今日第一天上架,小店割肉,给大家算二十两!” 一下子自降了五两,众女又知足了。 笑笑暗自算着,一两银子差不多是现代的三百元,那二十两就是六千!元龙朝的女人真够手儿大的! 伙计道:“定下来的就去量尺寸,咱们的衣裳做工细,十天才能完工,大家担待。” 原来都是定做,铺子里只需摆一套样衣便可。 笑笑眼见又有两个女子定下款式,交了定金,这才把自己原本的衣裳换了回来。 一楼忙得乐不可支,笑笑与阮氏便上了二楼,阮氏还道:“我向来不爱穿那通袖儿的,谁知这几件衣裳竟做的深得我心。” “我做主送婶婶几件。” “这怎么好,那衣裳贵,等你自己当上老板我再拿不迟。” 二楼的布局就阔朗讲究得多了,连那衣架都是紫檀木的,衣裳的料子与做工明显好过一楼,两人正驻足看着,就听有人道:“齐艳艳就买的这件儿,我才不和她穿一样的呢!” 二楼的客人明显少很多,除了笑笑与阮氏,就只眼前这两位女客了,方才说话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梳着一对儿大大的螺髻,不知打了多少榧子油,固定成两个桃子的形状,脸上打着厚粉,能看到浅淡的痘痘痕迹,眼睛有些吊梢,亮亮的,下巴却略宽,令原本俏丽的长相平添了几分憨厚与任性。 阮氏低声道:“今年颇为时兴桃子髻,我那梳头本子上便有。” 笑笑直言:“不好看。” 那姑娘的母亲执意要女儿试穿一套玫红色的留仙裙子,女儿却怕与人撞衫,坚决不肯。 两人争执之余,女儿突然看到唐笑笑:“你这衣裳是哪个架子上的?我怎没看到?” 母亲也走过来:“这一身儿多好看,难得又清爽又富贵,衬的人也喜气安稳。相亲就该穿这么一身儿,保管老人儿也喜欢,小辈儿也喜欢。” 笑笑:请问,您二位是海意阁请来的托儿吗? 女儿摸了摸料子:“是杭绸儿!滑滑溜溜的!娘,我也要这件儿!” “这是绮。”笑笑道,本想说衣裳不是海意阁的,又觉得于海意阁不利,只得道:“这衣裳是我自家画了样子让海意阁做了的,你若喜欢就把样子给你。” 姑娘却着急道:“来不及啦,一会儿要去赴宴呢!”说着又跺了跺脚:“澹台芙蓉也跟着凑热闹,穿着和我一样的披帛!气死人了!都拿沈英武当香饽饽呢!我不去了!” 母亲急忙拉了女儿的手:“好不容易要到的帖子,怎么好不去!她们围着沈英武,不是还有沈英轩吗!”说着看了一眼笑笑,将其拉过来道:“小姑娘,你救救婶子的急,这二十两银子你零花,我买下你身上这件儿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小试身手 阮氏听了,先道:“这衣裳的腰身儿极窄,只怕令嫒穿不下。” 那姑娘的母亲麻利地量了量笑笑的腰:“不行不行,太细了,瑞彩你穿不了!” 叫瑞彩的姑娘噘着嘴:“我不去了,本来我也不想去!我还小呢。” “就是小的时候才去呢,也不拘束,和沈家的几个小爷说个话也使得。再大了就不好看了,十七八的大姑娘立到哪儿都显眼,到那会儿就带不出去了,还不够尴尬的呢!” “姑娘若是去相亲,这发式却是不妥的,”笑笑不相信有哪位公子会喜欢这样的大黑桃子头,“我家里兄弟多,他们都顶不喜欢如今时兴的桃子髻。” 母亲哎了一声:“我就说么,这两大坨堆到脑袋上实在是不地道!” 阮氏: 瑞彩还哭丧着脸:“就算头梳好了,衣裳也没着落呢!” 笑笑道:“发型和服饰同样重要,海意阁这样多的衣裳,总有一款适合姑娘的。” 母亲一心让女儿前去赴宴的,忙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个会打扮人的,索性让她打扮打扮你吧!三楼就有现成的妆奁,咱们上去吧!” 笑笑简直是被那位母亲拉着上三楼的,眼见着画样师傅就立在桌边裁剪,还未待看清,就听“当!”的一声,那位母亲往桌上放了一块大银子:“借你地方儿让我闺女理妆!” “太太请便。”声音纤细,却不是熟悉的声音了,笑笑这才直目看过去,见是个瘦瘦怯怯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呆看着众人,没见过什么阵仗的样子。 这人决计不是云懿。 “姑娘?姑娘?”笑笑被那位母亲拉了把手臂,才回神:“这儿有现成的画样师傅,何不请她打扮打扮令嫒呢。” 大婶直言不讳:“她刚儿给我们配过,太寡素了,不出挑。” 笑笑看了看阮氏,阮氏鼓励地一笑。 也许是阮氏的鼓励,亦或是出于热爱设计的本能,亦或只是单纯想帮帮这对母女,笑笑道:“把头发打散了,重新洗。” 趁着瑞彩洗头的当儿,笑笑问那画样师傅:“麻烦用一下剪刀。” 元龙朝没有什么不可剪发的说法,像嫣然莞尔就是齐刘海的。 “动剪刀干嘛?”瑞彩惴惴不安地坐下来。 笑笑道:“我得帮你重新修一修刘海,你的下巴微宽,额头适中,该将刘海偏分过来,打得蓬松松的,梳到脑后。头上不适宜做夸张的发式,应该以简单清爽为主。头发本就多,后面的头发不必都盘上来,你的脖子修长,将长发散开一部分也是好的,这样一来,背影也好看。” 大婶儿一听,连连点头:“背影儿也重要,谁好意思老面冲着人啊!” 笑笑驾轻就熟,这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活儿,给古装美术指导做助手也不是白干的,一上手儿就麻利得很,梳头c化妆c穿衣服,妥妥的一条龙服务。 古装片那十几个经典发型儿笑笑闭着眼都能整出来,以前在剧组时,除了琢磨自己眼前的,就是研究偷学旁人的,外加膜拜学习前人的。手头没活儿的时候,就对着模型假头套开始梳头,什么林黛玉啦c黄蓉啦c花千骨啦c云歌啦一把梳子c几个皮筋儿抹发胶就能搞定!元龙朝的发胶就是榧子油,定型效果也还可以。 瑞彩的头发很快就梳成了,于元龙朝来讲算是有些小创意,但并不出格。大婶儿已经被笑笑猛捣女儿头发打成蓬松状的样子给吓到了,待梳好了也暗自称奇,禁不住道:“这头上不戴簪钗了?”这个,光秃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没家底儿呢。 “首饰的颜色得根据衣裳来配,先化了妆再说。”笑笑专业的口吻令大婶儿住了嘴。 阮氏听了也暗自点头。 其实人类的脸型无外那么几种,最懒惰的办法就是选择与自己脸型相似的女明星,人家怎么打扮你就怎么打扮,只要这女明星不作死奇葩,自己总能在其光环下找到点儿存在感的。 笑笑根据瑞彩的脸型也模模糊糊找到一位类似的:“你的眼睛很有神采,可谓你最大的亮点,很多肢体语言都可以尽量减少,一个眼神收服一切。” 瑞彩一个眼神看过来,仿佛真多了些自信,然后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笑从未给自己画过眼线,因为睫毛天生很浓密,完全不必画。如今手头上也没有合适的眼线笔,拿起一块螺子黛,直接拿剪刀削尖了,以前出去写生,什么东西都能凑合着削铅笔,这些不在话下。阮氏却看得心惊肉跳,就见唐五姑娘把剪刀张开,仅用一侧刀刃‘刷刷刷’就把螺子黛旋成一个细笋般的样子。 “眼睛微微张开,不要眨不要动好了。”笑笑看了看效果,比较满意,“我把你的眉毛加粗了些,这样跟整个脸型也搭,姑娘看似个爽朗的性子,眉毛浓重一些更显精神。因为是去赴宴,我还给你用了胡粉,建议平素少用为宜,即使平常的粟米粉也少用些。” 瑞彩禁不住道:“你的皮子又白又滑的,你用的什么粉。” “我极少用粉,每日早上让丫头去收集晨露,花叶上的露水均可,收一小瓶,轻轻拍在脸上。冬日干燥,可用些杏仁油。若实在要用粉,最好是松花粉或珍珠粉。”笑笑随身的荷包里就有小琉璃瓶装的露水,以防出门脸部干燥,现在正好拍在瑞彩的脸上,瑞彩直道:“娘,她说的你都记着些。” “记着呢,你自己也记着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改头换面 笑笑好人做到底:“你脸上有些痘痘,可以试着用丝瓜汁子和少许面粉掺了,敷在脸上,一盏茶的功夫就洗了,每日坚持一次,应该会有好转。” 大婶儿不住道:“好好,记住了,丝瓜和面粉。”又见笑笑十分卖力地往女儿的耳后c脖子上扑粉,也是,粉就该敷匀了,好多女子黑着脖子,光顶着个大白脸,跟戴了面具似的。 幸好三楼备有现成的妆奁,笑笑选了淡橙色的胭脂,大婶儿不禁道:“那是我们这个岁数该用的,小姑娘家就该用大红桃红呢。” “过红的胭脂只能配红艳艳的嘴唇,瑞彩姑娘的下巴微宽,应该把人们的注意力散开,一旦画个红唇,人们不免就会关注下巴。我用的胭脂与口脂都会是淡淡的颜色,只为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眼睛上来。”手上也没有胭脂刷子,笑笑只好用手来一点点的涂,“胭脂的作用不仅是为了增加颜色,更能提升面孔的层次感,给脸部打出一个漂亮的轮廓,淡橙色,甚至棕色,都能自然地塑造阴影与棱角。”笑笑用了透明的薄荷口脂,几乎无色,只是令嘴唇润泽。 阮氏听着,只觉得句句箴言,恨不得也用个本子抄下来。 大婶儿还想说什么,却住了口,因为女儿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婶儿难掩喜色:“姑娘好手艺!我都快认不出我们瑞彩了!照这个样子,进宫都有富裕的!” 笑笑望着眼前的瑞彩,也不敢相信,这个姑娘太有可塑性了,这么一开发,简直有几分像安以轩。尤其是坐着不动,仅仅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 当手中的作品发生奇迹,最欣喜是人自然是设计师,笑笑激动地一扬手:“把铺子里各色的衣服都拿过来!” 大婶儿得了令,开始从二楼三楼拿衣服,那个小画样师傅还想说什么,被大婶一块大银子镇住,半天没出声儿。 二楼上来的伙计却开通得很,眉开眼笑帮着一起把衣裳都拿上来:“魏太太尽管拿去试着,魏姑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小的,”看了看那个画样小师傅:“云师傅还没到呢?” 小师傅作难道:“师傅被事情绊住了,让我在这儿先盯一会儿。” 大婶儿道:“我们今儿本是冲着云师傅来的,要不是这位姑娘救场,我们今天都赴不了宴呢!” “您说的是!”伙计附和。 笑笑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什么云懿云二云三,统统滚吧,啥都阻挡不住姐此刻澎湃的心情。看着众人忙里忙外,笑笑觉得整个场子都嗨起来了。 “能否方便说说您们要去赴什么宴?相亲宴也要有个由头儿吧。”笑笑问。 “是芍药宴,澹台家有一片大大的芍药园,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儿,令那芍药开得比别家都早,这几日竟都开了,便请了大家去赏花儿的。”大婶儿道,“赴宴确是有相看的意思,澹台家的哥儿姐儿都到议亲的年纪了,澹台老太太专请了几家门当户对的,让把哥儿姐儿都带过来玩儿。澹台家还专程请了沈家的两个哥儿,他们沈家教子有方,许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有跟他家结亲的打算。” 阮氏不由道:“您说的沈家,可是琉璃沈家?” “可不就是他家,”瑞彩道,“一说沈英武,好多女儿也不矜持了,求着母亲要帖子呢。我偏不信这个邪,人家都说好的就一定好么,不就是沾着他哥哥沈英白的风头么。” “哦,现在沈英武走俏了,我还以为金仲伦屹立不倒呢。”笑笑选出十几件衣服,一一叠了,只露出背部一块完整布料。 “金仲伦?”瑞彩呵呵笑了,“他要是来了,全京都的女儿都得飞过来了!” 笑笑口上闲谈,手上并不停,把叠好的十几方衣服一件挨着一件比在瑞彩的襟前,像火车似的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过,要的就是最初一瞬间的感觉。 伙计本来要下楼的,看了这阵势,也迈不开步了,只是张着嘴看着。 淡黄c天青c月白c藕荷c妃色c丁香 阮氏感觉自己突然捕捉到一个颜色,果然那个颜色就被笑笑及时地定格,然后拿到一旁,颜色的列车再次疾驰起来。 大婶儿觉得跟做梦一样,今天的抹额内忘记抹薄荷油了还是怎的,怎么眼前的一切这样陌生,这姑娘的所有行为都不符合元龙朝的节奏,这件件衣服过筛子似的从女儿下巴飞过去是怎么个意思由着她闹吧,反正女儿今日总算有些美人儿的影儿了。 大婶儿还是忍不住插嘴了:“怎么选的尽是清浅的颜色,到时候姹紫嫣红的,我女儿掉进人堆儿都找不出来了。” 笑笑忙着,阮氏便帮着解释:“要的便是别具一格,与其他女儿一样,才是真正淹没在人海了呢。何况,你们赴的还是芍药宴,那芍药花姹紫嫣红,女儿再怎么新鲜颜色,也难比花娇,不如轻轻浅浅地端立花旁,才叫个‘浓妆淡抹总相宜’呢。” 瑞彩也插嘴道:“可不是呢,澹台芙蓉穿的就是大红的,还有齐艳艳穿的玫瑰红,赵子梅穿的金绿” 终极色彩终于筛选出来了! 鸭蛋青。 瑞彩怔忡一回:“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个色。” 所以你至今没有真正漂亮过一回。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色彩,只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浑然不知,或者跟着潮流的颜色亦步亦趋,或是任性地穿自己喜欢的那几样颜色。你喜欢的不见得适合你,但人们往往不接受这个道理。所以,有些皮肤偏黄的人穿了鹅黄芥末黄;有些面部红血丝多的人,穿了桃红嫣红玫瑰红;有些五官艳丽浓重的人非要穿那染着大片色块绣着大朵花卉的;有些长相寡淡无味的人,固执得就要穿白穿白穿白 瑞彩听了笑笑的,穿上这套新衣——鸭蛋青烟罗纱的长衫,淡淡牡丹灰的褶裙,只觉得一日葱茏看尽,峰回路转,但见余晖轻柔,炊烟袅袅。 众人皆看得出一回神。 “好看是好看,但女儿家到底素寡了,不然,头上戴点儿黄金压一压?”大婶儿献计。 笑笑端详了瑞彩许久,问那伙计:“铺子里可有画衣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云懿初现 伙计还在呆看,想着这样配衣裳的本事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了去呢,而今被这姑娘一问,忙道:“有有!绾儿,你们这儿的画衣墨呢?笔呢?” 笔墨伺候了,笑笑也未让瑞彩脱衣,直接让大婶儿帮忙用白布垫了,在蛋青色的纱上作画,寥寥几笔渲染,淡墨色的芍药就画出来,一朵盛开一朵含苞,枝叶不多,只求衬托合宜。 一丛芍药就这样端端然开在了裙摆,还衬了一句诗:夏初临,春正满,花事在红药。 大婶儿望着眼前女儿,只觉得是别家的姑娘,那种令人见了就禁不住暗夸的女孩子。 笑笑望着自己的作品,基本满意,只是头面还未加,只耳朵上两个圆圆的珍珠,倒是相宜。看了看她脱下的首饰,大多是黄金与宝玉,看了看自己头上的琉璃珠子,又太过俏皮了,几个人身上轮番巡视,眼睛便盯在阮氏手上的珍珠钏儿上,白色的扁珍珠,每隔不远就镶一颗大一些的雪白砗磲扁珠,共得三颗,珠子心嵌着碎金米珠,算是画龙点睛。 笑笑小声过去问:“婶婶的手钏可能借来一用么?” 阮氏大方摘下来:“这也不过是在首饰店买的小玩意儿,拿去吧。” 笑笑把那手钏弯了弯,固定在瑞彩额前,算作一件别致的额饰。既然有几分神似安以轩,那也选一件类似的额饰吧,安以轩的古装造型里就曾有一件令人惊艳的白色串珠额饰。 伙计揉了揉揉眼睛,这还是魏姑娘么?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相貌平凡的魏姑娘呢?以前那个被其他女客暗暗嘲笑从乡下发迹的魏家姑娘呢?眼前这位c分明就是c标准的大家闺秀,还得是美貌的c不凡的c有个性的说是书香门第的也有人信。 魏太太从没露出过这么灿烂的笑脸,一手拉了笑笑:“姑娘妙手,让我女儿脱胎换骨啦!这点钱别嫌少,收着吧!” 笑笑连钱数都没看清,就被其硬给塞进荷包里了。 一伙人高高兴兴地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这几位可是天仙下凡了。”一个声音响起来。——还是那一管清甜的嗓音,那么好听,那么动人,那么处心积虑,笑笑永生难忘。 不是云懿又会是哪个? 几人正要下楼,便见一名女子正往楼上来,一脸的亲和力,穿着淡紫色的轻纱披风,题着浅浅的诗句,头上只一根簪子绾着堕马髻,簪头是一粒波光流转的猫眼儿石。——云懿的五官并不惊艳,只是特别会笑,一旦笑起来,整个人都绽放了似的。 “云师傅今儿可是来迟了。”伙计道。 云懿始终把笑容挂在脸上,令人觉得分外舒服:“硕昌要去北边给东家捎东西,我也帮着收拾了收拾。” 伙计道:“咱们太太只怕早已收拾出一大包了,不必咱们操心的。” 云懿的笑依然没断,春风般地扫过几位,目光停留在魏家母女身上:“这位是,瑞彩姑娘?” 瑞彩不好意思道:“云师傅。” “不敢认了!”云懿拖着瑞彩的手,又拉起魏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魏家另有一个绝色的女儿呢!这是谁的手艺?总不会是我那笨徒弟绾儿的。” 魏太太道:“这位姑娘帮的忙。” 云懿看了看笑笑,那眼睛如同一泓深潭,直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笑笑见得多了,不以为然,几年的演员也不是白当的,微微一笑,以同样深邃的目光望着她:“云懿师傅,久闻大名。” 云懿看看笑笑,又看看身边的阮氏,阮氏那慵妆目总也懒得看人似的,云懿更觉得这俩人皆都不俗。目光转回瑞彩身上,赞道:“我们海意阁的衣裳何其有幸,得了大师手笔,画了这样一幅墨芍药图!”仔细看一回,又道:“字也好,诗也题得好,瑞彩姑娘真是夏初临,春正满的好年纪,只待一场缤纷花嫁呢。” 因知是笑笑的手艺,这诗画八成也是笑笑的手笔了,不觉望向笑笑:“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大才情,难得。” 笑笑却望着云懿身上的诗句,淡淡笑道:“不过用了前人的句子罢了。云师傅亦有才情,衣裳上的诗句用的尤其好,竟有巾帼之风: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云帆二字发墨有力,写得最是好。” 云懿掩口一笑:“妹妹见笑了。” 魏太太道:“我们还要去赴宴,不便久留,告辞了。” 云懿不舍地拉着她:“本想着留你们喝茶的,我这儿才新到的松萝。” “客气客气,咱们总有机会的。”魏太太拉着女儿下楼了,阮氏也拉笑笑随着去了。 方才的激情澎湃突然就挥发没了,笑笑同阮氏进了马车。 “回家吧?”阮氏问。 “回吧。” 车上的茶水换了热的,茶还是甜菊茶,笑笑喝着却没有味道,是心里无味吧。 马车慢慢前行,笑笑捧杯凝神。 “你想的太多了。” 笑笑看向阮氏:“婶婶?” “你这孩子心思太细了。不会的。”阮氏放下茶杯,望着笑笑。 “什么不会?”笑笑一惊,不知是自己做的明显,还是阮氏太敏感。 “云帆。不会的。”阮氏淡笑,“三哥哥那人,我虽见得不多,但不信他是那样的人。再者说,你母亲你还信不过么?” 笑笑不解。 “你母亲那样的人,你认为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够取代的了么。” 笑笑有了些许安慰,但口中的话却禁不住幽凉:“若不取代位子呢,只是添个位子在旁边。” 阮氏揽了笑笑过来:“你以为你爹是你四叔么,没脑子的男人才做那般蠢事呢。” 阮氏口气淡然,倒似在说旁人的丈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雨过星沉 笑笑回到竹里馆已是未时,珊娘正坐在窗边看书。 “娘看看,这些都是四婶婶书坊的刻印本。”笑笑将思存书坊的一摞子印本放在桌上,端起一杯晾好的松萝茶喝。 “晌午吃的什么?”珊娘问着,却已经被第一本书吸引了目光,书名叫个《涅槃兜》的,翻开看,里面记述了各种涅槃兜的来历及做法,竟有数十种之多:决明兜子c江鱼兜子c鹅兜子c荷莲兜子c杂馅兜子c蟹黄兜子“自古有茶经c花谱c酒话,这专讲兜子的还是第一次见,难得有人能耐心将其记下来,于后世考证也是好的。” 珊娘一语中的,这便是此类书的历史价值,现代的许多人就专爱研究古人的衣着吃食用器,笑笑道:“这里还有几本专介绍吃食的书,我想让蕊娘看看,也不知她识字么。” “她倒是常记食单的,你给她她必然高兴。”珊娘笑道。 笑笑一见到母亲,那云懿就在脑海中灰飞烟灭了,连个恶心的影子都不剩。 却原来,在自己的心里,母亲就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没有之一。 笑笑喝了香喷喷的茶,不必丫头动手,自己麻利续上:“我便是在马车上看了《涅槃兜》,才和四婶婶找着去吃兜子的。这才知道,每到二月十五释迦牟尼佛涅槃日,满街都有卖涅槃兜的。平日里若要找,却有些难,四婶婶又怕街面的东西吃了不干净,带着我去二哥哥的馆子吃的饭。” “你们去的哪一家儿?听说立寰在京都有好几家别致的小馆子。” “是一家叫‘寻古食’的,就开在星纹湖的一条画坊上,虽没吃到兜子,却是有天花饆饠的,是用天花粉做澄粉皮兜着馅儿的,碎碎的松仁儿榛仁儿胡桃仁儿,又有莲肉藕丁栗子黄,再加上碎羊肉和葱姜,味儿是极好的,只是得趁热吃,不好带回来。”笑笑一坐下来,便如数家珍,“汉宫棋也好吃,我们要的是虾棋子,下回和娘去尝尝七宝棋子!好吃的太多,能带回来的只有巨胜奴c虾腊和同心生结脯。” 珊娘听着便道:“天花饆饠怕是比涅槃兜还古呢,你说的这些多是唐代烧尾宴的吃食,难得立寰能将这些美食一一寻了来。” “何以叫个烧尾宴呢?”笑笑问道。 “据说是唐代士人新官上任或官员升迁,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同僚的宴会,曾经在长安盛极一时。”珊娘道。 “既然是升迁,何以还要烧了尾巴呢?” 这个话题丫头们也感兴趣,簪花在一旁道:“我们老家的说法,那老虎变成人,尾巴是去不掉的,只有烧了去。” 慈姑也道:“都说那新羊入羊圈,只有烧焦了旧尾才能被羊群接纳。” 笑笑听着,只觉得长了见识:“娘,真是这样么?” 珊娘笑道:“我只听说,唐代烧尾宴,取神龙烧尾,直上青云之欹意。说那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变成龙。” 笑笑听住了,珊娘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偏爱对这些神异的事情感兴趣。” 笑笑:我能来此间,便乃第一神异之事。 珊娘又道:“那巨胜奴给老太太送去吧,记得她爱吃那个。” “祖母的牙口真好,”笑笑道,“那些小食备了两份,一份给母亲,一份给祖母。便是那同心生结脯,也是专给祖母选的盘长永寿结。” 珊娘微笑,又看了看桌上的书,有一本名为《雨过星沉》的诗词集,作者名字叫做念夕,信手翻开来看:“你在诗词上欠缺,也不知女学里是否考教这些,”说着看了看笑笑:“虽有巧思,却不用功。” 笑笑道:“学里没有诗词课的,只在社课里作作诗词,您拿的这本集子是我三姐姐写的。” 珊娘不觉一惊:“三姑娘才过及笄,就有这样的才情,”不觉翻开细看了几首,“小小年纪能有此才思与功底,实属不易,只是,到底悲了些。” 笑笑也凑过去看,见是一首《满江红》,结尾句是:旧迹偏藏深袖底,新愁爱往眉弯处。一些些,欲舒向寒天,白沙渚。 笑笑读了几遍,不解道:“什么旧痕迹能藏到深袖底的?” 荷露一直不言,听主子疑惑,便道:“听说,余姨娘曾经会做戏法儿的。她父亲当年是京都杂耍班子的班主,后摔伤了腰骨,无钱医治,才把女儿卖进唐家做丫头的。” 余姨娘,舒颜的生母,原来是唐家的丫鬟。丫鬟又是怎样变成外室的?真是谜团。 “那些变物件儿的杂耍可不就是藏在袖子深处再变出来的。”簪花顿悟。 珊娘却淡淡道:“只怕是泪迹。” 笑笑看着母亲,那擦了泪迹的旧帕子也是能藏进袖子里随身带着的。集子叫了《雨过星沉》,取的便是‘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吧正想着,便听眺雁进来道:“老太太那里一团热闹,让太太姑娘也过去呢。” “老太太那儿看来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了。”慈姑准备着给太太换衣裳。 “莫不是二姑娘的事儿?”珊娘揣度。 “二姐姐有何喜事?” “听说二房今日去澹台家赴宴了,明着是赏花,实则是去相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大房有喜 才一踏进院子,就听到老太太房里的笑声了。 打帘子的丫头亦是满脸喜色,进了屋,见东次间里坐满了人,连大哥哥唐立宸也在。 “给你爹娘去信,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老太太的声音格外洪亮,又拉了金宝娣的手道:“想吃什么了尽管说,家里若没有对口儿的,就让他们买几个中意的厨子来!想娘家人了,就把那些姐妹兄弟的接进家来住几日,想回娘家小住也行,让立宸陪着你!” 笑笑听着,便已猜到是何喜事了。 老太太见珊娘来了,便笑道:“咱们唐家今年第一桩大喜事,宝娣有喜了!” “恭喜老太太了!”珊娘也跟着高兴,又问金氏,“有几个月了?” 金氏此刻却有些害羞,还是老太太替她答了:“都快四个月了!这孩子,亏得娘家还是开药铺的呢,这类事儿上一点儿不经心,今儿请平安脉才知道有喜了,算起来竟三个多月了!” 金氏也不好当众说自己月事向来不准之类的话,只是笑道:“别人头三个月都害口,我偏偏能吃能睡的。” 珊娘笑道:“这才好,这样的孩儿在胎里就壮实。” 对于这个孩子的命运,笑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让荷露打开食盒子:“今儿去了二哥哥的馆子,给祖母带了几样古时的吃食,大嫂子看看可有爱吃的,若是喜欢我便借花献佛了,想来老太太必是乐意的!” 金氏看了看盒子里的吃食:“巨胜奴倒是好吃的,立寰的馆子里可有玉露团?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玉露团,雕着酥花,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现在倒想吃那个。” 老太太道:“何必去外头买,咱们家厨子就有擅长雕酥的,整座的酥山立起来,雕着各样奶油酥花。那白雪山也有,贵妃红和眉黛青都有。”说着又一叠声儿道:“这就让他们做了来!” 笑笑知道玉露团和酥山,说白了就是古代的冰激凌,想那曾经的金宝娣就是吃多冰激凌导致流产的,急忙道:“不可!嫂子娘家就开药铺,想来也知道孕妇不可贪凉,何况是酥山这样的冰冷吃食呢!”怕如此说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便胡诌道:“我在赵州的一位闺中伙伴,她嫂子便是吃酥山吃坏身子的” 立宸点头道:“笑笑说得有理,先忍忍吧,那不冰的酥酪和奶豆腐也都是可吃的。” 老太太细想了想:“那便罢了,第一胎还是慎重些的好。” 金氏是个懂事的,笑道:“五妹妹提醒的是,前儿那软软的曲奇饼也是好吃的。” “这就让厨房做几味曲奇,给大嫂子送去。”笑笑忙道,暗忖,赶紧做奶油蛋糕出来救救急吧。 金氏今日也不再站着了,被老太太逼着坐在榻上,还给垫了厚厚的条褥,看看众人,实在不愿大家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自己,便指了八仙桌上的两瓶花道:“六妹妹和七妹妹的花艺精进,不愧为花艺社的学生呢。” 桌上摆着两只黑陶瓶子,一只连枝带叶满插了金黄色长蕊的杜鹃花,另一只亦是插的杜鹃,选了桃红c粉红和白色,配着玉簪的罗纹叶子,倒也别致。 老太太一直忙着金氏,孙女们带来的花儿也未细看,此刻细细端详一阵:“两个丫头有心了,这踟蹰花儿论起来虽不及梅兰菊莲,却自有一番烂漫,尤其在南方的山上,开得极盛时就像放火烧了山似的。” 展颜一直独自坐在一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时新宫裙,见人们如此说,便道:“你们花艺社的学生们常常拿着一本《花九锡》的,如今这踟蹰花可有花九锡配得?” 嫣然笑道:“踟蹰花不过山花罢了,照四姐姐说的,合该举行一场插花会了,严格按着宫里的牡丹会来铺设,那花九锡一道也不能少:立上重顶帷c备上金错刀c引来甘泉c摆上玉缸c置上雕文台座c还要画图c翻曲儿c美醑c新咏” 立宸先就笑了:“六妹妹好一张利嘴。” 展颜不依不饶:“那些风障玉台的就罢了,但画图咏诗该不难的,你们就没给这踟蹰花儿做几首诗?” 莞尔见展颜无事找事,便道:“四姐姐是诗社的,不若姐姐给做一首呢。” 笑笑道:“你们若是真个作诗,不如求了三姐姐呢,她最有才情。” 舒颜倒也细细赏了桌上的花,听见笑笑此语,只道:“这却做不得,辛稼轩只一句‘空山招得海棠魂’便尽够了。” 展颜还想说什么,又一时想不出话来,便撅了嘴儿闷声不语。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展颜:“你们从澹台家回来了?欢颜呢?” 展颜道:“听丫头说,那沈英武给了姐姐一封信呢。” 私相授受确实不妥,但在门当户对的适婚男女身上,却是可以接受的。 老太太道:“沈英武?可是琉璃沈家的哥儿?他们家哥儿几个?” 展颜闷声道:“哥儿仨,沈英武行二,大约十□□岁了。” 听到是琉璃沈家,老太太的脸上便有了些笑意:“十□□岁,年纪上也和欢儿相配,现在这些孩子,与我们那时不同了,才在宴会上遇见,就着急忙慌地递信了。” 众人都笑了。 嫣然揶揄展颜:“我还当跟去年的赏梅宴似的,四姐姐风头无两。” 笑笑一听便明了,必是去年展颜把欢颜的风头给抢了。又看看舒颜,今日这芍药宴该是她们二房的集体活动,她却似乎没去,此刻只在那里静静坐着剥核桃,无事人一般。 展颜白了嫣然一眼,拈了个榛子吃:“算起来,今年的芍药宴倒是真有个人大大地出了回风头呢。” 莞尔最爱八卦:“是谁是谁?咱们可认得?” “自然就是咱们撷英的,”展颜卖了个关子,“你们打死也想不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宴中琐事 “魏瑞彩?!!!!” 听闻这个名字,姐妹们炸了。 笑笑惊了一下,随即无比舒坦地笑了。 “那个乡巴佬?回回赴宴她都有奇闻。”莞尔笑道,“四姐姐是故意说笑的吧。” 嫣然也道:“记得那年在陈家老太太的寿宴上,她和咱们一席,把漱口茶都给喝了!一桌坐着,数她那儿香,衣裳也不知熏了多少香料,她自己都说快被香晕了!还说是她娘说的,身上香喷喷的,人们必得第一个记住她。” 莞尔也笑得止不住:“后来就招来蜜蜂了,好几只围着她转,事后才听说是用整瓶的蔷薇水浸的头发她提着裙子跑,几只蜜蜂在后面追,听说蜜蜂都钻进裙子里去了!” 展颜也跟着笑起来:“去年陆家的螃蟹宴,偏她在那儿边吃边嘬手指头儿,砸吧砸吧地作响,在座的几个太太看得直皱眉。” “她今儿又出什么丑了?”莞尔兴奋地拉着展颜问,一瞬间好像和展颜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展颜才兴起的劲头儿又萎靡了:“她今天出的好风头,连我都没认出来。” “她又作何怪打扮了?”莞尔开心极了,抓了把瓜子磕着,好像瓜子这东西向来是八卦的最佳佐餐美食。 展颜道:“她今日打扮得超尘脱俗的,我都险些没认出来,好多太太都打听她呢。” “哎?”莞尔嗑了一半瓜子,停顿在那儿。 “快说快说,她都怎么打扮的?”笑笑也抓了把瓜子儿,催着展颜讲。 展颜哼了一声:“我们都做小姑娘打扮着,偏她穿得老老气气的,还散了头发。” 莞尔的瓜子儿又快乐地嗑起来:“她做个老疯婆子样儿干嘛呢?” 笑笑: 展颜:“偏偏太太们都喜欢,几个少爷也喜欢,澹台家的少爷还专程去和她搭话儿呢,临走又送了两盆冰容给她。” “只她独个儿有?”嫣然不免问道。 展颜悻悻道:“澹台太太送了每家一盆花,魏瑞彩的那两盆冰容芍药,却是澹台少爷专送给她一人儿的,还说是少爷亲手种的。” 莞尔瞪大了眼睛:“那澹台芙蓉作何表情?她平日最瞧不上魏瑞彩的reads;。” “她倒没空管那些,只顾盯着沈家两个少爷,给她姐姐盯着沈英武,她自己盯着沈英轩。” 莞尔捂嘴儿笑了,反正是八卦就让人开心:“沈英武偏给咱们二姐姐递了信呢!澹台芙蓉若是再知道她哥哥相中了魏瑞彩,还不得把鼻子气歪了!对了,还有沈英轩,他每次见了四姐姐都死缠着不放,今日呢?” 笑笑把这些年轻人的八卦捋了捋:澹台少爷喜欢魏瑞彩,澹台大姑娘喜欢沈英武,沈英武喜欢欢颜,澹台二姑娘喜欢沈英轩,沈英轩喜欢展颜,好乱好乱欢颜喜欢谁?前世倒是狂爱过一个年轻的小众电影导演,最终也没跟上对方的节奏,还因为不计后果的减肥落了一身的病展颜呢?展颜一直非金仲伦不嫁的。 “他不过比我大两岁,他懂个什么,”展颜喝了一口元宝茶,“他还傻乎乎地打听魏瑞彩呢!” 嫣然莞尔一齐张大了嘴巴,看来展颜所言非虚,魏瑞彩确实是华丽变身了,只不知是哪个打扮的她。记得昨儿还在学里看见她,脸上扑着厚粉厚胭脂,头上顶着两个硕大的桃子髻呢。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呢,嫣然莞尔也不知怎么形容,又不知道灰姑娘的水晶鞋与南瓜马车的故事,不然在此可以做个精确的比喻:魏瑞彩怎么就从灰姑娘变成公主了呢? 乡巴佬怎么就变成公举了呢 老太太却懒得听小姑娘们的谈话,只觉得今日是喜上加喜,金氏有孕,若是欢颜能和沈家议亲,那才真叫门当户对,正跟几位太太聊着此事,便见二太太蒋氏进来了。 蒋氏的表情并无喜色,勉强微笑着坐了。 老太太问道:“二丫头呢?可是害了羞不好过来了?” 蒋氏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许忿恨:“那沈家暴发得突然,果然没有根基,孩子们也极不懂规矩。” 老太太一惊,压低了声音:“怎么?那沈家的哥儿不规矩了?” “不是那个不规矩。”蒋氏叹道。 老太太松了口气:“若只是递个信,也算不得逾矩,现在的年轻孩子们不比早些年了,能给欢儿写个诗啊话啊的,也算表真心了。” 蒋氏狠瞪了展颜一眼,知道是她多的嘴,此刻也只得道:“那信不是给欢儿的。” 声音不大,但全屋子都听到了,此刻全静悄悄的。 展颜很是吃惊,舒颜依然淡淡的,嫣然莞尔有些猎奇,但也替二姐姐忧心。 老太太抿了口茶:“那递给我们二丫头算什么?” “说是,让捎给什么温西子的。”蒋氏的脸红红的,“那个人也是在撷英读书的。” “可接了信了?” “自然是没有接的,他一说,欢颜就拉下脸来离开了。” “做的对,再不给他做那递信跑腿的。”老太太看蒋氏面色难看,又叹了一声:“孩子们到底年轻,不懂事,他必是看咱们欢颜温柔敦厚,以为是个好说话的。” “再没这么作践人的。”蒋氏咬牙。 老太太还是得劝着:“别想得太深了,不值当。沈家儿郎这点做派便知其深浅,不值交往的,以后远着他家就是。” 老太太虽未交待,大家心里也明白,此事万不可外传,歪了欢颜的名声,也是毁了自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入学帖子 三月二十九,撷英女学的入学帖子到了,随着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本学规,两套学裙,一只装书本的藤箱。 “这书箱还是双肩背的。”笑笑好奇地研究那只内部分着格子的藤箱,里面已经分类装好了书本c笔纸和算盘,藤箱顶上自带抽拉的小竹架子,上面搭上雨布就可以权作一顶小小雨篷。 “男学生用这样的书箱还好,女孩子么,还是用个刺绣的布包合适,偏也弄成这个样,顶着个雨架子,看着就跟收账的学徒似的。”勖嬷嬷不免腹诽。 “这个好,我喜欢。”笑笑美滋滋背上书箱,把雨篷拉出来,想象着香港电影里宁采臣的模样,只觉得自在逍遥。 染碧已经展开了学裙,是月白色竹布薄衫,水蓝色细纱褶裙,裙摆上绘着浅墨兰草,配一双石青的布鞋,染碧不觉道:“这学裙真是素气,咦,这小帕子是做什么的。”说着拿起两方浅蓝色细纱帕子,很精致地绣着花边,还配了两根蓝白丝线搓成的细丝绳儿。 笑笑拿过来细看:“这料子也不适宜做帕子的,再说也太小了些。” 主仆两个纳闷不已,染碧道:“也不曾见其他几个姑娘用过这样的帕子,莫不是写字儿用的?” “写字怎么用得上这样小的帕子” 初进来的荷露闻言,噗嗤笑了:“这个是包头。” “什么包头?” “就是缚在髻上的头巾,用丝绳儿系了的。”荷露笑道。 笑笑:“却一次也没见姐姐妹妹们用过。”说着翻开学规里关于衣着的一章,果然不曾强求戴这薄巾的,但严禁佩戴金银珠玉等首饰,难怪家中几个姐妹上学时都是简单的发型头饰,要么是砗磲簪子,要么是竹簪,有时就是几朵绢花或鲜花。 笑笑试穿了学裙,因是先前量好尺寸的,穿上去格外妥帖合适,又将两块轻纱的帕子系在双髻上,耳朵上的银丁香也除去了,换上一对儿乳白色的砑光菩提珠儿。 勖嬷嬷眯着眼睛笑道:“姑娘此时的样子真个儿像太太小时候了。” 笑笑对镜看了,只觉得凉意盈盈,配色极为舒服,又看着腰间缺了什么:“学规里虽未明言,但配那绫罗绸缎的荷包香袋却是不妥的,找些颜色素雅的细布细麻做了吧,对了,还要佩戴名牌的,”说着拿起那一块小小的竹刻长方形名牌,上面饰以兰草纹,镌刻了‘瑛园’二字,系着松绿色的长穗子。 “才刚忘了,”荷露笑盈盈打开一块秋香色帕子,“老太太给姑娘的佩饰,说唐家的姑娘人人都有的。” 笑笑一看,却是一只金丝楠木制成的小算盘,不过海棠叶子大小,格外精致,每一粒算盘珠子皆是活动的,配着缁色细绳,下面垂了细细的伽楠珠串儿,心道,这倒不愧为唐家本色了。 打扮妥当,又拿着学规和入学帖子去前院儿看母亲。 珊娘正坐在榻上拿着花绷子做针线,抬眼看见女儿:“真有几分女学子的劲头儿呢。” “外头的鸢尾开得正好,娘不看看去?”笑笑凑到母亲身边,看她在天青色的细布上绣竹子,“这是绣的什么?” 珊娘却指了榻几上的一套绿泥茶具道:“可喜欢?” 一只圆胖可爱的茶壶,配了四只圆杯子,两只装茶卤的小罐子,全都镌刻着竹叶纹:“怎么都这样小?” “这才方便携带,我缝了茶袋子,到时候这一套便装进去,据说有两次课间歇息,每一次也有一炷香那么久,泡两壶茶吃总够了reads;。另有一个装茶食点心的袋子,你若结交了可心的同窗,就请人家一起吃一杯茶。” 笑笑:入学前不是该嘱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么,怎么总惦记着交友吃喝的 珊娘收了针,解开花绷子:“这便是那茶袋子了。” 笑笑看那天青色的收口袋子,里面特特用布做了间隔,茶壶茶杯各有其位,不至于磕了碰了的,不觉心里一阵温暖。又看那袋子上用乌银线绣了一枝竹,还题了字,竟然是:天青色等烟雨。 笑笑爱不释手:母亲的心可真细,那一日自己胡乱说过的话竟都还记得。 珊娘又拿出几只寒烟翠色的缬染小香袋子:“这里面皆是天然香物,也有柏子的,也有松针的,也有甘菊的c薄荷的在学里读书总不好熏香的,用花露也不妥,倒不如这些香气干干净净的。” “娘想得真周到,我才还说要做几个细布的香袋儿呢,学里崇尚简风,那些珠玉绫罗都不让用呢。”笑笑抚摸着紫檀榻的填漆靠背,填的冰冰凉凉的玉兰燕子图。 “分到哪一学年了?”珊娘这才问道。 “三学年,算是高升了。”笑笑玩笑,“教我们的是颜先生,很是和蔼的。” “三学年有多少学生?” “这却不知了,只知道分到了三学年乙班,课室都是各班单开的,我们乙班的课室设在一个叫‘虹之间’的地方。”笑笑想起校园里那一道彩虹般的紫藤花廊来。 “听着倒是有好景致的。”珊娘拿起校规来看。 “幸而不是和展颜分到一起,她是甲班。”笑笑见珊娘蹙眉,才急忙改口,“四姐姐在甲班。” “呈山长词,这个该怎样写?”珊娘看到其中一张纸。 “问过几个姐妹,二姐姐说是家境c经历c读书底子;嫣然莞尔又说是决心书,发誓好好读书遵守学规之类的;三姐姐说想写什么写什么。” “笑笑想写什么?” “把个人情况简单写了,再表表决心,最后么,怎么也得跟山长说说话。” “什么话?”珊娘笑问。 “我想请童山长办女学图书馆,就跟思存书坊的意思差不多,具体步骤我也想好了,当个建议写给山长,大主意自然他老人家自己拿。”笑笑很想把现代的一些先进理念引进元龙朝,都是利己利民的事情。 珊娘望着笑笑,不语。 笑笑嗅了嗅身旁一盆夏兰的香气:“母亲?” “你爹那些年就给山长提过一大堆类似的建议,图书馆倒没听说过,但分建课室c步行入学c集优制c生意实战这些,都是他提的。” 笑笑愣了愣,这些建议大多都实现了:“娘也没入过京都女学,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他说起的,常引以为生平得意事。”珊娘轻笑。 “嘻嘻。”爹娘之间的话题还真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全虾小宴 展颜自听说笑笑入的三学年,便一直闷闷不语。 莞尔拉着笑笑的手:“五姐姐分到哪个班?”瞥了展颜一眼:“青梅坞夏日里虽凉爽,却有蚊子,每回去她们班里都闻得见一股子艾蒿和驱蚊香的味儿。” “那里冬日里遍是江梅,倒是可赏的。”舒颜难得开口道。 估计那青梅坞是展颜所在的三年甲班,笑笑道:“可惜我在颜先生的班,说是分到了‘虹之间’的,也不知是怎样个所在。” 嫣然道:“那是临山建在高坡上的课室,挨着一处小瀑布,日光映着水雾,常能见虹影。” 笑笑点头,这个地方听起来还不错。 莞尔道:“更妙的是,西子的父亲捐了一处彩色花田,就植在坡上,你们临窗就能望见,一道一道彩虹似的。” “先前我还当是那紫藤花廊一带,那里却也像虹的。”笑笑想起前日那澹台家的芍药宴,沈家二少爷给欢颜的信实则就是给那温西子的,在此刻提起此人来总不大好,便岔开话题。 “那长廊也是西子家捐的。”莞尔没心没肺道。 展颜瞪起眼睛,想说什么,被欢颜按下,微笑道:“五妹妹年纪小小,就考进了三学年,真是聪慧无比,这是咱们唐家的骄傲呢。” “二姐姐谬赞,”笑笑问道:“姐姐是哪个班?” 欢颜笑道:“我与你三姐姐都是五学年甲班的,从你们虹之间南坡下来,过了螽斯桥便是了,那一处是洼地,倒是阴浥凉爽,叫做‘蔓草园’的。你下了课就来寻我们玩儿,我们班有一处琉璃顶茶室的,下了雨尤其有趣儿。” 正说着,见可掬进来了,身后的丫鬟端着食盒子。 今日是请安日,亦是姐妹下厨日,也是老太太尝菜日。 可掬松了口气:“我今日手脚慢了,还当祖母已经尝过了呢。”瞅了瞅东梢间,老太太还在里头和管事娘子对账。 “可掬今日怕是又摊了鸡蛋饼?”欢颜打趣儿,一连三次请安日,可掬都是一道鸡蛋饼的。今日府上来了一批新鲜的虾,老太太就令所有姐妹们都做一道虾菜。 可掬羞涩笑道:“今日是做的面拖虾的,还是用蛋液和面裹着虾肉炸的,摊了个圆饼。” 真是个执着的孩子。 老太太终于忙完了,洗了手坐在饭桌边:“今日是全虾宴了?还真有些饿了。” 莞尔先打开了自己的那道菜:“我这道醉虾!祖母尝尝鲜儿!” 祖母夹起一只吃了:“嗯,莞尔这个菜比前两回的都强,大伙儿也尝尝。” 几个姐妹也有些饿了,让丫头们分小碟子盛了醉虾吃,欢颜先道:“醉得好,壳子都酥了。” 众人也都说入味儿,只展颜道:“醋放多了,有些酸。” 下一道菜便是可掬的面拖虾,老太太评语:“饼子摊得圆多了,有进步。” 众人尝了,只说火有些轻。 笑笑也急忙把自己的菜亮出来:“我这也是道趁热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笑笑今日准备的是一道现代美食——黄金蝴蝶虾。 因前些日子让蕊娘烤了面包,有现成的面包屑,便成就了这道菜——将新鲜大虾去头去皮去线,只留下扇形的尾部,再从虾背片开,平铺成蝴蝶状,码上盐,逐次沾面粉蛋液,然后全虾裹上面包屑,入油锅炸至金黄好看,出锅摆盘儿。 笑笑准备了孜然c椒盐c辣椒粉等蘸料,另有蕊娘按笑笑的食方调制的元龙朝版沙拉酱。可惜元龙朝没有番茄,不然番茄酱的味道更好 舒颜不觉道:“这虾子的形状怪有趣儿的,外面裹的什么,像蓑衣又不似。” “是馒头屑,这道虾的名字就叫‘黄金蝴蝶虾’,因那形状类似蝴蝶。”笑笑道。 老太太吃着点头:“虾的火候正好,若是刚出锅的会更好。这道雪白蘸酱却是有特殊味道的,香而不腻,用来蘸炸货儿都是好的。” 笑笑道:“这个酱用来调生菜和水果也都是好的。” 祖母点头:“趁着牡丹欲谢c芍药初开,明日让后厨做些牡丹芍药炸来,蘸着这雪白酱也是好味儿的。” 祖母可这真会吃啊,想当年家里的沙拉酱c千岛酱c塔塔酱都是她老人家亲自调制的。 “蝴蝶虾和雪白酱,入家宴菜谱。”祖母道。 莞尔不觉羡慕地看了眼笑笑,能入家宴菜谱,那对做菜的来说可是至高荣誉。这么说吧,姐妹们做菜,评个第一那是火候味道到位,若是入了家宴菜谱,那就是创新精神第一了。 “菜谱不白入,每入选一道菜,赏银五十两。”祖母笑道。 “谢祖母赏!”笑笑急忙行礼,又跟身边的小笛儿道:“赏银分蕊娘一半儿,她功不可没。” 展颜翻了翻眼睛:“五妹妹真是有本事,光入家宴的菜钱就够交学费的了。” 笑笑只是一笑,给展颜夹了一只蝴蝶虾。 下一道菜是展颜做的虾饼,将虾肉剁碎,配松仁c瓜丁c火腿丁c秋油,与豆粉和成饼,香油炸透。这道菜味道也很不错,但同为炸虾,与蝴蝶虾的新颖相比便略逊一筹。 舒颜的菜是一道简单的韭菜炒小河虾,倒是新鲜有味儿的。 嫣然的盐烤虾,烤得有些过了,祖母说烟熏火燎的,展颜还被虾枪扎了嘴。 最后是欢颜的虾羹,这道菜很是繁琐,鲜虾取肉切成薄片,加鸡蛋c豆粉c香橼丝c香菇丝c瓜子仁和油c酒调匀。将虾的头尾足壳用水煮数滚,去渣澄清。再入脂油用蒜滚,去蒜,清汤倾油煮滚,将调好的虾仁再煮滚熬制成羹,这道菜火候很重要,既要成羹状,虾肉又不可大熟,不然就失了味道。 欢颜这道菜很是下了功夫,火候味道均好,老太太略尝了尝,便道:“给各房送去一盏,都尝尝。明儿沈太太过来打牌,给她也尝尝二丫头这道拿手菜!” 沈太太?可又是那琉璃沈家的? 见姐妹几个疑惑,老太太才道:“陆老太太从济南来京都,按我娘家的辈分,她该叫我姑姑的,所以就专程来拜访了。那沈家一直与陆家交好,就请了沈太太作陪。” 沈家的事情,祖母这是记了一笔,明日要拿二丫头的虾羹给人家好看呢。祖母一旦护起犊子来,也是十足小孩子脾气。 今日的虾宴由欢颜占了魁首,但历次做菜被写进菜谱的还是只有笑笑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车轮饼干 四月初一,唐笑笑入学的日子。 笑笑穿着崭新的学裙,双髻各缚了学里统一的轻纱薄巾,背上背着藤箱,恍若前世背书包上学的感觉了。 “五姐姐!来我们车上!”说话的是莞尔,正从一辆车窗里招手呢。 笑笑便上了这辆紫幄清油车,见车里已经坐了嫣然莞尔并舒颜,便解了肩上藤箱放在身边,找了一处舒适的位置坐下:“二姐姐他们呢?” “她们乘那辆翠幄车,咱们这辆车大些,再坐进两三个姐妹也不碍的。”嫣然翻了翻自己的藤箱,“我又忘记带罩衫了,上次的画艺课就把学裙给染脏了。”说着又冲外喊丫头:“莺啭! 把我画画儿的罩衫取来!” 笑笑不觉道:“我那课表上怎么没有画艺课?” “到了三学年就不再专程学琴棋诗画四艺了,若有兴致可以去参加艺趣社。” 笑笑从藤箱拿出自己的课表来:“我们今日是三堂课,禅学c算学c地志学。你们可也学这些?” 一直不知道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能学得懂禅学。 莺啭送了罩衫来,马车这才前行,嫣然一面将薄罩衫叠起来放入书箱,一面道:“每次上禅学课,我几乎都睡过去。” 舒颜坐在最里面,在车厢里点了江梅香的小香炉,捧了本诗集看,听闻此言,便道:“禅学不过是让人静心而已,若真悟了禅道,还怎样言商?” 此言有理。 舒颜又道:“地志学最是有趣儿,各地的山川地貌c风土人情c特色物产,或为开阔眼界也好,或纯为生意也好,天下物产,唯商而通之。” “怪道学训里直语‘在商言商’了。”笑笑道。 莞尔凑过来看笑笑的耳朵,各戴了一颗乳白色的小珠子:“姐姐戴的是什么?” “是把菩提根儿砑光磨成的圆珠子。”笑笑见她还带着银丁香,“不是说不让戴金银珠玉的么?” “又不是戴个大凤钗,不碍的。”莞尔不以为然,头上是两朵绢纱洒银的水仙花。 嫣然也戴着银丁香,不觉笑道:“五姐姐新入学的,这样遵守学训,还中规中矩戴着头巾呢。” 笑笑道:“我倒觉得这头巾挺好看的。” 舒颜的头上只绾了一根竹簪,此刻又垂目看书了。 莞尔想起什么,笑道:“我舅舅家的铺子最近可是火了,那车轮饼干每天能卖上百炉呢!” “车轮饼干?” 莞尔把自己的点心袋子拿出来,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小海碗大的饼干,上面遍洒芝麻粒儿,也有洒花生桃仁的,也有裹着糖霜的,笑笑忍不住道:“为何做的这样巨大?” 简直比前一世某款特大号早餐饼干还大上一圈儿,谓其车轮一点不为过。 “做的大,买的人才多呢,这才叫实惠呢。”莞尔道。 不是,小饼干儿人们就吃不起了?定位好像不对吧。 反正笑笑看了这车轮饼干没什么食欲,饼干不宜做得太厚实,既不是曲奇也不是桃酥,做得香脆可口才对:“记得我还给了舅舅蛋黄饼和甘草杏饼干的方子的。” “还是芝麻花生的香。”莞尔笑道,非要让笑笑尝尝。 笑笑盛情难却,便拿了车轮饼干的碎块吃了,香是香,但总觉得像八十年代粗点心,吃到最后还有些粘牙。 笑笑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自己作为小股东也该有参与经营的权力的,最起码推出车轮饼干,也该让股东先尝尝味道的吧。 直言:“不及丰糕。” 莞尔道:“卖得也确不及丰糕,毕竟丰糕是老字号了。” 笑笑无言,向窗外张了张,却见那星纹湖边人山人海,连湖上也是行船如织,“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湖上这样热闹?” “今日初一,按说是上香的日子,人们为何不上山都跑水边了。”嫣然也禁不住向外看,“今日合该二哥哥赚钱呢,那么多租画舫的人!” 原来二哥哥还干着租画舫的行当呢。 舒颜道:“据说四月初一是白龙太子的生辰,人们今日都要祭湖祭塔的。” “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儿呢,”莞尔也扒着窗口看,“可惜咱们今日上学,不然就能游湖去了!去二哥哥那里找一艘小画舫,带上几个要好的同窗,对了,今日是我们美颜社的社日,不如就 在这画坊上开社呢。” “快别作怪了,”嫣然止住她,“若是往常也罢了,今日的画舫都不得闲儿,你又何必给二哥哥添麻烦呢。况且,你们美颜社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小画舫哪里盛的下!” 莞尔撇嘴,突然又想起什么趣事,笑道:“对了,我们美颜社要请进个新社员呢!” “谁?” “除了魏瑞彩还能是谁?人们都想跟她学学怎样打扮呢。”莞尔道,“不过,我看她也不像四姐姐说得那般出彩,只是比平日收敛些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助学霓节 清晨的寻英巷,走着的都是背着藤箱穿着学裙的女学生。 偶尔可见一两个上学迟到的群英书院的男生,穿着青布衫低头快行,引来一阵阵女孩子的笑声。 嫣然莞尔很快在巷子里遇到相熟的同窗,成群结伴说说笑笑进了学门。 舒颜向笑笑道:“可用带你去虹之间?” 笑笑道:“三姐姐劳心了,我得先去见见颜先生。” “可知她的斋室?” “说是还在入学考试的地方见面的。” 舒颜便先去自己的课室了,对于初来乍到的新生唐笑笑,并未有其他嘘慰之语,但笑笑已觉得有些许暖意。 待笑笑走出那道紫藤花廊,颜先生就在花廊尽头等着,旁边还立着个学姐模样的人。 笑笑给颜先生行礼:“学生瑛园见过颜先生。” 颜先生微笑点头,指着一旁的学姐道:“这位是咱们班里的助学,霓节。今日就由霓节带你熟悉女学日常。” 笑笑也不明白助学是什么,霓节这名字真沾光,怎么都是‘你姐’。 霓节有些不苟言笑的样子,用微冷的声音道:“瑛园,随我来吧。” 笑笑拜别了颜先生,就跟着霓节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笑笑挺想跟她搭个话的,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看见梧桐大道旁边的一处敞轩,正要问这里是做什么的,霓节却先开口了:“都是同窗,并排走着无妨。” 同窗?助学是什么?难道不是助教么?笑笑看她的腰牌,上面也是绘着兰草的,才恍然大悟,助学其实就是班长。霓节同学长得真够着急的,班里同学该都是十三四岁的,她怎么看都像十九的。 班长说话了:“今日你该早来的,偏偏让先生等你。” 人家说的也有理,笑笑道:“知道了。” 霓节停下脚步,打量着笑笑,微微点头:“还算符合学规。” 笑笑被这位大龄班长的气场压得很不舒服,经验得来,越是面冷的人,越是喜欢热脸。 笑笑道:“我生平第一次入学,这女学里的规矩还得劳烦助学指点着。昨个儿夜里就紧张,后半夜才睡了一小会儿,生怕不懂这里规矩让旁人耻笑了去,再给家里蒙了羞,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在此处读书,若是带累了她们更是难以心安了。今日见到助学,只觉得有浩然之气,令人向往。” 你知言,你方善养你那浩然之气。 霓节的下巴微微有些地包天,这样面相的人严肃起来生狠,笑起来总有揶揄之态。 霓节一笑,衬上天生寡欢的眼袋,便在揶揄中生出几分悲悯:“你不知的,我自会告知你。不必叫我助学,同学们也都是叫霓节的。” 虽然有了笑容,笑笑还是觉得有距离,不然一定会真心实意告诉她:你的声音特别适合唱《漂洋过海来看你》这首歌。 笑笑的强迫症犯了,已经想象出霓节唱这首歌的样子来。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霓节侧面对着笑笑,笑笑已经无法直视,望着远处的白蔷薇,心里还在响着旋律。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霓节指着远处的一座三层楼宇:“澄宇楼一直闲着,山长打算用来藏书,届时学生们都可借阅。” “哦,这真是好事啊”——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笑笑捏了捏眉心,从未如此凌乱过。 “瑛园,不过来此地读书,何必如此心重。” 笑笑半真半假道:“就是想起看过的一首诗,不得不一吐为快。” “何诗?”霓节这次微笑得连眼袋都淡化了。 “漫天风沙,伊人远去,莫名悲伤,不能自已,唯盼送君,千里万里,山穷水尽,一生相依。”笑笑的强迫症终于得救,拿帕子擦了汗,松口气儿笑了。 霓节听了,道:“这是念夕写的?” “念夕?”对了,舒颜的笔名叫念夕的,“我三姐姐的字是念夕,我总是忘。” “她的字是击壤,写诗常用念夕的。” “击壤?是语出《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霓节点头:“对,先秦的古歌谣。” 笑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家里那些姐姐妹妹的字,不觉又问:“那我二姐姐字什么?” “不认得。”霓节淡淡道,领着笑笑绕过一处长满薛荔藤萝的园子。 笑笑只觉霓节的性子古怪,也不与其分辨,见那园子里有一座通体透明的玻璃房子:“这就是那琉璃茶室了?这里可是蔓草园?” 霓节点头:“这是五学年的课室。” 大姐,我老觉得您是六学年的。 霓节大姐带笑笑来到一条窄湖边,湖上一座造型奇特的木拱桥,见那桥墩边的石头上镌刻着“螽斯桥”,隔着桥就已经望见了对面山坡上的花田,一弯一弯的色彩冲击着人的视网膜。 笑笑难掩兴奋:“花海!那里就是虹之间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初来乍到 鸢尾c杜鹃c五月菊c金萱c玫瑰c南庭芥c洋牡丹各色鲜花一垄一垄交织成虹般的花海,校舍就建在这片花坡的坡顶,掩映在高大的元宝枫与山皂角之间。 笑笑随着霓节沿山坡的石阶前行,霓节对花海并无反应,许是司空见惯了。 一座卷棚歇山顶的广轩豁然眼前,因有高大的树木掩映,山坡上仍觉得荫凉凉的。 “中间的大斋为课室,东侧小斋为先生备课休息的所在,西侧小斋为茶室,课间歇息可去茶室吃茶吃点心。”霓节领着笑笑步上校舍门廊。 门廊非常宽阔,四五个女学生并排走也无妨,门廊两侧皆设了固定的木制长椅,随处供人歇息。笑笑想起以前上学时候的走廊了,好多同学课间来不及去操场,就在走廊里玩耍,那么逼仄的走廊大伙也玩的开心。若是当初有这样一条宽阔干净带椅子的走廊,那可真是上天堂了。 已经有两个女学生走在廊上,看了看霓节和笑笑,偷偷议论两句。 笑笑以为学生们看见霓节,都该垂手叫一声‘助学安’的。——g,ada! 霓节叫住正欲进课室的二人:“可留了名牌了?” 二人吐吐舌头,把腰间名牌挂在课室门前的挂牌处,其中一个小翘牙的道:“看名牌的姑姑又躲懒去了,看她几时就把咱们的名牌都弄丢了呢!” “只怕她还没丢,你们自己就先丢了。” 这两个还不走,偷眼看着笑笑,笑笑便冲她们友好一笑。其中一个小翘牙的略笑了笑,被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拉去了,二人进了课室就冲旁人道:“咱们班又来了个温西子呢!” “还让不让人活了?”坐前排的一个鼻头生雀斑的学生道。 另有个丹凤眼的笑道:“这才是咱们班的骄傲呢,依我说,班里美人儿多些不好么。” 雀斑鼻子的又问那小翘牙:“绿衣,她真有温西子好看?” 小翘牙想了想:“依我说,比温西子还好看呢,她的眼睛有看头。荷华,你说呢?” 她身边的高个子翻了个白眼:“比温西子差远了,不过倒是看着可亲的。” 绿衣不同意:“我怎么看着她是个心眼子多的?” 丹凤眼听了,笑道:“心眼子多?那咱们班又来个薛聪呢!” 绿衣拉了丹凤眼,悄声道:“听说薛聪也要说给沈家呢!” 丹凤眼蹙眉:“那岂不是姐妹嫁给兄弟了?” “那可不,说出去多难听。” “如今也不论这些老理儿了。”丹凤眼摇头。 “偏偏暄和最能理解旁人,”高个子的荷华一阵揶揄。 丹凤眼并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我倒觉得他们沈家也就一个沈英白,那沈英武和沈英轩绑起来也配不起薛聪的。雁雁不也这样认为?” 叫做雁雁的雀斑鼻子的女生神秘笑道:“咱们这样猜疑有什么趣儿,我今儿倒听了个新鲜事儿。” “快说快说!”几个女生凑过去,八卦需要坐实才有趣儿。 雁雁一字一句道:“沈太太今儿去唐家做客了。” “啊?!!!”女生们炸了,反正她们一日至少炸三回,一惊一乍的生命才可喜呢。 荷华眼睛亮亮的:“这是为的纯宁还是飞琼?总不会是那对双胞胎,她们还小呢。” “飞琼总不好越过她姐姐去,自然是说的她姐姐。”雁雁道。 荷华冷笑:“别忘了,她有两个姐姐呢,击壤也是她姐姐。” “击壤是个才女,飞琼是甲班儿那个自以为是的美人儿。你们说的纯宁是哪个?”绿衣问。 荷华道:“那个胖乎乎的学姐。” 绿衣低声惊呼:“一个胖子还想高攀沈家,唐家有黄金就欺男霸女啊!” 说的几人都笑了,荷华长长的眼睛一挑:“别忘了,还有新来的那个呢。” 正说着,霓节与笑笑走进了课室,众人急忙住了口,荷华还向雁雁道:“你的地志学课业做了没?借来看看。” 众人都在转移话题,但眼睛却不离笑笑,暗暗观察着这个新生。 新生是做什么来的,就是用来给老生上下打量的。 笑笑都被盯得不自在了,想起慈姑说新的羊来羊圈要烧掉尾巴才能获得接纳,自己的尾巴该从哪里烧起呢。霓节并不打算把自己介绍给大家,方才问过,也不需要在全班做自我介绍什么的,虽然松了口气,但是这样仿佛更尴尬似的。 倒是眼前一个丹凤眼的姑娘拉起自己的手:“长得真好看,班里又多了个美人儿呢。” “这怎么敢当,”笑笑微笑,“我叫瑛园,你呢?”反正现代交友就是这个节奏的。 丹凤眼道:“叫我暄和吧。” 笑笑道:“可是取的‘幽谷暄和,黄鹂翩翩’?” 暄和吃了一惊:“正是,”说着又攥住笑笑的手问众人:“我偏喜欢她,你们呢?” 众人只是笑,并未与笑笑有进一步接触。 霓节道:“瑛园,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 班里一共二十个学生,加上自己,算二十一个。每人一张书桌,也没有同桌之说,一排五张桌子,一共四排。笑笑成了个单儿,自己一个人坐在末排靠窗的位置。 方才挂名牌的时候就看到了,名牌的顺序与座次是一致的,最后一排只有一个‘瑛园’,离瑛园最近的是其前桌,一个叫‘葳蕤’的。 葳蕤这名字,看起来草木繁茂,但笑笑总觉得蕤字强大,似是深林中有豹在匍匐饮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他乡故知 课室的南北两侧皆有大扇的琉璃窗,笑笑的位置就在北窗下。统一的圆包圆乌漆架几书案,虽没有后世的抽斗桌,但两侧架几都设了格架与屉,放下一只藤箱绰绰有余。 方才是从南面沿着花坡上来的,谁想到课室北面竟是另一番景致。笑笑所临的窗外正有两棵姿态虬节的李树,立在几座嶙峋怪石之间。展眼远处,似有郁郁松柏倚山,雪白一挂瀑布飞溅而下,因离得远,水声并不太大。 总觉得有淡淡的香气,笑笑的鼻子一向敏感,把脸贴在琉璃窗上才发觉窗下有大丛蜜色的木香,香气便是由此而来吧。 笑笑能感觉到班里学生们打量自己的目光,便也不再拘谨而坐,索性站在窗边赏起景儿来。毕竟已不是小孩子,不然还不定窘成个什么样。 目光正打量着李树西侧的几处白石桌椅,便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 回过头看:大眼睛,宽下巴,居然是那魏瑞彩。 魏瑞彩很是惊喜:“真的是你?!新来的学生竟是你!我一进课室就觉得像,半天没敢认!” “魏姑娘?”笑笑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就叫我瑞彩吧!”魏瑞彩指了指笑笑前面的座位:“我就坐你前头!” “葳蕤?”原来葳蕤竟是魏瑞彩。 瑞彩不好意思道:“我那字起得咬嘴,除了先生再没人叫的。”说着打量了笑笑一番:“你穿学裙也这样好看呢。” 笑笑认真看了看瑞彩,见其脸上的痘痘好些了,此时几乎没有擦粉,看起来挺清秀的,头发也是简单清爽的小环髻,耳朵上扎着宝蓝色的琉璃珠子。 瑞彩把书凳挪到笑笑桌前,与其面对面坐着,嘻嘻笑道:“你说的那丝瓜水格外有效,还有花草的露水,我现在也每日带个琉璃小瓶子,没事就敷敷脸呢。我娘还后悔呢,嫌那一日没打听到你的名字住址,想好好谢你呢。” “伯母早已谢过,何须再谢。”笑笑想起魏太太那日塞给自己的五十两银票来。 “你比我还实诚呢,”瑞彩拍了拍笑笑的手背,“那只给我做额饰的珍珠手钏,我在桃叶渡见了一模一样的,要三十两银子呢!” 啊,四婶婶的手钏那么贵啊?回去了赶紧还她一只吧。反正送都送了,笑笑反而笑道:“权当宝剑赠英雄了。” 瑞彩又低头看笑笑的藤箱:“按规矩这书箱该放在右手边的几架上的,虽然学生们不全照着做,但你毕竟新来的” 笑笑听了,急忙把书箱放右手边了:“幸而有你提点我。咱们的助学并不多话,好多规矩我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按着学规走,大面儿上过得去就得了。”瑞彩拿起一只竹筒杯子喝水,“你可领杯子了?我带你领一只去。” “不必,已经给我发了。”笑笑从书箱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旋口非常紧,元龙朝已经有了旋拧密闭的盖子了。 “你喝的什么水?”瑞彩对笑笑的一切都好奇。 “是我婶婶给的甜菊茶。”笑笑一直没好意思问瑞彩她喝的什么,反正有一股子奶腥味。 瑞彩道:“我喝的热羊奶,你早晨吃饱了吗,分你半杯!” “吃饱了,我不大服羊奶的味儿。”笑笑实话实说,瑞彩方才的话换别人听了怕是又成了嘲笑她的谈资。 瑞彩小声道:“我小时候是喝羊奶长大的。” “哦,你妈妈没有母乳喂养么?” “我没有奶妈。” “我是说你母亲。” “我娘那时候跟着我爹在京都打拼生意,哪儿有空回乡下喂我呢,再说她那时候也没有奶,我一生下来就是让我奶奶用羊奶喂着的。”留守儿童瑞彩道,“我们家发迹晚,我长到八岁才把我和奶奶接到京里来,为这个她们没少笑话我。” 她们笑话她,她心里都知道。 笑笑道:“我也是母乳喂养的,我亲娘喂的我,那时候父母在各地经商,没找到合适的奶娘。” 瑞彩很感激笑笑跟自己说心里话,认真道:“吃母乳长大的孩子跟娘亲。” 笑笑逗她:“那你跟谁亲?” “我是爱喝羊奶爱吃羊肉,自然跟羊亲。”瑞彩开起玩笑,又问道:“你的个子虽高,但看着小,你属什么的?” “兔。” 瑞彩一惊:“你这么小?才十三?!” 笑笑说实话:“我还没过生辰呢,准确说是十二周岁。” “可别让她们知道你这么小,当心她们欺负你。”瑞彩低声道,“咱们班里大多是属虎的。”说着又低笑,“我是属牛的,比她们都大呢。我开蒙晚,来了京里才开始识字。” 笑笑想起方才在课室门口挂名牌,忍不住问那霓节年纪:“总觉得助学比旁人稳重老成。” 霓节并不介意:“我十岁开蒙,十三岁入学,今年已十六岁。” 不说别的,这个班里的年龄都好复杂。 “你不必怕,你又不说,旁人也不知道的。”瑞彩道。 “知道了也无妨,学规里明言‘禁止以大欺小’的。”笑笑厚着脸皮笑了,究竟谁大谁小?姐一个顶你们俩半。 瑞彩道:“你倒是豁达。” 笑笑见别人的桌面都空着,便问:“笔墨纸砚不用摆上桌么?” 瑞彩摇头:“禅学课就是睡觉的课,什么都不用摆,先生就是让‘空’着,说不准还要‘眠空’,那不就是让咱们睡觉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苦闷参禅 撷英女学的禅,离灵修还远。 撷英女学的禅,就是一勺一勺的心灵鸡汤。 点了满室檀香,席地盘膝而坐,所有女孩子都闭着眼睛听,有的听嗨了,有的听蒙了,有的听睡了。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笑笑在最末一排练了一节课的瑜伽,反正大家都闭着眼睛,谁也看不见谁。 “拈花微笑,渡海穿衣,于你我乃相隔千灯万灯,当下众位,但求心怀坦荡,便可平心静气。” 沉音居士讲至末尾,缓缓睁开眼睛,以悲悯万物的目光打量着学生们的坐姿:有抱膝而坐的,有半躺着的,有打盹儿的最令人惊骇的,是坐在最后排的女生,把自己的身体四肢完全盘结了,在沉音居士看来,似一只越涧而过的绝望山羊。 笑笑的确是做嗨了,草草结束了自己复杂的‘鸽王式’瑜伽动作,恢复盘膝,调整呼吸。 好像被先生给看见了 笑笑心绪复杂地闭着眼睛,听到先生的脚步越来越近,怎么办,一口咬定自己刚才就盘膝坐着的,一口咬定是先生的错觉,自己肯定没有做那些蛇精病姿势的 听到先生叹了口气,问自己:“你心里可苦?” 笑笑睁开眼睛,慢慢摇头。 “你可替身边物而苦?” 这道题太难了。 笑笑绝望地看了看众位,大家都还闭着眼睛,竖着耳朵。 笑笑看到窗外的虬节李树,便道:“花开时,便替她苦。” “此苦何来?” “有人谓桃花如丽姝,歌舞场中,定不可少。李如女道士,宜置烟霞泉石间,但不必多种耳。” 沉音居士深深微笑:“能知人苦楚,尔心善矣。” 下课钟响了。 笑笑再这么参禅下去就疯了。 同学们将靠放在课室四周的书桌凳子恢复了原位。 瑞彩拉着笑笑:“你去厕室么?” “还不知道厕室在哪儿呢,一起去吧。” 女孩子的友谊,常常从结伴儿上厕所开始。 出了课室,廊下已有几个或行或坐的同学,那个丹凤眼叫做暄和的,正和一个女生坐在廊下打络子,见到笑笑,冲她笑一笑,笑笑便也冲她一笑。 “最近特别时兴打小葫芦的络子,配着各种琉璃珠子。”瑞彩从荷包里拿出一根大红色缀满小葫芦的络子来:“喏,这是我前儿刚打好的,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太艳了。”笑笑直言,收到不喜欢的礼物也不好送别人,自己又不戴,只能闲搁着。 瑞彩有些失望,心里是很想送笑笑个什么的。 笑笑又道:“不如给我打一串白色的?” 瑞彩又高兴起来,但又奇道:“白色的葫芦藤,会好看?” “配上五彩琉璃珠子就好看了。” 瑞彩若有所思:“你果然会配色的,上回说我适合鸭蛋青,我娘一下子给我做了十几件鸭蛋青的衣裳,我都穿腻了。” 笑笑噗嗤笑起来:“也太多了!上次给你选色,除了鸭蛋青,还有苹果绿c画烧青,都适合你的。再者,衣裳的颜色固定了,样式可以千姿百态,再加上配色,比如领抹c裙带c荷包c香囊,都能起到配色的作用。像你的这串葫芦络子,配上不同颜色的衣裙就有不同的风格。” “风格。”瑞彩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觉得特别好听,觉得眼前的唐笑笑就特别特别的风格,“有空儿了你来我家吧,帮我好好选选色!” 笑笑也备着小礼物的,想着第一天上学若有了好的伙伴就送人家,于是,从荷包里选了个姜黄色配着琥珀方珠的蕾丝香囊:“这个是我自己打的,你可喜欢?” “你选的色自然是最好的,”瑞彩接过来看,惊道:“这么细的网络子?!这是多小的手儿弄neng出来的?!” 笑笑呵呵一笑:“这是蕾丝络,是用小铜钩子弄neng出来的。” 瑞彩细看那蕾丝香囊,是不断头的小小向日葵图案:“真细致,连葵花心儿的瓜子儿都能看着!” “你若喜欢,我就教你做!” “真的?”瑞彩高兴地原地蹦了个高儿,“那她们肯定该求着咱们教她们了!就不教就不教!” “大家一起编才有趣儿呢。” 瑞彩想了想,点点头:“怪道沉音居士专与你参禅呢,你的心宽能容人。” “其实,我有时候心眼儿挺小的。”笑笑不能容忍的东西很多,大如云懿,小如车轮饼干。 从花坡下来的路有三条,其中一条是位于花海中的石阶,笑笑来时便是从此处上来的,但那霓节的冷盖过了花海的艳,笑笑也未及多赏;另一条据瑞彩说是在花海东侧的一个大大的缓坡;第三条就是目前和瑞彩走着的,位于山坡北面的羊肠小径,旁边植满火棘,用瑞彩的话是,这里很少人走,清静。 走过一座造型奇特的亭子,大亭之上立有小亭,看那匾额,写的是“负蝗亭”。 笑笑道:“咱们这儿的许多建筑都是以昆虫命名的,若那螽斯桥是宜男意,不知这负蝗亭又有何内涵了。” “螽斯我知道,是蝈蝈。负蝗是什么?蝗虫?”瑞彩问道。 “和蝗虫很像,只是脑袋很小,是尖的,常常大的背着小的。” “哦哦!”瑞彩恍然大悟,“用我们乡下话说就是‘担仗儿’!” “为何叫担仗?” “我们逮住它,捏住后腿,它就一弹一弹的,小孩子就边弹边唱‘担c担c担担仗儿!’” 边弹边唱,笑笑感觉他们在弹吉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白树千层 与瑞彩回到课室,见女孩子们都扎堆儿凑在一起,也不知在研究什么。 瑞彩:“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吧。”说着也挤进去看,一大群人围挤在教室中间某位同学的小小座位上,跟挤公交车似的,“疏香!再给我一张儿!”“我这个都裂了,再给张好的呗。”“兰釭,你抢我的干嘛?”“魏瑞彩,你都拿了几张了?!” 笑笑感觉抢银票也不用这么卖力,举目课室,见只有霓节一个人在看书。 霓节抬眼看见笑笑:“对了,耳房里每人有一只柜子,上面写了名字的,用发的钥匙就可以打开。柜子里可放一些备用的衣裳杂物。” “方才瑞彩带我去过了。”笑笑坐在霓节前面的位子上,倒着看她书上的字:褚六娘捉刀越过众匪,如一阵黑旋风,呼啸凌厉,白光厉闪晃瞎众匪眼,直取匪首而去! 笑笑: 霓节的表情仿佛自己在看计然学,淡淡道:“今年学了天元术,不知你可跟得上。” 笑笑转换了一阵子心绪,才慢慢适应了这种错位感。暗忖,天元术就是方程,初学应该不难的:“母亲教过些天元术的皮毛。” “唔。”霓节想了想,“教算学的鞠先生,有让新生上前答题的习惯。” “谢谢助学提醒。”笑笑的眼睛盯着霓节的书。 “可还有要问的?” 你怎么还不翻页儿呢:“褚六娘可杀了那匪首了?” 霓节翻过一页看了看,面无表情道:“没杀成,让逮住了。” “哦,也是,还有这么厚,怎么可能一下子杀的成。” 霓节思索:“也有第一页就杀成的,后来去修炼了。” 哦,那是修仙儿文吧。 众女生终于缓缓散开了,瑞彩兴高采烈地冲笑笑跑过来:“瑛园瑛园!我得了四张!” 笑笑看她手上,是几张边缘不规则的雪白羊皮纸似的东西。 “这东西能写字呢,说是闽中的一种树皮,”瑞彩神秘道,“疏香是闽中人,回了老家几个月,前儿才回来了,这种树咱们这儿是没有的,这树皮绝对是稀罕物儿。”说着大方拿出两张来:“分你一半儿。” 笑笑拿起来细看:“这个是白千层的树皮。” “白千层?” “对,南方的树,树皮一层一层可以剥下来。” 瑞彩瞪大眼睛:“疏香也是这么说的,她就是觉得有趣儿,才取了许多带回来的,且这东西还能写字,一点儿不比宣纸差呢。”说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笑笑曾经在台湾旅游时见过这种白千层树,也曾用树皮写过字画过画儿的:“以前随父经商也曾到过闽地。” 两人正说着,已经有女生在上面画了一枝梅花,其效果自然比不上宣纸,但物以稀为贵,大家都说用这个做书签儿写信是再好不过的了。那张可怜的画梅花的白千层传了一遭下来,边儿都被摸黑了。 瑞彩大声道:“你们知道么,这是白千层的树皮,瑛园也见过白千层树的。” 不一会儿,大家就都议论起来:“这东西叫白千层,”“白千层特难得特少有特名贵,”“白千层得五十年才能长成大树!”“白千层得上百年才能长出一层儿来!” 女孩子们凑到一块就是爱大惊小怪地夸夸张。 瑞彩也凑过去,展开了聊天室状态。 笑笑望着手里的白千层树皮,脑子里涌出一条不切实际的发财之路来。 正在怔怔想着,便有个声音道:“瑛园同学,可愿订些白千层么?” 不由一惊,此语与自己不谋而合了,莫非是自己内心的声音?抬眼一看,是个女同学,穿着洗的发白的学裙,头发只利索地梳了个髻,一点首饰也无:“若有意要,家兄便在闽地经商,可让他走货的时候捎回来些。” 笑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张白千层,似乎这件东西已经顶替了葫芦藤络子,成了班里新的流行,大概过不了几日就能传遍全校。 女同学长得利索,说话也利索:“十文钱一张,一百文十二张,一两银子算你一百八十张!” 笑笑看她手里拉的单子,已经有不少人定了,自己便也随大流定了一些:“我要十二张足矣。” “好,”女同学并不嫌笑笑定的少,微微一笑,“先付一半定金,等货到验货再付另一半。” 这就交出了五十文钱。 突然开悟:100文算12张,一两银子是1500文,算180张,其实并没有多给。但让她那语气重重地一说——一两银子算你一百八十张!——仿佛买家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女同学给笑笑开了张类似订单的东西,写明了:白千层十二张,一百文钱,已付一半定金,其余□□。在订单上留了个章:迟慧。 迟慧又游走到前桌的瑞彩那里,瑞彩豪举二两银子,要了三百六十张。 笑笑不由走过去道:“要这么多,不多给一些么,这么算下来还是按的100文12张呢。” 声音不大,也没想当众揭穿她,只是不愿瑞彩吃亏。 瑞彩还没反应过来,那迟慧就干脆道:“赠你二十张!”说着在订单上加了二十张。 待那迟慧走了,瑞彩道:“我刚才都没算过来,经你一提,可不是,那迟慧最有心眼儿了,她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精儿。” “她倒是个能干的。”商学院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才么。 瑞彩叹了口气:“她也不易,她们薛家真是刻薄至极,她们姐妹们的学费都是要自己挣的,一年三百两银子呢,谈何容易!更可恶的,嫁妆也要自己挣呢!据说在家里,一个姑娘就一个丫头,粗使细使都包了,学裙还得姑娘自己洗!” 薛家倒是听说过:“那薛慧就是她姐姐?”记得薛慧是撷英女学最优秀的毕业生,连得了七个优的,后来嫁给了沈家的商业俊才沈英白。 “是,她名字是薛聪,确也聪明。”瑞彩接着道,“不过,这一批白千层,她让她哥哥给她捎,弄不好薛睿就得再敲她一笔运费!”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这是把孩子们扔出去当狼养呢。 笑笑慨叹:“十年之后,只怕薛家兴旺,无人能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甜甜圈儿 算学课虽然讲到了天元术,但都是最简单的方程,比入学考试那张邪恶试卷单纯多了。 鞠先生长得非常像数学老师,清瘦有型,目光锐利,语速微快。 这里也有板书,是贴墙挂起来的竹纸,用毛笔写上去。 临近下课,鞠先生出了一道题,并不难,只是这一节课所学的总结,稍微拐了个弯儿而已。 “瑛园,上来答题。” 笑笑站起来,心里很感激霓节之前的提醒。 走上前去,过程里居然还开了个小差:霓节有没有买薛聪的白千层呢? 走到讲台,提起毛笔,饱蘸了墨汁,在那竹纸上写起解法来。幸而这一节课认真听讲了,不然即使会解此题,但过程不会表达也是没办法的。 写完啦。 乖乖站在一旁,等待先生评价。 鞠先生:“字练得很好。” 这大概是一位数学老师最高的评价了吧 至于解题情况,鞠先生问了台下学生们:“她答得可对?可有不同答案?” 底下的女生们也有思考的,也有干脆说对的,也有交头接耳的,纷乱中有个女生站起来,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翘牙的女生:“此题还可更简。” “绿衣上来答。” 绿衣走上前来,用了更为简单的解法,比笑笑的过程少了两步。 “不错,”鞠先生微笑,“只是字还需再练。” 绿衣并不脸红,吐吐舌头笑了。 笑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课堂,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便也对绿衣一笑,低语道:“你算学学得真好。” “你的字还好呢,是瘦金体?” “是倪体。” “是倪宽的字儿?” 倪宽是谁?好像是个西汉的水利家。 “是倪瓒。” “倪瓒是哪个?” “” 下课钟一响,大伙就嗨皮地四散而去了。 瑞彩向笑笑道:“我得去小燕庐看看我那两个堂妹,她们这几天才入的学,我娘让我看顾她们呢。你去么?” 好像莞尔就在小燕庐的,笑笑此刻却懒得动:“我想去茶室吃茶吃点心,有些饿了。” “我这儿有甘露饼和果仁酥,你尝尝么?”瑞彩拿出点心包裹,准备分给笑笑尝。 “两块果仁酥就够了,你还要给你妹妹们吃呢,”笑笑反倒把自己的甜甜圈分给她三个:“给她们尝尝这个,一个草莓的,一个肉松的,一个红蓝草果仁儿的。” “这是什么东西?”瑞彩惊讶地看着笑笑拿出来的三个彩色的圈圈。 “叫个甜甜圈儿的,是我们唐家的点心。” 瑞彩不客气,先在果仁儿甜甜圈上咬了一口:“嗯嗯,这麻花儿怎么那么好吃,这么软这么香,”说着又赶紧装进包裹里,一面嚼着一面笑道,“课室里不让吃东西的。” 哎,要是有巧克力就好了。每到此时,笑笑就无限惋惜。 瑞彩正要走,突然又道:“瑛园,你方才说你是唐家的?哪个唐家?” “我祖父是做黄金承采的。” 瑞彩吃了一惊:“你是黄金唐家的姑娘啊?!” “对,我行五,在家里叫笑笑。” 瑞彩道:“你一点儿也不像你们家那些姐妹。” 这个评价好复杂啊。 “我也不是京都长大的,自小天南海北地闯荡,野人儿似的。”笑笑自嘲。 瑞彩又道:“你刚才说在家叫什么?” “笑笑。” 瑞彩若有所思:“唐家姐妹的闺名都好听,偏你这名字随意。” 瑞彩,你也太心直口快了吧。 瑞彩慧黠地看了看笑笑,捂嘴笑着跑了,生怕笑笑起来追打她似的。 笑笑在心里总结了一遍家中姐妹的名字,排列如下: 梨浅c欢颜c舒颜c展颜c笑笑c嫣然c莞尔c可掬。 请选出一个不同风格的名字。 选e。 e选项唐笑笑无奈地起身去茶室了,学规并不那么严格,也有人图省事,就坐在廊下的靠凳上吃东西,笑笑正看见两个女孩子做在那儿吃早杏儿,酸得两人直眨眼睛。 茶室就在课室的西侧,开阔干净,设着十几张胡桃木茶桌,大多为二人桌,亦有四人的。此刻已经有两桌坐了女生,都是两个一组的,面对面坐着吃点心喝茶。 笑笑见前面桌案上放着几只铜壶,分别标着“烫”和“温”。笑笑没有珊娘的雅兴,懒得独自泡茶喝茶,便倒了甜菊残茶,倒了一杯温水,里面只泡了个青橄榄,端着茶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 琉璃窗子开着,外面是一大丛蜜色的木香花,香气阵阵袭来,也是个好所在。 甜甜圈分完了,笑笑便吃青糕和瑞彩给的果仁酥,描红还专给带了盛点心的碟子——一对画烧青的圆瓷碟,笑笑看看旁人,也有摆了碟子的,也有直接就着纸包吃的,这才慢慢把一只碟子拿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显得作。 管他呢,作就作吧,课间休息半个小时呢,又没有课间操,总得有点事情做吧。 索性把随身的小香饼也点起来,窗外木香的味道有些重,用柏子香清一清也是好的。 自来到这元龙朝,第一次有独处的机会,一个人熏香,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吃点心。 邻座的两个女生旁若无人地大声聊着天儿:“她还真会算计,现在就让咱们交了定金了。” “那可不,这些东西说个不时兴就不时兴了,到时候运来一大车树皮,没有人要,她找谁哭去。” “上回去澹台家的芍药宴,她可是丢了大人了,据说把生意都做到澹台家的下人们身上了。” “啊?”听了这话,没有不吃惊的,“她能卖给人家什么啊?” “说是把防冻疮的膏子卖给洗衣房了,还卖给车夫几对儿护膝。” “噗嗤”女生笑疯了,趴在桌上喘不上气儿来。 “都说她能,其实根本看不出大事儿来,本来沈太太想让她跟沈老二聊聊的,她偏偏没影儿了,弄的沈老二跑去跟唐二胖子聊了半天。” “沈老二也是饥不择食了,什么样的都下得去嘴!” 笑笑听得有些愤愤,不管欢颜怎样,毕竟是唐家的女儿,是自己的姐姐! 正想去找她们理论几句,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瑛园同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雪姑七友 相对于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笑笑更喜欢雪姑七友这个翻译。 当可掬与小骞缠着自己讲故事时,便把改良版的雪姑七友讲给他们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富商。 小骞插嘴:富商是卖什么的? 是c是卖苹果的,笑笑狡黠地为后面的故事打了伏笔,继续讲:有一天冬夜里,下着老大的雪片,富商的妻子坐在一扇窗子边,正在为她的女儿做针线活儿,寒风卷着雪片飘进了窗子,乌木窗台上飘落了不少雪花。她望着外头的雪,一不留神,针刺进了她的手指,红红的鲜血从针口流了出来,有几点血滴落在飘进窗子的雪花上。她凝视着点缀在白雪上的鲜红血滴,又看了看乌木窗台,说道:“但愿我女儿的皮肤长得白里透红,看起来就像这洁白的雪和鲜红的血一样,那么艳丽,那么娇嫩,头发长得就像这窗子的乌木一般又黑又亮! 可掬的眼睛非常亮:后来呢? 后来,她真的生下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女儿,她的皮肤真的就像雪一样的白嫩,又透着血一样的红润,头发像乌木一样的黑亮。母亲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雪姑。 可掬:真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儿么?姐姐能给画下来么? 直到故事讲完了,笑笑还没有画出来,动画片白雪公主的样子根深蒂固,若真画出来孩子们一定会质疑她的发型和衣着。 “瑛园同学?” 思绪回到现在,笑笑呆呆望着叫着自己名字的女孩子,真想即刻就把她带回去,拉到可掬面前:喏,雪姑就长这样儿。 笑笑活了两世,第一次被惊艳到。 女孩子被笑笑看得不好意思,手里拿着一张白千层的树皮:“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幸而笑笑是个女生,若不然早已拉着人家的手说:姑娘你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唐某在所不惜。 女孩子一笑,只一侧有小小梨涡:“你练的可是倪体?” 笑笑点头。 “我一直喜欢倪体,不过才初学,再没见过女孩子把倪体写成你这样出神入化的。” 笑笑心里嘚瑟了一下,谦虚道:“不过学了皮毛而已。” “人家都说这白千层不易得,便想请瑛园同学给写几个字,留着做书签儿。” 笑笑从来没被人拍得这么爽过,甜甜笑道:“不敢当。” 女孩子连笔墨都给捧过来了,两人占了旁边一张干净的桌子,笑笑握笔坐下,一时不知道写什么。 “我是不是挡光了?”女孩子挪了挪位置。 “你喜欢什么诗句?”笑笑问。 “想写什么都行,被我拘住就不好了。”女孩子给了笑笑充分的自由。 笑笑仔细看了看她,头上只插了一朵乳白色的玫瑰,竟也能戴出明丽的感觉,笑笑恨不得花一整天功夫细细给她画一张肖像,然后再换身衣裳再画,再换再画,画十二张做个美人儿挂历这就是颜值的力量吧。 稳了稳神儿,便提笔在那白千层细致的皮纸上写了:蔷薇颜色,玫瑰态度,宝相精神。 因为用心,自己都超水准发挥了,笔锋竟有些蚕头燕尾的意思。 女孩子轻轻拿起来,慢慢吹干了,珍惜得了不得:“哪个字都写得好看!词也好,可是宋代赵师侠的那首朝中措?” “看你头上簪着玫瑰,便想起这几句来。” 女孩子爱不释手:“真是多谢了,瑛园同学。” “太客气了,你就叫我瑛园吧。” 女孩子一笑:“你可以叫我西子。” 啊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温西子。 二伯母你还不忿个嘛啊,论颜值,你家俩闺女绑一块儿也拼不过人家。 笑笑道:“听我妹妹说起过,她们都是花艺社的。” 温西子一时不知道说的谁,笑笑解释道:“她们是双胞胎,一学年的。” “是宛白和文漪?你是唐家的女儿?”温西子有些激动。 宛白和文漪,原来这就是嫣然莞尔的字,太能装了。 温西子道:“你就是宛白常说的五姐姐吧,闺名是笑笑?” 哼,莞尔背地里肯定直接叫自己唐笑笑,要不人家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笑笑点头:“也曾听两个妹妹提到过你,还喝到过玫瑰温家的花蕾茶。” 温西子仍旧有些激动,拉着笑笑的手:“听宛白说起了玫瑰花宴的事儿,她说是你起的主意,真是个好主意呢!我如今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到时候你也一定来啊。” 玫瑰花宴?那是多久远的事儿了? 温西子还拉着笑笑的手:“本来就想着我们花艺社的姑娘们自己设宴的,偏让我母亲知道了,觉得主意好,打算大办一场呢!你若有好点子,就跟我说说,我想办个不一样的花宴呢。” 笑笑看了看香篆,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才上课,便道:“不若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好!”温西子也不客气,与笑笑一起坐在窗边的茶桌旁。 笑笑感觉邻座的女孩儿不时朝自己这厢望,看来她们又有了新的谈资。温西子对此司空见惯,依旧谈笑风生,美人来到世上,注定是要颠倒众生的,连几句谣言都禁不起那还当什么美人儿呢。 笑笑拿出茶具布包,取出一块荷叶纹的细麻巾做茶席,摆上一只绿泥壶和一对绿泥栗子杯:“我这里有平水珠茶和君山银针。” 温西子拿起珊娘做的茶具包,已经看住了:“这竹子绣在这里,一枝最好,再多就累赘了。还有这句话也好:天青色等烟雨,从何处想来的呢。” “嗯我母亲绣的。” 温西子望着眼前精致的茶席茶具,不觉细细看了看笑笑:“竟是个小小茶宴了,怪道你能写出那么好的字呢,原是有诗心的。”看了看笑笑拿出的两小罐茶卤:“咱们就喝君山茶吧,珠茶等过了小满再喝。” 一听这话,就知家里对女儿的疼惜珍爱,生怕吃了绿茶生寒。珊娘在家里也很少让笑笑吃绿茶的。 笑笑取了一小撮君山银针:“那就吃黄茶,既清新也不那么寒凉。” 温西子微笑,起身取了一只盛着烫水的小铜壶来。 笑笑便简单沏上了:“学里一切从简,咱们也跟着凑合凑合吧。” “能如此吃茶已经很少有了,我在此上了两年学,还未见谁这么讲究地摆弄过茶具呢。”温西子直言,又闻了闻小香炉里熏的香:“真好闻,这是什么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温家西子 “是柏子甘松香,”笑笑一面冲茶一面道:“你身上的花露也好闻,难得闻见这么细腻的茉莉香。” 的确,她身上的香气很淡,却经久不去,这绝不是普通家庭蒸馏的茉莉香水,而是更为成熟专业的蒸馏技术。 “这是我们家常卖的香露,用的茉莉c栀子c依兰c小苍兰,香草c香橼,还有檀香。”温西子说着一笑:“我常用的这个还多加了柑橘和茉莉白茶。” 笑笑慨叹:“要是再加上胡椒就好了。” “是么?改日我试试!”温西子一笑,倾国倾城,“明日给你带来一瓶。” “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多谢。”笑笑为了那好闻的香气,也厚起脸皮来了。 温西子端杯饮茶,细细一品:“常喝君山银针的,但在你这里喝却和往日的都不同,仿佛更清新似的。” “那就经常一起喝吧。”笑笑一笑。 温西子竟被这一句感动了,上学两年多,第一次有同龄的女孩子对自己表示友好。这些年,也就是花艺社的学妹们还有些来往。对女孩子来说,有个美人儿学姐挺让人羡慕的,但若是有个美人儿同窗或学妹,那就令人不爽了。 正感动着,听笑笑问道:“还以为你们家只做玫瑰生意呢,原来各种香花儿都做的。” 西子解释:“我家是种玫瑰起家,这些年做各种香花儿,也开了几家花局子,我哥哥还承揽着园林用花,反正所有生意都离不开花木的。” 怪不得她们温家给学里捐了花海和花廊呢。 西子道:“瑛园。” “嗯。” “你是第一日入学吧?” “嗯。” “你可报了艺趣社?” “还不知道都有什么社呢?” 西子想了想:“我只加入了花艺社与集古社。” “我还没想好。”一想到嫣然莞尔也在花艺社,就觉得闹哄哄的,不想去。 “瑛园。” “嗯,嗯?” “和你在一起喝茶,觉得心静。” “我也是。” 看看时间,马上就上课了,两人急忙收拾了茶具,回了课室。 瑞彩已经回来了:“今日咱们班里最时兴白千层,一学年乙班最时兴甜甜圈儿。” “哦?” “好几个人都尝了,小孩子们不像咱们三学年的那么能装,喜欢吃就是喜欢吃,我差点儿学了薛聪。” “怎么?” “让她们付个定金,第二日卖给她们甜甜圈儿去!”瑞彩说的兴高采烈,又忽然道:“你知道么,你刚才和温西子一起进门,感觉跟一张画儿似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跟她站一起,像一截儿糙木头桩子。”笑笑打趣儿。 “没被比下去,真的!”瑞彩认真道,“温西子这个人还不错,我刚入学那会儿,好多人都嘲笑我,她倒是从没有过的,怪只怪她生的太好了,人们都避着她,生怕跟她站一块儿自己就成了丑八怪。” “你呢?” 瑞彩大大咧咧地笑:“我不怕啊,反正有你给我选衣裳化妆,我不怕。” 一瞬间,笑笑觉得瑞彩特别好。 “对了瑞彩,你加入艺趣社了吗?” 瑞彩掰着指头数起来:“筝社” “呀,你还会弹筝呢!”笑笑打断,自己对乐器实在不大精通。 “来京都不会弹琴弹筝的可不行,到时候相个亲什么的,说起来也精通琴棋书画呢。” “我就在小时候跟我祖母学过吹笛子。” “那多难看啊,撅着个嘴。”瑞彩直言,“回头我教你弹筝啊。” “嗯!”笑笑是真想学学的,不然都对不起古代的美好氛围。 瑞彩接着数自己的社团:“筝社c女红社c美颜社c山水社” “山水社都做什么?” “哎,就是出去玩儿,玩回来了写个游记大家互相赏阅一番。女孩儿们也不敢远了走,也不敢出去过夜,就只在京都玩儿,星纹湖都游过百八十回了,你可千万别报这个上当社啊。” “坚决不报。” 瑞彩又道:“我才想起来,我还报了画艺社,画艺先生还夸我画的兰花有姿呢,说我的水平能画个闺中扇面儿啦!你会画画儿么?我教你!” 见笑笑不语,又道:“你什么都不会可不行啊,画画儿不难的,我是从花瓣儿画起的,这两年练下来,梅兰竹菊都能信手画几笔了,赶明儿我教你啊!” 笑笑: 地志学的确有趣儿,尤其再有个天津口音的先生,感觉祖国山河哪儿哪儿都那么美,都那么哏。还时不时说一句:“若你们是男生,这些地方儿我就带你们转遍了,偏都是姐儿,只能坐家里听景儿了。” 有大胆的女生道:“就去京郊游一次也行啊,我家里肯定放人的,带几个家仆一起去,家长肯定放心的。” 自然就有人跟风:“咱们也不去多久,顶多住上一两个晚上,暑期也常常出去游历的,大家一起不是更安全吗?!” “对啊对啊,先生,跟山长说说吧,带我们去玩儿吧!”女孩子们集体撒娇的力量是可怕的。 先生被大家感动了:“好,我跟山长说说去,落了功课说不得要补课的。” “补几天都没问题!” “别跟我这儿吹这么肥的诺,先跟你们颜先生说说去,我也跟山长那里使使劲儿。”先生这是应允了。 若不是怕僭越,大伙说不得就喊出‘先生万岁’了。 放学的时候,笑笑收到了雪片般的艺趣社邀请函。 先看了看画艺社,好家伙,有百十口子,还是算了吧。 整个看了一遍,最少人数的就是温西子说的“集古社”了,全称叫做“慕雅集古社”,目前的社员只有四人。邀请函写在一张梅花玉版粉蜡笺上,只有四个社员的简短介绍,再无其他。 这张邀请函本身就是温西子送来的:“我好容易找她们要了一张,你若有意,四月十五就有社课,你参加一次看看。我只觉得,你适合我们集古社的。” 笑笑点头,又看那纸上的颜体字:“比我的字好看多了。” 西子一笑:“我先回去了,家里的车等着呢。” 目送她离去了,笑笑才问瑞彩:“集古社有趣吗?” 瑞彩皱眉:“都是玩古人的东西,能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你看集古社的这些人,都傲的不行,我打死不会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慕雅集古 “我倒是喜欢古意的东西。” 笑笑细细看了看上面的社员名单,觉得有些汗颜,假如加上自己的名字,就是这样: 秋紫苏,字之时,香印秋家次女; 夏凉,字蝉羽,彩笺夏家长房次女; 贺鸾枝,字亦木,洁糖贺家长房长女; 温婉,字西子,玫瑰温家独女; 唐笑笑,字瑛园,黄金唐家三房独女。 请在以上选项中选出一个不同风格的名字。 选e。 “我决定参加集古社了。”笑笑肯定地道。 “为何?因为古意?”瑞彩不解。 “因为她们的名字都特别好听。”笑笑是典型的文字控,有些字是能看见颜色的,有些字是能闻到香气的,有些字是能勾起回忆的再说,集古社的人这么少,应该会清静些吧。 “不行,那你也得加入个和我一样的艺趣社!”瑞彩霸道起来。 “我不想进画画儿的社了,筝又一点儿都不会,美颜社没兴趣” “我还参加着诗社呢,你写诗怎样?” “快别逗了。” “真的,诗社是大社,好几百人呢,不可能全都参加,每次都是分组活动的,想去就去,有事儿就不用去。”瑞彩动之以情,“再说,你三姐姐是有名儿的才女,她也在社里,你们姐俩儿也能结着伴儿,到时候乘车回去也便宜。” “我们唐家的其他姐妹没加入诗社么?” “咱们查查不得了。”瑞彩拿起一张密密麻麻的诗社邀请函来,“不行,眼疼。” “得了,那就诗社了。”笑笑应下来。 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笑笑与瑞彩才离开了课室,瑞彩下午要参加美颜社的活动,中午不回家去。 “午饭怎么吃?”笑笑问她。 “学校有大厨房,只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有时候自己带点心,也可以出去下馆子。”瑞彩不由笑道,“不过今日特殊,我们美颜社的约好了一起去宜花小馆吃美颜餐去!” “哗,你们社里多少人?” “六十多个,大家凑份子吃。”瑞彩惋惜道,“你若一起来吃就好了。” “我实在懒得打扮她们,六十多个人呢。”笑笑道。 美颜社的女孩子们集中在桃花林旁,瑞彩便与笑笑再次别过了。 笑笑正独自走着,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回身见是又是瑞彩:“你吓我一跳。” “唐瑛园,你明明就会画画儿!我那日裙子上的芍药就是你给画的,还画得那么好!”瑞彩一脸被骗的样子,突然醒悟了。 “所以,就不参加画艺社了啊。”笑笑无辜道,明明是你硬要教我画画的。 瑞彩突然又灿烂地笑了:“过几日一定要去我家玩儿,我娘特喜欢你!” “好好!一定!” 笑笑来到校门口,唐家只有一辆翠幄车等着,上了车,见只有舒颜在:“三姐姐,她们人呢?” 舒颜道:“她们都是美颜社的,下午有社课。” 唐家姑娘真是爱美啊,四个参加了美颜社。 马车缓缓前行,笑笑又问:“若是没赶上家里的马车怎么办?若有事,也不能总让马车等着啊。” “在寻英巷的巷子口有租车的地方,不过,家里的马车大多时候都在等。” 这么着不科学啊笑笑靠在软软的靠垫上,想着关于校车的事情。 “今日可还习惯?”舒颜问道。 “还好,”笑笑坐起来,捧起自己的竹筒杯喝一口茶,“禅学确是能平心静气的,算学还不算很难,地志学最有趣儿,而且,先生答应我们跟山长提一提,带大家去京郊玩一趟呢。” “哦?”舒颜道,“我们地志学先生也说要带着大伙去京郊呢,他还带着群英书院的一个男生班,说是要一起出去玩儿呢。” 有异性相伴,旅途更添趣味笑笑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又正色问舒颜:“姐姐参加了哪些艺趣社。” “诗社,武学社。” “武学社?那是练武的?” “对,强身健体。”舒颜道,“你们班的霓节也是我们社的。” 霓节是武学社的——霓节女侠捉刀越过众匪,如一阵黑旋风,呼啸凌厉,白光厉闪晃瞎众匪眼,直取匪首而去!——笑笑缓缓神儿,怎么一到霓节自己的想象力就空前丰富呢,看了看舒颜,问道:“武学社多少人?” “也就十几人。” “难学么?” “只为强身健体,并不为打遍天下无敌手,有何难的。” “那我也参加。”笑笑一直想光明正大地锻炼身体的,如今虽然每日清晨爬一次倾碧山,到底是座矮山,还没有出汗就到山顶了。 “咱们每月四九日起社,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就是了。” “嗯!”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回了唐府。 笑笑来到竹里馆,见珊娘正在门前等着呢:“娘!我回来啦!你在家等着我就得了,何必走出来。” 珊娘见到女儿,笑道:“总觉得过了时辰,还不见回来。” “放学后我又报了几个艺趣社,就晚了些。”笑笑拉着珊娘回家,“日后说不得还更晚呢,马车得等人,又有那么多的姐妹,等等这个等等那个就晚了。不行,这个事情得跟山长提一提。” “你又要呈山长词了。”珊娘一笑。 “我提的那些,山长都实现了!还专门开辟出一座澄宇楼来做图书馆呢!”笑笑提起这个就很自豪。 “澄宇楼?”珊娘似有印象,“那是咱们家捐给学里的,是你父亲捐的。” “哦,原来咱们家也捐了东西给学里啊。”还以为只有温西子家捐了东西呢,说着又道:“我还交了朋友呢!一个叫瑞彩,人很爽朗,可交。还有一个,也算个朋友吧,是个大美人儿呢,叫温西子,”说着压低声音跟母亲道:“娘对此人还有印象么?” “不记得了。”珊娘摇头。 笑笑提醒她:“就是二伯母说的芍药宴上给二姐姐信的人,那信其实是给温西子的。” “哦哦,”珊娘有了印象,又看看笑笑:“你不必为家里的事耽误了交友,若真有值得交的好友,不在乎这些的。再说,老太太也并非迂腐之人。” 笑笑感激地拉着母亲,之前还真为这个事情有些小郁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人生格局 听说陆老太太与沈太太她们告辞了,笑笑才来到祖母的院子。 甫一进屋,便觉出与往日不同,笑笑不免问道:“这帘子换成戳纱绣的了?” 云偏一面打帘子,一面笑盈盈道:“这帘子是二姑娘前些年给老太太绣的。” 屋子里也都焕然一新,脚底下的毯子由先前枣红的换成了如今的宝蓝——“这地毯是去年二姑娘亲自选的呢。” 不用问,正间桌几上的戳纱绣小桌屏也是欢颜的作品,香炉里的小香饼怕也是欢颜配的牡丹香,所垫的香垫子也别致,在黑缎子上绣的金色牡丹,题着绣字:‘天香夜染衣’——“瞧瞧二丫头的针法,这几年愈发精进了,那牡丹的花蕊比头发丝儿还细呢!”老太太笑道。 这是,唐欢颜小姐的私人物品拍卖会? 祖母也太孩子气了,人家沈太太的儿子让她孙女儿捎个信,她到现在还记着仇。 “二姐姐做的虾羹她们可还喜欢?” “嗯,都说好吃呢。”老太太满意地靠在炕上,孩子似的天真欢喜。 “沈太太就没表示一下?”笑笑也坐在炕边,一面吃着元宝茶,一面哄着祖母。 “呵,她倒是想呢,”老太太也来了精神,坐起来,吃了个琥珀桃仁,“我只说我再不管孙女儿婚事的,这些都是她们的爹娘做主,求我们二丫头的人最多,好像有了中意的人家了。沈太太那一脸的遗憾哦,你是没看见!” 笑笑也觉得痛快:“偏让他们得不到!”说着又想起学里有人叫欢颜‘唐二胖子’来,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老太太不觉又问:“五丫头不时不晌地跑来做什么?” 笑笑:“蹭晚饭。” 老太太:“哦!今儿是笑笑头一天去学里吧?” 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满脑子都是二姐姐。笑笑给祖母剥着松子,笑道:“学里有趣儿极了。” “有何新鲜事儿呢?”祖母今日心情大好。 “别的不论,单有个学生令我称奇。” 祖母拈松子的手停了停,望着笑笑。 笑笑后晌来看祖母就是为的说这个:“祖母可还记得女学里有个最优秀的学生,叫薛慧的,如今已经六年学成了,还嫁了人。” “怎么不知,不就是沈家的大儿媳妇么,今日那沈太太还炫耀了半日呢,说她那大儿媳如何勤俭持家,又如何会做生意。”老太太道。 “那薛慧的亲妹,叫做薛聪的,正好同我一个班,却真个儿是个生意油子了。”笑笑将那薛聪卖白千层的事,以及所听说的薛家如何教育子女的事,统统说给祖母听了。 一旁的云偏都惊呆了:“自c自己挣学费?自己洗衣裳?还自己挣嫁妆?!即使小商人家也不至于如此吧。”云偏的衣裳如今都不用自己亲手洗的。 祖母听了,半晌不语,默默喝了半杯茶:“薛家这是破釜沉舟了。”又道:“把虹垂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云偏应声去了。 祖母继续道:“笑笑怎么看?” “只是觉得危险,薛家养女儿尚且如此,那少爷们还不知是怎样呢。有一点笑笑也矛盾,像薛聪,真真是从底层做起,连出入个大户人家的宴会,也要去洗衣妇那里兜售冻疮膏,甚至把护膝卖给马夫。这样,是否会影响格局?” “格局?” “眼光c胸襟c胆识很多东西构成格局,祖母送我们去女学读书,令我们获得知识,从而优化自己的知识结构,实则就在充实我们的格局!我一直认为,大格局需要大平台,那些白手起家者没有条件,只能靠自己奋斗,这些自不必说,可一旦有条件,就应该给子孙创造更广阔的天地才对!” 祖母思忖许久,道:“你所说的格局,在我看来,却是天然得来,后天或也有影响,只怕微乎其微。关键在于内心。” 看来祖母已经懂得,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一些天生狭隘之人,即使历经风雨,也很难变得豁达;反之,有大胸怀之人,无论出身何其卑微,都不会被世间琐事击倒。”祖母道,“薛家下的是一着险棋,狼撒出去,吞吃旁人,只怕也会反噬自己。” 这一点,笑笑却从未想过,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虹垂进来了,相貌平平,头发也稀疏,据说脑子好算账清,老太太的很多账目都放心交给她。老太太道:“薛家是怎么起家的?” “薛家?”虹垂想了想,“京都有两个薛家,做的都不太大,一家是专做殡葬的,在京都有六十多年了,记得是光昀四十二年来的京,老家是开封的;另有个薛家,却是十几年前才来京的,各行业都有涉猎,却没有一样足以立稳京都。” “怕是第二家,”老太太问,“谁家女儿嫁给的沈家?” “正是第二个薛家了,”虹垂肯定道,“薛家有二子二女,两位公子皆在远地经商:长子薛颖娶的是瓯地老家乡绅之女,如今便在瓯地做鞋帽生意,育有一子;薛家次子薛睿如今在闵地经营木材生意,尚未婚娶;薛家长女薛慧去年嫁给沈家长子沈英白,据说如今兴起的雕花琉璃屏风便是薛慧嫁入温家后想出的点子;薛家另有一位幺女薛聪,如今还在撷英女学读书,去年八月十六开学日公布优评,薛聪满二学年便已积了三个优,大有赶超其姊之势。” 笑笑先问:“瓯地可是温州?” “正是。”虹垂点头。 难怪呢,他们都是温州人,那里可是尽出商业奇才呢。 “跟野孩子似的撒出去,倒是摸爬滚打能伸屈,但对男孩子们来说,合该先请个稳妥的先生,用你的话说,就是请个有大格局的先生,给打好了基础,再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去。” “那女孩子呢?” 老太太突然淡淡笑了:“太太们挣的钱,够自己花用,够救救急,也便罢了。怪道那沈太太说起大儿媳来,只说勤俭持家呢,却决计不提主事应酬。如今想来,她那儿媳妇若有宝娣一半儿的能言知事,今日她必是会带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雷厉风行 太太很注重养生,晚餐若没有摆宴,多是清粥小菜。今日笑笑留下吃饭,才嘱咐厨房添了一道桂花鸭子,一道松菌拌肚丝,珊娘那边又吩咐着送来了一道烧鸽蛋饺,小巧玲珑的鸽子蛋炸得金黄滚圆,下面铺了茼蒿c珍珠菜等碧绿的衬菜,很是好看。 “古人一日不过两餐,极饿了才添宵夜的。”笑笑与珊娘的晚饭也素来简单。 老太太道:“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如今又入了学,晚上还要做课业,不能过于清淡了。”说着也开了个玩笑:“咱们家不是薛家,姑娘们想吃点儿好的还要自个儿挣去。” 笑笑听得一笑,又见一道菜新鲜,圆圆的小白筒子里有金黄的芯子,夹起来尝,原来是烧白萝卜里填入了干贝:“这道菜有意思,萝卜清口,干贝鲜美,尤其是淋锅的干贝汁,格外入味儿,连衬菜的菜心儿都跟着鲜了。” 老太太一笑:“这是有名的闽菜,扳指干贝,专意把萝卜做成白玉扳指的样子,中间酿上干贝,入口鲜嫩软润,福州菜少有这样清淡的。” 笑笑道:“闽菜最擅长红糟与糖醋,汤也是极好味儿的。” “闽菜大多重糖,”祖母给笑笑夹了一只鸭翅,“你祖父前些年去福州经商,说那地道的福州馆子里做的鸡鸭,简直如同果脯蜜饯一般,当地人们吃糖把牙都吃坏了,走在街上,竟十有□□都镶着金牙,最受不了的是那些年轻妇人,笑起来竟也是满口金光灿烂。” 笑笑听得笑起来:“可见闵人有钱,满口都是黄金。” “那里的酒也甜,什么西施红c荔枝酿,大都甜的很!你祖父当年带回来几罐子酒,都让你爹和你二伯当甜水儿喝完了。”祖母提起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举箸叹笑不已。 笑笑却心中一亮,闽中的话题再次触发了自己的心事:“今日跟祖母说起的白千层,祖父可曾提起过?” “这却不曾,若不是你说,我也不曾想到有那般有趣儿的树木呢。”祖母对那一层一层剥不尽的树皮很是好奇。 笑笑道:“当年随我爹也曾路过闵地,倒是真见过那白千层的,最奇的还不是那树皮,却是那树枝树叶。” 祖母听得停下箸子。 笑笑进一步道:“那时候我年纪小,记不太清。我们的商船似是在闵地停留了一阵子,我倒是在当地结交到一个小伙伴儿,还曾去她家里玩儿,她母亲就把白千层的枝叶蒸出纯露来,和杏仁油混合,用以敷脸,说是可以美白皮肤。那白千层的纯露喷洒在屋子里,还能防蚊虫。我那时候不适应闽中的气候,面皮有些晒伤,那位娘子就用白千层纯露给我涂抹,不过两日就完全好了。据说,这白千层的方子是那位娘子家里的祖传秘方,外人都不知道的。隐约记得那娘子还说,在洗澡水里滴几滴纯露,对于痢疾等病痛都有所助益。” 祖母不觉道:“这白千层竟是这样的好东西。” 笑笑连连点头:“还有许多效用,只是我年纪小,记得不清了。” 方才笑笑怕祖母起疑,不过只说了一小部分,白千层油的实际效用可是大大的:能有效治疗感冒c咽炎c气喘等呼吸道感染疾病;可调节皮脂分泌量,对粉刺c青春痘c牛皮癣有防治的功能;白千层油还可以缓解神经痛,且对皮肤过敏起疹都有效果。被誉为“澳大利亚黄金”的茶树油,其主要成分就是白千层油! 别的不论,单说收缩毛孔c改善肤色这一点,就有足够卖点了。 祖母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笑笑道:“不过,蒸馏的法子得十分严格,才能得到最纯的白千层油。我在学里认识的玫瑰温家的姑娘,她家对花露的提纯就十分讲究。” 祖母道:“找个专蒸花露的师傅并不难的,实在不成,便从波斯请个师傅来。” 祖母真干脆,现在已经开始做决断了。 “只是,咱们家目前并没有在闵地经商的。”这才是笑笑最担忧的。 “若值得做,专去闵地设个蒸露坊也不难,找个信任的管事,去那里监工罢了,为防效仿,不在当地售卖便可。”祖母想了想,又道:“如今厚琉璃瓶子都极其结实的,那纯露想必量是极少的,只需装入一只只小瓶子便可,货运并不难的。” “对,将瓶子密封,然后再装箱子密封。”笑笑越说越激动,“咱们不直接卖纯露,而是搭配着杏仁油c蓖麻油等制成敷面的露或膏子来卖,像卖胭脂水粉那样!再把这纯露与适宜的花草露冲兑,制成沐浴时用的香露!” 祖母问虹垂:“家里有谁在南边?” 虹垂道:“最靠南的就是丰金了,他亲自押着货送去的广东,如今正在那边等着与海外的商船交易。” “那就他了!”祖母也有了兴致,“丰金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妻小都在咱们府里,能拴住心。便让他在当地找个白千层最密集的地方,跟当地官府交个底,咱们只用树木的枝叶,一切谈妥了就在当地设蒸露坊,请蒸露师傅!南边的蒸露技术比咱们这边更好!这就办去,给他飞鸽传书!” 笑笑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祖母,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雷厉风行。 “丫头,傻盯着什么,出钱啊!”祖母道。 “哦?什么钱?” “入股的钱啊,你若有巨资,全揽下也可。”祖母理清了思路,心里高兴,又让添了一碗饭。 这是,和自己孙女儿谈合作的节奏么笑笑清清嗓子:“只是,预算还没出来呢。” “哦,你还知道预算呢,孺子可教。”祖母笑了,“并非我老太太心急,只是趁着夏日将到,赶紧采集新鲜枝叶才是紧要的。这单生意我是做定了,你量力而出,剩下的祖母兜底,到时候按着出资分红,因是你的主意,先送你一股!算是主意股!” 笑笑听得入神,心里打下主意,道:“好!我出五千两。” 连祖母都惊讶:“笑笑竟还是个小财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京都清晨 卯时的京都虽然静,却静的有烟火气。 同上一世凌晨五点多的北京是决然不同的。 笑笑昨晚便同姐妹们打好了招呼——“毕竟年纪小,惟恐在三学年里跟不上,打算早一个时辰去学里温习功课,以后便不与姐妹们同车上学了。”——姐妹们乐得一声,车里少一个人就多一份空间,大家自在。 于是便用的三房自家的马车,珊娘不放心,还让个丫头陪着一道去。 小笛儿同姑娘坐在车里,掀开宿雨绿的纱帘子看外面的街景:“京里人起得真早啊。” 街边的商铺纷纷开了铺门,伙计们扫洒着屋面,门前的石板路也用清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发出白白蒸雾的吃食摊,各种诱人的香气在京都的朝晖里蔓延:蜜枣炸糕c糖霜麻花c鸭油包子c野菜肉盒c元宝馄饨 “花儿——哎!”亦有卖花姑娘挎着竹篮子,里面满是栀子白兰等香花香草。 “小笛儿姐姐不买枝花儿戴戴么?”坐在车前的,除了车夫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厮,一张娃娃脸很是喜相,听慈姑说这孩子是自小就学功夫的,一路上跟着也有个照应。 “偏你话多,当着姑娘也这样多嘴饶舌的。”小笛儿笑着啐他。 那孩子也不怯,隔着车厢笑道:“姑娘既让走不同的道,必然是要瞧个新鲜的,咱们一路看着一路说着,姑娘也不至于没趣儿。” “你倒是会抖机灵儿。”小笛儿一面笑着,一面给姑娘泡茶,水晶壶里是陈皮普洱,倒进杯子就是一兜剔透的金秋色:“太太说,咱们出来得早,太阳还未把寒湿晒尽,让给姑娘喝点儿暖茶。” 笑笑捧茶喝下一口,只觉得甜醇绵厚:“这样多的热水,泡了茶咱们再喝不尽的,放凉了又可惜,不如给团喜他们都尝尝呢。” 团喜便是方才说话的小厮,小笛儿一笑,敲了敲车厢壁:“把你们的水壶拿过来吧,姑娘要赏你们喝茶呢。” 团喜毕竟年纪小,索性掀开前窗上的纱帘子:“小的谢过姑娘!”说着便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水壶——一只大葫芦递进来,车夫的水壶则是个马皮缝制的水袋子。 小笛儿泡着茶,笑笑便问那团喜:“这条街叫什么名儿?像这样热闹的街还有哪些?” 团喜道:“叫个金铃儿街,重九时候,这条街的花山子最有名儿,商铺们心也齐,家家户户连着搭花山,全是一色的金铃菊,金灿灿的别提多耀眼好看了!这样的街道巷子,京都多得很,到了夏日,宵禁也晚,起了夜市才好玩儿呢,越是小街小巷,越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像竹篱笆街c梅雨街c子规街c四姐妹巷c深宇巷c锞子巷” 笑笑:元龙朝把我们老北京的街道全给篡改了 “等休沐的时候可以把这类街道一一逛来,”笑笑一笑,“今日咱们专走一些宽阔好走的道路可好?” 车夫听了不觉道:“姑娘是要赶着去学里么?”——这么早,跑学里干啥去。 “就是想熟悉一下去学里的路线,”笑笑坦言,“明日咱们再走另一条路,每天换条路走,把东西南北城都走遍,选出几条乘着马车去学里最近便最好走的路。” 车夫c团喜c小笛儿:为什么呀~ 笑笑道:“对了,五婶婶娘家的点心铺子在哪条街上?” 团喜转换了一下思维,才说道:“甄家的老铺子在城西,新铺子倒是不远,前面拐了弯儿就是了。” 金铃儿街转个角是一条宽敞些的街道,叫做暑风街。此刻天色大亮,暑风街已是人声鼎沸,正应了那句“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街边的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笑笑都忍不住让小笛儿买了半斤米花糖,又看见路边炸的果子,焦黄的大元宝也似,里面裹着大朵的红糖荷包蛋;煮面的锅灶就架在路边,手艺高超的伙计娴熟地抻着一卷子细面,抛起来再接住,仿佛漫舞混天绫,锅里咕嘟嘟的是猪骨汤的鲜味;另有挑了担子售卖活禽的,竹笼子里的红公鸡白鸭子好奇审视着路人,精神抖擞,毫不畏死。 “今日过集?”笑笑忍不住问。 “这倒不是,”团喜在一旁给主子解释,“这暑风街一向这样,那些赶工的c起早的,往往都在这条街上吃饭,多是些小馆子小摊子。” “甄家的铺子开在这条街?” 团喜连声道:“是一间大铺子,据说生意很火。” 笑笑微微蹙眉,不再做声。 很快,就看到了点心铺的门面,挨着一家已经人满为患的羊肉烩面的馆子。 笑笑与小笛儿下了车,看那匾额倒是按自己之前说的写了“甄点心”,只是朱漆不匀,字也有限,似是随便找了个写字先生给写的“桂花味儿丰糕出炉!芝麻香的大车轮子出炉!”耳边乍响,唬了几人一跳,见是点心铺的伙计正卖力吆喝呢。 就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从店里出来,孩子手里举着的车轮饼干比脸还大,妇人连声道:“你掰一块吃,这么大吃不完又糟蹋了。” 孩子偏要“吃大的”,妇人强行掰下一半去,孩子“哇”就哭了,带着满嘴的饼干渣子。 几人被那孩子哭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进了铺子,里面的光线略暗,以至于看不清某些点心的卖相,团喜不觉道:“以你们甄家的财力,换个琉璃窗子该不难的。” 点心铺的伙计笑道:“琉璃的不透气,怕点心的香味儿散不出去。”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呢 笑笑问道:“咱们这儿有几种饼干?” “饼干儿,一听这位姑娘就是行家,咱们这儿原先是叫饼干儿的,如今索性都叫车轮子了!”伙计笑道,很热情地请几位都尝尝,“原先有个蛋黄饼干,还有个放着碎果脯子的,都不及车轮子卖得好,尤其是清早儿,能卖出三四炉去!” 团喜尝了尝车轮子:“又香又脆,这一个轮子能顶一顿饭了,姑娘家恐怕连一个轮子都吃不完。” “要不说咱们这儿实惠呢。”伙计笑眯眯道。 “那放着碎果脯子的饼干为何不做了呢?”笑笑很好奇,甘草杏的饼干应该是很受欢迎的。 伙计道:“好几位客人都嫌那果脯子粘牙,而且还酸不溜丢的” 正说着,便有个短打扮的男子进了铺子:“来二斤车轮子!要火大点儿的,烤得焦脆的!” “好嘞!”伙计响亮应了一声,还不忘冲笑笑几人道:“瞧这位陈老哥,每隔两天就过来买二斤车轮子,这东西又扛饥又解馋” “为何不做小一点儿?”小笛儿不禁开口了,想起方才那个举着车轮子哇哇哭的孩子了。 “小了就不是车轮子了!”伙计说着就去给那客人包点心去了。 笑笑道:“咱们也包几斤车轮子,让团喜分给他的兄弟们尝尝吧。”团喜急忙谢赏。 笑笑只是微笑:一家西饼店,整得跟板儿面摊子似的。 出了点心铺,团喜与小笛儿紧跟着姑娘:“现在不过卯时二刻,姑娘还去哪儿?” “在这儿吃羊肉烩面,”笑笑抬头看了看旁边的烩面馆——老汤滋补羊肉烩面,屋子里的食客坐不下,伙计开始在门口摆起桌椅来。 “这”小笛儿有些迟疑,虽然这店面看着干净,但让主子在小馆子吃,到底不妥。 “这条街将尽,这家馆子是食客最多的,想来味道也不会差,”笑笑说着已经主动坐到一张桌前,“团喜还需跑趟腿,把红糖果子荷包蛋c面拖虾c蟹粉小笼各买上些来,再要一碗红油抄手。”方才一路走过来,这几家的生意是最好的。 团喜:姑娘果然有我们老爷的风范,走哪儿吃哪儿。 小笛儿:是不是得把刚才这几样拿个小本儿记下来 “对了小笛儿,方才点的这几样儿你都记下来。” 小笛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校园集日 辰时,笑笑已经到了寻英巷,离巷子还有段距离就先下了车,本以为今日来得早不会堵车的,谁想还是在巷子口堵作一团。 “比赶庙会还挤呢。”团喜不禁道。 笑笑看了看,自己挤进去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们回吧,晌午不必来接,我跟六妹她们一道回去。” 走近巷口,果真如团喜所说,人声鼎沸如过集般的热闹,怪的是,很多学生还背着大包袱小布袋的,这里头都装的什么?便当? 一位学姐模样的人摇摇晃晃从笑笑身边蹭过去,左手一个包袱,右手一只木箱,背上还有两只褡裢,其身后的丫头关切道:“姑娘,还是奴婢帮你拎去吧。” “不可,让学里瞧见了要挨罚的。” 那丫头叹了口气:“唉,那就来回跑两趟吧。” “不成,来不及了,等把货都搁置好了,还有一堂课呢。”学姐提起一口气,拎着这些东西快步前行,但毕竟是弱女子,依旧脚步摇晃。 笑笑帮她扶住掉落的包袱:“我帮你拿吧。” 学姐略一吃惊,很快便露出个感激的笑容来:“多谢学妹了!我这也实在吃不消,就不谦让了。” 笑笑把那包袱系在胸前,还帮她挎了个褡裢:“学姐为何带这么多行李?今日学里有何安排么?” 因笑笑的帮忙,学姐轻松了不少,她看了看笑笑的学裙:“你是三学年的,该知道学里的规矩吧?” “嗯,我是昨日才刚入学的。”笑笑说着,又看到不少学生背着扛着包袱吃力地往学里走。 “原来如此,”学姐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这是咱们商学里特有的规矩,每逢休沐日的前一天,也就是逢二七日,学里便办一次集会,每一集约设五十几个摊位,摊主由学生担当,买主也都是学生们。”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呢?这是谁想的法子,又能锻炼能力又能挣钱! 学姐接着道:“每个学生每月都有一次当摊主的机会,想卖什么都成,他们男学生那边的群英书院也是今日设集,到时候是可以互相买卖的。” “咱们也可以去男生的学里买东西?”笑笑已经看到背着行李的男生了——一个瘦高的学兄,背着上百个蝈蝈笼子,步伐伴随着交响曲前进——蚱儿蚱儿蚱儿蚱儿 “对,他们也能来咱们女学逛集。他们学生多,摊位也多,差不多一百来个吧。”学姐瞧了瞧背着蝈蝈笼子的男生,一副愤愤然的神情,“上个月从他那儿买了只大鹦鹉,光会说下流话,要么就整宿的坏笑。” “买东西用的是真银子?”笑笑急欲把校园买卖的行情摸透。 “嗯啊。”学姐眼神惊诧:不用真银子买用什么? 笑笑:我还以为跟过家家儿似的,用树叶儿c石子儿c点钞纸儿呢 两个人很快进了学门,学姐指着校园东头的一座二层楼:“先把货放到库里。等上完第一堂课,摊主们就得赶过来摆货。” 笑笑随着学姐进了楼里,一层大厅设了一排排大柜子,学姐轻车熟路找到了自己的柜子,柜门上写了“廿三”:“这次我是二十三号,这个位置还不错,正好在凤藻大道的中段儿,挨着一座圆亭,到时候你来找我啊,我给你优惠。” 笑笑:撷英学子终不脱商家本色啊。 两人将几个大包袱勉强塞进了柜子,学姐想了想,,又从褡裢里拿出个彩绘的圆筒子来:“这个送你玩儿吧,能转出上百种花儿来。” “姐姐何须多礼,”笑笑接过来,竟是一只万花筒:“姐姐是卖玩具的?” “什么都卖,吃食c玩意儿c脂粉儿只都不是中原的货色。”学姐锁上了柜门。 “舶来品?”笑笑也不知怎么形容这些进口货。 学姐点点头,笑了:“舶来品,倒是贴切,那些货物可不就是靠船舶运过来的么。” 此刻,笑笑只觉得学里什么都好,尤其是这个集市,真是既有趣儿又具有挑战性,即便今日不出摊子,作为买主逛逛街也是好的。 辞了学姐,手里攥着万花筒,一路兴奋地来到了虹之间。 课室静悄悄的,笑笑把名牌挂在门前,见已经有一块名牌在那里了,是霓节。 埋头读书的霓节听见响声,抬起头来:“瑛园,昨日忘记告诉你,今日是学集日,只一堂课,剩下的时辰自行安排,愿意在课室温书也可,愿意去逛集市也可,愿意回家去也可。” 逛集市这么嗨皮的事儿,怎么到了霓节口中就成了白开水了。 “你设摊子的日子是本月二十二,到时候可要全力以赴,学集的成绩也是很重要的。” “这个,怎么算成绩?”笑笑问。 “每位买主购货结束之后,要在学里登记,把买到的货物列出来。摊主收摊子后也要登记,把自己卖出去的货物报上去,两相核对,就能算出每位摊主的出货量,另外,还要把成本报上去,盈利么,学里和摊主三七开。” 哎呀,这么□□裸的唯利是图呀,我就喜欢这种坦白。 霓节继续埋首看她的书,笑笑也凑着看了看:幽云只觉得天地洪荒仅剩下自己,天大地大,竟无处皈依 这位姐姐的画风转换好快:“幽云是练成什么绝世武功之后,独孤求败了?” 霓节淡淡看了看笑笑:“这是言情话本儿,褚六娘那本儿不想看了,死得太窝囊。” “哦,那幽云是做什么的?”笑笑坐下来,反正时候还早,闲着也是闲着。 “家里是卖豆腐干儿的。” “挺好的,卖豆腐干儿的都天地洪荒无处皈依了,她识字?” “她家豆腐摊门口的代书先生教她写的字儿,后来这姑娘就被这先生给骗了。” “哦那先生逮住了么?” “先生后来当了皇帝了。” 这个,是不是都僭越了 “没事儿,写的都是杜撰的朝代。”霓节吹了吹竹筒杯里的老白茶。 “幽云为何失意?因被那先生骗了感情,还是嫌对方隐瞒了自己微服私访的身份?” 霓节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笑笑:“没有,就是一直白吃豆腐干儿还不给钱,而且教的字儿还都是错的。” 从未见过这么卑劣的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魏家姐妹 “今天那个卖紫茉莉香粉儿的学姐出摊子!她家的粉儿特别细滑!” “我今日大有逛头!我哥哥下个月生辰,想给他挑个古扇子之类的做贺礼。” “宇珩学兄今日卖货~我跟我堂兄打听过了,没错儿的。只是他那些怪石头,有什么可买可看的呢。” “那个卖猫儿卖兔儿的今儿也出摊儿,今日好像卖蝈蝈呢!上回买他的大花狸奴,回去了才发现是个瘸子,还把我们院子所有的母猫儿都给逗引了。” 第一堂课下课后,虹之间就一直是这种喜悦的氛围。 瑞彩一面收拾纸笔,一面问笑笑:“你还是第一次见学集的阵仗呢,银子可带够了?” “今日清早才知道学集这一说,不过就带了些散碎银子罢了。”笑笑更期待的是集市氛围,买东西的并不太强烈。 瑞彩拿了一小包银子给她:“这是六两,算借你的。” 六两银,放到今日就是小两千块呢,笑笑道:“你把银子给了我,你还够么?” 瑞彩拍拍鼓鼓囊囊的荷包:“我还有不少呢,今日那真玉李家的少爷也出摊子,他那儿定然有真货好货,我想给我娘买个玉首饰或玉摆件儿,不带够银子怎么成。” “明日还你,”笑笑不客气地收下银子,收拾好书箱,与瑞彩一道出了课室。 两个人一路走着就听见有人议论:“今日定然热闹,温西子又要卖花香皂呢。” “她上次出摊子就被男生们围着,还有几个脸皮厚的问她香皂怎么使呢。” “是她脸皮厚吧,卖那种下流货。” 笑笑白了那人一眼:香皂怎么下流了,你都不用香皂的么? “温西子一出摊子,必得售罄,自然有人不服气。”瑞彩拉着笑笑出了走廊,“我那两个堂妹就在螽斯桥等我,咱们一道儿逛去。” 笑笑点头,又从荷包里拿出两对蕾丝编织的杯子垫儿:“上次你说喜欢蕾丝络的,这是紫薇花的杯子垫儿,姐妹们一起饮茶,用这个也能添些趣味。” “真好看,”瑞彩拿着杯垫儿,映着蓝天看了许久,拉住笑笑的手道:“说好教我打蕾丝络的,明日休沐,若是有空就来我家教我?” 笑笑想了想,也并无其他安排,便点头应允。 瑞彩高兴得像孩子似的:“你还是第一个来我家的同学呢!我定要好好张罗!你爱吃什么菜什么点心?可有忌口?你家马车可方便?我去你家接你也使得!你家里管得严么?要是家里放心,就在我家过一宿,后日一道去学里!前儿刚买了个藤兜子的床,躺在上面一摇一摆的,可有意思了。” 笑笑道:“我不挑食,家里马车也够用,很遗憾,过夜恐怕是不能,最迟后晌也要回家。” 瑞彩还是高兴:“那就早点儿过来,咱们一大早儿去城郊挖野菜去!我祖母最爱吃这一口,在乡下吃惯的东西,到了城里还是想着。” “挖野菜好,还能呼吸新鲜空气。” 瑞彩虽然一时没理解呼吸和空气这两个词汇,但觉得笑笑说的都是好的:“你们唐家就在西郊那边儿吧?听说你家宅子大,城中不许盖太大宅子的。” 笑笑想了想方位:“家里是在城西面的。” “你家再往西就是茜草湾了!那边有好多野菜!罢了,我去你家接你吧,咱们先一起挖野菜!” 笑笑道:“那不如就在我家里用饭呢。” “先去我家,下次去你家!”瑞彩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笑笑也跟着兴奋起来,恍惚回到小时候,那种小女孩间单纯的友谊。 前方就是螽斯桥了,桥边立着两个一学年的学妹,见了瑞彩就上前叫姐姐,想来便是她那两位堂妹了,面孔身姿都比瑞彩玲珑,但眼睛远不及她有神。 瑞彩一手拉着一个妹妹,介绍了笑笑,两个女孩子一齐叫了声:“瑛园姐姐。” 瑞彩又向笑笑介绍:“这个是皑皑,这个是损色(sunsai)。” 笑笑恍惚了一下“什么什么?叫什么” 瑞彩口型夸张地一字一字地说:“一个叫改彩,一个叫存彩。” 哦,这的谐音啊似乎都不如瑞彩好听呢。 改彩存彩开始还有些拘束,不一会儿就和笑笑熟了,那存彩还问:“瑛园姐姐,听瑞姐姐说你是唐家的姑娘,那文漪就是你亲堂妹了?” 笑笑:“文漪是嫣然还是莞尔?这两个都是我妹妹。” 存彩一笑:“闺名是叫唐莞尔。”说着又看看笑笑:“瑛园姐姐和文漪一点儿都不像。” 笑笑正在琢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那改彩又道:“文漪戴的红枫叶的细工簪花,说就是瑛园姐姐送的,还说瑛园姐姐前十几年都在周游列国呢。” 笑笑噗嗤笑了:“自中原统一,哪里还来的列国呢。” “说是海外诸国,东瀛高丽波斯暹罗,好多呢。” “她们夸张了,”笑笑道:“明日我去瑞彩家玩儿,你们也都来,咱们自己做细工簪花,我带花料过来。” “哗!”两个女孩满眼惊喜,瑞彩笑道:“她们就住在我家,我住东厢,她们住西厢,在一个院子里。” 京都果然寸土寸金,像瑞彩家这种居住在市中心的人家,是不可能拥有笑笑那么奢侈的大院子的。各有各的好,人家上学还近便呢。 几人正走过校园东面那栋当库房用的二层楼,笑笑不觉道:“今日遇见个学姐,她就专卖海外的新鲜东西,她的摊子是二十三号,一会儿咱们去看看。” “哦,我知道那个人,以前买过她的吃食,苦得跟药渣子似的,海外的岛民真不幸,整天吃那些东西。”瑞彩道。 笑笑正在琢磨瑞彩所说的是什么,便见那改彩指了指库房边:“快看,那是温西子吧。” 果然,温西子背了个包袱,正站在花木掩映处,神情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她该出摊子的,怎么立在这儿出神呢。 瑞彩道:“要不你去瞧瞧她吧,我和妹妹们先去群英挑玉器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挚爱一生 几棵高大的白丁香树掩映着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两个人都半蹲在地上,笑笑望着敞开的素缎包袱,里面是几十个精致的小锦盒,锦盒中装着香露琉璃瓶,上面贴了洒金标签:牡丹c木樨c玫瑰 “你家的香露定然是好的,”笑笑拿起一只茉莉香露来,轻轻打开塞子嗅了嗅:“特别纯粹的味道,而且这香味似乎还是线性的。” 温西子眉头一展:“何谓线性?” “与你前日用的那种复合花香不同,是很单纯的茉莉花味儿,没有前味后味的变化,味道像线一样绵长不变,闻即所得。” 温西子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惊讶,亦有几分欣赏:“的确是纯粹的茉莉花蒸露,没有加别的味道。” “这些香露定能大卖,现在那些摊主的货物怕是都已经摆好了,咱们也去吧。”笑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因为还不确定温西子如此踌躇的原因。 温西子勉强一笑,一侧梨涡若隐若现:“等人潮过去些了再去不迟,我也不喜欢太热闹。” 看来与方才那些人的传闻有关,温西子担忧着什么呢?男生们的骚扰?女生们的奚落? “要不,一起去吃杯茶?” “哎?”温西子被笑笑说得一愣,不觉笑道:“那怎么还来得及。” “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不关心自己的商品呢。” “商品?” “对,咱们既是经商,这些香露就是商品。” 温西子第一次听人把货物叫做商品,只觉得似乎比货物更直观更亲切似的,又听那瑛园同学道:“你可曾真心喜爱自己的商品?对这些味道你是否都足够了解?哪些是花香哪些是叶香果香,哪些是复合香哪些是单一香,哪些让人惊喜哪些又令人久爱呢?” 温西子很有把握地重重点头,这些香露的味道自己都再清楚不过,几乎每一瓶的诞生都足以令当时的自己和哥哥们兴奋很多天。 “能够把自己的商品卖给顾客,让她们真心接受,并由衷的喜欢,这该是件很幸福的事。”笑笑真心实意道,“即使暂时没有买下来,但通过卖家的介绍令其了解商品也是很关键的,特别是你的商品,是一种美好的气味,这就足以令未买者保持那份憧憬和期待。” 温西子眼睛里闪烁着振奋的光芒,但嘴上仍喃喃道:“你说的,自然好。” “香气这种东西,是足以令人挚爱一生的。” “挚爱,一生?”温西子有些被震撼到了,挚爱一生,多大的一个词儿?一生。的确,一生很久,尤其是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前面还有许多风景可看,还有许多事情可做,日后还要剥皮蜕变似的嫁人生子,变成个张太太李太太王太太,安闲而滞钝地度过后半生,最终变成张老太太李老太太王老太太 “几十年后,当一个女子变成个老太太,”笑笑读心似的说道,“只能在几只樟木箱子里珍藏自己的青春,那时的衣c那时的鞋c那时的银花丝镶红宝的头面c那时的玩意儿:干瘪了的相思豆手串c泛黄的丹朱涂鸦的风筝触即碎的白千层书签儿” 温西子有些动容,的确,美人大约比旁人更畏老些。 笑笑进一步说下去:“那时能穿的只能是豆绿c宝蓝c秋香,再新鲜些也跳不出荔枝红穿的戴的,甚至吃的用的,都不复往昔。唯独能够保留的,怕也只有味道。茉莉c牡丹c绿茶,总有自己久闻不厌的一款,让年轻时候的味儿一直绵延到老。香露,本身就取自大自然,身上散发出天然的花香叶香,这恐怕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笑笑望着认真聆听的西子:“气味是可以不朽的。甚而可以跳出某一种味道的桎梏——温家香露的味道是可以不朽的。年少时用栀子,出嫁时用玫瑰,做了母亲用茉莉,当了祖母就用紫罗兰。” 天啊,多棒的广告文案,笑笑都被自己感动了。 而温西子,美丽的大眼睛有些失神,此刻也已经听得呆住了。 “因此,”笑笑把西子拉回现实:“最有魅力的商品,是可以包容一切的,包括包装c包括价格c包括购物的环境c包括卖货的人。” 温西子凝神看着笑笑,很久:“在集市上,我也是商品的一部分?” 虽然这话有些别扭,但笑笑还是点点头:“今天,我们都是服务于商品的。” “我们?” “我来做店小二可好?”笑笑望着一脸意外的温西子,“同学之间帮帮忙总可以的,学里不管的吧。” 温西子似乎缓了缓神儿,才道:“学里没有规定,反正也没谁肯帮这样的忙。” 在撷英,学集的成绩可能比纸上成绩还重要。 “那就好,”笑笑微微一笑:“咱们快去摊位把香露都摆上吧。” 温西子看笑笑麻利地把香露都收好,将淡藕色的素缎包袱往胸前一系,利利索索准备整装出发,自己也不禁受其感染,站起身来,深深一个呼吸,与她并肩前行。 穿过白丁香树林,绕过一座六角亭,就是一条开着紫荆花的小街,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女学生走在街上,或闲庭信步c或兴奋疾驰,总之端的都是sh一ppg路上的愉悦之情。 “这些香露定价多少?”笑笑边走边问。 “二两银子,成本是一两。”温西子很实在地道出了底价。 “还有还价的余地么?” “我不擅讨价还价。”温西子有些羞赧。 也是,香水这东西实在不适宜还价:“好,谢绝还价。” “还有,这些香露在你们家铺子里也是这个价儿?” “倒不是,”温西子感觉笑笑每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这几种香味儿是专为学集准备的,铺子里是买不到的。” 哦,这么做倒是很聪明,如果在铺子里就能买到,买主们也就不会挤在学集上买了,除非卖得比铺子里便宜,可是,商品最怕的就是价格不统一,一旦有了参差的价格,商品最终会被打压得越来越廉价,甚至还会出现许多仿冒品。 笑笑不觉道:“你们家真是很支持你的学业呢,为了学集专门制作了特殊的香露。如此想来,这些买主们真够幸运的,买到的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限量款。” 西子甜甜一笑:“嗯,确是限量款。” 紫荆小街转弯,就是宽阔的凤藻大道了,此刻早已人群熙攘,热闹非凡,阵势不输真正的闹市。 笑笑的眼睛烁烁有光,拉着西子的手在人群穿梭,此刻男生还少,一般都是先逛完自己校园的集市再来对方校园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花气袭人 撷英的集市就设立在凤藻大道上,这条校园的主干道宽阔干净,道两旁高大的搭手梧桐留住了春日的轻荫,令阳光变得柔和舒服,在这样的街上购物实在是很享受的体验。 每个摊位都是学里提供的统一柜台:小长木桌带一个硬山顶样式的小竹棚,棚子上挂了竹匾贴了红纸,可以在上面写个临时的商品名或者宣传语,其他方面的装饰就需要卖家自己来想办法了。确实很有些花了心思的卖家:挂上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两叶一心”的茶叶摊子;悬着黑底金字匾额,潇洒书就“云宝斋”的古董摊子;装饰着绢花花藤的“邹虚宵洗面药”的化妆品摊子 当然,简单的摊位也不少,比如这位,一把椅子上坐个木木的学姐,桌上就两把古琴,买家问的不专业,都不带搭理人的;还有这位,闲闲靠在椅子上打络子,摊子上连块布都懒得铺,就横七竖八扔着一堆打好的络子;还有这位,捧着本书眼皮儿都不带抬的,桌上也摆着各样书籍,笑笑看到一本熟悉的——《一代女侠褚六娘》,再看捧着本《幽云记》看的津津有味的摊主,不是班长霓节还能是哪个抬头看那红纸招牌,上面大大写了四个字:“最新话本”——真会打算盘啊,买了书自己先看一遍,然后就在学集上当一手新的书卖掉了,绝不蚀本,大有赚头。 温西子的摊位是廿一号,就在凤藻大道道西侧的中间地段,左手边的十九号是个卖钗簪的同年不同班的女生,右手边的廿三号正是那位卖舶来品的学姐。 学姐见到笑笑很是热情:“妹妹都买到什么有趣儿的了?” “真巧,正在姐姐旁边,”笑笑微笑,“今日打算和好友一起卖货。” 学姐倒没有去看那好友是哪一个,只把笑笑拉过来,低声道:“这样的忙可帮不得,卖不出去也还罢了,若卖得好了,算谁的成绩?钱可以分,万一此次得个魁首,这名儿该怎么分呢?你初来乍到,莫要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谢姐姐提醒,”笑笑淡笑,“我与她素来交好,不过是搭手帮个忙罢了,就如同今日早上帮着姐姐背包袱似的reads;。” 学姐摇摇头笑了,笑笑见她的桌上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异国风情的玩偶c妆盒c饰品,大红招牌上索性就写了“舶来品”三个字。 温西子这厢已经展开了红纸,笑笑道:“咱们写什么?” “一向是写‘温家香露’之类的。”西子想了想,道:“今日是咱们二人卖货,不如就写上咱们的名字,西子c瑛园” 笑笑摇头:“我今日纯是个帮忙的,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依我说,这些香露都是花露,不如就叫个‘花气袭人’,可好?” 西子细细咀嚼这四个字:“想着就觉得香气扑鼻你来写,你的字好!” 笑笑也不再谦让,提笔写下了‘花气袭人’四个大字,红纸的四角还简单画了个花边,“我来贴上,”笑笑不畏高,蹬着桌子上去,把那涂了浆糊的一面贴在了竹匾上。 西子在桌上铺了一块夜蓝色天鹅绒布,将几样香露瓶子摆在前方,其他的就以锦盒的形式一字列在后排。 刚刚摆好,就有两个女学生走到摊前,抬眼看了看匾额:“花气袭人,这是卖的什么?” 笑笑嫣然一笑:“是各种花香的香露,比起咱们自家用瓦甑蒸馏的花露,香气更纯正,留香也更久。” 笑笑并没有多少销售经验,但此时身在商家,学在商校,日后想要立足也唯有此道,不拼一把也不行了。再者,上一世虽没怎么卖过东西,但起码买过东西啊,尤其是作为香水控的自己,见过形形□□的香水导购,从她们身上学些皮毛该是可以的。 女学生的裙摆上是水仙花,笑笑很快判定是二学年的学生,年约十二岁左右:“妹妹是打算自己用还是送人?” 其中一个圆脸女孩儿倒是实在:“我家里还是爱熏香,这还是头一回买香露呢。” “熏香自有其独特的味道,”笑笑不会去否定顾客曾经的选择,只是尝试给对方打开一扇新的窗户:“此刻正是春夏之交,花开烂漫c草木葳蕤,香露便是从花草中提炼的精华。你可以体会一下香露与熏香的不同。”说着打开了一瓶茉莉花露,在女孩子鼻间轻轻掠过:“自己来感觉,是否不同。” 女孩子禁不住闭目深嗅,轻轻点头道:“是新鲜的茉莉花味儿,没有熏香的烟火气。” 笑笑道:“倒是可以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熏香是火炼香,花露是水提香,论其味道,各有千秋。全看自己的喜好。” 温西子关注着笑笑的售卖方式,她并没有一味夸耀自己的商品,也没有诱惑顾客买下来,而是给了顾客很大的自由,买与不买,你自己做主。 女孩子的同伴儿道:“马上就立夏了,偏你们家守旧,那熏香烟熏火燎的,哪如这香露清清爽爽的呢。这个味儿真正,跟温家的香露有的比了。”说着不禁抬头看了看卖货的学姐,又看了看学姐旁边的那位不觉抻了抻女孩儿的袖子,暗暗指了指温西子。 笑笑似乎明白了温西子逃避集市的缘故,光这些人的眼神都令人很受不了。虽然这两个学妹眼中并无恶意,但那种好奇的探询已经令人不舒服了。 笑笑索性将那茉莉花露涂抹在自己的手腕上,在空中挥了挥:“每个人都有特属于自己的味道,有时候,这种味道甚至超越了容貌和语言,比如,我现在的味道,是茉莉。她现在的味道,就是玫瑰。”——温西子今日用的是玫瑰花露。 两个女孩子的眼神里有些憧憬,经过这位学姐一形容,仿佛这两位学姐真的好似一朵洁白茉莉和一朵娇羞玫瑰似的,那位茉莉学姐又道:“气质比容貌还要重要,而味道,恰恰是构成气质的关键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体验味道 两个女孩子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们隐隐认识到,气味很关键!你长得一般没关系,你还可以留下个美丽倩影,你的倩影很普通也没关系,你还可以留下一股好闻的气味!一股让人想抓又抓不住的香味儿!而这香味儿又这么自然,仿佛走过一片茉莉丛,经过一座玫瑰园 “笑语盈盈暗香去,说的就是这个感觉。”笑笑的声音不大,但对两个女孩子已经构成了极大的诱惑。 仿佛c仿佛眼前这位茉莉姐姐的魅力就来自她的茉莉香露,而传说中美如仙子的温西子,也是由香露来提升魅力的。 圆脸女孩子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该买哪种花儿呢。” 同伴似乎不愿表现得很怯场,在一旁道:“温家的玫瑰自然是最好的。” 圆脸女孩子看了眼温西子,有些不自信道:“玫瑰好像挺挑人的。” 笑笑已经从书箱里取出几张竹纸,对折了沿着边缘撕成条状,大约是今天香水试纸的大小,然后把几样香露分别涂饰在试纸上,微笑道:“香露不挑人,是我们来挑它。” 一共六种花香,分别氤氲在六张试纸上,笑笑有些遗憾,没有喷雾的香水瓶。 两个女孩子,包括温西子,都好奇地看着笑笑的举动,见她把试纸简单分了分类,然后笑道:“咱们每一种都体验一下,看看哪一款最适合自己。玫瑰和茉莉先置后,你们需要暂时忘记她们的味道。” 笑笑对西子道:“可以用薄荷纯露来令人清醒,消除前一种花味,再去闻下一个。” 西子连连点头,的确在铺子里曾有闻了太多花露导致晕头转向的太太们。 圆脸女孩子先接过笑笑递过来的第一张试纸,轻轻嗅了嗅:“这个太清了,有点淡淡的药香。你闻闻。”同伴也凑过来闻:“这是菊花味儿吧。” “妹妹对气味儿很敏锐呢,”笑笑称赞道,“这是甘菊的香气。” 同伴被笑笑一夸,有些羞赧地一笑。 “可以先把感受说出来,省得一会儿忘了。”笑笑鼓励她们。 圆脸女孩子说‘味道有些老气’,同伴说‘太素了,不够香’。 西子道:“买甘菊香露的常常是一些打扮素雅的夫人太太。” 听西子一说,两个女孩也很认同,其中的同伴道:“我祖母常年吃素念佛,倒是可以给她老人家买一瓶。” 笑笑听了,不觉又拿出一款来:“若是送这样的长辈,这个味道也合适。” 两个女孩子好奇地闻了闻:“这个比菊花的要清香,还有些清爽的凉意reads;。” 笑笑都忍不住跟西子道:“她们真有慧根,”转而对二位道:“这是莲花露。” 圆脸女孩道:“你祖母用这个更好呢,莲花也有佛性。” 同伴也直点头:“嗯!多少钱?我就要这瓶了。” 笑笑从锦盒里拿出一瓶新的莲花露:“满满一大瓶,要二两银。”的确很划算,目测大约有一百毫升呢。 女孩子道:“还能算便宜些么?这也算是你们今日开张的买卖呢。” 西子与笑笑对视一眼,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笑笑道:“你们先慢慢选,等都选好了咱们再谈价格。” 两个女孩见有的商量,便放下心来慢慢选。 “若还想为长辈选的话,这款也很适合,”笑笑又拿出一张试纸,“试试看,味道是不是很华丽?” 两个女孩闻了闻:“这个香多了,真好闻啊!”“我觉得这个特适合我姑母!”“我倒觉得我母亲也用得!” 趁二人商量的当儿,笑笑也同西子低语起来:“谢绝还价不大好办呢,想问问,你家铺子里可有成本最低的花露?” 温西子想了想:“今年的桃花收了不少,桃花露算最低的了,再有就是玫瑰,因为家里主要是种玫瑰的,玫瑰蔷薇宝相月季,我们家都算做玫瑰了。” “可有比这个小的琉璃瓶?” “有的,有比这个小一半儿的。” 笑笑有了些主意,跟西子耳语一番,西子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了。 圆脸女孩拿着试纸问:“姐姐,这个是什么花儿的露?我们闻了半天,鼻子都钝了。” “是牡丹。”西子微笑道。 “难怪呢。”二人异口同声。 西子道:“牡丹的香气不仅适合长辈,也适合气质雍雅的年轻姑娘,所谓天香国色,说的就是这个了。” 天香国色,这四个字真的很打动人。 笑笑道:“牡丹花露送长辈或平辈,恐怕没有人会拒绝,只会增加好感度。” 两个人把牡丹的试纸留在了手里,接着去闻下一个味道:“这个好清甜啊!这是桂花儿吧!” 笑笑也闻了闻:“好像不是单纯的桂花儿呢。” 西子解释道:“这里面还有绿茶c杏仁和苹果花,增加了桂花香气的厚重,又冲淡了她的甜浓,非常耐闻。尤其在其他季节用,总能令人想到八月。” 真美。 两个女孩儿的眼睛里也洋溢着:真美。 同伴对圆脸女孩儿道:“我找到你的香味儿了,就是这个桂花味儿。”说着拿起瓶子看了看,“哦,这上面写的是木樨清露。” 圆脸女孩儿甜甜一笑,真仿若秋日枝头的点点金桂,香甜可爱。 接下来就剩玫瑰和茉莉了,同伴各自嗅了嗅,最终道:“闻了一圈儿,我居然最喜欢玫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二十两银 最终,圆脸女孩儿选了木樨与牡丹的花露,她的同伴则选了玫瑰c牡丹与莲花露。 一下售出五瓶! 不等顾客问,笑笑主动说出了优惠条件:“花露蒸馏的成本很高,若是让利的话,不会有什么力度。不若这样,我们铺子正有花香体验的活动,你们可以带着家人免费参加,到时候还可以领取一小瓶桃花露。” “桃花露?”圆脸少女比较感性,对这种具体的美好词汇关注点更多。 笑笑微微一笑:“自古就有‘三树桃花出美人’之说,唐代的《千金方》就曾提到过:饮桃花酒可治百病,服食桃花可细腰身,涂抹桃花泥可使皮肤‘洁白悦泽,颜色红润’。” 西子接下去道:“我们的桃花露便可以兑水饮用的,亦可以敷面与护发,可以令皮肤和头发润泽,沐浴时滴上两滴便满屋子都香香的。另外,铺子里还专配了桃花丸子,按着唐代的古方,将桃花末与甘草c杏仁等调配在一起制成的香丸,直接服下便可。” 真好,笑笑听得都想买一大瓶花露再配几个桃花丸子吃吃了。 两个少女自然也是一脸神往,那位同伴不禁道:“为何今日没有卖桃花露呢?” “桃花露是我们铺子常卖的,而今日学集上卖的这些,都是铺子里没有的,每一样也只做了这么几瓶,若是卖得好了,等下一集再做。”西子如实道。 圆脸女孩儿听了,不觉道:“姐姐的意思是,一共就这几瓶了?” “嗯。”两位卖家一头。 “不行,我还想着带我几个姨母去温家铺子买牡丹花露呢!这么说,铺子里没有牡丹花露了?”圆脸少女急道。 西子解释:“铺子里的牡丹花露是加了c白茶和岩兰草的,属于复合香的花露,不及这个纯粹。咱们今日卖的花露,除去木樨露,其他的都是单一花香的。” “我觉得还是这个好闻!”圆脸少女固执地捧着自己买下的牡丹花露,同伴也道:“这个没有掺别的,这才是真正的天香呢!”——奇怪,她们好像还没有闻过铺子里的复合牡丹露呢吧 “牡丹露还剩几瓶?”两个人问道。 西子点了点数:“牡丹的做的最少,没能凑够十瓶,你们买去了两瓶,还剩五瓶。” 两人听说做的少,似乎更确定了这款最好。 圆脸女孩儿道:“我那四个姨母,怎么着也得一人一瓶儿吧!你呢?” 同伴道:“我倒暂时没人可送,但是这么稀缺的东西牡丹花已经开过了,要等新鲜的花露只能到下一年了,下个月的集上咱们怕是只能买到芍药露了!那我把剩下的一瓶要了,不送人自己留着用也好啊!” 呵呵,又卖出去五瓶。 笑笑与西子对视一眼,对方的眼底也抑制不住喜悦。 “现在还没有准备花香体验活动的请柬呢,所以,只能暂时给二位写两份了。”西子道。 而笑笑已经埋头写起请柬了,幸好书箱里还有十几张自己画的花笺——在淡青色薄笺上画着淡淡的竹影c或风雨兰c或茉莉——本打算送给瑞彩和西子的,谁知道此刻派上了用场。 西子望着笑笑那一手绵里裹铁的倪体,再配上另类的花笺,不觉与她耳语:“我都舍不得把这笺子送人了。” 笑笑道:“回头闲了给你写一千张,你没事儿就拿着请柬去自家铺子逛去。” 西子噗嗤笑了。 两个女孩儿接过请柬也觉得好看,小心翼翼地对折收起来,那位同伴还问道:“拿着请柬可以带几个家人去呢?必须是女客么?” 西子与笑笑对视一眼,笑道:“不限定人数,若真有男客愿来,我们也会盛情款待。” 终于付钱了,二十两银子啊,沉甸甸的! 就在接钱付货的时候,又有三位女孩子凑过来:“这是卖花露的?好香啊!” 那些香露试纸的味道还淡淡弥存。 到底是少女心性,那圆脸女孩道:“你们来晚了,我们把牡丹花露包圆儿了呢!”说着便与同伴得意离去了。 新客人里有一个高个子女生,不觉嗤笑道:“牡丹有什么好的,我倒觉得俗气。” 已经有一位鹅蛋脸的女生拿起一张试纸嗅着:“这是什么味儿?是莲花儿么?” 有货卖的时间过得真快,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柜台上的香露也剩不到十瓶了。 自制的请柬已经发出去十几张了,笑笑见西子似在出神,便问她:“想什么呢?” “花香体验的事情,请柬都发出去了。”西子道,“体验这个词真妙,大约就是亲身去经历感受吧。” “是,而且一定要把免费的范畴划分清楚。” “我也在想这个,一张请柬免费获得一小瓶桃花露倒没什么,重要的还是这个体验,怎样体验呢?”西子陷入沉思。 “我觉得这个体验,说白了就是闻,免费体验,就是免费闻香。”笑笑道出自己的想法,“闻的目的,还是为了吸引她们来买。” “说起这个,你做的这个试纸真是个好法子!”西子的眼睛亮闪闪的,笑笑没敢细看,感觉一对视就会被这对美眸吸进去,自己尚且如此,何况男生呢。 “我还没去过你家铺子呢,到时候咱们可以划分一下空间,利用一些隔断把屋子分开,争取一个空间一种花香。”说的简单,做起来就不易了,笑笑来不及细想,只想把自己的灵感先说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跟哥哥们商量一下,最好在最大的那间铺子办。” “哥哥们,你有几个哥哥?”——你不要说你有七个哥哥啊,白雪公主。 “你猜。”西子难得调皮一次。 “不是七个,就是十一个。”笑笑狮子大开口。 “为何?” “嗯,这里头有两个故事,有空了讲给你听哈。” 西子的眼睛凝视着笑笑:“瑛园,你和别人都不同。”说着又展颜一笑:“你定然会喜欢我哥哥他们,他们也定然喜欢你!” 千万别让七个小矮人爱上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另类销售 西子道:“我有四个哥哥,没有姐妹。” “真幸福啊,我还什么都没有哩。” 西子道:“说不准你明年就有弟弟了呢。” 我也想呢。 西子又道:“我大哥哥在云南,已经成了家,管着云南的花田,那儿有几千亩的鲜花,主要是玫瑰,还有大量桂花和紫罗兰” “可是,这些花儿怎么运过来呢?” “不必运送鲜花,只需把干花或者花油c花露运到各地的铺子就行。” 两个人正说着,便又有顾客来询问了:“请问” 这一回的来者是一位学兄,不看商品只看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两位姑娘一遍,迟疑道:“哪一位是温小姐?” 笑笑:有必要把姐拔那么高来奚落姐么~ 迎接学兄的是两张白里透红的面瘫脸 “真不巧,她有事情先离开了,您是找她还是买货?”温西子淡淡道。 “嗯”学兄挠了挠头,可能纯粹就是想来这儿一睹温西子的芳颜,踌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两位姑娘,突然又笑了——反正见到美人了,别管姓不姓温。于是,大声道:“买货!” 笑笑看了看西子,用眼神说:怎么着也是顾客。随即微笑道:“今日香露卖得快,就剩下这四种了,皆是女用香,您打算买给谁呢?家里长辈,亦或姐妹,还是”笑笑掩口一笑:“香露送心上人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是想自己闻,也不送人。” 倒也有这样的人,每天晚上睡前洒点儿香水,就睡了。早晨洗了上班儿去。 西子不想搭理他,但总不说话也不好:“您想要哪种香味?浓郁的还是清淡的?或者,您喜欢哪种花的味道?” “嗯”学兄开始翻着白眼想象,“我也不认得几种花儿。” 哎呀,还是个植物盲 笑笑望着他,越是这样的顾客,反而越想挑战他,想让他真心喜欢上自己的商品。 笑笑耐心问道:“学兄打算什么时候用香露?这几种香露涂在男子身上不大合适。如果单纯想要闻一闻,那就留在独处的时候吧。” 学兄听住了:“你来说说看。” “学兄读书或抚琴的时候,可焚香?” “呀,不会弹琴,也从不焚香。” 那也好,鼻子都不用清了:“我的愚见,学兄可以在读书的时候c饮茶的时候c思考的时候c沐浴的时候,甚至,睡前的一段时间,使用我们的香露。” 西子听见笑笑说到沐浴,觉得有一点脸红,上一回卖香皂,就有人问到沐浴时使用的问题,自己支支吾吾也说不上来,只能扮高冷,还好顾客们买账,都卖光了,但若说真心喜欢商品,他们恐怕连自己买的是什么香味都不清楚——但今天就不同,每一位顾客都为商品津津乐道。瑛园说得没错,让顾客真心喜欢并买下商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此刻的瑛园,说起‘沐浴’,仿佛在说‘吃饭’c‘读书’似的,完全没有羞涩和掩饰,因为她的语态自然,那位学兄也很认真地听着,完全没有不自在的表现。 笑笑认真地看着他:“学兄如果相信我,我就来为学兄选一款适合的香露。” 学兄起了几分好奇:“好好,你来。” 笑笑用竹筒杯里的水简单洗了洗手腕,除去了之前的茉莉味儿,又拿起束香露盒子用的一根藕色纱带:“学兄若不介意,我需要用这根纱带把你的眼睛蒙上。” “这”学兄愣了愣,“我自己闭上眼不就得了。” 笑笑一笑:“自己主动闭着眼睛,与被动蒙上,那感觉是不同的。”说着,把自己的坐凳搬给学兄坐下。 “听你的,反正是你帮我选。”学兄挺干脆,闭着眼睛任由笑笑用纱带轻轻蒙住。 西子在一旁看着,也很好奇,却也不担忧,一来信任瑛园;二来,以自己的经验,这位学兄并非登徒子,而是纯属好奇心驱使,才跑来这里点名看‘温西子’的,方才瑛园要给他蒙纱带子,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换做某些人,巴不得如此呢。 两旁摊位的摊主也禁不住看过来,不知道这是要演哪一出。 笑笑看了看手边剩下的四款香露,清清嗓子:“学兄此刻在想什么?” “啥都没想。” “学兄的书房大么?” “哎?”学兄蒙着眼睛,歪了歪脑袋,“书房不算大,反正自己一个人也够用了。” “书房里可有案头花供?” “没。” “书桌是什么木质的?” 学兄想了想:“以前是鸡翅木的,这个月刚换成黑檀。” “学兄读书疲倦时,会怎样缓解?” 似乎蒙眼的威力真的很大,感觉睁着眼睛不愿说的话,此刻都能说出来了:“伸个懒腰,在椅子上靠一会儿,要不就在书房里走走,看看石头摸摸石头。” 石头?摸摸? 学兄打开了话匣子:“有时候也看看古画,吃点花生核桃杏仁儿之类的。” “还有么?”笑笑已经开始远远在他鼻间慢慢释放香露的味道了。 虽然蒙着眼睛,但还是看出他似乎怔了怔:“记得秋天的时候,看书累了,就跑到院子里看菊花,那种水晶球儿似的小白菊,老大一丛,当时只觉得心情大好,还在院子里作了画,丫头端上的茶也好,上面还飘着黄色的菊花瓣儿。” 甘菊花露可以收起来了。 “学兄喜欢喝菊花茶?” “还好吧,我对茶没什么讲究。” “学兄小时候是在京都度过的么?”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是在故乡,在乡间。” “是南方?还是北地?” “北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童年味道 “北边乡下的夏天该是很妙的,蛙声蝉鸣一片。”笑笑的声音很清澈。 “嗯,池塘里还有一种叫得很奇怪的虫子,像羌笛的声音。”学兄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曾经把蝌蚪养在瓦罐子里,变成蛙就不见了。” 笑笑已经打开了一瓶香露:“下雨的时候更好吧。” “嗯,雨打在池塘里,我们那儿没有芭蕉,只有大荷叶能听雨,那种声音,总像珠子落入深潭里。”他的笑意渐渐扩大,“小孩子头上盖着大荷叶,撑着船去河里摘莲蓬,荷花带着雨水拍打在脸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儿。” “小孩子头上顶着荷叶,倒让人想起摩喝乐了。”笑笑收起莲花香露,将他引入下一个场景。 “老家不大过七夕,那是女孩儿们乞巧过的,最热闹的还是中秋。” “家乡有桂花树么?” “可惜没有,只能看看月亮里的桂树,吃着桂花味儿的月饼和糕点。”他顿了顿,又道:“我祖母最喜欢桂花点心,她总说桂花里有股子杏仁儿的香气,我一直吃不出来。” “确是有的。”笑笑把木樨香在他面前散开。 “那个味儿吃着没什么意思,闻着倒是好的。” “或许,您的祖母也是因为喜欢闻,才渐渐喜欢吃的吧。” “祖母倒是爱种花,房前屋后都种着。杏花c梨花好多,我也叫不出名字。” “最香的是什么?我小时候母亲常常把茉莉花放在枕头边,第二日清晨还有余香。”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祖母也常这么做。” 只要家里种花的人家,差不多都会这么做吧,茉莉c小苍兰c桂花这类香花,总想一直保留在鼻腔里。 “有时候,一个味道,就能让我们想起一个人。”笑笑说着,慢慢解开了他眼睛上的纱带。 “你说的不错。”学兄对于周遭突然的明亮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惊讶道:“怎么聚了这么多看热闹的!” “赵宇珩你独个儿跑过来看‘学花儿’,真是蔫儿有主意。”人群里有个男生道。 另一个男生道:“还把眼给他蒙上了,他今天真是交了大运了。” 赵宇珩没搭理他们,问笑笑:“你究竟帮我选了哪个香露呢?” “你方才都闻见啦,”笑笑淡淡一笑,“味道还是自己来选的好。” 赵宇珩似懂非懂地看着笑笑,又看了看她拿出的四个香露瓶子。 因方才笑笑的专注与敬业,西子也不再受这些人群的影响,立在一旁微笑道:“读书倦了,在院子里看菊花画菊花时,闻到的是甘菊花露;回忆故乡夏天的池塘,闻到的是莲花香;中秋节吃桂花月饼时闻到的是木樨露的味道;最后,就是儿时枕边的茉莉花了。” “刚才闻到的就是这几种花露的味道?”学兄有些惊讶。 “因为隔得远,所以就显得似有似无的。”笑笑呵呵一笑。 赵宇珩拿起这几瓶花露细看:“你倒是有办法,这四个味道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哎呀,您太言重了,别动不动就一辈子啊。 “我都要了。”男生确实比女生痛快,连降价的话都没说。 不过,该送的请柬还是要送的,这也是一种揽客的手段。 笑笑将方才已经写好的请柬双手递给他:“热诚欢迎您来铺子里体验花香。” 赵宇珩接过请柬,仔细看了看:“这个竹影是怎么画上去的?用手指或棉布擦着画出来的么?” 还是个内行呢,笑笑道:“是用棉布蘸了颜料擦抹的,这样看起来比较朦胧。” “是你画的?”赵宇珩看着笑笑,爽快付钱。 笑笑一点头,接过对方的八两银子,微笑着目送其离去了。 就剩下三瓶花露了,但人群却有增无减,还有人道:“给我也蒙上!”“给我蒙蒙!”“我蒙蒙!我蒙蒙!” 你们可真萌。 笑笑道:“方才给赵学兄体验味道的时候,大家都在场,所以关于这几种味道的神秘感已经不存在了,即使蒙上眼睛,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啊”众人有些失望,但毕竟是书院的学生们,并不会像街面的小混混似的胡闹。大家见美女无意游戏,自己也只好遗憾地准备离场了,一面又暗暗地羡慕嫉妒着赵宇珩。 一声校园的钟声响起,已经午时了。 笑笑清清嗓子道:“现下还剩三瓶花露:两瓶莲花露,一瓶茉莉露,现在购买可领到一份花香体验请柬!四月二十六芒种日,温家花铺子,一起恭送花神!” 人群又开始跃跃欲试了,可以得到美女亲笔写就的请柬,还能和她们一起去体验花香,一起恭送花神!这么浪漫的事情哪里找去。 在男生们的脑海中,那位姑娘方才仿佛在说:四月二十六,约个会吧 最终三个人抢到了购买权,得到了三张请柬,剩下的人心有不甘地问:“我们去哪儿领请柬呢?也喜欢花朵,喜欢花香,也想送送花神他老人家呢!” “去温家花铺子购买任意一款香露,都能得到一张请柬。”西子漂亮的收了个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簪钗楼阁 六十瓶花露,全部售罄! 除去成本六十两,再扣除交给学里的三成利润,也就是十八两,剩下的就是今日得到的数字:四十二两白银! 温西子对好了帐,将四十二两一分为二:“瑛园,这是你该得的,二十一两银。” 笑笑摆摆手,完全没考虑钱的事:“今日不过就是图个新鲜,提前熟悉熟悉场地,等二十二日自己出摊子时也不至于抓瞎。” “商品的重要性,今日你教我的。”温西子突然道,“分你一半似乎太少了。” “不不不,”笑笑急忙道,“下次你也帮帮我不就得了。” “以你的本事,哪里还用得着旁人帮忙。”西子抿嘴一笑,把那二十一两银子硬塞给笑笑:“别忘了学训里最后那一句。” “什么?”笑笑自小就记不住校训。 西子正色:“在商言商。” 在商言商,此刻有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 最终,笑笑把钱装进了荷包,西子拿着出货的账目去学集监管的先生那里对账去了。 “你们卖得倒快。”二十三号摊位的学姐还剩下一大堆外国货没卖出去。 “我们的货本就少。”笑笑道,“收摊子有时晌么?” “可以一直摆到后晌,不过,晌午人们都去吃饭了,谁还逛集呢。” 幸而方才帮着西子都售罄了,笑笑在学姐的摊子上逛了逛,见大多都是玩器工艺品,本指望着能买个西洋表之类的,可惜没能找到,或许这个年代还没有西洋表传入中原吧。笑笑对这类历史比较模糊,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写农作物进口的文章,当时就惊叹向日葵和落花生居然都是十六世纪才引进明朝的,可西门庆家里的香茶却早已经有了瓜子花生这些果仁儿,时间上实在有些混乱,怕是学者们也有待研究,毕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更不必说,此地是一切尽有可能的元龙朝,八音盒都已经提前横空出世了,玫瑰也可以大规模的种植,那马铃薯和被称作‘玉蜀黍’的玉米偶然也会出现在餐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最终,笑笑怀着一颗平常心在学姐的摊子上看到了一件无比心仪的货品——可可豆。 是可可豆吧,拿出来嗅了嗅,甚至放进口中咬了咬,可可味儿浓郁得不要不要的。 学姐正愁这些苦味的黑豆子卖不出去呢,干脆把几罐子全卖给了笑笑,还给她打了个六折:“我们家的洋货铺子里还有好些存货儿呢,妹妹若是日后想买,只需去铺子里报我的名字就成!都能给你算便宜。” 笑笑谢过学姐,看了看那几只罐子,里面还混入一罐子咖啡豆儿,想那咖啡也自有其风味和用处,索性一并打了包袱背在背上。 一路闲逛着出得撷英,就沿着巷子去群英书院寻瑞彩她们去,这才发现群英的校园要广阔得多,竟有撷英女学的三四倍之大。空间大了,集市排列得就更大些,恍若几分真正集市的热闹氛围了。 所卖货品也是五花八门,男生做起生意来更是拼了:各种花色的被面帐子褥单子摆了满柜台,摊主大声吆喝着:“新到的广东花布!纯棉线的睡着比绸缎还舒坦!”;活鸡活鸭活兔儿隔着笼子各种叫唤,摊主在笼子外各种叫唤:“又好看又活泼!拿一对儿去,算你一只的钱!哎,别走啊,拿回去哄孩子呀!”;摆了笔墨纸砚,铺开来闷头作画的也有,旁人问了价儿,半天才说一句:“看着给。”旁人认了实,只拿出一吊钱来,画者搁下笔,取出张巴掌大的小笺来:“这个价儿能给写半张名帖儿。”;又有连摊子都没有的,冲着人小跑过来,躲躲闪闪地拉到一旁去,解开外衫展示里面的货品:“都是好人参,一年的到百年的都有!首乌?也有也有,随我来,今儿没搞到摊位,我是常年卖货的,每集都在的,假一赔十。” 男生里也有卖脂粉首饰的,且阵仗不输女子,挑得帘旗,书就“金辉银烁楼阁头面”,笑笑看了,也禁不住走过去,见大大一个柜台,摆了特制的琉璃大盒子,里面铺得真红云绒垫布,摆了大大小小近百只楼阁式样的首饰,精镂细琢,灿烂耀眼。 早有七八个女孩子挤在柜台前,有挑拣的,有试戴的,有砍价儿的,难为这位年纪轻轻的摊主能够从容自如的应对,既帮着这位挑拣适合的,又帮着那位擎着圆镜照影儿,还笑眯眯地应对着讨价还价的,时不时又冲其他几位赞一个。 笑笑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楼阁簪钗,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恨不得全部拍下来放进购物车:月形羊脂玉的广寒宫分心,平面嵌金填着瑶台流云桂树玉兔;雕得庭园小景的赤金钗,钗身竟是两股抽象的金长廊;流线型的沉香长簪,簪头是一座极致小巧的六角凉亭;银嵌红石榴石的满池娇压发,朵朵莲花拥着层层水榭人物小件儿的也都耐看:碧琉璃烧成七级宝塔的耳坠子;小圆亭的金啄针,亭盖就是一颗红松石;卷棚顶小房子的银排簪,仅仅指甲盖儿大小,愿意排成一排簪着也可,恶作剧在头上摆成个二进的四合院儿也使得 挑着挑着,就见到了与自己有缘分的古物——上辈子在某文化馆参观,曾见到过的一对儿宋代银鎏金并头楼阁簪,今日再现在眼前——楼阁被抽象设计成中空的八面棱锤,每一面都镂錾出一样漏窗来,簪顶是三层的重檐,又被设计成层叠菊花的式样,非常具有艺术感。 “姑娘好眼力,看上一件儿宋代的古物呢。”摊主微笑道。 笑笑有心要了,表面却装着犹豫不决的样子:“古物不古物的我可不懂,本就是拿来戴的,也没打算收藏虽然是中空的,到底看着笨重了些” 摊主慢悠悠地笑道:“这个样式年轻姑娘戴着不合适,送给长辈定能令其欢喜。” “倒也想着端午节送祖母一件楼阁首饰呢,”笑笑拿在手里细看,越看越爱,面上不动声色道:“可惜偏是个重阳节登高赏菊的,实在是不应景儿。” 摊主道:“这对簪子原是卖十五两的,算你十二两。” 笑笑直摇头:“这价儿也太狠了些,不过是银鎏金的,方才那位姐姐买的赤金耳坠子,也不过才八两银子。”说着又拿起早就相中的一根六角亭的长簪:“如今沉香价儿低,不若这只小亭儿算个搭头儿吧,八两实在说不过去,咱们凑个十两,岂不是十全十美呢。” 摊主:今日见到能杀价儿的主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蕾丝窗帘 午时将过,笑笑才大包小包地回到竹里馆。 染碧上来接了姑娘的包袱,一脸的喜色:“姑娘,你快去看看谁来了。” “谁?”笑笑居然紧张了一下下,不会是那个唐起帆回来了吧。 “偏不告诉你。”染碧一脸的神秘。 笑笑看她那样子,不该是很重要的客人,便道:“我需换了衣裳去见那位么?” “那可不敢当,”染碧一声脆笑,拉着笑笑来到珊娘的院子:“姑娘只管进去,人就在太太房里呢。” 笑笑愈加好奇了,进门前还掸了掸衣裳,那观鱼正奉了茶进来,见到笑笑也是甜甜一笑。 说话声传自东梢间,是母亲的声音:“这个月的生意好,你们的投入却也比往月多些。” 笑笑透过紫檀雕九子兰花的满月门朝里看,见是个年轻妇人的背影,斜身坐在下首同母亲说着话,穿着半新的蜜合色的细布长衫,头发整齐得盘起来挽得一个螺儿,插一支串米珠的耳挖簪——这簪子笑笑自然认得,禁不住开口道:“织金!” 妇人闻言,急忙回首起身,因是新妇,才绞了脸,皮子白皙细腻,耳朵上扎着米珠的耳坠子,见了笑笑急忙行礼:“姑娘,奴婢早该过来的,只那庄子上也是一大摊子事儿。” 笑笑拉起她来:“快让我瞧瞧,那庄子上过得怎样,你这样子倒愈发的俊了呢。” 织金脸色一红:“姑娘贯会取笑奴婢。” 笑笑自“来到”元龙朝也不过两个多月,与这织金却也处出了些感情来:“我前儿还给你去信了呢。” “姑娘的信奴婢看了不下十遍呢,”织金见了笑笑,习惯性地近身伺候起来,还执壶给姑娘倒了一杯茶,“尤其那几样新布的花样儿,我索性就贴在织坊的墙上了,那些格子布看着复杂,织起来却也不难的,织出来的样子我都带过来了。” “快带我瞧瞧去!”笑笑听到这些就激动,那可是元龙朝的第一块格子布呢。 珊娘见了也笑起来:“罢了,你先去姑娘那儿吧。至于本月的投入,我也明白多在哪里了,她一会儿一个点子,你们又要应和她,这也是不小的一笔支出了。” “娘,这是产品创新。”笑笑适时纠正着母亲。 “好,创新,我看那蕾丝络的创新就很是不错呢。”珊娘对此予以了肯定,手里的账目上显示,蕾丝络一经投产,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前儿你方伯母还来了信,让给她做几条蕾丝茶席,准备着回京送人呢。” “咱们织坊都用蕾丝络做的什么?” 织金最近一直在织坊忙活,提起这些来驾轻就熟:“茶席c杯垫儿,再有就是衣裳的配饰,香囊啊c镶边儿啊c领抹之类的,卖得最好的就是领抹了,现如今接到的订货也够这些织娘们忙到秋天了。” 笑笑想起四婶婶阮氏的话来,心里动了动,便道:“依我说,多招些绣娘织娘,抓紧生产铺货才是要紧的。再有,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东西必得咱们来做呢。” 珊娘微笑地看着女儿。 笑笑却先卖了个关子:“你们那些织娘就没想着创新么?” “她们自然是听东家的安排,”织金想了想,又不觉一笑:“倒是那个调皮的印儿,用苎麻结结实实地络了一双竹叶纹的鞋子,说是夏日里在自家屋里穿,又凉爽又比木屐跟脚,样子也俏。” 笑笑对那印儿还有些印象,看来人多了点子确实就多了:“这倒是个有脑子的,合该赏她,从我的月钱里取二两银子赏了她,日后这蕾丝镂空鞋子若能大卖,便抽出利润来再加赏一次。”如此这般的重赏诱惑,其他不动脑筋的也得跟着动一动了。 织金点头记下,想起姑娘方才说的话:“只不知姑娘所说的又是” “窗帘。”笑笑自受了阮氏的提醒,早想着用蕾丝做窗帘来着,只这些日子太忙就忙忘了。 琉璃窗是近些年才时兴起来的,以前人们都是用的窗纸,根本用不到窗帘,即使到了夏日,也还是用竹子的卷帘遮蔽阳光而已。 “姑娘是要用蕾丝络替代窗纱?”织金一时不解。 “这么大的孔,那些蚊蝇岂不都要飞进来了?”观鱼禁不住插言。 笑笑望了望母亲房里的琉璃窗,兰花纹的窗格子清晰地透进日光,窗外的院景儿近在眼前:“祖母的房里用的还是角窗,老人儿家不习惯房里这样透亮,一辈子用惯了高丽纸c羊角c明瓦,突然换成今日这样毫无遮拦的明亮,总觉得不安全似的便是我也觉得过亮了,卧房的窗前一直都摆了一座小绣屏的,若是有一面可开可合的窗帘,自然是再便宜不过了。” 珊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满月门上悬着的纱帐,隐约想到了女儿的用意。 “竹帘子只适宜夏日里头用,布帘子又太密实,不若就用半透明的纱帘子或者镂空的蕾丝帘子呢,用柔软的浅色丝线编织了,松松软软地自窗上垂下来,可两片交叠,像床帐子似的,白日里便用帘钩挂起来,夜间或午休的时候就落下来遮着窗子,若想看外面了,只需自蕾丝孔隙里便可窥得一二,也不必非拉开窗帘的,这又是一样优于纱帘子的好处了。”笑笑发现屋里的几个人都开始想象着蕾丝窗帘挂在窗户上的效果了,“这东西也好拆洗,比那竹帘子省事多了,卷起来也方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巴宝莉格 织金进了京都唐府,才发觉以前在赵州不过是井底之蛙。 姑娘自己住的这一进院子比以前的主院还要大上一倍,屋里的摆设也比以前还富贵讲究些,不觉暗暗欣慰,看来主子是很得老太太青眼的。百般欣慰之中又有一丝失落,自个儿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姑娘虽还拿自个儿当自己人,但却在热情里有了些许客气,还给自己赐了坐看了茶。 这些个小心思却被描红看了去,亲自把一盏碧螺春端到织金面前,捏一捏她的手背,低声道:“你这憨性子,姑娘这是给你做脸呢!” 可不是,那些庄子上跟过来的媳妇婆子只能在太太的廊下挨着,屋门都进不来的。织金又抬头看看描红,见她已经穿了纱衫儿,茜素红里透着淡淡霞影,耳朵上一闪一烁两粒红水晶,描红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看来在这唐家大宅,作为贴身的大丫头,衣着举止都得给主子撑起面子。 那一厢,姑娘正一件一件地看着新织的布匹,边看边思忖着什么。 织金不习惯在主子房里坐着,便也站起来,小声儿向描红道:“你们这一向可好?” “我们跟着主子的,主子好我们便好。”描红用肘子碰碰她:“你离得远,你呢?” 织金一笑:“离得远,也是看主子,她好咱们就好了。” “不愧跟了满昌总管,也学得乖滑了。”描红把托盘递给等在门边的小丫头,回身从荷包里拿出一对儿黄水晶的耳坠子:“前儿姑娘赏下来的,几个大丫头都得了,这是单给你留的。” “难为姑娘还想着,我都不是丫头了。”织金接过那对耳坠子,长长的银丝儿缀着水滴般的黄水晶,非常漂亮。 “呦,这是变着法儿地让我们也喊你一声儿满姑姑呢?” “你进了大宅子,模样儿俏了,嘴皮子也伶俐了。” 两个人见了,只觉得亲,又都欢喜,谁的日子也不苦,不必红着眼圈儿诉说心事,便互相打趣儿起来。 织金也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双红绣鞋来:“前阵子都忙,你的生辰也错过了,这双鞋是早就做好了的,在赵州时也忘了给你。” 绣鞋是红绒的,缀着海棠花的绣片儿,描红轻轻抚着嫩黄色的花蕊,低声问织金:“他对你可好?” 织金脸儿一瞬就红了,慢慢点了点头:“他对我同以前一样的,现在这日子不过是个开头儿,要说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往后姑娘给老爷去了信,倒是给我单安排了些事项,他管着织坊和染坊,我就管着这些新花样儿的染织绣,虽说摊子不大,却也一用俱全,小的织坊染坊绣坊都有呢。” “如此好得很,”描红是真心为织金打算的,“庄子上除了织坊,也有田地么?” “划出大片的织坊染坊,还有六十几亩地,没必要派庄头,便先让我娘看着了。”织金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那一个,处得还好?” 描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知道是说的荷露:“人自然是好的,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儿伺候的,是个谨慎的性子,平时同我们也并不多话的。” 织金点头:“也好,若是才几日就掏心掏肺的,倒让人起疑了。” 描红正要说什么,便见姑娘把另一个大包袱也解开了,急忙上前替下主子:“奴婢该死,光顾着自己说嘴了。” 笑笑只顾着找那款巴宝莉经典格子了,这个包袱没有,又去翻另一个。 眼见着一件件的新布取出来,织金心里着实没底儿——那些方格子着实有些古怪了,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儿,织金根本不敢想,那一根一根横平竖直的线条子打在身上,能好看了?织布的时候,倒也有一位织坊的老师傅说‘唐时就用棋盘格的布做衣裳,只是如今失传了’,至于那唐朝的棋盘格子是个什么样儿,谁也没见过,再说,如果好看,怎么会传不下来,定然是人们不喜欢,才渐渐没人穿了的。 姑娘到底还是把那款最奇怪的给找出来了,这一款姑娘在信上严格写了尺寸的,颜色也多些:浅驼色c红色c黑色c白色,三密一疏c三粗一细地交叉着织出来,做什么使呢? “怎么才八尺?”姑娘问话了。 “驼色的线不知是否色正,不敢多织了的。”织金本不愿意扯谎,但这些大格子布织出一匹来能派什么用场呢,到最后只能当了包袱皮,若不想浪费,就给下人们一人裁一身儿衣裳,织金的脑海里已经描摹出描红染碧一人一身儿大格子裙儿端着茶盘儿的古怪样子了。 “颜色还是很正的,”笑笑问描红:“大檀两口子可把我要的长椅子做出来了?” “椅子是做出来了,只那海绵塞得还不平整。”描红道,与织金一个浅浅对视:自己的姑娘哪里都好,只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点子让人应接不暇。 “回头便用这格子布做些椅罩子吧,我画个图样儿,把椅子全包起来。” 织金倒是舒了口气,椅罩子听着虽古怪,总比披在身上穿出去好些。 笑笑又从布里面拣出几块来:“这个红蓝格子c还有这个红白格子,这个秋色格子,着人送去给四婶婶,她那儿是个果园了,看她可愿意把这些格子布铺桌子使。” 描红急忙喊了小丫头去,幸而阮氏与姑娘一向交好,就是不喜欢也不至于冲撞了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庄子仆妇 织金坐着马车回庄子时,已近黄昏了。 车厢里挤坐了七八个仆妇,并不来自同一个庄子,这些媳妇婆子们在庄子上体面,来到唐家却都是敛气收声,一丝儿都不敢疏忽的。按着规矩,每一季都要来老宅对账的,但三房主母这些年不在京里,庄子上的账大多是同老爷身边的管事来对的,到年底再送到老宅里由老太太过过目把把关。如今正经主子回来,这些管事娘子半点儿不敢马虎,不仅手里的账干干净净,衣着打扮也精心准备了一番,虽对太太的性子也有耳闻,但好性儿的人也架不住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谁知道压根儿就没见到太太的面儿,账本子由太太身边的姑姑拿进去,几个人俱在廊下立等着,面上恭谨着,心里却各有算盘,都是庄子上的老人儿了,管了大半辈子的账目,便是年轻媳妇们也都是接下自家婆婆的账本儿来管着的,每一季的出息投入心里都有本儿账。 哪知这屋里头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只把那个新庄子上的年轻媳妇叫了进去,剩下的都被丫头领着去后院用饭了,以前的高管事虽也严苛,却还没有看账看这么久的。 后院倒是单给几人开了一间屋子用饭,端菜的丫头还笑道:“太太说几位姑姑在庄子上辛苦,给添了两个菜。”桌上的饭菜已是丰盛,又给端来一个鹅腿粉丝锅子,一个蒜苗回锅肉。 虽说不在一个庄子上共事,各人却都有眼力见儿,看那年事最高的段姑姑动了箸子,才都纷纷举箸吃起来。北郊染坊的媳妇子紧挨着段姑姑坐,夹了个大鹅腿送到段姑姑的碗里:“咱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府里用饭呢,姑姑吃个鹅腿儿,这个扣肉看着也好,姑姑也尝尝!” 段姑姑却不急着动箸子,先喝下一口茶,慢慢道:“这是主子对咱们的的恩德,一个个的别以为到了庄子上就占庄为王了,离开了主子咱们就是落单儿的野狗,只能夹着尾巴去坟圈子上刨食儿。” 又有个胖乎乎的媳妇子道:“太太独独留下了满昌家的,也不知是福是祸。春生家的,你不是跟她有些来往么?”她问的正是北郊染坊的媳妇。 春生家的道:“我虽离她们织坊近,却来往得少,只有一次借染料才见过一面儿。她做闺女儿时是伺候咱们小主子的,自然多得些青眼了。”春生家的嚼着一片油滋滋的回锅肉,面色倒是淡淡的,小主子不过一个姑娘,东家就疼她还能疼几年? 方才说话的胖媳妇子瞅了瞅身边的一位,见其穿着杂线织的布衫儿,不觉啐道:“偏你会装个蒜,往常你可是最爱俏的,今儿却穿了件儿下角料来,可是想着在太太跟前儿博个勤俭的名儿呢。”胖媳妇子整了整自己头上的玛瑙簪,把离自己近的那道虎皮豆腐夹给段姑姑吃。 穿杂线衣裳的媳妇不觉跟她咬耳朵:“我原想收敛着些,偏你们都这样张扬。” “咱们这些庄头坊主的名头在那儿摆着,再缩下身子也钻不进蜗牛壳子里,再者说,谁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穿得破儿啰嗦让这府里的小丫头子也看不起呢。” “只不知咱们这位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呢?”穿杂线衣裳的媳妇缩了缩肩膀,低声道:“今儿怎么看这么久?” “怕什么,这十几年不都是那几个老数儿,”胖媳妇不以为然,白白团团的脸抖一抖,小红嘴儿就没有停,刚咽下一块鸭肉,又一连吸溜了两个虾丸,烫得直往外吐热气:“咱们又不懂养蚕,也不会缫丝,每年产多少丝又不归咱们管,但多少斤生丝出多少绢绸c多少斤熟丝出多少丝绵,这是个死数儿,谁还有本事改了不成?” 穿杂线衣裳的媳妇偷眼瞅了瞅坐在上首的段姑姑:“也是,段姑姑反正不管工坊,只管着大庄子上的庄稼出息,戚管事采买多少蚕丝,同他娘再没有干系的。” 负责生丝采购的戚管事是段姑姑的干儿子,由她一手儿带大的。 段姑姑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年事略高但牙口儿却好,专夹了那香酥猪脆骨吃,咯吱咯吱嚼着,心里自有定数:初来乍到的当家主母,总得显出些能耐来,好容易抱住京都的大腿,是决计不肯撒手的。唐家这样的商贾大户,太太们第一要做的便是看账。账本儿这个东西,并非算得清数儿就完了,内中多少个弯弯绕绕,不是经验老道的行家只能是雾里看花,若把身子探进去了,也是进了阵,到时候想拔腿出来可就难看了。 每年老太太着重过问的也只是丝的采买和储备,下头这些打点功夫早都做足了,那些采养柞蚕的农家能多得些好处,又有哪个不称意的。东家老爷又怎样,前些年确是他亲自采买,后来做大了就亲自交给了自己的干儿,自家也并不贪婪,永远只拿这么一点儿小利,所喜这些年东家越做越大,蝇头小利聚集得多了,也成了肥肉再说,干儿子跟东家那是过命的交往,东家怎能不信他。 身边春生家的也算自己的心腹,段姑姑见大伙儿都吃着聊着,便低声跟春生家的道:“说不好这回要洗牌呢。” 春生家的一惊:“怎个洗法儿?” “左不过就是交接的庄子换一换,你们染坊常是给东郊织坊供货,就换成给西郊供,省得常来常往地再和合伙儿揩油。”这些换位却是动不得根本的,大家都穿一条裤子,新开的庄子由满昌管着,拉他下水是早晚的事儿,段姑姑‘咔吱吱’地嚼着脆骨,吃完了又去夹八宝饭上的香烘核桃仁儿吃,也是脆生生的:“顶多立立威,裁去几个织工罢了。” 春生家的迅速在心里算起小账来:裁人又如何,不过手紧两日,到时候把工期给她拖一拖,她就知道厉害了。东家问起来,就说人手不够,呵,到时候还不得乖乖把人给补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织机师傅 段姑姑点一点她:“一会儿太太有什么吩咐都只管低头应着,若是触到关键,就把几年前的账本儿都拿出来,那可都是老太太亲自查看过的。” 春生家的一叠声儿笑着应了,把老太太搬出来可就不好看了,太太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跟老祖宗乍刺儿,若敢说账不清楚,岂不是打老太太和老爷的脸呢。越想心里越踏实,拿起汤碗给段姑姑舀了一碗冬瓜虾丸汤:“只不知,单留下满昌家的媳妇又是何意。” 胖媳妇听见,便插了口:“那小媳妇前十几年不过在后宅打转转,照顾姑娘的衣食起居,能转出个什么花样儿来,不过是太太顾念旧情,怕咱们欺负她这个新人罢了。” 段姑姑淡淡一笑:“太太给她作脸,咱们也自然要给太太这个脸。” 众人都道省得了,这顿饭安安心心吃完了,饭后还热热闹闹地用了几样点心。 等到申时,才接到慈姑送回来的账本,不过有一两处小小不言的错处,也是疏忽造成的,并没有涉及到大事儿,犯错的两个仆妇却‘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告起罪来,说自个儿被纺锤砸昏了头,连这些小数儿都算错,辜负了东家的信任慈姑只是淡笑,又提出今年秋作的高粱划出三十亩改种玉蜀黍,据说玉蜀黍更高产些。 段姑姑急忙应了,心下一哂:看来这是在娘家管过庄稼的,绕来绕去也就这点儿能耐。 这下子更安心了,面儿上还笑眯眯冲慈姑道:“随车拉着庄子上新下来的蔬果,不值几个钱,好歹叫咱们太太姑娘尝尝鲜儿。另有一筐子新鲜樱桃,是专意孝敬您的。” 慈姑微笑:“怎么敢当,这下子后院的丫头们也有了口福了。” 段姑姑的笑就没有断,直到坐着马车回程,还一直笑呵呵的:这位太太可比老太太好拿捏多了,每年年底老太太看账,自己都好几天悬着心,今天这位爱看庄稼账让她看去,我还懒得在那些谷子高粱上做手脚呢,芝麻大的小利,能有几个钱?! 车上的仆妇们听了段姑姑的话,也不再对织金冷着脸,拉了她的手,一会儿说她皮子白,一会儿又夸她头发好,说得织金都不好意思了。 那胖媳妇自来是一副可亲相,凑过来冲织金笑道:“你可是太太的红人儿呢,太太有什么吩咐可不能一人独享,给我们也透着些口风儿才是。” 织金笑道:“我不过是伺候了姑娘几年,太太也是看姑娘的面子,才同我说两句话,不过问问年景儿之类的,说说新时兴的锦缎样子。” “咱们的丝绵自然是柔软轻暖,若说那些锦缎花纹,还是那些南方的桑蚕丝织出来的好看呢!”胖媳妇穿着一件儿潞绸绣花的衫儿,摸着那光泽的料子道:“便是这山西的绸缎也是好的。” 另一个仆妇呸她:“你偏长他人志气,咱们的绢纱和京绣不也是上好的么!” 春生家的道:“若论起织锦,咱们北方的柞蚕丝着实差着些。” 织金淡淡一笑,这些仆妇们的态度突然间转变,自己如何不知,这些年来虽然只在后宅侍奉,但各样嘴脸也见得多了:“织锦也不见得非用丝,听说广西那边有壮锦,用的便是棉与麻做经纬的,织出来的都是遍地小方胜纹。” 几个仆妇听了,皆都啧啧称奇,春生家的不禁道:“听闻你的织坊就在织那些方胜纹的布,莫不就是壮锦?” “那却不是,不过就是新的布样儿罢了。”织金心里暗暗一惊,自己庄子上的一举一动她们竟都是知道的,不过是这几日织了几块格子布,她们就得了信儿。看来太太所说‘各个庄子连着片儿,通着气儿’,真个儿不假。 又有个仆妇问道:“听说咱们太太请了蜀地的师傅来,莫不是咱们京里也要织蜀锦?” 织金就等着她们问呢,装作想了一想,微蹙着眉毛:“这却是不知,听丫头们说,似乎是在蜀地做织机的什么师傅。” 段姑姑一直微眯着眼睛,靠着车厢小憩,听到‘织机’两个字,倏然睁开眼睛。 几个仆妇还没有想到深一层:“做织机,看来真是要添专做蜀锦的织机了。” 段姑姑抚了抚抹额,觉得里头都浸了汗:不过是添几个蜀锦机子罢了,太太愿意玩儿,由着她去玩儿,从南方运大批的桑蚕丝过来,光运费就吓死人,到时候看东家陪不陪她玩儿。 织金在这里年纪是最小的,便也装作个懵懂的样子:“听太太身边儿的姐姐说,那师傅擅长做各式的织机,他做的织机既结实耐用,还省工。” 那胖媳妇听了还笑一声:“南蛮子们还真真是鬼精鬼精的。” 段姑姑心里再次惴惴不安:真要从织机动手?她一个后宅妇人,怎能明白此中关卡?不会的不会的,再说了,要把这些织机换了,那得多少钱,一个庄子就上百织机,谁换得起?!东家换老婆也不肯换织机的!哼,换了又怎样,织工们手松手紧她还管得住吗? 那织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那南方的师傅还会修织机,说是换几个木件儿,再调一调位置,就能省工!太太打算让他试试呢,兴许就先从我们庄子开始了,一个庄子一个庄子地开始整改。” 段姑姑哆嗦了一下,汗水把抹额浸湿了,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耳边织金的声音越来越远:“到时候把丝数儿和织出来的布数儿定下来,庄子上就能多有盈余了!” “段姑姑!”一声尖叫响起,段姑姑沉重地倒地,脸色灰白地晕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凉月如你 众人也有回过味儿的,一车人除了织金,全都腿软脚软,使不上力气了。本来凑到段姑姑周围要为她掐人中,送医馆的,现在谁也没工夫管这些闲事了,春生家的狠狠剜了段姑姑的‘尸体’一眼,自己一家子的命都快不保了,谁还管这老货的死活!最好她痛快死了,这才好把所有的事儿往她身上推! 春生家的正吃不准该怎样,那胖媳妇却先一个‘砰砰砰’地拍着车厢,红着眼睛嘶喊起来:“老赵!赶马车掉头回去!趁着城门没关,赶紧着回唐府!” 织金冷眼看着众生相,只做不知。 另外几个也都不顾段姑姑了,大多没有主意,想先回去和丈夫商量。 杂线衣裳的媳妇急道:“趁着还没改织机,咱们先给改回来呀!” “糊涂蛋!”春生家的骂她:“改了就和账对不上了!” 胖媳妇急得直拍大腿:“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快回去和太太谢罪去!去庄子上和老爷们儿也商量不出个花儿来!”胖脸上的肉急得直抖,指了倒在车里的段姑姑:“反正是她挑唆的,钱也大多是她拿去的!” 杂线衣裳病急乱投医,慌乱中泪眼汪汪地拉起织金的手来:“你和太太还能说上话,给咱们出个主意哪!” 织金只做关心段姑姑的身体:“这是怎么说的?赶紧找大夫治病救人要紧!” 立了夏,白日就长了,连带着岁月似乎也长了似的。 珊娘亦换了薄衫纱裙,端端立在黄昏的琉璃窗前。 手里捏着两方帕子,自来了京都,她就日日在琢磨它们。 帕子都是绢做的,粗看没有差别,冲着日光细看,便能看出一方织的密实,一方则略稀疏。前者是赵州庄子上织的,后者是京都庄子织的。 “太太明察秋毫,那些织机确实有些松,一斤丝能出九尺绢,赵州庄子最多只能出八尺半。”慈姑在一旁道。 “明儿就把织机师傅送到满昌的庄子上。” “是,”慈姑道,“太太这一动,整个儿京里的庄子都要变天了。” 珊娘摩挲着那块较为稀疏的绢帕:“一斤丝就能克扣半尺绢,这一年下来,损失万把银子是小事,把唐家的招牌砸了才是天要塌了。” 慈姑扶着主子坐下来,端上一杯松萝茶。 珊娘翻开桌面上的一本大大册子,里头竟如现代剪报一般地粘着大大小小的纸张纸条,细看,原来都是各种信笺,字迹来自同一个人,落款却回回不同——有的只一个‘帆’字;有的是‘黑人’,大约是在某地晒黑了;有的是‘货郎儿’,因店里的货越卖越杂;有的是‘庄头’;有的是‘对潇潇暮雨’;也有的是‘笑笑爹’ 珊娘把手里的字条贴在新的一页,这字条上却没有落款,只有两个字——严办! 背面又不甘心地写得几个小字——是夜,凉月如你。 珊娘的脸上有些少见的羞涩,抿了口茶,问:“笑笑呢?” 簪花在一旁道:“姑娘在后院厨房呢,说是在学集上买到了一种稀罕的豆子,正跟蕊娘商量着要把那豆子的油脂给榨出来呢。” “这孩子总也闲不住,”珊娘摇头一笑,“说是明儿要去同学家去?” 簪花回道:“听说在学里极为要好的,是熟丝魏家的姑娘,住在京里的紫笛巷。” “那里离皇宫也不远了,明儿无论坐不坐车,咱们家的马车都要跟着。”慈姑在一旁吩咐,“让团喜也跟着,再派两个身手好的暗中保护着。” 珊娘不觉道:“哪儿至于如此。” 慈姑道:“老爷一向叮嘱,太太姑娘的安危是首要的,再者,赵州出了落梯子那档子事儿,我就一直不踏实。” 珊娘只道:“瞧瞧京里的账目,岂不是稍微不慎就树敌了呢,自家小心便罢。” “太太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慈姑连连点头,“要不要再加派几个人手保护着姑娘?” 说的珊娘笑起来:“对了,今儿个笑笑都在集上买了什么?” “说是给老太太和太太都挑了首饰,还给大奶奶和四少爷一人买了只蝈蝈。” 珊娘一愣:“蝈蝈?宝娣现在怀着身子,那蝈蝈聒噪,怕会吵了她。” 簪花笑道:“大少奶奶却喜欢得紧呢,她自来不爱养猫养鸟的,倒是偏爱听这虫鸣的。” “也罢了,随她去吧。”珊娘亲手把贴信的册子收进柜子,又问:“明儿去同学家空着手总不像样,该带些上门的礼品的。” “因是商贾人家串门儿,姑娘给准备了四匹时新锦缎,又带了个装曲奇饼的攒盒儿,说那魏家老太太爱吃软糯的。再有就是姑娘家的一些针线玩物了。” 珊娘道:“第一次登门,一个攒盒儿到底礼薄些,再给备上一个唐家四季礼盒,还有今日庄子上新送的鲜果子,那草莓c樱桃c桑葚,再有南边来的枇杷,拣好看的篮子各装上一篮子。”说着又想起什么:“明儿穿得鲜艳些,家里有老人儿的都不喜欢姑娘家穿的太素净了。” 簪花直笑:“奴婢都记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小利巨贪 这一日似乎格外地长。 织金从北郊的庄子上回来,安顿了段姑姑,才披星戴月地回到自家在东郊的庄子上。 丰年家的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一大碗牛肉臊子汤面,浓厚的牛肉汤里煮了手擀的宽面条,上头浇了厚厚的牛肉臊子酱,一大勺子酸豆角,切得细细的油豆腐皮,又洒了碎碎的香葱芫荽,织金一向口重,再淋上些麻椒红油,才端上桌来。 织金也是饿狠了,大半碗面条下肚才有了些精神。晌午是在唐府里用的,太太赏了脸,就同慈姑一道在太太下首的桌上吃了,有主子在,自然拘着些,也未敢多吃。后晌在姑娘房里倒是赏了点心,但只顾着和描红叙旧,也没吃多少,倒是口渴喝了不少茶,愈发的消食了。 谁能想回来的马车上竟闹成那样,段姑姑厥过去,哪个也顾不得管,忙不迭地都赶回自家庄子去商量对策了。还是织金和车夫一起给请了郎中,一道送回去的。 一碗面打住心慌儿,织金才把今日的事儿和母亲丈夫慢慢道来。 丰年家的一激动,手里的茶水泼了一裙角:“真个?那老段竟中了风说不出话儿了?” 满昌听着直摇头,这病怕是顺势装下的,不然浑身是嘴也赎不清这些罪。 织金把热腾腾辣酥酥的面汤喝尽了,拿帕子抹了嘴:“醒来之后眼睛也没神儿了,只会长着嘴巴哼哼,问她什么都是颤巍巍地摇头。” 丰年家的喊小丫头过来收了碗筷,又让沏上一壶酽酽的茶来:“唉,听着怪可怜见儿的,还是没福,白贪了那么多,却压不住。” 满昌见屋里就自家三人,才道:“娘这话糊涂,咱们东家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若只是贪得些小利也还罢了,她却把京都的庄子全都捏在自个儿手心里了,她此番不装死,东家也得要了她的命。” 丰年家的听得一个哆嗦:“不过就是织机弄松些儿,贪得几两丝拿去卖钱儿罢了,哪里就要了命呢。”听得都后怕,自己以前在厨房里干活儿也常常昧下两个鸡蛋一块猪皮呢。 满昌一向好脾气,见丈母娘满口糊涂话,也并不计较,还耐心跟她掰扯道理:“一斤丝就能贪半尺绢,按着这个数儿算下来,一年里至少能昧下一万两银子” “啊?一万”丰年家的差点仰倒:“她这是茅坑里的小嫩蛆儿想啃陈年大牛粪呢!亏她也敢张这个嘴!” “娘,看你说的。”织金皱皱眉,幸而自己方才把面吃完了,起身儿接了小丫头端来的一大壶热茶,当桌摆上三个茶碗,每盏倒上个七分满,在姑娘房里伺候惯了,还守着大宅子的规矩——茶七饭八酒满。 满昌自小同织金长大,向来便把丰年家的看作自己的亲娘,也不嫌她话粗,把茶端到她老人家面前:“钱还是小事儿,关键是挑唆着七八个庄子和东家离了心,这是最不能忍的。” 织金听了,也跟着点头:“再有,绢织的稀了,虽然乍看还看不出,若被有心的比较出来了,岂不让人说唐家‘缺斤短两’么!” 满昌听得有理,也忘了长辈在场,就捏了捏织金的手背:“说得极是,这么下来是把东家的招牌给砸了。” 织金面上一红,抽回手去,毕竟还在新婚,想起那些个缱绻的夜晚,面皮就发烫。 丰年家的倒没注意闺女儿和姑爷的小动作,脑子还在段姑姑的事情上打转:“黑心烂肚的,东家这棵大树倒了,咱们还不得全完蛋!”丰年家的这回想清楚了,又不觉奇道:“这绢纱只是稍稍稀了些儿,竟就被太太看出来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心细的。” 满昌心里也奇,便也看着织金。 “听慈姑说,是太太做胭脂膏子,因要滤得细细的,一向是用绢代替了罗来做滤布的,谁知道这一回做出来的膏子竟不如以前的细腻,便留了心,找出赵州庄子上的绢作比较,这才发觉了端倪。”织金喝一口浓茶,因里面泡着罗汉果,只觉得满口的鲜甜浓郁:“早半个月前便暗暗派人去各个庄子上探查,那织机上动的手脚便探出来了。” “昧下一万两银子的丝,他们可怎么出手托卖?”丰年家的想不明白,这些丝藏在什么地方,便是用车拉出来也得拉几车呢。 “那样动静就大了,”满昌也在寻思这个,“只怕他们昧下的不是丝,也不是绢。” “那还能是什么?” “直接就是银子。”满昌下了个定论,“怕是从根儿里就把银子给截了!从账上支一百斤的丝钱,实则只买九十斤丝,剩下的钱就贪下来了。恐怕得跟缫丝的人家做好手脚,开的单子还得是百斤的数儿,给那些养蚕缫丝的一些好处,没有不乐意的。” “怪道呢,那管着京里蚕丝采买的不就是老段的干儿子么。”丰年家的恍然大悟。 “唉,是啊,”满昌叹得一口气,“我刚出来跑外时,跟着的就是戚大哥呢,待主子忠心这些话,他是整日在我耳边说的,一直以为他再忠厚不过的。” “要不是这样,东家也不会放这么大的心把采买交给他。”丰年家的道。 满昌一口气喝了半碗茶:“若非这份隐忍,这么些年早就被发觉了。” “怎么讲?” “换个更贪婪的,那些绢岂不会一年比一年织的稀呢。”满昌若有所思。 一个小丫头进来报:“南郊庄子上来了人,急得什么似的,要见咱们坊主和娘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负荆请罪 南郊织绢坊的胖媳妇夫家姓庞,此刻这庞坊主还不及她有力,差不多是被自个儿媳妇一路架着来的。 与这两口子同来的是织绵坊的孙坊主和媳妇,这媳妇索性连杂线衣裳也没换下,这样看着还更可怜些,她丈夫也是一身儿杂线短打,哭丧着脸要见满昌兄弟。 满昌同他们交往并不深,只是面子情,但也不好闭门不见,只得让进屋里来。 本该男人在外间吃茶,女人们进里间说话的,此刻情急,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胖媳妇先就沉重地半跪下来,用袖子擦着眼睛:“满昌兄弟,你可快给你哥哥出个主意吧!” “这是怎么说的,”织金急忙去拉她,谁知就被她扯住了袖子,狠狠攥住手:“弟妹,大妹子!你伺候了姑娘太太那么多年,在唐府里有面子,说得上话儿,你给咱们透个信儿,看这回是怎个罚法儿呢!是革职呢,还是发卖,还是”主子活活打死刁奴也不是没有的事儿,‘背主’可是顶天的大罪了,胖媳妇眼睛都哭肿了,整个胖脸像个大大的水馒头:“大妹子,咱们都不是自由身,是主子买进来的,这条命也是主子给的,他们说要拿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呢。” 胖媳妇见织金不语,一眼见撇见丰年家的,又扑过去抱住腿:“老婶子!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您倒也给添句话儿啊!” 说得丰年家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织金瞧着不对,直蹬着自己的娘,才听老娘讪讪道:“刚来京时,庞家娘子来咱们这儿道喜,那不也是你们刚成亲么,人家给了不少的礼” “娘糊涂,”织金低声道。 满昌却开口道:“人家给的贺礼,咱们到时候加倍回给人家便是了,与此事再无瓜葛的。”一句话把自家摘了个干净。 “不管怎的,只求大妹子在太太面前给求个情儿啊”胖媳妇说着说着,便牵动了胃里,险些呕吐出来,晌午吃的鹅腿虾丸回锅肉的味儿顶上来,狠狠咽下去了,回想那桌丰盛的席面,可不就是临死的断头饭呢! 织金扶起她来,给递上一杯热茶,看她慢慢喝下两口,才道:“嫂子也知道这是犯了天大的事儿,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庄头坊主,哪里有胆子去跟主子开这个口呢!” 孙坊主倒不似庞坊主那么软瘫,吸了口气道:“满昌兄弟,你跟东家的时日长,也能揣摩些东家的心思,我们就是来讨个主意,总不能就这么缩着脖子在庄子上等死。”孙坊主说着摆摆手,意思是让女人们离席。 织金与满昌对视一眼,便拉着两个媳妇去了里间。 胖媳妇被扶着在炕上坐了,嘴还说个不停:“哎,这是天要砸下来呢,我那儿子上个月才进铺子里做学徒,掌柜还夸他机灵,这下子小命儿一道完了!” 丰年家的拍拍她的手:“看你说的,怎么还能把你儿子也杀了,孩子又不清楚这里头的事儿。” 织金给老娘使了几个眼色,那胖媳妇却听得直点头:“是是,我儿子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顶多是丢个饭碗罢了。” 织金本不想深说,但此刻也只有苦口婆心地劝了:“太太一向仁慈,该不会斩尽杀绝,总不至于让人丢了性命。” 那孙娘子立在个角落里,一直低头不语,此刻怯怯地道:“我们也不懂那些织机的关窍,京都的庄子们还不是段姑姑一人独大,她虽只管着庄稼地,但织坊上的事儿却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再加上,戚管事又是她一手养大的干儿,自然他们母子一心,把我们当棋子儿使呢。” 这是变着法儿把自己往外摘,没有办法只能擦擦眼睛装无辜c耍无赖。 胖媳妇听了孙娘子这话,也有些动心,还只看着织金:“段姑姑一人能把罪都给挡了?”说得她自己都不信,便又抽抽搭搭哭起来。 孙娘子反倒被自己给说动了,眼神闪烁:“咱们是猪油蒙了心,被她每年拨过来的那些银子晃瞎了眼睛,这钱究竟怎么来的,她也不肯说,咱们也只作不知罢了。到底她手里攥着多少,咱们也不清楚,这钱到底哪里搜刮来的,咱们也不全然知道。” 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了,织金使劲儿捏了捏胖媳妇的胖手,让她别跟着孙娘子犯糊涂。 四个女人都不再言语,连一向话多的丰年家的也缄了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男人们的谈话结束了,孙坊主只在外间道:“回吧。” 孙娘子主意已定,自己的丈夫也一向心眼子活泛,便跟主人告辞,临走又对胖媳妇说:“我们被提起来在坊里管事不过两年多的时日,不比你们,年头也长c知事也多。” 说了这话,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无辜,五官松快了些,随丈夫一起走了。 胖媳妇沉默中品咂出孙娘子的话意来,狠狠地啐了一口:“呸!” 庞坊主也不顾什么规矩了,软塌塌挨进里间来,声音虚脱脱的:“满昌兄弟是让咱们负荆请罪呢,把知道的全倒出来,主子或可轻罚。” 胖媳妇吸溜着鼻涕,一座大棉花山一般垛在炕头上,头发也顾不得打理,玛瑙钗摇摇欲坠,潞绸的绣花衣衫全是汗水c泪水和鼻涕。 庞坊主低着头,也不看媳妇:“你说吧,我听你的。” 大棉花山颤巍巍地立起来,粗粗的腰身随着吸气儿又粗了一圈儿:“回去,去野地里劈些荆条儿去,若没有就背上些刺柴,明儿就去给主子负荆请罪。” 庞坊主望着一向刁钻泼辣的媳妇,如今那水团大脸上一对儿眼睛却难得的沉静下来,庞坊主想跟着媳妇一起坚定的,但声音还是发虚:“都说什么,我今晚得背下来。” 胖媳妇发糕般的手紧紧握住丈夫冰凉的手:“这有什么,都是说实话,不必背。” 庞坊主想直起身子,又没得一点儿力气,感觉媳妇这座小山包把自己架起来,一步一步往屋外走:“明儿还有我呢,咱们总得一道儿去。你就光着脊梁背荆条儿,我就穿着里衣。怕什么,我陪着你呢。” 庞坊主由媳妇一路架着出了屋,想自己多少年来看不上这个胖媳妇,同旁人说起来只说‘家里那个胖子’,她虽泼辣能干,但家里大主意还都是自己拿,当了几年坊主攒下钱,看见个身子细条的女子还总想纳进屋里来 却原来,她才是自己的主心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野草闲花 茜草湾在京都的西郊,星纹河的支流恰从此经过,便自然形成了这一处水草丰美的河湾。 从唐家出了门儿,一路向西,顶多五里路就到了茜草湾,同瑞彩约好了在此地挖野菜的。 笑笑出得马车,看那河湾还氤氲在晨雾里,河岸矗立着野生的栾树,地上满是野草闲花:“这里的茜草却不多。”——茜草和红蓝草夹杂在众多的荠菜苦菜之中,最吸引人的还是粉红色的点地梅c金黄的蒲公英c高挺倔强的紫色蓟花儿。 小笛儿扶着姑娘来到水边,见生有大丛的芦苇,笑笑不觉道:“此地到了秋天必是好看的。”小笛儿跟着姑娘出来,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见那香蒲已经结了蒲棒,便笑着道:“姑娘快看,这儿还有水蜡烛呢!” “水蜡烛的叫法儿倒新奇。”笑笑道。 “何止水蜡烛,这儿还有水公子呢!”笑笑听了,顺着小笛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是几株弯弯的水蓼。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便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瞧你们胆儿大的,在外头就口口声声‘公子公子’的了!” 小笛儿吓了一跳,笑笑一听就知道是瑞彩来了,回过身一看,见其穿着淡紫色纱衫儿,奶黄色罗裙,头上挽着双螺髻,点蓝排簪上镶着滚圆的白珍珠。 “你离得远,过来得倒早!”笑笑过去拉她的手。 瑞彩第一次和同学出来玩儿,满心欢喜,一脸是笑:“再没想到你们唐家离河湾这么近!” “我父亲兄弟五个,又都成了家,我们老太爷可不得建个大宅子呢。在城里自然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只好挪到西郊来了,说是占了个大庄子的地方呢。”笑笑把方才摘的蒲公英别在瑞彩的发髻上。 瑞彩扶了扶头上这朵金黄色的小花儿,又上下打量笑笑:“还没见你穿过这样鲜艳呢。” 笑笑听了母亲的话,穿着淡绯色的轻纱比甲,浅草纹的织银罗裙:“第一次登你们家的门儿,还要见老太太,我娘就叫穿得新鲜些。” 瑞彩的丫头素芫早已拉着小笛儿去摘野菜了,笑笑向远处张了张:“怎的不见存彩她们?” “她们早跑到河边看鱼儿去了,这时候鱼儿正多呢!放心,她俩的水性都好得很,就是失足掉下去也不碍的,自小就是在村头的河沟子里泡大的。”瑞彩指了指远处,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们家的园子小,根本不够再挖池塘了,夏日里不过摆几个荷花缸,全当赏莲了。你住惯了大地方,可别笑话我家的小院儿啊。” “京都寸土寸金,有钱都难买到大宅子呢。”笑笑捏捏她的手背,嫌她这话外道,又想着学里明明有大荷塘的,她们怎也不去看呢,想必是怕人笑话没见过世面,不觉感叹古代与现代都一个样,孩子们小小的年纪就存着攀比的心了。 瑞彩可没那么多小心思,早已蹲下身子摘了几样野菜,得意道:“咱们说了半天要挖荠菜,你可认得哪个是荠菜呢?” “我从赵州过来的,还不认得荠菜么。”笑笑看了看她手上,逐一认出来:“这个是苦苣菜,这个是马齿苋,这个是藜菜头,这个是车轮草!你这一大把里偏偏没有荠菜!” 瑞彩听得咋舌:“你竟还全都认识哩!这回我信了,你真在赵州待过的,估计还在乡下庄子上待过不少日子。” 笑笑暗笑,自己还真没在庄子上待过,只是上辈子自小就画画儿,家里光植物写生就攒了十几个大厚本子,就是不认得,画过问过查过也就慢慢的认得了。 瑞彩拿着其中的几棵艾绿色野菜:“你说的什么菜头的,我们那儿叫灰灰菜,再有你说的车轮草,真好听呢,我们村儿就叫□□皮!” 笑笑听得有趣儿,也从地上摘了几样野花儿,打算考考瑞彩。 瑞彩一个个地辨认:“这些都见过,名字知道的不全这个是喉咙草!这个小黄花儿是蒺藜!这个好像叫刺儿菜,这个是八角乌,这个是鹅肠儿,这个是附地菜!这个红的我知道,是老头儿喝酒!” 笑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这些叫法儿也太可爱了~还c还老头儿喝酒!” “瑛园笑话人呢!”瑞彩撅了噘嘴,冲笑笑翻了个眼儿:“那你说都叫什么?” “叫什么都对,不过是个名字。”笑笑依然被那个‘老头儿喝酒’笑得喘不过气儿来,好容易稳了稳劲儿,才道:“听说学名叫个野生地的。”又指着点地梅道:“你说的这个喉咙草,我那院子里种的满地呢!” 瑞彩瞪大了眼:“这不都是野草花儿吗?你那院子种着这个?” “嗯,我小时候就喜欢点地梅,特意种了的。其实这个附地菜只是花朵太小了,若是细看,格外的精致可爱呢!描下来做绣样儿定然好看!” 瑞彩也细细放在手心里瞧:“可不是,真好看!蓝蓝的颜色也漂亮,有些仿佛鸭蛋青的色呢!赶明儿就描了,绣到衣裳上,鞋子上,扇子上!附地菜的学名儿叫个什么?” “大约是叫勿忘草的。”笑笑一时也拿不太准。 “勿忘草?!”瑞彩声音老大,“怎么能这么好听呀,勿c忘c草。” 笑笑一笑,像是又发现了什么,低头将一株开小白花的嫩叶子摘下来:“你瞧这个,再没想到咱们这儿还有这个,我倒在广东见过的。” “这也不稀奇,京西这边打出过温泉井的,说不定就借着土暖长出些南边的花草。”瑞彩看那小白花,有的已经打出了小小的绿珠子似的果子:“这个是不是到时候会结红果子呢?” “秋天就结红果子了,这种草像茜草似的,也能把衣料染红呢。”笑笑打量着手里的嫩叶子:“名字就叫红丝线。” “红丝线,这名字也好听。”瑞彩已经将白色粉色的点地梅编成了个手串儿,给笑笑戴在腕子上。 笑笑又道:“在广东,尤其是台山一带,常有食用红丝线的。台山人将肥猪肉伴上剁碎轻炒的红丝线,令腌制过的肥猪肉发出很特别的香味儿,他们做的‘台山咸肉棕’便格外的好吃。” 瑞彩抿抿嘴:“你都把我给说馋了,端午节就让他们采些红丝线回家,咱们也试试台山咸肉粽!可惜我祖母还是吃惯家乡味儿的,家里的南方厨子只有个做川菜的,还是为了对付请客席面才买进来的。” “我家有粤菜厨子,到时候包好了粽子给你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魏家宅院 紫笛巷位于京都最中心的繁华地带,笑笑透过车窗第一次见到皇宫的护城河。放到现代,这里就属于无比豪华的京一环地带。 笑笑与瑞彩两个坐了唐家的马车,瑞彩的两个堂妹坐着自家的马车,一路从茜草湾行至京都的城中心。各样的野菜差不多分装了五六个小筐子,瑞彩的丫头们好些是从老家带过来的,挖起野菜来手脚格外利索。 “我爹当年拼着口气,非要买下城里地段最好的宅子!凤箫巷里住的多是京官,实在是找不到门路,这才托着人在紫笛巷挑下的。”瑞彩的表情并无欣喜,还有点儿遗憾:“早知道还不如学你们家在城郊盖呢,紫笛巷里一套二进小院子能在郊区买个大园子了!” 那可不,用京一环买房子的钱拿到通州买去,也能盖几个别墅了。 “这儿的物价还贵,俩烧饼钱儿能在暑风街吃一笼牛肉烧卖外加一碗儿胡辣汤了!”瑞彩一一细数着住在此地的不便,“这儿还不敢摆集,怕吵着宫里的娘娘们,过年放个炮还给掐着点儿,夜里宵禁得也早,还没到时辰,整条巷子就不见人儿了。像你们城外,也没有打更的吵着,晚上吃了饭还能去茜草湾消消食儿呢。” “那倒没去过,有点儿远了。” 瑞彩打开话匣子就合不住了:“那些年挣了点儿钱的商贾都挤在这儿买宅子,什么好地方呢,结果满巷子的熟人儿,我家对过儿就是李家,前邻家是祝家,就是咱们助学她家!后邻家就是澹台家,澹台芙蓉她们家!” 哦,原来霓节姓祝。瑞彩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笑笑得一一过滤:“澹台家,是不是上回你参加芙蓉宴的那家子?”听说澹台家的少爷在宴上对瑞彩有些意思的。 瑞彩并未露出什么特殊表情来:“这个小宅子可摆不下芙蓉宴的,那是他们家在东郊的别院,地方也大,亭台楼阁都有的。”说着又噗嗤笑起来:“说起来,那澹台家和你们家还有官司呢,难怪澹台芙蓉看见你总冷着个脸。” “澹台芙蓉是谁?” 瑞彩:“就是咱们班那个,字荷华,个儿高高的。” “荷华是谁?没太注意。” “你有时候比我还糊涂呢,”瑞彩忍不住笑起来,“荷华就坐在我旁边的。” 笑笑还真没太注意这个人:“咱们班我就知道有个你,有个霓节,有个西子。” 瑞彩脸上是八卦的表情:“澹台家的二姑娘差点儿就说给你们唐家的二爷呢。” “我二哥哥?”笑笑一下子听住了,难怪方才瑞彩用到了‘官司’二字,这里头看来有故事。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人们都这么传,”瑞彩端起琉璃杯子喝了一大口平水珠茶,还道:“你车上的茶都这么好喝呢。”见笑笑催她,才道:“澹台家的二姑娘比她妹妹荷华可漂亮多了,算是咱们商家出名儿的美人了,听说人也颇为傲气,据说是约好了在金家见面儿的,结果你二哥哥睡过头儿了,大夏天的,脸上还带着凉席印儿就去了。” 笑笑听得都讪讪的,这倒像二哥所为。 “把那澹台美人儿的鼻子都气歪了,这个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明面儿上的失礼,也没说错话做错事的,脸上有个凉席印儿罢了,澹台家也不好就此发作,这次办花宴还把你们家的几个适龄的姑娘都叫去了。” 两人正闲聊着,马车就停下来,瑞彩掀帘子一看:“到我家了!咱们下车!” 魏家比笑笑想象的还小些,四进的院子,除去外院和后院,内眷能住的只有两进,魏家老太太住在第二进,瑞彩一家子住在第三进。笑笑看惯了竹里馆正房五间的大院子,如今再看三间的,只觉得窄小。 进了魏家才知道这一家子有多热闹:瑞彩的两个叔叔也从老家出来随着兄长做熟丝生意,家里的男孩子加起来有五六个,都住在外院。瑞彩的三叔一家子暂时就和老太太住一个院子,二叔一家子在外地贩丝,只将两个女儿留在京都上学,也就是存彩改彩,如今这俩姑娘和瑞彩一家子挤住在一个院子里。 “我娘一直催着我爹买个大些的宅子,他却总说再攒下些,把生意铺大,到时候一步到位办个豪宅。”瑞彩的话里不是没有埋怨的。 笑笑望着正房屋前的两棵石榴树,笑道:“我倒觉得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显得亲,也热闹,老人家整日里儿孙绕膝,心里也高兴。” 这句话说进了魏老太太的心坎儿里,老太太拉着笑笑的手看了许久:“这闺女长得真水灵,家里是做什么的?” “不过是织布织绸的生意罢了。”笑笑道。 “呦,跟咱们的生意能连上卯儿呢,”开口的是瑞彩的三婶,人长得细眉吊眼一副精明相:“唐姑娘家里可织丝绵么?若是用熟丝,就从我魏家拿。” “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大懂的。”笑笑可做不了这个主,父亲做生意这么多年,供货商肯定都是固定的。因说到了生意,便笑道:“家母来时便叮嘱着,第一次登门该带些像样的礼品的,家里恰又是织绸的,便给带了四匹自家织的绸缎来” 笑笑还未说完,那魏家三太太就咧嘴儿笑起来:“不过是小姑娘家来往,唐姑娘竟这样客气!”说着就咧嗓子招呼起丫头来:“唐姑娘的一片心意,呈上来给咱们开开眼!” 啊?当面拆礼物啊?感觉好尴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奇葩一家 存彩两个脸色也不好看,直拽瑞彩的袖子:“瞧三婶那样,大伯母什么时候回来啊,赶紧管管她!” 魏老太太一辈子在乡下务农,也不理会那么多规矩,只是高兴。 瑞彩想说什么,但毕竟是小辈儿,又自来知道婶婶这股子劲儿,越是有客人越是上脸。 丫头们把四匹绸缎抬上来,魏三太太就先吃了一惊,以为不过是几匹素绢素绸,顶多织个暗花儿,谁知道竟然还有蜀锦云锦!连瑞彩几个也未想到,瑞彩直道:“你来便来了,还带这么厚的礼!” “快把萍姐儿喊进来,让她来看花缎子!”魏三太太反应最快,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自己的亲闺女,说着已经摩挲起离自己最近的那匹蜀锦来:“没想到唐姑娘家在南边还有织坊呢!这蜀锦可是贵重非常!”魏三太太随丈夫才来了京都两年,如今连家当还没置办下来,看到这些五彩锦缎,自然眼馋,“这个颜色选得真好,哪个年纪的人都得用,娘,您说我做个扣身儿袄可好?” 笑笑不打算再缩着了,虽说东西送出去跟自己就没关系了,但这礼物是送给老太太和瑞彩一家的,全是看瑞彩的面子,眼前这个女人是谁?跟自己半个交情也扯不上。于是便笑着抚了抚那匹蜀锦:“这个花纹的蜀锦,蜀地的庄子上总共送进来两匹,一匹宝蓝的给了我家老太太,这一匹我母亲就做主让我带过来了,豆青色配上织金看着特别贵气,这仙鹤花纹也取个益寿的好彩头,用来给老人家做衫做袄都使得。” 魏三太太不过是看着蜀锦贵重想占着些儿,听见是专给老太太的,就又转身儿去看那匹青莲色的菊纹妆花缎子:“啧啧,这个妆花的虽然颜色不俏,却着实耐看呢,这个款儿你们小姑娘们可压不住。” 笑笑彻底尴尬了,一个长辈儿在外人面前和小辈儿们争缎子,太有失体面了,自家的五婶婶算是家里头最爱占便宜的,却绝不会在大面儿上如此丢人。 存彩是个反应快的,脆生生笑道:“可不是呢,这个花纹一看就是专给大伯母挑的!前儿大伯母还跟我讲起云锦缎子的晕色了呢!说来说去我也没听明白,瑛园姐姐你给我讲讲啊。” 笑笑接口道:“云锦缎子在织造中极其讲究配色的,有两晕色,也有三晕色。这匹缎子就是三晕色,分着藕荷c青莲和紫酱,这些晕色都是老辈儿的织锦师傅们累积的经验,按着规矩配出的色确是舒服耐看的!虽然只与魏伯母有一面之缘,但她皮肤白皙,很能驾驭青莲色系呢。” 存彩也笑了:“可不是,紫色挑人得很呢,我就不敢乱穿,稍微配不好就显得脏兮兮的。” 魏三太太就跟没听见似的,笑眯眯道:“到时候儿我跟大嫂穿成一样儿的,妯娌两个挽着手儿去串门儿,怕是没人不夸咱们家兄弟友爱c妯娌和睦呢!娘,说来说去还是您最有福呢!”边说边笑着往老太太身上靠。 魏老太太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还拍了拍自己的儿媳妇。笑笑都不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了,这一家子太奇葩了,要是放到唐家,老太太至少得罚她禁步三个月! “娘!娘!花缎子呢!”屋里冲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方脸大眼儿,有几分似瑞彩,大约就是那‘萍姐儿’了,一进门不知道叫客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声祖母都不叫的。 萍姐儿眼尖,一下子看见那匹芙蓉妆的潞绸:“这个好看!我要拿它做裙子!做两条!”又指着那匹果绿的蝉翼纱:“这个做披帛,做仙女儿那样的!” “好好好,我的臭妞儿,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魏三太太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这不是明抢么!这还有人管没人管了!还真没人儿管了?笑笑真想抱住紫檀桌旁边的元青花出戟大花觚,也哇哇喊上一声:这个好看,我要这个!特么的要一对儿! 瑞彩蹲下身来,把萍姐儿轻轻拉过来,‘啪啪啪’冲着脑袋打了几下子:“偏你奸头!这都是大孩子们穿的,你滚回去吃糕去!” 萍姐儿被打懵了,笑笑也被‘打懵了’——瑞彩威武。要是自己也敢朝着二伯母家的宪儿来这么几下子,二伯母还不得把自己活吃了。 魏三夫人并没有多恼火,只是连声道:“看看瑞姐儿手重的,把我们臭妞儿都要打傻了!娘,你看你大孙女儿!也不知谁奸头!” 老太太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瑞姐儿是大姐姐,还不能打她几下儿了?笨货儿他媳妇,你也收拾收拾臭妞儿,小下作黄子一天到晚的没规矩,也不怕城里人笑话!客人还在呢。” 笑笑勉强笑道:“小孩子家哪儿还有不顽皮的呢。”话说,刚才那个笨货儿,说的是瑞彩的三叔?那瑞彩他爹叫啥? 老太太接着数落笨货儿媳妇:“臭妞儿上头这么多姐姐,当年谁不是拣大的剩下的穿,臭妞儿也不出门儿见客,在家里凑合穿着,不露腚打补丁的就得了。” 被叫做‘臭妞儿’的萍姐儿有点儿委屈,眨了眨眼想哭,瑞彩把她抱起来:“那匹芙蓉妆给你存姐姐和改姐姐做衣裳,剩下的我给你做双鞋面儿!那果绿的纱是单给我的,我剪出来一截儿给你做仙女纱。” 萍姐儿没哭出来,就笑了:“那我还想吃糕呢,说她带了糕的。” “别瞎指,再指还揍你!”瑞彩握住她指着笑笑的小手,面上还笑着,“她是唐姐姐,是姐姐的最要好的同学。唐姐姐好看么?” 萍姐儿瞧着笑笑,笑笑虽然心里死烦这丫头,脸上不得不挤着笑了笑,萍姐儿点头道:“唐姐姐好看,萍姐儿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熟丝魏家 瑞彩带着笑笑回了自己院子,还噘着嘴:“三婶儿明明说今儿带着孩子们赶集去的,偏偏没去,让她们家一闹,我脑仁儿都疼,简直丢死人了!” 笑笑拉拉她的手臂:“我看你倒能拿住她们的。” “那几个小孩子都被我打怕了。”瑞彩看看笑笑,脸上有些担忧:“你家里定然不是这样的,今儿让你见笑了。” “咱们俩还说什么笑不笑话的,”笑笑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心道:我以为你们家的长辈儿都该是魏伯母那样的呢。那日见到的魏伯母,很是大方得体。 “她去年才来的京里,什么规矩都不懂。”瑞彩比划了三个指头,意指她三婶,“我爹早便说接他们三房出来,她偏舍不得那些田地,我们和二房不种的地都给她种着,她还想守着老家二十亩地当地主呢!这些年过年,见两个妯娌穿的用的都愈发讲究了,才动了来京的心思。我爹说给他们先赁一处房子,他们又嫌租金贵,只说愿意伺候老太太,厚着脸皮跟我们挤在一起住。这下子租金也省了,吃穿也省了,堂弟上学的学费也从祖母那里出了,老家的地他们还收着租子,我娘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小钱儿罢了。”瑞彩没好意思说,自家这些年置了多少田地,光一个小庄子就五百亩呢 笑笑连笑都懒得笑了,魏家三房的人真是不开眼,瑞彩父亲的产业能在京都被称作‘熟丝魏家’,那就是做到了北方柞蚕熟丝业的老大!三房现在就膈应着人,以后还能指望大房给他们什么好处。老太太一个乡下农妇,能有多少私产嫁妆,手里那几个钱还不是大儿子孝敬的,他们三房等于是靠大房养着呢,不懂得俯首帖耳也就罢了,还在那里以主人自居,和主母平起平坐,跟大房的姑娘抢东西,哎,连农民的狡猾都学不来。 “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丝绸唐家呢,”瑞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刚才还跟我打听你有几个弟弟妹妹呢。” “打听这个做什么?” “给她的萍姐儿和圆哥儿说亲啊。”瑞彩叹口气,“井底之蛙。”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都丢死人了!瑛园,你没有恼了吧。” 笑笑倒不以为然:“反正我也没弟弟妹妹。” 瑞彩拉拉笑笑的袖子,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又吩咐丫头们:“把唐姑娘带来的四季礼盒收到太太房里,从里面拣软和的点心单给老太太包一些,那几篮子鲜果子各拣出几样来给二房和三房送去,”丫头应声去了,瑞彩又亲自吩咐素芫:“那芙蓉妆的潞绸就直接给了二房两位姑娘,那匹蜀锦我替老太太收着,她的衣裳都是我经手的,青莲色妆花缎子给太太,那果绿的纱给萍姐儿裁一条披帛条裙子,剩下的收进库里。” 笑笑看瑞彩理起家来竟是头头是道,可见魏太太没少在女儿身上下功夫。 瑞彩看看桌上的大红色锦带花描金盒子,甜甜一笑:“这是单给我的吧?” “是我在家跟厨娘一起做的,你尝尝!”笑笑亲自把盒盖子打开,里头是攒的五瓣儿花格子,加上花心的圆格,正好分六个口味:奶油曲奇c杏仁儿曲奇c橙皮丁儿曲奇c绿茶曲奇c葱香咸酥曲奇c可可曲奇,最末的可可曲奇是昨晚的新品,可可脂不好提炼,但把可可豆磨成可可粉还是很好实现的。 “呀,这一朵一朵的,跟月季花儿似的,”瑞彩看着各色的花儿点心,一下子就选择障碍了,“我都不知道该吃哪个了” “先吃这个,这是老口味儿,”笑笑指了指那个奶油的,“是酥酪做的,按你的口味儿,专意用的羊奶。” 瑞彩也懒得拿帕子托着吃了,跟笑笑也不见外,拈起一个放嘴里了,结果满嘴的饼干还未咽下就瞪大了眼睛:“怎么能这么软啊!又酥又软,这也太好吃了!是怎么做成的啊!”好吃得直摇笑笑的胳膊:“比甜甜圈儿还好吃呢!” “我倒想把方子给你呢,但前儿已经把饼干方子给了我五婶婶了,她娘家是开点心铺的。”笑笑又想起甄家卖的大车轮子饼干了,心里一阵堵得慌。但是,要说动他们重新装潢店面,改变经营理念又谈何容易。 瑞彩深知方子对生意人的重要性,也不再问,只是道:“等他们把这点心推出来了,你得知会我一声儿,我让下人去买上几斤!这么好吃的东西定然要捧捧场的。”瑞彩自知这曲奇饼干是没有上市的,不然女学里定然有人拿它当课间茶点的,这样新鲜好吃又好看的点心绝不可能在京都冷场。 笑笑不愿让那车轮饼干扰了心情,便道:“甜甜圈儿的方子倒是给你带来了,做法儿简单,也不用另配烤炉,只用油炸了便可。”拿汝窑的仰钟杯饮了口云雾茶,不由赞了声好茶,又道:“若配曲奇,还是红茶更合适,依我说,这绿茶配着干果仁c果脯才对味儿。” 素芫听了,急忙吩咐丫头去泡了红茶来,又让端干果碟子来,瑞彩还吩咐了一声儿:“就拿松柴熏的武夷山红茶。” “偏偏我矫情。”笑笑也觉得自己事儿多,这还是在别人家做客呢,就借着点心挑起茶叶来。 “这话换了旁人你再不说的,因是我,才不觉得外道。”瑞彩倒会打圆场儿,对方才的话题也饶有兴致:“你说的有理,我一喝绿茶就偏爱吃花生仁儿核桃仁儿,若是喝普洱,就得吃糖糕青团这些糯米点心,若是喝黄茶或花茶,就得吃咱们京里的绿豆酥c枣泥糕了。” 笑笑却没想到瑞彩还有这份品茶的细心:“等有了空儿你来我家里喝茶。” 瑞彩却神色怪怪,嘴里咀嚼着一块曲奇饼干:“这黑色的是什么?酸甜苦辣咸里再没有这个味儿的!” 笑笑也吃了一个,满满的奶油巧克力味儿:“好像是用一种海外的可可豆做的,是我家厨娘的手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薄荷奶黄 瑞彩把曲奇饼干吃了个遍,最后还是觉得奶油曲奇最好吃。 武夷山红茶是用琉璃杯子端上来的,喝着满口的花果香,笑笑不觉道:“你方才说这红茶是烟正山小种?可是武夷山星村的红茶?” 瑞彩也不懂:“这却不知了,红茶也是这几年才出来的。” 神奇的元龙朝把十八世纪才诞生的红茶提前了几百年弄出来了,笑笑觉得挺正常的,没把阿萨姆红茶整出来已经不算况外了,以前看小说,那些古人们动不动就优雅地喝个金骏眉,那可是2005年才诞生的品种呢。 笑笑又品了一口正宗的正山小种:“我母亲爱茶,对红茶却了解得不多,按理说红茶发暖,女子该多饮的。” “那便把这武夷山红茶给唐太太包上一大包。”说话的正是才进门的魏伯母。 笑笑急忙起来行了晚辈礼。 “今儿去铺子耽搁了,早该回来的,”魏伯母拉着笑笑的手看看她,“瑛园姑娘穿红衣更显得标致了,这样的浓眉秀目白皮肤才压得住艳色。” 笑笑才要谦虚两句,魏伯母又冲瑞彩道:“你跟人家站一起,都成了黑妞儿了。” 瑞彩皱眉噘嘴,拿起个黑色的曲奇往嘴里送。 魏伯母只管同笑笑说话:“上次见了面儿,一直在海意阁打听你来着,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大妞儿实在,自你给她指了个鸭蛋青色,她做什么都要鸭蛋青,衫子裙子帕子,连那床帐子都给换成鸭蛋青了!”瑞彩羞恼要离了屋子,又被她母亲一把按下,脸上还对笑笑带着慈爱的笑:“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你们两人竟做了同学!”魏伯母笑起来很是爽朗,瑞彩这一点看来遗传自母亲。 瑞彩用手指头碰碰笑笑,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拍拍瑞彩的手:“确是有缘分,我难得能有个说得来的伙伴儿。” “喏,这个荷包还是她给我选的,”魏伯母取出个鸭蛋青色的平金荷包,笑道:“这次见面虽仓促,也算正经摆了席面儿招待的,我也算全了长辈理儿。” 整个魏家的女眷里,也就魏伯母做事漂亮,笑笑也不再推辞,这家子人实在,自己便也抹去那些虚礼,微笑着谢过伯母就把那荷包收下了。 魏伯母又跟笑笑道:“我们家喝茶便宜,瑞彩她爹在武夷山包着茶园,水仙c岩茶都种,还有方才你喝的红茶,只这红茶不赚钱,去年包了一座茶山c两个茶园,都赔进去了。他还偏偏执拗,一口气儿包了十年。”魏伯母轻轻叹气,拿自己的丈夫没办法。 笑笑觉得不该如此,莫非此时的红茶还没有受到欧洲的青睐?若真这样,自家也可以在红茶生意上分一杯羹了,不由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二:“各地方的口味不同,江南人喝绿茶,岭南人喝岩茶,云南又时兴普洱,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倒爱喝一口茉莉花儿的,说不定有地方的人就专爱喝这果香红茶呢!” 魏伯母觉得有理,又道:“茶生意是瑞彩他爹这两年心血来潮开始做的,自从在扬州包了茶园,赚得些小钱,就一发不可收拾。”那口气仿佛在讲她某个淘气的儿子似的,笑笑觉得,瑞彩的父母该是很恩爱的。 瑞彩懒得听二人说话,已经到穿衣镜前照镜子去了,又招手儿让笑笑过来:“我今儿这身儿藕荷配着奶黄,是不是穿错了?我娘一说,我也觉得显黑。” 魏伯母连声道:“对对,趁着瑛园在,让她教你好好儿拾掇拾掇!我去老太太那儿瞧瞧,一有了山菜野菜的,她老人家就得亲自看菜单子了!” 瑞彩道:“祖母定祖母的,我昨儿敲定的那几个菜可不能给我抹了啊!” “省得省得!”魏伯母摆摆手出了屋门。 瑞彩笑着跟笑笑道:“咱们正好儿采了野芫荽的,我家厨子的芫爆肚丝做的最地道,另有一个紫苏百合炒羊肉也是好吃的!对了,还有个新鲜的保准你没吃过,酥炸南瓜花儿!” “南瓜花儿?那个还能吃呢?我以为只蝈蝈儿才吃哩!”笑笑打趣儿。 瑞彩噗嗤一笑,见笑笑没吃过,便得意道:“我也是在宜花小馆吃了的,让家里试着做了几次,味道做足了九成。” 笑笑道:“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瑞彩望一望镜子里的笑笑和自己,突然一撇嘴儿:“你看,我就是黑。” 瑞彩的肤色适中,算不得皮肤黑:“是衣裳的缘故,”笑笑下了定论:“虽说紫与黄是好搭配,但大面积的紫色和黄色会给人一种视觉冲击力,导致周边的颜色变得暗淡。” “所以我的脸就暗淡了?”瑞彩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儿,“我能穿藕荷么?” “怎么不能,”笑笑道,“你换条白裙子试试。” 瑞彩如奉纶音般令丫头拿出条白绫子裙来,在镜子前比了比:“还真是!好像一下子就清澈素净了似的!方才的奶黄令人觉得浑浑浊浊的。” “这也是我正想说的,每一种颜色深深浅浅的算起来,能变幻出无穷的色来,像这藕荷,说起来是紫色,其实是掺了粉红和浅灰的,而那奶黄,也是粉黄加了浅浅的灰的,两个颜色都暧昧不明,搭配在一起便不够清澈了。” 瑞彩听着,直觉得有理,回头冲着丫头们道:“唐姑娘的话,你们都记着点儿,雪芦脑子最好,又识字,尤其要记着!” 一句话唬得一个平脸丫头急忙点头儿,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亲姐热妹 瑞彩望着笑笑这一身儿浅浅绯色和嫩草色的搭配,因为绯色比甲里穿着白色纱衫儿,只让人觉得润润的舒服:“照你方才说的,那些掺了灰色的衣裳就都不可选了?” “有灰度的颜色也自有其好处,”笑笑想了想,“比如艾绿,比如烟蓝,再比如蜜合色,因为增加了少许灰度,令其变得自然柔和,甚至还有些许怀旧和惆怅”笑笑本想说适合知性女子来穿,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词汇。 倒是瑞彩道:“也是,一身儿都簇新簇新的,有时候看着傻乎乎的。”一时又没完全想透:“究竟该怎么把这些颜色穿好呢?” “颜色c料子c人才,都很重要。”笑笑想了想,道:“比如今日这身藕荷配奶黄,并不是不可取,若是换个料子就变了感觉。你今儿穿的是纱衫罗裙,都是软烟似的轻柔柔的料子,纱罗因其剔透,故而自然就带有一定的灰度。你想想,同样的大红色,染做不同的料子:绸缎c棉布c纱罗,给人的感觉一定是有区别的。” 瑞彩点头:“可不是么,绸缎的最鲜亮了,棉布的色最正,红纱因为稀薄透亮,大概是做不到满满的正红,只能是一种影影绰绰的红,或许就是你所说的灰度。” “所以说,藕荷与奶黄这两个颜色本身就有灰度,料子又是暧昧的纱罗,再搭配到一起来穿,定然就显得不分明了。若是换成缎子,大概就是另外的效果了。”笑笑想象着这两种颜色变成秋日里穿的藕荷提花夹衣与奶黄色织锦褶裙,一下子就明快起来。 瑞彩似懂非懂,又问道:“你方才说这两个颜色对比起来,能把人比暗呢,那还怎么穿。尤其像我这样不够白皙的。” “若不想被衣服抢去颜色,可以不必这样大面积的用色,”笑笑淡淡一笑,“比如,奶黄色的丝缎上衫,可以做藕荷色的镶边,或者绣藕荷色的花纹,这样搭配或许会好些。若是嫌藕荷偏粉红,可以选凉紫,譬如雪青c丁香,甚或青莲色。” 叫雪芦的丫头见小笛儿已经掏出炭笔来记了,急忙也借了纸笔匆匆记下来。 瑞彩一古脑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你上回给我选的都是冷色,那些大红玫瑰红的颜色,我是不是就不能穿了?” “当然穿得,穿红的时候要注意妆容,一定要用粉,适当用胭脂,口脂是必须用的,不然就被艳色给压下去了。”笑笑看看瑞彩,促狭一笑:“你若不适合穿红,等到做新嫁娘那天可该怎么穿呢!” 瑞彩脸色一红:“偏你爱打趣儿人!” 两人正笑闹着,存彩改彩进得屋来,存彩道:“瑞姐姐不是要带瑛园姐姐去花厅玩儿的么。” “你们方才两个躲在房里做什么呢,不是还想着让瑛园教你们做蕾丝络么。”瑞彩问得一句,就拉起笑笑的手:“我家的园子小,是后院改建了的,实在称不上景儿,只一株老梅还可看。一会儿咱们就在花厅摆宴,只咱们四个,让她们在前头吃她们的,咱们乐咱们的!” “这倒是自在,”笑笑肯定不愿意陪长辈吃饭,特别还有那个奇葩三婶,“只是,不陪着长辈吃席会不会不礼貌。” “谁管呢,你可是我的客人。”瑞彩轻描淡写道。 笑笑算看出来了,魏家后宅实则是瑞彩一人独大。 几人出得东厢,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后院。一路上那存彩还道:“瑛园姐姐送的潞绸真是好看,再没见过这样色正的芙蓉妆,我俩方才在屋里比划着做裙子呢!” 改彩话少,此刻羞羞一笑:“我不及存姐姐白,怕压不住这样的艳色。” “那芙蓉妆算不得艳,只是娇。”瑞彩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问笑笑:“我这两个妹妹一个酥酪似的白,一个又面色粉红,该怎样裁衣呢?” 笑笑打量着两个姑娘,见那存彩属于格外白的女孩子,连着眉毛和嘴唇的颜色都有些淡了,头发是明亮如绢的深茶色,放到现代,就是那种洋气长相的女孩儿:“存彩生的白皙柔丽,用那料子做衫做裙都合宜,上身儿的时候记得把眉毛描得浓些,再点上玫红或桃红的口脂即可。”说着又去看改彩,她的皮肤粉红,又爱害羞,脸色常常红扑扑的,眼睛像极了瑞彩,大大的黑白分明:“改彩的皮肤白里透红,若直接配芙蓉妆,怕是会红上加艳,不若将这料子做了冬日的斗篷面儿,领口和边沿都缀上白狐狸毛或白兔毛儿,雪白雪白的衬上粉脸和芙蓉妆的缎子,再好看不过了!” 两个姑娘一字不错地认真听着,存彩兴致勃勃道:“这下子好了,我还生怕跟她穿了重样儿的呢!我明儿就裁一条褶裙去,她等冬日才能穿呢!” 改彩羞羞一笑,并不同姐姐计较。 瑞彩瞥存彩一眼:“偏二妞儿奸头,看我回头就把那支芙蓉石垂金丝簪子给了三妞儿,让她配着斗篷穿去!”存彩也不恼,只是嘻嘻笑。 笑笑便道:“我祖母前儿赏了一大块蓝田姜花玉,我本想着做个玉山盆景,又嫌那纹理细小,很难展现山峦风貌。我母亲就做主改做镯子了,前儿刚雕出来两只,水头倒是足,这是一只美人镯,我看着喜欢就先上了手儿,还有个椭圆的贵妃镯,倒是适合存妹妹戴,赶明儿去学里给你姐姐,让她带给你。” 存彩急忙道谢,又看笑笑腕子上的美人镯,条杆极细,通体清澄,飞着黛色的飘花,心里着实喜欢,便投桃报李:“我有一枚岫玉的戒指,也是极细的条,与姐姐的镯子配得。” 瑞彩笑着白她一眼:“她倒成了你亲姐姐了。” 几人的丫头都跟在后面,小笛儿与瑞彩的丫头素芫早已经混熟了,此刻只觉得魏家的宅子虽小,但几个姐妹却格外亲厚,相比之下,唐家的几位姑娘表面上也亲热,却不似魏家,热得这样实在。 等进了后院,才发觉这园子的确小巧。不过一进院子大小,去掉东西厢仍觉得窄。 小笛儿瞧了瞧敞轩花厅的后头,后罩楼的地方格外逼仄。不觉庆幸,自家在竹里馆的住房比这儿可宽敞多了,整个后院都是丫头仆妇们的天下,树上的果子谁都能摘来吃,院子里拉上长绳子,晒衣裳晒被子都便宜,那些南瓜子儿黄瓜干儿茄子条儿也都能铺着晒的。若是不值夜,到了晚上,还能跟几个要好的丫头当院里摆上低桌,粗瓷壶里泡上一大壶陈皮茶,嗑着瓜子儿吃着粽子糖,看月看星,边笑边聊,何其享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野蔬鲜菜 “这园子虽小,倒很有些苏州园林的精致。”笑笑望着一座奇石边的几竿紫竹,映着围棋棋盘式的漏窗,格外的合宜雅致。又看那花厅的另外三面漏窗,乃是古琴c书函c画卷,再加上棋盘,恰取了‘琴棋书画’之意。 因为园子小,故而造园者更加精心,每一处景致都独具匠心。 “据说以前这户人家就是江南人的。”瑞彩拉笑笑看园子东北角的那棵姿态虬节的大梅树,“这树也有年头了,是杏梅,花朵比一般的梅花大,很漂亮的那种胭脂红。” 笑笑抬眼看,见都结了黄黄的杏梅果,累累垂垂,煞是繁茂。 “过几日熟透了就能摘来吃了,”存彩笑道,“只这果子有些酸,不及杏子好吃,用来做果脯倒是好的。” “你这园子的竹子却分着好几个品种。”笑笑看那西墙边植着一排小琴丝竹,竹竿金黄耀眼,竹叶翠绿如玉,竹下是一丛丛墨绿的兰草,“这个园子却是梅兰竹菊都齐了!” “这里植的素心兰,春天时候可香了,这时候却无花可赏,菊花要等到秋日了。”瑞彩有些遗憾,“我要搭个紫藤架子,我父亲又说不伦不类。” “虽无花,却总飘来一阵阵的香气。”笑笑耸耸鼻子,觉得奇怪。 正说着,便听见上头一个声音传下来:“葳蕤,你的算学课业何时交?” 几人都唬了一跳,抬眼一看,见邻居家屋顶上有个人,蹲身坐在瓦上,怀里抱着只猫,光光一个额头,紧紧的扎个螺儿,不是霓节又是哪个? “助学!你当心啊!”笑笑喊道,因自己从梯子上跌下来过,所以有些担心。 “我日日都上来的,无事。”霓节道,又问:“瑛园来做客?” “我约她来玩儿的,你下来,一起吃饭!”瑞彩招手儿唤她。 笑笑只觉得一片凌乱,这元龙朝的姑娘们动不动就上房顶儿了,摆手儿就招呼着一块儿来家吃饭,别人穿过来都是言情,放自己这儿怎么跟相声小品似的。 “你家吃什么?”霓节抱着猫,声音淡淡。 瑞彩吼一嗓子:“榆钱儿腌肉大包子!整桌子的野菜席面儿!还有马生菜扣肉呐!” “不吃了,”霓节缩缩袖子,指着自家房边的大槐树,满树雪白香花,“昨儿拿这个炸着吃,脸肿了。” “你下来让瑛园给你治治!”瑞彩好客地喊她。 瑛园:别瞎喊啊,我哪儿会治这些疑难杂症!我又不是技术流的! “好多了,”霓节准备下梯子了,“你们吃吧,我家今儿吃淮南牛肉汤,用的黄牛肉。” 说着就身手利落地自梯子上下去了,一只手还托着猫。 瑞彩的声音还没断:“还有油炸苋菜肉丸子!你不是爱吃丸子吗” 笑笑还纳闷着:“助学去屋顶做什么,她还说日日都去的。” “你没看房顶那个小屋子么?”瑞彩努努嘴儿,“养着物件儿呢。” “什么物件儿?”笑笑吓一跳。 存彩哈哈笑起来:“霓节姐姐养着一大群鸽子!” 笑笑突然觉得她们住的近也蛮好,虽然紧窄些,但隔着两道回廊就能拉家常,像今儿这样,霓节坐房顶,瑞彩坐当院儿,俩人就唠起了嗑。 不一会儿,丫头们端着菜鱼贯而入,几个人就在花厅的花梨木八仙桌上开饭了。 今日为了挖野菜起得早,笑笑早就有些饿了,刚赞了一句菜色丰富,就听瑞彩道:“我祖母可真是,我都点了紫苏炒羊肉了,她又给弄了个铜盆紫苏蒸乳羊,这儿还有只焖鸭,用的也是紫苏!” 端菜的丫头道:“紫苏鸭是三太太单点的,说是三房给唐姑娘添的菜。” 瑞彩一脸黑线,没言语。 笑笑对那丫头道:“代我谢过你们三太太,让她破费了。”有些话得点到明面儿上,既然是三房添的,客人自然认为是她三太太掏的腰包,公中的钱,她动动嘴皮子就算‘添菜’了? “三婶儿可真会借花献佛,”存彩撇撇嘴,待那丫头走了才道,“方才在太太房里,把那青莲色云锦要去了五尺。” 笑笑不愿在这问题上纠缠,夹了一支金黄色的炸菜:“瑞彩,这便是你说的酥炸南瓜花儿吧。”见瑞彩直劲儿点头,便咬下一口来,只觉得满口酥脆,还夹杂着南瓜花特有的香气,“确实别具一格,与那紫藤花和牡丹花都不同,倒是更促食欲呢!” 改彩让丫头给笑笑夹了山茼蒿拌香干,存彩又亲自给舀了一碗苦菜瘦肉酸辣汤。 “脆笋炒脆骨头,我们魏家单子上的特色菜,”瑞彩笑眯眯地给笑笑推荐,“还有这个,香葱烤稻花鱼,这鱼是自家庄子养的。喏,这个大菜,雪里红黄豆焖肘子肉!我祖母和我爹都好这一口儿!” 丫头给把一大盘子晶红透亮的肘子肉改了刀,专给笑笑剔了块颤颤巍巍的带皮肉,吃下去满口香喷喷,全是胶原蛋白。笑笑虽然没胖过,但平日吃东西还是会稍微注意的,今儿高兴,算是大开吃戒了。 面前还有酒,说是瑞彩父亲从南边带回来的荔枝酒,甜甜的也能喝两杯。 几个女孩儿正吃着说着,见一个丫头端了个食盒子来:“祝家姑娘给唐姑娘添的点心:大救驾c蟹壳黄烧饼c玉带糕c五城茶干儿,另有一道刚出锅的淮南牛肉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霓节家事 打开食盒子,上层是两样热点心:一样蟹壳儿样的肉馅儿咸烧饼,一样金黄色千丝转儿似的甜烧饼,这便是那叫做大救驾的,原料也考究,用的猪板油c金橘饼c核桃仁c青梅c玫瑰丝c冰糖c白糖c糖桂花 “霓节她老家是安徽的,”瑞彩给笑笑夹了一筷子茶香干儿:“家里的厨子和点心师傅也都是地道的安徽人,她们家的点心确是好吃,尤其这玉带糕,薄薄的雪片儿似的。”又给笑笑吃那雪白的玉带糕。 打开砂锅里的牛肉汤,见旁边小碟子里还给配了粉丝和干丝,笑笑不由感叹霓节的心细,再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面冷心热的人,端食盒子的丫头道:“祝家姑娘让就着烧饼吃牛肉汤,说是越吃越有味儿。祝姑娘还说,改日请几位姑娘去她那儿玩,她请大伙儿吃徽州桃脂烧肉。”丫头说着还咽了口水,感觉这孩子都给说馋了。 瑞彩朝素芫道:“这些菜多得吃不了,一会儿你们也都尝尝,尤其那点心。” 几个丫头都响亮地‘哎’了一声,齐齐谢过姑娘。 笑笑喝了口牛肉汤,果然味儿好,不觉又问:“霓节有姐妹么?” “没有,连个兄弟也没有,她娘就她一个闺女。”瑞彩叹口气,“她和你还不一样,她有一大群庶弟妹。” 笑笑一惊,再没想到这个。 “幸好不在一个院子住,这一处宅子只她母女二人住着。”瑞彩说着翻眼儿看了看东墙屋顶,生怕霓节还在那儿坐着似的,看了没有才放了心,抿了一口茶道:“她母亲一直在安徽老家伺候公婆,她父亲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一直到公婆都过世了,才把妻女接出来,庶子庶女早都满地爬了。” 笑笑捏着烧饼,再吃不下去,只听她讲。 “也不知她们在老家怎么过的,或许那边重男轻女更严重,她到了京都才开蒙,都十岁了,比我还晚呢。”瑞彩也为霓节不值:“助学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偏有个那样的爹,那个人几乎没进过这个宅子,她母亲是个柔顺的性子,又好清静,并没有和姨娘们住一块儿,大家各过各的,也省心。” 存彩皱皱眉头,小声道:“倒是有一回,一个姨娘带着人跑来闹事,好像嫌主母克扣她们钱,声音大得很,左邻右舍都听见了,连‘生不出儿子’这样的话都骂出来了”存彩看看瑞彩,不好说出口。 倒是笑笑激动起来:“霓节看起来格外的刚性儿,她怎么忍得?!” 瑞彩解释:“她当时在学里,并不知道。好像那个姨娘来过几回,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又看主母是乡下来的,好性儿可欺,就跑过来闹腾,连骂带拿,带着好些人,又是搬屏风又是拿花瓶儿的,家里的仆人无法,也不知道老爷在哪里,就直接去学里找姑娘去了” “霓节怎么办的?”笑笑眼睛生辉,想起霓节看的武侠小说来,恨不能霓节掌风过来,活劈死这千杀的贱妇! “要不说咱们助学有主意么,”瑞彩也不吃了,握着茶杯讲起来:“她并未直接杀回来,而是去安徽商会请了两个人物,一个是商会会长夫人,一个是祝老太太,这个祝家是专做六安瓜片的,与霓节家沾亲,老太太算是京都祝家族里最大的长辈儿了。” 笑笑催她快讲,瑞彩道:“细节怎样我也不知,只知把那姨娘当街扒裤子打了板子,等他们老爷知道了,就把那姨娘赶回老家找了个庵堂念经礼佛去了。” “痛快。”笑笑倒上酒,和瑞彩碰杯饮了,又问:“那些庶子谁给养着呢?” “都十五六岁了,能帮着他爹看账了,早不必养在膝下了。”瑞彩叹气,“助学虽好强,家业却迟早是那些庶子的了。” 笑笑黯然,又问道:“还有那商会,有这么大的权力么?连家事都管得?” “商人在外靠的就是商会,商会就是商人的家。”瑞彩道,“若是得罪了商会,在京都根本混不下去。” 笑笑一瞬间想到了自家该在的燕州商会,万一,万一以后云懿也这么闹一通的话她敢!简直想都不能想,她要是敢这么折腾老妈,自己也去找商会?还是找祖母?越想越憋屈,在前世还能任性地拿水杯砸她,现在,若再做出那样的事,只会让人说是丢了身份。 霓节难道不想亲自扇那贱妇两个耳光么,却也只能忍下来,静下心来去哀求商会的人和家里长辈 “哎,”改彩叹一口气,难得发言:“自那回,再没听见祝老爷上过门儿。” 借助了商会,又得罪了亲爹。 主食已经上来了,存彩看气氛沉重,便凑趣儿道:“我可是吃不下了,这包子的个儿也太大了,倒是这荠菜鲜肉的饺子,必要吃几个的!” 笑笑的面前已经倒了香醋,便也蘸着醋吃了两个饺子:“这个味儿可真鲜,回头给我写了食方子,给我祖母也做一回去!”这时候必须抱紧祖母这棵大树了,她就是唐家后宅的定海神针。 一阵一阵的香风吹过,是祝家的那棵老高的香花槐,笑笑嗅着这香气,只觉得苦丝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一棚凉夏 瑞彩院子里早早就起了凉棚,用杉篙和竹竿立起来,顶架上搭着席箔,棚架东面引着碧叶镶银边儿的常春藤,西面则是一大丛九重葛,如今正开着花儿,紫绒绒的成片层叠。 “等这些藤叶子长到顶儿上,搭了手盖了天,就能把席箔撤了!”瑞彩眯着眼睛看着这些长势喜人的藤蔓植物,“我们姐儿仨都怕热,这凉棚开不开天窗的无所谓。” 改彩也笑道:“最喜欢在凉棚底下同大姐姐下围棋了,盛夏里,石桌子又凉快,守着荷花缸,蝉声响个不住。” 瑞彩直言:“我老输。” “九重葛在咱们这儿好养么?”笑笑看到这簇簇叠叠的紫色,也不免动心。 “不大好养,”瑞彩道,“这花儿是去年从温家买的,她们的花匠常常过来养护的。” 笑笑一听这个就懒得养了:“那还是老老实实种丝瓜吧,随时就能摘下一个来做菜敷脸。” “这倒也是,”瑞彩认真了,冲丫头道:“咱们也种一棵丝瓜,拿汁子敷脸用。” ——“吓煞人大。”回到家,珊娘听说笑笑要在院子里种丝瓜,头一句就这么评价。 珊娘的院子刚刚起了杉篙,凉棚也搭将起来,笑笑奇道:“我临走还露着天呢,这凉棚说搭就搭起来了!” 慈姑在一旁笑道:“这搭凉棚也有讲究,必要在午前搭起的,搭的时候儿还不让说话,得安静无声地搭。” 这个,估计有这一行专用的手势暗语吧。可惜女眷不便于亲眼看着搭凉棚,不然看工人们比比划划挤眉弄眼的应该挺有意思。 描红道:“姑娘院子里的也搭起来了,刚儿太太还说呢,配些蔓草的好看,可将东厢天井的凌霄引过去。” 笑笑摇头儿:“那凌霄橙黄橙黄的,夏天看着就热。” 珊娘指着自己院子里遍开小白花的络石藤:“我这儿就引白花藤了,据说这花有小毒,但我最喜其淡淡的清爽气。” “真是好看,到时候我就在娘这儿的凉棚底下看书。”笑笑想象着就好看,“我那院子就种丝瓜了,一年一季的种着也便宜,省得那些木藤到了秋天拆凉棚还得想法子引到别处去。” “丝瓜?”珊娘一愣,直道:“吓煞人大。” 丫头们也都拼命点头,姑娘的院子里除了海棠就是芭蕉,再有就是凌霄翠竹,连那沿阶草都专选的丝叶唐松草,另有一大丛老爷专意选的笑靥花,暗和着姑娘的闺名。试想这样雅致的一个院子里,顶上天棚挂着一个又一个硕大的丝瓜,胖胖橛橛的迎风摆动,总有那来不及摘就老了的,黄干着皮子,拧下来锤去干皮儿,甩出籽儿,掏出老丝瓜瓤子来就能刷碗 “姑娘的院子种丝瓜总归难看,”珊娘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若喜欢就让丫头们后院儿里种去,丝瓜扁豆都种得,老倭瓜也种得。” “哎!”丫头们齐声应了,太太的话在后宅就是圣旨。 珊娘摸摸笑笑的头顶:“你若喜欢那村意,就种一架子小葫芦,也是满院子绿荫荫的,又有福禄之意。” 葫芦娃,葫芦娃,一棵藤上七朵花笑笑道:“那娘这也引一棵吧,既然寓意这样好。” 葫芦若能应了瓜瓞绵绵之意就更好了。 “好。”珊娘冲女儿一笑,又道:“你带回来的礼盒里有一大盒子安徽的点心,我看里头麻饼c烘糕c寸金c白切统统齐了,那魏家姑娘不是河北的么?” “我们助学正住在魏家隔壁,晌午给我们添了菜,谁知道还送了个点心盒子让我连吃带拿呢。”笑笑道。 珊娘点头:“你们这年纪就开始慢慢儿交际起来了,等出了阁也不怯场,这些礼品往来方面的打点也颇费功夫的。” “我只觉得回个唐家的四季礼盒有点儿太面子情了,若是回自家做的饼干之类又有些孩子气,这礼盒估计她家长辈也要过目的。”笑笑想了想,“她是安徽特产,咱们若送燕州的,又离京里太近,没什么新鲜可送的。” 珊娘只是笑:“安徽有名点,咱们浙江也有呢。” “对了,可以送浙江的特产啊!尤其是兰溪的!”笑笑刚想到这一点,看看母亲的目光,暗忖还是当家主母有送礼的经验啊,送的又新鲜又得宜。 笑笑与母亲就着浙江特产商量一番,就拟了点心单子让厨房去做,一商量就商量出好几样儿来:兰花酥c月亮馃c苔生片c藕丝糖c百果蜜糕c橘饼 “安徽的蟹壳黄烧饼是黄山烧饼,咱们浙江的蟹壳黄烧饼是黄桥烧饼,”笑笑吩咐描红:“给魏家和祝家各送一个攒盒去,另外再装一匣子给老太太送过去。” 珊娘又道:“老太太那一匣子别放太多甜的,她老人家不好吃甜口儿,上回舅太太送的苏式点心,她就嫌太甜。把那苔生片c千层酥c松仁糕c□□酥多盛些,记得她赞过蕊娘做的大虾酥,若是有现成的,也盛上些。” 笑笑不觉感叹母亲想的周到:“我那同学瑞彩,平时看着大大咧咧,谁知理起家来头头是道,我也得慢慢儿学着了。” 珊娘点点她的额头:“才一日不见,就忽而长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工部首造 女孩子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神秘,笑笑与瑞彩c西子三个人结着伴儿去了趟校园的厕室,谈笑间就奠定了深情厚谊。 笑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穿针引线的人物,魏瑞彩与温西子这两个,平日在班里一个形单影只,一个遗世独立,如今在自己的‘穿引’下,都成了满血话痨—— 西子:“那北工的镯子我就戴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戴咱们助学就有一只。” 瑞彩:“我是不能戴麻花儿的,首饰行叫个绞丝镯的,看着好看,我一戴上就跟个整日嚼舌根的妇人似的!带着浑身三拐弯儿的矫情劲儿!” 西子:“我梳不得斜髻,我四哥总说像妖孽苏妲己!” 瑞彩:“我是不能留光额头,像个蠢男人。” 西子:“我三哥新植的软枝黄蝉,比凌霄花儿好看,明儿给你们院子都植两株去!” 瑞彩:“我还跟着瑛园学,预备着种丝瓜呢!” 西子:“偏她是个牛心古怪的,呵呵。” 瑞彩:“可不是么,前儿还去小琉璃申家定了一堆五彩的方珠子,也不知要做什么使。” 西子:“方的?那岂不是要做骰子呢?” 瑞彩:“嘻嘻,难怪她说要送我祖母一副红琉璃的叶子牌呢!” 笑笑:太没有存在感了。 笑笑清清嗓子:“咱们说点儿有内涵的话题成么?” 两人住了口,迅速瞧了笑笑一眼。 西子:“我娘就爱玩儿叶子牌,若能打琉璃的,我给她也打一套呢!” 瑞彩:“琉璃的小方珠子做耳坠子也蛮好的。” 笑笑: 最终,笑笑厚着脸皮挤到二人中间,三个女生挽着手并排走在‘虹之间’花海东侧的缓坡上:“嗳,听说圣上把窗子上镶的大块琉璃改叫玻璃了?” 西子皱皱眉:“难不成还跟前朝似的,嫌琉璃与流离谐音,不吉利?” 瑞彩道:“我看是为了区分做窗子用的新琉璃与古法琉璃。这么说,那琉璃沈家,岂不是要叫玻璃沈家了?” 西子与瑞彩的发间都插着琉璃簪子,只笑笑还中规中矩戴着学巾。 瑞彩看着西子头上那支琉璃转珠回文簪:“早想问问你呢,你们温家的那套玫瑰花儿的琉璃簪子卖给申家了?这些日子常见有人戴着。” 西子点头:“本想着独特标新,申家花了三倍的价儿我娘都不肯卖,只这两年来相熟的亲戚友人总上门儿来求簪子,又不好要人家的钱,只能白赠,折算下来也送出去上百两银子了。上个月申家又来买,开了个高价,我娘索性就给卖了,只留下两样格外独特的,说是留着给女儿做嫁妆的,旁人也不好来求了。” 笑笑一时没听明白,又听瑞彩道:“我家里的女眷都省事,懒得在这上头花心思。我娘偏爱荷花,去年找人画了个荷花骨朵带蜻蛉的图样儿,让申家给打了一套粉色琉璃带金丝的头面,因是自家创的新样式,申家接活儿时自然加了价,银子添了六成。我们也懒得去首造司备案,那荷花首饰满街都是,怎见得就没有相似的呢!” 笑笑听得入神,问道:“何为首造司?” 西子知笑笑才来京不久,自然不晓得这些规矩:“首造司是这些年工部新设的,天下百工,大到楼阁,小到簪珥,再如兵器c农器c车船,如是首次新造,便能去首造司备上案,日后若有人仿制经营,便可按收益提取‘首造金’。若是某项新工能够利国利民,一旦为国所用,工部还会以重金嘉奖!” 天啊,这分明就是对发明专利的保护啊!吾皇英明,这就开始保护民间知识产权了!而且还能鼓励很多发明者开动脑筋,创造出各种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好东西! 西子又道:“只是首造司的进门银子就得十两,审批又得历时三个月,如若不新颖还不见得能通得过,所以很多人都懒得去首造司,再说许多店家如今也都给保密的。” 瑞彩进一步解释:“就拿打首饰为例吧,那些铺子里的首饰若都瞧不上眼,自家便可画了样子让人家打,有些人只想自家戴这独一份儿的,便要花三倍的价钱,算是保密费用,店家接了这笔钱,饶是旁人来求也不会打给她们的。如果那首饰样子新颖,想买的人多了,店家就反过来求这家子‘买方子’了,像西子家的玫瑰琉璃簪子,好多人找铺子打听,问的人多了,首饰铺子就来求着买温家的玫瑰簪子的图样” “是让温家授权?同意他们能大宗制作这款玫瑰簪。”笑笑一着急,就嫌旁人啰嗦。 瑞彩直劲儿点头:“对!授权!可饶是这样,温家的玫瑰簪仿制的也多了去了,好多匠人按着大概的样子做了去卖,偏偏就有人不嫌粗糙买去戴了。这下子申家更急了,明明是自家造的才是正宗!” 西子点点头:“申家虽是做小琉璃件儿的,但他家的琉璃确是与众不同。据说他们家前几代都是做古法琉璃的,这一代的申老板又有点子,将古今的琉璃制法融会贯通,才做出这样剔透光亮的琉璃。” 瑞彩也赞同:“同样是金丝桃的琉璃簪花,只那申家的花丝拉的又细又柔,仿佛真花儿似的。” 笑笑望着自己腕子上这串水蓝色的方珠子,重重咬了咬嘴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大喜大忧 瑞彩忍不住扑哧笑了:“瑛园的方珠子也能去首造司备个案呢!” 西子也不觉掩口笑了。 “说不准我的方珠子还能拿个元龙朝头彩呢!”笑笑面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暗暗激动,方珠子只是投石问路罢了,专做小琉璃首饰的申家能够造出规整的方珠子,就能做出更多棱角的珠子特别是问他们怎么造的方珠子,他们还保密,这让笑笑对申家更有信心了。 古代的宝石通常是圆形或不规则的形状,元龙朝自然也是如此,大多宝石以打磨c雕琢为主,因为切割工艺受限,很难达到明亮的效果。 现代人常用‘火彩’来形容钻石或有色宝石的特有光泽,这种璀璨夺目的视觉效果,古代人恐怕是无法想象的。 无论通过模制c吹制c亦或切割如果能把剔透的琉璃制成刻面宝石模样,再镶嵌在簪头钗尾,闪烁在腕上颈间,那光泽或许可以媲美宝石之光!最起码,也能有水钻的效果,水钻就被称为‘水晶玻璃’的。 钻石之所以美,是因为其亮度,亮度又如何表现,通过剖面折射。 笑笑微微一笑,有了工部首造司做保护,就不怕彻底展开思维了。 笑笑并不懂得宝石切割,但却会画,而且能够画得准确。 毕竟是学美术的出身,当学到光的折射时,外公就曾经让自己把各种刻面的宝石临摹下来,反复研究比对,了解不同刻面的宝石所反映出的复杂折射效果,进而把握画面中光线的折射运用。 因此,无论是圆钻型切割c椭圆形切割c长阶梯形切割c梨形切割c心形切割c公主型切割甚至包括拥有1000个刻面的千禧工,唐笑笑自认自己能够画出来,毕竟曾经反复临摹研究过很长一段日子。 “瑛园?瑛园?”从思绪中回来,已经不知不觉和瑞彩c西子回到了茶室。 笑笑同她们坐在一处临窗的四人茶桌旁,内心还在窃喜:琉璃廉价,如若能加工成明亮璀璨的效果,平民也能够佩戴这些‘宝石’了!还可以远销海外,这些琉璃的价值应该不亚于红茶和瓷器! 笑笑面上掩不住的微笑,到时候全元龙朝人民都能blgblg的了~ “这点心从哪儿买的?真是香脆!”瑞彩的话彻底把笑笑拉回来。 西子道:“从苏扶林买来的,据说买点心的排了整条巷子呢!我们家排了一个时辰才买了二斤,说一样儿只能要半斤,想多买还得重新排队。” 面前的攒盒里是四样饼干,做得小巧精美,其精致不亚于现代饼干了。 “说是古法,用的唐代金铃炙的方子,名字就叫的金铃炙。”西子抿了口玫瑰花茶。 笑笑见其中一样恰就做的金铃儿的样子,不过拇指肚大小,做得薄薄的,吃在口中脆脆的,有着浓浓的蛋奶香。心下满是讶异,又看有做成小折扇样式的,点缀着黑芝麻;做成小梅花样式的,掺着陈皮梅;做成元宝样式的,吃下去则满口的果仁儿香气。 西子道:“喜欢脆口儿的定然爱这个,我倒更喜欢昨儿瑛园带来的曲奇酥饼。” 瑞彩也道:“瑛园,你那亲戚家何时卖曲奇呢,赶紧的卖起来,不然都让苏扶林占得先机了!” 这句话触动了笑笑的心事,甄家的车轮饼干并未令食客觉得新颖,只是把其当做麻饼来吃,甚至干脆作为解饥的烧饼来吃。倒是苏扶林,把饼干作为‘金铃炙’来卖,来势汹汹地意欲打开饼干的局面了! 苏扶林是如何得知饼干方子的?而且恰恰是在甄家开始卖车轮饼干之后不久几乎可以认定,他们的方子来自甄家。 笑笑给甄家饼干方子也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一古脑全都给了,第一批方子就是给的蛋奶饼干c甘草杏饼干c芝□□仁饼干。甄家只用芝麻做了个破车轮子,别的都弃之不用,还说什么‘甘草杏酸不溜丢的粘牙’,明明是自家没有细工去切,全图省事! 这下子让苏扶林钻了空子,人家又会活学活用,饼干儿直接改成金铃炙,偷换了概念还博得了眼球,样子小巧,还设计了漂亮可爱的形状,那甘草杏换成陈皮梅,一样是凉果类酸甜味儿的饼干反正人家是第一家卖这个的,别人学了就是模仿。 甄老板没有这个心思,自然有心思活的伙计,看饼干这点心有前途,干脆就偷了方子转卖给苏扶林了笑笑越想越不舒服,把四样饼干挨个尝一遍,赞了一声,就低首抿茶了。 最后一节课也没心思听,趁先生不注意,就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放了学就直奔学门,自家的马车倒是在等了,因要熟悉京都路线,团喜和小笛儿每日都陪着主子起大早逛着街上学,再赶着晚集回家。 如今已是午时,小笛儿道:“姑娘可饿了?太太让给带着点心呢。” “还不饿,”笑笑把自己在课堂上写的那几页纸笺拿出来,用的是台阁体,很难看出真实笔迹,“把团喜叫进来,我有话吩咐。” 小笛儿一愣,心里觉得不合适,但见姑娘的神色,罕见的严肃,便把团喜叫了进来。 团喜的个子小,脸上还有孩子气,第一次进车厢,一脸的拘谨。 “两件事让你办,”笑笑一字一句道,“每件事都要保密。” “主子尽管吩咐,小的若是碎嘴就让割了舌头。”团喜起誓,心里已把姑娘看成自己真正的主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断臂求生 “头一件,去首造司打听打听如何申办首造事项。”笑笑言简意赅。 团喜倒是识字的,笑笑的话一听就明了:“小的后晌就去办。” 团喜等着姑娘吩咐下一件事儿,却听笑笑问:“京都有些规模的点心铺是哪些?” “老香斋,三阳泰,梦桥山,苏扶林,瑞荫,小桂兴”团喜一口气说出好几个,这些天姑娘就曾让打听京都有特色的各类铺子,这点心铺子自然也在其中了。 笑笑轻轻点头,比较满意:“甄家的丰糕铺子呢?” “将将够得上二流。”团喜也不顾什么亲戚礼数了,姑娘这么问,那要的就是实话。 笑笑内心生悔,竟没有提前去查查底,再没想到甄家是这样扶不上墙的。那一回吃了车轮饼干,就跟五婶婶建议过装修店面改善经营,对方完全不置可否,还让自己乐呵呵且等着大车轮子利滚利结果头半个月的盈利拿过来,自己才分了四两银子,按着自己占一成来算,甄家两个铺子加起来不过才净赚了四十两。 听西子说,苏扶林的金铃炙已经卖了一段日子了,甄家作为同行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天生惰性,认为苏式点心和自己的车轮子不搭噶 如今的苏扶林就敢把金铃炙卖到一贯钱一斤,四样点心加个锦盒就敢卖二两银子。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苏扶林早晚会把饼干业做到一家独大!日后慢慢再发展出新的饼干样式,再加上本身就很成熟的苏式糕点,别家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必须压制苏扶林,若甄家始终提不起来,就当把饼干方子造福元龙朝人民了,当初要不是五婶婶来求,自己也没想着卖饼干方子。 不知道真正的商人会怎样做,自己也只能为着饼干生意断臂求生了,此举于甄家,只有利而无害。 团喜接过姑娘递过来的几张纸笺,见每一张都写着一样点心配方:苏打咸酥饼干c奶油夹心饼干c黑白动物饼干c手指饼c姜饼人 团喜看着主子,不明所以,只等吩咐。 笑笑的声音压低了,但却很清楚:“选几家可与苏扶林并肩的大点心铺,位置要分散,每家一样方子,悄悄送出去,不可被识破身份,赚得的钱归你。” “小的不敢!那五房”团喜知道,姑娘把饼干方子给了五太太娘家的。 “甄家立不起来,只能扶一把了。”姑娘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团喜虽不明白,但模糊知道姑娘并非在害五房,又道:“奴才为主子效力,天经地义,绝不贪图主子钱财。” 笑笑靠着软垫吸一口气,一上午都在不停动脑筋,很累:“这件事你自个儿不好出面,总要找外头的人来办,一个方子找个跑腿儿的小子,算下来总需要些钱的。卖方子多少钱我并不清楚,这样,你收了账报给我一声。” “是!”团喜松下口气,自己可不敢拿主子的方子赚银子。 “小笛儿,回了府先给团喜支十两银子。” “是,姑娘。”小笛儿低头道,心里却莫名紧张,正想着姑娘此举的目的,又听见姑娘道:“这几日咱们去过的街道,和那些有特色的铺子,你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小笛儿点头,“姑娘让把每条街道都画出来,奴婢也都画了。” “好,回家了咱俩对一对,看看可有疏漏。” 小笛儿听得心里一紧,再没想到姑娘自己也记了一份,以为此事交给自己她就不再管了呢,幸而自己每一处都认真记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笑笑直觉得昏昏欲睡,忽听小笛儿道:“姑娘,温家姑娘有请呢!” 笑笑醒醒神儿,从窗子张了张,果见温家的马车就在一旁,温西子正掀帘儿冲自己笑。 笑笑下了车,走到温家车边道:“你也下来走走?坐车坐得都累了。” 西子便也下了车,与笑笑并排走着:“昨儿没睡好?” “嗯,失眠。” “我们家有安神的花草方子,回去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两个姑娘在路边走着,马车只能溜着边儿慢悠悠跟着。 “咱们姑娘真是十足地像老爷。”团喜道,说了又暗暗打嘴,明明刚才的话要保密。 车夫倒不追问,只道:“你怎知不像太太?” 团喜一拍脑门儿:“可不是么,太太刚把庄子们清了一遍,这几年根深蒂固的老树根都给连根拔起来了。” 车夫盘腿坐在车上,慢悠悠道:“这回段姑姑的病不必装了,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啦。” 团喜嘴快,说话也嘎巴利落脆:“谁能知道织机上还有那些道道儿呢,他们贪的也太多了些,庞爷和他那胖媳妇都跪着负荆请罪了,平时他们可是最傲的,这一回不必太太问,一五一十把什么都招了,只求太太绕他们儿子一命。” “他们才是聪明的,到了也没被撵出去,革了职在庄子上干活儿罢了,他们儿子也没动,还在柜面上学理账,这是给了最大的脸面了。”车夫幽幽道:“段婆子和她干儿子是罪魁,自然也只能老实认罪,老婆子被撵回赵州看家已是体面了,她干儿子怎么罚的?” 团喜直摇头:“那个人就那么不见了,谁也不知怎么罚的,有人说”团喜没敢往下说,又道:“最可恨的是那些落井下石狗咬狗的,罪责全推给旁人,恶人先告状,哼,太太把他们打顿板子全家都提脚卖了,我看是罚的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雪里寻梅 温西子穿着最普通的学裙走在街上,也能招来满满的回头率。 笑笑真想提醒面前这位捧着热年糕,张着嘴巴看傻了的老兄:蹩看了,年糕快掉脚面上了!哎呀,真掉了你看这烫的,可怜见儿的那么粘的黄米,枣儿也多 “还是回车上吧。”西子轻描淡写把笑笑拉进了自家马车。 温家的马车太公主范儿了,满车厢都是花儿,西子笑一笑:“我家这马车,还兼着载花儿,因为顺路,就顺便把这些花儿送到花局子去。” 鼻子里充满了花香,大多是玫瑰,另有几盆长串盈盈的羽扇豆,蓝色紫色粉色交织,笑笑嗅了嗅那羽扇豆,不觉道:“羽扇豆在咱们这儿该是很少见的。” “你认得这个?”西子不觉惊讶:“这是我家新进的花色,从南方移植过来的,一直在温棚里养着,完全养熟悉了才放到花局子卖的。” “你们家的花儿可真全,还有蜜色的呢,”笑笑轻轻抚了抚旁边一盆香槟色的玫瑰,难得在古代能见到这么另类颜色的玫瑰花,“那羽扇豆也是跟我爹出海做生意时见过的,台湾岛民叫它鲁冰花。” 西子一次次对笑笑的见识广博感到惊奇。 紧接着,笑笑又看到一款被誉为“全世界人民最喜爱玫瑰”的龙沙宝石,粉白色外瓣儿,渐进花心呈现出非常漂亮的粉红色,整朵花层层叠叠的几近上百片花瓣儿:“天啊,你们温家还有这个?太美了!这花儿叫什么名字?”——龙沙宝石这名字对古人来讲有些另类,索性不提。 西子道:“我四哥给起的名字是‘雪里寻梅’,还有种花心一点点红的,叫‘雪里藏梅’,这花儿已经在花局子卖了几年了,我那院子里搭的玫瑰藤就是它,如今含苞待放,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美女的院子里搭着开满龙沙宝石的玫瑰藤,笑笑简直不能想象,太梦幻了。 “瑛园看来也喜欢玫瑰。”西子道。 笑笑点头道:“大凡鲜花我都爱,每路过花局子都得看上半天,无论买不买。”前世也是这样,路过花店花市就走不动步了,素描的植物图谱里最多的就是花卉了,笑笑想了想,决定说出个自己喜欢的玫瑰来,估计元龙朝不会有:“我倒见过一种花瓣儿边沿是紫粉色的,花瓣下端是白色,还隐隐透着碧色,花头很大,比这‘雪里寻梅’还要大一圈儿。” 西子若有所思:“似乎不曾见过。” 自然是不会见过,那是厄瓜多尔玫瑰,离咱们这儿太远了。 西子给笑笑倒一杯玫瑰茶:“我看你这会儿好些了。” 在玫瑰花丛中喝着玫瑰茶,奢侈得不要不要的,笑笑端着小巧的琉璃杯子,一笑:“昨儿没睡好,只是有点儿困,看到这些鲜花儿,一下子就精神了。”事情虽多,倒也一件一件想出了对策,静观其变吧。 西子吹了吹杯中的玫瑰蕾,道:“今日专来找你,是有几件事儿的。” “何事?” “头两件,是我自家求你的。”西子嫣然一笑。 笑笑道:“可是咱们发了帖子的花香体验?” “这是头一件,”西子托腮望着眼前的玫瑰,“我家最大的香脂香露铺子在木琴巷,想着就在那儿办,如今还不知如何着手呢,若是你有空儿,想让你来铺子看看,帮着出出主意。” “我今儿后晌就有空呢,”笑笑身上的事情多,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了的,此刻还是个大闲人,“你别嫌我乱出主意就成。” 西子笑起来,一侧浅浅梨涡若现:“你能来就成,我求之不得!只是,我家的花露都是我四哥调出来的,到时候他也会在铺子里,你别见外才是。” 白雪公主身边的四个小矮人之一要浮出水面了 “你四哥也是我兄长,何必见外。”笑笑豪爽道。 “第二件,就是玫瑰宴的事儿,我娘决意要办,还想着大办,”温西子脸色一红,“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没有议亲,怕是想着在宴上相看相看。玫瑰的盛花期很长,如今着手准备着,只怕也得到六月里才办得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你家看看办宴场地?”笑笑直白道。 “嗯!”西子重重点头,“让你一个女孩儿家,又是来家里又是去铺子的” “何必说外道话,都是闺蜜。”前两天已经跟瑞彩西子普及了这个闺中密友的简称。 西子一笑:“说起闺蜜来,我四哥听说了,还专要以‘闺蜜’为名字,做一款香露呢。” “你四哥也太有才了!”笑笑心里已经把温家老四等同为路易威登范思哲这号时尚领秀般的人物了。 西子浅啜玫瑰茶,道:“再有,今儿给你帖子的时候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那‘樱笋之会’你可想好穿什么了?” 樱笋之会?帖子?笑笑今儿前晌光想着车轮饼干的事情了,这时候才赶紧翻起书箱来:“今日没精神,那帖子都没细看。” 找出来一张浣花笺的帖子,原是那慕雅集古社发出的请柬,让四月十五去贺鸾枝家参加‘樱笋之会’的。笑笑大概看了看,这活动倒是合乎集古社的宗旨,那樱笋之会是唐朝时的宴会,就定在每年的四月十五,宴会的食物以樱桃和新笋为主,这一天唐朝朝廷的工作餐就叫做‘樱笋厨’。 西子道:“唐时的长安真是物宝天华,人们为了感受春夏的美好,将樱笋会作为时兴的风俗,单想一想就令人向往。”说着又笑道:“阿蛮学姐还真是敢想,让咱们每个人都要穿唐代的衣裙去赴宴呢。” 笑笑一阵惊讶,心下又喜欢:“社里的其他三位我还没见过呢。” “起社的这位是洁糖贺家的女儿,因擅绿腰舞,就有了个绰号叫做‘贺阿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朝云近香 “穿唐代衣裙去赴宴?”珊娘听了,也给惊着了。 “嗯,”笑笑一脸无奈之中却也掩不住欣喜之色。 珊娘给女儿夹了个香酥凤凰蛋,笑道:“你若想不出穿什么,就去问问你四婶婶。” 笑笑觉得母亲很开通,若是换成二伯母决计是要让女儿退出这疯魔社的,甜甜笑着帮母亲舀一碗莼菜汤,又咬一口被肉馅碎虾煎炸包裹的鸡蛋:“还不止这些呢,每个人还要带去一样唐代的吃食哩。” “这有什么,立寰不是专有寻古食的馆子呢,大不了从他那儿借个菜来。” “还是自己做了有诚意,”笑笑道,“我是新入社的,还得带去个旁人没见过的游戏去,这是社规。又要给每个人带礼物,她们每个人还得回我礼,幸而社里一共就五个人。” 珊娘也觉得女孩子这些社课有趣,笑道:“只别把你那麻将带过去就成。” 说的屋里几人都笑起来。 吃罢饭回了自己院子,笑笑便直奔了西梢间的书房。 描红叹了口气:“姑娘今儿又不午休了?” “不睡了,还得去温家呢。”笑笑坐到书桌前,描红便过来磨墨,笑笑摆摆手:“我自个儿来吧,在学里都是自己动手的。你去把出门的衣裳准备出来。” “姑娘第一次去温家,可要穿得鲜艳些?” 笑笑想着还要去铺子做‘宣传顾问’,便道:“还是利索些的好,颜色也清淡着些,她们铺子里全是花儿。” 看看桌上自己手画的月历,四月的活动还真是不少,四月十五要去贺家起社,二十二又是自己在学集出摊儿的日子,然后是二十六芒种,温家的花香体验活动就定在这一日。 那天同西子卖花露后自己倒是写了些心得,归总了一下,决定把一些想法写出来。抽出一张竹影笺,先从香水试纸写起。 窗外的芭蕉映着满窗绿意,小笛儿正从廊下走过来,往玻璃窗内探了探,见姑娘正埋头写着什么,心下不觉有些紧张,把手里的几张竹纸看了又看,上面整整齐齐地记录着这些日子和姑娘一起走过的街道店铺,字虽幼稚,却也是一笔一划写了的。 院子里的凉棚已经搭起来,前几日栽下的葫芦秧也长出了叶子,作势要缠藤长起来了。 小笛儿拍拍身上,才进了屋,里头安安静静的,东次间里描红似是在选衣裳,天青松绿丁香月白,都是清清淡淡的素色。描红看见小笛儿,悄悄儿指了指西梢间,小笛儿才点头进了书房。 进去了也是轻手轻脚的,把自己写的那几页纸放在了书桌上,姑娘抬头看看自己,将桌上一个写了‘京都舆图详画’的本子递过来。 小笛儿接过这本子,翻开来,暗暗吃惊,姑娘竟将这些日子几人走过的路线全都详细画了下来,包括格外窄小的巷子c河道,甚至包括以步子粗量的街道长宽对比姑娘记下来的,自己这一本就粗糙得多了。 “难得,你竟把所有的铺子都记下来了。”姑娘还夸了一句,这更让小笛儿羞赧,“只是,这些局部的街道要记清楚接壤处,到时候总要连成一大片的。” “是。”小笛儿谨记了,虽不明白姑娘为何要把京都这样详尽的舆图画下来,但这件事自己很喜欢做,既多认了字,还为主子尽了本分,两全其美。 “姑娘,已到未时了。”描红进来轻声提醒。 笑笑点点头,站起身来,跟小笛儿道:“你按着我的图,再做些补充,这些日子要辛苦些了,那纸笔和蜡烛只管从库里支。”又跟描红道:“偶尔有个小丫头会进屋来,我看她行事稳妥,将她提了二等,也进来伺候吧。” “那是鹅梨,本想着过了年提的,”描红进来帮着姑娘收拾书桌,小笛儿急忙收了舆图,出屋张罗着打洗脸水了。 笑笑抻了抻腰,活动了活动颈椎:“小笛儿常跟我去学里,咱们这院子大,总有活计要做,你又管着库还记着账,那荷露得打点着各院间的往来,染碧又管吃食又管针线,可不就忙不过来了。” “早提上来也好,”描红扶着姑娘进了东次间,“荷露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前儿那安家送了木梳和鞋布过来,还兴头着送了一对儿大鹅呢。” “倒是听太太说了一回,安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体面的老人儿了,荷露也算有了个好归宿。日子定在何时了?” “才合过八字,还未请期呢,”描红抿嘴一笑,“听荷露的意思,大约要到明年立春了。” 这厢小笛儿已经端水进来,笑笑简单洗脸洁面,坐在梳妆台前。 趁着描红给通头发,自己先用丝瓜水润了润面部皮肤,又抹了一层薄薄的芦荟霜,一会儿要扑粉,虽说是纯天然的紫茉莉粉,但毕竟是干粉,提前做些肌肤润滑是有必要的。 描红用犀角梳篦沾了茉莉露,给姑娘通着头发:“姑娘近日总在学里梳着双髻,今儿不如换一换呢。” 笑笑道:“也好,只那温姑娘比我大,我一梳单螺儿总像充大似的。” 描红不觉一笑:“那咱们就梳朝云近香髻,比那单螺活泼些。” 笑笑打眼看了看描红为自己挂好的几身儿衣裳,其中有两件是自己闲时裁了的:“她们针线上倒快,这是我上个月才画了样子裁了布的。” “染碧那丫头急着看成衣,催着针线房的人缝制的。”描红指了指那件月白的,“尤其这件,齐腰的纱衫儿格外紧窄,裙子又没让熨褶子,一道一道的银色灰色的斜纹,那绣娘还直问染碧是不是弄错了,怎的都是绣的线条,花儿呢?” 笑笑却很满意,完全符合自己的构思:月白色点染着水墨轻烟的薄衫,灰蓝色扎染的裙子,又用细银线勾着一条条的风迹,只在裙摆绣了一地杏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玫瑰传说 “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温西子一见到笑笑的衣裙,便赞道。 “西子知我。”笑笑欣慰,总算有人看懂了自己的设计理念。 温家也是个大宅子,位于京都南郊,同唐家一样,属于‘园在宅中c宅在园中’的风格。 笑笑抬起头来,几株连天接掌的大合欢树撑着绿荫,但见其花如绒,其叶似羽。以为会看到一个西洋风格的玫瑰园的,不想却也是中规中矩的古代庭院。 “樱笋会上你穿什么?”温西子边说边拉着笑笑的手,两人穿过一道宝相花儿编就的月亮门:“我这还是第一回带同学进家呢,母亲执意要见见你!”口吻和瑞彩一个样。 “首次登门,自然要拜见伯母的,”笑笑侧头打量着西子:“我还没想好穿什么,总归你穿什么都好看的。” 西子拍拍她的手:“常在古画上看那些长安贵妇穿着齐胸襦裙,总觉得怪怪的,那些古人倒比咱们还想得开。”西子在胸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脸红红一笑。 听古人说‘古人’,还真挺让人凌乱的,笑笑道:“你还好说,我们那一大家子人,我要穿那么一身儿出门,那几房的伯母婶婶都得议论一番了。” 两人穿花拂柳来到正房,笑笑临进门还问:“你们家院子里倒不见几株玫瑰月季的。” “偏是这事儿作难,玫瑰不似那梅花海棠,随意往墙角水边一栽,就是一处景儿,”西子扶着笑笑进了垂花门,院子里立着千层岩,还引了活水,只听得淙淙水声,岩边种着红白芍药,西子便又道:“也不似这牡丹芍药,围着假山,倚着阑干,都可入画。” 也是,古人的审美就是这样,玫瑰在古代主要是作为香料存在的,文震亨也曾说她‘非幽人所宜佩。嫩条丛刺,不甚雅观。花色亦微俗,宜充食品,不宜簪带。’方才从温家的园子进来,除了某些竹篱花障,几乎见不到玫瑰的影子。 “园子东面倒是有一大片玫瑰圃,还有一片玻璃棚种的罕见花草,你上次见的羽扇豆就在里头。”西子轻轻叹气,“我家祖上主要做玫瑰香料,所以得了玫瑰温家的名头,到了我父亲这一代又添了花局子的生意,就索性把月季蔷薇宝相都种起来了,人们买这些花儿也不过是为了闻个香,或是盛夏里让院子有些颜色罢了。” 笑笑听着有些不忿,真想把西子拉到现代,让她领略一下玫瑰的地位。 “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说。有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美少年,但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们不能在一起。一日,美少年在山谷中遇到了猛兽的袭击,女孩听到少年的呼救,不顾一切奔往山谷,山谷中长满了多刺的白玫瑰,带刺的玫瑰划破了女孩儿的手和脚,鲜血洒了一路。那些白玫瑰被鲜血染红,从此就变成了红玫瑰。后来,人们就用红玫瑰来比喻爱情。”笑笑忍不住给西子讲起了关于玫瑰的希腊神话。 西子听得入了神:“后来呢?” “后来,两人都死了。”神的世界太复杂,笑笑一笔带过。 西子黯然:“这传说也太悲了些,都死了。” “不过,玫瑰还活着。” 西子的眼睛亮了亮,看着笑笑。 笑笑一拍她的肩膀:“所以说,你们温家做的是天底下最浪漫的生意。” “现在这些孩子们的话,老太婆都听不懂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便见正房走出一个年近五十岁的贵妇,虽然上了些年纪,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美人的痕迹。 笑笑迟疑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比自己的母亲可老多了,简直和祖母的年纪快差不多了。这到底是西子的祖母还是 “这位就是家母。”西子微笑着做介绍。 笑笑上前给温太太行了晚辈礼,温太太早已一把扶住了:“就跟在自家一样,不必多礼!”说着又上下打量笑笑:“这孩子长得真文气,一看就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西子笑道:“娘,您快别看了,瑛园都不好意思了。” 温太太这才挽着笑笑进了屋,正厅里摆着十几盆橙红色玫瑰,照的满厅亮色。 温太太拉笑笑坐到东次间的榻上:“这孩子真耐看,越看越漂亮!我自来最喜欢女孩儿,偏偏一气儿生了四个秃小子,年近四十才得了婉儿这么个宝贝儿!我最疼她,他爹也宠她,那四个哥哥更是宝爱着,把她惯成这一副小孩子脾气。” “才不是呢。”西子跟温太太撒娇。 温太太不理女儿,只拉着笑笑的手:“园儿家里姐儿几个?” 这种昵称好怪异啊。 ‘园儿’甜甜笑着:“我们家也只我一个呢。” 温太太将两个女孩的手放在一起:“这样正好儿!你们两个闺中寂寞,正好做伴儿!园儿看着比婉儿小,属虎的?” “属兔的,到六月里才过十三岁生辰呢。” “呦!那岂不是比婉儿小两岁呢!还是个小囡囡呢!”被温太太的手拍着头,笑笑只好做出个小囡囡的样儿来,弯着嘴角浅笑。 温太太一拍腿:“这可不是缘分么!我前儿得的上好羊脂玉,让那玉工看着给雕块玉佩,偏偏就给雕了一只玉兔儿呢!我还想着全家再没有属兔儿的,那玉佩也只能十五中秋月圆时候戴戴了,谁知园儿属兔儿!真是有缘!”温太太有了年纪,说起来就显得特别和蔼亲切,说着又一叠声儿道:“银针,去把那羊脂玉兔取来,给园儿戴着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温家香铺 马车里依然有玫瑰的余香,西子望着默不作声的笑笑,看她头上簪着母亲方才强强给戴上的粉色南珠的金钗,裙带上系着的宝蓝色丝绳正络着那只羊脂玉兔。西子笑得靠在车厢上:“我母亲一见了中意的女孩儿,必要摁住了打扮一番!” 笑笑照照靶镜,幸而没有被强行搽那大红色的胭脂:“等和伯母混熟了,我定要好好儿把她老人家打扮一番呢!” 西子笑不可抑:“我娘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马车行过千灯街,但见街旁的矮石柱上每隔不远就立一盏石托角灯,笑笑不觉道:“到夜里这些角灯就都被点亮了?”岂不是和路灯似的了。 “白日里不显什么,一入夜,千灯街就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了,”西子隔着纱帘眺望,“尤其是上元夜市,真可谓千灯如昼,连着千灯街的万盏堤,又临着湖,远远看了,就是一长堤的星星。” 笑笑只听着,就神往不已,忽而生出灵感来:“玫瑰宴若是用上这些灯就好了,把玻璃灯罩造成玫瑰色的,若能做成玫瑰花的形状更好,等入了夜,温家的园子里就是一条一条玫瑰色的灯路。若是嫌暗,可以与普通琉璃灯搭配着来,玫瑰色和明黄色交替着,想着就明艳迷离。” “这个好!”西子直点头,“若能办夜宴,定要用上这些玫瑰灯呢!我家园子里又有湖,将那玫瑰灯立在湖面也是好看的。” “对对,玫瑰本身就是藤本的,还可将那灯做成缠藤样的造型搭在小径上,满藤的玫瑰灯都点亮,客人们就像在过一道一道玫瑰门!” 两人越说越兴奋,到底还是笑笑冷静些:“这花费恐怕太大了,宫里也不会如此吧。” 西子兴致犹高:“只做几条小径的玫瑰门还是做得起的,不过就是玻璃么。” 温家果然财大气粗。 马车从千灯街转进木琴巷,笑笑这才领略到京都的繁华一隅,宽巷子里的马车都是豪华款的,行人里不见布衣,眼中尽是举止端然的贵妇,或香衣款款的女郎,亦能见到古装版的型男潮男。 笑笑与西子下了车,见旁边这间铺子皆是香檀木搭建的,另类叶子型的檀木窗格里嵌着大块的秋香色玻璃,笑笑抬头看那牌匾:“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桃叶渡。” “这是分铺,他们家的总铺在广寒街,三层的楼阁,占了快半条街。”两人不必向里张望,铺前已是门庭若市。 笑笑随西子来到桃叶渡的对面的铺子,这家铺子的装潢与对面的桃叶渡相得益彰,门柱与窗棂用的皆是浅色的枫树原木,窗格子是最简洁的井字格,牌匾亦是枫木的,赭色字写着:温家香铺。 “你们家那么多的花儿,何不用来妆点橱窗呢。”笑笑道,反正做的也是香露香脂的生意,鲜花绕廊不是正好么,“门口摆一大盆玫瑰树,任由它绕着门柱攀爬,沿着匾额生叶开花,岂不妙哉。”笑笑想象的是国外小镇那种门前尽是鲜花的小店。 西子点头:“这倒是个主意,以前只想着在铺子里摆花儿了,这门面的装饰倒是好想法。论起来,也不必非得等九月才能摆那花山子呢!” 已经有店伙计迎出来,见是西子,忙道:“大姑娘过来了?这位就是唐家姑娘吧,快里边儿请!” 进得铺中,只觉得幽香雅致,一楼打成阔朗的大通间,贴墙立着枫木原色的货柜,一架一架分得详细:‘香脂’专柜最大,售卖的是头油香粉胭脂口脂之类的化妆品;‘香皂’专柜则是香皂角香胰子香盐等沐浴系列;‘香囊’专柜是各类香花的干花及花瓣,可大包着买回去自己做香袋,也可直接买现成做好的香囊;‘香薰’专柜的味道最浓烈,摆着各种香球香饼及线香,于花香中沉着重重的药香檀香。 西子道:“香露单设在二楼,我四哥哥总嫌一层太吵闹,试香的人也静不下心。” 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生意这么做似乎想起前世的商场,往往在第一层设置贵重首饰与化妆品专柜,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并非必需品,但其利润却最大,商场一层是客人的必经之地,客流量最大,如此摆放可以增加购买几率。另外一点,化妆品与明贵珠宝的专柜装潢非常漂亮,往往是由美丽的女明星来代言,醒目的广告可以在客人一进门就被吸引眼球。 “铺子里哪个货柜卖的最快?”笑笑已经看到香脂专柜前的五六位女客了,这无疑是需求量最高的货柜了。 身边的伙计介绍:“咱们这儿出货最快的就是香脂了,其次是香皂,二楼的香露,大约是因价钱贵,一瓶买了用的时间又久,故而客人最少。索性把其设在楼上了,要不该显得铺子冷清了。” 笑笑看了看铺子里来往的客人,微微一笑:“我看,这些客人们多是冲着脂粉来的,毕竟胭脂头油属于日化品,也就是日用化妆商品,是女子每天都要消耗的东西,香脂的价格即使贵也不会很离谱,何况能来木琴巷逛街的都是富裕的主儿,”笑笑望着一位匆匆进来买了一盒玫瑰胭脂就离开的女子,淡笑道:“即使香脂设在二层,这些人也会专程去二层买的。” 这伙计本想着去招呼其他客人,听见笑笑的话,步子也迈不动了,只站在那里听。 “你的意思是,把必须买的货物摆在二层,客人们去二层时自然要经过一层,这样一来,不想买的东西也看见了,说不定一心动,就买了。”西子的眼睛熠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广而告之 笑笑感叹西子的聪灵,点头道:“把卖的最俏的货物放在二层不假,但不能令其被客人忽略,比如逛街逛累了,本还想顺带买只口脂的,又实在懒得上二楼,还是算了。”——女人逛一天街真是挺累的,何况你们这儿还没有电梯。 伙计听着直点头,这也正是他担心的。 “我们必须要让客人知道,二层有她们喜欢的需要的向往的东西,就算是三层四层也一定要上去看看,何况这些东西本来就属于日用消耗品,即使今日不用,明日也是用得着的。”笑笑不搭噶地想起现代的某些人囤积卫生纸卫生巾的行为来。 伙计不免问道:“可是,怎样让她们知道呢?有时候我们殷勤地跟这些客人提一提楼上有新花露,她们还嫌烦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就要广而告之,让她们还没进门就看的到!” 伙计是个爱动脑筋的,不由道:“咱们这儿有时候也写,在门前竖个木牌子:‘木樨口脂上市,新到玫瑰盐’这一类的,只是收效甚微。” 笑笑微微思索,而后道:“若是让客人们亲眼看到大大的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倾城美人,青丝高绾,木樨做簪,纤纤玉指拈着一管木樨口脂,画侧写着:清甜滋润,呵护朱唇,新鲜木樨口脂上市。这样的广而告之怎样呢?” 伙计的想象力丰富,很快脑补出这么一副画面来,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西子禁不住拉住笑笑:“真是个绝好的主意!瑛园的点子果然多!” 笑笑打算一古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一会儿忘了:“敢问这‘香薰’和‘香囊’的货柜可卖得好?” 伙计道:“干花与香囊是温家的老传统了,价格便宜,卖得也多,只是利薄。至于那些香球香饼么,多是大家子里管采买的婆子c管事过来买,买的量也大。那些年纪轻的客人极少来问这些的。” 笑笑心里有了些主意,望着西子:“我倒有个想法,只不过改动太大,不知当不当讲。” 西子正欲让她说,便听得身后一个清敛的声音道:“但说无妨。” 笑笑不觉侧身,见铺子里刚走进来一位年轻男子,也不好细看,只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并未看得太清,总之是面如冠玉,白衣胜雪若概括一句来说,此人便是男版的温西子。 西子只顾着听笑笑往下说,单冲那白衣男子点点头,便又期待地望着笑笑。 如此颜值爆棚的哥儿都舍不得给介绍,笑笑只能继续顺着话题往下说:“方才甫一进铺子,我闻见的只有香饼香球这些熏香的味道,即使没有焚香,它们的气味也格外浓烈,盖住了铺子里所有的鲜花c香脂c香皂。”笑笑生怕分心,压根儿没看这位男版温西子,只盯着女版的来看:“西子,我也曾闻过温家的复合花香露,一层一层的香气递进下来,最多一两个时辰之后,最后弥存的只有檀香麝香这些后调。所以,这些夹杂了檀麝的熏香放在铺子里,客人们闻到的永远是它们的味道,就算有客人愿意上楼去试试香露,鼻子也早已在一楼被熏‘瞎了’。” “你的意思是,把熏香的货柜搬出去?另用一个铺子专做熏香?”西子道。 “我认为没必要单开铺子,方才伙计也说过,买熏香的往往都是大批采购的大客户,那咱们完全可以送货上门,”笑笑望了一眼冷清的香薰货柜,“那些采买的管事省了事儿不说,咱们送货的伙计还可以趁机推销其他的商品,到了对方的府里可比在铺子里更好说话,按着送去的货品价值,减几分利润,送管事些好处,再捎带着‘给太太姑娘们试试咱们新出的胭脂香露’,用的好了自然会有买主。”——艾玛,这就变成传说中的直销了。 伙计暗中握了握拳,只觉得主意大好。西子也连连点头,又用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男版,男版的声音传过来:“按她说的办。” “晓得了,四爷。”伙计躬身道,又打量了一下店铺:“把香薰货柜去掉,剩下的地方摆什么?” 你们温家的店面太大了好么,两个商场柜台就能解决的,你们偏偏给出一个婚纱影楼的场地来笑笑清清嗓子:“香囊也不必单开货柜,方才说这些东西的利很薄,若是只买干花的话,变数很大,自己动手做香囊的女孩子们说不定突发奇想,各种香花香料都能往香囊里放的” “比如柏子。”男版道。 “是”还有松针排草之类的,笑笑回归正题,“干花买来一包,几年的香枕香囊都够用的了,所以干花可以不用卖了。再说铺子里自己制的香囊,样式普通,针线一般,若是再精益求精就得加价” “也撤了?”男版道。 “对。”笑笑耿直地点点头,“只撤货柜,香囊可以保留,作为买花露或者昂贵香脂的赠品。另外,香囊的样子可以别致一些,不必拘泥于这些常见的葫芦宝瓶金鱼元宝。” “比如?”男版又说话了。 “可以固定一个样子,作为玫瑰温家的标志。人们看到这个香囊,就立即知道,‘你这个香囊是温家独有的!只有买够一定银子的货物才有可能获赠这个香囊的’!”笑笑望着西子,西子像被点名了似的答道:“若是我,说不定会为了香囊去买香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香露森林 “有这样的人,”笑笑点头,自己当年就为了凑够那几个猫饰品吃了半个月的肯德基,“可以把香囊设计成另类的玫瑰花形状,或是分几种颜色,或是分几种款式,或是分几种香味,总之凑成一个系列,让人们得到一个就还想得到第二个,并且以佩戴这款香囊为时尚。”笑笑进一步解释时尚,“就是时新,令人们想纷纷效仿。” 伙计对设计香囊没兴趣,继续问道:“这么一来,咱们铺子又撤了个货柜,会不会太空了?唐姑娘?” “你们的铺子本来就空得很,”笑笑环顾周围,“很多空间都没有利用上,四壁是货柜,客人们也都围在货柜周围,只留下一大片光可鉴人的空地,实在是浪费。” 几人静默了一下,西子这才拉过自己的男版来:“四哥,这就是我那同学,唐瑛园。” 男版终于正式与笑笑见面,原来是温家的四少爷,也是专管着温家香铺的少东家,此刻微笑着与笑笑见礼:“唐姑娘,久闻大名,在下温西岫。” 温西岫嘴唇一弯,只让人觉得一笑万古春。 笑笑也与他见礼,因自己比西子还小两岁,自然不必扭捏,笑道:“见过温四哥。” 温西岫不笑的话,格外高冷,尤其那个艺术感的高鼻子,令他像个挑剔的设计师:“瑛园可随身佩戴着柏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笑笑直点头:“是圆柏的果实。” “是圆柏中的鹿角桧?”温西岫很执着。 “是是吧。”笑笑也分不清楚。 温西岫清清的目光打量着笑笑:“还有杏花,和少量的茉莉。” 笑笑深深吸一口气,望着温家四爷,自己今日的确是用的杏花花露,至于茉莉,应该是头发上用的茉莉纯露。 西子推推自己的哥哥:“四哥,瑛园才第一次来” “另有粉色玫瑰和紫色羽扇豆的鲜味,”温西岫不理会自己的妹妹。 笑笑与西子对视,咬咬嘴唇道:“怕是在你们家马车里被那鲜花儿熏染上的。” “还有芦荟,取的胶。”温西岫从笑笑的眼神里得到肯定,之后背着手,稍微歪一歪脑袋:“不知为何,还有丝瓜。” 笑笑暗暗擦了擦掌,怪不得调香师被称作‘n一se’,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味道一层层地搭配在一起,再加上香薰货柜上的白麝香的气味,竟能如此和谐统一。”温西岫含有凉意的目光望着这些味道的拥有者,凉意非寒,而是暮春时节麦草尖儿上滚动着露珠的凉意。 笑笑有一种被香奈儿女士亲自夸赞‘衣服和帽子很搭’的受宠若惊之感。 有温西岫在,元龙朝的香水世界一定不会寂寞。 “这些理念太棒了,”笑笑直视着眼前的调香天才,“完全可以讲给每一位来试香的客人。所以说,香露专柜必须放在一层大厅!” 西子c伙计:突然转折好快啊。 “可要上楼一看?”温西岫指着楼上。 于是,笑笑与西子跟着温四爷上楼了。 伙计继续留在一层招呼客人,此刻只觉得元气满满,仿佛温家香铺的未来一定是铺满着鲜花的锦绣之路。 “哗”来到二层,唐笑笑彻底被惊到了。 香露的专柜沿着墙壁连成一周,简直比一楼那些货柜的商品加起来还要多。 “自从大食国的蔷薇水来到宋朝,温家就开始尝试蒸馏花露了。”温西岫闲庭信步地走在二楼厅中,这里就是他的世界。 宋朝?那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温家的香史真够历史悠久的。 此刻,笑笑如同步入了一片香露的森林,只以玫瑰味主香调的就占据了小半壁江山,每一瓶香露都配着签子:五月玫瑰露;云南粉玫瑰与鸢尾;白玫瑰c木槿与琥珀;野玫瑰c杏子c香根草c广藿香走过玫瑰的空间,又是茉莉为主打的世界,接下来是栀子c梅花c晚香玉c牡丹c睡莲精致的瓷瓶与琉璃瓶,仿佛觥筹交错地微漾着杯中的琥珀之光,令人在徜徉中微醺酣眠,且嘴角流露着清甜的微笑 “我真想溺死在这儿。”唐笑笑在香味面前,不想伪装。 前世的唐笑笑算是小半个香水控,刚刚初涉小众与沙龙品牌,就香消玉殒了此刻那些闻香的细胞逐渐充盈复活,恨不得亮出手腕来,一一试香! “什么?”西子疑心自己听错了。 倒是温西岫,边捏着新的香露签子端详,边道:“她喜欢这儿,喜欢得狠了。”说着摘下那支签子:“这个标错了,梨子和梨花,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西子则紧握着笑笑的手:“你能喜欢这儿,真让人高兴!” 笑笑不由提高了嗓音:“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拒绝这里?!” 非常非常高的一个评价,温家兄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儿了。 “把这些香露挪到一楼,空着的大厅设置成茶座的风格。”笑笑说出自己的想法。 “茶座?”兄妹俩异口同声。 “对,让客人们可以静下心来试香。”笑笑此刻灵感倍增,恨不能立即就建成一个自己想象中的香水伊甸园,“做成小圆桌的形式,一个桌子最多坐三个人,其中有一位自然是试香师,也就是对香露了如指掌的店铺伙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模仿超越 温家兄妹静静地听着,厅内有一处桌椅座位,是作为接待熟客的摆设,此刻三人不约而同在那桌前坐了下来,笑笑道:“这个桌子就太大了,桌面一定要小,够摆下两个茶杯,几瓶香露,一盒子糖果就够了。” “糖果?”西子疑心笑笑此刻突然想吃糖了。 “对,玫瑰糖就可以,一颗一颗用薄蜡纸裹着,放在一个半圆弧形的琉璃碗里。”笑笑想象着现代酒店柜台上盛着宝路薄荷糖的盒子来;还有美国人的办公室也常常会摆放糖盒子,据说谁的办公桌上有糖果,个同事就会自然地聚过来聊天闲话,糖果非常有助于办公室人际关系;另外,欧美的销售人员通常都会为客户准备糖果和饼干,吃甜食能够缓和谈话气氛,还能够缓解客户在等待服务时的焦虑,分散他们的注意。 h,不止适用于老外。 西子望着分神的笑笑,不禁道:“是当茶食吃呢,还是为了兼而推销我们温家的玫瑰糖?”西子已经能够准确运用‘推销’这个新新词汇。 “吃人家的嘴短,尤其是咱们京都人,要脸面架子大,在这儿喝了茶吃了糖,总不好空手而去。”温西岫也自有其理解。 已经有伙计上楼来,端了一壶梅子茶,三只甜白瓷的茶杯,另有一盒子玫瑰点心。 笑笑点头:“温四哥分析得极是。”端起杯子喝了茶,又从盒子里拣了个玫瑰粽子糖含在嘴里,微微一笑:“还真是吃人家的嘴短呢。” 西子噗嗤一笑:“偏你会活学活用。” 笑笑言简意赅分析了商业糖果的作用,又道:“糖能够补充身体能量,客人们逛累了,在这里能喝到热茶,吃到糖果,精神上就会得到一定满足。心情好了,就会调动购买,对试香师的介绍也更能心悦诚服。” 温西岫指了指某个货柜,西子意会,从里面取出笔墨纸砚,准备把这些话记录下来。西子一面研墨一面道:“瑛园能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温家,实在”西子只觉得感动,但让自己开口说出些感谢的言语,又一时说不出。 “都是闺蜜,说这些就外道了。”笑笑又吃了个玫瑰卤子浸的话李,抿了口茶,正色道:“元龙朝能够兴办女商学,说明本朝的经济已达到空前繁荣,商人们的生意嗅觉也格外灵敏。方才在桃叶渡的铺子门前,我就看到了我们海意阁的新式衣架,这新衣架既节约成本又节约空间,我们海意阁巴巴儿地研究出来,才在自家铺子里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被其他成衣店纷纷效仿了。一个衣裳架子,难道还跑到工部首造司去备个案去?” 梅子茶在白瓷杯中氤氲着雾气,嫩嫩的绿茶配着一两颗干乌梅,有一种老树生发之感。 兄妹两人此刻都不多话,大大的厅中只有笑笑恬淡而有力的声音回响着:“发掘有利的东西,并为自己所用,是一种本能。譬如我们今日所说的关于店铺的改进方案,一旦收到效果,很快会被同行们竞相模仿,这是必然的。但,能够模仿的永远只是形式。生意的核心也永远只能是商品自身。外人可以模仿我们的货柜c模仿我们的装饰c模仿我们的广而告之c模仿我们的茶座c甚至模仿我们的糖果,但香露的味道他们永远都模仿不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偷来了一两样调香方子,那也仅止于这一两样。他们永远不可能跑过来模仿调香师的嗅觉!即使他们记住了三千种不同的香气,也永远不可能去模仿调香师源源不断的灵感!” 西子听着,只觉得振奋,望一眼哥哥,见他握着茶杯,微闭着眼听着。每当四哥认真的时候,就会微微闭上眼睛,比如他闻香的时候。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或许也可以成为商人的终极理想。”笑笑一激动,说出一句可口可乐的经典广告词。 温西岫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明日闭店,准备铺子的重装。”说着站起身来走向货柜,仿佛信手拈来,又仿佛有的放矢,从几个货柜上取了三瓶香露,“这几瓶香,瑛园回去可以试试,看看可否喜欢。” 三瓶香露,一瓶是三寸高的青花瓷梅瓶,签子上写着:兰花c竹叶;一瓶是二寸高的天青汝窑胆瓶,签子上写着:橙花c野蔷薇c蜂蜡c安息香;最后一瓶很可爱,不足二寸的琉璃天球瓶,签子上写着:茉莉c白茶c薄荷。 “多谢温四哥,”笑笑把玩着这些香露瓶,“单看这些字眼就很喜欢,等回家去了定要好好试一试。”今天的会议就以送礼物的方式结束了?好像还没开始呢啊,关于产品咱们还没说呐! 温西岫浅笑:“听小婉说,瑛园曾提议做试香纸的。” 西子点头:“瑛园也说过最好用硬纸来做。” 温西岫从袖中拿出两张硬纸笺来:“试着做了两张,瑛园可以看一看。” 调香大师还真是挺虚心求教呢,笑笑将那两张试纸拿在手中端详,见一张是花影笺做的,笺角画了一枝白梅,另一张更别致些,蜜色纸笺的一头做成镂空的玫瑰式样,仿佛是开了一扇漏窗。两张试纸的一角都印了一枚朱红色的印章,以朱文刻法留得一个小篆的‘温’字,线条徐徐有山林气,非常完美的l一g一。 “这个好!”笑笑禁不住赞道,“尤其是这个温字章,完全可以作为温家的标志!除了香铺能用,温家的花局子c花茶铺子也都能用上这个标志!” 温西岫不露声色:“试香纸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琉璃瓶子 “都好!”笑笑给予肯定,“一个书卷气十足,一个又有巧思。其实这试香纸不必拘泥于单一一种,可以按照不同的香气主调,将试纸分类,或者为了令客人感觉新鲜,过一段日子就换一种试香纸。” 西子撅了噘嘴:“我画出来的蝴蝶和折扇的呢?都不拿出来。” “三哥画的小和尚我也没拿出来呢,二哥也热心肠给画了个马拉车的呢。” 笑笑: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一一浮出水面 白雪公主本人赌气似的用帕子托了个玫瑰九层糕吃。 笑笑喝了几口梅子茶,会议继续:“另外,关于香露瓶,需要革新。当然,我们现有的香露瓶已经非常精致,但,可以更加跳脱一些。” “跳脱?”温西岫不解。 清朝之前的‘跳脱’只有两个意思,一为手镯,一为逃离。 “心思像镯子那样摆来跳去,”西子只咬了一小口九层糕,笑看着自己的哥哥,“喏,你就不够跳脱。” 笑笑清清嗓子:“香露瓶的样式不必拘泥于花瓶的形状,我如今见到的几乎都是小巧的花瓶样式。另外,瓷瓶虽然精致昂贵,但不足以凸现香露晶莹剔透的特点,比如这三个瓶子,”笑笑将温四哥送的三瓶香露排列摆开,“最直观的就是这只琉璃瓶了,里面金黄色的香露让人迫切地想嗅一嗅。而瓷瓶总让我想起装人参养荣丸之类的药瓶来。” 西子点点头:“我也觉得像,且瓷瓶从外面也看不出香露用了多少。” “瓷瓶可以继续沿用,琉璃瓶则可以大肆开发。”笑笑提议。 温西岫缓缓点头:“那么,瓶子的形状呢?”温西岫实在想不出瓶子还能造出什么形状来,古往今来不都是这些个样子么,梅瓶胆瓶纸槌瓶,圆口撇口直颈细颈双耳圈足还能有什么形状呢?还能怎么‘跳脱’呢,做个小和尚?做个马拉车? “琉璃的吹制变化万千,咱们能想出来的,他们就能做出来。”笑笑道,见过的香水瓶子太多,信手就能拈来几款经典的,“我们可以打破一切有关瓶子的常态,比如,瓶子可以是斜立着的,瓶口只要不洒出香露就行;比如,瓶子可以细长如笔管,或扁薄如古书;再比如,我们穷极想象赋予瓶子以任何形状,可以是一片琉璃叶子,也可以是一座水晶楼阁,或者是一只角灯,一弯新月” 西子捏着九层糕,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仿佛自己的世界突然被打开了很多扇窗户,眺望窗外,才发现,哗~原来世界还可以这样。 “再有,就是瓶盖,这是香露瓶区别于花瓶的最大不同,后者不需要瓶盖。”笑笑指了指面前三只瓶子统一的半圆瓶盖,“如果说香露瓶是一棵树,那么瓶盖就是它的树冠,是完全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尤其是瓶身设计比较简约的香露瓶,更要利用别致的瓶盖来为它画龙点睛。瓶盖可以是一束金花,也可以是一顶嵌宝的凤冠,还可以是一对磨砂玻璃制成的比翼双飞的白鸽,当然也可以是一枚镇着蜘蛛的琥珀石,这完全取决于香露本身的价值。” 温西岫先生又把眼睛微微闭上了,手指在自己的白衣上打着节拍。 笑笑自己给自己续上茶水,喝下半杯润嗓子:“另外,琉璃可以是各种颜色的,我们不必拘束于单一的无色透明。玫瑰的淡红,竹叶的苍绿,丁香的微紫包括像西瓜碧玺那样渐变的色彩,朝晖夕阴c枫叶转红c溪边月色琉璃都能做到!” 西子飞笔记录着,看了看方才记下来的,又问:“何为磨砂玻璃?” “表面不光滑的玻璃,有极为细小的颗粒,不同于普通玻璃的剔透,给人一种雾化般的朦胧感,极有”笑笑实在无法准确传达磨砂玻璃的美妙,“极有诗意。” 温西岫睁开眼睛:“可以去首造司备上了。” “磨砂玻璃?”笑笑和西子异口同声。 “关于香露瓶子的一切。这个,不能被模仿,哪怕是形式上的,我也不允许。”温西岫的口吻毋庸置疑,“就以瑛园的名字作为首造者,温家作为首造者指定的商家,若有仿造者,瑛园可以抽取高于温家的首造金或者直接报官。” 首造司,笑笑今天第二次听见,看来与此部门有缘。 “瑛园姑娘,”温西岫为显郑重,站起身来,笑笑也急忙站起来了,听温四哥认真说道:“我温家愿以香铺生意的两成净利润作为首造金,自此与瑛园姑娘精诚合作,不求带砺河山,但求今生今世c矢志不渝。” 怎么跟求婚似的啊两成净利润?那是多少? 西子也停了笔,望着笑笑:“若真能通过首造司,那瑛园怕是元龙朝年纪最小的首造者了,且还是女孩子!”语气里满满的与有荣焉。 “不过是几个香露瓶,这也行?”笑笑犹在云雾里。 西子却有莫大的信心:“定然行的,连别致的玫瑰簪子都能成,何况瑛园口中恍若天物的香露瓶!说不定不止能博得个巧思,还能挣个造物呢!” 后来笑笑才知道,首造司里分着三个级别:巧思c造物c开天。 “瑛园的意思呢?” “与你们合作了,我自家还能不能做这些好看的瓶子?”笑笑也有自己的私心,唐家还有白千层精油要卖呐。 “自然使得,这本就是你的首造。”温西岫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星眸闪烁 “成!”笑笑重重点了头,望着丰神如玉的温西岫,郑重道:“我唐瑛园与温家合作,矢志不渝。” 温西岫笑得格外开心:“明日就报上去,多加些银子,让他们快些审了批了,一旦备案,我温家便去唐家送去首造聘金以及首造礼。” 聘金聘礼?怎么听着跟那个什么似的。 茶已经凉了,伙计给换上一壶热的,又道:“四爷,已经酉时了,用不用去酒楼订个雅间儿?” 西子低声问笑笑:“你们家许你在外头吃晚饭么?” “只跟着家人在我二哥哥的馆子吃过。”笑笑本想婉拒,但又觉得今天的会议并没有结束,就这么中止了实在让人不舒服。四下看看,这才想起跟着来的小笛儿,“我那丫头呢?” 伙计笑道:“小笛儿姑娘正在楼下喝茶等着呢。” 温西岫对笑笑道:“唐岛主的馆子我倒是常去,咱们去你们自家开的馆子用饭,家里人该不必担心了吧。咱们这儿挨着万盏堤,正泊着一条唐岛主的画坊,做的是川蜀美食,瑛园可吃得辣?” “川菜倒是能吃的。”笑笑点头,来到古代,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下馆子。一面又感慨温西岫的细心机智,自己去二哥哥的馆子吃饭自然令家里更放心了。 “去‘峨之眉’定个雅间儿,最好是临着万盏堤的窗边,”温西岫吩咐伙计,“着人去唐家说一声儿,唐姑娘与温家的友人在‘峨之眉’用饭,温家在戌时之前必将唐姑娘安全送回唐府。” 因离得近,几人便步行着前往,笑笑道:“我倒不知我二哥哥还有个绰号叫‘岛主’。” “他租下了星纹湖上所有的岛,自然得了个‘岛主’的名头!”温西岫道。 千灯街上的角灯已经纷纷点亮了,一盏一盏秋色的烛光,衬得夜空宝蓝,星光冷亮。 “京都的一些巷子比小街还要宽。”笑笑的印象里,巷子都该是幽深窄长的,商铺很少,多是住着人家。 “据说以前确都是窄巷,京都日渐繁华,许多窄巷都扩建成了宽巷子,”西子本就穿着纱衣,此刻在角灯的映照下显得特别仙儿,“京都有名儿的伞花巷,几十年前不过就住着一些制伞的手艺人,后因地段好,就扩了路,新开了大商铺,倒成了京都最繁华的一条巷子。也不知是谁念旧,这些巷子还保有老名字。” 千灯街直通向星纹湖边,此刻已能看到那条著名的万盏堤,因用的是琉璃灯,在夜色下愈发晶澈剔透,璀璨如星。夜游的船只在湖上穿梭慢渡,大小画舫挂满船灯,恍如仙阁,亦有小小扁舟,只一豆孤灯照明,倒更有渔火般的野意。 岸边泊着一座大画舫,临着一棵巨大的娑罗树,灯影中泛出沉沉墨绿,夜海也似,那缀缀白英便是浪花。 因提前定了雅间儿,早已有伙计候在门前了:“温四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咱们馆子里切灯影牛肉的师傅前儿还说呢,四爷再不来他的手艺都生疏了,没人给提点着那牛肉片儿都切得不透亮儿了!” 温西岫也不怎么笑,拿折扇敲敲伙计的脑袋:“留了个好位置没?” “定的‘星眸’!”伙计点头哈腰请几位进来,“那扇窗子的景儿最有看头,万盏堤和千灯街都瞧得见,还搭着娑罗树的树梢儿!二位姑娘,放开胆子走,咱们这画舫稳得跟平地儿似的!”边提醒着女客边冲温西岫笑,“因那窗子最亮,我们爷才给起了这‘星眸’的名字,说恰如美人之眸。” 温西岫又敲了他一下子,这一声倒响,人声却是低的:“那是我亲妹妹。” 伙计眼睛溜了溜二位姑娘的裙角,也不敢往脸上看。结果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子:“另一位是你们老板的亲妹妹。” 伙计彻底不敢言声儿了,把几位往雅间儿里请,忍不住偷偷瞟了二位姑娘一眼,实在不记得唐家有像这二位这么招眼儿的姑娘啊。想那唐家的大姑娘已经嫁了人,二姑娘是个胖胖乎乎的富态相,三姑娘也来过一次,只记得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四姑娘长得好看,又傲又挑剔,剩下的就都是小年纪的了,伙计突然一拍脑袋,这位定然是今年刚回京的五姑娘了!伙计合计着赶紧回去翻翻本子,看东家有没有吩咐过唐家三房几位主子的口味。 笑笑也未想到画舫的生意这样好,路过的几个雅间几乎都满客了,过道里也都是穿梭的食客,或许是温家兄妹颜值太高,几乎每一位路过的食客都忍不住看上几眼,走过去了再恋恋不舍地看上几眼 西子习以为常,拉着笑笑指着那些雅间的名字念:“相期海上,万卷星罗,观莲池你们家的名字似是随意拈来,却又好听,你看这个,双螺髻,还有这个,白草红叶。” “说是我们唐家的,我却是第一回来呢。”终于来到过道最尽头的雅间,上面挂着的牌匾上写了‘星眸’。 雅间不大,贵在窗景可看,倚在窗边,只觉得徜徉星河。 点菜时是客随主便,笑笑只说自己不忌口,菜单子推到自己面前才象征性的点了一个峨眉糕,一个白油做法的西坝豆腐。 菜单子传到西子手里:“瑛园也不是客,我只拣着自己爱吃的点,剩下的都让四哥哥兜底。”说着便先点了个蛋烘糕,甜咸馅儿各一样,又点了个盐煎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调香本分 一桌子菜肴荤素得宜,且数量掌握得很好,既显得丰盛又不至于过剩浪费。 馆子赠了个干烧岩鲤,滋滋作响着香喷喷端上来,笑笑便知这是依着自己口味送上来的,以前和二哥吃川菜常常点这个菜。古时今日再次不谋而合。 工作餐不宜饮酒,大伙就喝蒙顶石花。 西子握着宋代风格的碧琉璃茶盏:“许是方才说那琉璃瓶子的缘故,我现在看见什么都往香露瓶子的地方想。” 话题终于又回到了‘工作’,笑笑问道:“铺子里的香露价格分几个档?” 西子咀嚼着灯草糕,看看温西岫。 温西岫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晚餐,目前只饮茶:“香露价格是根据香料成本和制香手法来区分的,每一瓶大约在二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之间。” 笑笑迅速换算了一下,差不多是600元至1500元之间,似乎跟现代差不多。但古代的制香都是人工,而且都是纯天然,那成本就高多了,再说,现代的香水数量是有严格要求的,一般都是三个规格:30l\50l\100l。笑笑只能再次换算,香水和水的重量差不多,按照水来计算,500毫升是一斤,那么50毫升就是一两。 “咱们的香露瓶子一般能盛多少香露?” “最小的瓶子是一两瓶,一般常用的是二两瓶。”温西岫道。 也就是50毫升与100毫升两个规格,卖600到1500元,用的可是真正的麝香c琥珀,无一滴合成香精,全部取自温家鲜花庄上的新鲜花材,包括远自云南的花材 笑笑想起曾经被誉为全世界最珍贵香水的j一y香水,中文名字是‘喜悦’reads;。那还是20世纪30年代,每一盎司的j一y需要10600朵茉莉花与336朵格拉斯山五月玫瑰才能制成。据说调香师都心疼了,反复问老板u关于成本的问题,j很肯定地说:“我要最好的香水,放心去做。”——“温四哥,你所做的最昂贵的香露,花材的耗费是多少?” 温西岫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眼睛映进万盏堤的河灯,令人仿佛坠入流星的深渊:“呵呵,”他轻轻笑了笑,仿佛有些哂然,“曾经用到过上万朵茉莉,也曾用到过上千朵玫瑰c橙花,五百多枝紫罗兰所做出来的不过是一两重的香精若真拿出来卖,估计得上千两银子。” 西子瞥了眼自己的哥哥:“疯子。”说着给两人续上茶,“温四爷制香的时候,说他吹毛求疵一点儿不为过,一瓶梅花香露,少用两朵梅花,他都闻得出,偏不让进铺子。”西子撇撇嘴,“那些有‘缺陷’的香露,全都给我用了。” 或许是因为温西岫对商品质量严苛的态度,令笑笑觉得放心,甚至振奋,当年的喜悦香水恰恰诞生在全球股市崩盘的1929年,据说‘喜悦’的诞生令人们重拾对喜悦的渴望,芳香的味道冲淡了经济大萧条年代的紧张气息。——“坚持使用足量的最佳花材,是调香师的本分。我相信,认真调制出来的气味,是可以给人以希望的。”笑笑道。 温西岫直视着笑笑,仿佛此刻才刚刚认识眼前这个小姑娘,良久方道:“瑛园心里的香露该是怎样的?” 笑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我想,对香露的分类就如同香露本身带给我们的香调。前调往往是最清新扑鼻的,但也往往很短暂;中调渐渐舒展,气味开始稳定,让人可以慢慢展开遐想;后调一定是最绵长的,甚至可以持续几天,味道于沉敛中有霸气,是那种可以被称为灵魂深处的东西。” 笑笑发觉,这大概是来到元龙朝之后,第一次对外人展开自己。 西子不再吃,静静地听。温西岫不再微闭眼睛,而是望着外面的夜景,手上握着茶杯,西子看得出哥哥的手指在用力,甚至在出汗。 笑笑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地响起,仿佛那种深夜里不曾凋谢的一小朵一小朵茉莉花—— “那我们就根据这个分类,来说说香露带给我的感受。第一类,是比较直白的味道,比如玫瑰味儿,兰花味儿,或者丝绸味儿,木头味儿,石花茶的味儿,总之是真实存在的一种味道,我们完全可以准确捕捉到。第二类,就如同我方才说过的中调,与其说是气味,不如说是一种遐想。这类味道开始从直观变得含蓄,比如雨后的味道,说不清是泥土还是青草味儿,又或者是雨伞发出的那股子桐油味儿,亦或是某个人递过来擦头发的帕子上的味道;又比如,午后抱着猫在院子里慵懒的味道,有可能是猫的味道,也有可能是太阳的味道,还有可能是院子里植物的味道,甚至炉子上热着的牛奶味儿。” 西子很仔细听着每一个字,明明都听懂了,却又似乎都没听懂。 温西岫的嘴角微微弯了弯,望着笑笑,只觉得今日给她选的那三瓶香露又不大对了,该加一些松叶和桃花心木。 笑笑很少这么大段大段地讲话,幸而刚吃饭补充了能量,不然肯定要虚脱。 “至于第三类,那就在灵魂深处了,说不准哪一种香味儿就能撞进谁的心里去。这个很难解释,假如,我们给某款香露起了个名字,就叫‘母亲花’,主香设作是晚香玉,再配以其他辅香。有的人闻到了,非常合意,因为他的母亲本来就最喜欢晚香玉;有的人也闻到了,这个人的母亲却喜欢牡丹,但他儿时家里的院子就种着晚香玉,晚上母亲来床边给孩子掖被角的时候,孩子朦胧中常能闻见窗外晚香玉的香气;第三个人,是个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子,几乎没有几次和亲生姨娘独处的机会,晚香玉令他想起了亲娘给自己做的鞋面里衣汗巾子,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纹;最后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那么,这款香露赋予他的就是对于母亲的全部想象,自己的母亲可能是一个发髻上别着晚香玉的温柔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Q版适用 西子感觉自己像在听故事,那种架着皮影儿讲的故事,镂空的平面的人物,晚香玉的花纹雕刻在人物的胸前襟上,年迈的老艺人敲着锣,唱地方戏:儿想娘来泪涟涟 温西岫掏出自己的雪白帕子擦了擦手心,不知怎么出了这么些汗。 笑笑废话连篇地说的口都干了,咕咚咚喝了几口茶,才道:“总之,花材种类在香露里并非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香气给人的整体感受。这种感受可以是温柔的c暖的,也可以是冰凉的,甚至有微微棱角的指挥棒在调香师手里,他来引导人们的嗅觉与感官,同样的味道有人觉得酸甜c有人觉得清新c有人又觉得微苦,但又不约而同向着香露的主题靠近。仿佛是参禅,每个人的谜底都不同,却又都正确。谜面却只有一个,由调香师来出。” ——指挥棒是什么鬼,没有人发问,西子认为是马鞭子,温西岫则认为是搅拌香露用的那种小玻璃棍。 “香露需要一个名字。”西子首先发表心得,“不能只是玫瑰香露c茉莉香露那些,得有一个灵魂在里面。” 此事被西子一说,细思极恐。 笑笑急忙道:“对,每一瓶香露都要有一个主题。可以用花草名,也可以用其他各种名词,或者一种抽象的感受,比如”笑笑今晚光说‘比如’了,此刻感觉灵感快消亡了,必须用大量现成品来救急:“比如,‘喜悦’c‘真我’c‘一生之水’c‘气味图书馆’c‘牧羊少年’c‘木琴巷5号’?” 为何是五号?西子茫然,但没功夫纠缠这些,只迫切说出自己的:“再比如,之前说过的‘闺蜜’reads;!” “再比如,今日的‘星眸’与‘峨之眉’。”温西岫也微笑着加入讨论。 “都记下来!”笑笑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本子和炭笔,顺带看了看自己之前写的想法,“对了,方才咱们说到香露瓶子,我认为应该多分几个档。一大瓶子香露很耐用的,差不多能用一年!中间想换一换就又得买一大瓶。” 西子道:“一两的瓶子已经很小了。” 那是你们没见过一毫升香水试用装笑笑揉了揉太阳穴,道:“咱们说了这么多关于香露的话题,我想问问西子,目前为止你最喜欢的香露的哪个味道?你认为最耐闻的又是哪个味道?旁人认为最适合你的又是哪个味道呢?” 西子想了想,居然一个都答不出来,用手肘碰碰四哥:“哎,最适合我的是哪个?” “是那个香雪兰加桃子的吧。”温西岫想了想才道。 “啊?怎么会是那个!那个我一闻就上不来气儿!”西子骇然。 “作为香露世家的女儿,居然不能确定自己最满意的香露。”笑笑道,“何况其他客人。” 西子有些委屈:“很多香气造出来我就闻过一两次,装瓶摆在架子上就不再碰了。他还造出好多有‘缺陷’的香露,一大瓶一大瓶的能用半辈子。” 温西岫用眼神跟她‘辩论’了几句。 “所以说,”笑笑打断了兄妹俩的辩论,“关键在于,瓶子太大。” 兄妹俩停了停,看向笑笑。 “如果每天都用少许,那么大瓶的能用一年,小瓶也至少能用半年。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香气,也不可能一辈子只用这一种。再说,有的气味适合冬天,有的适合夏天。就像现在的季节,我就拒绝用那种带有粉黛气的暖香,但到了隆冬,披上大毛斗篷走在雪中,那暖暖的粉气也蛮好闻。”笑笑觉得自己今日的啰嗦怎么也改不过来了。 西子重重点头:“难过的时候,我就不能闻苹果花的甜味儿。潮闷的天儿,我一闻见檀香就想打喷嚏!” 温西岫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有时候客人们选着选着香露,自己都闻晕了,最后也不知道拿哪个了。”笑笑道。 “常有的事儿。”西子在笑笑面前没打算藏着掖着。 笑笑说话说的嗓子都不舒服了,重重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做小瓶的试用装!” “多小的瓶子?”温西岫问。 “二两与一两的瓶子可以做保留,卖给那些明确自己喜好的客人,”怎么说的那么像酒瓶子,“再有,就是六钱的瓶子,可以做成与大瓶子同样精致的样子。最后,是一钱的瓶子。” 一钱?hat?arey一ure 西子在雅间里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合适的参照物,只能拿起一只筷子来:“就这么细吧?” “可以稍稍粗一点,”笑笑回忆着自己那一大盒子香水试用装,伸出小手指:“半钱大约是这个尺寸,一钱的话,得有中指那么细那么高。”中指就不伸出来了,不雅。 “这么小的琉璃瓶,沈家应该做得来。”温西岫预测reads;。 西子道:“我看不如找小琉璃申家呢,他们做的琉璃花,花丝拉得跟头发丝似的!做这么些小瓶子不在话下。咱们把小瓶儿做成什么样?小玫瑰那样?”西子比较感性,喜欢讨论这类话题。 笑笑轻轻摇头:“试用装还是用最简洁的瓶子来装,样式统一做成圆柱形,我们要时刻提醒客人,试用装与那些五光十色的商品不同,它们只是一个尝试,而非最终目的。瓶身一定要无色,因为各种香露的颜色不同,无色透明的瓶子才能够表达得更直观。” 笑笑边说边用炭笔简单画了一支实际尺寸的小琉璃瓶子:“大概这样就成。” 西子瞧着这么个简单的小瓶子也蛮可爱的。 温西岫还是有疑问:“试用装具体怎么用?是赠送还是” “通常情况下是收钱的,赠送视情况而定,”笑笑边说边在纸上草草画出另外几个尺寸的瓶子,“这样,我们把香露瓶分为三档,二两重的大瓶,一两重的中瓶,六钱重的小瓶。这三个瓶子款式相同,造型要精美,区别只在容量。另外,我们还需要准备一钱和半钱的试用装,价格就定在两吊钱左右,普通人都能消费得起,甚至可以一次买几瓶。” “你的意思是,让客人们买回家去慢慢儿试,如果用着喜欢了,就来店里买大瓶的。”西子不觉道,“试用装倒是方便携带,放在小荷包里就成。” “对!”笑笑一拍手,“当客人不明白自己究竟适合哪一款香露时,或者想要尝试新的味道时,我们可以先让她们通过试香纸来选择,客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果断淘汰自己最不喜欢的香味,然后在几款保留的香味里游移不定。” 温西岫皱皱眉,铺子里的真实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香露货柜很需要耐性,有些客人闻了一前晌,有可能一瓶都不买。 “当女人在两款香露前犹豫很久,最终选择了甲香露的时候,大部分人会在回家之后感觉乙香露可能会更好。”笑笑捏了块峨眉糕吃,说话说的又饿了。 温西岫不解,但西子很是赞同:“说的极是,无论是香露,还是衣裳c料子c首饰,大都这样。” “在这种时候,我们就可以给她推荐试用装。花个小钱把两种都买回去,仔细体会一下,究竟更喜欢哪一种,等想好了再来买大瓶。如果闻来闻去两瓶都好喜欢,没关系,我们也有六钱装的小瓶,一样来一瓶吧,同款的造型小瓶子显得最精致呢。”笑笑感觉自己已经说嗨了,这个小小的雅间简直成了十九世纪的佛罗里安咖啡馆,曾经有许多知识分子在那里相聚,彻夜进行激烈的政治辩论c文学批评,他们言语犀利滔滔不绝,那里还诞生了意大利的第一份报纸,就在一个小咖啡馆里。——笑笑拔高自己,开了个小差。——报纸,宣传册,为什么不呢? 温家兄妹也听嗨了,温西岫接过伙计送过来的热茶,亲自给三人满上:“试用装还需要盒子么,我们的香露往往是装在锦盒里的。” “锦盒就太奢侈了,”笑笑拿起一张纸,简单折成香水试用瓶外面的简易包装,不过一个小折页,很快就做好了,“我们可以用硬纸做成这样,中间这个位置,完全可以固定香露瓶,折页上可以写香露的名字以及成分,瓶身只要贴一个名字的简单签子就可以了。” “若是有人只买试用装,永远不去买大瓶的香露呢,”西子提出疑问,“我是说,连六钱的小瓶也舍不得买,只一味地用各种味道的试用装。” “是有一种游移不定的人,也有那种总爱尝新的人,还有那种又吝啬又爱美的人,”笑笑淡淡一笑,自己上大学时也是舍不得买大瓶的,“当然,还有一种人是真穷,实在买不起大瓶,又想享受这种香气,索性就一钱半钱的买喽。” “如此,贫家女也都用得起香露了,实是好事一桩。”温西岫微笑,“咱们的香露,平民皆可用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对抗粗俗 笑笑又咬了一口糯糯的峨眉糕:“我倒是很乐意看见我的丫头们用香露的,当然,香露不是年轻女子的专利,若是庄子上的媳妇们站在廊下,能从她们身上飘来淡淡的茉莉香露味儿,真让人觉得生活无比美好。” 温西岫顿了顿,亦觉得美好。 “有些人认为奢华的反义词是贫穷,但其实不是,奢华的反义词是粗俗。”这话是谁说的?香奈儿女士。一想到她,笑笑立即意识到自己今晚摄取了过多热卡,急忙扔下手里的峨眉糕,喝了一口石花茶。 西子被这句话深深吸引了,虽然‘反义词’有些陌生,但一听就明白其意,奢华与粗俗的对比,真好:“我们的香露,就是为了对抗粗俗。” 笑笑有被闪电击中的感觉,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元龙朝的古女子几乎说出了香奈儿女士的原话——我从事设计,就是为了对抗粗俗。 如果为了迎合此时的气氛,再加一句,那一定是——不用香水的女人没有未来。——也许偏激了些,但说给温家兄妹听,他们一定不觉得夸张。 温西岫也有被闪电击中的感觉,除了天分和喜好,自己制作香露的目的一直很模糊,有些继承祖业的意思,又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每看到人们用这些香露并能由衷欣赏,自己就能为此欣喜很多天。如今,听妹妹一说,或许真的是为了‘对抗粗俗’。 对抗粗俗,这四个字让三人有些沉默,一时静悄悄的。 温西岫的小厮轻轻进来:“爷,戌时了。” 温西岫猛醒:“怎么不早说?”一时又暗暗满意小厮的聪颖,若是提前一炷香过来提醒,就不会有‘对抗粗俗’与‘平民皆可用之的香露’了。 笑笑暗暗掰指头算了算,才反应过来戌时是晚上七点钟,哎,古代这一点真麻烦,新闻联播才刚开始,这就必须要被催着回家去了。 西子有些恋恋不舍,笑笑道:“明儿还能在学里见呢。” “今日未说完的话,改日还能续上,”温西岫觉得温家必须抓住这个小姑娘,今日简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瑛园何时有空再来铺子,咱们把今日的话聊完。” 笑笑也挺喜欢跟这俩聊的,能将现代的先进经验引用到古代,是造福于民的大好事。再说,二成的净利润呢,温家的香露又不是甄家的车轮子,该是很丰厚的吧,总不能拿了钱掉头就走,最重要是对方态度谦卑又乐于借鉴。 三人已经站起身来,笑笑道:“既然说到精诚合作,就不能儿戏,我希望咱们能有一个例会,地点最好就在铺子里,时间上最好能每周一次。” “每周?”温西岫已经脑洞大开到大周天小周天了。 “每一休沐就算一周,”五天就算一周,好短的一周啊,笑笑算了算自己的时间安排,“逢四九是我们唐家的请安日,除此之外,差不多每日后晌都可以。” “一言为定!” 元龙朝国泰民安,京都的夜市尤其繁华,故而宵禁的时间很短,只禁夜半c鸡鸣这两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夏日里天明得早,凌晨四点多早市就开了,不到四点那些城外的菜农就拉着新鲜蔬菜进城了。 此时才不过晚上七点多,街边许多商铺还亮着灯呢,夜市也要热闹到十点的。 珊娘到底还是派自家马车来接女儿了,还客客气气给温家带了个唐家四季礼盒。 “我娘很开通的,何况咱们也没待到多晚。”笑笑执意不让西子送自己,“回吧。” 进了马车,从窗子里冲温家兄妹挥手,直到那两个修长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迷离的角灯光影里。笑笑这才坐回车厢,垫了个软软的靠枕,闭着眼睛休息。 小笛儿倒兴奋地看了一会儿千灯街的夜景。 “你晚上了吃了点儿什么?”笑笑不忘关心下属。 “温姑娘的丫头捧心一直陪着我呢,我们在万盏堤上逛了夜市,就在堤边吃的红油抄手,配着龙眼包子,还有个叫三大炮的点心,姑娘一定没见过的。”小笛儿长了见识,一路上滔滔不绝。 “还真没见过呢。”笑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从云端回到人间烟火中的感觉,也不错。 小笛儿绘声绘色道:“好家伙,‘砰砰砰’击着案板那叫三声儿响,‘啪啪啪’就看见糍粑乱飞,最后‘当当当’飞到面前的碟子里头!特带劲儿,吃着也带劲儿,又粘又甜!” “听着也特带劲儿。” 笑笑拿出笔来,把今天的会议内容进行了简单的总结:一c店面的改进,撤去香薰香囊专柜,一楼为香露,二楼为日化,充分利用空间,设立茶座休闲区;二c包装的改进,香露瓶固定为二两两c六钱三个规格,增设一钱与半钱的大小试用装;三c理念的改进,令调香思路更加富有想象力,并且给每一款香露命名。 小笛儿见姑娘捉笔记着什么,自己也急忙掏出笔来,把今日的千灯街木琴巷万盏堤都记下来,还有几条有名气的画舫和岛,还有堤边生意兴隆的小吃摊。 “小笛儿,你们平日都怎么洗衣裳?” 小笛儿反应了一下,才停笔道:“就在后院儿洗呗,用大木盆洗,垫上衣砧。” “我怎么从未听见过捣衣声?”笑笑想起‘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来。 小笛儿实在不知姑娘怎么会突然对洗衣裳感兴趣的:“那岂不吵了姑娘,乡下还是有妇人们在河边捣衣的,我们这些在大宅院里的,衣裳也不那么脏,不过在衣砧上搓洗就成了。” 搓洗,这时候已经有搓衣板儿了吗?笑笑又问:“用什么洗?皂角?” “咱们府上有定例的,每一季都发皂角粉,若是提前用光了,自己也能拿皂角来做,捣成粉c熬成液都行,不愿自己做的,也可以去集市上买去。” 笑笑问出了自己想问的:“皂角粉是什么味道?” “就是”小笛儿想了半天,才道,“就是一股子草木味儿,算是没味儿吧。所以那些太太小姐们都要用香薰衣裳呢,偏偏姑娘还不爱闻那味儿。” 笑笑很快在本子上写下了:加香洗衣粉,洗衣液,改变人们的嗅觉习惯。 打了个哈欠,又写到:广告策划,海报,宣传册。 马车停下来,这是来到元龙朝以来,笑笑第一次披星戴月地回家,第一次有了工作的疲惫之感,也第一次燃烧起工作的热情,不,可以说是创业的热情。 在竹里馆陪母亲歇了会儿,实话实说了今日的情形,连温西岫也没有隐匿。这么大个人,今日不说,以后也瞒不住。 珊娘不反对笑笑参与经商,这件事儿很符合唐家的规矩:“那孩子多大了?” “哪个孩子?” “温家的四少爷。” “那不是个孩子好么,人家都自己当东家了,”笑笑想了想温西岫的样子,“十七八?十□□?二十二?我看不出来。” 珊娘一笑:“既然参与了经营,就别半途而废,只是,以后别太晚了,娘也想跟笑笑一起用晚饭呢。” 笑笑走上前去,搂着珊娘的胳膊:“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已经到了承德,和老太爷会和了,说是要一起回来的。” 老爸就快回来了。 笑笑虽然身体累,但精神很好:“娘,您想好做什么生意了么?祖母不是提倡儿媳妇们做生意的么?” 珊娘冷不防女儿问起这些来,望了望纱帘外的夜色:“我倒有心开个窑厂烧制瓷器的,你爹也赞同,只是没有经验,不敢冒然去做。” 烧窑?做瓷器?笑笑一脸懵逼,原来这才是母亲的理想。 “你爹倒有心让我接管海意阁的,我却对成衣店没什么兴致,”珊娘转身看看女儿,那一对眼睛像极了自己的丈夫,珊娘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手指轻轻拂过女儿的眉:“笑笑倒是喜欢成衣的,海意阁以后就做你的嫁妆铺子。” 好,云懿也要跟着我的铺子一块儿跟我嫁掉,把她彻底清出唐家!哎,她是自由身,属于聘来的,还真不好办。笑笑任性道:“那就把画样师傅全都换掉。” “为何?”珊娘不解,“那可都是你父亲亲自选的画样师傅呢,以后海意阁若能做大,这些人都是功臣,咱们还要给人家养老的。” “就是不喜欢她们画的衣服样子。”笑笑的声音有些寂寥。 笑笑对于跟设计有关的事情有着超乎常人的偏激,珊娘笑道:“你爹倒是提过要新开一家海意阁的,位置都选好了,你若有心做,这铺子就全交给你打理,全都挂上你自己画的衣裳样子,你单开一个账本子,可好?” 商贾人家也没有这么疼闺女的,把一间铺子送给她来‘玩’。 笑笑这才点点头,心中突然灵光一现,道:“娘也喜欢喝茶,为何不干脆包个茶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桐花小凤 珊娘思忖道:“咱们在安徽做生意时,倒是有人欠了账用茶山来顶,你爹看他可怜,就应下来了。” “我怎么没喝过咱们自家产的茶呢。” 珊娘摇头笑道:“陆羽在《茶经》中说过: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那里的绿茶比苏杭还是差着些的,咱们自己并不喝,都卖给茶贩子了。” “歙州是哪儿啊?”很多古代的地名笑笑弄不明白。 “就是如今的安徽祁门。” “哗!”笑笑从榻上站起来,“祁?门?” 祁红!享誉海内外的祁门红茶,世界公认的三大高香茶之一,如今还没有诞生!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清朝末年才出现的。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珊娘拉女儿坐下。 “娘,我从魏家带回来的武夷山红茶您喝着怎样?” “开始喝不惯,品了几次,竟也觉得滋味醇厚,回甘隽永。” 笑笑想了想办法,决定从魏家下手:“听魏伯母讲,那些制红茶的师傅曾经试过祁门茶的发酵烘干,完全按着红茶的制茶手法来做,味道似乎更加高香呢!” “哦?那魏家为何不做祁门红茶的生意?” 笑笑说谎的时候不敢看母亲,假装拿着桌上的绣活欣赏:“听瑞彩讲,她们魏家的熟丝生意并没有涉及到安徽,若单单为了几个茶园就派人驻扎安徽有些不划算,毕竟熟丝业才是她们家的老本行。”说着又凑到母亲面前:“咱们家又不同了,本来就在祁门有茶山,做绿茶也是做,红茶也是做,不过是工艺不同而已,何不请了红茶师傅来,专做红茶呢?” 珊娘点头沉吟:“这倒是能做一笔reads;。” 母女二人正商议着红茶生意,便听得一阵珠帘响,只见慈姑进来道:“温家给姑娘送了花儿来。” 笑笑看看时辰,差不多晚上九点了:“什么花儿?” 几个婆子将十来盆新鲜的玫瑰花搬进来,一霎间满室的娇艳芬芳。 其中就有几盆粉红色的雪里寻梅,另有两盆金黄耀眼的c两盆朱紫色的,两盆玉色的,两盆正红色被称作大红宝石的,慈姑也不禁一盆一盆地观赏起来:“到底是温家,能将玫瑰养得这样好,和咱们寻常养的玫瑰比起来,花色艳,花头大,香气也更馥郁。” “西子这人,这么晚倒想起送花儿了。”笑笑俯下身子嗅了嗅那盆黄玫瑰,看签子上标着名字——晴照。 温家做的生意的确讨喜,除了鲜花就是香露,真是个令人幸福的行业。 笑笑吩咐道:“除了玉色的,其他四色各端一盆给老太太送过去,若是睡了,就悄悄儿地交给晴丝她们。” 珊娘也难得好兴致,命人将一盆玉色玫瑰摆在高几上:“这一盆‘明月藏鹭’倒是照眼得好看!” 笑笑见母亲高兴,自家也开心起来,将一盆朱紫色玫瑰摆放在榻桌上,正临着步步锦的窗格子,透过玻璃窗看外头,院子里的灯笼大多熄了,但见夜色如漆,星子璀璨,月亮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飞快,充实的人们没有时间去计较光阴。 转眼又到了请安的日子,小唐村的麦田已经绿到极点,随时准备成熟泛黄。 白昼渐长,摇漾如线的柳条似乎一夜之间就碧玉妆成了。柳叶莺就藏在柳树上,身子纤巧如同一片柳叶儿,叫声格外清脆。 染碧道:“别听它叫的好听,样子却很不起眼的,我逮一只给姑娘瞧瞧。” 慈姑摇头:“还是别扰了它们吧,这鸟儿胆子最小。” 笑笑仔细观察那棵老柳,却只是但闻其声,不见其影。那鸟儿们似是知道有人在偷偷观察它们,声音也不似方才脆亮,转为了娇娇怯怯的小声儿。 “这柳叶莺与那桐花凤,倒是一对儿工整的对仗。”珊娘不觉道。 “娘是指的凤栖梧桐么?”笑笑转头望向麦田尽头的几棵大梧桐,花开到极盛,有如紫色烟霞,燃至缥缈。 “三婶婶日安。”听得一管清澈的声音,回头见是舒颜。 这个二房的庶女平日寡言,众人的热闹仿佛与她全无干系似的。珊娘并不惯与旁人亲热示好,但又不愿冷落了这个孩子,再兼此女有才,珊娘作为兰溪谷家的女儿,到底还是爱才的。此刻走过去,轻轻拉过舒颜来:“三姑娘最有才情,该给你妹妹讲讲桐花凤是何物。不然她还真以为梧桐上栖息的都是神鸟凤凰呢。” “婶婶谬赞,”舒颜抿一抿嘴,只一双清澈凤眼淡淡微笑着,“唐代李德裕曾做《画桐花凤扇赋序》,提到成都岷江一带,多植紫桐,每至暮春,有灵禽五色,小於玄鸟,来集桐花,以饮朝露。及华落则烟飞雨散,不知所往。” “烟飞雨散,不知所往。”笑笑咀嚼最末一句,“倒是消失时最美。” 舒颜微笑着望向笑笑,看来也赞成她的说法。 笑笑却思路大开,觉得这‘桐花凤’倒是可以作为一瓶香露的主题,忽而又联想起聊斋里面《白于玉》的故事,里面也提到过桐花凤这种小鸟:“我倒曾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说有桐凤翔集,便有奇人将身子缩小捉其代步,曰‘黑径难行,可乘此代步reads;。’这里的桐凤指的应该就是桐花凤。” 珊娘只笑:“又是志怪的书。” 舒颜却深觉有趣儿,直问笑笑从何处看来的,笑笑无法,只说常年在外奔波,很多好看的书都遗失了。 每到请安日,老太太的上房就是全府最热闹的地方。 今日几房都到的早,西次间里传来一阵阵女眷们的笑声,笑笑心下纳闷儿,往常请安大家都是在东次间的,见丫头引着往西间里走,便也跟着进去了。 房里正摆着温家的那些玫瑰花,衬着主仆们的鲜丽衣着,只觉得满屋子花团锦簇。倒是姑娘们都穿着素色学裙,于热闹中点缀了清新之气。 也不知金宝娣又说了什么俏皮话,主子们丫头们都笑得捂肚子,只展颜不笑,臊红着脸儿拿帕子打金氏:“哪里有这样的嫂嫂,偏拿着未出阁的小姑子打趣儿!” 金宝娣已经微微显怀了,一手轻扶着腰,一手指着展颜:“我只不过说了个四姑娘,谁知道是哪个四姑娘呢,我娘家也有个四姑娘呢!可见是四姑娘心里有事儿,被我这一提,藏不住了!” 笑笑四下看看,二太太一大早就陪娘家的舅太太上香去了,今日缺席,若是她在,这些人可不敢这么跟她女儿闹。只是,老太太与五太太怎么也都看不见? 金宝娣见珊娘进来,忙与她见礼:“三婶婶日安。”几个姑娘也纷纷行礼。 珊娘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子,不必多礼。” 笑笑与舒颜也上前去给四太太阮氏见礼。 金宝娣笑道:“才正说呢,我那个不成材的兄弟,自家的正经生意看不上眼儿,偏要去鼓捣那些话本杂剧,这两年走南闯北买下了不少戏班子,寻了民间百戏奇人,搜集快失传了的古歌谣,非得要自个儿排大戏呢!” 四太太阮氏笑道:“我自来不爱看戏,那古歌倒是好听的,小时候家里有专唱琴歌的女孩子,至今记得重九家宴上,她们坐在舟上唱歌‘万万秋。一任云缥缈。水远山高。只有天地久。’听得我心里向往,只敢在心里默默跟着唱,生怕唱出声儿来被祖母骂。” 珊娘也不觉点头:“这些年自有了女学,人们倒想得开了,听笑笑说学里还有‘歌社’的。只可惜,许多古歌古曲失传,如今连唱的好的歌人也少见了。” “宫八声唱的还能入耳。”阮氏道,‘宫八声’大约是本朝一位歌人的名字。 “宫八声难请得很,人都说‘八声十两金’呢,这说的还是入门费。听说他不止歌好,琴和萧也都是好的。”金宝娣道。 欢颜喝一口茶,笑道:“歌曲最盛的朝代,怕就是大唐了,那时候真是盛世当歌呢!《集异记》中就有这样的故事:诗人王昌龄c高适c王之涣到酒楼小酌,恰逢四位歌人赛歌。有唱王昌龄‘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有唱高适‘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的,唯独没有王之涣的诗作。王之涣自负才名,指着嗓子最好的歌人对两位诗友说:‘她若不会唱我的诗,我甘拜下风;若唱,你俩尊我为师。’而那位歌人,果然就唱起了‘黄河远上白云间’” 众人听着,都无比羡慕那个繁盛豪放的朝代。 笑笑的音乐水平欠佳,以前k歌,不跑调已是万幸了。奶奶倒是擅吹横笛,小时候也手把手教过自己,少女时代也曾一时兴起,把那些喜欢的曲子试着用笛子来奏,现在想来,好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正想着,一张明橙色的纸笺递到面前,上面印着洒金蝴蝶,浓墨楷书写着:四月十八,巳时,南浦街,催雪楼,诚邀同赏小戏《梁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饼干问责 “嫂子这是”笑笑望着将纸笺递过来的金宝娣。 “这就是仲伦新排的杂剧了,第一次在京都演,让咱们都去给捧场呢!”金宝娣笑道,“梁祝的故事咱们小时候谁没听过,偏他胆子大,给编成戏唱出来,想那祝英台本是女子,装成男子与梁山伯共学仲伦这孩子,也不嫌臊得慌。” 阮氏笑道:“如今女子读书也不是奇谈了,还有什么臊不臊的呢。” 笑笑不觉感慨,金仲伦终于出现了,前世是影视公司的总裁,而今买了班子要排杂剧,倒是与前生不谋而合了。 回身看舒颜,见她手里也有一张同样的‘戏票’,便悄声道:“我倒真想看看《梁祝》呢,不知道会给编成什么样儿。” 舒颜细看那戏票上的洒金蝴蝶,只觉得别致精巧,听见笑笑讲,便同她道:“《咸淳毗陵志》记载:祝英台读书处,号‘碧鲜庵’,有诗云:蝴蝶满园飞不见,碧鲜空有读书坛。” “听着就伤感。”笑笑知道金仲伦的能力,虽不亲自编剧执导,但却独具慧眼,很能知人善用,所以金氏影业的电影总是最卖座。想到这儿,不觉又问舒颜:“京都里的戏院多么,我倒一个都不曾见过。” “戏院?这倒是个好名字。”舒颜看着笑笑,“早些年倒是还有教坊司的,后来那些地方不止排演杂剧,还跟些粉子胡同合流,味儿就变了。圣上索性一并都给禁了,这两年才隐隐有了些新发的迹象。” 笑笑真希望金仲伦把杂剧撑起来,若真能重振戏剧,简直无异于一次文艺复兴了。 其他人热闹着,舒颜便与笑笑坐在一旁悄悄说话:“那宋朝的瓦肆,汴京有五十多座,最大的可容纳千人。《东京梦华录》也有记载,说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就有小唱c嘌唱c傀儡c般杂剧c小说c讲史c散乐c影戏c弄虫蚁c商谜c叫果子” “何为弄虫蚁?”笑笑好奇。 舒颜道:“驯兽之术。小到蚂蚁c大到虎豹,都可驯化到知人意。前朝就有人训着大□□教着小□□念书的,大的叫几声,小的跟着叫几声,绝不差的。又有驯养红白二色蚂蚁的,各蹲守在红白二旗之下,排列成阵,听令角斗,盘旋进退,有如真兵。” 笑笑一面称奇,一面又佩服舒颜的渊博,二人正聊着,便见晴丝站在落地罩边冲自己轻轻招手。 “三姐姐稍等,我去瞧瞧。”笑笑起身,由晴丝引领着去了东次间。 甫一进屋,只觉得静悄悄的。 老太太坐在炕上,五太太甄氏低头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也就只晴丝一人。 笑笑一眼看到炕桌上摆着的几碟子饼干,隐约明白了什么。 甄氏眼圈儿有些红:“再没想到我兄长是那般提不起来的,更可恨那挨千刀的贼头伙计!偷了饼干方子去,先是卖给了苏扶林,后竟贪大了贼胆,竟把那些方子一夜散尽了!” 老太太看了看笑笑:“五丫头可知道你的饼干红遍京都了?” 怎么不知?自从团喜揣着二百多两巨银回来,说全都是卖饼干方子的钱,笑笑就知道,这些买了方子的点心铺决计要与苏扶林竞争到底了!暗里一直派人盯着这几家点心铺,不出三日,就陆陆续续开始售卖饼干了,且还都是独具想法c新颖独特的。 比如,那家得了夹心饼干方子的老香斋,除了把奶油c奶豆腐c酸奶酪夹进饼干,还把自己擅长的糯米芝麻软酥c软香糕c花生酥c苹果软糖c杏仁脆等等都试着夹进饼干里去,有单夹的,有双夹的,还有五层夹九层夹的,差一点就造出‘拿破仑蛋糕’来了;还有小桂兴,他家得的是动物饼干的方子,打出来的饼干除了各种动物,还有各种楼阁小人,更发明出一种叫‘香香字儿’的饼干,全是各种吉祥汉字,有‘福’c有‘囍’,有‘状元及第’,有‘恭喜发财’,有‘寿比南山’,利用连笔字的优点巧妙把这些字连在一起,与现代的字母饼干有的一拼,而且还是汉字的,看人家多爱国,现代人怎么都不知道做些汉字饼干呢! 老太太正拿着个‘香香字儿’,写的是‘人之初’:“若不是小骞当好玩意儿拿给我瞧,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说着看看自己的孙女儿。 笑笑低头站在那里,淡声道:“笑笑也是头一次瞧见呢。”——声音小到不能再小——就偏偏装出个受了委屈还强忍着的模样来,为了不得罪亲戚,不破坏家族团结,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这”甄氏面色尴尬,面对着晚辈实在说不出‘恕罪’之类的话来。 “当初五丫头给了亲家舅爷几个方子?”老太太问道。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先把最重要的一个点给揪出来问了。 幸好,甄氏当初也并不很经心:“有那么五六个吧,我也记不得了。当初说的是先一点一点地做,做成了卖好了再做新样式的。”甄氏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其实一共就给了三种饼干方子,但老太太并不知,笑笑便乐得一块儿装糊涂:“一共给了五样儿的,若点心师傅有心,就能把这五样儿变幻出几十样儿来,”说着瞅了瞅桌上的饼干,“再没想到这些点心师傅竟有这些个巧思。”语气里满是所托非人的遗憾。 甄氏咬咬牙,跪到老太太面前:“娘,媳妇儿的娘家哥哥虽说糊涂,但绝没有卖方子的坏心眼儿!真是那黑心烂肚的伙计干的啊!那人至今都找不见影儿,定然是拿着卖方子的钱逃远了!我哥哥再混,也绝不会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把五太太扶起来,”老太太还没说完,晴丝已经过去扶起甄氏:“五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咱们老太太不过问问,五姑娘虽年纪小,也总该得个说法儿的。” 老太太缓缓道:“这方子是我做主儿让卖给甄家的,五丫头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里头也有我老太婆的不是。” 笑笑噗通跪下来,扶着祖母的膝盖:“祖母快别这样说!那甄家舅舅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咱们都是给那偷方子的伙计害了只是,如今满大街都是咱们唐家的饼干,早知如此,不如早早写进咱们唐家的点心单子,由着富贵人家慢慢儿流向百姓家,好歹还有咱们唐家的名儿啊。”——就这么上纲上线了,直接把笑笑自己‘发明’的饼干上升到唐家点心的高度,一切就有了家族荣誉感似的。 老太太拍拍孙女儿的头,亲自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若不是老五媳妇来求,我本想着把方子直接呈到光禄寺的,他们每年都向民间征集珍馐c佳酿c点心各种稀奇美味的方子的” 甄氏听了,哪里还站得住,又欲跪下,被晴丝死死扶住了,压低声对她道:“五太太还是听听老太太的话音儿吧,此番得给姑娘做足脸面。” 甄氏强作镇定,暗暗咬牙,心里早把娘家哥嫂骂了狗血淋头,这一对儿夯货蠢蛋,一张方子都看不好,连个伙计都拢不住!同样的方子自家卖不好,怎么旁人一做出来就有人排着队的买! 老太太又发话了:“我就不明白了,旁人把这饼干卖得这样俏,甄家铺子为何还在卖那单一的大车轮子?自家又不是没方子,也按方做来就是,虽未拔得头筹,赶得个尾巴尖儿也能沾些光的吧。”此话问的难听,但也有其道理,笑笑心里也有此问。 甄氏狠狠咬着嘴唇:“待我去铺子里好好质问他们去,定然给老太太和五姑娘一个交代。” “问不问的吧。”老太太已懒得知道答案,左不过又是一桩蠢事罢了。喝了两口茶,歪靠到荔枝红闪缎大迎枕上,伸手从碟子里捏了个蛋黄饼干吃,还叫着笑笑:“你也吃,一会儿上学了空着肚子可不成。” 笑笑早饿了,便也不客气地吃起来,拿了个夹着花生糖酥的饼干吃了,又香又脆,这饼干还真是造福于民了,想着元龙朝的大家伙都能吃到这样的饼干,心里又隐隐有些开心。 “我这牙口不行了,给我拿些软乎的来吧,”老太太喝了口罗汉茶,“这里头似乎没有曲奇饼,我记得那个酥软,入口即化。” “曲奇的方子还未来得及给甄家。”笑笑道,幸亏还没给呢。 晴丝端来一碟子桂花糖糕,老太太捏起一块咬下一小口:“若是靠着曲奇打个翻身仗,笑笑可有把握?” 祖母的想法竟与笑笑不谋而合,若因为满街饼干方子就因此退却,那也就不是唐家人了。 笑笑点点头:“总有法子的。” 甄氏本就是个伶俐人,见事有转机,急忙道:“笑笑有何法子,只吩咐了便是,也给甄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这算是变相地道歉了。 笑笑忙道:“婶婶何出此言,生意场上胜负乃常事,咱们一起谋划,总能扭输为赢。” 正说着,一个丫头进来与晴丝耳边说了什么,晴丝道:“这可巧了,甄家的舅太太来看五太太了。” 这是,负荆请罪来了?感觉他们都没有这个智商。 老太太一挥手:“笑笑也一并跟过去,有什么想法都同她们讲了,一起出主意。”说着又跟晴丝道:“吩咐了桐影,等笑笑谈完了事儿,让她快马送姑娘上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甄家嫂子 芬芳院,栽种着各类的香花香草,因此而得名。 笑笑随甄氏绕过一座遍缠玉蕗藤的怪石影壁,便进了二院。 一个丫头匆匆忙忙跑过来,与甄氏耳语几句,甄氏闻言紧紧皱眉,突然听得正房有摔茶碗的声音,又传来一声喝骂:“下流无赖的脏逼祸水,你装着一副狐媚子给谁看呢!你们太太都叫你给挑唆傻了!” 五太太甄氏也是个性情中人,一时竟忘了让笑笑躲一躲,只管自家跺跺脚,手里绞着条帕子冲向了正房。 笑笑本以为甄氏兄嫂只是一对目光短浅不知进取的夯货,哪知道竟敢这样穷横,这可是小姑子的婆家,就这样堂而皇之在正房管里教起小姑子的家事了。倒是跟着的荷露知机,忙道:“姑娘,咱们先去厢房里等一等?” 芬芳院的丫头也忙道:“五姑娘去六姑娘房里坐一坐吧。”说着便要过来搀扶。 笑笑还生气呢,你们娘家一个外姓的小买卖人敢到我们家来叫嚣,我还没跟你算那破车轮子的账呢!别管这芬芳院里有什么事儿,都申不着你跑到这儿指东骂西!此刻也顾不得珍重什么身份了,一手狠狠甩过搀扶的丫头:“这里是唐家!我躲什么?” 丫头们从未见过五姑娘发火,此刻都不敢言语。 笑笑就跟在甄氏身后进去了,眼见一个戴着翠绿抹额镶珠的中年妇人堂而皇之坐在正间的主位上,孙姨娘就缩着身子跪在一旁,头上脸上早叫泼上了茶水,满沾着碎碎的茶叶。 中年妇人自然就是舅太太了,见了女主人进来,也没打算挪挪屁股,依旧大咧咧横坐着。 “嫂嫂发的什么邪火!这又不是在甄家,没得叫唐家上下笑话!”甄氏的嘴皮子向来好使,此刻正在气头儿上,自然不会有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院里的婆子打架呢,再没有这样粗野鄙俚c疏于礼仪的舅太太。” 舅太太撇撇嘴儿:“你个傻货,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这黑心肝的小娼妇哪天要下毒害死你呢!” 孙姨娘只低头跪着,默默不语。 甄氏一把拉她起来:“蕙玉,你先回去。” 孙姨娘站起来,脸色虽白,却并无泪痕,只是低声对主母道:“太太尽快解决了饼干方子的事儿才是正理。”说着就由小丫头搀扶着下去了。 已经有丫头给舅太太重新上了茶,舅太太掸了掸衣裳,道:“我一早便来了,你去给你婆婆请安去也罢了,偏偏她也躲在房里不出来,才不过挣了个姨娘,就开始跟太太娘家人摆起主母款儿来了。” “是我吩咐着不让她出来的,她一个姨娘,难道还有会客的身份不成?”甄氏满口无奈。 “蕙玉这骚蹄子早便勾搭得你哥哥心毛缭乱的,我说卖了她你又不肯,给你当了陪房嫁进来,你到底不是她的对手,把姑爷也勾进手心儿了吧!又生了个小狐狸崽子” 甄氏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喝住道:“嫂嫂谨言!我那哥哥是个什么样我还不知道?若不是我拦着,蕙玉早寻了死了!” 笑笑有些凌乱,实在懒得听人家的家事。 “哎,你这个傻丫头,我和你哥哥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容易嫁进唐家来,”舅太太拿起帕子擦擦眼睛,“你的肚皮又不争气,生了一对儿赔钱货,还给伤了身子我这还不是怕她压你一头么!今儿若不是我长了个心眼子,亲自去她房里寻她,你都不晓得她在偷偷做什么?” 甄氏抬眼望着坐在上位的嫂嫂。 舅太太咬着牙道:“她在拜送子观音!不要脸的粉子烂口下作水儿,也不怕玷污了佛家!她给自己求子呢!等她生下儿子来哪里还有你的活路!” 甄氏叹了口气:“那观音是我让请回来的,我怀胎艰难,只能靠蕙玉给我们五房留个后了!嫂嫂莫说糊涂话,蕙玉好歹是我的人,等过两年若还不添男丁,老太太往房里塞起人来,可就难看了。”甄氏自幼由哥嫂养大,嫂子虽厉害却对小姑子不薄,也正因如此,才渐渐有了对兄嫂的纵容。 “唉——呀,”舅太太长叹一声,“你也被这狐媚子给迷了心了!”脑袋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劲头。 又有丫头端了一盘子新果子,要摆放到八仙桌上。笑笑淡淡制止:“还是摆到次间儿去吧,这样会客也不合规矩。” 一句话点醒了甄氏:“嫂嫂快下来吧,这是爷们儿坐的地儿,我们老太太平日里家宴还都摆在次间儿呢!”甄氏对这位娘家嫂嫂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有着儿时对娘家的亲切眷恋,一面又恨其愚蠢丢丑,因为这个嫂子,唐家上下不知多少人暗暗笑话五房呢。 甄氏叹了口气,亲自把舅太太从太师椅上搀下来:“咱们去东次间儿歇着去,在炕上歪着不更舒坦么。”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此刻只得哄着。 “让五姑娘见笑了,”甄氏对笑笑勉强一笑,“幸而三嫂一向宽怀,不与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方才那些话不该让姑娘听了的。” 笑笑只能作个年少不甚懂的样子:“五婶婶,已经巳时了,我今日前晌的课已是落下了,只这点心方子的事已被老太太重视起来,咱们必要有个完美的转圜才是。” 说着也随甄氏进了东次间。 毕竟舅太太是长辈,笑笑只得象征性地施了个晚辈礼,舅太太不愿在小姑子娘家失了身份,捏了个红包给她,笑笑接下来,摸着里头似乎只有一把散钱。 甄氏拉了笑笑坐在自己身边:“嫂嫂,这是我们三房的嫡女,是唐家的五姑娘。”三房这两个字被甄氏咬得很重,因那饼干方子的契约就是以三房名义同甄家签下的,这是把车轮饼干的话头儿递给嫂嫂,意思是让她先给陪个不是,后面的话才好说。 偏偏舅太太听不出来,转了转眼睛:“三房是唐三爷那一房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呢,你看这闺女俩眼睛精的,跟唐老三一个模子!今年总有十三了吧!”说着一拍小姑子的手臂,“前儿你还嫌嫣然的年岁太小,不愿这么早给明哥儿定下来,又搬出什么‘姑血不还家’的老理儿来。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么,岁数也相当,长得也不错!”说着竟陷入想象中嘿嘿笑起来,低声道:“唐老三的生意做得那样大,嫁妆上也必不会简薄了” 甄氏快被她气疯了,使劲儿咳嗽了几声,狠掐了嫂嫂一把,才把这糊涂话头儿给掐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嫂嫂还尽想些不着边儿的事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饼干方子就是唐家三房里出的,跟你们签契约的也是这位五姑娘。” 舅太太蹙蹙眉,看了看笑笑,恍然大悟:“当初签字时光说是什么三房的姑娘,我也没大寻思,心里以为是唐家哪位姑太太呢,却是这么个黄毛丫头啊!” “嫂嫂!!”甄氏气得眼睛都红了,“都是主子,说什么丫头!” “嗐!”舅太太从炕桌上寻了个扇子扇着风,“你们老太太果然是老狐狸一只,卖给咱们方子还拿个小孙女儿来搪塞,既然是她抻的头儿,她直接跟咱们签不就完了?又怕旁人说她贪小便宜,赚亲家的钱,又舍不得这一口麻雀肉儿,索性把孙女儿推出来” “麻雀再小,也是肉。”笑笑接过了话头,直视着舅太太:“如今卖遍京都的饼干,用的都是哪家的方子?谁还敢小瞧这一口麻雀肉呢?” 舅太太停下手里的扇子,顿了顿,突然道:“我说怎么漫天都是做饼干儿的呢!原来是你们老太太的主意啊!把方子卖给我们嫌不赚钱,又变着法儿地卖给了好几家儿去!这是要砸我们甄家的牌子啊!”边说边用扇子敲着桌子,意欲哭天抹泪地喊冤。 甄氏看看屋外,幸而下人们全都退出去了,此刻没人听见这么‘忤逆’的话。 “嫂嫂别信口乱说!”甄氏恨不得扇她一巴掌,此刻的声音又低又狠:“你们铺子里那个吃里扒外的伙计如今还没逮住,就别说这些不着四六的了!” 舅太太也不示弱,用扇子敲了甄氏手臂一下:“我胡说什么?你们唐老太太这是派了个小姑娘过来给咱们甄家兴师问罪来了?” “唐家的饼干方子如今漫天飞,唐家人就不能问一问了?”笑笑也不顾什么亲戚脸面了,这么个人就是打她一顿也还是糊涂,“那些饼干少说也卖出去几万两银子了,怎的收到我唐家口袋里的只有伶仃四两?” 舅太太也急了,喷着唾沫星子道:“我们还想问问呢!给我们的就那么几样儿!怎的别人家又有夹心儿的,又有起酥的,又有带花样儿的!交给我们的方子里可没有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愚蠢嚣张 “别扯这些了!你们的脑袋都不会转个弯儿呢!”甄氏也急了,“人家教你们做圆的,你们就只会做圆的?!换个方模子就是方的,换个花模子就是花样儿的!你们的心思都不转筋,还跟我这儿扯什么大车轮子利滚利呢!” 舅太太脸有些红,暗啐了一口:“我算看明白了,姑奶奶嫁到唐家,就是唐家人了。把我们这些娘家人都当成穷亲戚打秋风的了,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甄家人原是外人!”说着从炕上起了身,赌气要走。 笑笑简直哭笑不得,两辈子没见过这么愚蠢嚣张的女人!终究还是上前拦下她:“舅太太,这些饼干方子的事儿原就与老太太和五婶婶无关,本就是我们三房与你甄家铺子签下的契约。如今这买卖还做不做的下去,咱们总得说道说道。” 舅太太站住脚,长长吐出一口气:“做不做下去,那饼干儿不也都满天飞了?” “方子被盗之事,暂且不论,”笑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想问的,“既然旁人变着花样儿卖出了名堂,甄家为何还只卖着车轮饼干呢?” 舅太太脸红了红:“这方子就那么一张,孩子他爹就把它贴到点心伙房的墙上了” 我靠,感情儿连个备份都没留,直接把原件贴厨房墙上了?那伙计直接揭了走人,连底稿都不给你们留!活他么的该! 甄氏险些一口气儿上不来,急忙打开荷包倒出两粒清心丸吃。 屋子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笑笑清了清嗓子:“甄家这饼干生意,还想着继续做么?” 甄氏不由看了看笑笑,吸吸鼻子,紧紧握住了侄女儿的手:“自然要做,这番绝不辜负了”话已经说不下去,不觉感慨眼前这女孩子的大度。 笑笑只望着舅太太,舅太太想了想:“要不再给我们一份方子,我们定然好好做的,不就换几个模子么?正巧快端午了,咱们也扣个五毒的模子,定能卖俏!” “这份方子便不能似之前那般草率了,”笑笑淡淡一笑,“若是决意要做,就要按我的法子来卖,铺子要重新选址,重新装修,改变售卖方式。” “这得多少钱?”舅太太第一个想到的是成本。 “我粗粗算了一下,整个算下来大约需要一千两银子。”笑笑报出一个数目来。 “多少?!”舅太太唾沫星子乱溅,“一千娘嘞个撅!够开四个铺子了!你唐家” 笑笑截住她后面的话:“若是不打算做,那么车轮饼干也不能再卖了。” “凭啥不让卖车轮子?!”舅太太的声音高了八度,尖的劈了叉儿。 笑笑一点儿不急,生怕对方智力受限,后面的话尽量给对方解释清楚:“咱们签的契约写的一清二楚,甄家不可将饼干方子泄密,一旦违反,唐家可单方止约,从此结束合作,并让甄家赔偿十倍的银子,甄家永远不可售卖饼干。” 舅太太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条的,但此刻死口不认:“谁能作证这方子是由我们甄家泄密的?!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卖的!”——完全是一副撒泼耍赖的嘴脸,不管你们怎么着,我这儿不会出一个铜子儿!有些事情没证据,我就死不认账! 笑笑望着舅太太,忽然笑了:“若是如此,就请甄家把方子拿出来,让咱们看看这方子是否还在你们手里。” “你们”舅太太气毁了,太阳穴的青筋一暴一暴的。但对方有理有据,自己一味耍无赖也不行,歪到炕上一坐,气哼哼问:“十倍是多少?” “舅太太别慌,不多,”笑笑本来懒得跟她废话,但又见不得这人如此无理嚣张,总得让她心疼心疼,“是那四两银的十倍,不过才四十两。” 果然这舅太太把四十两也看得天大,一时间哭天抹泪起来。 “谁说咱们生意不做了?”甄氏理了理心绪,拉着嫂嫂道:“五姑娘手里还有个酥软的曲奇饼干的方子,说不定能盘活了铺子,嫂嫂若一时手紧,我这儿也能给凑些钱。”说着也在暗里咬了咬牙,唐五爷在高丽已经赔进去大笔银钱,至今人还没回来。目前支援娘家这几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为了不与娘家人隔了心,还是决定忍痛割肉。 谁知,舅太太根本不买这个账:“姑奶奶糊涂,这些钱终究得打了水漂!别看这些饼干卖得好,可家家都这么卖,人们总有吃腻的时候!一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儿!一旦折进去了几年都捞不回本儿来!” 甄氏连连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些月饼酥糖桂花糕,不也是满街都卖么,也不见人们吃腻。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的丰糕,也这么卖了几十年了,生意一直都不错。” “咱们甄家的丰糕那是祖传的方子,那是老字号!”舅太太说起丰糕来,自豪得可笑。 “笑笑,”甄氏这回直呼了笑笑的名字,“出一千两,你有信心将咱们的饼干生意卖火么?”甄氏之所以如此信任笑笑,也是因为每回姑娘们自己做菜,笑笑总能出奇招,这位五姑娘是个有想法有主意的人。再者,还有老太太呢,这事儿既然今日被老太太提起来,她就不会坐视不管,若是日后真赔了,老太太也会在别的地方补偿甄家的。 “我尽力而为。”笑笑也不敢说,特别是面对这位奇葩的舅太太,万一以后生意不好她不得冲进唐家撒泼打滚啊。 现在摆在甄家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拿出一千两来,全力打造饼干生意;二,放弃车轮饼干,赔偿四十两银子。车轮饼干的生意很一般,而且利薄,得卖个两三年才能赚出这一千两来。若是只看眼前的银子,那也就是一千两与四十两的取舍,要么拿出一千两,要么拿出四十两。若是甄家真有魄力豪掷一千两,笑笑也豁出去把所知道的饼干方子全拿出来,与甄家合力打造元龙朝第一家西饼店 “这”舅太太一直嘴角抽笑着,看了一眼面前的‘黄毛丫头’:你尽力而为,你才有几个本事?你以为你是你爹唐起帆啊!你不过出几个主意,我们这儿可是真金白银的一千两啊!你跟老娘开爪哇国的玩笑呢! “嫂嫂,我出五百两。”甄氏望着舅太太,希望她能做出决断。 “不成,五百两也多。”舅太太摇摇头,“这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胡闹台。” 甄氏叹的一口气:“嫂嫂也不跟哥哥商量商量么?” “你哥哥那个扶不上墙的,家里的大事儿不都是我帮着出主意的?”舅太太不以为然,“那四十两你先帮着垫上,大不了不做车轮子了,还省心了呢。” 甄氏咬咬嘴唇,面对着如母的长嫂,也说不出平日里的巧言巧语,只道:“不瞒嫂嫂,此事今日被我们老太太亲自提起来,大伙如今都想做圆了。若是嫂嫂吃力,我愿出六成。”这就又加了一百两。言外之意是,希望嫂嫂能够成全,就算是为了小姑子在婆婆面前好说话。古代的婆媳关系是很关键的,再者说,唐家是大家,与这样的亲家搞好关系,只会有好处。 舅太太却看不透这些,只是道:“你婆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必怕她这个。” 甄氏见多说无益,此刻只有沉默。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只有舅太太没心没肺嗑瓜子的声音。 笑笑的声音响起来:“若是五婶婶愿意,我们三房愿出剩下的四成,这就算作是咱们的生意了。” 甄氏疑惑地看着笑笑,自己倒没想过要借这个赚钱,唯一想的是赶紧挽回。难得的是,笑笑不再追究方子丢失的事,还提出来重振饼干业,娘家不买这个账,若是自己顶上来分明是件好事!本来就从三房低价收了绸缎在卖着,三哥三嫂的为人自己最是清楚,自来都是生意与家事分得清,也从不因为自家店面小,而跟自己拿乔作势 甄氏望着笑笑,半晌说不出话来,嫂嫂似乎在一旁提点着自己,但此刻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听见笑笑道:“正巧我母亲一时也没有自己的生意,这个铺子既然婶婶占了六成,那就由婶婶派人盯着店面跟厨房,我们只管着提供方法,咱们只要齐心,再没有办不成的。” “是,齐心办大事。”甄氏重复着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了精气神儿,以前的绸缎生意都是现成买进来再卖,纯粹小打小闹赚些小钱,若这饼干生意真能做成,倒是给五房解了燃眉之急了,如今,自己这芬芳院,还真是全唐家最缺钱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睚眦必报 老太太听了嫂侄二人的决定,先是为之击节了一回,尤其对笑笑,赞她心胸宽阔,可行大商。 “齐心办大事,确是不假,”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起了凉棚,攀的是忍冬藤,已经有小朵的金银花开出来,放出淡淡的含有凉气的香,“但咱们唐家的规矩,自来兄弟之间是不合伙经商的。” 甄氏听着,本还有些心疼那六百两,但如今听这话头,老太太这是不舍得把生意给自己做了,看来此番着实恼了甄家。越是如此,甄氏倒越发觉得这桩生意是块肥肉,连那六百两也不心疼了,此刻便是一气儿拿出来一千两也是愿意的。 笑笑守着老花梨木的院桌,坐在竹椅上,望着自己的祖母,隐约觉察到什么。若是猜不错,这桩生意是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老太太的确恼了甄家,但在这位心智清明的婆母眼里,儿媳妇永远姓唐,算不得外家的人。 嫂侄两个收起各自心思,只望着老太太,静待她后面的话reads;。 “说起来是你们娘们儿两个合伙,但生意这回事,于我唐家从无儿戏。你们又不是两个孤零零的人儿,各自的背后是三房和五房,”桌上是一小篮子拣好的新鲜金银花,老太太用银夹子各取了三两朵放进两人面前的甘草茶里,“丑话总要说在前头,任何生意都只能有一个东家,做决断的也只能是一个人。现在说的好听,万事让五丫头拿主意,若是主意不合心意,还要听这丫头片子的话么?”老太太往甄氏的茶中夹了一小块冰糖。 甄氏哑口无言,此话确实触动了自己。 “久了难免生嫌隙。男人们虽在生意场上精明,回来面对着妻女后宅,脑袋里永远是笔糊涂账,到时候兄弟俩若结了仇,就不是我老太太拉到后院里吃杯茶谈个天能解决了的,”老太太捧起小钵形的汝窑杯,吹开娇嫩的金银花,饮了一口,“再往好了说,兄弟合伙看似齐心,实则是把生意面儿给做窄了。” 笑笑端着自己的水晶杯子,里面的金银花如同仙女之白练,飘飘袅袅,在剔透的杯子里看的格外真切,祖母专给自己选了这个水晶杯,也是为了让自己看得更透彻吧:“笑笑当初做饼干,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再没有想过拿这个去做生意的。一切全看祖母安排。” 甄氏望着自己面前的这只黑釉兔毫盏,白色修长花瓣在黑盏中浮沉,仿佛暗夜之华,甄氏抬头一笑:“全听娘的安排。” “好!”老太太坐直身子,凝视着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此事最委屈的人就是笑笑,我是不愿她为此再出钱出心出力的。” 一句话,甄氏放了心。 “老五媳妇还出你那六百两,剩下的我老太婆添上,算是我错眼识人给孙女儿赔不是了。” “这可不敢当!”嫂侄两个齐声道。 “就这么定了,我出四百两,算是笑笑在铺子里出的资银。笑笑只在开铺子前把所有的想法和饼干配方拿出来,至于这些主意采纳与否都由五媳妇来定夺,毕竟你才是真正东家。”老太太说出心中想法,用不容置疑的口吻。 两人听着,都心绪复杂。 “笑笑不参与经营,我老太婆也自然不会过问生意。但笑笑这四百两不能白出,要在年底分四成的红利。” 甄氏嘴唇抖了抖,面上还持着笑,但四成,究竟还是太多了些。至于婆婆给三房出资的这些事,甄氏倒是并不计较,一来甄家本就错在前头,二来,家里的这位婆母自来办事都让人心服口服的,且听她后头怎么说。 “笑笑早晚是要出嫁的,嫁了人再跟娘家婶子分红利着实不好看,”老太太拍了拍笑笑的手背,“这笔银子就一直给到你出嫁为止,也算作一笔嫁妆了。” 笑笑本无意做西饼店,当初决定与五婶婶合作也是看老太太面子,因答应了她老人家要盘活饼干铺子的。如今这一说,倒不必为此操心了,只要再拿出个曲奇方子,再给店面装潢支支招就成,且还不必出一分钱,到时候就能分得四成利润,怎么算都不吃亏。反正除了曲奇之外,元龙朝的饼干方子早已经满天飞了。 老太太说到出嫁,姑娘家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害羞:“祖母打趣儿笑笑,笑笑才不肯嫁呢。” 甄氏却已经在暗暗算着笑笑的嫁期了,她早嫁一日就能少分一日钱,她今年快十三了,长得漂亮心思也伶俐,不出五年准能嫁出去!这么一想,自己也不吃亏,便也笑道:“笑笑如此人才必得佳婿,到时婶婶再给你添份儿大礼!” 老太太见两人都满意,微笑着喝了口茶,望着甄氏:“只一样,这铺子无论做大做赔,哪怕日后有变需要卖方子兑铺子,也不得与甄家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甄氏的笑容一霎僵在脸上,老太太这番是与甄家结了仇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日后若得了饼干铺子做嫁妆也是决计不能嫁进甄家的了reads;。 老太太说完关于铺子的一切,就靠在竹椅上歇着了:“笑笑今儿没去学里,我着人去请了假,只说你身子有些不适,学里的颜先生便让你好好儿在家休息。” “孙女儿知道了,明儿到了学里不会说穿的。” 老太太微笑:“也快晌午了,今儿咱们都去花厅吃,你去叫上你的姐姐妹妹,去桂树林那边的花厅等着开饭,宝娣的身子不便,咱们就去凑着她去!” 笑笑明白老太太这是有话同五婶婶讲,站起身来笑道:“莞尔这下子可高兴了,她早便说想吃花炊鹌子呢!” 笑笑迈着轻快的步子沿廊而去,院落仅剩的一点轻松,似乎也被她带走了。 一大尺幅的薄云缓缓遮了日头,令整个院子阴了下来。 甄氏坐在茶桌西面的竹椅上,正临着一大丛初开的银莲花,雪白花瓣簇拥着深色花芯,泛着淡红色晕边,甄氏看了一会儿,感觉像是一大丛灼灼的眼睛,被瞪得很不舒服。 “舅太太近日来得不那么勤了。”老太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提到娘家,甄氏就觉得坐立难安:“可不是么,开了分铺子比从前忙多了。再者,出了那饼干方子的事儿,更是没脸来了。”甄氏低头浅语,努力掰回娘家给老太太的印象。 “若是没记错,你那大外甥是去年娶的亲,听说添了千金?”老太太一派聊家常的架势。 “仲春的时候生了个姐儿。”甄氏一时还没摸透老太太的用意,此刻只能问一句答一句,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说着说着就给自己下了绊子。 “你那二外甥小时候倒是来咱们家玩过的,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明哥儿才十一岁,不过和莞尔一样大,倒还不急着。”甄氏暗暗用帕子擦了擦汗湿的手心,想起今日嫂嫂那口无遮拦的样子,定然已经有风吹到婆婆耳朵里了。 “他娘倒是快人快语,在旁人屋檐下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媳妇房里的事儿我向来不插手,娘家嫂嫂跑进婆家来管教姑爷的妾,说出去是笑话儿,但你们不发话,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甄氏手心的汗已经湿透了半条帕子,此刻索性站起身来聆听教训,本想先替嫂嫂认个错的,但面对着老太太却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可掬三岁就抱到我房里养着,七岁才回了你的院子,你可知为何?” 婆婆的口气越是和缓,甄氏越是害怕,此刻的和缓仿佛是开水沸腾之前的那一阵短暂的寂静。甄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翠仙不敢揣摩婆母之意。”甄氏站直身子,完全恭谨起来,反正一会儿大约也会被指名带姓地训斥。 “庶女也是唐家的孙女儿,是主子,没得被她卢氏当丫头似的团摩欺辱!”老太太的手摩挲着竹椅子的扶手,渐渐用力,“要不是我的人碰巧撞见,我还被蒙在鼓里。说平日里就‘下作黄子’c‘娼妇养的’叫着,孩子还在月子里就连掐带拧c拿簪子戳脸!等掬姐儿会走了,索性就连打带踹起来,”老太太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打我孙女儿跟打狗似的!这就是你们甄家的规矩?!” 甄氏吓了一个激灵,可掬小时候的确被嫂嫂卢氏打过几下子,但并不似老太太说的这般严重,可见是有下人把情况添油加醋地报上去了。甄氏半点儿不敢辩解,说得越多越是错,如今只得直挺挺跪下,听侯发落。 “听说了这事儿,我半刻不拖就让人把掬姐儿抱回来了,若不是老太爷‘家和万事兴’地万般劝着,你们甄家哪里还有活路?reads;!”老太太说到气头儿上,当年的许多隐忍也都倒了出来,“几个媳妇儿里,你看着最是伶俐,实则却是最蠢!有些话我本想翻篇儿不提,但若还不提醒你,你就能蠢一辈子!” 甄氏险些跪不住,膝盖窝都有些抽筋了,老太太后面的话更是雪上加霜,差点儿令她昏厥过去——“把可掬抱回来后,我连嫣然莞尔的后娘都给物色好了,以我唐家的家世,给唐老五再找一个身世清白有家教的未嫁女子还不难。” 听闻此言,甄氏真的要崩溃了,耳朵边像擂鼓似的响起震天的耳鸣,恍惚虚脱间突然想起,大约五年前,甄家的点心生意遭遇了灭顶之灾,差一点倾覆!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可掬被老太太抱走那一年么?!甄氏从未这样怕过,以前对婆婆自然也敬畏,但如今细想五年前的事情,再联想到婆婆一向泰然自若的表情,只觉得毛骨悚然,娘家差一点倾家荡产,自己也差一点被唐家休了,整个儿甄家差一点就被唐家像扫蟑螂似的扫出京都!甄氏的嘴唇哆嗦着,想谢婆婆的‘不杀之恩’,却哆嗦着说不成句子。 甄家后来慢慢起势,也是借着唐家的财力威望,舅太太卢氏因得了唐家的天大帮衬,自然也懂得夹起尾巴做人,每次来唐家都是敬着畏着,虽说对孙姨娘还是恶语相加,但比之前收敛的多了,连带对五房的仆妇们也不敢随意打骂了。这两年甄家的点心生意越做越好,卢氏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就又在小姑子婆家抖起来了。 蠢妇!甄氏暗骂,也不知是在骂卢氏还是骂自己。 “舅太太如今又称了意,不顾‘姑血不还家’的规矩,自家就同你攀你亲家来了。” “不敢啊!媳妇儿可死死咬住半个字儿也没答应过她啊!”甄氏吓得伏地磕起头来,“娘,五房这三个孙女儿的婚事全凭您老人家做主啊!” 老太太似是想起什么来,气极反笑:“五房?她怕是连三房的婚事都想插手了吧?” “怎么会?!甄卢氏她绝不敢的!娘定是听了谁的谗言了”甄氏的魂儿快吓飞了。 “咣当”一声,汝窑杯子被老太太狠狠摔在地上:“混不吝的下作愚妇!爪子伸得倒长,唐家隔房的姑娘都轮得着她来评头论足了?她那明哥儿是个什么东西?!” 甄氏的脸伏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若不是被这样冰醒着,自己早就彻底瘫了。 “不是我老太太吓唬你,你那三哥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相处的好,自然舍得给你好处,若是碰着他的逆鳞了,”老太太看着伏地跪倒的甄氏,示意晴丝将她搀起来,“唐老三的事儿都是摆到生意场上解决,当年被京都称作‘闻楚色变’的楚家是怎么倒的,你也该有所耳闻。” 甄氏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脸上冰凉,这才发觉眼泪鼻涕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急忙用帕子擦拭。想那当年叱咤风云的织造楚家,算得上可与唐家抗衡的巨贾,不过三年就被唐三爷给铲平了。这件事情的起因,甄氏也多少听过一些,那楚某人当年也曾师从兰溪谷老先生,似乎也动过求娶谷珊娘的念头,终究未能如愿,难免说些酸溜溜的话。曾有一次与诸多商贾子弟吃酒,又说起这位心心念念不忘的恩师之女来,架不住众人起哄,便借着酒劲儿说曾经趴在墙头偷看过这位师妹在院中洗头发,说的绘声绘色的,连那头发有多长,用的什么味儿的皂角,露出来的后颈子有多白,那衣衫被头发湿了多少都一一说了 许多人都说,楚家的倒台实则是唐三爷对此事的报复。 阴云过去,一道阳光透过凉棚照射下来,晴丝亲自端了水来给五太太擦脸,但甄氏还是不争气地晕倒了。 甄氏晕倒之前听到老太太说:“舅太太口无遮拦,别挑唆坏了姑娘们,有些话就是下人们听了也扎耳朵。难听事小,传出去耽误了姑娘们的前程事大。日后,甄家娘家再来人,不必进园子了,就在门上见了也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有女同车 回到竹里馆,笑笑换下学裙,虽没去学里,这一前晌下来却比上学还累三分。 坐在妆台前,自镜中望着身后局促不安的小笛儿:“不过是个家宴,就梳你最惯常的吧。” “描红姐姐这会子还不回”小笛儿巴望着窗外,期待理妆达人描红的突然现身。 “老太太刚赏了姑娘不少东西,描红姐姐这会儿还没盘好库呢。”染碧凑过来,看小笛儿给姑娘轻轻通头发,出主意道:“你梳百合髻最拿手。” 小笛儿还从未给主子梳过头发,求助地看了看染碧。 染碧却已经准备出门了:“畔桂厅里设的分开的席面儿,主子们一人一张小几,范嬷嬷让我过去呢,让列几样儿姑娘爱吃的饭菜。”说着悄悄儿朝小笛儿做了个鬼脸,梳头理妆的事儿自己可不拿手,才不冒然接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呢,“姑娘今儿有什么想吃的么?” “前儿去宸大嫂子那儿,倒是看见一筐翠绿饱满的青梅,说是准备入酒的,若是长辈们允许,我倒想喝些青梅酒,最是新酸醒胃。”笑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许是此时光线强烈的缘故,总觉得五官清淡,便打开一盒珍珠粉,扑在手心轻轻匀在脸上,又用螺子黛扫了眉尾,“也不知怎的,今儿格外饿,我再不学她们猫儿似的饭量,今儿我要吃三虾面。再有,把蕊娘做的糖水枇杷带去,想必人人爱吃。” 染碧应了声,又道:“姑娘可要垫补些点心?太太才叫做好的杏霜神仙糕。” “不必了,我只等着一会儿的大菜和三虾面了。”笑笑虽不至于饿得虚脱,但只觉得手脚无力。 小笛儿看染碧出了门,才迟疑着道:“姑娘回来便脸色发白,笑意也不似往常那样盛,莫非”小笛儿早便一心只有一个姑娘,尤其这些日子与主子一同绘制舆图,更是增深了主仆之情,此刻也不打算包着瞒着,“早听说甄家人粗鄙不堪,莫不是冲撞了姑娘?” 何止今日,早便冲撞了,自从开始做车轮饼干就已经冲撞了。 “波斯的螺子黛有些发翠,不想如今竟流行这个,画淡了不显,画浓了又妖。”笑笑望着眉尾泛着的深深蓝绿色,竟与自己的五官有着超乎想象的和谐,索性用了石榴红的口脂,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小笛儿见姑娘避而不答,知道主子是真的有些气着了,便也不再言语,轻轻地给姑娘绾起了百合髻,特地把髻梳紧了些,这样显得活泼。 “你在芬芳院里有要好的伙伴?” 听见姑娘问,小笛儿也不打算瞒着:“她们院子里的双螺也是赵州的,我倒与她说得来。” 想来也不是荷露说出去的,今日在芬芳院的所见所闻,荷露看到了也记下了,唯一传话的对象只能是祖母。荷露本也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 既然老太太明白了,也算过了明路,有些事儿想到就做吧。 “你立个账本子,把团喜卖方子的二百两记下来,算是咱们账上的第一笔钱。”笑笑从妆奁里选了一对儿嵌葡萄石的银丁香戴上。 小笛儿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绾好了头发又配着耳环选了一对儿錾银发钗,嵌着大颗水透的葡萄石:“以后上学路上的花销就从这上头出了?” 笑笑暗叹小笛儿的机灵:“先支一部分银子租个马车,咱们如今用的马车还留给太太用,车夫就不必换了,大家都处熟了。再让团喜拿出五十两,物色几户贫苦勤快的人家,把车轮饼干的方子免费供给他们,若是实在没有本钱,咱们也可以借钱给他们置办烤炉和摊子,等赚到了钱慢慢还了便是。” “车轮饼干?那不是”小笛儿不明白。 “甄家已经没资格再做车轮饼干了,”笑笑表情淡淡,配着明艳的妆容却很有味道,“车轮饼干既已在布衣中打出了一小方天地,就不该埋没了去。让团喜尽快扶起十来家做车轮饼干的摊子,尤其在暑风街要设两处,那可是车轮饼干的发源地,多少老食客吃惯了这一口儿,别叫他们失望了才好。” “是,”小笛儿明白了姑娘的用意,联系今日听到的甄家舅太太的某些所为,只觉得此举痛快,“惟恐那些食客找不到地方,不若直接就把摊子设在甄家点心铺的门口才好。” 笑笑微微一笑,扶了扶水滴滴的簪钗,理妆完毕。 听说母亲已经先一步去了宴上,这才扶着小笛儿的手出了竹里馆,穿竹过溪,来到宸大哥哥的地盘儿——位于桂树林边的畔桂厅。 一阵又一阵似有似无的夏桂熏风吹过来,飘曼着笑笑这一身梨白色细纱裙子,裙摆绣着成簇的忘忧草。 “合该罚五妹妹的酒!”欢颜一把将笑笑拉过去,“就你没上学,还偏偏到的最晚!” 畔桂厅虽是小花厅,却建得极为有趣,由大小六座高低错落的小厅组成,其中三座为五彩石搭就,另三座则为剔透的纯玻璃建筑,厅内的桌椅摆设一览无遗。 欢颜指着一株大桂树掩映的玻璃厅,通顶连壁皆为淡青色加厚玻璃:“姐妹们选了这个厅,只为着这份清爽气。长辈们热闹她们的,咱们乐咱们的!” “这下子倒自在了,”笑笑微微一笑,“咱们家的园子大,我到今日还未逛遍呢,不想大哥哥这里竟还有这么个妙妙的所在。” 欢颜正笑着要说什么,忽听远处有丝竹声隐隐传来,笑笑也循声望去,先还以为是本次宴会准备的音乐,却在桂林掩映间隐见一顶四人抬的金顶轿子慢慢经过,轿子旁有七八个吹奏丝竹的女子,边演奏边慢慢行进,俨然一个行走的丝竹班子了。 这轿子并非要来畔桂厅,而只是打此经过的。 笑笑皱皱眉,看那抬轿子的皆是健妇,只不知轿子里坐的何许人也。 欢颜倒是一副了然神态:“是姑母。” “姑母?”笑笑实在不知自己有哪个姑姑回娘家来了?再说都回来了怎么还不与大伙儿一起赴宴呢,“哪个姑母?” 欢颜语气渐低:“是三姑母。” 三姑母?莫非又是个元龙朝土特产?笑笑以前可是只有俩姑姑的,这三姑是怎么蹦出来的?家庭成员明明和珊娘都‘对过词儿’的,怎么可能错?还多出这么一个坐着四人抬的金色轿子,随时随地都要听音乐的玛丽苏三姑母来,这算是古代版的alkan吧?不,是否该叫an “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姑母?她也住在园子里?长住?”笑笑忍不住问道。 对这位神秘的三姑母,欢颜似乎不愿多言,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住在舜华楼。” 笑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有一日攀上倾碧山的山顶,曾经用望远镜俯瞰过整个自若园,倒是在园子的最北面见到一座三层楼阁的,用木槿绿篱围着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开着鲜艳的花朵:“是北面那座高楼么?院子里似乎种了些锦葵。” “到秋天,那里的木槿花就开了。”欢颜目送着那顶轿子渐渐远去,那丝竹声却仍在耳畔久响不去。 “难怪,木槿花也叫作舜华的。”想那《诗经》里便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意思便是说,有位姑娘与我同车,脸儿仿佛木槿花开放。笑笑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金色轿顶:“总感觉木槿花朝开暮落c过于平凡,似乎当不起舜华这个名字。” 欢颜不觉道:“木槿种子入药,称作‘朝天子’。如此说来,这名字也过于隆重了些。这些说法,或许与上古神话有些关联。” 笑笑看看自己的二姐姐,难得今日能与自己‘相谈甚欢’,便也笑道:“撇开这些古意,我倒更喜欢西洋人给木槿花赋予的花语:温柔的坚持。” 欢颜须臾不语,而后浅笑:“温柔的坚持,想那木槿虽朝开暮落,却也生生不息,这支花笺倒最适合她。” 笑笑本还想问问这三姑母究竟是何来历,究竟是未婚还是已嫁,是和离了还是别的什么,为何长住娘家?但想着欢颜必不会多言,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去问问荷露呢。想到这儿,便拉着二姐姐一道去那青色玻璃花厅去了。 “也不知什么味道这样香,”欢颜一路上还问,“今儿早上请安就闻见了的,我还道哪里的蔷薇开了?找了一圈儿也没找见,如今这股子味儿又飘来了,怪好闻的。” “可是夏桂?”笑笑指着花厅边的那株四季桂,墨绿叶子间吐露出小颗小颗珠子似的白花,“这株佛顶珠倒是有些香气的,比旁的夏桂味道浓。” “我也当是佛顶珠的,后来大哥哥说是天香台阁。”欢颜道,随后又轻轻摇头:“不是这个味儿,是类似蔷薇的那种娇憨气。” 笑笑不由扭过头来正视欢颜:“姐姐此语有趣儿,原来味道也可以有娇憨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闺蜜闻香 畔桂厅。 丫头们卷起青碧的水晶珠帘,姐妹二人迈进花厅,只觉得满眼清漾,透明的湖青色琉璃顶壁,衬着厅中摆设的一汪汪琉璃鱼盆,满室泛着晶莹水光,令整间花厅仿佛一颗巨大的海上气泡。 “姐姐们聊什么呢?什么娇憨气?”莞尔迎上来,拉着二人来到自己的乌木嵌螺小几边。 “二姐姐说她闻见一股子娇憨的香气。”笑笑在丫头端来的碧色玻璃盆里净了手,接过棉布巾来擦得干干爽爽。 “桂树林边有几棵香花槐的,顺了风儿就能闻见。”莞尔隔着玻璃墙壁指着外面,在玻璃的映衬下,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暮雨中的淡青色。 欢颜用手巾拭干了手,笑道:“定然不是槐花的味儿,你细闻闻,淡淡的一阵阵的,像是蔷薇,又像玫瑰,还有淡淡蜜味儿。” “姐姐这么说,我似乎也闻见了,”莞尔从自己桌上的影青瓷碟里取了甜瓜糍给二位姐姐尝,还耸了耸鼻子,努力捕捉着空气里那股子调皮的香气:“有些似玫瑰,还有些青酸的伶俐劲儿。” 笑笑怀疑唐家女子都有嗅觉天分,不,也许世间每位女子都对香气有着天生的敏锐。 莞尔说着又凑到其他姐妹的桌前去,兜了一圈儿回来,手里就多了两盏冰凉的玫瑰桃浆:“她们也闻见了!都说早上就有这个味儿,这会子又飘过来了。四姐姐竟然说是安息香。”说着尝了一口桃浆,“哎呀,这个又甜又凉!” 笑笑深深嗅了嗅空气里淡淡的香味儿,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深闻。已然吊足了胃口,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说到安息香,只怕是我今日用的香露了。”——此次闻香之举真不是有意为之,纯属误打误撞,再没想到自家姐妹们对香气如此感兴趣。 从随身荷包里拿出温西岫赠送的小瓶香露,拧开盖子用小玻璃棍蘸了,凉凉地涂抹在欢颜和莞尔的手腕与耳后。 欢颜挥了挥手腕子,那股子熟悉的蔷薇味儿就如一株绕藤植物一般,在鼻腔蔓延开来:“竟是你身上的!早该想到的,清早就是你身上的味儿,这会子你来了,这股子味儿也跟来了!” 莞尔使劲儿闻了闻,又叫五姐姐点到自己帕子上一些:“这个味儿真是好闻!这是什么花儿啊?”又招呼着其他姐妹也都过来试香。 一时间,几个姐姐妹妹全凑过来了,连展颜也被嫣然强强拉过来。 笑笑望着几个闻香的姐妹,深深吸一口香气:“据说这香露的花材取自野蔷薇c橙花c蜂蜡c安息香。” “还真有安息香啊?”莞尔不觉赞叹地看了展颜一眼,展颜不屑于当面称赞笑笑的香露,但却忍不住轻嗅自己的手腕,暗暗觉得这个味道格外耐闻。 “怪道有蜜的味道。”欢颜也道。 笑笑看向莞尔:“之前你说的伶俐劲儿大约出自橙花。”又看了看欢颜:“娇憨则出自野蔷薇。” “这是在哪儿买的啊?”嫣然手里拿着天球形的小琉璃瓶子,爱不释手。 “是在温家的香铺子买的,”笑笑突然灵感一现,笑道:“据说这香露就命名为‘闺蜜’。” “何为闺蜜?”欢颜问。 “就是闺中密友的意思,据说这是一款适合姐妹们一起来尝试的花露。”笑笑应景儿道。 “还真是呢,”莞尔在自己鼻间挥动着染了香气的帕子,“这香气的确适合女孩子结伴儿赴宴c出游,又是娇憨又是伶俐的,温家倒是会做生意,我定然要买上一瓶去!” 笑笑微微转了转眸子:“上次买时就不剩几瓶了,也不知新货何时上柜。”得赶紧通知西子,将这款新命名的香露重新上架。 因说到温家的铺子,免不了看了看二房的人,毕竟之前有欢颜那一场‘代人传信’的官司,笑笑也不愿大家为此不愉快——展颜只顾着与嫣然谈论香露,似乎已经淡忘了姐姐的委屈,本来么,这场官司里温西子纯属躺着中枪,总不能说‘被追求’也是错吧;欢颜的面上依然带着笑,似乎还更盛了些,面孔微微抬起来,下巴上扬,是一种不经意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笑笑咬咬嘴唇,不愿自家与温家的关系惹得旁人不开心,趁现在还未挑明与温家合作的事,不如尽力将事情做圆些,到时候欢颜也不好说什么——笑笑脸上带着笑,拉起欢颜的手,将那瓶香露放到欢颜的手中:“既然二姐姐是第一个闻见这个香气的,我便借花献佛送给姐姐吧,今日不过第一回用,瓶子还满着,二姐姐若是嫌弃就当我没说。” “这怎么好意思,”欢颜一向讲究排场,让人下不来台的蠢事自然懒得去做,“妹妹既买下这瓶,就是宝爱这个气味,姐姐怎能夺人之美。” “我倒嫌这味道过于暖甜了,”笑笑凑近欢颜闻了闻她身上的香气,“二姐姐一向温润恬然,倒是能震住这个香味儿呢!” 欢颜也不再拒绝,将那香露瓶收进了荷包,笑道:“一个香味儿都要我来震住,我可不成了个香炉了!” 说得几个姐妹皆笑起来,嫣然道:“二姐姐即便是香炉,也是宋代耀州窑出的白釉牡丹纹香炉!谁让二姐姐‘巧如范金,精比琢玉’呢!” 几人听了更是大笑起来,欢颜笑着摇头:“听听这一个个的伶牙俐齿!锦书,去把我那桌上的桑葚花酥端过来,一口一个堵住她们的巧嘴儿!” 姐妹们笑闹间,便听得水晶帘响,端菜的丫头们鱼贯而入。 “大菜都上来了,还不快回自己桌前呢!”金宝娣也进来了,今日虽是老太太的东道,但毕竟是她们大房的地盘儿,自然也要尽半个地主之谊。 欢颜知道金氏底子壮,怀着身子还去逛铺子呢,但此刻也必得做出个关心的样子来,扶着金氏道:“大嫂子身子重,何必巴巴儿地过来呢,这会子太阳也毒。” “你大哥哥那个人,必要周全得溢出来了才算。”金氏掩口一笑,见自己的小姑子们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才道:“必要他亲自到库里把这些桌几座椅配好了才罢,每个桌上摆的攒盒自斟壶也都要亲自配成套了才算。” 笑笑的位子在展颜与嫣然之间,看来是按着长幼顺序排的座位。笑笑身后正巧临窗,悬着湘妃竹帘,窗边的花几上养着一大盆紫色兰花,黑绿色的剑状叶子,花莛高达三尺,白色花轴撑起二十余朵淡紫色的兰花,修姿亭亭,花气幽芳。 每人面前是一个轻巧的泥金画漆小几,笑笑看自己的椭圆形桌面上描画着飞金的逆风芦苇以及江边的远鸿,几上摆了个梅花式的螺钿攒盒,盖子上以玉珧贴出整圆的满月,月前又以华丽的螺蚌贴片为浩渺江纹,江上是一只老车螯贴就的古铜色孤舟,掀开盖子,五瓣梅花加一个花心共六个格子,里面倒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另有一个四方的流云雕漆点心盒子,盛了四样点心。 扭头看看旁边的展颜,见其正亲自揭开大红色方胜形的攒盒盖子,盖子上描金加蜔细细贴拼出楼阁人物来,展颜微微蹙眉,问身边的丫头:“这清蒸的可是鲥鱼?” 金氏急忙过来:“厨房里也是忙中出错,四妹妹一向不吃鲥鱼的,嫌刺儿多!”说着又是一笑:“老太太刚儿还说呢,那道碧螺虾仁做的鲜嫩,想着展儿爱吃,让给四妹妹添菜呢!还不快下去给四姑娘换一道碧螺虾仁来呢!”丫头闻言急忙去了。 金氏真是有办法,把老太太搬出来,展颜还能有什么话说。 笑笑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咬一口,酸甜鲜美,心情渐渐舒朗起来。 金氏又要回太太们的厅里张罗,几个姐妹让她别再回来了,跑来跑去再累坏了身子。 哪里知道,大嫂子才走,大哥哥又来了。 唐立宸背着手微笑巡视了一遍在座众姐妹,走向嫣然道:“六妹妹不介意吧,画漆的小几不够六个,只好用填漆的来凑数儿,想着你一向喜爱踟蹰花,这上面恰巧堆画的半山杜鹃,便把这个给你用了。想着既然单列出来了,便索性连攒盒也单出来,其他人的皆是螺钿的,只给你选了个捏丝戗金的五彩盒子,形状依然合的是踟蹰花。为了凑踟蹰花的点心盒子,去老太太那儿借了一只犀皮的来,再有这执壶和碗箸” “大哥哥跟我还客气什么,”嫣然急忙截住了唐立宸的话,要不然这顿饭都说凉了,“大哥哥将我单列出来,我倒高兴呢,这才是明向着我唐六呢!” 立宸微笑着点一点头,打量着花厅道:“花摆得好,鱼缸也好,只这帘子配得不妥,水晶帘与玻璃墙太咬合了,有点儿穿凿,竹帘子又太朴实,不若用纱帘儿呢” 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香方传承 才不过几天时间,温家的第一批试用装小瓶子已经做出来了。 香铺里也完成了最初的改进,香露全部挪到了一层,胭脂水粉搬到了二层,还用一架屏风简单隔出一小间会议室的位置来。 令笑笑吃惊的是温西岫的速度,自己上次曾略略提到海绵头的软笔,温家这就做出来几枝了,虽然比起现代的秀丽笔来有些粗糙,但胜在便携实用,起码不用研磨蘸墨了。 “今日商议的内容须要保密。”温四爷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笑笑自然懂得保密原则,与西子一了点头。 温西岫依然是一袭白衣,乌亮发髻插一支白玉素簪,捏着玳瑁笔管的软笔做着简单扼要的记录:“按着你说过的,把所有的香露都编了号,祖祖辈辈制成的香露算下来,有三百零七种,其中以玫瑰为主花材的占了近一半。” 三百零七种?这么多?现代最著名的几个香水品牌也不可能拥有上百款香水。 看来,自宋代到元龙朝这几百年间,温家每一代都有优秀的调香师出现,并且,这些调香的方法与技巧得到了难能可贵的保留与传承。 n一se这回事,有时也不得不相信血缘与天赋。 笑笑发觉西子也露出了惊讶之色,看来连温家的嫡长女也不清楚温家祖先究竟留下了多少香方。会议内容需要保密,的确很有必要。 “近十年售卖最多的大约有多少种?”笑笑坐在桌旁,因为是晌午放学后与西子过来的,依然穿着简单学裙。 西子近些天也在陪着兄长忙活铺子的各种事情,每日清早上学都顶着微微的黑眼圈儿,不过精气神儿十足,此刻很利索地找出铺子里的账本子:“前儿就算出来了,卖出去的品种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种,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单一花的香露,比如玫瑰露c牡丹露之类的,这些香露只用一种花材,但很受人们喜欢。另外就是五六种卖得比较好的复合花香,客人也只是固定的那么几个。” “其他二百多种香露,是无人买账,还是没有尽力宣传?” 西子皱皱眉:“有时候会给客人介绍新味道,但许多人比较习惯自己常用的,还有的人会觉得味道不够纯。” 元龙朝人民的理念还停留在大食国的蔷薇水时代,蔷薇水就得是浓浓的玫瑰花蔷薇花的味儿,你们怎么还在里头加了茉莉和薄荷啊,这是不是偷工减料啊?别拿这些东西蒙我们啊! 笑笑有些不服气:“上回温四哥送我的三款香露,有没有客人闻见过?” “不曾,”温西岫的表情有些不屑,“很多味道并不是谁都能闻得明白。” 这算是一种对我的夸奖么,笑笑顿了顿,很快发出抗议:“偏见。我母亲是第一个赞好的人,那瓶兰花加着竹叶的香露,我只觉得清淡,她却喜欢得紧,说那气味仿佛一幅水墨画一般,还主动请缨给起了个名字——兰竹图。”笑笑挠挠头,自个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母亲大人还说,比单独的兰花和竹叶都要好闻,有诗经般的旷远呢” 温西岫的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抿着嘴唇不做声,看来这款香是他的手笔。 “还有那个橙花蔷薇蜂蜡的,昨儿我们府上办家宴,我二姐姐问了两回,哪里来的蔷薇的味儿,像又不像,后来闻出来是我身上飘出来的,几个姐姐妹妹追着问我哪里买来的呢!把那气味儿形容得又是娇憨又是伶俐的。”笑笑一口气儿说出来,实在太需要听众了,旁人是不会理解自己这种激动心情的。 西子不负所托地嗨了:“真的么?!记得前儿瑞彩也问过你来着!还有她那两个堂妹!” 温西岫淡笑:“这是祖父年轻时配得的香露,以前的味道过沉,我便减少了安息香的用量。” 好有魅力的温老太爷啊,笑笑一手托着腮,手腕上的气息就飘到鼻间来:“我索性就把‘闺蜜’这个名字安给它了。” “这么想来,那个味道真是挺适合‘闺蜜’的!”西子望着二人,“咱们要不要把如今柜上的香露都给取上名字?” 笑笑翻了翻自己写下的方案:“我的建议是,只保留之前的卖得最好的二十几种,单一花材的仍旧以花材命名,复合花材的用新名字。然后,每个月隆重推出一款或一系列新味道的香露。当然这些香露大多取自存货,或是存货的改进。既然是温家世代的留香,我们就该视作珍品。”——笑笑松了口气,三百多种,够卖一辈子的了。即使温四爷没有了创作灵感,这些香露也够用,若是宣传得当,某些味道说不定会成为传世之香。 “只摆二十几种?”西子急着看铺子改进后的成效。 “总不能一口吃成胖子,”笑笑微微一笑,“以后的每一款推出,我们都要提前做很多准备,定主题,起名字,设计包装,核算成本,定价格,广而告之”说着拿起桌上摆着的小巧试用装,“这些试用装可以先用上,把柜上这二十几种香露分装一部分试用装,方便客人们随时试香,香露原本的价格c味道和包装都不要变。”已经成功推出的产品必须保持质量,毕竟有很多只认老品牌的老顾客,这些人要拢住,说不定就是新产品的潜在客户呢。笑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别忘了把那款‘闺蜜’上柜,我们家一大群姑娘排队等着买呢。” 西子笑着记录,不由问道:“咱们的首推新品还没选出来呢,哥哥可有主意了?” “这几日调了个新味道的香,今晚就能装瓶了。”温西岫说起调香的话题来,便面如春风,“明日就让小婉带到学里去,瑛园也闻一闻。” 听到新味道香露的诞生,两个女孩子就满眼的期待。 温西岫望着笑笑:“关于瓶子,瑛园可否试着想一款样子,以信札为主题。” “信札?”笑笑虽然疑惑,但内心深处却有微微亮光。 “对,信札,书札,总之是书信的方式,”温西岫手里捏着一管透明的试用小瓶,轻轻晃动,眼眸里就映进了水粼粼的冷波,“具体的香露还未选好,可能会有三瓶,甚至四瓶来加入这个信札的主题,我所能想到的只是薄薄的信封或信笺的方瓶子,感觉很是死板,但若是做成鸿雁或者双鱼的形式,或许会因为穿凿显得浅薄,画样我是外行,瑛园若有巧思,我可令人画出来,咱们慢慢修改,第一款瓶子总要显得与众不同才是。” 笑笑缓缓点头,心说:就不必花那冤枉钱请别人画了,唐笑笑画个瓶子应该不是困难事。 屏风外面传来挪动桌椅的声音,笑笑透过烧花玻璃屏风见伙计们搬来了新的圆桌茶座,直径约二尺的原木色枫木圆桌,同样的圆面木椅,垫着圆形玫瑰色丝绒的椅垫,里面按照笑笑说的,充了海绵。 笑笑禁不住微笑,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待新品推出。 “爷,”温西岫的小厮郁金在屏风外面禀报,“申家的人来了。” 西子先道:“可是来送试做的琉璃瓶子?那便叫他送进来吧。”说着与笑笑满怀期待地一个对视。 郁金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回姑娘,来人是他们东家。” 东家?不过是个琉璃瓶子,怎么还惊动了大老板? 温西岫闻言,对二人略一点头,便起身而去,临下楼还嘱咐那郁金道:“让降真换了热茶上来,把那新点心装个攒盒,款待唐姑娘。” 笑笑端起尚且温热的梅子茶饮了一口:“郁金c降真,听这些小厮的名字,你哥哥也亲自做焚香熏香么?” 西子点头:“在他看来,香道与蒸露在气味上是相通的,即使是蒸露时,他也常会用到天然香木,而制作香饼时,也常用到鲜花的。” “温四哥才是真正的识香之人。”笑笑由衷赞赏,“我虽爱香露,但对香道却是一窍不通。” 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够赞赏自己的哥哥,西子很是自豪,微笑着将自己所了解的香方与好友分享:“譬如,那有名的江南李主帐中香,就是要入蔷薇水的,这也算是火香与水香的共通吧。”西子见笑笑感兴趣,又道:“记得小时候,四哥带着我做香丸,我们把白梅与白碧桃的干花,与新鲜的白色玫瑰c白色荷花一起浸入白麝香液里,浸上一整夜。待第二日取出来,加入檀香粉与松香粉,与蜂蜜制成香丸,放进铜香球隔火熏着,用长长的菘蓝染就的丝绳挂在床帐上,那个味道真是袅袅如梦。” “听着都觉得香气缭绕,似乎闻见了似的。”笑笑也不觉跟着神往,“而且你有四个哥哥,真羡慕。” 西子听着笑笑加重的语气,尤其是那个‘四’字,仿佛自己拥有四个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紫苏梅子 一时,降真端了一壶热热的玫瑰茶来,身后一个伙计则端了个大大的玫瑰攒盒,整个盒子以平面玫瑰的花纹分了格子,新颖而实用,笑笑数了数,差不多能分出大大小小十几个格子:“比葵花盒子的分格儿还多呢,依我说,这大小不一的才好,把面果子糖糕之类的放在大格子里,那些凉果干果就盛在花芯的几个小格子里。” “这是打算着玫瑰宴时用的。”西子接过丫头捧心递过来的湿帕子,简单净了净手,“你前儿送来的这些含苞玫瑰样式的饼干真是好看好吃,我娘让我在你家点心铺子定下来呢,以后就在我们铺子里和家宴上常备了,就是先交上一年的费用也使得。” “那还是拜你那一罐子玫瑰酱所赐,我们家的厨娘想出来的主意,把玫瑰酱掺进去,又加了红曲来上颜色,做出来的都是匀匀实实的玫瑰红,”笑笑擦了手,用帕子托起个玫瑰饼干吃了,“我嫌太呆板,又让试做了一些由浅到深的颜色,这样搭配着才好看。” “你们的点心铺子开了么?”西子也捏了个玫瑰饼干吃,“我娘正在拟玫瑰宴的点心单子呢,到大宴的那一日,这饼干怎么也得备个几十斤上百斤的。” “就是那铺子不开也短不了你们家的,”笑笑吹开茶水上面的玫瑰蕾,自己已经把手里的饼干方子和对于店铺装潢的简单构想写出来给了甄氏,算下来花费极高,甄氏能否豁出去就看她的魄力了,她若是走她娘家的保守愚蠢路线,自己就干脆直接把玫瑰饼干的方子送给温家了,反正现在饼干方子满天飞;若是甄氏聪明,肯相信自己,不妨就跟她合作一把,四成利润呢,不赚那是傻瓜!等她前脚把店铺装潢好了,后脚自己就把温家的大订单给她递过去,让她尝尝第一口甜头。 “你上回说到的玫瑰琉璃柱灯也正在赶制呢,到时候请你来家里赏灯,”西子望着房间一角所置的乌木高束腰三足香几,上面摆的霁蓝釉撇口花盆里养着茂盛一丛雪白玫瑰,“你提过的用玫瑰藤来妆点庭院,包括大批使用玫瑰篱c玫瑰障,或者玫瑰绕藤廊柱,我三哥说可以想办法,还有两三个月可准备呢!只是在厅里也只能用这种盆养玫瑰的方式了,即使那些牡丹芍药的,若摆进室内,也无非盆栽或者瓶插,其他的法子只怕是没有。” 笑笑略一沉吟,脑子里倒是闪现出几个念头,又怕太过新奇让人接受不了。 西子抿了个紫苏腌梅子,满口浓浓的酸咸,脸儿都酸得缩起来:“怎么又做起这个了?我还当是八珍梅呢!” 捧心在一旁回道:“翀少爷过几日就到了。”此刻屏风的隔间里就剩了捧心一个下人,那两名小厮早已识趣地退下去了。 西子含了个金丝蜜枣来冲抵口中的酸味儿:“可不是,翀哥最爱吃紫苏梅子了,每次母亲都提前让人备下许多。”说着看了看笑笑,把那紫苏梅子推给她尝:“翀哥是我的远房堂哥,他也颇有调香天分,我四哥很是看重他呢!每年入夏都会从南边亲自护运着香料花材来京都,入冬前才回去。” 怎么跟候鸟似的——“远房堂哥是多远的?名字里也压了个‘西’字么?一直想问问你呢,为何你们家的字里都有个‘西’?连你也在内。”笑笑竹筒倒豆子问出一大堆问题来。 西子抿嘴儿一笑:“我的‘西’是字,他们的‘西’可是正名儿,我这个字是家父偏爱女儿,固执给起了的,哥哥们的‘西’却是应在族谱里的。翀哥家是温家的旁支,上数六七代,与我们是同一位祖宗,他们都在云南老家,管理着玫瑰庄子。翀哥家这些年才与我们有了往来,族谱代代传下来有些字迹都模糊了,他明明与我们是一辈儿的,名字却压了个‘至’字,也不知是谁家出了岔子。” 这么多哥哥,真复杂啊。族谱居然也有‘传错话’的时候。 西子轻轻叹一口气:“唉,我这个字起的,学里多少人说嘴,我要改了,童山长说不可轻易改字,让我就这么叫着,管他旁人作甚。” “这有什么可说嘴的?”笑笑觉得全女学里,只有西子当得起这么个美人名字。 西子托腮叹道:“咱们学里拜的祖师爷可是范蠡呢。” 啊?这样强凑在一起也可以啊?!这些人的脑洞真够大的,笑笑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两人正说着,温四爷就回来了。 “小琉璃申家的手艺确是不错的,前儿让他家试着做了做,”温西岫从袖中取出一只水滴状的香露瓶,摆在笑笑面前,但见形似水滴,朦胧似雾,“这个,算是磨砂玻璃么?” 笑笑拿起那只朦胧的瓶子仔细来看,用手指细细摩挲:“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沙粒再细小些更好,女客人需要更为细腻的手感。” 西子望着这只新奇的瓶子,很快便爱不释手:“特别像夏日里用水晶杯子装着冰镇的酸梅汤,整个杯子都因为凉意被沁得雾气蒙蒙的,好像夏日能见到冬天的景儿似的。” 望着眼前的磨砂玻璃,笑笑不禁想起首造司的事情,对此还有些疑问:“温四哥,你上回说过要把香露瓶子入首造司,莫非咱们每出一种新式的瓶子,就要送去备案么?”那也太麻烦了。 “上回你列举的几款瓶子,我都找画师画出来了,以这类瓶子为例,在首造司备的案是‘具备别致形状的琉璃香露瓶’,初审已经批了,等再审通过了就能拿到首造司的备案文书了。” 具备别致形状的琉璃香露瓶——这个要是获批了,那就意味着别家所卖香露不能用造型新颖的琉璃瓶,即使用琉璃,也只能中规中矩用古代所有的那几款瓶子的样式。 “还有那磨砂玻璃,”温西岫在屏风边踱了踱步子,负着手道,“申家一向机敏,这不,磨砂玻璃一造出来,他们东家就亲自来拜会我,愿出资三千两买下这新点子。听说咱们已经报了首造司,立即退一步而求其次,提出做磨砂玻璃的首造商家,愿以五分利润作为首造金。瑛园可愿意?” “嗯?”笑笑还没有反应过来。 西子推她:“瑛园是首造者,自然要你来拿主意,这些首造金是你该得的!” 笑笑再没想到,一个琉璃瓶子还能一箭双雕呢:“温家已经是指定商家了,自然这些事就交给你们做主了。” 温西岫歪歪头,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时候聪慧异常,有时候又有些糊涂:“琉璃瓶子由我们做主,但与香露瓶子无关的商品,就由你决定了。”又进一步解释:“磨砂玻璃作为香露瓶子的申请附加也一起通过了,也就是说,用磨砂玻璃所做的其他物品全权由你做主。” 磨砂玻璃除了做磨砂香露瓶子,还可以做很多东西,比如磨砂的茶具,磨砂的花瓶c磨砂的琉璃簪子 温西岫忍不住淡笑:“说不准琉璃沈家也要来求你,毕竟大块琉璃是他们的强项,可做磨砂琉璃屏风,既有明亮效果又能遮掩屏风后面的人。” “哦!”笑笑被提醒了,“再比如磨砂的玻璃窗,可以安在浴室。” “对,咱们学里的厕室要是安磨砂玻璃的窗子就好了,那可就亮多了,还不怕瞧见里头。”西子也不觉道,反正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闺蜜,这类话题也不是不能说。 笑笑开启脑洞模式:“还有磨砂玻璃的摆件儿!利用虚与实的结合,将光面玻璃与磨砂玻璃进行巧妙的配合,比如说,做一对儿天鹅摆件,通体都是淡白色磨砂玻璃的,只有鹅嘴与眼部是剔透亮玻璃,翅膀的纹理也可以点缀弧线形的亮玻璃!即使平面的也可以,比如屏风,用磨砂做底子,亮玻璃用来表现山水花卉的纹理,岂不比那红红绿绿的烧花玻璃更雅致呢。” 温西岫的手指不由自主敲了敲桌面,听见自己妹妹说:“天鹅的摆件儿想象着就清新不俗,倒可以当咱们的香露瓶子呢。” 这个,怎么当呢?把天鹅脑袋拧下来做瓶盖子? “嗯”西子似是读出二人心声似的:“也可以让天鹅背驮宝瓶” 温西岫笑着拈了个梅子吃,瞬间被酸得抽了抽嘴角:“这是怎么的了?振羽要过来了?” “嗯,说翀哥过几天就到了。”西子笑道,“等他来了,咱们就更热闹了,他也常有好点子的。” “嗯,”温西岫的酸劲儿还没过去,“又要吃苗寨酸汤鱼和酸汤鸭了。” 笑笑只觉得他们这一家子真热闹,连带着亲戚们也都喜感十足,这位未曾露面的‘翀哥’,已经被贴上了个标签儿——酸~ 开个小差,会议继续。 关于磨砂玻璃的供货商问题,笑笑仍旧没有完全想好,趁机请教温西岫:“温四哥教我,这些东西我可不大懂。” 温西岫也不吝教:“简单些,按着他们两家的擅长,小件儿给申家做,大件儿的还给沈家做,一来,这本就是各自的专长,做出来的商品更能保证质量;其二,也不至于把磨砂玻璃做到一家独大,有这么两家拉锯着,彼此比一比,抬一抬,你的首造金也好再涨一涨。” 太牛掰了,这才是商人!古代的商家就是这样,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温西岫虽然致力于调香,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灵敏的商业嗅觉。 笑笑比较谨慎,毕竟对沈家和申家都不了解:“与他们签订契约的话,我是否会受到某些限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签订契约 “惯常来看,契约里会有两种约定,比较严苛的是,首造者若私自授予其他商家制造此物的权力,指定商家可向首造者成倍获赔;另一种比较宽泛,首造者可自由出卖制造权力,但其他买授方需支付高于指定商家的首造金。相比之下,前一种受限些,但可以获得指定商家的大额首造金,甚至有可能获得利润分成;第二种的话,首造金就给的少多了,更不会有分成。”温西岫给笑笑详细介绍其中利害,又道:“当然,你也可以不与任何商家签订契约,如此一来,所有制造磨砂玻璃并用以经营获利的人,都要交首造佣金给你,价码由你自己开,商家们因为没有专享特权,故而价格不会高,但胜在积少成多。” 西子不由插了一句:“千万别选最后一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要么是这东西没有卖点,没有几家来和你谈,要么就是这东西卖得俏,连村子里自造玻璃的小手艺人都跑来和你谈首造金了,”说着噗嗤一笑,“我们家种植的金边牡丹就吃过这个亏,每天都有花匠来和我三哥谈价钱,各自实力不一,有的提着几吊钱就来了,非要给我三哥揣进袖子里后来索性把种植方法大白天下了,首造金也不要了,谁爱种谁种,直接来花局子买种子就成了。” 笑笑仔细权衡利弊,先把最后一种否了,至于第一种,虽然有巨额奖金诱惑,但一想到‘成倍获赔’之类的字眼,就觉得恐怖,实在不想为这些事情再跑去与人打官司,于是道:“若选择第一种,万一以后沈家或申家倒了,这权利也卖不得,旁人也造不得,难道这磨砂玻璃还烂在他们家不成。我并不求巨财,还是第二种稳妥些。” 温西岫微微一笑:“瑛园能如此豁达,选哪一个都无所谓了。”说着从桌上的资料里取出一页纸来,“我草拟了一份契约,瑛园看看,若有疑问随时可修改。” 笑笑双手接过来,正是温家铺子要让利两成给唐瑛园的契约,唐瑛园不必实际出资,只以方法出资即可。仔细想想,自己真是赚了。低头思考良久,方道:“何必过早签订这个,首造司还没有彻底通过呢。” 温西岫拉过椅子坐下来:“我温家愿出两成利润,绝不是为了买那几个琉璃瓶子。瑛园愿为我温家出谋划策,也不是为了卖那几个琉璃瓶子。” 笑笑靠在雕花靠背玫瑰椅上,摩挲着光润的扶手,一时不语。 温西岫继续道:“那首造金不过是哄哄外人不让他们说嘴罢了,商圈的流言不比官场少,若没有首造金盖着,咱们唐温两家这么一合作,京都商会震一震不说,说不定全京都的玫瑰价格与黄金价格都要跟着动一动。” 说得跟股市震荡似的。但此语并不夸张,唐家与温家作为京都巨贾,从不曾有过合作,此次笑笑与温西岫合作,虽说是晚辈之间做的小生意,但也足以引起京都商界的重视。说不定这就是个引子,意味着两家要强强联手了。 但若是以首造金的方式签合同,关系就明朗多了,不过就是唐家五姑娘设计了一种漂亮的香露瓶子,温家看中了商机,于是就率先争取了首造商的位置。 笑笑此刻的脑子却有些乱,自己的确不是为了那几个琉璃瓶子,但究竟是为的什么?为的与西子的交情?为的自己终于可以比较靠谱的投资一回了,以雪车轮子之恨?还是为了挣得自己在元龙朝的第一桶金,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养活老妈? 温西岫坐在自己的对面,眸子深深,一脸认真:“瑛园可是真心喜爱香露?” 笑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温西岫弯起嘴角来:“这就足够了。” 可不是,这就足够了。 笑笑还是觉得自己沾了光,两成,那可是净利润的20啊!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出。 “感谢温四哥的信任,但这契约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只提到让我尽力为香露经营出谋划策,到底怎样算尽力,这太模糊了。”笑笑用现代人的思维来考虑这件事,“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制定,比如每一次推出新品,我需要提交的东西,比如每一次例会定在何时,需要多少人参与,最重要的,我的权力和义务,包括我需要签订的一些责任状,像保密原则之类的。” 温西岫并不理会这些:“首先,香露的配方除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其次,除配方之外的一切,你也说过,这些总会被外人模仿。瑛园,你所要做的只是,不要让我们被超越。” 不要让我们被超越。 一份没有期限的契约,并没有要求笑笑要为铺子工作多少年,给了自己充分的自由。但因为是以首造金的方式来付,即使自己有一日不再帮助温家(比如远嫁他方无法回京之类),这份20的净利润还是会如约交到自己手里。 笑笑有些动容,也不知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被激起的工作热情,垂下鸦翅般的睫羽掩盖了眼眸的湿润,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好。首造事宜我们之间就按第一种方式来签:我唐瑛园若私自授予其他商家制造琉璃香露瓶的权力,温家可向我成倍获赔。” “这是跟首造司之间的事儿了,是给旁人看的。”温西岫望着笑笑,喝了口温吞吞的玫瑰茶,这姑娘,真是没有什么生意经验,对方还未提出要求,自家就先退了一步。又不觉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只觉得她有福气,交得一个挚友。温西岫清清嗓子:“瑛园与申家c沈家谈磨砂玻璃的事情,我可以全程陪同。” “太好了!”笑笑与西子异口同声,西子很快又有了疑问:“沈家一向傲气,也不见得来求。” 温西岫的嘴角浅浅一弯,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沉香味道:“总有办法让他们正襟提礼的上赶着过来求。” 西子听了,就放心地开始吃点心了。 有温西岫陪着,笑笑心里也踏实了好些。 “毕竟二成利润太过显眼,此事除我们自己人之外,不必让外人知道,”温西岫考虑得很是周到,笑笑也正有此意,自己拿到这么一块肥肉,不知道其他房头的亲戚们会怎么说,经历了甄家的事,笑笑对家里的亲戚们更加戒备了些。即使他们插不上手,但无事说嘴也很让人不爽,笑笑不爱外显,无端端地让众人热眼羡慕着,只怕跌个跟头也一样会引来围观。 笑笑又看了一遍契约,上面并没有列出自己的违约责任,大概就是怕自己会为此退却吧。 “这是个总体的契约,你方才提到的细则,你可以慢慢拟定。”温西岫笑看着眼前的合作伙伴。 最终,笑笑提笔签订了这份契约。 后来的日子里听西子谈笑间说起:“我四哥哥说,你是个难得的奇才,你若能为我温家所用,即使短短一年,也能为我温家香铺脱胎换骨。”——不得不说,温四爷有着超乎常人的眼光,笑笑厚颜无耻地总结。 自温家铺子出来,天空就飘起了雨,初夏的雨天染了绿意,淅淅沥沥洗出个草深花湿的世界。 唐家的马车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先行绕去了思存书坊。笑笑自车窗向外看,一片细密的雨丝吹在脸上,风也变得沁沁凉凉,街弯处的巷子石上镌写了‘荞麦巷’——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果然,拐个弯儿就到了‘棠梨街’。 思存书坊就在棠梨街上,笑笑也没让小笛儿跟着,自家下了马车,几步就进了书坊,细密的小银针似的雨丝柔柔兜在头发上,笑笑全然不当回事。 许是下雨的缘故,书坊里客人很少,笑笑绕过一盏一盏的铜枝琉璃灯,来到书坊大厅深处,就见一张大大的书桌,阮氏正同几个学子模样的人交谈着什么:“若是要印多色的,可以用饾版,只是做下来不划算,费工费时不说,只那成本赶得上一本上好笺谱了!”其中一个灰衣书生道。 又有个穿缁色葛布衫的道:“就是思存先生肯出钱印,只怕也收不回本儿来,肯花大价钱买画谱的定然是有钱人,偏偏那些阔人们并不真正懂得赏画!”此人脸上带着愤慨,“他们买本画谱不过是摆在书房充一充面子罢了!” 阮氏替他说了后面的话:“所以说,他们更愿意出钱买名家画作。” 葛布衫用鼻子哼了一声:“听说半途山人的画谱,连印金的都有人肯出高价买呢!” “你说这些都没用,”另一个戴着飘飘巾的道,“人家的本事在那儿摆着呢!咱们还是先帮秦弓兄想想办法吧,要不就一起凑凑钱,总不能让思存先生为此作难。” 一听凑钱,葛布衫抽了抽嘴角,立马不出声儿了。 又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浅笑道:“山水不为悦人而画,诸位不必为董某伤脑筋,能得到几位画友的赏识,董某足矣。”男子的衣料虽是苎麻,却是鱼白色的宽衣大袖,配上垂散的青丝,颇有些魏晋之风。 这大约就是元龙朝的艺术家沙龙吧。 阮氏抬眼看到自己的侄女儿,急忙走过来:“怎么也不跟个丫头?淋湿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美术沙龙 “不碍的,四婶婶。”笑笑见阮氏穿着茶绿色的纻丝衣,头上只有一支檀木簪子,暗忖自己这身学裙穿对了,若在这个场合穿个花衣裳实在可笑。 几位年轻画师看到这位初来的女学生,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亮,那位灰衣画师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还请思存先生为我等引荐。” 画家们果然不似其他书生那般迂腐,几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并没有回避之意。 阮氏见笑笑表情大方,便先笑着对自己侄女儿道:“这些都是思存画会的年轻画师,正商量着给其中一位出画集子呢。” 或许出自对画画的热爱,笑笑并不反感这类活动,元龙朝民风开放,民间举办些艺术沙龙也不为过。遥想曾经,四婶婶就是画廊里艺术沙龙的常客。 阮氏轻轻拉笑笑走到桌前:“这是我侄女儿,是撷英女学的学生。”——这种场合不适宜介绍家世,不过就是大伙一起聊聊画艺c谈谈人生罢了。 那位戴着飘飘巾的画师率先过来拱了拱手:“在下石醉墨,敢问女史怎样称呼?” 笑笑浅浅还礼:“石先生叫我瑛园便是。” 不知怎么就搅到美术沙龙来了,明明是来四婶婶这儿找介绍唐代衣裙的资料的。 阮氏倒是没忘了这个,从一侧书架上取下来两本书:“找来找去,这本《大唐衣冠考》最全,还有一本《久致罗襦上》,是专介绍唐代喜服的,或也可借鉴一二。” “难得四婶婶想着,”笑笑略翻了翻,可喜两本都是图文并茂,“就知道思存书坊里必有好书。” 窗外雨声渐大,远处隐有轻雷,天色愈发暗下来。 阮氏拉拉笑笑的手:“若是无急事,就在我这儿耽搁一会儿,外面的雨愈发急了。”接着又向众人道:“天色不好,梅约与廉雪怕是赶不过来了。” 众人一阵惋惜的表情,那灰衣画师道:“他们夫妇二人一向好雨中泛舟的,这么点儿雨只怕拦不住他们。” 阮氏淡淡一笑,只看着笑笑。 既然四婶婶婉言相留,笑笑便应了下来:“我一个三学年的学生,也不大懂这些书画的,陪着思存先生听一听,也算长些见识。”——笑笑对这类聚会虽不反感,但也谈不上兴趣,不然早报名参加画艺社了,只是听说一对夫妇大概要爽约,这才应下来,不然在场只阮氏一个女子,虽说是画会的东家,但也多有不便。笑笑此举,实则是留下来跟阮氏做个伴儿。 石醉墨急忙让出一个位置来给这位新来的‘文艺女青年’:“瑛园既研究唐代衣冠,是否对唐代画作亦有兴趣?” 这些画师虽说年轻,但也都在二三十岁,于笑笑这样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也算是长辈了,特别还有四婶婶的辈分儿在那儿摆着。笑笑淡淡笑道:“石先生言重了,瑛园对唐衣不敢妄称研究,实则是学里的同学们一时兴起,要举办樱笋会,要求每个人都穿唐代衣裙,这才跑到婶母这里来求书的。” “风雅!有趣!”那位灰衣画师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唐装宽衣广袖,本就潇洒飘逸,难得你们这些女学生能有如此雅志,重振唐风!” “好了,快别取笑我这侄女儿了,她还是小孩子呢!”阮氏怕笑笑不自在,轻描淡写把话题扭转了,“秦弓的画集子,到底要怎么个印法?套几个色?首印多少本呢?” 连绵不绝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街景,仿佛泪眼的视线。 “丹铅,再点亮几盏灯。”阮氏吩咐店里的伙计,整个书坊都在阴雨天里暗下来,铜柱撑起一球一球的琉璃灯,闪烁着明黄色的光影。 当人们以群组的方式出现时,其间总会有一个鹤立鸡群的人。 董秦弓,披着如墨的长发,穿着古朴的苎麻衣衫,眉目端修,在昏黄灯光下,仿佛陈旧古画上的美男子。声音也好听,沙而不散,恰到好处:“不妨就印单色的,全部设为墨色,亦有其美。” “只是,秦弓兄的画,最妙的就是用色!”那葛布衫又开始愤慨——艺术沙龙里总有热血愤青的存在,“这世道!这么珍贵的画作居然无钱印刷!” 笑笑略略翻了翻眼睛,那怎么办呢,谁让你们无钱印刷,难道这个也让官府接济吗?你们有手有脚,谁也没绑着你们不让你们去挣钱,哪里来的自信,这样坦坦荡荡的哭穷仇富! “巨雷兄何必动怒,”那灰衣画师拍了拍葛布衫的肩膀,“到时候这画集子印出来,看他们谁人不拍案叫绝!” 巨雷,笑笑差点儿噗嗤笑出来,这个字起的,巨雷人。 笑笑不免看了看桌上铺就的那些山水画作,画得的确不错,只可惜灵秀有余,磅礴不足。画作最精彩之处在于设色,山的青水的绿被作者巧妙呼应,使得画面格外养眼,尤其那幅秋山图,漫漫红叶大有惊艳之感。 “思存先生的印社也是第一次印画集子吧?”石醉墨问阮氏。 阮氏道:“曾经印过一批双色与三色的书籍,多是图文并茂的,像秦弓这样以画作为主的还是第一次,只怕不如那几个大印社印的好,尤其刻板师傅,只怕还要从制笺社去请。” 众画师听了,一阵无语,董秦弓却并不沮丧,对阮氏笑道:“思存先生不必忧心,我倒更爱墨色山水,比花花绿绿的雅致。” 说是这么说,但这董秦弓的画作若是失去了这些色彩,全部印成墨色,可就失掉了一多半儿的□□,跟街边上摆的普通画作差不多——笑笑突然又一想,这画作的墨色与文字不同,画作是要有深浅体现的,黑色和各种灰色搭配在一起,虽然不用套彩色,但这些个深灰浅灰也够套的了,照样的费工费时费钱。笑笑看了看阮氏,见她只是稳稳笑着,关于套灰色要加价的事儿没有提半个字儿。 这么做生意可不成啊,惜才也没有这么无偿付出的,这一笔赔了也就算了,以后这些画师们都来找思存印社出画集子可怎么办?! 笑笑站起身来,欣赏着桌上的画作,用小孩子的口吻道:“董先生画的可真好!颜色配得也好!要是印成墨色的画集子,岂不太遗憾了。” 众人也深表遗憾,但自家都掏不出更多的钱来帮衬,此刻只有望画兴叹。 董秦弓淡淡一笑:“今日又多一人爱赏董某的画,实是幸事。” 此人倒是难得的潇洒。笑笑微微一笑,绕着书桌看了一圈儿:“不知这些画印成画集子,大约会是多大尺寸?” 阮氏道:“尺寸多样,最小的也要咱们平时的书籍大小,大的可以是书籍两本大,甚至四本大。” “我倒觉得,这些画印成笺谱很漂亮!”笑笑说出自己心中的主意,“刚才思存先生还说,刻板要找制笺社的刻板师傅,倒不如,把这套画集子都找制笺的商家来做呢!” “这咱们也并不认得那些制笺谱的商家啊!”巨雷先打了退堂鼓。 阮氏道:“我倒是与彩笺夏家的长房太太有些交情,只是,这画要怎么个印法儿呢,普通的笺谱常常把图案印在笺角,若是全笺都印,往往都是些碎花纹理的淡淡图案。” “印那么小有什么用呢,都看不清楚,”灰衣画师道,“若是全笺都印了山水,人们还怎么在信笺上写字呢,毕竟人们买那些笺纸多是为了写信,只有极少数人是为的收藏。” “不不,”笑笑摇头,艺术家们似乎都很轴,难怪自己一直没能成为画家,大概就是商业气息太浓郁了,“咱们的目的还是要他们的刻板,最好是免费的刻板!” “免费?”巨雷瞪着铜铃大眼看了看笑笑,反而呵呵笑起来,“瑛园到底年幼,这世上哪儿有免费的刻板?便是讨个馍馍吃,也得磕个响头叫声爷爷奶奶呢!” 得得,愤青又奋起了。 “若是夏家看中了董先生的画作,愿意刻板做笺,咱们正好可以用他们的刻板来做咱们的画集子,”笑笑看那巨雷又要发言,急忙一口气儿说完自己的话,“就做两本书大的画集子,那么大的信笺我是见过的,也常用,完全可以将山水画印成极浅的背景,并不影响写字!这样一来,他们印完信笺的刻板,咱们就可以拿过来印书了!” “想着挺好的,人家肯印吗?”灰衣画师不大自信地看了看阮氏。 笑笑直道:“生意就是谈出来的,不谈怎么知道?!” 几个画师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倔强坚持激起了求胜心,石醉墨先道:“对,不试试怎知不成?若是思存先生能与夏家太太搭上话,咱们就可以跟他们好好谈谈这笔生意!” “董先生,”笑笑望着董秦弓,看其富有艺术气息的修长手指拈起桌上的一截细竹枝,轻轻拨了拨桌上的油灯,眼前瞬间就燃起一朵烛花,整个房间亮了亮,“董先生不妨先用极浅的色彩试着画几幅笺纸,也算给夏家先看个效果。即使夏家不成,还有其他的纸笺商家,京都大着呢!一家一家谈过去,总有慧眼识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签约画师 董秦弓也不知局面何时就变成此刻这样了,方才还垂头沮丧的人们突然都焕发了神采,尤其是彭巨雷,此刻晃着自己的肩膀道:“秦弓兄!就这么办了!你给他们画几幅,震震那些商家!” 商家怎么了?还震震我们商家?商家就怕你们不震撼呢! 笑笑呵呵笑了两声:“董先生,可否介意您的画作成为商品画。” “商品画?”董秦弓细长的眼睛望着笑笑,鼻翼侧影在烛光下仿佛黑蛉的翅翼。 “对,自己的画作不再是特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心灵净土,也不再是几个画友小范围欣赏的对象。这些画作将会面世,变成画集子c彩笺,甚至印到年画上c窗纸上c瓷器上。董先生听到的也不再是思存画会这几位画众的声音,而是世人的评论,那些评论可就不仅是赞誉了,说不定会有批判,甚至还会有诋毁c辱没”笑笑望着董秦弓那对细眸,“董先生自此就成为了公众人物,自己的画作甚至都不能自己做主,因为很多出发点都要考虑公众之需。譬如大年下的画作,旁人不需要‘千山鸟飞绝’的苍茫雪景,只是想要挂着大红灯笼的‘瑞雪兆丰年’,董先生也要一一画来诸如此类,董先生,可愿意?” 董秦弓凝眸许久,火烛的流光在眸中跳跃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燃。董秦弓的薄唇依然紧紧抿着,保持着一种克制之态:“多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也未尝不可。” “对!不怕他们批评!”彭巨雷道,“秦弓兄的画作决不让那半途山人!” 石醉墨呵呵笑道:“半途山人的画还有人骂呢。” 阮氏轻轻咳了两声,用手捏了捏笑笑:“别扯远了,先把跟夏家谈判的事儿定下来吧。” 笑笑始终不知四婶婶此举何意,莫非自己方才说得太激动,吹大发了?四婶婶认为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会吧,明明没那么难。再加上,慕雅集古社的成员里本来就是彩笺夏家的嫡女夏凉,到时候同她说一说也成啊,双赢的事儿,也算不得恳求。 笑笑清清嗓子:“不知董先生能否帮我画一些尺幅小的画作?不必精益求精,只要画面简洁颜色好看就成。” “瑛园要多大尺幅?”董秦弓微笑问道。 “一本书大小就成,”笑笑有自己的想法,从桌上拿起张纸来,折成书籍大小,“下面这一段留白不画,我另做他用。” “要几幅?”董秦弓似乎已经慢慢进入了商业画家的角色。 “自然是越多越好,我想在四月十五之前用。内容么,大多为夏天的景色,也可以有几幅秋景。”见董秦弓点头应允,笑笑又对其他画师道:“几位先生若是有心,都不妨画几幅,山水c花鸟c人物c静物都成。” 石醉墨先笑道:“瑛园既然提出来,我们就都试一试,给商家画些笺谱也可挣些笔墨钱呢!” 彭巨雷居然也没有泼冷水,只是笑了笑。 大家都明白,笺谱并不简单,本朝能上笺谱的都是名家手笔。几个画师却都点头答应了笑笑,大约是不愿让小姑娘刚立起来的自信心就立即破灭吧。 笑笑这个古画古笺控又焉能不知?既然提出来,就定然有其用场:“咱们得统一了纸张,等我回家裁了纸,明儿就让思存先生带到画会来。”笑笑望了望书坊里一两个选书的客人,“这里就是画会么?” “画会在修缮,故而先挪到书坊了。”阮氏见伙计们都在忙,就站起身来道:“我去催催茶,各位慢坐。” 笑笑便同阮氏起了身,走过书厅,来到了一间类似小茶室的地方,笑笑这才道:“四婶婶可是有事情提醒我?” 阮氏用茶勺从玫瑰紫釉的茶叶罐子里舀出些茶叶:“你们不做印社,怎知刻木板的重要,只知书籍‘付梓’之喜,又怎知这‘梓’从何来。若真被制笺的商家看中了,人家又怎肯把刻板给咱们印社用呢。” 这一点笑笑却并未想到,只是无语地看着阮氏把茶叶放进一只六人壶里,冲上热水,香气很快散出来,沏的是峨眉雪芽。 笑笑突然觉得,阮氏的画会根本挣不到什么大钱,这样捧艺术家,要么是一直没出名,要么就是出了大名,可一旦成了名画家还会寄居在这么一间平民画会吗?最起码,现代的画廊还要有画廊签约画家的。 “四婶婶的画会怎样挣钱?”笑笑问。 “左不过是卖画。”阮氏倒是神情淡淡,似乎就没奢望着用画会赚大钱,将那茶壶和盖碗放进托盘,唤来伙计:“芸帙,把茶给先生们端过去吧。” 阮氏却与笑笑留在茶室,两人站在玻璃窗边看着雨景,笑笑道:“四婶婶何不与画师们签个契约,五年或十年之内,这些画师的所有画作都由画会来全权做主。无论是卖画,还是把画印成画集子c笺谱等等,这些事情都由思存画会来代理。” 阮氏对笑笑大胆的想法有些吃惊,在知识产权匮乏的元龙朝,能有个首造司已经顶天了,人们哪里还能想到签约经纪公司这类事情呢。 “婶婶不必担忧,这并非卖身契,签这个也算是画会与画师之间的互相尊重,”笑笑想让阮氏接受自己的想法:“我想,这些画师们都很清高,他们也不愿天天白混在画会,这么好饭好茶的白吃白喝,眼看着画会漏雨修缮,自己却掏不出半个子儿来帮衬思存先生!毕竟卖画是个未知数,某些人说不定几个月也卖不出一幅画。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反而更让人不舒服。”笑笑脑海中闪现出彭巨雷的愤世表情,感觉他大概很久没有卖画进账了。 “这画师们不同于普通布衣,他们只怕不愿被契约束缚。”阮氏说出自己的担忧。 笑笑摇头:“若是全然自由,只怕更加找不到出路。比如今天的事,若是没有人跟制笺商家搭线,他们怎么办?就算是搭上线了,让他们自己去谈吗?画师跟商人谈生意?只会令他们更不自在,并非所有的生意人都是四婶婶这样尊重艺术的人,很多商人大多唯利是图,他们会把这些画像卖肉似的按斤按两地算计!画师们的自尊心只能更受伤!” 笑笑抱起自己的手臂,望着阮氏,继续说道:“这时候最需要一个可以全权代表他们的人,为他们去操心这些事,他们的任务只是画画。不要歧视商品画,若是画好了一样会有前途的。若是婶婶跟他们签了约,甚至可以付大家工钱以保障生活,笔墨纸砚也由画会负担,剩下的所有商品所得都要由画会抽成,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愿意。这样,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天天在画会画画c谈画,作品的问世完全由画会经手,自己半点儿不操心。我若是个画家,我会毫不犹豫签约。” 阮氏低首想了想,终究没有做出决定,让她跟画师们去谈这个,她感觉自己说不出来。 “我签。”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是董秦弓,正站在茶室门前,长长的眼睛望着阮氏:“思存先生,我愿意签。” 笑笑看了看阮氏,摊了摊手: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儿吧。 窗外响起一个闷雷,天色愈发昏暗,茶室门边摆了一只杏黄色的纱灯,照得董秦弓仿佛古人,比唐代魏晋还远的古人。古人微笑:“我去同他们讲,定然都是愿意的。” “有劳秦弓了。”阮氏浅笑,转身端上茶食,与笑笑一起离开茶室。 很久之后,笑笑仍旧记得这一日,自己走在两人身后,望着董秦弓和阮臻的背影,旧色的宽袍,披散的青丝,一盏一盏的四角纱灯,空气中弥漫的书香,还有窗外寂静的雨 笑笑甚至觉得,他们才更像是一对儿。 雨天就是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元龙朝的民风再开放,到底是一个封建王朝。这种事情放到现代都毁三观更别提古代。笑笑摇头一笑,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感触,眼前这二位明明都各自磊落,非要把人家强配成cp,简直是琼瑶版拉郎配 这场雨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过了酉时,阮氏就同笑笑一起乘马车回唐家。 幸而车厢也装着玻璃窗,那些猛雨不至于吹帘入内。方才在书坊喝够了热茶,婶侄两人此刻就靠着车厢软垫静静坐着。 窗外是雨落深潭般的声响,似乎世间万籁都融进了这场雨中。 笑笑也不知怎么都想到梵高之死了这无边的想象力。 “今儿不介意吧?”阮氏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清冷。 “介意?”笑笑望了望自己的婶婶,“只怕我胡乱出主意,婶婶会介意呢?” “傻孩子,你这主意帮了思存画会,我谢你还来不及呢,”阮氏轻笑,“方才大伙不是都乐意签那契约么。” 这倒是,想起方才彭巨雷又是脸红又是高兴的样子,笑笑也替他们开心。 阮氏又道:“我是怕你介意,他们随意地议论半途山人。这些画师们并无他意,只是就画论画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袒领唐衣 “半途山人?”笑笑一怔,议论就议论呗,关起门来议论皇帝我也不介意。 “毕竟是亲家舅爷,又是当朝最年轻的书画名家,原不该这样信口议论的。” 亲家舅爷?书画名家?笑笑这才恍然大悟,的确,自己的小舅舅以前是个年轻画家,名气么,也许在业内有一点点,但外行人完全没听过他。笑笑始终觉得,评价一个人是否成了‘某某家’,必须得行外人也知道才行,像齐白石,像聂耳,像鲁迅 没想到在元龙朝,小舅舅居然成了本朝最年轻的书画名家?半途山人?遥遥记得在赵州时,那赵采薇还振振有词地用半途山人做例子,辩驳笑笑的“以实见境”来着,说来说去,居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是叫赵采薇么?是吧。 “不愧是谷老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大舅爷贵为翰林,二舅爷又是书画大家,”阮氏眼中有隐隐的羡慕,“比起商途坎坷,倒不如埋头苦读圣贤书呢。” “婶婶这就开始操心小骞的前途了?”笑笑道。 阮氏被笑笑说中心事,淡笑:“我倒是愿意他读书的,不为功名,哪怕做个私塾先生或画馆画师也是好的。” 笑笑望着阮氏,她虽说经营着画会书坊,却完全不似个商人,如今看来,她做这些确不是为了赚钱,或许纯粹是为了看书赏画,又或许是为了敷衍婆婆那个生意控,也或许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留在后宅有什么意思,还要面对两个妾室 笑笑想了想,抿嘴一笑:“若是小骞愿意,我倒愿意牵个线,等他大些了,就让他去兰溪跟着我外祖父念书,若是有天分,想学画也可。”——自己对这个弟弟还是极有感情的,如果真能让他师从外公,即使未能学业有成,但一份豁达心性总能学到几分,这样也就不担忧他日后的笑笑突然想起小骞十八·九岁的样子,自闭失语,一个人默默地在厨房做烘焙 “笑笑,”阮氏的手握住了笑笑的,掌心微暖指尖微凉,像极了她这个人,内暖而外凉:“你此言当真?” “我愿意一试,为了小骞。”笑笑不敢打十足包票,但以曾经自己与外公的感情,此事应该不难,再加上一个本就与自己颇说得来的小舅舅,就是让他半途山人把这个小徒弟收了也并非难事。 阮氏欣喜之下,竟一时讷言,紧紧握着笑笑柔软的手,半晌才道:“婶婶先谢谢你了。即使此事不成,婶婶也记得你这份心。” “婶婶言重了,都是一家人。” “唐衣若在本朝穿,总觉得夸张。我都怕穿着齐胸襦裙在大街上被逮起来,还有诃子裙,总觉得像是把肚兜穿外头了”笑笑同阮氏撑着伞先回了疏岚汀,一路上嘴就没有停,全是关于唐代衣裙的话题。尤其听说四婶婶尝试画了个唐衣样子,已经让针线房做出来一部分,更是欣喜迫切地想要过来一看。 阮氏不由笑起来:“逮起来也不至于,明明解了衣禁的。还有那诃子裙,倒是很适合妙龄姑娘穿的。” “若真是盛世大唐,当真是哪样唐衣都好看了,而如今,我还是想先求个得宜。”笑笑很在意容许度的问题,譬如现代就有很多穿旗袍的女士,几乎穿的都是改良版旗袍,如果真的完全按照民国的旗袍裁剪方式,并不见得合乎现代审美,尤其在民国曾经流行过长至脚踝的旗袍,现代人如果穿起来就太夸张了。 进了门廊,丫头们上来收了伞,笑笑便随着阮氏进了西厢的‘衣裳间’。 这个满是白色装饰的个性所在,运用了笑笑说的现代衣架之后,愈加新颖独特。 阮氏的丫头羽觞将整齐折叠的衣裳拿过来:“太太只怕五姑娘不中意,便只做了外头的半臂,窄袖衫和裙子还未做好。” “半臂?”笑笑将那衣裳打开,见是一件圆领的窄身半臂,淡淡的茜素红轻罗布料,裁剪得非常有唐衣的感觉,“哦!倒是在唐代仕女画里见过这种衣裳的,叫个” “袒领服。”阮氏一笑,“本朝不及唐朝开放,按说该是半坦胸的,我吩咐针线上的人收敛了许多。”说着打量着笑笑:“反正这儿就咱们娘儿两个,你去屏风后头先试试!” “嗯!”笑笑巴不得一声儿呢,美滋滋地拿着袒领服绕到了白纱屏风的后面。 阮氏也跟着开心,尤其今日敲定了与画师们签约的事情,再加上小骞有可能师从谷老先生,都是喜事。 丫头芳樽进来道:“太太,老爷还说留五姑娘在咱们院里用饭呢。” “老爷回来了?今儿倒早。” “说是一会儿有个客,在前院见一见,晚饭还在家里用。” 阮氏不语,只问:“小骞呢?” “方才在书房跟着老爷习字呢。” “他今儿倒有闲心。”阮氏语气淡淡。 不一会儿,笑笑就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暂且用淡白色里衣配着茜红色半臂,细腰高束,格外窈窕。 “好看,只是袖子还略宽了些,”阮氏站起身来细看,让笑笑转了个圈儿:“还是初唐的服饰更适合少女,胡人的小袖衣在隋唐是最时新的风尚,我这就让针线上赶工,小袖衣好做,依我说就做成白色的,那条茜红与素白的花间裙也快做好了,到时候肩上再绕一条披帛就成了!” “我极少穿红呢。”笑笑只觉得这茜素红色很是鲜妍。 “这才是大唐之色呢,”阮氏一笑,“我听见醉墨他们几个画师商议着要给你画一条画帛呢!你的年纪还小,让他们给画衣裳也不为过。” “要画就画在樱白色的轻容纱上,集古社让把衣裳应了樱笋会的景儿,不妨就画些樱桃吧,想来其他社友多是取竹子意的。”笑笑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唐代的袒领服有点儿像现代的紧身t恤外穿,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设计非常适合东方女性的人体美,尤其是刚抽条的少女,半臂裁得窄秀,裙腰扎得高修,愈发显得窈窕可人,“我看那些唐俑中的仕女常常是梳着回鹘髻配着袒领服的,若在本朝这么打扮还真有些” “你这个年纪梳多股的垂鬟就好,唐代少女也常有梳垂鬟的,画着红妆。”阮氏一笑。 斜红和面靥就免了,太夸张了,笑笑想着,到那一日,就仿着《大明宫词》里的妆容来吧。笑笑望着窗外的院景,各种果树在雨水的清洗下更显得新鲜茂盛:“唐初时的雨,不知是否比本朝愈加深翠。” “只怕月亮也比本朝浑圆明亮呢。”阮氏对古代也充满了幻想。 笑笑轻咳两声,听着‘古人’向往着‘古代’,真是很有分裂感。看那屋角的香篆已近戌时,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方才听见说四叔今日有客,看这天色不早,笑笑就不叨扰婶婶了,”笑笑说着从自己的藤箱里拿出一个关节能活动的木偶人来,“这是今儿在学集上买的,给小骞玩儿吧。” “你倒总想着他。”阮氏看这偶人,正摆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来,只觉得新鲜有趣儿。 “谁让我是做姐姐的呢。” 阮氏道:“那我便不留你了,今儿你从清早出门还没回去见你娘呢。等过些日子后院里的覆盆子熟了,你来我这儿吃果子,叫上你娘一道儿来!” 笑笑已经笑着去屏风后面更衣了:“我娘还说请大家来我们竹里馆小聚呢,上一回我舅母过来,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宴请,谁知祖母硬要在瑞云厅设宴,说下回再去竹里馆热闹。” “这是老太太抬举三嫂呢!”阮氏笑道。 一时,笑笑换好衣裳出来,便辞了阮氏,准备回竹里馆。 出了西厢门,便见描红拿了伞在廊下候着。 笑笑不由道:“你倒亲自过来,让鹅梨她们跑一趟便是了。” 描红笑道:“丫头们各自都有事忙,今儿太太的故交方夫人来了,说是明儿舅太太也要过来呢。”说着撑起伞来,是一柄绘海仙花的二十八骨桐油伞,伞面的留白处隐隐透着雨景的青郁。 “方伯母倒是稀客,我那儿还留着专给她做的蕾丝披帛呢。论起来舅母也有日子没来了。”笑笑看着院中落雨,雨势已小,只那屋檐瓦口尚有水柱流响。 阮氏的丫头芳樽出来送五姑娘,笑笑道:“你倒不如给我们再拿一把伞呢,这儿也没有外人,我不惯丫头给撑伞的,还不如自家撑着自在。” 芳樽笑道:“这是五姑娘体恤我们做下人的。”说着令人又取了一柄伞来,双手递到五姑娘手中。 芳樽一路将主仆二人送到疏岚汀门口,目送其在雨幕中远去。 一名小厮也正在门口站着,一副翘首等待的样子。 芳樽不觉道:“咱们老爷的客还未到呢?”真是的,这人是掐着饭点儿来呢? 小厮只顾着巴望前方,这才发现了芳樽:“一过酉时,老爷就让在这儿候着了。”说着冲芳樽笑笑:“姐姐给拿点儿吃食吧,过了晌午一点儿食儿都没进呢,那商爷倒沉得住气,这会子还不到。” 芳樽笑一笑:“你等着,我让小丫头给你拿些点心来。” “要那种带着蜜枣儿的糖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一个伞字 笑笑很喜欢阮氏的这把油伞,紫竹的伞柄已磨得光润,伞面却是新糊的小皮纸,想来是旧伞柄握得习惯了,不舍得换掉,只把漏雨的伞面重新糊了——宝蓝色的纸面,绘着一行雪白的鹭鸶,配了杜牧的诗:雪衣雪发青玉觜,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 笑笑只觉得撑起伞来就是一方晴好。 又仰起脸来使劲儿辨看伞画上的红章,并非‘秦弓’,而是‘拨灯人’,不知何人何意。 不远处,有一行五六人向这边走来,因都是男子,主仆两人便靠边立住了,描红微微靠前,用身子挡着姑娘。元龙朝虽然风气开放,女子亦可上街赶集,但毕竟男女有别,且又是闺中女子与外男,自然还是避讳些的好。 此地是一条两边种着紫阳花的斑驳石径,此时花还未开,只在雨雾中蒙蒙绿着。 笑笑立在路边,任由饱含雨露的紫阳叶子打湿了裙脚,雨伞压得低低,但仍能隐约看见这一行人,为首的是唐家的大管家连升,能由连升引着进府的人该不是普通客人。 一行人匆匆路过,连升只顾着引领客人,也未及看站在路旁的女子是主子还是丫头,只点头冲那客人笑道:“商爷,您注意脚下,这条路虽窄,却是最近的。” ‘商爷’没有出声。 笑笑压低了雨伞,只看得清对方的鞋子,黑色的靴,靴边沾着湿湿的花草碎叶,笑笑望着那粉绿色的羽齿边缘的碎叶,不由抬头看了此人一眼。 只这一眼,急忙低下头,压低伞边。 岁月静好的元龙朝,极少看见这样凌厉的眼神,即使眼睑微微垂着,仍旧遮掩不住那芒刺般的光。旧的墨色布衫,并未撑伞,而是戴着斗笠,袖口被墨色布条束紧,手掌宽而糙,手背隐隐有鼠仔肌,这似乎是经常练拳的人才可能拥有的。 笑笑的心里紧了紧,不知此人为何来唐府。 商爷? 笑笑在心里描摹着他靴子边那片叶子的形状,粉绿色,尖端呈羽齿状。 待这一行人走过去了,笑笑才被描红拉到石径上,方才身子都僵了似的,本能般的向后仰,衣袖都沾了墙上的青苔。 雨不知不觉停了,二人都收了伞,描红还道:“怎的戌时还放外客进来?” “这是谁的客?” “这条紫阳石径只通向疏岚汀,”描红看了看几人逐渐消失的背影,“但能使得动连升叔的,自然是被老太太也视为贵客的人。” 方才连升的口气也很是讨好,能令这位傲气大管家低声下气的,会是什么人? “姑娘?”描红扶住笑笑的手,“慢着点儿,该上桥了。” 笑笑这才回过神来,提着裙子上了翡冷桥,扶着石桥栏杆,只觉得冰凉入骨:“描红,咱们园子里可种着虞美人?” “各房是否种着就不知了,大园子里该是没有的。”描红想了想,“前儿还听见花匠娘子说,宸大奶奶让在桂子林西面的花圃里种些个大红色的虞美人呢。花匠娘子说原也没种过这花儿,那些卖花种子的都不能保证颜色,只那温家有把握,价格自然贵些。” 那便不是在园子里沾上的了。 笑笑同描红穿过荼蘼架子,就看到了竹林掩映中的竹里馆。 自从来到元龙朝,自己变得特别心大。 笑笑吩咐描红道:“替我记着点儿,回去了让小笛儿裁些上好的雪金蜡笺来,就比照着我之前裁过的尺寸。” 描红也不知姑娘怎么就从虞美人的话题突然转到雪金蜡笺了:“姑娘要多少张?” “少说五十张吧。” “奴婢记下了。” 笑笑先回自己房里换下学裙,穿上干净的家常衣裳,才来到母亲的院子。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尤其是方夫人,笑声格外爽朗。 “才进门儿就听见笑声了,”笑笑走进东次间,见方夫人与母亲正坐在榻上聊天,微笑着上前给方伯母行了个晚辈礼。 方夫人急忙拉她来,握着手,仔细打量一番:“个儿又高了些,模样也更俊了。” 笑笑羞道:“方伯母总拿人取笑,这才两月未见,怎能看出抽条来呢。”说着坐在方夫人下首的绣墩上。 谷珊娘笑道:“自从入了女学,就疯魔了,每日卯时就出门儿,过了酉时才回家来!” “这可比你方伯父还忙呢,又是点卯又是画酉的!”方夫人笑起来。 “咱们快些用饭吧,为等她,饭菜都快凉了。”珊娘拍了拍女儿的头顶,“本打算着开饭,你方伯母非要等着你回来一起吃。” 笑笑急忙告罪:“方才在四婶婶那里耽搁了,可惜今儿晚了,明儿我非得亲自下厨给方伯母整几个好菜呢!” “你才做了几天饭,就充起大厨来了。”珊娘只笑着摇头,又吩咐着丫头们赶紧摆饭。 方伯母倒新奇起来:“你们老太太真是个治家理财的好手儿,媳妇们都出去做生意,孙女儿们还要下厨做菜,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商贾大家了!” 笑笑看榻几上摆着茶盏,又见几上有一张纸笺,上面只写了个‘伞’字,一看那笔势就出自珊娘之手。为何单单写下个‘伞’字,笑笑实在不解其意。 伞?单单是为着下雨么? “这里为何写了个伞字,有何用意么?”既看见了,就得问出口,今日有太多的疑问都没有答案,若回了自己家还憋着,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方夫人在丫头端来的铜盆里净手:“这得问问你娘,看她让不让讲。” “定然让讲的,闺女与亲娘没有秘密!”笑笑亲自给方夫人递去茉莉皂。 “嗯,这胰子还真香!”方夫人轻轻搓着皂沫子,“有个女儿就是好,做什么都贴心贴意的。” “方伯母,您讲讲呀,我娘写这个伞字做什么?” “饭都摆好了,”珊娘催了一声,拍拍笑笑的肩头:“小小年纪,心里比大人装的事情还多。” 笑笑便不再问了,只偷偷冲方夫人眨眨眼睛。 老太太很重视方夫人这个客人,晌午就亲自在小唐村摆宴,晚上又送了两个菜来。 “清炖牛肉汤,下雨天倒想喝这个呢,你们老太太想得周到。”丫头早已盛了一汤碗端到方夫人面前,吹开翡翠绿的碎香菜,白白的鲜汤非常够味儿。 笑笑也饿了,但还是先给方夫人夹菜:“伯母尝尝这道黄金蝴蝶虾,这是我们唐家菜谱上的美食呢。”给长辈夹完,自己也夹了一只吃,饿坏了。 “我都听你们老太太讲了,晌午的席上就有这道虾,见我爱吃,老太太这会儿又让人送了来,据说这菜还是笑笑的手笔。”方夫人咀嚼着外焦里嫩的虾肉,“你像了你爹了,都是爱研究吃食的。” 您就直接说我们爷俩儿都是吃货不就完了么。 “方伯母一定要多住些日子,等学里休沐,我陪着您去逛街,有一家店的香露特别好闻!”笑笑胡吃海塞之余还不忘推销生意。 “好好,这一趟我就扎根儿住下了,非把这桩婚事促成了才罢。”方夫人喝一口牛肉汤。 婚事?笑笑瞬间停止咀嚼。怎么回事?难道这就要逼着女主相亲了? 珊娘笑道:“你方伯母这是要做媒人呢,给你素表姐说亲。” 哦,笑笑喝了口汤,吓死姐了,以为此文这就开始正式走感情线了。 谷维素,大舅家的表姐。咳咳,谷维素是外号,实际人家叫谷缃素。 缃素,浅黄色的细绢,古时多用以做书衣,故缃素为书卷别称。大舅家的孩子们都起的这么书卷气浓郁的名字。 “要给表姐说谁家的公子?”堂堂翰林之女,真正的大家闺秀,条件自然不能低了。笑笑灿烂的笑容之下,却藏着隐忧,因为这位表姐的婚姻非常坎坷,虽然后来苦尽甘来,但第一次婚姻是以不堪忍受家庭暴力而告终的。 “是兵部职方清吏司郭郎中之子,年少有为,年仅二十四岁就做了武选清吏司的主事。”方夫人说起自己手里的未婚好青年,如数家珍。 笑笑松了一口气,兵部姓郭,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第二任姐夫,在现代是个军官,和表姐一样是二婚,两人都很珍惜这次婚姻,过得很幸福,还生了两个宝宝。 莫非,这一世就直接把先头那桩失败婚姻给绕过去了? 笑笑如实赞道:“听着就好,舅母和素姐姐定然都会满意。” 珊娘的笑容却有些迟疑:“你大舅舅那个人,一向重文,这位郭主事是武官,不知能否称他的心了。” 哼,第一任丈夫倒是文人,还是个大诗人大才子,结果怎样,除了冷暴力就是热暴力,用一支钢笔把表姐刺得伤痕累累!既然知道结果,就不能让这种历史重演! 笑笑借着给方夫人夹菜,凑到其身边小声道:“我大舅家是舅母做主,只要拿下舅母,一切好说。” 方夫人笑着点头,说道:“本来说好你舅母明儿过来的,谁知她忙得脚打后脑勺,又改到休沐日了。”说着冲珊娘一笑:“我有很多年没见过蕴华了,那时候她就生的福相圆润,果然也是个有福的,丈夫自不必讲,子女都是极优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五子登科 珊娘笑道:“这些年她又要忙生意c又要和官场太太们交际c还得操心子女们的婚事,人倒清减了些。” 方夫人道:“清减些的好,太胖了也累得慌,我这些年胖了好些,就怕过夏天,一动一身汗。” “竹里馆凉快,方伯母就留下过夏天吧!”笑笑凑趣儿,给方夫人舀了一勺子酱爆三丁,小声儿道:“伯母还有个事儿没跟我讲呢。” “嗯?”方伯母笑着看向笑笑。 笑笑取了一根箸子,蘸了蘸茶水,在紫檀桌面上写了个‘伞’字。 方夫人看看珊娘,笑道:“这是我和你娘在测字玩儿呢。” “测字?伯母还会测字呢?”这个笑笑还真不知道。 “家父好此道,我小时候常见他给友人们测字,便也学得些皮毛。”方夫人停下箸子,望着笑笑。 “母亲写了个‘伞’字?” 珊娘面色微红:“一时想不出该写何字,看见廊下撑着伞,就索性写了这么个字。” 伞,笑笑总觉得不好,只因‘伞’与‘散’是同音:“伯母是怎样测的?” 方夫人却出口便是行话:“那装头c接脚的测字法我都不擅长,只用的最简单的拆解法,得出的是大大吉兆。” “怎么个吉兆?”笑笑眼睛灼灼发亮。 “你看这个伞字,里面有几个人?”方夫人循循善诱。 笑笑望着古体的‘伞’字,里面的确包含了很多‘人’字:“有五个人呢!”以前还真没仔细研究过这个字,小小一个字里居然有五个人。 “这岂不是多子多孙么!”方夫人朗声一笑,“且这些子孙还个个有本事。” “怎么看得出有本事?” “再看看,伞里几个人?” “五个人啊。”伯母您这是教孩子数数儿呢,笑笑给了个面子:“一二三四五,五个人。” “这就是五子登科啊。”方夫人歪头一笑。 “哦~这么个解释啊,果然吉兆!”笑笑茅塞顿开,开心得像个孩子。 珊娘面色微红,不理两人,埋头吃自己的饭。 方夫人不理会,只与笑笑畅谈:“因那‘油纸’与‘有子’谐音,那些福广人家在嫁女儿时,通常会有两把油纸伞做嫁妆,合着‘早生贵子’的意思!再有,男子十六岁成人,有些地方的父母会赠送一把油伞,是希冀其支撑门户的意思。” “小小一个伞字,竟大有说头儿呢!伯母今日让我长了见识了!”笑笑喝尽碗中的汤,这一顿饭倒是吃得有滋有味的。 珊娘用茶漱了口,有女儿在场,这个话题实在让人没法儿接,只做不理。唤来眺雁道:“今儿晚上的菜剩的多,给后院的丫头们分一分,自有那当值晚的,如今还饿着肚子。” “太太仁慈,她们又有口福了。”眺雁笑道。 眺雁提着食盒子回了后院,正看见几个小丫头拿着竿子够那槐树上的串串槐花儿:“你们几个馋猫儿!当心吃那花蜜肿了脸!”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你们可吃了饭了?” 几个小丫头放下竹竿子,不敢再够那些花儿,上回姑娘说过喜欢槐花的香味儿,勖嬷嬷就不让再摘那些花儿了,让留着给姑娘闻味儿呢。几人看到眺雁的食盒子,知道是有好吃的了,到底年幼嘴馋,一窝蜂地凑过来:“饭吃的晚,都凉了,就知道姐姐想着咱们呢!” 眺雁把那大油纸包给了其中一人:“拿去一起分了吃,糖肉馒头c辣菜饼都是好吃的,只那大耐糕不可多食,如今还算不得暑热,吃多了伤脾胃。” “记下啦!”几个小丫头谢过眺雁,就簇拥着拿纸包的丫头跑回屋子去了:“我吃糖肉馒头!我吃油炸豆沙窝窝!这个辣菜饼给眉豆留着,她就好这口儿!” 眺雁提着食盒子回了自己屋子,见掬月一人正就着灯做针线,不觉叹道:“又不必赶工,何必熬这个眼儿!”说着把食盒子放在桌上:“太太赏了菜吃,有你爱吃的花菇鸭掌!” 掬月笑一笑,手里的活儿却没有停:“方夫人要住一阵子,太太让给做两件纻丝寝衣,又不愿意针线房的人碰这些里衣,便只能自己人动手了。” “这便是能者多劳,谁让你的手艺精。”眺雁一笑,“她们呢?”往往几个大丫头都爱凑在这个屋子里做针线闲磕牙。 “在染碧她们房里呢!这会子无事,准是凑到一起打叶子牌去了!” 眺雁也是个爱热闹的,把那花菇鸭掌给掬月留下:“我去跟她们凑凑去!今儿晚上也不必当值。” 掬月用银针别了别鬓发,望了眺雁一眼:“簪花姐姐不在后院,你们可不能闹得太晚了,方夫人是贵客呢。” 眺雁吐吐舌头:“偏你想的周全。”说着提了食盒子出了屋门。 染碧和小笛儿就住在隔壁,眺雁进门时还纳闷儿,若是玩牌该是有喧闹声的,偏偏此时屋里静悄悄的,推门进去,却见染碧c观鱼c彩鸢几个正围着桌子玩‘升官图’,几个人也不喧闹,转了陀螺就各自走子。 眺雁轻轻把食盒子放在旁边,笑道:“还没到正月,就玩儿起升官图了!”说着凑过去看,见那旁人都做了大小官儿,只那染碧还是个白丁,不觉笑道:“怎的你还没考出来?” 染碧哭丧着脸:“本来都进到翰林院衙门了,结果就一路转的‘赃’,从翰林院的厅班降到京典,又从京典降到驲丞,才刚又转出个‘赃’来,一撸到底成了白丁儿!” 轮到观鱼转陀螺,她现下是个员外,如今转出个‘才’来,一下子进到布政衙门,做了正五品参议,彩鸢便道:“拿官票儿来!” 观鱼皱眉:“怎的又要出钱送礼?” 眺雁忍不住插言道:“人家彩鸢如今是正二品布政大人,你进了布政衙门,该当给官品大的送份儿礼!” “走到哪儿都得送礼,官小的给官大的送礼,晚到的给先来的送礼。”观鱼不情愿地拿出一张十两的官票儿出来,给了彩鸢。 一时,青瓦转出个‘德’来,喝道:“中了状元了!给双份儿礼!” “今儿输了个干净,”染碧的官票儿送完了,干脆不玩儿了,见眺雁带了食盒来,巴巴儿打开了看,先就拿了个紫苏鸭腿吃:“这儿还剩个鸭腿,你们谁荣归了谁吃!” 眺雁还是忍不住问:“你们拿什么做彩头儿?”前几日园子里刚罚过几个赌钱喝酒的婆子的,最近还是安生些的好。 染碧指了指桌上满满一碟子雪红元与眉毛酥:“喏,这些零嘴儿就是彩头儿!谁荣归了就能把这一碟子端走。” 眺雁看了看正低头数官票儿的青瓦,笑道:“定然又是青瓦从范嬷嬷那儿弄过来的零嘴儿。” 在座女孩儿大多是赵州跟过来的,只这青瓦是京都唐府的家生子,又认着大厨房的范嬷嬷做干娘,因此从不缺零嘴儿吃。青瓦笑了笑:“这回倒不是我干娘给的,是我干姐姐偷偷儿送过来的。” “你有一筐子的干姐姐,你说的哪一个?”眺雁问。 自若园大厨房的主管嬷嬷,从不缺干闺女干儿子,这就跟玩儿升官图一个样,身份高了自然有人上赶着跟你送礼攀交情,让自己的儿子女儿跪下来热热乎乎地叫你一声‘干爹干娘’。 青瓦噗嗤一笑:“是我朱檐姐姐,她在四房当差,伺候骞少爷的。每次四老爷回来总给少爷买一大堆的零嘴儿,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剩下吃不了的可不都叫底下人分了!”这就打开了话匣子,笑道:“今儿他们疏岚汀本要宴客的,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偏那客人不赏脸,谈完了事儿喝了杯茶就走了。席面上的好菜,四老爷只拣着老太太爱吃的给送去几样,剩下的吃不完就赏了下人,我姐姐还分了半个槟榔花蜜的肘子呢!”说着喝一口罗汉茶,一瞅那升官图:“这么一会子,彩鸢姐姐都进了督察院了!” 彩鸢把棋子挪到督查都史的位置,脸上露出个神秘的笑来:“说到疏岚汀的客人,你们可看见了?” 几人都说不曾见到,青瓦道:“听说叫个什么商爷的,也不知道来历,只那派头不小,”说着嗤嗤一笑,“我姐姐还说呢,那是个好看的人。” 彩鸢拈了个兰花豆吃:“此人据说大有来历。” “哦?说说呀!”几个丫头都很八卦,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彩鸢。 八卦这种事情,人们在猜测之前,往往会在心里有一个预期的模糊答案—— 青瓦:朝鲜人?暹罗人?倭人? 染碧:金仲伦? 观鱼:四太太的相好儿? 眺雁:四老爷的相好儿天啊不会吧 看着大家各自兴奋的表情,彩鸢倍感满足,先卖关子似的转了转手里的陀螺,是个‘德’,这就由督察院升入了内阁。 “你倒是讲啊!”观鱼直接把她的棋子儿放到太师的位子上,就当她已经通关了。 彩鸢一笑,压低声音,沉沉道:“据说他是个海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危险人物 笑笑在母亲房里一直陪着方夫人聊天到亥时,才从父亲书房找了本书,回了自己院子。 毕竟已是小满时节,院子里充满了雨后草木的清和之气:芭蕉叶子完全展开,阔大舒缓地蔓延着绿意,连那窗纱也要被染绿了;小葫芦藤已经痴长了一人多高,过几日怕就可以爬上凉棚架子;连那迎夏的花藤也早已隐藏了花朵,化作半壁浓绿 笑笑望着夜灯之下满世界的绿色,半暗半明中,这绿意更显得幽深了reads;。 书房里的琉璃灯已经点亮,墙壁上还挂着父亲题的匾:莫莫轩。草隶字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怒猊抉石,渴骥奔泉。笑笑仰望了一会儿,莫名有些心酸。 桌面上摆着小笛儿裁好的雪金蜡笺,连那边角料也没浪费,都被裁成同等尺寸的窄窄一条,倒可以做书签儿。旁边的细黑釉瓶里满插了一束绿中泛黄的麦穗,也不知是哪个丫头的主意,竟与书房搭配得格外融洽。书桌一侧还摆着自己清早练的字: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笑笑坐下来,翻开自己手里的这本《筹海志》,一本介绍海盗的书。 方才在母亲房里闲话,听方夫人聊起当今圣上的伟绩。女人家只看眼前,解了‘衣禁’就是开明的好皇帝了,又把那‘象牙’和翠鸟羽一并禁了,也是贤主所为这评价标准倒也实在诚恳。 笑笑不觉问方夫人:“圣上所做的最有利于商家的事儿是什么?” 方夫人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解除海禁,开市通商!如此一来,那些海盗们又何须诏安!” 珊娘也不禁道:“当今圣上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片帆不得下海’的禁海令,海关水师由戒备海盗变为保护海民交易,海上贸易自然日益繁荣。” 连笑笑都听得激动,如此一来,海运不再是统治者垄断的生意,圣上此举,实则是放权于民,取之于民!是朝廷与百姓的双赢! “自解了海禁,那些海盗几乎就销声匿迹了。”方夫人道。 “能堂堂正正做海商,谁还去做海盗呢!”笑笑直点头。 方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起帆当年弃文从商,就是因为圣上解了海禁吧。” 珊娘笑道:“他自小就熟读《筹海志》,时时憧憬开市通商,常说要去海外看一看。记得解除海禁的诏令昭告天下时,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又要痛饮一场,又要去造大船” 于是,笑笑便从父亲的书架上找到了这本《筹海志》。 通明的琉璃灯很适合夜读,当看到书中提到的净海王,笑笑也并不意外,这位明朝著名的海盗出现在元龙朝,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毕竟他是海上贸易的引路人,看来也是唐起帆从商的引路人。 书中的一些话被朱笔反复勾画——‘中原法度森严,动辄触禁,孰于海外乎逍遥哉。’ ‘科第只收酸腐儿无壮夫,吾侪孰与海外徜徉乎,何沾沾一撮土也!’ 笑笑一字一字地看进心里,激动之情难于言表。父亲当年看到这些话,怎么还能在学堂里坐得住!明明有浩瀚大海任人驰骋,怎还安得下心去埋头读那圣贤书呢! 唐起帆,字海阔,仿佛这个人就是为了海上贸易而生的。 笑笑的目光深深,抬眼看那窗外,天青色的窗纱,在夜里看却如稀薄白雾:虽住了雨,那夜云却还未收,有些许月色从云中映出,令这天空仿佛夜海,而那云中月儿便似浪里孤舟。吾侪孰与海外徜徉乎。 徜徉,真是好。 商海沉浮无定,不若恣意徜徉! “姑娘,快子时了,明儿还起早上学呢。”荷露轻轻来到书房,小声问道。 笑笑的心思尤在书中,不觉问道:“而今无海禁,可还有海盗?” 荷露被问得一怔,半晌才道:“也是有的,那些海盗专门贩运一些官家禁运的货品reads;。” 哦,那就算是走私吧。比如象牙c比如军火,比如鸦片。 笑笑揉揉眼睛,合上书,由荷露伺候着洗漱了,换上寝衣,准备睡觉。 今儿晚上是荷露值夜,她把自己的被褥在窗边的榻上铺好,就轻轻灭了灯。 不过一刻时间,窗外便没了月色,那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今日换了新的床帐,一抖新纱落下来,是清凉的月白色,从帐顶至下端,绣了一树琼花,一团一团,冰姿雪影。睡在帐中,倒仿似置身在花树下了。 笑笑望着帐子上淡泞的琼花,一点睡意也无。 主仆二人各自躺着想心事,半晌无语。 荷露望着窗玻璃外模糊的树影,轻声道:“姑娘今儿也见到那海盗了?” “海盗?”笑笑疑心自己听错了。 “姑娘方才突然说起海盗,奴婢还以为姑娘见到那海盗了呢。” 笑笑一时不解:“此话从何而来?” “据说,今儿来疏岚汀的那位商爷就是海盗来着。”荷露一向谨言,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妄谈。 “他是海盗?”笑笑一时坐起身来,隔着床帐问道。 “据说是的。” 笑笑在床头靠枕坐着,帐外的灯光亮了,隔着月白色的绡帐,像是氤氲雾气。用手指碰一碰帐子上悬垂的小花囊,那长长的丝线便晃动起来,淡淡的柏子香气渐渐疏散开来。 商拓疆,笑笑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人叫商拓疆。 今日见到的那位商爷,其实算是个故人。 前世的故人。 笑笑一时觉得太阳穴有些疼,这是第一次,与自己无关的人出现在元龙朝。 商拓疆,一个复杂的新闻人物,若是从社会角度来说,此人罪大恶极。公众知道他,是从国家级的通缉令上看到的——一个关于全国最大走私集团首领的通缉令;但就是这么一个走私犯,居然因为这张通缉令,成了网红,究其原因竟然是颜值太高了 不顾三观的网友们纷纷将其晋升为男神,当然,从美学角度来说,笑笑也对其完美的五官与犀利的眼神表示欣赏,所以才能在刚才一眼就认出他来!只是不能因为颜值高就把这么一个□□似的人物引渡到元龙朝啊!还进了唐家门!难道就因为姐曾偷偷保存了他一张图片么 孽缘啊孽缘 喵的!姐还喜欢贝克汉姆呢! 笑笑咬咬嘴唇,怎么都觉得这么个危险人物出现在唐家,不会有好事。 再加上他靴子上沾着的草叶子,粉绿色尖端呈羽齿状,特征非常明显的植物叶子,一开始以为是虞美人,但一旦跟走私联系在一起,那叶子更有可能是罂粟。 这一世,他居然是个海盗? 四叔为何会与这么一号人物有往来? 他们仅仅是简单的生意关系么?看得出来,商拓疆在本朝商圈是个人物,不然也不会在唐府受到如此礼遇reads;。 “海盗,怎会来咱们府上?”笑笑在暗暗的帐中问道。 “奴婢也不大懂这些,”荷露的声音在雨夜格外清晰,“似乎商爷做的很多事儿是过了明路的,听我爹他们那些男人们讲,咱们元龙朝还要靠着他们姓商的海盗去打外寇呢!” 正史上也有类似的事,中国海盗们曾击垮英国的船舰,也曾打败荷兰人。那个明朝的净海王,就曾指挥那些日本人和葡萄牙人效忠于他,勤勤恳恳为他做生意 无论过不过明路,这商拓疆始终是一号危险人物,唐家若与此人合作,需要十二分的谨慎。再者说,前世的人物出现在元龙朝,笑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商贾之家都离不开海上的贸易,咱们唐家自然也要跟这些人打好关系。”荷露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察觉到了姑娘的担忧。 笑笑闷声坐在床上,想着明日定要让团喜想法子查查四叔最近在忙什么生意,说不准是个线索呢,若那生意真与商拓疆有关联,还是谨慎为好,实在不行就干脆去跟祖母说。 想到父亲不久就要回来,笑笑的心里又踏实了些。 纱帐外的灯光闪了闪,似是荷露拨了拨灯,“姑娘早些睡吧,明儿还起早呢,老太爷老太太自然有他们的打算。” 笑笑轻轻打了个呵欠:“对了,明儿让人把裁好的那些纸笺送到四房去,若是四婶婶忙,直接送去思存书坊也可。” 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还是静观其变吧。 眼下还有很多等待自己处理的事情:樱笋会c西饼店c温家香铺c还有学集“荷露,我让改过的那些木车可改好了?” “木匠娘子昨儿就把改好的都送过来,放在库里了,姑娘这两日一直忙,匀不出工夫来过目。” “明儿早饭前,推过来一辆我看一看。” 荷露叹一口气:“姑娘莫要太过劳累了。明儿一大早起来又要登倾碧山,还要练字子时才歇下,卯时之前就要起身” “学里功课不忙,在学里就跟歇着差不多,”笑笑安慰起自己的婢女来,“倾碧山那么一座小土山,几下子就能上到山顶。”说着,突然想起,前日在山顶又见到那抬神秘的金顶轿子了:“荷露,我怎么从未见过三姑母?”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滞缓,过了会儿,荷露才清清嗓子道:“三姑太太身子不好,从不见客,便是老太爷老太太也只在过年的时候才见一见她。” “你叫她姑太太看来是成了亲的。” “这些事情奴婢便不知了,便是奴婢的爹娘怕也不知”荷露的语气有些迟疑,“老太太从未在人前提过,府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也没人提,平日里就像没有姑太太这个人似的。奴婢隐约听说是,生了什么病,不便见人,每过段日子都要乘轿子出去医病。那舜华楼的厨房水井与咱们都是分开的,那些奴仆也从不与我们交谈,似乎规矩极严。” 难道是,这个三姑因为得了怪病,被娘家接回来治病了?祖母不提,莫非是那病难以启齿?笑笑仍然觉得此事蹊跷。 莫名其妙的一个土特产三姑,还有莫名其妙的一个全无关系的现代走私犯——元龙朝的人物关系太过复杂,女主终于不堪重负,沉沉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亦有意乎 这场雨停停歇歇下了一整晚,翌日清晨便起了雾。 夏日里的雾气也有别于冬日,总像有些草木清气在里面。 笑笑穿着学裙,背着藤箱,走在寻英巷里。探出墙头的桑树枝颤颤地落下几滴宿雨,湿湿地落在学子们的头巾上。 “瑛园!”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温西子。 笑笑甜甜一笑:“你今儿怎的也这样早?” “追着你过来的,”西子头上的一朵蜂棠花含苞带露,“好多事儿要同你商量呢。” 笑笑正要问,突然被一个冲过来的男学生撞了一下子,西子也受到波及,险些跌倒。撞过来的男生像开着机车似的,迅猛地冲进了幽深的雨巷里,雾气中什么也来不及看清。 笑笑耳边还错觉似的响起了机车马达声,嘟嘟嘟 却在地上落了一封信,信封上一字也无。 笑笑将那信捡起来,一时不知是他遗落的,还是有意给谁的:“这个,是不是写给你的什么信。” 是情书吧?听说温西子家的情书糊窗户都够了。 西子拍了拍衣裙:“是给你的。” “这话儿怎么说的,又没写名字。”不带这么讹人的啊。 “就是给你的,”西子用帕子扫了扫裙角沾着的青苔,“我看着是冲你过来的,这信要塞进你手里,谁知你差点儿摔了,信就掉了。” “你看错了。” “要不,打开看看?”西子怎么看都像是憋着笑似的。 收到情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送情书的是一个这样的人——徒步走在路上都像刚学会开机车似的——这样儿的人——把女孩子撞倒了都不知道过来扶一把——这样儿的人——给个情书都像地下党接头儿似的——这样儿的人——还特喵的接头失败了,重要情报都给掉地上了好不好啊~ 笑笑看看四下里无人,索性打开信封看个究竟,谁怕谁啊。 西子急忙八卦地凑过来看——里面就一张平时上课写字用的竹纸——怎么这么没情调啊,怎么也得用张上好彩笺的好伐,西子腹诽。 把这张方正的竹纸打开,里头就四个字——亦有意乎? 纸的上下左右都是宽宽留白,中心竖排四个小楷——亦有意乎? 这算神马书信格式?看坟的似的。 笑笑忍不住乐了:“你看吧,就是给你的。” “怎见得?”西子将信纸拿在手里,上看下看,正看反看,还看了看背面儿,一无所获。 “起码没写我的名字吧。”笑笑呵呵道。 “那也没写我的吧。” “可我看见他要塞给你的reads;。” 啊?——这种事也有栽赃的。西子把那信揉了,只当它不曾来过。 俩女生将那信封信纸毁尸灭迹后,旁若无人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学兄从此路过,大大的个子,方方的肩膀,高高的鼻子,肩上蹲着一只雪鸮。 笑笑甚至觉得他有几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气质。 西弗勒斯斯内普讽刺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冲谁,突然低下头来对着两个女生道:“要画眉崽子么?” 俩女生倒退一步,一起摇了摇头。 “鹦哥儿也有,小鹰小隼都有,鸽子c呱呱有c小鹌鹑儿应有尽有。” “不要了,谢谢您。”笑笑差点儿加上一句‘斯内普教授’。 目送教授的长方身影走远了,两个人才急忙快走几步,进了撷英女学的校园。 “今儿早上感觉怪怪的。”笑笑道。 “那个学兄经常卖活物儿,去年买过他一对儿珍珠鸟,”西子的表情有些愤慨,“居然有一只不会叫,是哑子。” “呃,那后来呢。” “两只鸟呢喃对语的样子是见不到了,就光见那个会叫的欺负那个哑子了,哑子一副懵懂的可怜样子。”西子同笑笑从丁香林抄近道儿走,“后来我三哥实在看不过,就把两只鸟分开了,把那只能叫唤的跟八哥笼子摆在一起,那八哥粗哑着嗓子天天调戏它” 温家的哥哥们,真够皮的。 两人自花坡北面的羊肠小径来到了虹之间,此时正是上课前的热闹时光,但见走廊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大多都拿着五彩丝线缠粽子荷包,一枚一枚的粽子荷包穿起来,很漂亮。 “我前儿不过一日未来上学,竟然错过这么多。” 西子笑道:“偏是在你休学的那一日理宅课上教的,季先生病了,便让花嬷嬷带着大伙做针线,还教了这么个有趣儿的玩意儿。” “嗯,又好看又简单,现在就做起来,到端午节能攒下几串子了。”笑笑道。 两人正说着,便见走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学生,手上攥着个缠了一半儿的翠绿色粽子荷包。这女生看看西子,脸色微微一红:“西子,听说你们家铺子过些日子要办个闻花香的活动,不知可有此事?” 笑笑知道这女生是自己班上的,坐在第一排,但还记不清对方的名字。 西子一笑:“确是有这个打算,就在二十六日办。” 娇小女生依旧脸色红红:“学集那一日我没拿到请柬,不知还有请柬没有” 哦,这是主动索要请柬呢,看来花香体验活动真是深得人心。 西子拉了她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坐下来:“那请柬易得,只要去铺子里买香露就能得请柬的,如今铺子里有了小瓶子的试用香露,几吊钱就能买好几种呢!” 笑笑也坐下来,想了想道:“西子,你不妨给咱们虹之间的每个人都发一张请柬呢。” 西子觉得此言有理:“也是,他们去印社套印了上千张请柬呢。” 那女生听见要发请柬,先是眼睛亮了亮,咬了咬嘴唇道:“听说,之前发的请柬都是亲笔绘的呢” 这位到底是要请柬呢,还是要请柬呢 都混乱了,这位到底是要请柬去参加活动呢,还是纯属想收集手绘请柬呢 西子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单给你一份手绘的便是reads;。” 女生脸儿红红的谢过西子,又非要将自己缠好的一串藕荷色的粽子荷包给西子,西子推却不过,只好收下了。 等女孩子走了,笑笑才道:“我都记不全同学的名字呢,这一位是” “幼清。” □□?笑笑又问:“幼清同学,究竟是爱花香还是爱手绘呢?”——到底是要请柬呢还是要请柬呢? 西子神秘一笑:“爱四哥。” 呀 今日的史学课恰恰讲到‘贞观之治’,课间,笑笑与瑞彩西子就在茶室研究起唐衣来。 “樱笋会已经够矫情了,还要穿唐代衣裙,”瑞彩作为一名非慕雅集古社成员,实在难以理解,“怕是只能穿那一次,以后再没有场合穿了。” “倒是可以穿着跳舞的。”西子捧着绿泥栗子杯,品着舒展如碧丝的平水珠茶。 “西子善舞?”笑笑对歌舞几乎一窍不通,所以特别羡慕这类人。尤其西子的长相与身姿已是人中翘楚,若再善舞还盛不下她了还~ 西子道:“我六岁习舞,已是晚了。还是教习嬷嬷说我身子柔软,不练舞可惜了,我娘这才让我学起来了,为此很是吃了几年苦,但到底资质普通,舞技不过中等而已。”说着看了看笑笑,“等四月十五樱笋会,你就见到贺阿蛮了,她的舞姿才叫恍若仙人呢。” “咱们元龙朝的闺秀也提倡习舞么?”这与笑笑所认识的教科书中的古代不同,“别笑话我啊,我是赵州来的。”很难想象赵州的丁璐和她的那些朋友们会去习舞。 “这也是这些年兴起来的,”瑞彩用帕子托着个盐池绿豆糕吃,因为糕中配有豌豆粉,故而口感更佳绵软,“当今圣上精通音律,爱赏歌舞,听说秋丽嫔就是因为善舞得到的宠爱。据闻,皇后娘娘也是舞姿过人呢。” 笑笑拈起个挂霜花生吃了,一时觉甜得狠了,赶紧喝口茶压一压:“咳,再没有想到京都的风气这样开放,若是闺阁女子也崇尚歌舞,西子家的玫瑰宴倒是可以办成个舞会了。” “舞会?”瑞彩首先一怔,“你的意思是,把看戏换成赏舞?”说着看看西子:“若真能那样,倒是比那些小戏还有看头呢!每回赴宴就是吃喝看戏,人们早就看腻了。” 西子喝了一整杯茶,十分后悔吃那个卖相很好的挂霜花生:“齁死了咳咳,瑞彩说得对,前儿我母亲还问我玫瑰宴请哪个戏班子,说最好能演几场热闹戏,我和我哥哥听了都头疼。若是赏舞的话,倒是颇有唐风呢!只是,我家里也没有养着歌姬舞姬,京都又禁了教坊司,难道还让咱们去秦淮河边去聘舞姬不成?” “咱们商贾人家极少有养舞姬的,那也实在是劳民伤财。”瑞彩道出了商人的根本,钱都得花在刀刃儿上。 笑笑一脸懵逼地咬着个新鲜杏子吃:我说的舞会不是这个意思,是大家一起嗨皮,甭管会跳不会跳,一起瞎蹦跶这个想法太疯狂,实在无法让元龙朝人民认同,只得不甘心道:“我说的是群舞” 瑞彩和西子一起怔了怔。一只乌鸦落在窗外的树枝上,眼神复杂地望着诸人,突然放开粗哑的嗓子:“嘎!嘎!傻了吧!嘎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细工花簪 西子细想一阵,点头道:“也是个主意,这倒是热闹!到时候开场就是《菩萨蛮》的群舞,舞姬们梳着高髻,戴着金冠,赤着半臂,飞着细细的舞帛跟仙人舞似的!想着就有看头!那《菩萨蛮》又叫做《重叠金》,于咱们商贾也是好兆头!”西子自家习舞,故而对舞蹈也略有研究。 瑞彩的想法最实际:“舞姬哪里请?群舞至少也得几十号人吧。乐器班子倒是好找,宫八声的班子虽贵,确也值得一请,他的乐馆里也有歌人的。” 西子一时也没了主意。 笑笑的脑子里还是舞会的模式,既然无法让大家都参与进来,那参与一部分也好啊:“咦?不是说圣上精通音律,爱赏歌舞的吗?不是说闺阁女子们也都崇尚习舞的吗?何苦还跑到秦淮河请舞姬呢?估计咱们女学里就能请来几十号人!记得学里也有舞社的,请那些社员都来呗!家长们肯定也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舞台上展现风采,到时候拟个单子,把舞者们的名字都写在上头!温伯母不是有意把玫瑰宴办成个相亲会的么,这样的相看比扭捏着身子,拿扇子遮着脸看可有意思多了。不止女孩子们的父母关注,男孩子们的父母更会关注呢!” 这一席话下来,仿佛无形地摁下了静音键,茶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乌鸦也哑了嗓子,颓废地拍着翅膀去了。 连旁边茶桌上的学生都敛了声音,静静地看向这边。 笑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刚出壳的迷惑龙,一张开眼睛,所有的人就用开辟鸿蒙的眼神盯着自己:“不c不是说圣上精通音律,爱赏歌舞的吗?不c不是说当朝皇后和秋丽嫔都是舞姿过人的吗?怎么咱们民间就不能跳跳舞了” 已经有一位女学生以瞬移的速度来到笑笑身边,吓得笑笑急忙站起身来,生怕被封建卫道士当场烧死。 ‘封建卫道士’是一位身姿袅娜c面容中等咳咳,面容中下等的学生——皮肤虽然白,但遮掩不住过于凸出的前额和小龅牙,声音倒是清澈好听:“瑛园同学,你们家要办舞宴?” “呃,我也就是胡乱出个主意,是西子家要办玫瑰宴。”笑笑一时摸不清小龅牙要说什么。 瑞彩先拉小龅牙坐下来:“探梅同学的舞姿是舞社里数得着的呢!” 叫做探梅的小龅牙羞怯一笑:“比得西子还差得远呢,更别说那黛婀与阿蛮学姐了!”说着望了笑笑一眼:“飞琼的凌波舞也是得到舞社宗先生赞赏的呢。” 为什么看我?飞琼是谁? 想了一会儿,哦哦,飞琼就是唐展颜。 西子望了望笑笑,眼神里有欣喜之色,又向探梅道:“你若愿意,就回去跟家里人说了,咱们这几日就开始拟献舞名单。” 这就开始拟定节目单了? 探梅紧紧抿着嘴,羞涩一笑:“是得回家问问母亲。”说着又问:“还有旁人要献舞么?” 西子道:“我温家办宴,我自然要算一个,阿蛮学姐同我交好,她性子大方,家人也开通,自然也要算她一个。旁的人还未曾去请,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到时候就跟排小戏似的一场一场地跳下来。” 笑笑对于歌舞表演的想象力匮乏,只能联想到春晚里的舞蹈。 探梅也不由点点头:“方才你们说的《菩萨蛮》,倒是可以作为第一场舞,之后就是各种独舞。若真能请来宫八声,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今还记得去年金家老太爷的寿辰,专从扬州请来了庄七娘舞剑,七娘的一位女徒弟即兴表演了一段凌波舞,宫八声只一把胡琴相奏,甄四僧吃醉了,散了头发,在一旁击方响,孟六月拍红牙板”探梅一脸美好回忆的表情,“那段舞至今都忘不掉,若没有宫八声的配乐,恐怕也无法成就那日的绝舞。” 连瑞彩也跟着点头:“那日我也去了,挤在人堆里也看不真切,就记得那舞伎仙练缭绕,仿若神女。宫八声的胡琴声倒是听得真真儿的”瑞彩羞赧一笑:“我都听得掉泪了。” 西子道:“他的胡琴确是如泣如诉。他什么乐器都使得,箜篌也好,阮也好,箫也好,据说他的觱篥一响,能惊战马。” 望着大家对宫八声神往的表情,笑笑更加肯定了歌舞在元龙朝的地位:“看来,玫瑰宴必须请那宫八声的乐器班子不可了。” 西子闻言,也不觉沉吟点头。 下一节是文学课,这种风花雪月的课总是缓缓进行着,学生们都面带微笑地聆听先生抑扬顿挫的吟诵 下课钟一响,瑞彩就匆匆地收拾藤箱准备走人。 “你今儿怎么这么急。”笑笑问。 “周家办花宴,我娘要带我去呢。”花宴就是变相的相亲会,却被瑞彩说得不温不火的,可见是相亲会去多了,早已轻车熟路。 西子已经收拾妥了,走过来:“你母亲为何这样急?你还小呢。” 瑞彩学着笑笑的样子耸了耸肩:“我娘说我不小了,过了及笄再带出去就尴尬了。十七八的大姑娘杵到哪儿都显眼,满脸恨嫁,无力回天。” 说得两人都笑起来,西子看了看窗外快开败的木香:“这个时候,即将‘开到荼蘼花事了’,还有什么花儿可赏呢。” “你还真说对了,这次就是赏荼蘼。”瑞彩噗嗤笑了,“还有更可笑的呢,有一次大车张家办花宴,估计是急着给儿子相看,可那个时节实在无花可赏,他们家就从花局子里买了几盆暖棚里养的秋海棠摆着。结果可好,几十号人就干巴巴瞪着眼儿守着那几盆子海棠花看,都尴尬死了。张家儿郎居然还现场做了好几首秋海棠的诗,那天就听见他说‘献丑’了,左一句‘献丑’,右一句‘献丑’,简直一句话一个‘献丑’,不说还好,越说越觉得他丑。” 两人听得笑不可抑,笑笑问瑞彩:“你不特地打扮打扮了?” “呵呵,”瑞彩讽刺地笑了笑,“周家两位儿郎我娘也是因着周家的生意关系,不然绝不带我去的,今儿我就往俗里打扮了。” 笑笑道:“别,那荼蘼花雪白雪白的,你再穿的俗艳,更显得出挑了。” “还雅不得俗不得了,”瑞彩叹一口气:“天生丽质难自弃就是这么来的吧。” 两人掩口失笑,只觉得瑞彩可爱。 瑞彩又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拿出几支细工花簪来:“这是我那俩妹妹按着瑛园教的法子做的花簪,尤其改彩,听说你们要穿唐衣赴樱笋会,连夜赶做了几支,说这花簪是唐工,可以配唐衣的。” 笑笑拿在手中细看,见这些花簪都做得格外精致,比那倭国工匠做的也不差了:“好看,桃花和菊花的都好,尤其海棠的!颜色也晕的好!这是特意把丝线的流苏改成银流苏了?” “她们说丝线的太孩子气,实在拿不出手。” “替我谢谢她们,真是太有心了。”笑笑诚恳道,又让西子也一起挑。 瑞彩又跟西子道:“你送的那几盆玫瑰她们格外喜欢,改彩还按着玫瑰的样子尝试做了,等做好了就给你们带过来,玫瑰宴也可以戴的。” “有妹妹可真好!”西子先拣出个芙蓉三变的来,试着簪在头上:“这个簪在鬓侧好看还是正面好看?” 这类花簪总令笑笑想起《武媚娘传奇》来,那部制作精美的电视剧就大量使用了细工花簪做发饰,服装也很考究,全剧色调绮丽而缥缈,非常有大唐盛世的感觉。笑笑打量着西子完美的额头,拿起那支芙蓉花簪,细齿篦子沿着左侧发际线的位置固定住,细细一排银流苏正扫在眉毛上方,灵动又有韵致。——完全是按着范冰冰在剧中的样子来簪的。 瑞彩不由惊叹:“好看!还是你会打扮人!” 西子拿着靶镜照:“到樱笋会那日我就戴这花簪了!只是芙蓉不合题,该戴樱桃或竹叶才是。瑛园到时候梳什么头?” “我已经定下垂髻了,到那一日我四婶婶亲自给我梳,配了唐初的花穗钗,据说是自隋代就兴起来的钗朵呢。”笑笑看一看西子:“你若戴这细工花簪,最好是梳双环望仙髻,定然如仙女下凡。” “到时候让改彩给你做一个应景的樱桃竹叶花簪便是了,她性子静,最爱做这些的,”瑞彩背上藤箱,“我耽搁不得了,再晚了我娘要骂了,你们慢聊着臭美的事儿,我先去了。” 西子又试了试菊花式的细工花簪,自语道:“怎么就臭美了,明明又香又美。” 笑笑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课本杂物,见课室里的学生们几乎都走了,除了自己和西子两个,就剩下助学霓节了。 霓节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读书,也不知道这次是武侠还是言情,听说最近仙侠也挺兴盛的。 “差点忘了正经事!”西子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打开自己的藤箱。 “咱们说的哪件不是正经事。”笑笑一本正经地坐下来,望着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锦书八行 “我若忘了,四哥定然不饶我的。”西子在藤箱翻找一阵,才一拍脑门,打开了腰间的荷包,“瞧我这记性,那么小的一瓶,我今儿早上装进荷包了的。” ——是一小瓶试用装的香露。 “这是新的香露?” “你打开闻一闻。”西子的表情里有期待。 笑笑打开小塞子,只觉得一股子初春的杏花香气飘过来:“是杏花儿的?” “你的鼻子倒是灵,”西子托腮望着笑笑,“这是我四哥特地做的,打算作为咱们铺子第一次推出的新品。” 哦,要做打榜的第一弹香水,这下子笑笑慎重了,将香露轻轻涂在手腕上,深嗅:“仔细闻的话,似乎杏花里还掺杂着淡淡的甜味,有点儿像紫罗兰,又不像。” “是羽扇豆。”西子道。 “哦,对对,这个前味很抓人哦,”笑笑再嗅,那一场杏花风就吹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玫瑰和茉莉:“难得把玫瑰做成粉香,茉莉也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似乎还伴有非常清新的东西,哦,一定有柏子,还有我形容不出来,特别熟悉” “玫瑰取的花粉气,而且专挑了气味不浓郁的粉色玫瑰,茉莉的确是用的纯露1,柏子是有的,专选的鹿角桧”西子的表情有淡淡得意,“至于特别熟悉的味道,一样是芦荟,另一样,你猜不出来么?” “猜?是黄瓜?”笑笑不擅长猜。 “接近了,”西子一笑,“是丝瓜。” 笑笑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这些香材,倒仿佛是那一日” “正是那一日。”西子眼底清澈地笑着。 “若真是那一日,那么最后绵延的气味一定是白麝香了,那一日你们铺子里的白麝香味道很突出呢。”——所谓的那一日,正是笑笑第一次去温家铺子的那一天:笑笑用了少许杏花香露,头发上有茉莉纯露,面上敷了丝瓜水和芦荟霜,随身的香囊里装着鹿角桧柏子,在温家的马车上坐在粉玫瑰和紫色羽扇豆的花丛里,最后的,就是温家铺子里味道最突出的白麝香了。——杏花c茉莉c玫瑰c羽扇豆c丝瓜c芦荟c柏子c白麝香。 “一共八样香材,你来给起个名字如何?”西子感兴趣地道。 “八美千娇。”笑笑决计艳俗到底。 西子噗嗤笑了:“呵呵,我四哥也起了一个,与你这个大大不同呢。” “都起好了,不早说,害我想破头。”笑笑将那一小瓶香露用帕子包起来,“说好的啊,送我了。” “四哥让你设计的信札式样的瓶子便是要装这香露的。”西子的笑容很诚恳,“四哥说,温家香露能有今日的成果皆是由瑛园而起,是以,咱们推出的第一瓶香露必要用这一瓶的!” 笑笑感动之余,不觉揶揄道:“不过都在酝酿之中,成果还未看到呢。谁知道我那些主意究竟有没有用呢。”又将那小管子琉璃瓶映在眼前,透明的颜色里便填进了满窗的绿肥红瘦,“将香露瓶子做成信札的式样?这香露与信札有关么?” 西子点头:“这还是拜你所赐的呢。” “又跟我有关?”怎么这么荣幸啊,笑笑认真问道:“这香露到底是什么名字?” “八行书。” “八行书?”真好听,特别有味道,“为什么叫八行书?因为八种香材么?” “不单单是,”西子歪头瞅着笑笑,“还记得你那日穿的衣裙么?我都跟我哥说了。” “说什么?”那天穿的什么啊,忘了。 “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西子提醒。 哦,的确,那一日所穿衣裙是自己设计的,理念就取自这句词的意境:月白的薄衫,裙子用细银线勾着一条条的风迹,只在裙摆绣了一地杏花花瓣。 笑笑点头,突然明了:“八行书,千里梦,雁南飞。” 这下子,一首《酒泉子》倒是工整地填上了。 “孺子可教,”西子甜甜一笑:“这‘八行书’的香露岂不该装进信札式样的香露瓶子里呢!” “嗯嗯嗯!装装装!”笑笑连连点头,“温四哥简直太有才了!”先前以为调香师只生就了一个灵敏的鼻子呢,却原来,人家也不乏才情呢。 “那信札的香露瓶子还得由你来做呢。” “我倒是有了初步的想法,”笑笑决定打破信札的固有形态,让设计灵动起来,“只是,只用‘八行书’一样香露来打头阵似乎有些单薄了。” 西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香露的味道还是不够引人入胜?” “这倒不是,这个味道非常吸引人,而且适合很多年龄段的女子使用,差不多十二三岁到三十多岁的都可以用呢,”笑笑不否认这款香露的魅力,“只是,毕竟众口难调,有的人喜欢淡雅,有的人就喜欢浓郁的”想当年,自己很喜欢的那款ck的永恒香水,就被某些用户吐槽说‘有汗酸味’就连爱马仕的‘大地’也不是人人都爱呢 “那就,再选个味道浓郁的?一下子推出两种香露?会不会不协调?”西子的疑问很多。 笑笑索性拿出秀丽笔和本子做起笔记来:“我的初步想法是,做成一个系列。用几种不同风格的香露组成一个‘信’系列,每一个味道的香露代表一种信的风格,比如‘八行书’这种清新高渺的,再比如某一种微甜的,某一种惆怅的” “信系列?” “对,假设有五种香露,就像是五封信,每一封都诉说着不同的心事和情怀。”笑笑的脑海中依然是现代的那种信件模式,仿佛旅人每到世界一地就寄给老友明信片似的。而古代的信件,笑笑只能想到‘家书抵万金’这类,“回去跟温四哥商量商量,一下子推出四五种是否合适。” “信札的话,不如叫‘云中谁寄锦书来’。” 这个好! 哎?方才谁在说话。 西子也兴奋地攥着帕子:“这个又合题又有意境,真不愧是助学呢!” 霓节合上手中的书:“听你们说起信札,突然想到的。你们这是要卖什么?” 看来还真是突然想到的,连吆喝什么都不清楚呢,笑笑解释道:“是温家的香露。” “香露要起名字?”霓节也觉得稀罕。 “助学要闻闻这款香露么?”笑笑招呼她过来。 霓节:“我从不熏香,香露也不用的。” 笑笑看看西子,强笑一声:“这样的客人毕竟是少数。” 西子向霓节道:“助学晌午不回去的么?下午似乎并无意趣社的活动。” 霓节:“我只是不爱去那周家。” “是今日办花宴的周家?”西子问。 霓节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看她的书了。 周家的势力够大的,今儿这宴会似乎欢颜也受邀了,加上瑞彩,还有霓节,他们家请了多少家的姑娘啊。试想一大群姑娘,望着砌雪般的荼蘼,缓缓地随风飘落:“想着都伤感。” 西子眼神里有讽刺:“周家倒是给我家也送了帖子,让我二哥哥给扔了。”说着把藤箱背起来:“不说这些了,幸而你年纪小,明年怕是也要接花宴帖子了。” “那也挺有意思的,到时候咱们就当是变相小聚了,现成的花宴茶果,多好啊,到时候霓节助学也一定要来啊,咱们一块儿聊话本子!”笑笑道。 “成。”霓节眼不离书。 “咱们中午去哪儿吃?”笑笑问西子,总之今日清闲,先生连课业都没留。 “我突然想吃‘峨之眉’的盐煎肉。”西子也是个肉食动物,“我们家的川菜厨子总也做不出那个味儿。” “嗯嗯,那个蛋烘糕也是好吃的。”笑笑看一看埋头读书的霓节:“助学要一起去么?吃川菜。” “下回再去吧,已经在附近的徽菜馆子订了饭。”霓节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比如食馆。 于是,笑笑便和西子结伴儿去了‘峨之眉’,唐岛主这家川菜馆子在京都是很有名气的,做的菜很是地道。 ——遗憾的是,这时候吃不到鱼香肉丝。鱼香味的菜肴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据说首创者是民国初年的四川厨师。可惜笑笑不会自己调制鱼香的味道,不然就能引领一场川菜革命呢 笑笑就是这样的人,可能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花上很多时间来尝试。 因为突然想到鱼香,便仔细回忆关于鱼香的残存记忆,自己虽然没有做过,但曾经在一次美食节目中看到过关于鱼香的介绍。 鱼香其实是一种泡鱼辣椒,用的还是一种四川特有的二荆条辣椒,其他配料就记不清楚了,一定有盐有糖,隐约记得是红糖,似乎还要有一种红米酒,最后的一步很关键,笑笑记得很清楚:在满满一坛辣椒和配料中,放入一尾活鲫鱼,封死坛口。这样才会有鱼的鲜味。 后晌,从峨之眉回到竹里馆,笑笑就决定把泡鱼辣椒的想法写下来给了蕊娘,让她慢慢尝试着做。 最近几日回到自己房里都是晚上,根本无暇细看,此时走过西次间才发觉这间空屋已经不知不觉被摆满了,都是自己画了样子吩咐着做的——藤编的欧式田园圆几,几把田园藤椅,被丫头们称作软长椅的布艺沙发,虽没有弹簧,但内充的海绵足以令其柔软舒适,沙发罩亦是银绿色小碎花图案的田园风格。 描红对姑娘一笑:“那大横格子布罩住椅子,总看着不妥帖。” 笑笑坐在沙发上,体验着适宜的柔软度,点点头:“这个布选的好!该赏!回头让她们给做几个大靠垫子来,做成四方的胖胖的,将棉芯儿充得蓬蓬松松的。” 描红对姑娘的想法已经习以为常了:“做这个倒便宜,还有半匹银绿锦缎,裁成四方的对缝了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蓬巴度髻 距离樱笋会还有两天时间,今日正赶上休沐日,笑笑答应了去温家帮西子梳头。 开到荼蘼花事了,这种伤感跟西子无关,因为她这个院子里有玫瑰。 西子住的是绣楼,烟粉色的藤本玫瑰攀了半面楼,笑笑见了,不觉妙叹,这才是公主该住的地方呢。——连凉棚都是用龙沙宝石玫瑰的藤蔓搭建的。 西子散着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坐在梳妆镜前叹气:“那种圆圆蓬起来的云鬓,在画儿上看着好看,实际一梳,总觉得老气。若是像往常那样把发顶梳平,又觉得不配双环,实在够不上望仙髻似的,再加上发际线上要别的花簪,更不能平着梳了。” 丫头浣纱给姑娘通好了头发,将贴贝的首饰盒子打开:“二爷特地去桃叶渡给姑娘打了隋唐时候的钗朵呢。” “他给江秋怡也买了同样的一套呢。”西子‘啪’地一声把那盒子关上。 浣纱缩在一旁不敢出声儿了。 “江秋怡是哪个?”笑笑正欣赏她多宝阁上的各式笔架,听得此言,忍不住问一声。 “是我那还没过门儿的二嫂。”西子淡淡道。 “哦?”笑笑望着雕成狮子下山的玛瑙笔架,歪头看看西子:“没过门儿也得叫声二嫂。” “她不过比我大一岁,”西子撇撇嘴,“我二哥哥一心做生意,到三十多岁才匀出心思相看,偏偏就一眼看上了她。” “她是咱们班的?” “比咱们高一年,也才刚及笄,自从订了亲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做嫁衣裳呢。”西子从镜子里望着走过来的笑笑,感觉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犹自说道:“她那性子我还不知么,在学里惯好拿乔捏款的,我怕她嫁过来搅了温家的安宁。” 浣纱想提醒自家姑娘一声,又不好就此说什么,便拿出另一个檀木盒子来,里头的都是各样绢花:“魏姑娘前儿送来的细工花簪,我们姑娘喜欢得什么似的,听说是唐姑娘教的手艺,大家都想跟着学学呢。” “这个容易,只要耐得下性子,很快就学得会。”染碧跟那浣纱道,“我们姑娘半天便教会了我,你若愿学,我来教你。” 浣纱笑着点点头。 笑笑伏在西子耳畔悄声说:“你又不跟你二嫂过,烦恼这个做什么。若是为你母亲担忧,大可不必,以温伯母的性子,什么样儿的媳妇拿不住?用你在这儿跟着瞎操心?” 不过,换位想一想,倘若自己的哥哥娶了个与自己极其合不来的同学,也是够堵心的reads;。笑笑心里叹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今儿是决计要戴这细工花簪了?” 西子从镜子里看了看笑笑:“实在喜欢那细工花簪,非戴不可。这才听了瑞彩的,把你给请了来。” 笑笑从盒子里拿起那对十分精致的细工花簪来,苍绿竹叶间有小朵的粉白樱桃花,银流苏极细密,仿佛丝线一般连作一排。笑笑试着将西子发顶的头发弯出一个弧度来:“你介意来个全新的尝试么?” 西子望着镜中的笑笑,眼神里是跃跃欲试。 “那咱们试试隋唐版蓬巴度?” “什么八度?”西子一脸疑问。 “一种发型,将发顶的头发梳成一个类似云鬓的弧度,但更加灵动风致。”笑笑的老本行,做美术助理的时候,曾经给一大伙子丫鬟小姐梳这种改良版的蓬巴度,百十来口子人回家吃饭,看到油条都习惯性地卷成了蓬松的麻花儿 西子直接把桃木梳子递给了笑笑。 那浣纱几个急忙低首道:“劳烦瑛园姑娘了。” 西子嘱咐丫头:“你们上点儿心,都跟着学学。” 笑笑道:“这个好学,看看就会了。”说着让染碧将自家的梳头工具拿过来。 “这还自带了梳子不成?” 笑笑拿起一个梳柄尖尖的木梳子来:“各类梳子自有其用法,这个梳子尖儿正好用来挑头发上的路子。” 笑笑给无数女生梳过头,但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完美的头型,西子的脸型和头型简直适合任何发型,连后脑勺都生的比旁人漂亮。发型师最喜欢的就是这类模特。 “我不擅长梳壁画上那种仙人似的双环,总觉得假髻有些夸张。”笑笑用梳子蘸上榧子油,将头发绾成一对空鬟,在本朝算得微高髻,但又并不夸张,是可以走上街去的发型。 双鬟的中心簪了赤金的唐云纹圆簪,两侧则佩戴了赤金花鸟钗朵,笑笑还不忘赞一句:“你二哥哥的眼光不错么,这些簪钗都很漂亮。” “江秋怡也有一套呢。” “她哪里有机会戴,她又不是集古社的成员,谁能允她穿着齐胸襦裙乱跑。” “哦。” 妆容则完全按照现代手法来,细细的胡粉从面孔敷到颈间,因发髻高梳,脑后白皙的一段脖颈就露出来,非常有韵味。西子亦是浓眉,笑笑只稍稍修饰了眉尾,眼妆倒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用自制的螺子黛眼线笔将双眼画得更加有神,口脂则选了烟霞色。 衣裳是早就裁好了的诃子裙,也就是笑笑之前腹诽过的肚兜外穿——上襦是霜白纱衣,胸前所围的布料是宿雨青的古绢,印着一簇一簇的淡竹叶,烟霞色的裙摆绣着樱桃练鹊纹,那细长的披帛亦是烟霞色的练鹊纹。 端坐在镜子里的,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唐代美人——如果唐美人也有瘦版的话。 “打算用什么香露?”走进屋子来的是温西岫,摆摆手免了丫头们的行礼。 “大唐自然要用牡丹香露的。”西子站起身来,在哥哥面前轻轻转一圈儿:“哥哥看我这一身如何?” 温西岫倒是认真看了看,目光最后停留在美人的发型上:“这个鹅头梳的不错reads;。” 鹅头? 人家这是正经的蓬巴度,怎么成了鹅头了啊? 你们懂不懂啊,这是国际范儿啊! 最终,温西岫拿出了今日的‘主角’——呈纸卷式样的信札,竖立着,有着艺术性的夸张,上下微张,中段窈窕,仿佛美人腰。 这便是笑笑设计的以信札为主题的香露瓶子。 如今‘这封信’已经化作成品,郑重地摆在了桌上。 磨砂的白色琉璃,形成信卷的流线型纹路,‘腰间’系了银灰色绾着花结的‘裙带’。 “好看!”笑笑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尤其装着杏粉色的透明香露,感觉特别美!” “我哥哥说,系着带子过于脂粉气,不如光光一个瓶子的好看。”西子将那银灰色花结解开了,又是另一番效果。——笑笑针对这番话,却邪恶地脑补了很多很多。 “难得,大瓶子的也能精致好看。”笑笑拿起一个100毫升的大瓶来,仔细端详,“连这个二两的大瓶也不显笨重,反倒大方贵气呢。” 西子也一笑:“等香露用完了,就能用它插花儿了。插什么花儿呢?”西子竟被自己随意抛出的问题难住了,“梅花只适合瓷梅瓶的,菊花适合古朴些的土定瓶,玫瑰的话总是连花朵带叶刺的那么一大蓬,怎么插瓶也不雅致。” “倒可以插一枝蝴蝶兰。”笑笑想了想。 “蝴蝶兰?你说的可是那小朵儿的鬼脸儿似的小蝴蝶花?” ——你说的是三色堇吧,笑笑突然想起,蝴蝶兰这种植物似乎是现代才被发现的。于是便打了个哈哈:“是吧” 温西岫又拿出装香露的盒子,是按照笑笑介绍的方法用硬纸折叠成的,盒身用细细墨线勾勒出逝水和雁影,角上印了朱红色的‘温’字印。——比现代印着英文字母的彩色香水盒脱俗太多了。 “温四哥,其他几样香露是什么颜色的?”笑笑问的是‘云中谁寄锦书来’系列的其他香露,关于香露系列的决议已经由温总通过了。 温西岫在窗边的榻上坐下,显然是自小和妹妹相处惯了,并不因为此处是闺房而显得拘谨。 但笑笑却一瞬间觉得这间闺房完全变成了会议室模式。 “这一系列打算推出四种香露,”温西岫说着便命一名七八岁的小长随将另外的三瓶摆在桌上,“白色无色的,是以枳花为主花材的香露,名字索性就叫了‘枳花’。” “枳花,我还没见过那种花呢。”笑笑听见这个名字,首先想到的便是大家熟知的‘南为橘,北为枳’的说法,据说橘的种子若生在北地便会变成另一种植物,所结的果子也是苦涩难咽的。一瓶香水以枳花为花材和主题,包含着太多的苦涩和绝望——江南江北之间的不可通达,倒成为了‘信件’的另一种含义。 温西岫看看笑笑:“京郊便有枳树林,花开时照眼的明亮。” “枳果虽吃不得,但那花香却格外馥郁。”西子已经打开那瓶‘枳花’,点在试香纸上给笑笑闻。 ‘枳花’香露的气味却并不馥郁,花香中含有淡淡的药香茶香,自然也泛出隐隐的清苦——“这味道很合那‘枳花’的感觉,这里头有青茶?似乎还有什么草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三百年前 温西岫微微点头:“草药倒不曾有,只是加了些百合花和艾草尖的气味。” ‘枳花’的气味始终没有上扬,渐渐地平缓游移,直到后味里的麝香漫上来,才令人叹得一口气。笑笑道:“麝香的气味也跟着低敛起来了。” 丫头端着茶上来,实则是温水,因要闻香,生怕被茶香染了鼻子。 温西岫抿一抿嘴:“听从了瑛园的建议,某些味道清淡的香露用雪松替代了麝香,不仅大大节约了成本,且有一种不可替代的清冷之气。” 现代的许多香水都是以雪松之类的其他香材来替代麝香味道的,一来,麝香极其昂贵,并不易得,二来,从动物保护的角度来说,很多国家是禁止使用麝香的。 笑笑再次嗅了嗅试香纸:“难得的是,这个味道里的茶香,一直绵延到尾声。倒真合了那句‘昨日东风吹枳花,酒醒春晚一瓯茶。’” “哥哥当年便是由此诗得来的灵感,才制出的‘枳花’香呢。”西子嫣然一笑,衬上唐衣唐髻,站起身来拖着长长裙摆走动,仿佛行走着的唐代仕女图,“该把这些盆栽玫瑰端出去,不然都无法品香了。” 笑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客人们在铺子里闻香,难道咱们连鲜花都摆不得了么。” 西子觉得有理,将那‘枳花’同‘八行书’摆放在一起,同样的瓶子,因香露颜色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气质似的:“四哥,还不将那‘隔云端’拿出来呢,那个颜色最好看。” 美人如花隔云端,又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非常适合‘信件’的主题。 温西岫将一瓶淡琥珀色的香露摆在桌上——颜色非常贵气,若是非要有一个精准的形容的话,笑笑只能说,是陈皮普洱茶用琉璃壶泡至第三遍的颜色。 温西岫做出个手势,让笑笑自己来开瓶。 冰凉的磨砂玻璃的触感,在夏日里非常舒服。 瓶子甫一打开,仿佛所有的气味都不存在了——屋子里的盆栽玫瑰c笑笑的柏子甘松香包c西子妆面上的脂粉香气c丫头们头上的桂花油c窗外的草木清气c温西岫身上特有的薄荷味道c甚至方才‘枳花’残留的余韵统统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被一阵清而遥c寂而沉的气息所笼罩,掠过鼻腔,直达肺腑。当人们要苦苦寻觅的时候,这气息偏偏又高高升起,重回九霄——“好抓人的前味!”笑笑忍不住感叹,“这,可是古香?” 温西岫微笑:“是先祖所制香气,距今也有三百余年了。” “真是难得。”三百多年了,笑笑都觉得感动。 隆重的前味之后,中味变得很清,仿佛要放空一切似的:“方才盖住了所有的气味,等这些气味重新回来,她仿佛又漫上云端,俯瞰众生了。” 鬼才,能制出这种香味的,必须鬼才。 温西岫似是看出笑笑的想法:“温家的这位先祖,一生钟情制香,据说其才高八斗,却无心功名,生意家业更是不闻不问,甚至终身不曾娶妻,只带了几个香徒隐居深山,终日以制香为乐,再或云游九州,遍寻香材。这位先祖有个怪癖,经他手中制成的香露与熏香,最终都被其丢弃了,不知是想精益求精还是另有他意。温家当时只以生意为重,蔷薇水也只以大食国的方式制作蒸馏,他的父亲怒其不学无术,意欲将其除名族中,倒是他的叔父,惜其人才,愿出巨资供其制香,最终,他将毕生的香方留给叔父,又将徒弟们散尽,自己一人去西域云游了,自此再无讯息。” 那位得到香方的叔父,大概就是眼前温家的祖上了。三百年了,有些事情谁还说得清呢,只这香味是真的,是三百年不曾消散了的。 香气的后味以一种缭绕的沉香渐止,仿佛古老的博山炉中发出的香烟:“难得,后味能有如此袅袅之姿。”笑笑由衷道。 温西岫望着笑笑,正欲说什么,突然有个丫头进来禀报:“四爷c姑娘,翀少爷到了!” 西子先一怔:“翀哥这就到了?” “他倒是快。”温西岫只得先行告辞,又嘱咐妹妹给瑛园慢慢试那剩下的两款香露。 笑笑望着温西岫留在桌上的五瓶香露:“颜色搭配着倒是好看。”——杏粉c无色c琥珀c丹红c浅蓝,在磨砂瓶子里非常华美。 西子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常服,发髻并不夸张,便留着了。走过来坐在笑笑身旁:“另两个味道你可觉得好?” 笑笑却先不答她,只低声笑问:“从丫头们的神色看,你们家这个堂少爷定然是个受欢迎的。”——自从听说翀少爷来了,屋里的丫头们一瞬间都变得步履轻盈c神采奕奕的。 西子只是笑:“翀哥性子好,也惯爱说笑,丫头们和他没大没小,他也从不恼的。” 的确,性子好很关键,笑笑就想象不出来温西岫和丫头们没大没小的厮闹会是个什么情景左右脑都错位了似的方才他在这儿,丫头们都敛气收声的 “你堂哥远道而来,你不必去迎接的么?”笑笑问。 “他每年都来的,跟自家人没两样,反正晚饭桌上也必会见到的。”——也是,堂哥和表哥是大大不同的,没什么可避讳的。 笑笑放了心,方才生怕西子拉着自己去见亲戚 言归正传,再次回到香露的话题上:“浅蓝色的‘弱水三千’很有卖点,味道也讨喜,绿叶子和水生花的味道非常适合夏日。”笑笑又拿起另一瓶丹红色的:“这个‘彩章’倒是华丽丽的,味道也浓,但放在其他四瓶之中似乎凸显不出来。论清甜,她不及‘八行书’,论浓郁,她更不及‘隔云端’,而且丹红色与‘八行书’的粉色有些类似以我的看法,不如只留下四瓶,‘彩章’是牡丹花香,总不愁卖,倒可以留在以后几期备用。” 西子微微点头:“四瓶也好做广而告之,四条屏似的做出来,也好摆好放,我晚上就跟四哥说。” 笑笑摆弄着桌上的香水瓶:“说实话,方才那个‘隔云端’把我惊艳到了。” “是吧?”西子神秘一笑,低声道:“还有更好的呢。” “这么好闻的气味,温四哥为何不早几年拿出来呢?”笑笑忍不住问。 “这缘由,你该想得到。”西子不作答,竹叶樱花簪的流苏晃动着,更显得目光迷离。 “是怕不懂的人亵渎了去?”——是担心被客人拒绝了吧——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很小心地展示出来给人看,却无人赏识,那倒不如不拿出来。 西子的眼睛望着窗外的玫瑰藤:“我四哥对你的谢意,你怕是只能体会到三分。你不明白他对制香所付出的心力,虽不及那位祖先疯癫痴狂,却也算得嗜香成癖了。”西子的目光转过来,清澈地望着笑笑:“他常说,瑛园给了香露以示人的体面。” 好沉重的谢意:“言重了。”笑笑捏起巧云杯,喝一口温凉的水。 “小蹄子们还不快换了茶去呢,眼看着唐姑娘在这儿喝凉开水。”西子笑骂丫头。 “其实素水也别有风味呢,恰如那弱水三千。”元龙朝的水质非常好,无论是井水还是泉水,都带着天然一股甘甜。 丫头急忙下去沏茶了,西子见几个丫头人人一番喜悦模样,便问那浣纱:“定是翀哥又给你们带了礼物。” 浣纱笑嘻嘻道:“翀少爷给丫头们带了两大箱子的纱花儿,人们都在院子里挑呢!” 西子摆手:“罢了,瞧你们眼馋的,你们也快去挑去吧。” 浣纱笑道:“暗香替我们都挑好了,”正说着一个丫头跑进来,见姑娘和颜悦色的,就把手里的包袱拿出来,“你们房里的都在这儿呢,我还多拣了几支。” 西子先过了目,见那些纱花儿千姿百态,花朵的也有,虫蝶的也有:“难得这样精巧,偏他会做人,这样宠着你们。”又从中拣出个碧色的‘螽斯倚竹叶’来:“见者有份,我做主了,把这个给了唐姑娘的丫头。”想了想,又拣了个成簇紫荆花儿的:“一会儿魏姑娘过来,这个就留给她的丫头吧。” 染碧一向有眼色,急忙给西子行礼:“温姑娘折煞奴婢了!谢姑娘赏。” 笑笑只摇头一笑,冲西子道:“你是个细心的,倒想着她们。” 西子已将那一袋子纱花儿给了浣纱:“拿出去给她们挑吧,我看这几个早已按捺不住了。” 浣纱谢过姑娘,招手儿把几个丫头唤出去,丫头们便跃跃欲试地跟出去了。 “她们都说我纵容丫头,我看你比我还甚。”笑笑打趣儿。 西子道:“她们也没犯什么错儿,何必叫人终日忍气吞声地干活儿呢。” 让员工心情愉悦地享受工作,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西子深谙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活花屏风 笑笑拿起桌上的紫荆纱花儿,细看:“这花儿的做工难得,虽不至于价格昂贵,但耐不住数量多,两大箱子的纱花儿,很有几个钱呢!你这堂哥倒是出手阔绰。小说” “他每年都要破费一回,给我们兄妹的礼物也都是别出心裁,很得人心。”西子一笑。 两人正说着,便听得一声:“这可是进了玫瑰阵了!”——不是瑞彩又是哪个。 两人起身相迎,见瑞彩一袭青莲色纱裙,反绾髻上只有一根白玉钗,西子道:“她这一身倒是凉快!” “可不是,我最怕热。”瑞彩已经用起了扇子——椭圆形的竹柄团扇,绣着紫菀。边摇着扇子边吸吸鼻子:“你这闺房里可真够香的!” 说得两人都笑起来:“这是好几种香露的味儿呢,自然香透了!” 瑞彩看看西子的发式:“你这个头又好看又简单,上街赶集也使得呢!不愧是瑛园的手笔!”说着又打量瑛园:“你自己倒懒省事,抓了个鬏儿就出门了?” ——笑笑也怕热,又不是第一次登门了,便穿着随意了些——自己给自己梳了个蓬松丸子头,只别了个银点翠的碧眼儿蜻蜓啄针。玉色的蕉布窄身衫儿,大裙摆的细麻布裙,扎染成粗犷的蕉叶纹,只在衫子的腰间绣了一只休憩的翠鸟。 “她穿什么都好看。”瑞彩总结。 西子一早便答应了带笑笑和瑞彩去参观温家种植的‘奇花异草’,于是三个友人便往屋外走。 “上回来你这儿,也不记得有这么多玫瑰,”瑞彩打量着楼梯旁每隔几级台阶就摆放的盆栽玫瑰:“今日看来,真不愧是‘玫瑰温家’了。” 三人一同下了楼,院子里更是个玫瑰世界,西子轻叹一声:“玫瑰向来不被称颂,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玫瑰宴了,总得都摆起来才是。” 瑞彩望着院子里的玫瑰藤:“绕藤的玫瑰倒是可赏的,那盆栽的总觉得不适宜多摆。” 西子:“说的是,但总不能把藤引到屋里来吧。就算花匠能做到从窗口引进去,可这窗子难道终年开着么?” 瑞彩想了想:“就跟重阳节摆九花山子似的,咱们也可以把盆栽摆成玫瑰山c玫瑰塔。” “这个倒是想到了,打算在宽敞的地方就那么摆。”西子引着两位好友出了自己院子,穿过一片千层岩的水帘,向园子东面走去,“那边有大片玫瑰圃,还有种植着‘奇花异草’的琉璃棚。” 瑞彩按捺不住欣喜:“听说你们家还有黑色玫瑰呢!” “黑玫瑰早已不稀罕了,如今倒有个更珍稀罕见的了。”西子一笑。 “哦?也是玫瑰么?”瑞彩好奇地问,又拉拉笑笑,看其似是在走神儿:“瑛园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笑笑的思维被从《浮生六记》拉回来,这本书是后来人写的,本朝该是没有的:“你们可知道活花屏风?” “活花屏风?”两个人异口同声问道,“怎样个活法儿?” 笑笑仔细回忆了一下书中的记载:“有点儿像咱们园子里的蔷薇架子,只是挪到了屋里。” 瑞彩瞪大眼睛:“屋里的地上种花?那些蔷薇架子木香棚,都是种在土地上的,在土里插上木棍儿竹竿子做架子。屋里的大理石地面,要怎样种花儿呢?” 笑笑咬咬嘴唇,想着怎样解释更能让人听得懂。 西子也不免道:“就算能想法子种了,但屋子里毕竟不比外头,太阳根本晒不到,花儿的颜色也必不会鲜艳了。我那屋子里的盆栽玫瑰,每天都要搬出去晒太阳的。” “这我知道。”笑笑想了想,“你们说的这些,活花屏风都能做到。” “呀?”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 瑞彩的想象:跟建大坝似的,在屋子里坯上一坡肥土,然后插上竹竿子做架子,再种上玫瑰藤,把窗口凿大些,让日头晒进来的多一些怎么上粪是个问题,西子在哪儿睡也是个问题 西子的想象:可能是有一种叫‘活花屏风’的玫瑰,能自己走动,到时辰了就出去晒太阳,晒够了就自己回屋里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端茶倒水,是不是连丫头都可以省了 笑笑清清嗓子:“用盆栽的藤本玫瑰就可以做到,将竹架子固定在花盆两侧,引着花藤绕架子生长。因是花盆,两三个人抬着就能挪动。每天抬出去晒晒太阳便是了。” 看到其他两人惊讶的眼神,笑笑又道:“我若没说清楚,可以给你们画图。” “不必画,我听明白了。”西子望着不远处的一处荼蘼架子,走过去,“其实和这些花架子的意思差不多,只是把扎根土地改成了扎根花盆,对吧?” “对对!”笑笑连连点头,感慨西子的聪颖:“这么一来,花架子就可以四处挪动,跟屏风似的,随意改变空间格局。且还不似那些屏风死板,毕竟是真花真叶,除了香气还有花草特有的气息。”笑笑差点儿说出‘能制造氧气’来。 瑞彩听得直拍掌:“真是好点子!这可比那些紫檀花梨的落地障好看多了!又能隔开屋子,又能欣赏花草,还有香味儿!回去了我就让他们给架一个出来!”说着又拉着笑笑看,“瑛园,你怎么能这么聪慧?!一下子就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笑笑惭愧一笑:这可不是我想的,是人家《浮生六记》里的芸娘想出来的。 西子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别样神采:“且还不必拘泥于玫瑰!任何绕藤的花草都能用得上!前儿送你们的软枝黄蝉便能这样架起来呢。还有那忍冬c络石c铁线莲,甚至那牵牛c茑萝也行的!” 笑笑望着西子,感觉对方快激动得哭出来了。 瑞彩也跟着开心:“我一定要种一架子牵牛花儿!就跟我小时候的院子似的!你呢,瑛园你种什么?” “丝瓜?” “快别闹。” “嗯我不大喜欢屋子里太多的花儿,毕竟我那院子里已经满是了,我倒更喜欢屋子里有几架子绿荫呢!”笑笑也不觉畅想起来,“父亲给我画的海棠纸帐我也不舍得挂,如今就挂着青纱,若是有几个绿叶成荫的隔断就再好不过了。” 西子只攥着笑笑的手:“瑛园,你给我们家解决了大难题了!屋子里的玫瑰摆设一直都叫人头疼。这下子又有了玫瑰,又有了屏风,两全其美!” 笑笑又补充道:“也可以摆在院子里的,三面大屏风围成个天然碧纱橱,在里头饮茶看书都是好的。” “哎呀呀,好到不能再好!”西子直点头,“连园子里也一并解决了!” “唯一的缺点,”笑笑提醒二位,“花草容易招蚊虫。” “哎,我当是什么呢,”瑞彩不在乎,“拉上蚊帐睡不就得了?不行就再养些驱蚊草,反正有花盆有土壤。” 哦,也是哈。 三人走过一片樱桃林,就看到了东面的玫瑰圃。 一眼望不到边的玫瑰花,简直把笑笑看傻了,这哪里是花圃,分明是个玫瑰小庄园。 瑞彩咂咂嘴,也看傻了:“我自小在农村长大,见过的庄稼菜地也不少,这花田还是第一次看见呢!这也太简直仙境!” 几人快走几步,很快就来到了这片瑰丽的花田边,瑞彩俯身嗅了嗅身边的一簇深红色玫瑰:“这个能摘么?” “随便摘!”西子慷慨好客。 瑞彩也顾不得‘红配紫’搭配不协调了,摘下一大朵红玫瑰插在了鬓上,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倒很有些吉普赛女郎的风情。 笑笑望着彩霞一般的玫瑰田,一垄深红垄粉红垄雪白垄烟霞色垄金黄垄淡碧色手臂被瑞彩剧烈摇晃着:“连远处那个宣纸色的我都喜欢!咱们学里的花坡跟这儿相比,简直是小耗子比老牛!瑛园,你最喜欢哪个颜色?” 瑞彩口中的宣纸色,实则是香槟色玫瑰,非常典雅。 笑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么壮观的景色便是前世也很难见到。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前世看到婺源的油菜花田了,那一天一地一世界的花儿!还有高原上的格桑花花海c欧洲的洋水仙花田c荷兰公园的郁金香花圃传说中的普罗旺斯薰衣草花田虽无缘得见,但 但,这是玫瑰啊! 这特么的全都是玫瑰啊! “你到底喜欢哪个颜色啊?瑛园!”瑞彩说话间已经奔着喜欢的玫瑰花们去了,不一会儿,手里就采回来一大堆玫瑰,其中还有一朵黑色的,边缘泛着金黄:“西子,这就是黑玫瑰吧?”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呀,这个黑的是不是不让摘啊?” “随便摘!”西子一笑,“这个是黑玉镶金,其实不难种植的。” “好看,特别适合太太们簪着,”瑞彩拽拽笑笑的袖子,“瑛园你喜欢哪个啊?这个黑色也好看呢!” 笑笑吸吸鼻子,感觉声音都要哽咽了:“都好看死了,想在花海里搭个帐子,今晚就睡这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曼陀罗王 西子自小就守着玫瑰长大,这些年早已司空见惯了,万万没有想到小伙伴们的反应如此强烈:“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家看玫瑰这个这个,真有那么好?” “好,真有这么好!”笑笑任由瑞彩给自己头上插了两朵玫瑰花,“这片花海在玫瑰宴上绝对是看点!” 西子望着癫狂地再次奔入花海的瑞彩,很难想象成百上千的客人们来了,会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跟一群大象踏过去似的那三哥还不得活劈了那一帮子‘花痴’? “应该提前修出几条赏花的路来。”瑛园读心似的建议,让西子吃了一惊。 笑笑曾经在公路边赏过野菊花,就因为没有修出赏花的路,致使很多花都被游客们践踏了——“不然这些玫瑰该被毁了,你瞧瑞彩,到了玫瑰宴那天,说不定会有上千个管不住自己的瑞彩。”笑笑望着在花间欢呼雀跃的瑞彩,仿佛看到第一次吃到食神撒尿牛丸的食客 西子想了想:“倒是可以在每一垄之间修出一条羊肠小径,我看,到时候摘花也免了吧。” “只摘下来戴也还罢了,只怕人们会管不住自己摘个不停,到时候又要糟蹋不少。不若让丫头们准备几个大的竹盘,里头摆满新鲜玫瑰,供太太姑娘们簪戴。”笑笑建议。 “届时就以玫瑰刺扎手为由,禁止攀摘。”西子望着笑笑头上一红一碧两朵玫瑰,哑然失笑,“到时候咱们提供了插头玫瑰,只怕不止女眷们会跑来戴呢,男子们怕也禁不住过来插头呢。” 笑笑想起母亲说的春分日父亲也会用墨兰簪鬓的事情来:“咱们京都倒是保留了宋风。” 西子眼睛一亮,尔后微微一笑:“依我说,不妨在请帖上标明一句:每位来客皆要头簪玫瑰,方可赴宴。” 笑笑第一反应是,这主意真特么好,比异装派对可有范儿多了!但又不免担忧:“这会不会强人所难了,那些老爷们估计不肯的吧。” “重九日,连那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也都银发簪菊呢,就是街边乞丐也都簪呢。”西子不置可否,“既然重阳节能人人戴菊花,为何到那一日就不能人人戴玫瑰呢?” 笑笑没经历过元龙朝的重阳节,没想到全民能如此嗨皮,人人插菊!咳咳,多浪漫的事儿啊:“我赵州来的,不知道你们京都人如此风流呢!” 两人正说着,忽见浣纱神色匆匆地赶过来,也顾不得多礼,只凑近西子的耳边低语几句。 西子面色一沉,只道:“三哥人在哪儿?” “三爷昨晚说去季家看昙花,似是还未回来”浣纱迟疑道,“二爷一大早就去江家了,四爷和翀少爷才刚出了门谁知道,那个人这会子偏来了”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千万别惊动了太太。”西子道,这才看了看笑笑:“瑛园,我有些家事要处理,怕是不能陪你们赏花了。” “你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笑笑也不便过问别的。 “琉璃棚就在东面,我都吩咐好花匠了,你们只管去看去玩。”西子吩咐。 笑笑迟疑了一下,还是拉拉她的袖子:“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问,只一句,可用得我们帮忙?” 西子笑一笑:“不必,是我三哥的一位客人,与我无关的,只送走他便完了。”又道:“你们莫乱走,只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的。回来了咱们一处赏花。” 笑笑推了她一把:“只管放心,你去处理家里的事。” 西子这才去了,又吩咐丫头捧心留下来好生支应。 待西子远去了,笑笑才看看眼前的几个丫头——除了西子的丫头捧心与苎萝,还有染碧和素芫,笑笑道:“你们在这儿守着便是,让捧心带着路,我和魏姑娘去那琉璃棚简单看一看。”——琉璃棚里都是奇花异草,不便于太多人进来的。 琉璃棚是由十几个琉璃棚室组成的,皆用的结实加厚的特制琉璃,说白了就是一间一间的琉璃屋子。其便于采光和保暖的优点,与现代的塑料大棚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啊天啊!这都是纯黑的玫瑰!!”瑞彩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了花叶。 笑笑也是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纯黑玫瑰,低声对瑞彩道:“猛一看见我还以为是一大堆黑木耳呢太黑了”俯下身子仔细端详,才发现这黑玫瑰实则很漂亮,厚厚的花瓣犹如黑色天鹅绒,金黄的花蕊更显得贵气十足:“跟上好的绒花似的。” 瑞彩咋舌:“这可比绒花贵多了。” 丫头捧心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琉璃棚门口,还介绍道:“这个黑玫瑰的名字叫做‘黑丝绒’,因为花瓣儿有丝绒的手感。” 黑玫瑰的‘隔壁’大棚里种植着绿牡丹,瑞彩出了这扇门就奔到隔壁去了。 笑笑对牡丹没什么兴趣,看见前头似乎有洋水仙,便自行去了另一个琉璃花棚里。 捧心也不知道该陪着哪位姑娘,忖度着魏姑娘性子更粗放些,相比之下,唐姑娘更让人省心,便一步不错地陪着魏姑娘了。——“过来过来,捧纱!这个牡丹怎么还是双色的呢!”魏姑娘连连摆手招呼人。 捧心:捧纱是哪一个 笑笑独自赏花,倒落得清净,满花棚的各式洋水仙c洋桔梗已经令自己应接不暇,又透过琉璃墙壁,看到了几株十分罕见的深紫色曼陀罗,一大朵一大朵倒钟似的花,典雅中透着隐忍的节制——笑笑很欣赏曼陀罗的姿态。 不知不觉就进了这间遍植曼陀罗的花棚之中,一棵棵硕大优美的植物端立着,品种之多颜色之繁令笑笑叹为观止:粉色c绿色c黑色c红色c蓝色c茶色因为对植物的偏爱,上一世的植物园游览过不少,差不多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固执地去植物园看一看,但如此繁多的曼陀罗品种,还是头一回见到。 “姐姐,你也喜欢曼陀罗?”一个声音响起来。 笑笑倒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回身见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子,穿着粗布衣衫,手里有侍花的农具,大约是此处花匠的孩子吧。笑笑冲他微微一笑:“曼陀罗据说是天上开的花呢。” 男孩子拍一拍身上,走过来,想要靠近笑笑,却又迟疑地止住脚步,压低声音道:“姐姐知道么,这种花是有毒的。” “如果不食用的话,应该没事。”笑笑嗅了嗅身旁的蓝色曼陀罗,有着低徊幽转的芳香。 男孩子见笑笑并不畏毒,更亲近起她来:“姐姐最喜欢什么颜色的曼陀罗?” “这倒是个难题呢”笑笑打量着满棚的曼陀罗花树,在诸多颜色的对比下,只觉得那紫色也不再神秘c暗红色也不再沉郁c连茶色曼陀罗特有的智慧优雅也减弱了些 笑笑在曼陀罗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株最普通的白色曼陀罗旁边:“如此一比较,反倒白色最为本真了。” “这株白色的名字叫‘雪夜’。”小男孩也走过来,抬头望着一垂一垂的雪白钟形花:“现在的花瓣微微合着,到了深夜里才盛开呢。” 笑笑听了,甚至都想赖在这里不走了,非等到深夜里欣赏一番不可呢。 “姐姐知道么,这种白色的曼陀罗,如果借着酒吃下去,能使人发笑。”小男孩神秘地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这便是其毒性所在,千万不可尝试。”笑笑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恐怕不止是发笑这么简单。” 小男孩郑重点点头,仰起脸来闻那花香:“我爹说,同样的花,白色的总是最香的。” “你知道么,白色的曼陀罗可以驱邪哦,”笑笑对眼前这个孩子的印象很好,乖巧且有自己的主意,便乐得与其多说几句:“据说,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这话我爹也讲过的。”小男孩歪歪脑袋,问笑笑:“姐姐不问问我最喜欢哪个颜色么?” “哦?你喜欢哪个颜色?”笑笑捧场地问道。 小男孩指了指花棚正中央的一棵最为高大的曼陀罗树,所开花朵有近五百朵之多,颜色非黄非茶,而是璀璨的金色,花瓣中心仿佛有一条金色的花脉,泛着骄阳般的光芒。 笑笑不由得走过去欣赏:“金色的曼陀罗,我只在书上读到过。” “从印度带过来的时候,只是一颗小小的花籽。”小男孩面上有得意之色,“不过几年时间,被我爹培育成这里的曼陀罗王。” 笑笑仔细回忆着金色曼陀罗的花语:“金色花的寓意很好呢,意思是‘天生的幸运儿’,以后也会有不止息的幸福呢。” 小男孩睁着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笑笑:“天生的幸运儿,说的还真是我哩!”说着又四下里寻找:“竹剪子在哪儿呢?我给姐姐剪些花儿回去插瓶吧!” “莫要破坏了它们,”笑笑止住男孩,再说曼陀罗也并不适合插瓶的,“这些花儿都很珍稀,还是让它们自在生长吧。” 男孩这才作罢,盯着笑笑:“姐姐定然是新来的。” “哦?我还真是第一次来这儿呢。” 男孩嘘声道:“我不会告诉旁人姐姐来过这儿的。” 笑笑一时不解其意,又听孩子道:“姐姐是哪一房的丫头?” 啊姐穿的随意一些,就被认作了丫头,下回再也不梳丸子头了啊 笑笑瘪瘪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其他花棚还有好看的花儿吗?” “那边有羽扇豆。” “羽扇豆不看,都见过了。” “我爹新栽种出一种花儿,保准你没见过!”男孩说着就要拉笑笑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匠大叔 ,笑笑被小男孩的小泥手攥着, 一路拉着往东面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经过了一间间花棚,里面的植物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内心却只觉得幸运, 不虚此行,元龙朝已经彻底取悦了自己。 隔着琉璃墙壁看到一片黑色大丽花时,不由一个激灵。 男孩子见笑笑停下脚步, 便笑道:“是黑色的西番莲,这花恐怕是卖不出去,不过是为了凑全品种罢了, 那边有个大红色泛着黑边儿的,就是用这个黑色西番莲嫁接而成的。” 笑笑点点头,不觉赞叹温家的用心良苦, 这简直是在为元龙朝的植物学研究做贡献呢。 “姐姐叫什么名字?”小男孩突然问。 “嗯” “你是不是怕主子知道了说你?放心, 我不告诉旁人。” “瑛园。” “一听就是二爷的丫头。” “为c为何?” “其他主子的丫头名字都是分门别类起的, 这样分的清, 也好记。就二爷的那些丫头小厮,名字起得特别乱乎。” 瑛园怎么了,很乱乎么?要是让你知道姐的大名唐笑笑,你是不是觉得都乱成一锅皮蛋瘦肉粥了。 笑笑不甘心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花锄。” “你的名字起的倒贴合,反正是在花房里干活的。” “是吧,”小花锄反倒羞涩一笑, “跟你说, 我还有个大名儿呢。” “哦?” “曲悠远。”花锄认真地一字一字道, 那神情恨不得把‘曲悠远’三个字裱起来挂墙上,末了又问:“你有大名儿么?” “有啊,谁还没个大名儿啊?” “叫个什么?” “蒂凡尼唐。”笑笑也一脸正经,姐把英文名字亮出来,震一震你个小囝。 小囝一脸醒悟:“喔!你果然是二爷的丫头!” 好吧好吧,我丫绝对是你们二爷的丫头。 前面的一间花棚里面遮着布帘,似乎是谢绝参观的意思,笑笑好奇地停留了一下,就听那小花锄道:“这一间锁起来好像不让看了。其实最没有看头,里面就是各种颜色的玫瑰花。” “哦。” “前面好!”花锄拉起蒂凡尼唐往前走:“我说的地儿就在那儿!” 笑笑被引到最东面的琉璃棚前,小心推开了琉璃门——“呵”——笑笑此刻没有笑,这声‘呵’是倒吸气的意思——呵 “你仔细看,这些小小的点儿都是花儿哦!”如雾的花海里,花锄摘下一小簇递给笑笑。 笑笑愣了半天,才慢慢还魂:“满天星这全都是满天星!!” 花锄也楞了一下:“对,跟满天星星似的吧?好看吧?” “好看。”笑笑虽然已经在温家见识到了黑玫瑰c曼陀罗王c还有洋水仙,但此刻还是禁不住惊叹,这里种出了满天星!玫瑰温家种出了满天星! 玫瑰与满天星。你们元龙人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这就好比牛肉遇见了土豆,沙滩遇见了人字拖,手机遇见了ifi啊! 尽管后世的鲜花店创造出很多搭配玫瑰的新贵配草,但笑笑始终认为玫瑰与满天星是最搭的绝配! 眼前的满天星分成几垄颜色,以白色居多,另有淡淡的烟霞色c嫩蓝色c浅黄色。 “蒂凡尼唐,你怎么了?”花锄望着笑笑失神的表情,干脆叫其大名儿来唤起注意。 “就是觉得特别激动!”笑笑当着个小孩子的面儿,没什么好掩饰情绪的。索性俯下身子,用手抚摸着一簇雪白的满天星,“简直神助!温家再不必担心连枝带叶一大堆玫瑰不好插瓶了!” 花锄有些懵懂,但看到笑笑激动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开心,且很有成就感:“姐姐以后想来看花,只管找我!这里是我和我爹的地盘儿!” 快别吹了啊,这里是温家的地盘儿,没你们姓曲的打工仔什么事儿哈。 小打工仔继续道:“我爹说,这种花儿的名字叫丝石竹,尤其那胭脂色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霞草’。” “不好听不好听,还是满天星好听~”笑笑任性道。 “没人的时候你就叫它满天星。”花锄纵容了这位新来丫鬟的任性。 叫什么不重要,笑笑将头上的一朵玫瑰摘下来,准备配上满天星给花锄看,谁知道摘下来才知道是一朵大红色的——瑞彩你是故意捣乱么,姐穿一身儿绿的,你给姐插朵红花!难怪人家小囝以为姐是从山沟沟里买进来的新人呢 先把红玫瑰和满天星搭配起来再说吧,这个组合在国外被称作‘情有独钟’呢! 花锄虽是个小孩子,但自幼在花房长大,故而对花卉还是有些鉴赏能力的——明明是一朵孤零零的红色玫瑰,衬上了一簇雪白丝石竹之后,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花锄竟一时语讷,不知怎样来形容。 “是不是觉得这朵玫瑰一瞬间充满了立体感c朦胧感c蓬松感呢?”笑笑循循善诱。 花锄拼命点了点头,虽然对方说的词儿自己完全没听懂,但就是觉得对,什么立体什么朦胧什么感的,蓬松倒是听明白了,眼前的搭配确实令人觉得蓬蓬松松的很舒服。 笑笑也被这朵蓬松的玫瑰感动了,在元龙朝亲手搭配了第一枝玫瑰与满天星,自己都觉得荣幸——小王子星球上的那朵玫瑰也不过如此吧。 “我们本想着这丝石竹种上几亩,远远看着如烟似雾的好看,谁知道还能和玫瑰配着呢!”花锄一激动,突然朝旁边招了招手:“爹,你过来看啊!真好看!” ——爹?怎么,这花房里还隐藏着一个‘爹’呢? 笑笑无语了许久。 自从眼前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男人现身之后——那么一个矮矮的缅栀灌木丛怎么能藏住那么大的一个男人呢,笑笑始终不解。 男人的两只大手上都是泥巴,不知刚栽种了什么。头戴斗笠,胡子拉碴,目光虽然锐利倒还算友善:“锄头,你又把新来的丫头领进来玩儿。” 第二次被认作新买进来的丫鬟,笑笑不愿谈及感想。望着大个子花匠,只觉得其有欧洲男子的风情,似乎把种花完全当做享乐,感觉他在工作时一定会哼着歌,高兴了说不定还要来一杯黑啤酒。 大个子花匠从儿子手里接过这枝配着丝石竹的玫瑰:“影影绰绰的,谁的鬼点子?” 什么玩意儿就影影绰绰了?这叫朦胧感啊大叔!鬼点子?再胡咧咧给你讲个《灌园叟夜行逢鬼》啊,吓疯你个花锄他爹! 花锄却笑得很甜:“姐姐,看来我爹也特别喜欢呢!” ——这就是父子间的交流方式么?天啊,让我以后怎么和唐起帆相处啊 花锄走近他爹:“这个是新来的瑛园姐姐。” 大花匠瞟了笑笑一眼:“温老二那厮,都快娶亲的人了,还买这么大的丫头,也不怕江秋怡跟他闹腾。” 笑笑花中凌乱了一会儿:我大么?怎么就‘这么大’了?人家才十二岁啊!谁说我是温老二的丫头了啊,谁承认了! 正要反驳一万句,突然那朵红玫瑰再次递到自己手中,被一只大泥手捏着——“好看,丫头机灵,该让温老二重赏你。” 笑笑接过玫瑰,艰难地吞下一万句话,心绪有些复杂,在本朝第一次接受男子递过来的玫瑰呢,还是红色的。 “以前有人说过‘红红绿绿家家树,白白青青处处烟’,那意境倒与此花仿佛了,皆是虚实结合的点缀之功。”大花匠居然还跩出两句诗来。 “爹,瑛园姐姐说金色曼陀罗的寓意是‘天生的幸运儿’。”花锄望着自己高大的父亲。 大花匠闻言,表情却有些复杂,抚摸着儿子的头顶:“对,你是天生的幸运儿。”是笑笑看错了还是怎的,感觉他的眼神里划过了一丝说不清是揶揄还是悲悯 揶揄,悲悯。这两个词儿一点相似度都没有的好伐? “姐姐,丝石竹的寓意是什么?”花锄问道。 “配角的光环。”笑笑不愿多言,只拣着重要的说了。 其实,满天星的花语非常美,配角光环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则是:真爱c关怀c思恋以及纯真的心灵。 笑笑张了张外面,正看见瑞彩笑盈盈地和捧心走进了隔壁的花房,手里还拿着几枝洋水仙,暗忖这要是被大花匠看见了说不定要揪住骂的——笑笑已经把这位大叔和红楼梦里焦大那类人物联系在一起,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奴,说不准祖上就为温家祖宗挨过刀呢。 自己此时也不便在此地久留:“花匠大叔,锄头,我怕是得告辞了。” “姐姐再不走怕是要被嬷嬷骂呢,”花锄有些不舍:“等我有空儿了就去大富斋找你玩儿去!” 大富斋,那是什么鬼地方。 “锄头,去。”大花匠一个眼神,花锄就明白了,很快就采了一大捧各色的满天星,双手抱着递给了笑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至翀堂哥 ,“这, 礼也太重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笑笑接过来这一大捧雪点儿似的花,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是花锄他爹给的。”大花匠不以为然, 望着被满天星遮掩了面孔的小姑娘,淡淡一笑。 “按你说的,就叫满天星吧。”——笑笑透过花隙看了看大叔, 这算是花匠大人给满天星正式赐名儿了?——温家连个花匠都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的范儿。 笑笑离开前本想对父子俩来一句告别的话,结果是这么说的:“满天星晒干了做干花儿也是好的,能存放好几年呢。” 说完就走了。 出门恰好遇到隔壁走出来的瑞彩, 瑞彩见到抱着超大一簇满天星走出来的笑笑,嘴巴张成一个大一型,压低嗓子道:“我天!你怎么偷了这么多?快跑吧咱们!” 瑞彩, 注意素质难怪人家都把咱们看成是新买进来的丫鬟呢。 捧心看着这一树颇为壮观的满天星也很是吃惊, 笑笑急忙解释:“是花锄他爹给的, 再说, 这个可以用在玫瑰宴上的。”——我为什么解释这么多,我明明是你们家姑娘的客人。 “花锄他爹”捧心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花房,眼神闪过些复杂,转而又笑道:“唐姑娘若爱这霞草,奴婢这就回了我们姑娘,让花匠给唐姑娘家的院子里也种上一些呢。” 让这大花匠来我的竹里馆? 不知为何,笑笑觉得大花匠一来, 整个后院的女人们都会欣喜若狂的——小到梅豆鹅梨, 中到慈姑蕊娘, 老到勖嬷嬷不过,古代女子可能不大会欣赏肌肉猛男的吧,她们不都喜欢衣袂飘飘的男子的么也难说,谁也不傻,古代女子也懂得实惠的道理笑笑擦了擦额头,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很邪恶:“咳咳,你们俩帮帮我,这么多花儿我都拿不住了。” 花房里,花锄望着三个‘丫鬟’远去的身影:“都说捧心姐姐凶得很,回去了不会骂蒂凡尼唐吧?” “蒂凡尼唐?”大花匠已经开始修剪缅栀的花丛了,大剪刀刷刷刷几下子就修出了好看的形状。 “蒂凡尼唐是瑛园姐姐的大名儿,似乎是二伯父给她起的。”花锄帮着父亲把剪了一地的碎花枝收拾了。 大花匠拍拍儿子的脑袋:“温老二不好好读书,才会起出这样哗众取宠c狗屁不通的名字来。” 花锄重重点头:“爹,我一定好好读书!” 西子再次出现的时候,表情倒还轻松。那捧心对着自家姑娘耳语了两句,西子点了点头,似是更轻松了几分。 笑笑与瑞彩也不便多问,只一并跟着放下心来。 回到西子的院子,笑笑便将满天星的搭配思路跟众人讲了,趁着天光还好,索性在院子里进行一番现场插花。 主花材很快由丫头们取来,新剪的各色玫瑰,以及西子惯常插花会用到的配花和叶子。 插花方面笑笑比较手拙,只是按照回忆尝试搭配,毕竟是学美术的,配色倒还过硬。 众人望着笑笑似是胸有成竹,却又有些手生的样子,想过去帮一把又怕扰乱了她的思路。静静的院子里只有竹剪子咔嚓咔嚓的声音,配着花叶窸窣,一阵草木汁液的清酸气配着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 第一瓶花终于插好,摆在樱桃木的八仙桌上,在场几人一时没了言语。 瑞彩像个孩子似的凑近了粉粉白白绒点似的满天星,禁不住用手轻轻抚了抚:“像裹着轻纱似的,花儿也跟着蓬起来了。” “仿佛把玫瑰的刺儿也护住了。”浣纱只觉得稀罕,这种‘霞草’也并非第一次见到,当初只觉得远处看着绒绒腾腾的好看,再没想到还能把玫瑰给衬起来,就仿佛给宝石做了好看的金银镶工似的。这唐姑娘果然不凡,怪道姑娘每提起她来,语气总不同于别个呢。 这瓶插花放到现代可能极为普通,任意一间花店都能做出来——笑笑选了最为可亲的淡粉色玫瑰,与白玫瑰一起插瓶,深碧的叶子点缀其间;配色上也尽量柔和,用了烟霞色与雪白的满天星,将玫瑰蓬蓬松松地包裹起来。挑了个水晶纸槌瓶,里面清水毕现,愈显剔透。 西子默默地守着这瓶花看了许久,又多个角度观察了一番,最终吟了句诗出来:“红红绿绿家家树,白白青青处处烟。说的就是这种烟雾缭绕般的点缀吧。” 呀?这两句诗莫非是你们温家的家训?主子家仆每天早晨都得背诵一遍? 笑笑感觉自己的手被西子柔软的手紧紧握住:“瑛园,你可知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固执地要用蒲公英来搭配玫瑰,结果风一吹,蒲公英全都飞走了!我为此还哭鼻子呢,哥哥们都笑我,我只说,想用柔软的什么东西把玫瑰的刺保护起来,或许这样,那些文人便不会觉得它不入品了。” 挺平凡的一件事经美人一说,一下子就煽情了,笑笑的眼睛都快湿润了。 作为温家的大丫头,捧心笑着接了口:“唐姑娘的点子真妙,这‘满天星’枝长花繁,岂不比那蒲公英好得多,且也不怕被风吹了去。仔细地看,还真恍若满天的星星呢。” 染碧望着自家姑娘的作品,也觉得与有荣焉:“奴婢倒觉得有几分像蕾丝络呢!” 众人闻言,皆都觉得像。 瑞彩还将满天星同玫瑰搭配着戴在头上,众人都说好看。 花艺方面,西子果然精通,很快就带着几个丫头按着各色玫瑰搭配出好几瓶精彩的花来。 “怪道丫头说像蕾丝,我也越看越像呢。”西子满意地望着桌上几瓶不同风格的满天星插花。 笑笑一开心,话就多起来:“说到蕾丝效果,最酷似的其实是野萝卜的花,比起满天星来,更有密织的感觉。西洋人就称野萝卜花为‘安妮王后的蕾丝’,尤其雪白花中央还有小小一点红花,更有人说是王后的血滴在上面了。” “这一番话倒是新鲜!”——话音刚落,便见有人自院子的月亮门走进来,一位着川草绿细纱长衫的年轻男子,容貌端美,鬓角有如刀裁。 绿衣男身后,是个素白色的姿态从容的身影,不是温西岫又是哪个。 几个丫头笑盈盈地退到一旁,浣纱已经张罗着上茶了。 西子看见来人,先道:“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方才的烂摊子都丢给我了。” 听见西子的话,温西岫的脸上是笑笑前所未见过的表情,有些无奈有些尴尬? 西子先跟自己的姐妹介绍来人:“这位就是我那堂兄,自云南远道而来的。你们也不必见外,同我似的叫他翀哥便是。” 哦,原来这个绿衣男就是那位嗜好吃酸的‘候鸟’温至翀,记得表字振羽的。 面对两位陌生男子,一向大方泼辣的瑞彩如今也矜持起来,和笑笑一起见过了这位堂少爷。翀哥,谁好意思叫啊。 温至翀倒是不见外,眼睛秀美有神,目光骄阳般灿烂:“早便听说了,小婉在女学结交到两位挚友,让我猜猜看,哪位是女中豪杰瑞彩?哪位又是女中诸葛瑛园呢?” 哎呀,这个翀哥怎么老是戳中人家的尬点笑笑感觉自己的笑容都胶着了。 温至翀先望了望瑞彩:“这位姑娘宽额方颌,双目磊落,想必就是瑞彩姑娘了。”两句话说得瑞彩满脸是笑,直摆手道:“堂少爷过誉了。” 温至翀看了看一旁笑到胶着的唐笑笑,随即绽放出一个光芒万丈的笑容来:“眼睛里就透着伶俐,笑容里隐藏着慧黠,这位定然就是瑛园姑娘了!” 也不知是自己在水深火热的现代混太久了,尬点太低还是怎么的,其他人明明都挺自然的,只有笑笑都快笑成金馆长了,不微笑吧又觉得不礼貌。 趁着西子给瑞彩介绍自己四哥的时候,笑笑赶紧暗地里活动了活动脸部肌肉,要不该笑出肱二头苹果肌了。 “一进院子就见着这几瓶雾煮霜蒸的玫瑰了,真乃巧夺天工!这是从何想来的?”赞美系副教授翀哥终于看到了桌上的几瓶插花——满天星不枉此生了。 在翀教授滔滔不绝地对满天星的赞誉中,大伙终于纷纷落了座,笑笑感觉自己方才笑得太阳穴都疼了,突然又听翀哥道:“就知道是瑛园的手笔,真真冰雪聪明。方才四哥给我看了瑛园画样的香露瓶子,我便狠狠慨叹了一番,哪知道心儿!还不快用那香露瓶子插上一丛满天星呢,定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捧心闻言,甜甜笑着去了。 翀哥口上赞美着,眼睛也赞赏地望着笑笑。 “堂少爷谬赞。”笑笑佯装羞涩,低下头去。 “何必见外,叫翀哥便是。”翀哥带着一股天然的自来熟,让人都不好拒绝。 “翀哥谬赞,瑛园惶恐。”笑笑端起茶杯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听见旁边一个清冽的声音低低飘过来:“不想笑就别笑了,不用搭理他。”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温二来了 ,温至翀教授启动了满血赞美模式—— 满天星和玫瑰首先被赞美了, 梅子茶和杯子一起被赞美了,院子的布局被赞美了,瑞彩的裙子被赞美了, 西子的发型被赞美了,温西岫的面瘫被赞美了连笑笑用的一块小格子手帕也被深深赞美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难得,用井字格的花纹做成帕子, 瑛园总与旁人不同。”温至翀说了很多很多话,但声音依然圆润清亮。 一番话引得西子也看过来,将那白底儿上打着细细绿格子的帕子细看:“这竟是织的格子?我还以为是绣的呢。你家从哪里买来这样古怪的布?” 古怪?别这么直白好不?学学人家翀教授。 笑笑道:“我们家还用买布?” 瑞彩道:“可不, 她们家就是织布的。”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那些瓶插的满天星大多被撤下去,只留下了一瓶——几枝雪白玫瑰与绒腾腾的天蓝色满天星——方才, 温至翀点名让每个人说出自己最喜欢的一瓶花, 最终, 温西岫也被迫指了一瓶出来, 又被教授起哄让说理由,只得说了一句:“干净。” 最终,这瓶‘干净’的插花幸运地被教授留在了桌面上,理由是与桃花般的美人们相得益彰。——温至翀说出这些话来,女孩子们谁也不觉得唐突——能把登徒子的语言彬彬有礼地表达出来,这也是本事。 几人正聊着,便有个丫头进院来禀报:“姑娘, 二爷来了。” 西子淡笑:“哦?今儿倒是早, 这么快就从江家回来了。” 笑笑抿了一口茶, 温老二也来了,这是要凑齐小矮人卡片的节奏么一想到刚才在花房被大花匠父子错认作温老二的丫头,就不觉睁大了眼睛,准备好好看一看自己的‘主子’。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着洋莲紫纱氅的男子隆重登场了,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貌与温西岫有六七分像,只是五官棱角更为柔和一些,手中摇着洒金折扇,头上戴着金箔嵌白玉的小冠——笑笑的眼睛都被闪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身着常服来后花园散步了 温至翀先起身拱手:“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哥今日雄姿英发!” 温老二呵呵一笑:“振羽过来了?看来这一路顺利,我估算着怎么也得再过七八天才到呢。” “早想喝二哥珍藏的秋露白呢,这不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温至翀嘴甜依旧。 “听说这一回要在京长住了?”温老二摆出了寒暄的架势。 这个,在座这么多人呢,俩人这就聊起大天儿来了。哎哎哎,这儿还有美女呢哎! “至翱这两年也大了,庄子上的事儿渐能独当一面,”温至翀一笑,“再说有咱们大哥在大理,总能照拂些个。”此处的大哥应该是西子的同胞大哥了。 “好!”温老二这一声突然气壮山河,瓶里的玫瑰花都吓得抖落了几个瓣儿,“全国的大商会都聚集在京都,要学经商的本事还得在京历练!” 温至翀也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温老二被西子拉着坐下来,放眼四周:“哟,这么多孩子呢?” ——美女们被称呼为‘孩子’之后,都眨巴着大大的萝莉眼望着大叔。 大叔嘱咐自己的小妹:“也好,多结交些小姐妹,改改你那牛心古怪的性子!”说着慈爱地望了望两个小姐妹:“小婉自小就被宠坏了,偶尔任性一次,还望你们担待着,若是接二连三地犯横,你们就别跟她玩儿了。我那大富斋有个屋子里全是糖,你们尽管吃去,不带她。”——还真把我们当小屁孩子了,谁吃糖啊,俺们还要身材呢。 温老二看了看自己的亲弟弟:“西岫,看我今儿这身儿怎么样,你最会穿,你给掌掌眼。” 呀?温老四在家里还是个时尚理妆达人呐。 温西岫道:“香露的味道太飘了。”压根儿对这身行头不予评价,只说香水不搭。 “这还是百合花儿的香露呢,不飘吧?”温老二端起杯子来喝茶,中指上的黑珍珠戒指闪烁着低调奢华的珠光。 笑笑望着风格迥异的两兄弟,有一种开车时从左侧驾驶突然换到右侧驾驶的感觉,老司机恐怕也适应不能。 赞美系副教授一点儿没有插言的意思,只微笑着给在座女士端零食:“瑞彩尝尝这个紫苏梅子,瑛园,来个酸汁姜!” 两个人被酸得面孔扭曲了,捂着腮帮子听温西岫说话:“老气华丽的穿着并不适合香露,二哥该戴一串上好的迦南珠。” 老气华丽的温老二正要说话,却被自己的小妹截住话头:“二哥这一身儿定然是江姑娘给配的吧,我倒觉得挺好的,跟只大花孔雀似的。” 温老二也不恼,摇了摇晃瞎人眼的洒金扇子:“纱氅是秋怡亲手缝制的,难为她这片心。” ——这老哥哥的口吻老跟个圣上似的 温西子磕了个瓜子儿,突然想起什么:“二哥去过菰雨居了?” “去他那儿做什么。”温老二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扭转了,本来还想继续谈一谈‘爱妃’秋怡的。发觉自己妹妹表情不对,又看看弟弟,弟弟声音极低:“那人又来了。” 温老二变了脸色,骂了一句:“若不是碍着他的身份,真想连夜将他扔到乱坟岗子里去!” 笑笑与瑞彩对视一眼,感觉两人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话题,是不是涉及到温家的秘密了?瑞彩学着笑笑的样子耸耸肩膀,管他呢,随手捏了个梅子吃,瞬间被酸得表情抽搐。 温老二的话还没说完:“——扔到乱坟岗子里去喂尸虫!” 笑笑哆嗦了一下,瑞彩把梅子核吐了。 温西岫道:“我们也是后来得的消息,西子已将他打发走了。” “他有那么好打发?这回他又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儿了?”温老二终于失去了‘君主’的风度。 “不提了,都喝茶呢。”温西岫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笑笑的八卦细胞被调动起来,这是说谁呢?谁这么大胆子来温家这样作?还是个有身份的人呢。谁啊?菰雨居?是温家的什么地方? 温老二还不舍弃这一话题,问自己小妹:“他这回拿的什么?” “枕头,还有一副筷子。”西子揉了揉太阳穴。 “呵,他这回倒好打发。”温老二哂笑。 笑笑继续八卦猜测,这到底谁啊?打秋风的?枕头和筷子?那都不值钱啊,要拿也该拿古董花瓶儿啊! 温至翀终于还是憋不住发言了:“何必让那种人扰了咱们的雅兴,二哥喝口茶降降火,”说着又指着桌上的满天星道:“二哥看这插花如何?” 温老二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看花,半晌摇了摇扇子:“好看。”又站起身来仔细端详一番,用合起来的扇子撩拨似的触了触花枝:“红红绿绿家家树,白白青青处处烟。有内涵。这是谁想的点子?有内涵。” 当一句诗一天之内听到三遍笑笑已经无力感慨。 温老二叫来长随:“馒头,将这花选一瓶好看的,给江姑娘送去。”说着又兀自笑一笑,“瓶花倒比盆花可看可赏,也省事。她们江家的花匠孬,送给她的几十盆花都没给养活。” 瑞彩闻言,不觉接口道:“我们家的花匠也孬,那软枝黄蝉不过几日就打蔫儿了。” 笑笑也不觉道:“看来这养花真是讲究技巧,西子送给我的那些玫瑰大部分还好打理,只那两盆‘明月藏鹭’,叶子都黄了。” 温老二道:“所以花局子里卖的俏的依然是常见的花卉,那些新鲜品种人们往往买回去摆着宴宴客罢了,自家不会养护,过不了几日也就枯死了。尤其那琉璃棚里的花儿,离了琉璃棚就活不了,谁家还专门给建个琉璃花房不成。” 笑笑很有同感,即使是现代也没能解决这一难题,奶奶就很喜欢杜鹃花,但北方气候很难将其养好,故而那些杜鹃花也不过就是过年期间摆着看个喜庆,过不了几个月就枯萎了,只有到了来年春节再买新的。在现代,许多女孩子美其名曰‘喜欢植物喜欢花’,但连盆仙人掌都养不活,男朋友却依然每天一束玫瑰花地哄着 笑笑灵光一现:“为何不做切花呢?” 温老二的扇子停在手中:“切什么?” 笑笑望着众人疑惑的表情:“就是鲜切花,也就是剪下来的花儿,就跟咱们插瓶用的这些花儿似的,剪下来切下来卖,就是为了让人们瓶供欣赏的。” 古代也有卖切花的,往往是挎着个竹篮子的卖花姑娘,卖一些白兰茉莉之类的闻香的花,或者供女子们簪头的鲜花,真正专门大量卖瓶供花的,似乎没有,至于把鲜花包装成花束送给情人,更是一个全新的理念。 果然,古代人都蹙眉思索了一阵,温至翀第一个道:“将花剪下来卖不出去怎么办?这里不比大理花木繁盛,卖鲜花就跟卖菜似的。” “大理有卖鲜花儿的?”笑笑揪住这个问题问道。 温至翀点点头:“大理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开,那些花农也会卖剪下来的花儿,买花的大多是要簪花的女子,也有年轻男子,买了花儿给心上人戴。” 女孩子们听了都觉得浪漫,端凝着星星眼听大理人讲述。 “花朵总有花期,即使没被剪下来,也总会凋谢的,”温西岫道,“想法子用水养或者冰窖来保鲜,总能有法子。” 笑笑点点头:“那些昂贵的花需要提前一日预定,这样的话,风险就小多了。” 温老二摇了摇扇子:“倒是能折腾折腾,反正花局子里有的是地方,等老三回来了就跟他说,试着先切几个卖卖。” 听着怎么跟切西瓜似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并无别事 ,馒头慢吞吞地走过来跟主子道:“爷, 您还亲笔给江姑娘写个笺儿么?” 笑笑想了半天,估计是温老二送女友瓶花的事情,需要附一封简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古人很喜欢写信, 尤其恋爱中的男女,更是纸短情长,每天有挥不完的墨汁。想那清少纳言全盛时期的恋爱, 就曾在月光明亮的晚上收到恋人的字条:在极其鲜明的红纸上面,只写着‘并无别事’,差人送来, 放在廊下,映着月光看时,实在觉得很有趣味。 这种美感, 实在是现代手机屏幕上两行肉麻的字所不能比拟的。 温老二沉吟:“倒也能写一个, 以前爷都写?” “爷每回都写的, ”馒头肯定地点点头, “江姑娘也说要把那些笺子攒下来印成个册子呢。” “哦,她提过,”温老二的表情很是舒爽,“这回写个什么呢” 终于见识了古人秀恩爱的手段,收效甚高,进而超越了在大学食堂里亲昵喂饭。 笑笑偷眼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温西岫,后者仿佛听不见似的自顾自喝着茶。 真好奇这一家子的相处模式。 馒头不卑不亢地提醒自己的爷:“爷方才吟诵的‘红红绿绿白白黑黑’就能写。” “啪!”温老二打了个石破天惊的响指, 笑笑瑞彩一个激灵, 余下三人依旧不动声色地喝茶吮梅子嗑瓜子, 温老二道:“就写这个了!咱们回大富斋,让小擀子给铺纸研磨,爷这回要给秋怡写个匾。” 将红红绿绿那两句诗写成个匾?那得多大个匾,挂在哪里呢,本来挺美的两句诗,被温家人折腾了太多遍,现在听起来总觉得像染坊的对联。 温二爷已经潇洒站起身来,抖了抖洋莲紫的纱氅,便是一阵暗香浮动:“你们先喝茶聊着,咱们晚宴上再聚,好好儿给振羽接风,到时候开一壶秋露白。”又看看笑笑二人:“这俩孩子也留下吃饭!江家的糟货做的好,把那桂花糟藕给孩子们切了吃!” “温二哥客气了。”俩萝莉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讲了,就算‘请假’也不能跟这位爷讲,说不定越说也来劲儿,到时候非逼着俩孩子在温家留宿可怎么办——‘你俩别走了,就在大富斋睡,一屋子的糖呢,就躺上边儿睡!’ 馒头站在风华绝代的温二爷身旁,仰视道:“爷忘了,金家的少爷要送给姑娘两张看戏的请帖呢。” “哦对,”温二爷掏出两张明橙色的纸笺出来,放在西子面前的桌上,“今儿小金也去江家了,晌午还一起喝了两杯,他专给你的请帖,说是弄的什么杂剧。他们金家最能折腾。” 西子与瑞彩一人拿起一张请帖看,明橙色的笺子上印着洒金蝴蝶,西子不由念出来:“四月十八,巳时,南浦街,催雪楼,诚邀同赏小戏《梁祝》。” “再没有想到还能把祝英台的故事编成戏来唱呢!这个倒是新鲜。”瑞彩稀罕不已。 西子也兴致满满,不由又道:“我们三个女孩子,这请帖就只有两张。” 温二爷不认为这是个问题:“秋怡那里还有,到时候你和她一道儿去。今儿她就念叨了你半天,还专让厨房给你做了蜜汁酥肉的。” 西子的表情比较复杂,笑笑的翻译是:偶绝不与江秋怡同框!没有戏票偶坐皮皮虾冲进场子里。 馒头慢手慢脚总算系好了温二爷纱氅的珠绳,主仆二人终于飘飘移驾。 笑笑舒一口气,画风总算换回来了。 温二爷踱出月亮门还飘来一句:“秋怡那十几个表弟表妹,每次都嚷嚷着让我带着弟弟妹妹过去,下回你们都得跟着去!” 温西岫抿了口茶,吩咐郁金:“把唐姑娘关于切花的主意记下来,等三爷回来了交给他看。” 笑笑决定专注地想一想自己的事情,温家人的节奏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瑞彩将那戏票给笑笑看,又问西子:“皇上刚解禁教坊司,这一家就排了新戏,动作倒是快。只不知,这金家是哪一个金家?” “是人参金家。”西子道。 “他们卖药的还开教坊司?”瑞彩惊讶。 温至翀噙着紫苏梅子插言:“倒是听说金家的二公子金仲伦喜好古歌谣,专去各地找寻唱古歌谣的民间艺人,还组了个唱古歌的班子。这事儿传了好几年了,今日才知是真有其事。据说,金仲伦还买下很多嗓子好的小孩子,由老艺人们亲自传授古歌呢。” 看来,‘金氏影业’已经在暗暗启动了,旗下的艺人都签好了,而且全是终身制。 瑞彩对金仲伦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他们金家的长辈难道不干涉么?就这么任由子孙声色犬马c不务正业?” 笑笑忍不住纠正:“其实戏剧与绘画c琴筝一样,都是艺术,若能为之孜孜不倦地努力,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金老爷子哪里是不管,恐怕是实在拗不过孙子,只得任其自由发展了。谁能想到,多年之后,金氏影业做到了全亚洲最大,风头完全盖过了金家的祖业‘金氏制药’。这都是后话了,不提,现在是‘前传时间’。 “瑛园总是见解独到。”温至翀赞赏道。 瑞彩又问西子:“给你这请帖的就是金仲伦?”——这也正是笑笑想问的。 “这茶淡了,换新的吧。”温西岫道。 浣纱将茶壶端下去:“四爷,可还要沏梅子茶?” “今日炎热,倒是可以试试小茶磨做出来的抹茶,”温西岫道,还偏头对笑笑道:“玫瑰宴上的茶品也考虑了抹茶,在玫瑰茶之外,总要有其他茶品供客人选择。” 笑笑方才还心不在焉,被温西岫这一问,不觉转过脸来看他,望着其清冷如玉的面庞,笑道:“抹茶的颜色好看,浅草一般的,和玫瑰倒是般配。” 再次回到桌面的言谈中,大家似乎已经进入下一话题了——“洋桔梗也能配玫瑰的”巴拉巴拉。 或许是自己身份特殊,笑笑始终没能百分之百融入到元龙朝的世界中来,所以,每当见到前世的人,都会觉得倍加亲切,甚至那丁瑾丁璐之流,于笑笑来讲也是不同于其他路人的。 在笑笑看来,这些故人,是重合于两个世界的缘分。 何况仲伦哥,是让自己觉得最踏实的人,有着兄长般的厚实感。笑笑之所以能在影视圈里无知无畏地闯荡,就是因为有金仲伦这颗定心丸,仿佛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这个人也能接得住。——倒不是说仲伦哥格外关怀笑笑,而是这个人的实力够强大。 ——“这请帖是谁送的?”笑笑清清嗓子,拈起明橙色的戏票,故作八卦地问道。 “金叔伦。”西子语气淡淡。 金叔伦?笑笑扶了扶头上欲坠的碧色玫瑰。 这又是哪位?对于土特产一下子没了想要了解的欲望。笑笑端起个小平碟子吃玫瑰冻,半球形的粉色琼脂冻,里面溶进一片片的玫瑰花瓣,卖相大过口感,大型宴会上很需要一批这样的‘看菜’。 抹茶已经端了上来,除了笑笑与温西岫之外,其他人都喝不惯,还让泡了玫瑰茶来喝。 笑笑望着自己和温西岫同样的黑釉茶碗,里面的茶色青翠如春。心里浮现出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仿佛院子里积雨的缸中结了好看的青苔。话却没出口,很怕搅得温老四没了胃口。 余晖将头顶玫瑰藤的花影氤氲成纱,笑笑只觉得此地美得不似人间。 最终,笑笑与瑞彩婉拒了留在温家晚宴的邀请。 虽然温至翀竭力盛邀,但也被二人满脸笑容地竭力婉拒了。笑笑更是搬出自家舅母今晚会来家宴的过硬理由,那翀哥才遗憾作罢,又一叠声儿让下人们给两人装了一大堆云南的特产,大富斋那边得了信儿,又给每人装了一盒子桂花糟藕。 西子亲自送笑笑瑞彩离开,一离开了院子,几人都不约而同笑起来。 西子道:“我这翀哥就是这副性子,小时候就数他淘气,嘴皮子也好使,长辈们都偏爱他。但他这人倒真是一副热心肠的,并非只会说不会做。” 瑞彩只是羡慕:“你们家竟有这么多的哥哥,我在家里是老大,只有弟妹,那堂哥表哥统统没有!” 笑笑看了看西子:“你这几个哥哥倒是风格迥异,各成一派。” 西子噗嗤一笑:“翀哥和我四哥倒说得来。今儿咱们见到的那瓶‘弱水三千’的香露,就是翀哥的主意,他改了我四哥的一款莲花露的方子,配了新鲜的绿叶香气,想不到竟成就了一个新味道。” 哦,估计他俩除了谈谈制香,也没什么其他话题可谈了。 西子想起什么,忙道:“差点儿忘了,明日后晌我要去逛衣裳铺子,你们谁一道儿去?” 瑞彩先摇头:“明儿后晌有筝社的社课,他们专门请来了孟六月的!我盼了半年呢。” 西子又看看笑笑,笑笑只道:“你打算买什么衣裳?” “玫瑰宴上穿的,打算去那几个有名儿的大铺子看看,她们的手艺总比家里的绣娘好。”西子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石青色绣花蔓的纱裙子,一时觉得所有的衣裳在玫瑰宴都拿不出手。 “到六月份才办宴,何必心急?”笑笑不觉笑了。 “挑好了样子,就定下来,裁剪缝制的话,最快也要半个多月呢。” 笑笑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明儿是十四,是我们家的请安日,晚上要去祖母那里做菜的。今儿我舅母也过来,可能要住上两日,明日的晚宴更是马虎不得了。” 西子道:“罢了罢了,你们个个儿都是大忙人。等我选好了样子再给你们看,到时候都得帮我出出主意。” 笑笑点了头:“我倒乐意做这些事儿呢,衣裳不会做,评头论足我最是拿手。” 瑞彩却只望着西方天际出神:“你们看,火烧云!” 天边云霞如流火般渐渐烧过来,很快就将世界染成了玫瑰金色,笑笑眯缝着眼睛看了会儿夕阳,又背过身来看东面天际的暗蓝,还有那远处缤纷的玫瑰花田,和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痴世子 ,有温至翀在, 温家的晚宴格外热闹,哄得温太太也比平日多添了碗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吩咐捧心:“让咱们小厨房给添一个酸豆角回锅肉上来,记得翀哥爱吃这个。”想了想又道:“前儿做的酸酸的李子酱, 送一罐到翀哥的眺听斋。” 捧心微笑着提醒姑娘:“初春时候做的金桔酱也还有两小瓶子呢。” “罢了,全都给了他,酸的人倒牙。”西子笑道。 捧心退下席来, 这些跑腿的事情自己定然不会亲自去做,伸手将个眼熟的小丫头招呼过来:“可看见我们院子的苎萝了?”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方道:“苎萝姐姐怕下雨, 回去给姑娘取伞了。” 说着又笑道:“姐姐贵人多忘事,奴婢也是咱们院子的丫头。姐姐有何事情只管吩咐!” 捧心这才仔细看看她,穿着新做的细布碎花衫子, 浑身透着伶俐劲儿, 想起上个月才提上来几个三等丫头, 这孩子便是其中之一了:“可是叫傅珠的?” 傅珠清脆一笑:“姐姐好记性!” 捧心便把事情吩咐给她:“菜可做的略酸些, 只说是翀少爷点的,厨房就知道了。李子酱有好几罐,其中有一罐格外酸的,让苎萝给你挑去。另外,那金桔酱虽不值钱,但瓶子是烧花琉璃的,万万不可磕了碰了。” 傅珠一一记下了:“姐姐放心便是。” 暮色渐浓, 幸而自己供职的徘徊小筑离得并不远, 傅珠提着灯, 沿着五彩石子道一路向南,路旁矗立的千层岩间有流水淙淙,初夏的夜里听来格外清凉。 “姐姐给借个亮呀?”傅珠闻言,挑灯看向来人,见是三爷院子里的积香,忙笑道:“原来是姐姐。” 积香借着亮光看到提灯人是傅珠:“原来是你!就知道你小蹄子机灵,才扫了几天院子,就混到宴上来跑腿儿了。”说着便挎着傅珠的手臂一路走,“等这个月的月钱涨了,你看上的细胭脂可买得了吧。” 傅珠撇撇嘴:“月钱涨了,干娘扣得还多了呢。” 积香神色一暗:“她恨不得砸了咱们的骨头吮!”又安慰似的捏了捏傅珠的手:“唉,若没有她给搭线,咱们两个还在大厨房刮鱼鳞呢。” “等熬出来就好了,若做了一等丫头,看她还敢不敢克扣咱们!”傅珠的眼睛里有灯火闪耀。 却原来,这两个丫头是一对儿干姊妹。 “你们菰雨居这回闹得不清?”傅珠看周遭无人,轻声问自己的干姐姐。 积香眼睛溜了溜四周,方小声道:“可不是,又脏又恶心,我们打扫了足一个时辰,擦了上百遍,又熏了浓浓的香遮味儿,真怕三爷闻出来。” “怎么?还要遮味儿?”傅珠疑惑道,“只听说那人拿了枕头和筷子走了。” “呸!他什么不拿?幸而暗香姐姐把三爷的衣裳都锁起来了,要不他更得拿呢!”积香的眼神又嫌弃又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尤其是里衣。” 傅珠吃了一惊,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似懂非懂,但又隐隐知道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咱们三爷不会” “那是不会!”积香很有把握道,“第一回他端走了几盆山茶,还取走了三爷的斗篷,三爷就要打他呢,但碍于他的身份,又有中人调停,这才作罢了。往后,这人就专挑三爷不在的时候,偷偷儿地来。” “他怎么进府里来的,我就奇了。” “世子爷想去哪儿还用通报么?据说安王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其作妖。”积香揶揄,又一脸八卦道:“你猜他这回还做什么了?” 傅珠直摇头,不想听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来。 积香呸了一声,附在傅珠耳边说了一句。 “啊??”傅珠惊讶地提高了声音,“怎么能干出这么腌臜的事儿呢!” “他就是个花痴。”积香的咬字非常狠,仿佛安王世子真是个人见人躲的大花痴。但傅珠见过花痴,小时候村里就有个流着口水的傻子,一到春天发病,就光着身子乱跑,尤其看见了年轻姑娘更是发痴发癫 那个世子爷却不是这样的,看起来谦和有礼,模样也俊,只是身子看着单弱和傅珠印象里的花痴完全不同,再想不到,这样干净讲究又有身份的公子,会干出那么腌臜的事儿来。 傅珠毕竟才十一岁,她并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下流。 回到院子,门前的琉璃灯已经点亮,玫瑰藤掩映的匾上,‘明珠馆’三个字清晰可见,据说这是当年老太爷亲笔题就的——温家几代没有女孩子,姑娘自然被全家人视作掌上明珠。只是姑娘不领情,总嫌明珠馆不好听,自己做主给院子改了个名字叫做‘徘徊小筑’。 只这“明珠馆”的匾额是老祖宗给题的,自然要留着。 傅珠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能在这个院子里谋到个三等丫头的职,实在是幸运非常。 绕过绣楼就是后院,皂荚树在夜色里伸懒腰似地抻张着黑色的树冠,树下只两个屋子亮着灯,其中一间还传出低低的笑声,傅珠推门进去,见那苎萝正躺在床上,沉鱼则坐在一旁做针线,见自己进来,方笑着住了口。 傅珠是头一次进来,只觉得屋子宽敞干净,两张床之外,还摆了一张茶桌,上面有热腾腾的姜丝红糖茶。二等丫头的屋子果然好些。 苎萝见了傅珠,依旧在床上歪着:“可是宴上有什么吩咐?” “捧心姐姐让寻姐姐呢,我只说姐姐看天色不好,要回来给姑娘拿伞呢。”傅珠也不见外,自己找了个杌子坐下。有时候越是认生,别人就越是欺生,还是大方些的好,大家相处起来都自在。 苎萝笑道:“偏你机灵。我也并非逃懒,只是到了小日子,身上不舒服,你跟捧心说实话便是。” 傅珠暗暗记下:苎萝与捧心交好,有些事情不必刻意隐瞒。 “可是咱们姑娘要给宴上添菜?”苎萝靠着枕头坐起来,脸色微微苍白。 “姐姐神算,”傅珠一笑,便把捧心交代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道:“方才已经去小厨房吩咐好了。” 苎萝皱眉:“那金桔酱只剩一瓶了。” 沉鱼闻言,停下针线:“唐姑娘也送过一小罐子金桔酱的。” “唐姑娘的金桔酱味道与旁的都不同,三爷四爷都说好吃,姑娘必舍不得送人的。”苎萝想了想,“罢了,金桔酱配着杏酱,凑两瓶送过去吧,翀少爷总不会计较这个。另外,那李子酱里有一罐子格外酸的,装在那个膳血纹的瓷罐子里。” 傅珠一一记下了,才要离开,又听那沉鱼问道:“你姐姐就在菰雨居当差,可听见那边儿的事儿了?” 可以和干姐姐说的话,并不适合与外人道,傅珠深知深宅大院里的规矩,言多必失。自己这个三等丫头还轮不着施展口舌,不若做个闷葫芦的好,于是便只做惊讶:“菰雨居?姐姐说的是我积香姐姐?这几日倒不曾见过她。” 沉鱼似是一下子没了兴致,只跟苎萝道:“又拿枕头,又拿用过的筷子,不是花痴是甚?” “隐约听姑娘说,那人是花癖。”苎萝道。 傅珠出了屋,并没有理解花屁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始终无法理解,那个世子爷,居然把下人们都撵出去,自己在三爷的房里溺尿 傅珠忍不住挠头,以前在乡下,那些兽类都会通过撒尿来昭示自己的领地。这世子爷莫不也跟那野地里的畜生似的,想通过撒尿来传达什么 傅珠抿了抿鬓角,抻了抻衣裳,这些事儿总与自己无干,那就少想为妙,人的脑筋有限,还是琢磨些有用的事儿吧。 捧心把这些活计吩咐给自己,苎萝也没有插手要管的意思,那就是自己的事儿了,思索了一下,便喊过来一个小丫头将那些果子酱送到眺听斋去——毕竟去宴上是露脸的事儿,主子们也都在,自己便亲自把那盛着酸豆角回锅肉和鲜骨汤的食盒子拎上,往宴上去。——还不忘笑眯眯冲那小丫头道:“翀少爷那里每回都有打赏呢,若是得了散钱,千万放好了,别让你那干娘算计去了。”——小丫头重重点头,心里便记下了傅珠姐姐的好。 翀少爷实则还在宴上吃酒,眺听斋看门的大丫头即使有打赏,那也没几个钱——这些事情,傅珠自然不会讲。 自家提着食盒子穿过琉璃灯下的石子路,隐约还闻得见那骨汤的香气,有着苗家汤类特有的酸香,方才在厨房看厨娘做汤,放了好几样东西在这汤里:豆腐皮,蒜油,炒香的花生仁,剁碎的辣椒,脆爽的榨菜和酸腌菜 遥遥的,便望见了远处通明的‘晶帘水阁’,在彩灯与湖水交织的团团光雾里,仿若神仙世界。 傅珠眯眼望着,那里的繁华与自己全无干系。 换做干娘的话就是:别成天他娘的发春梦!干好手上的活儿才是正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又见云懿 ,元龙朝民风开放, 女子出门并不要求戴帷帽,但亦有适婚年龄的女子或刚嫁人的新妇, 会戴着帷帽或面纱外出, 一来遮面,二来也便于避风遮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穿了身胭脂粉实地纱裙子,袖边与裙角有织银的锦带花纹, 并没有戴帷帽,只在面 上轻轻蒙了同样的淡粉面纱——不愿太过于惹人注目罢了。 海意阁并非第一次来,西子由捧心扶着, 来到了海意阁二楼。 倒是算好了日子,今天正是云懿师傅在店。方才甫一进门便发现客人比往日要多出三成 来,看来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的。 二楼并没有一楼那样的富贵排场, 但新颖的店面布局令西子眼前一亮:所有的成衣都用 新式衣架挂在四壁, 并且很人性化地按照颜色进行了分类, 比如红色系的衣裳, 就是将 各种红色从浅到深排成一大排:粉白,淡粉,杏粉,樱粉,桃粉,杨妃色,珊瑚红, 海 棠红, 凤仙红直至品红, 火红,正红,荔枝红,宫墙红 如此一来,整圈墙壁仿佛是一幕大大的彩虹:一串缤纷的红,一串深邃的蓝,一串跳跃 的黄,一串清新的绿,一串典雅的紫,甚至,强烈对比的黑与白。 室内并未熏香,而是在大厅四角摆放着数盆雪白栀子花,散发出少女般的清甜。 至于大厅中间,则设立了茶座,白漆桌椅看起来干净舒适,桌面摆着小盆的水养铜钱草 作为点缀——西子不由想起瑛园给自家香铺出主意办茶座时,就曾说过要把这种布局也 运用到海意阁来,谁知道这么快就装修完成了,西子不得不感慨瑛园行事的利索果决。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茶桌旁,也有等着取衣裳的,也有等候量尺寸的,也有选料 子的很快有店里的丫头为西子奉上甘菊茶:“姑娘可以先看看衣裳样子,选好了会 有师傅为您量身子。” “云师傅呢?”西子透过薄面纱问那丫头——幸而今日不算很热,店里亦有其他戴纱的 女客。 丫头笑道:“云师傅正给客人量身子,后头还排了三位客人,您怕是得等一等。” “不急。”西子淡笑,摆手让那丫头下去了。 画样师傅的位置在大厅深处,这样一来,即使单纯地拿着样子找师傅裁衣的客人,也不 得不经过大厅——经过墙壁上那些色泽鲜艳的衣裳,哪个女人能拒绝此种诱惑呢。 云懿正亲自为一位贵妇人量尺寸,一面量一面笑道:“杜夫人若只是为了观莲节,倒不 必配那件纱斗篷了,那时候正是暑热时节呢。” 杜夫人扶了扶鬓侧的祖母绿首饰,闻言一笑:“云儿每回都替我省钱!这回我偏偏喜欢 那斗篷的式样,打算八月初去木樨山赏桂也穿呢。” 云懿量好尺寸,回到桌旁记下几个数据,这才亲手扶杜夫人坐在自己的桌旁,又吩咐徒 弟:“绾儿,将东家上回从宁夏带回来的八宝茶沏上一壶,用那套汝窑的茶具。” 杜夫人笑一声:“一个八宝茶,也值当大老远儿地从宁夏捎回来。” “宁夏的枸杞才能泡出那个味儿呢,”云懿一笑,余光轻不可见地扫了一眼等候的客人 们,见无人焦急,便又拿出手边的一本厚册子,翻开,里面是一页一页的布料:“您选 的艾绿妆花纱作为观莲节倒是合适的,三晕色也衬得住底色,葵黄c广绿配石青,低敛 之外亦有点睛处。尤其观莲节上都是色彩鲜艳的画舫,再加上粉艳艳的莲花,您这一身 定然压得住。” 杜夫人微微点头:“我尤其偏爱这三晕色,才执意要做件纱氅的,即使溽暑穿不得,到 了秋日总有机会穿出去。” 一时,绾儿端了八宝茶上来,云懿亲自为杜夫人斟上一杯茶:“夫人若是去木樨山赏桂 ,穿艾绿只怕不够醒目了。” 西子边看墙壁挂着的衣裳,边踱着步子,渐渐就走到大厅深处,本也无意听旁人讲话, 但听那云师傅提到衣裳的配色,也不觉听住了。 果然,杜夫人追问起理由来——这些贵妇人不缺钱,她们需要的是在贵族圈子里的存在 感——只要你能帮她们狂刷存在感,花再多金子也情愿。 “木樨山以桂树为主,那桂花本就星星点点,颜色虽然金黄,但实在算不上姹紫嫣红。 ”云懿蹙眉思索了一下,“木樨山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绿海,若夫人再穿一身绿衣的 话,只怕过于低敛了。” 果然,杜夫人认真起来:“幸亏云儿心细,那绿衣裳遇见绿山绿树,自然是显不出来了 。罢了,我这一趟总归是来做衣裳的,索性再添一身儿吧,云儿再帮着挑挑颜色才是。 ” 云懿嫣然一笑:“夫人白皙雍容,什么料子都穿得。依我说,不妨选个稍稍艳丽些的颜 色呢,秋日里来个‘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才叫应景儿呢!” 杜夫人听了,用手里的销金团扇指指云懿,跟一旁的绾儿道:“瞧她,都是做师傅的人 了,还这样调皮!” 云懿不善调皮,只是恬静地一笑,乌云髻上简单的点蓝发钗显得面皮愈加白皙嫩滑,修 长的手指把那衣料册子翻开来:“您瞧,这个玫瑰紫,还有这枫叶红,艳丽而不妖佻, 厚重又不老气,正适合夫人赏秋穿。” 西子的眼睛盯着店里挂的衣裳,耳朵里却一字不错地听着,不觉暗暗咋舌:这海意阁的 画样师傅也太会做生意了!又有手艺又有口才,长得还好看,唐家可真是会用人。 杜夫人微笑着抿了一口八宝茶:“这茶果然比家常泡的味道更可口!”——人的心情好 了,即使普通的茶也能喝出仙露的味道来。 “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就让绾儿给您包一份茶卤,”云懿说得实在,“知道夫人府上定 然不缺好茶,夫人就当喝个新鲜,这里头的苹果干和枸杞,味道尤其好,”说着低眉浅 笑,“夫人不收就是看不起云儿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东西我收下了,”杜夫人一笑,“人却不能逃懒,这几件都要你亲 自裁剪才是!” “夫人的衣裳,不要说裁剪,连针线上也都是我一个人做呢。” 西子已经“踱步”到画样师傅的桌旁了,幸而那桌案还兼着裁剪用,故而很大,还不至 于离人家太近了徒生尴尬。西子见那桌案分的很清楚,哪一部分作为裁剪用,哪一部分 会客用,哪一部分摆放日常用品,分列得井井有条。 又看那云懿师傅只穿着堇色素纱衣,很是内敛平恬,便是桌案上的日常用品也都是些必 需品,若说玩器摆设,也不过只有个小小的竹刻笔筒了。西子自来喜好收集笔筒,眼前 这个不好意思拿起来看,便只站在一旁细细端详——刀工倒是精致,刻的是满池娇,上 面附的诗却很有意思:芙蓉花发满江红,尽道芙蓉胜妾容。昨日妾从堤上过,如何人不 看芙蓉? 诗句是撒娇的口吻,还有一股子坦然的自信,西子不觉看了看云懿,很难想象,这样一 个人来吟这首诗,实在是风格不同。但若非不喜欢,又怎会特意把这刻着诗的笔筒摆在 桌上,每天都能看到呢。 想到这儿,只觉得云懿整个人都平添出一股艳色来,格外好看。 西子不觉想起三哥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另一个自己。 杜夫人的声音打断了西子的思绪:“你们海意阁的衣料本子真是独树一帜,又直观又方 便,是谁这样有点子有主意呢?” 西子也想问呢,刚才就看见这衣料本子了,按着颜色和花纹订了厚厚一大本。西子毕竟 自家也做生意,想的就远一些:拿着此本在手,上门裁衣也方便,东家出门谈生意更方 便! 想到这儿,不觉微微一笑,定然是瑛园的主意,想起她前儿还说过要做一个各种颜色的 本子,还给起了个奇怪的名字叫‘色卡’,说是比当下的色谱更直观,颜色也分得更多 。 云懿握着汝窑折腰杯,凝烟目微微一弯:“是我们少东家的主意。” 果然是,西子回身做出个挑选衣裳的样子来,嘴角在薄面纱下浮出一朵浅笑。 “记得方才你说,那些供客人休憩的茶座也是少东家的主意吧?”杜夫人问。 “也是的。”云懿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为杜夫人续上茶,“这八宝茶,您若嫌冰糖太 甜,可以改成黄连蜜或桐花蜜。” 杜夫人却还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你们少东家还真是年少有为,这样看来,你们海意 阁是后继有人了!” 云懿低首品着八宝茶,只是浅笑。 “这茶座的点子好。即便不打算买衣裳,也可以在此歇歇脚,看看新衣样式,看得心痒 痒了也就买了。”杜夫人望着茶座边坐着的客人们,有几位是陪着友人来的,但坐着聊 天久了,翻着翻着衣料册子,也就不知不觉开始试衣量体了 云懿的眼底有如波心月色,一阵影动:“少东家确是才华横溢,除了这些主意,还擅长 画样呢”看杜夫人表情称奇,便又轻笑道:“前一阵子还让织坊按其想法织了好些 有趣儿的布匹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含烟喷人 ,西子已经见识过笑笑用小格子布做的帕子, 故而并不以为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位杜夫人却啧啧称奇:“像方胜又不是方胜,这样的方块子,看着古里古怪的。” “更新鲜的是这一样儿。”云懿挑起眼睛笑看着杜夫人, 只令人觉得明眸善睐。连西子也不禁回过身子,张望了一眼布料册子,见是一幅宽条纹的格子布, 格子间距宽窄不均,非常另类。 杜夫人笑出声来:“这倒像筷子打横了!摆得跟井字篦儿似的!这个布能做什么使呢?” 云懿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着纤纤玉指一页一页展示着各样的格子布:“别说那一样, 就其他的,也一时想不出做什么使呢。”说话间一直带着笑,那口吻仿佛在说‘少东家一团孩子气, 我们受雇于人, 并不好说什么’。 西子隐约听出来些意思, 就有些不悦, 先前还不好意思总在旁边立着‘选衣裳’,此时也不顾那么多了,索性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另一本布料册子翻看起来。 云懿见多了一位‘听众’,直吩咐徒弟给看茶。 杜夫人还有话要说:“难得你们少东家事无巨细的都给想着,你们海意阁自然会越做越大,越来越红火了。” 这还差不多, 西子也点头赞成。 云懿轻不可闻的笑了笑, 只慢慢翻着册子里的格子布, 并不言语。 西子一时也拿捏不准云懿的真实意思,或许自己方才过于敏感了,这云师傅受雇于唐家,没有道理对瑛园如此敌意——东家就这一个掌上明珠,活计们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云懿一看就是聪明女子,怎么会如此不开窍。 杜夫人后面的话让西子哑然失笑了:“你们东家我倒见过一面,出落得一表人才。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这少东家自然也差不了的。如今又有这么些新奇的好点子,定然是做生意的好料子,日后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呢!”说着抚掌一笑,“昨儿去颜府做客,那颜夫人就跟我打听商贾大家的优秀公子呢。如今也不论那些老理了,官商联姻最是实惠,权钱结合,自然能荫护子孙。” 西子暗暗发笑,那杜夫人听见少东家少东家的叫着,把瑛园当成男孩子了。这是要给‘少东家’说媒呢!西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儿,等明儿定然要拿此事打趣瑛园一番,杜夫人要说的这位颜家姑娘,说不定就是京都官圈里有名儿的美人颜真真呢! 云懿一双水滴滴的眼睛波光流转,转向避光处,渐渐暗下来,仿若深潭:“少东家他”声音减低,似有难言之隐。 少东家也是个姑娘家——简单一句话就能回答了对方,有什么可支支吾吾的呢。 云懿的暧昧态度引起了杜夫人的好奇,又不好做市井妇人一般喋喋追问,便也只蹙眉望着云懿,目光深处隐隐泛着好事者的兴奋。——说不定,唐家的少东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官圈的贵妇人极少关注商圈动态,但毕竟唐家是巨贾,唐少东家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在官圈太太们的聚会上也是个吸引人的话题呢。 西子端正了身子,一时摸不透云懿的目的。 云懿忽而一笑:“我们少东家是个姑娘家呢!”说着用帕子掩了口儿笑起来。 西子皱一皱眉,何必卖这么一个大关子,无聊。 云懿的声音比先前抬高了些,离得近的几个客人都听到了,纷纷偏过脸来一看究竟。 西子暗忖,自己因与瑛园交好,才知道她是个独生女的,即便如此,也并不了解瑛园那些堂兄弟姐妹有几人。甚至瑞彩,至今也不知道她究竟一共几个弟弟 旁的人,只怕更不清楚吧,虽然常在海意阁买衣裳,但谁还会去打听东家有几个孩子呢。 西子方才就隐隐觉得用‘少东家’来称呼瑛园这个姑娘,有些怪,但细想也并无不妥。如今一分析,这云懿怕是有意如此 杜夫人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姑娘家被称作少东家说句不该说的,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人啊。” 云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杜夫人和西子斟茶,说话的口气是拉家常一般的:“我们少东家是独生女,自然是比眼睛珠还宝贝的呢。”——居然还能用一种类似‘与有荣焉’的口吻说出来。 杜夫人顿了顿,摇头一笑:“你们东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倒是心宽。” 云懿面上有些酡红,似乎不好意思谈论别人的家事,声音也压低了下来:“东家与东家太太伉俪情深,并不在意这些的。”说着轻咳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的太多。 杜夫人闻言,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你们太太也沉得住气,换做旁人家,早就生出一大堆庶子了。”说着摇摇头,也觉得此话题再聊下去不妥,便又赞了那茶的味道好。 西子不擅长在众人面前讲话,再说此话题也不适合一个少女出面议论,且那云懿的表现并没有恶意中伤之意,仿佛是不小心泄露了一些东家的事情,且这些事情,还称不上秘密。 只不过,这种小范围的散布是会慢慢渗透的—— 海意阁的东家唐起帆,无子。 黄金唐家的三房,无后。 唐三只有一位发妻,无妾。 西子一步一步思索着这些话题——每一个都能引发无数的猜疑和谣言。想着,不觉抬眼看那浅笑品茶的云懿,她究竟因何缘故,要这样诋毁东家太太。 杜夫人选好了料子,正要告辞,便见一位戴帷帽的翠衣女子由丫头扶着缓步走来。 在室内戴着面纱还好,若是戴着帷帽实在有些夸张,一般来说,人们都会在一进门就摘下来的。——这女子就不摘,戴着帷帽直上到二层,一步三摇地款款行来,才由丫头踮着脚,万分小心地把帷帽摘下来。 倒是一副好相貌,浓眉俊目,肤如凝脂。——这是为了引人注目,才有意当众摘帽子的? 声音也莺语婉转:“姑母,今儿倒是巧了,您也在这儿?” 杜夫人看清来人,才笑了:“语儿,到的早不如到的巧,”说着跟云懿道:“这是我亲侄女儿。” 西子一时有些恍惚,心思还停留在方才的话题上,那些事儿,究竟该不该告诉瑛园。到底是不好听,瑛园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与自己倒生分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面对一些比较隐私的事情,旁人好意提点,反而会引发恼怒。人的自尊心最是不堪一击。越是要好,越是避讳。 但若不讲,自己就白和瑛园好了。西子思来想去,决定跟瑛园说,但不能傻乎乎的直说,必须要讲究方式方法。 正想着,又听那杜夫人的侄女道:“打听好了云师傅今日在铺子,才专程赶来的。” 云懿谦虚笑道:“含烟手艺平常,林小姐过奖了。”杜夫人娘家姓林,她的亲侄女儿自然也是姓林的了。 “你这孩子,是为着下个月胡家的花宴吧?”杜夫人直笑。 “姑母~”林语儿公然撒起娇来,脸上有娇羞,又有些淡淡的傲慢,对云懿道:“云师傅帮着看看,我去那睡莲花宴上,穿什么衣裙合适呢?” 云懿满眼是笑,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徒弟,毕竟还有几位客人等着呢,这林语儿说白了是插队,是加塞儿。 杜夫人还不至于太不懂事:“海意阁的云师傅最是忙,哪一日不得有百十来位客人排队呢。” “杜夫人折煞含烟了!”云懿娇羞一笑,转而问自己徒弟:“还有几位客人等?” 绾儿道:“那边等着的两位客人已经从成衣里选到了满意的,正量身子呢,”说着瞟一眼西子:“还有这一位姑娘” 云懿已经拉着那林语儿坐下来了:“今儿也不忙,一会儿我好好儿替林小姐选一选,保管在睡莲宴上艳压群芳!”说着又转过脸来笑着对西子道:“这位姑娘是要做什么衣裳?” 口气虽然礼貌,但于那林语儿做对比,很明显冷淡下来。 西子隔着面纱哂笑,这就开始见人下菜碟了。 方才一上二楼,西子就让捧心下去等了,反正楼上也都是女师傅女客,并不需要做着伴儿。西子不惯走到哪里都支使个丫头的。——像林语儿这样的排场,只令她觉得可笑,居然拖拖曳曳尾随着四个丫鬟。 西子不卑不亢道:“六月里,家里要办玫瑰小宴,想请云师傅给做一套宴客的衣裙。” 云懿看一眼香篆:“时辰还早,若是姑娘不急,就稍等上一等,大约半个时辰后,我们唐家的织坊会送新纱来,若我没记错,应该有一匹玫瑰织金的,恰适合那玫瑰宴呢。” 非常巧妙的托词,言外之意是‘你最好识相等一等’——这是为了巴结林家人,让别人给她们让道呢。 若是平时,西子或也会成人之美,但今日怎么也不愿相让,话还未出口,突然听那林语儿惊道:“这些方块子布料是什么啊?太丑了!!!”好像那些格子都会张开嘴巴咬人似的。 西子截住她的话,声音凉凉地道:“姑娘莫惊,自唐代就有了棋盘格的布匹,本朝虽然少见,但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林语儿骄矜惯了,听了西子的话,很是不悦:“就算唐代有,怎么没能流传下来,可见还是太丑的缘故。” “古时的很多古籍古画也未能流传下来,莫非也都是太丑的缘故么。”西子第一次与外人正面发生冲突,第一次。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惊为天人 ,林语儿竟一时语塞, 脸色涨红,活到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抢白自己, 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杜夫人拍一拍侄女儿的手背:“不过就是个料子,也值当动气。众口难调,你觉得好看的, 她偏认为丑,个人看法不同罢了。” 看似安慰侄女c和缓气氛,实则是拿话敲打西子——我们不过就是发表一个对布料的看法, 犯的着拿着唐朝古籍古画来压人么。 云懿不愿卷入风波,但毕竟自己是店家的人,在自己地盘上发生了小冲突, 理应圆个场的。方才一直在细细观察西子:首饰简单, 衣料不错, 鞋子倒是盘了金, 只是身边连个丫头都不跟着,可见是家中规矩不大——顶天就是个富户家的女儿。看她方才的样子,似是很瞧不上林语儿的做派,若是让她等上一会儿,自己先给林语儿裁衣,她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而且,看样子杜夫人也有些恼意, 这姑娘当众对自己侄女儿不客气, 那是不把杜家和林家放在眼里——杜大人时任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 据说极有可能要升至户部侍郎。至于这林语儿,若是云懿没有猜错,应该是苏州织造林大人的千金!如今虽说解了衣禁,但皇室所用布料依然是由织造署采办的,东家他云懿的脸色红了一红,东家早便有心为织造署提供丝绸,笼络林大人是早晚的事。 云懿又看了看蒙着面纱端坐在那里的西子,眉眼极美,只不知面纱下的面孔如何 “我倒是不急,云师傅先给这位姑娘裁衣便是。”林语儿突然一笑,做出一个大度的姿态来。 云懿看了看林语儿乌亮的眼睛,这个女孩子倒与自己想到一处了,不觉又瞥了一眼戴面纱的姑娘,是你自己不识相,不作死就不会死。 “林小姐如此谦谦有礼,不愧为大家闺秀。”云懿先赞得一句,又笑吟吟对‘面纱姑娘’道:“姑娘家里的玫瑰宴打算何时举办?” 面纱姑娘淡淡一笑:“想着就在暑月里办的。” 暑月,溽暑之月,即是农历六月,林语儿抿嘴一笑:“六月又称荷月,真是巧,胡家的睡莲宴也是设在六月呢。”——莲花乃是花中君子,又被称之为六月的花神。玫瑰?那是什么?不过香料罢了,也配拿出来设宴? 云懿内心嗔怪林语儿的冒进,并未接其话茬儿,而是对面纱姑娘和缓笑道:“姑娘还恕含烟失礼,作为一名画样师傅,为客人们量身裁衣,不仅要观其身姿,亦要配合肤色c脸型c五官来详加考量,”说着暧昧地一笑,“姑娘面敷轻纱,含烟着实难以判断” 这位一直都没有摘下面纱来的姑娘,或许是天生面部有隐疾,或许是后天添了伤疤,又或许是最近起了红斑c桃花癣之类的东西海意阁并非没有来过戴面纱的女客,云懿从来没有判断失误过,经历了几次尴尬之后,云懿便也不再要求对方掀开面纱——当然,今天是个例外,没有根基的丑女,公然顶撞苏州织造的嫡女,呵呵。 “云师傅真是位称职的画样师傅呢。”林语儿遮掩不住得意之色,只等着这个蒙面女子灰溜溜离开不不,一定要想办法留住她!让在座各位都看看,她到底是个大饼脸,还是大龅牙,说不定是个塌鼻子,最不济也得是个老太婆似的瘪嘴噗,林语儿在心里笑得止不住,声音也放大了:“这位姑娘,云师傅如此尽心,你就摘下面纱,让师傅好好儿给你选一选样式和料子吧!”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把目光投过来,都是女人,对同性的容貌有着格外复杂敏感的兴致,这种兴致甚至超越了男人对美女的兴致——毕竟,这是等着观看一个丑女。更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个丑女还穿着缥缈的粉色纱衣,装模作样地戴着面纱,体态婀娜,步似凌波 装什么装! 这个丑女的丑陋每加深一点,在座诸位的成就感就会加深一点。 快点儿把你的面纱掀开,快点儿快点儿,我们拭目以待! “姑娘放心,云师傅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林语儿双目炯炯有神,衬得五官更加出彩,再兼赤金镶翡翠的头面,闪翠的蕉叶纹云肩,使得整个人艳盛非常,光彩夺目。 面纱姑娘并不看林语儿,而是问那云懿:“云师傅当真如此?” “姑娘若是不便摘下”云懿一笑,露出一串贝齿:“那含烟只好先给林小姐裁衣了?等到客人们散去了,再给姑娘裁衣不迟。姑娘只怕要久等了,海意阁打烊大概要到天黑了。” 不便摘下,这四个字仿佛充满了无数不可说的秘密。 已经有两个好事的女孩子慢慢凑过来,一眼不错地盯着面纱姑娘看,仿佛想要透过朦胧的轻纱看到她的塌鼻c龅牙,双下巴 “她的眼睛真好看,”女孩子低低地对同伴道。 同伴也惋惜道:“可不,那么水灵的眉眼,头发也好” ——越是这样的反差,人们就越是猎奇。 “云师傅,我也有急事儿呢,不若”开口的是林语儿,美目扫了面纱姑娘一眼,慢慢站起身来,“左不过都是参加花宴,年纪也相仿,不若给我们两个一起裁?这位姑娘,你说呢?” 太不地道了,这个翠衣美人太不地道了——客人们皱着眉头弯着嘴角,表情复杂地腹诽。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纱姑娘站起身来,不负众望地开口了:“那就有劳云师傅了。” 以为她会找个理由狼狈离开的,谁知道居然有胆量留下来露出真正面目,且还是站在那位丰美艳丽的翠衣小姐身边——众人小小的遗憾了一下,很快就被一种更加兴奋的心情替代——掀起你的面纱来,掀起来掀起来!嗷嗷嗷!快点儿的,别磨蹭! 终于,淡粉色的面纱由纤纤素手解了下来 一瞬间,周遭阒然无声。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静得连心跳都听不到似的。 当一个人的颜值高到一定级别,‘众口难调’这类托词根本不在话下!好看就是好看!美貌就是美貌!什么‘眉毛要是再浓一些就更好了’,什么‘穿白衣服可能显得黑了’,什么‘这种气质不符合自己口味了’统统都是托词!统统都是‘外貌缺陷’的托词! 实打实的漂亮,那是不需要理由的。 在场的诸位,都有过‘吃惊’的经历。 在场的诸位,也都有过‘赏艳’的际遇。 只是,生平第一次,体会惊艳。 一个人美到‘惊为天人’的程度,已经没有人再去分析她的五官了,鹅蛋脸远山眉杏核眼说那么多都没用,最重要的还是,美。 泰山压顶一般粉碎一切的美! 众口一词的美! 叹为观止的美! ——这个姑娘就是这么美。 美到令身边的一切黯然失色,无论是人,是衣,还是窗外淡淡四月的天气。 周遭的一切,全都化为淡墨色的背景,唯有美人是有颜色的。 众人已知自己化作了背景一般的虚无,但仍然竭力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美人,试图记住她的眉眼c她的樱唇c她的仙姿c她的一切 所有人都酝酿着,回到家中与家人分享:我今天见到了世间第一大美人! 云懿尴尬地清清嗓子,才把众人的魂魄喊回来。 那个林小姐呢?在哪儿呢?那个自恃美貌的傲气小姐在哪儿呢? ——林语儿的脸整个的灰了,望着仙气缭绕般的对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平凡 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翠绿的大云肩的衣裙,跟人家的粉色纱衣一比,完全就是大荷叶衬着荷花仙子啊!林语儿扶着桌角才勉强站定了,由姑姑搀着坐下来。 刚才两人一起站着,离得那么近,对比那么的强烈——大荷叶之于荷花?快别做梦了林小姐,明明就是砂砾之于宝石好么,明明就是灰鸭之于凤凰好么,明明就是土坯墙之于琉璃瓦好么最主要你的态度还那么嚣张,真怀疑谁给了你那么大的自信!天啊,你腰也太粗了还有眉毛,都快成黑芝麻糊了,小胡子还那么重简直黑眉乌嘴的肥猴子一只。 众人不擅长褒扬美人,但特别喜欢唾弃丑物,越想越爽,恨不得踏上一万只脚。 想想也是,这就好像某个班里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一直以来公主似的傲娇着,突然有一天,不幸与神仙级别的女神同框而且还是自身素颜照pk女神的超高级修图照 后来的后来,林语儿患了轻度失语症,半年之后才慢慢缓过来。 杜夫人也再没有光临过海意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缺席于京都的贵妇圈子。 云懿师傅也蒙头转向了好几日,只隐约记得那美人似乎说了一句话:“这个格子布料,我订一百匹。”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夏凉学姐 ,半透明的白纱裁成潇洒的胡人小袖衣, 外罩茜素红的袒领半臂,优美的颈部线条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腰身扎得细细, 配一条茜红与雪白相间的花间裙——唐代的风情已然有了七成,再加上丰泽的垂鬟,古雅的赤金花穗钗, 及臂间窄窄长长一条画帛——樱白色的轻容纱上,力健有锋地画了连枝带叶的樱桃,‘画布’有限, 似乎是将一树樱桃裁剪下来,选了最为生机勃勃的枝干,最为天趣横生的果实, 最为醇厚古朴的浓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樱桃竟能画出英气, 我喜欢。”笑笑细看画帛上的樱桃, 都舍不得披戴了, “仅仅是局部的樱桃枝,竟似看到了万亩樱桃林一般。” “画会的画师们人人都画了一条的,最终推举的这一条,”阮氏一笑,“这是巨雷先生的手笔。” “”笑笑想起浓眉暴眼的彭巨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自从成了画会的签约画师,他们确是更积极了, ”阮氏帮笑笑收拾妥当, “我只担忧你今日, 他们都是怀着憧憬的。” “我尽力一试,”笑笑表情倒是轻松,“四婶婶,若是可以的话,把其他画师画的披帛也一并拿来吧,我打算送给社里的几位。” “这也没什么不妥的,终归是要和那夏家的姑娘谈生意的。”阮氏一笑,便吩咐着丫头回去取余下的画帛了。 笑笑依然保持了自然的妆容,只是将唇色涂成了朱红色,像极了唐初的宫墙朱瓦,垂着经年的绛色帷幔。 ——“偏你清秀,”西子见了笑笑就先一个忍不住笑起来,“诓着我画了斜红,还贴了花钿。” “美人才配得花钿呢。”笑笑提着裙子,由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车里除了西子,还有一位姑娘——穿着素白轻盈的薄纱襦裙,因着窈窕,只觉得那些堆叠的纱如仙气缭绕,襦裙上用墨色画了几杆竹,寥寥几笔,便是满裙子的错落有致c疏爽俊逸。 “这位就是蝉羽学姐吧?”笑笑在车厢坐下来,因提前说好了的,彩笺夏家的女儿夏凉要同车而行的。 夏凉生得略单弱,面皮白皙泛着透明,一双清凌凌的薄眼睑的美目,眉间贴了鱼腮骨的白色花钿,淡淡的嘴唇只用朱粉色涂了嘴唇中央一点,更显得樱桃一般:“瑛园不必客气,大家不过在一处玩儿罢了。你也同西子似的,叫我凉学姐吧。”说着看看西子:“反正这凉薄的名儿是坐定了。” 也不知是夏凉过于纤弱,还是她这名字的缘故,笑笑挨着她坐,只觉得通体凉爽舒适。 西子一眼就看到笑笑的画帛:“这樱桃画得有些意思,定然不是买来的。” “我压不住这样粗粝的画法,但确是好画,”夏凉看来也懂些绘画的,将画帛的一角铺在膝裙上细看:“没有个十五六年的根基,绝画不出这一手朴拙天成的樱桃。” “学姐谬赞了,”笑笑也未想到这么快就切入了话题,“不过是思存画会的几位画师画的,我四婶婶经营着画会,我也常去玩儿的,故而与他们熟识。” “到时候定然要去画会瞧瞧呢!”西子颇为上心,这倒出乎笑笑意料,未想到她对书画如此感兴趣。 笑笑迟疑道:“其实,我还带了几条画帛出来,想给你们选一选呢,只不知经男子手画的东西,会不会唐突了各位” 夏凉先噗嗤笑了:“想不到瑛园小小年纪,比我们还守旧呢。如此说来,那些古画不都是古代男子的经手的么,难道都不能碰了不成。”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笑笑‘阴谋得逞’地笑了:“那便拿出来献丑了。” 笑笑自竹编画筒里取出几条披帛来,因是要押樱笋题,大多是画的樱桃,也有两条画竹子的,西子先取了一条氤氲着云霞般的来:“这件好看,烟云满纸,颇有几分半途山人的风采了。” 看来小舅舅在元龙朝真的很有名气,笑笑根本不好意思提半途山人与自己的关系,便只凑过去看西子手中的画帛,见角上的朱红印章上是‘醉墨’二字——“看来这一件,是石先生的手笔。”记得其中有一位叫石醉墨的。 夏凉也选出了最合眼缘的——一片临风的墨色竹丛,竿似弯弓,叶如令箭,险姿求胜,蓄势待发——“我还是钟爱竹子。”夏凉一笑,态度大方,指着画帛一角问笑笑:“只不知,这位‘拨灯人’又是哪位高人。” 笑笑心头一动,忽的想起阮氏的那把‘一树梨花落晚风’的油纸伞来,淡淡一笑:“这却不知了,画会里的优秀画师很多,我也并非全都认得。” 这下子,两人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画帛,西子嫣然笑道:“瑛园,这便是你作为新社员带给我们的礼物不成?” “这些纯属临时起意,真正的礼物在这儿呢!要不然,让你们先挑?”笑笑促狭地道,这就绕过了樱笋会另外的两位,直接给夏温两人挑选了——这才好与夏凉进一步谈话,反正路还长,马车里也安静。 “好啊,真好奇你给准备了什么东西!”西子跃跃欲试,夏凉也好奇地投过来目光。 笑笑望着西子,看来今日让她提前约上夏凉是约对了,一切按着自己的想法进行着,差不多就要水到渠成:“这些礼物在凉学姐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这一句,更是吊足了夏凉的胃口,定睛看过来——是一些各样的画册,硬纸的封皮非常新颖,附着一张半透明的桃花纸,影影绰绰可见山峦翠色,朦胧可爱:“只见过用桃花纸糊窗户c糊风筝的,再或是画纸帐梅的,再没见过‘隔景儿’用的,如此一来,下面的画儿也添了韵味似的。”夏凉细细看着桃花纸覆盖下的山景:“这倒真真是‘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了。” 笑笑心下暗笑,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早些年的相册就是这样的,想起外公珍藏的老影集,每一帧相片之间都会衬上这么一页朦胧的纸。 西子只听笑笑说要送大家纸笺的,但未想到会是这样精巧的画册,尤其自己手里的这一本,封皮是小园夜景:暮雨中的落花c夜鸟和秋千,衬上桃花纸,一下子变得月色朦胧起来:“这倒是一副‘夜深斜搭秋千索,楼阁朦胧烟雨中。’”细看笔触,俨然半途山人的手笔,终于在画角找到朱红的章,仍旧是‘醉墨’。 “我定要买上几幅醉墨先生的画。”西子翻开册子,里面都是上好的雪金蜡笺,一页一页是各样的景致,分别出自不同画师的手笔,翻到后头,见一幅画有趣儿:旧而干净的席子上,摆着白瓷盘,有红绿相间的西瓜,有紫红的圆李子,亦有小碗盛着雪白的冰,旁边是细竹编就的扇子,边缘缀着云间锦。一侧的倪体字写着:雪藕调冰c浮瓜沉李。 西子一笑,知道是瑛园的手笔,又见图画下方有字,分别记录着:六月,年中夏杪。二十八,休沐,古雨寺听蝉,暑风街饮甘草糖水,万盏堤观莲;二十九,大暑,饮冰食瓜,紫草熬水;三十日,星纹湖放萤,可租船一看,兼赏蛙唱;三十一,闲时听雨,可自制葡萄酿,做法为 “这册子可真有趣儿!像是”西子也说不好,黄历也不算,这里头就没写‘忌做灶c宜出行’之类的话。每一页就是一次休沐的轮回,从初三或初八日开始,每五天是一页,标明了休沐日,节气,以及各种节日,甚至京都很多好玩的地方,以及一些美食的做法等等。 夏凉也一页一页饶有兴趣地翻看:“画也好,内容也有趣儿。瑛园这礼物新奇又实用,摆在书桌上,既可作观赏,又方便查看日子。”说着拿自己的册子与西子看——硕大瓜叶下,是一点一点的萤火虫,下方及远端的墨色似是无尽的衰草,旁边的字便写了‘腐草为萤’;绿到极限的芭蕉叶,映着同样碧绿的窗纱,旁边的小竹匾里是青黄梅子,旁边的字则是‘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因时间仓促,没能做成年历,只画了一个夏天的,便称作夏历吧。”笑笑看那夏凉,只顾埋头赏画,心中不觉有些捉急,便试探着主动问道:“凉学姐家中便是开印社的,不知这些画能否套印呢?” 夏凉闻言,仔细琢磨起来:“大部分倒是可以套色的,有些颜色多的我们可以酌情减色,”不觉定睛望住笑笑:“怎么,你们家要把这些夏历秋历印成册子来卖?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老黄历一家有一本就够了,我是从来都懒得翻看的。若是印成这样的四季历,岂不是要人人一本呢。何况,这些画儿也好,比那些信笺上的画儿还好看。” “能上信笺的都是大家,这些画四季历的不过都还是年轻的画师罢了,”笑笑本想谦虚下去,又怕一味谦虚会被人小看,“画会的画师们虽说精于技艺,但不过是挣个教书先生的钱罢了,真正能画出名气来的,恐怕很多年才能出一位。”本来想说挣个糊口钱的,但生怕压低了画师们的身份,至于真正画出名气来的,至今一位都没有出现呢。 西子已经渐渐明白了笑笑的意思,不觉用肩膀碰碰夏凉:“凉学姐,你们家的彩笺也试着印一些这类的画儿吧,不敢说那些老学究,起码咱们这些年轻后生喜欢啊。”见夏凉似有所动,急忙又对笑笑道:“瑛园从中说和一下,夏家的印社是全京都最大的呢,套色技术也是最好的。不敢说把画师们的画完全还原,但也能印出八分神·韵。” 笑笑思索一下,点头道:“那些画师都跟画会签了契约的,若是学姐家愿意,便派人来画会找我四婶婶思存先生谈一谈吧,她便能全权代表画师们。”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樱笋之会 ,京都的东郊有上百亩樱桃林, 此刻正是盛果期,成簇的樱桃红艳艳地压弯了枝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红亮似玛瑙的新果,碧绿如翡翠的团叶, 比鲜花还多出几分水灵和俏皮。 “难怪苏东坡说‘芍药樱桃两斗新’呢,果然是樱桃照眼,竟比花娇。”西子望着幽碧间的红果子, 不觉感慨。 三人正由贺家的管事娘子引领着,一路攀枝拂果地缓缓行来,时而便见到那追鸟赶鸟的贺家仆人。 管事娘子笑道:“姑娘们莫见怪, 那些鸟儿最是可恶,若是不管,这些果子就尽数被它们吃光了!” 笑笑闻言笑道:“樱桃本就为鸟儿所含, 故而还有个名字叫‘含桃’呢。” 夏凉本不多话, 此时也不禁打趣儿一句:“樱桃红颗压枝低, 最红深处有黄鹂。” 管家娘子: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平日只觉得我们姑娘与旁人不同,感情儿这群姑娘全这样 贺家的别院便设在这樱桃林的深处,园子的面积虽不大,但胜在蜿蜒寻幽,四时烂漫。 “贺家确是疼爱女儿,这一处‘樱林别馆’便是专给阿蛮学姐造的,据说以后是要做嫁妆的。”西子望着隐隐松寮中走出的一对优雅麋鹿, 也不觉羡慕起贺阿蛮来。 三人都是第一次来此地, 难免觉得新鲜。松寮外是一处小湖, 湖上设有一座建成流云形的平台:“这里是,赏莲花的地方?”笑笑不觉问道——湖的面积有限,莲花也不可能多种,但这片平台却很大,放现在可以当个篮球场用了。 管家娘子笑道:“这是我们姑娘练舞的地方。” “原来她有这么大个练舞所在!”西子忍不住惊叹,“一会儿定要让她给咱们在这儿舞一曲呢。” 笑笑也不觉在心里感慨,这个园子本也有限,但要说是一个姑娘家的私产,那就非常丰足了,何况这里的一砖一瓦山一石都是按着贺阿蛮的爱好和想法建成的——洁糖贺家,一个卖蔗糖的,做到了全国最大,那可是相当厉害的。 绕过小湖,便是几十竿翠竹掩映的一处敞轩,轩前栽了两大棵洛阳樱桃树,一棵朱樱一棵白樱,此刻皆挂满果实,遥遥看去便是一树彤云一树白雪,格外美妙。——今日的樱笋会便设在此处。 树下设了低低的案,一旁摆着胡床——也就是唐代人的坐物,样子仿佛今日的马扎。 樱桃树正对着一架子白荼蘼,此刻便有位紫衣女子站在花下——穿着唐代的胡服,翻领窄袖,格外潇洒,头戴别致的深紫色胡帽,腰束乌金郭洛带,黑色的小靴尖有着漂亮的弧度。 此刻瞧见三人,便懒洋洋地走过来,一对似睡非睡的眼睛弯一弯:“今儿选错衣裳了。” “正要赞秋学姐这一身胡服格外潇洒呢。”西子的诃子裙穿在身上很是清新,宿雨青与烟霞色的搭配,花纹皆出自古绢古画。 笑笑只望着那紫衣女子,秋学姐,看来是那秋紫苏了,听说其长姐便是宫中最受宠爱的秋丽嫔。如今看这位秋学姐,倒真是位美人了——尤其此人,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毫不在意,反倒更增添了韵致。 秋紫苏叹道:“早知这样热,才不穿这一身劳什子。”——深紫色的唐绫,绣着金色的琴丝竹,这件胡服很有些长安月夜的华美。秋紫苏望着笑笑:“你这一身倒是凉快。” 几个人里,笑笑穿得最薄,此刻便微微一笑:“一会儿总要‘碧碗敲冰分蔗浆’的。” 想到一会儿能吃到唐代樱笋厨的标杆美食——冰酪浇樱桃,每个人的嘴角都微微翘起来。 “个个儿都是唐美人了!”一个流亮的声音响起来,笑笑看去,见一个身姿修丽的女子正从轩内翩翩而出——说起翩翩,一点不为过——不过举手投足的日常动作,竟也能够绰约多姿。 西子在笑笑耳边低语:“阿蛮学姐是从邯郸来的。” 笑笑一怔:“难怪说邯郸出美人呢。” 秋紫苏听了,揶揄一笑:“她本是九江人,当年同许多人去邯郸学步,大伙全都爬着回来的,只她独个儿学成了。”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那贺阿蛮袅袅娜娜走过来:“阿秋又打趣儿人!” 贺阿蛮先走过来拉住笑笑的手:“先让我瞧瞧咱们的新社员果然是青出于蓝了,以前只道西子是个大美人,我看瑛园也不让西子呢。” 笑笑厚着脸皮笑一笑:“学姐谬赞了。” 贺阿蛮依旧拉着笑笑,同几位道:“这樱笋轩收拾了半个月,仍旧不够理想,依我说把那边一架子荼蘼去掉了才好。若不然,总觉得不伦不类。” 笑笑望着远处那一架开到极盛的荼蘼:“这倒是应景儿,辛稼轩写过:点火樱桃,照一架c荼蘼如雪。” 夏凉先一个赞道:“今儿见识了瑛园的学问。” 笑笑咳一声,姐在诗词大赛差点儿就冲进半决赛了,脑子里总得有些真货的吧。 只觉得袖子被人一拉,回首看是那秋紫苏,一双闲散目光的眼睛望住笑笑:“你是唐家的?” 这个一个社团统共才五个人,您还记不住人家的姓氏么,笑笑大眼睛亮了亮,点点头。 “唐立寰是你哥?”秋紫苏走上来,身上有淡淡的熏香气味,大概那衣裳用降真香熏过。 “昂。”笑笑只觉得这个秋紫苏和夏凉贺阿蛮都不同,也没必要跟她虚虚客套。 贺阿蛮领路,几人款款进入轩内。 秋紫苏和笑笑落在后头:“是亲兄长?” “不是,他是我大伯家的。”笑笑实话实说。 “他还在蜀中呢?”秋紫苏似乎不习惯说话时看着人,只看了笑笑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一旁。 “说是怕热,定然不会在那里过夏天。” “如今都立夏了,”秋紫苏摘下一串白色樱桃来,捻一捻密齿形的叶子,在鼻间嗅了嗅:“令兄何时回京?” 笑笑本以为,古代人该是很封建的,谁知道这位秋姑娘能如此坦然地追问一个成年男子的去向。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是爱上了自己的二哥哥,也很有可能是二哥哥欠了人家钱。 “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过夏天。”这个还真说不好。 “哦。”秋紫苏声音暗下来,“你们家的孩子们过生辰,难道不守在家里过么?” “家里都开通,倒也没这规矩。”笑笑想了想,二哥哥的生日的确是盛夏,看来连生日都知道了——说不定两个人曾经一起烛光晚餐过?守着蛋糕和玫瑰花,一起唱过生日歌 不过,实在不记得二哥哥有过这么一号女友。 秋紫苏不再做声,只将一颗泛着蜡光的白樱桃含在口中。 笑笑道:“画舫的生意在盛夏是旺季,人总要回来的。” 秋紫苏微睡般的眼睛圆睁了一下,嘴角翘了翘,扶了扶纱制的胡帽,凑过来看笑笑的画帛:“你的披帛有趣,是自己画的?” “是画师画的,我带过来几条,一会儿你们都选一选。”笑笑知道秋紫苏此刻是无心之说,恐怕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样和心上人过暑假了吧 前面便是敞轩了,夏凉正站在门前看那水晶帘:“难得阿蛮有这份心,连这水晶帘子也并未选咱们常见的珠络帘,而是将细丝串珠,整片地编织起来,仿佛竹帘子似的了。” 不愧是集古社的,看到仿古的物品就免不了驻足观赏。 笑笑与秋紫苏也停下脚步,望着这一面薄云般的水晶‘帘席’,笑笑不觉道:“唐代温庭筠在《春愁曲》中就曾提到过‘红丝穿露珠帘冷,百尺哑哑下纤绠’,古人的智慧令人慨叹。” 曾经看到过这方面的考证,有专家推测,唐代就已经开始利用类似辘轳的滑轮装置来升降帘栊了。 秋紫苏蹙眉:“委实难以想象,百尺珠帘会是何等壮观之景。大唐繁荣,百朝难及。” 夏凉一笑:“阿秋手里的白樱桃,衬得微卷的水晶帘,倒真应了那句‘水晶帘内看如无,泻得珊珊白露珠。’” “让诗社那帮子人听见,又要说咱们集古社乱掉书袋了!”贺阿蛮的声音在轩内响起来,“外面日头毒,还不都进来呢!” 敞轩内十分凉爽,当地铺了凉毯,设了案,看样子是要席地而坐了。 夏凉已经盘膝坐下来:“无怪乎瑛园说‘碧碗敲冰分蔗浆’呢,这里摆了这么些酥山c冰酪c冰蔗浆,快赶上溽暑时节的用冰了。” 贺阿蛮一笑:“等过了未时,外面凉快些了,咱们就去院子里坐坐那胡床,樱桃正是熟透的时候,前儿的那场雨,令竹笋也生出来好些,全都应景儿呢。” 五位慕雅集古社的成员纷纷落座,每人面前的白玉盏中都摆着玛瑙般的去核新鲜樱桃,旁边的琉璃盏中盛着琥珀色的蔗浆c雪白的半凝固状的鲜奶酪c金黄色的冰蜜汁c晶莹剔透的碎藕冰 笑笑也不觉感慨,其实现代的冰激凌c刨冰等等,在大唐就已经存在了,而且唐人比现代人还要会吃——选择自己喜欢的淋汁,像浇卤子似的,浇在去核的鲜樱桃上。 笑笑首先选了鲜奶酪,配了一点甜甜的蔗浆,浇在樱桃上,用银勺子送进口中。 与旁边同样正在进食的西子对了个眼神,恐怕对方也是第一回吃到如此可口的樱桃,一脸的饕餮满足。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初降甜雪 ,当集古社的每一位成员都收到新成员唐笑笑赠送的夏历并为之赞不绝口时, 夏凉终于拉着笑笑的手道:“若是可以,我们家的印社倒是有意印一部分四季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还请瑛园在思存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商家的女儿们能决定一小部分生意,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若是都跟闺阁女儿似的, 那女子商学也不必再办了,况且,夏凉还是夏家长房的嫡女,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总能做得些主。 笑笑闻言,故作思索的样子:“我婶婶的印社到底规模小些,且主要是以印刷单墨书籍为主, 若能与彩笺夏家合作,定然印效更佳。”说着又笑一笑:“毕竟不是我们这一房的生意,再兼学姐怕也知道, 那些画师们的脾气都怪得很” 总要表示一下艰难才行——来之不易的总是好的。 “能画出缥缈脱俗的作品, 更要有些傲骨才是。”夏凉目光飘过来, 只觉得清人耳目。 笑笑淡淡的眼神中有着笃定的从容:“虽说文人轻利, 但总要有些打动他们的好处。” 画师们能够和阮氏签约,阮氏也能够与夏家签约,一旦有了共同的方向,事情就好办了——全国最大的印刷业大亨,捧红几个旗下的画师,并不算什么难事。 夏凉抿了一口竹蓐茶,一时摸不清许给文人哪些东西才算得‘好处’。 秋紫苏在旁一笑:“谁都在意名气, 若不然早就隐居山中了, 何苦在画会耗着。” 夏凉瞬间了然:“这好办, 把他们的画放在书画铺子里抬抬价总不难。我们家也做与纸笺相关的生意,文房铺子和书画铺子在京都也有几家。” “何必费那个周折,真把这四季历卖火了,名气自然会来。”秋紫苏拈起一小枚浔阳茶饼吃,“还可顺便印些彩笺,方才瑛园拿的淡淡水墨做底子的笺子就好看得很。” 夏凉沉吟:“若家父同意,给他们印一套画册也使得。” 笑笑未想到会如此顺利,顺水推舟道:“何苦另印,制好了饾版,怎么印都成。” “四季历c彩笺c画册,一版三印,”西子用小银勺子挖了一口冰冰的滴酥吃:“这下子好了,双赢。” 笑笑的脑子迅速过滤着方才谈话的内容,事情已经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发展了,阮氏的印社差不多可以转行做出版社了用现代理念来说,阮氏负责整理画稿与设计排版,夏家则负责印刷和销售,画师们只需要按照要求埋头作画便是了。若真能成,这件事就是三赢:思存画会设计的各类画稿可以吸引更多的商家,也能吸引更多的画坛英才前来签约;夏家除了本身的强项彩笺生意外,还能开辟出四季历这一新兴项目,要知道,在上世纪□□十年代,挂历可是有着巨大市场的,即使是现代,人们也离不开台历的使用;再有,画师们终于挣到了钱,除了思存画会的基本工资,还会得到丰厚的作品提成,说不定名气也会慢慢大起来。 笑笑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四季历已经通过了首造司的初审,这便是保障。 一时,贺家的丫鬟们又端来几样仿唐代的点心,贺鸾枝笑道:“今儿不谈生意,明明是风花雪月的事情,都被你们说俗了!快来尝尝我们家厨子仿的唐点心,这个‘赐绯含香’尤其好吃!” 笑笑看看端到面前的‘赐绯含香’,是几个造型可爱的糯米团,圆中带尖,像是粽子,染了淡淡的胭脂色,上面还浇了浓浓的冰蜜汁,点缀着糖桂花。用筷子夹起来尝,味道很有些仿佛现代的蜂蜜凉粽,吃起来筋糯凉甜c十分可口,只是不利脾胃,不可贪食。 “依我说,这个小天酥吃着最合口。”秋紫苏赞得一声——唐代美食小天酥是用上好鹿肉与鸡肉同炒,再拌入米粉煎炸而成的,自然是入口酥嫩,鲜香美味。 这场聚会与其说是下午茶,倒不如说是一场饕餮酒宴——黄桂稠酒香郁醇厚,色如白玉;唐代胡饼“古楼子”大如煎盘,一层羊肉一层椒豉一层酥油,烘烤出诱人的香气;大唐的奶油冰激凌‘玉露团’,配着特殊香味的红酥,有着丝绸般光滑的口感;裹着樱桃馅儿的天花毕罗,味道比现代的樱桃派好吃上好几个档次 “阿蛮,你这个屏风好看。”夏凉自来胃口单弱,不过几口就饱了,再吃就怕积食,那解暑的竹蓐茶也不敢多饮,便只饮些紫笋茶:“这样小的嵌云母屏风,可属于小器作?” 贺鸾枝一笑:“那大木作与小器作,在某些物什上,我总也分不清。” “按照营造法式的说法,木结构无雕饰者称为大木作,其他如窗棂c隔扇c藻井c屏风等有雕饰者,则称为小器作。”秋紫苏的声音依旧有些懒洋洋,扭脸看向笑笑:“瑛园家里就有红木小件的铺子,该问问她。” 笑笑未料到秋紫苏还对木器有研究,更吃惊于此人对唐家的了解——那间专做红木小件的木工铺子是珊娘的嫁妆铺子,自己也还是到了京都才知道的,抬头看看西子,见对方也有些惊讶之色,显然也并不知道笑笑家里还经营着木工铺子。于是,清一清嗓子,笑道:“我们家的铺子不过是做些陈设于桌案的小件,这样落地的屏风是不做的,若做也是做台屏,另有屏架c盘盒c几座c灯具等等,这些年嵌银丝的红木小件倒是在京都颇为走俏,江南则更重雕刻与线型变化。” 笑笑并没有再多说,家里的木工铺子生意并不算好,母亲不在京都的这十几年,父亲也在忙着各路生意,对祖母来说,儿媳妇的嫁妆铺子自己总不好插手——于是,便指派了个信得过的掌柜,可惜经营方式不够灵活,那些年京都流行北工的家具,掌柜的就辞掉了一些江苏跟过来的匠人,转而用了北方师傅,殊不知,如此一来,这铺子的生意就不算是纯正的红木小件了。生意渐渐冷落是迟早的事。 刚跟母亲回京时,那家铺子经营得半死不活的,店面又小,不过承接一些平民的小生意罢了。珊娘当即让从南边请匠人来,但选人和适用都需要时间,如今笑笑倒是想了些对策,只是还未看到成果 “这一处敞轩到了夜里必定有韵致,尤其这一架云母屏风,岂不是‘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么。”西子笑道。 贺鸾枝先还点头,突然笑指了西子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淘气,把我比作偷药的嫦娥呢!” 众人都掩口而笑,西子只道:“等到我们家摆玫瑰宴,你定要舞一个‘嫦娥奔月’!” “我还是跳我的绿腰舞吧,别的只怕舞不成反出丑。”贺鸾枝扶一扶云鬓边的朱粉色芍药。 “说到绿腰,绿腰就到了。”夏凉指了一个端竹盘进来的窈窕丫头道。 贺鸾枝摇头一笑:“这一个是绿鬓。” 按照社规,其他成员也各自带了一样唐代美食前来赴宴的——夏凉准备的是透花糍,半透明的圆旋形糍糕,里面是滤掉豆皮的红豆沙,美其名曰‘沙灵臛’,据说是当年虢国夫人府上的美食呢;秋紫苏带来了‘水晶龙凤糕’,专门用陶甑蒸制而成,红豆和蜜枣的颜色非常喜人,形状也是欣欣然的开花状,吃起来又甜又糯又粘;西子带来的是汉宫棋,专做了以鲜花为馅儿的百花棋子,每个棋子的馅心皆不同:玫瑰c桂花c甘菊 笑笑为了这次的宴会美食,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在家里和蕊娘试了很多次,才做出了满意的成品,为此又专门给老太太尝了鲜。这回老太太也学乖了,并没有直接让五房拿去在点心铺子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写进唐家食谱,而是直接呈到了光禄寺,光禄寺每年都要向民间征集珍馐c佳酿c点心各种稀奇美味的方子的,若能因此献进宫里自然好,就算没入上头的法眼,自家再入家宴单子也不迟啊。 在场的几位姑娘盯着小笛儿端上来的一盘子点心发呆——这算是盘子么,明明就是一块造型奇特的平石,上面的,是一堆雪?还是一堆白色的花瓣?还是,一场白色美梦? 白色的冰绡似的薄片,上面撒着晶莹的霜雪,这是什么?怎么能这么好看?简直不用入口了,光看就足够了。 几位姑娘商量好了似的,都不动筷子,仿佛在等着这场春天的积雪慢慢融化掉 小笛儿又将分好盘的小份点心端到每一位姑娘面前——贺鸾枝面前的是一只银碗,上面铺了芭蕉叶子,如雪的花瓣就簌簌落在叶子上;秋紫苏面前的则是一只很古朴的巴掌大的木船造型的容器,白色薄片就飘在船上,惹得秋紫苏一怔:“我今儿才算见识了‘一船明月一帆风’。”,那片片雪白恰似江上白月光;夏凉面前是一截竹筒,挖去上半部分,筒内‘积了雪’,还伴有小小的松针;西子面前的更为奇特,居然是小小一面瓦顶屋檐,乌石制成,上面点缀着残雪,还飘了红梅的花瓣 “这是大唐烧尾宴里的甜雪?”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夏凉。 贺鸾枝迟疑着:“我让厨子试着做过甜雪,因为过油炸的,做出来是金黄色脆脆的。” “唐代的法子都失传了,究竟是怎样个做法谁也说不清,我便按自己的法子做的。”笑笑甜甜一笑,眼角眉间都是晶莹之意,真似那甜雪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片糖霜 ,用翻糖来制作大唐美食‘甜雪’, 唐笑笑怕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史料中记载的甜雪,是一种用蜜糖慢火烧炙的太例面(太例面没有明确解释,有人推断为澄粉, 也就是去筋的小麦粉,亦有大例面之说),因其味道甜c状如雪, 故而被称作甜雪。 但也如贺鸾枝所说,按照这种方式制作的甜雪根本做不到雪白,更谈不上形状如雪了。 雪是什么形状?宏观来看就是一片白茫茫, 盏托细盐,便可称作是‘银碗盛雪’了;微观来看,则是一朵一朵的六棱花, 仿佛圣诞节挂在窗前的绒毛饰品。 笑笑思来想去, 最终选择了抽象的‘雪片’, 为了美观, 特意制成了雪白花瓣的样子,又在其上撒了细细的糖霜,点缀了同样翻糖制作的苍绿松针与傲雪红梅,如此一来就更增添了诗意情趣。——翻糖,早在赵州的时候就有了制作的想法,但一直没能做出无味道的鱼胶,直到蕊娘用牛骨胶替代鱼胶进行新的尝试, 终于制成了简易无味的‘吉利丁粉’。有了吉利丁粉, 再搭配玉米糖浆c糖粉和油——翻糖, 就这样在元龙朝诞生了,喏,就是这么简单。 用翻糖做花瓣是基础,笑笑虽然还没有学会复杂的翻糖制作,但普通的花朵倒是游刃有余的,再兼有一定的美术基础——设计出好看的造型,再反复练习制作,成功并非难事。 这次的翻糖甜雪,为了增添雪的感觉,特意在冰窖中冷藏着的——“又凉又甜!”贺鸾枝咬了半个雪片,“这是用糖和滴酥做成的?怎么捏成的呢?” “具体的配料得问厨娘了,”笑笑轻描淡写就略过了配方,也拈起个雪片儿笑道:“其实做法就跟面塑差不多,街上那些捏面人儿的不也都做的惟妙惟肖么?” 夏凉顾不得脾胃弱,也吃了一片甜雪:“这个味道比面人儿可好吃得多了!若是染上颜色,岂不是五彩缤纷的花瓣儿么?” 西子只轻轻抿了一小口:“冰雕玉啄的,我都舍不得吃了。” 笑笑望了小笛儿一眼,向众人笑道:“倒是还准备了一款红颜色的甜雪呢。” 众人闻言,愈加期待了。 不一会儿,小笛儿便端了两个竹篾的小小花篮子来,端端正正摆在案上,一个篮子里盛着红玫瑰,一个篮子里盛着红樱桃。 秋紫苏第一个笑道:“真是聪明,把甜雪花瓣和真的玫瑰花摆在一起,更加分不清真假了!”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一朵红玫瑰来,甫一触到玫瑰,便吃了一惊,难得的睁大了双眼:“这个,也是甜雪做的?!”可不是么,这些糖还有些微微的粘手呢。 一篮子的玫瑰:盛开的c半开的c花骨朵,一朵一朵连枝带叶c还有根根的刺,全部都是翻糖制作的——一旦掌握了要领,蕊娘的几个徒弟花了一天功夫就制作出来了。 在座众人各拣了朵玫瑰端着看,因为太逼真,简直不敢吃。 秋紫苏道:“这个花,可以进宫呢。” “让你姐姐把甜雪接进宫里,岂不简单?”贺鸾枝忍不住吃了一片花瓣,口感虽不错,但到底不及滴酥——味道早已不重要,甜雪的观赏价值已经高于一切了。 秋紫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笑笑目前还不想跟什么宫廷扯上关系,说好了走杏花春雨深巷的路线的,就不进什么皇宫了吧“我祖母已经将甜雪呈进了光禄寺,若是秋丽嫔愿意,可从光禄寺的菜单上点这道点心,到时候唐家自当竭力做好。”笑笑道。 秋紫苏微微一笑,又拈了一颗翻糖樱桃吃了。 西子则将几片红色花瓣与白色花瓣摆放在一起:“真是美!因撒着糖霜,这花瓣并不粘手,吃起来又方便又优雅。瑛园,这甜雪若是呈进光禄寺,咱们普通百姓是否就没资格再吃了?我还想着,在玫瑰宴上做这个呢。” 笑笑微笑:“民间是允许吃的,只是在光禄寺审批之前,不得擅自买卖。你们家的玫瑰宴,我们就当给朋友家帮厨,也算不得买卖。” 就算日后开始买卖,也不必担心被人模仿:翻糖这种东西,即使拿回去研究个几天几夜,怕也琢磨不出是怎么做出来的。 几位姑娘选了自己喜欢的翻糖花和翻糖樱桃,都要包回家去给家里人看看呢。 一位细腰丫鬟来到贺鸾枝身边:“姑娘,堇姑娘的信到了。” 贺鸾枝接过信封,将信拿出来看:“我表妹又约我去她们家避暑呢,六月份怕是不得空了,不若把她们约过来一起参加玫瑰宴呢。” “这还不容易,补几个帖子便是。”西子一笑,说着又一看贺鸾枝手中的信封:“你们家的规矩真严,这信是先要家里过目的?” 贺鸾枝笑道:“谁家不是如此,不过是看过之后再给姑娘粘上罢了。我们家省事,连浆糊都省了,长辈们看过之后,就直接让丫头送过来。” 这也太没有隐私了,笑笑蹙蹙眉,忍不住问道:“男女之间是不是不可通信?” “虽说没有明令禁止,但总归要避嫌,”贺鸾枝噗嗤一笑,“有时候大家在信上作诗玩耍,我那表弟偶尔填上两句,都有意把字写得大大的,好让长辈们看清楚。简直恨不得写到信封上一表清白。” 众人听了都掩口笑,看来都有同感。 笑笑道:“那倒不如省去信封,做成明信呢。” “明信?”众人都以为笑笑在说笑,贺鸾枝道:“到时候便让瑛园做个明信出来,咱们大伙儿通信全用明信,让民信局和长辈们全都看看咱们的清白!” 西子道:“那就跟帖子的样式差不多了吧。”——有时候,笑笑特别佩服西子的聪慧,可不是么,请柬跟明信片的样子的确有些相似。 “还说呢,你们家的帖子做好了没?是不是跟闻香会的帖子似的别致?”夏凉对精致的纸制品没有抵抗力,无论是彩笺c请柬还是四季历。 “正做着呢,定然不会叫大家失望。”西子看了看笑笑——这次的玫瑰宴,温家是下了决心要大办,请柬式样选了十几种都不合心意,如今看了瑛园的四季历,倒是令人迸发出许多灵感来,只是不知,这些画四季历的画师们,能否答应帮自家来画请帖。——试想一下,如果那些画师能够画出符合玫瑰宴主题的请帖,应该又能成为宴上的一大亮点吧! 夏凉笑道:“依我看,瑛园虽然话不多,却是最有点子,今儿她是新人,按照社规该带来个游戏跟大家玩儿的,真真好奇瑛园准备的什么?” 平日里的闺阁游戏也无非是弹琴下棋,再或吟诗画扇,人数够了便打叶子牌,玩双陆,赛花湖,甚或讲六壬,测字今儿这个做出甜雪来的小姑娘,不知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笑笑扶扶额头,笑道:“我也不过是趁着芒种将至,花神退位,便借机送送他老人家罢了。” 贺鸾枝疑惑道:“到了芒种日,大伙儿总要为花神编花枝做轿马,叠纱罗做干旄旌幢的,难道今日咱们就做这个么?” 笑笑一笑:“不过是个说辞,今儿我准备的是花笺子。” “哦,原来是抽花笺子,”夏凉一笑,“倒是有一阵子没玩儿了。” “外头凉快些了,不若去院子里的樱桃树下去抽花笺子呢!”贺鸾枝招呼大家去院子里,外面的天光不再刺眼,从湖边过来的风有了些许凉意。 樱桃树下早就摆好了案和胡床,西子与笑笑忍不住先去坐了坐,与马扎有些仿佛,坐上去很有些弹性。众人也都纷纷落座,丫头们端来了紫笋茶与各样鲜果。 绿腰端来一个竹盘,里面有十几样扇子供众人挑选。 “扇子都是新制的,选了心仪的拿回家去便罢了。”贺鸾枝摇着手里的腰圆乌骨团扇,扇面画着唐代仕女。 笑笑见其中一支折扇格外小巧,便拣出来,打开一看,上面绘着一对儿嬉戏的花猫。 这厢,小笛儿已经摆好了花笺筒,夏凉先一个道:“这里头的笺子倒真是多,比咱们惯常玩儿的多出一倍来。” 笑笑抿嘴一笑:“即是让准备个新奇的游戏,自然不能与咱们平日抽的花笺子一样了。” 这一句话再次吊起大伙的好奇心,笑笑道:“我自幼随家父经商,天南海北的地方去过不少,便是海外也是到过的,因喜爱花草,便格外留意那些罕见的植物,大多都绘制下来做保留。海外各地对不同的花草亦有不同的释义,我暂且称之为‘花语’,权当做咱们今日这花笺子上的赏花词吧!” 花语,花本无语,花语不过是人们对花的寄情。 笑笑也有私心,自从上次在温家提到了鲜切花的事情,便留了心——自上一世就希望开一家花店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开成。现下,母亲有两间现成的空铺子,倒是可以利用一间来卖花的,有温家这么大的资源,还怕没花卖么。 遥想前世,曾经有机会扮演一部偶像剧的女二号,是一个知性文雅的花艺师,所以笑笑下苦功夫背过了含有大段花卉知识的台词,又主动查阅了许多关于植物花卉的知识。苦钻研不敌潜规则,后来,这个角色被白怜花抢了。最终结果,唐笑笑沦为女四号,需要每天歇斯底里地撕裂怒吼,冲进女二号的花房,把所有鲜花打翻在地,没有台词,只要披头散发地嘶吼即可。这一角色被笑笑演绎得非常成功,将女四号对女二号的仇恨发挥得淋漓尽致。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笺心语 ,虽说花笺子上的内容被笑笑做了大胆另类的改动, 但抽笺子的方式却没有变。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贺鸾枝特意吩咐丫头拿了花笺陀螺来,夏凉忍不住笑她:“偏你迷信。” 笑笑并不知道古代的掣花笺具体是怎样个玩法,今日才晓得, 跟升官图的意思差不多,要先转陀螺看点数的——说不定是元龙朝特有的规矩。 西子望着桃心木雕成的花朵形状的小陀螺:“以为算命的时候才用到这个。” 贺鸾枝看她一眼:“花笺子里也有吉凶的,总要看一看这谶语管得多久, 是几天,几月,几年, 还是一辈子。” 西子闻言,将那花陀螺丢给贺鸾枝:“我手气不好,这陀螺还是东家来转吧。” 今日做东的可不就是贺鸾枝么, 笑笑不免一笑:“不过就是个游戏罢了, 画几样新鲜的花草, 写几句新颖的小词, 如此而已。” 贺鸾枝却是玩乐的态度,主动拿起陀螺来就案一转,陀螺如同一团花雾一般转动起来,余下几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些在意的神色,笑笑倒不置可否,思维电转地想起《盗梦空间》来了。 陀螺终于停下来,夏凉先上前瞧了瞧, 问:“这要怎么算?” 秋紫苏道:“东君在东面, 看哪里指着东便是了。” 贺鸾枝也凑过去看:“是个‘年’字。” 西子听见, 不由唉了一声:“居然转出个最久的来,若是一会儿掷骰子出来个‘百’可怎么办,上百年?这就管了一辈子了?” 笑笑不免一笑:“这样一来,大家都长命百岁。” 秋紫苏含了个蜜饯李子:“这才有趣儿呢,若只是转出个一日两日的,还算什么花谶呢。” 笑笑头一次玩掣花笺,觉得很稀罕,看那花头骰子,上面六个面分别写了:一c二c三c五c十c百。大约是代表着时间的量词吧,比如方才转出了‘年’,就是一年c二年或者百年 贺鸾枝拿起骰子转起来,那骰子转到茶盏边上,打了个旋儿,停下来,是个‘二’。 “不过两年而已。”秋紫苏扶一扶胡帽,仿佛觉得期限太短没什么兴味。 西子却咋舌:“这么久” 贺鸾枝晃一晃花笺筒:“你们谁先来?” “还是客随主便的好。”夏凉一笑,对贺鸾枝做出个请的姿态。 贺鸾枝喝一口茶,用帕子揩了嘴角,便伸手拈出一支来——花笺子的底端略扁,方便画图写字,但见其上画着一树粉梅,贺鸾枝看旁边的字写着‘鸳鸯梅’,又翻过来看笺语,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 “噗——”秋紫苏第一个笑出来,“是谁这么乖滑,写出如此绝妙的赏花词!” 贺鸾枝的脸色微红,指了笑笑道:“瑛园这样坏。” 笑笑:这个,就是想来个不一样的梅花笺,谁知道你手气这么好的。 秋紫苏来了兴致,很快就掣了第二支笺子,上面是雪白满笺的极小的花:“是珍珠梅吧”秋紫苏看了看上面的字:“喷雪花,倒是有人也把此花叫做喷雪花的。”夏凉已经凑过来看了笺子的反面,慢慢念出来:“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几个人怔了怔,一齐笑起来,夏凉直劲儿摇头:“诗词竟能这般写么?倒是越嚼越有味儿!”又略略一思索:“此处的下雪,可是白头之意?” “恰是似像非像之间,才有意趣。”笑笑摇了摇手里的戏猫小折扇。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秋紫苏怔怔地看着这支花笺,半晌不语,抬起头看着笑笑:“瑛园可否将此笺送我?” “秋学姐拿去便是。”笑笑点头,看来对方是被木心先生原创的这句话触动了心事。 “下一笺谁来?”贺鸾枝望着余下三人。 夏凉与西子皆不动声色,笑笑便挽起衣袖:“我来掣一支!” 一支细长木笺子拿在手中,西子先凑过来看:“是芙蕖!你不就是荷月生的?” 笑笑看到芙蕖二字,已经知道了背面的花词,内心倒是喜欢的,翻过来笺子给西子看:“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西子似有所感,捏捏笑笑的手:“这支笺子好。” 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连笑笑都觉得自己长大了似的,虽然‘实际年龄’已经成年,但回到元龙朝仿佛又从十二岁重新成长了一遍似的。 连秋紫苏都道:“瑛园这句倒有些禅意,不愧是莲花了。” “你看,都没什么的,只管放心掣了便是。”笑笑将芙蕖笺子放在手边,饮一口茶,对身旁的西子道。 “我自小就最怕算命的。”西子还是蹙着眉头。 夏凉已经起身抽签了:“不知能否掣到竹子,我最爱竹。” 笺子到手,却是一朵昙花,夏凉淡淡一笑:“瞧我这薄命的,掣的是昙花。” “我掣的还是傲骨寒梅呢,结果怎样。”贺鸾枝摇头一笑,“还是以花谶为准吧。” 翻过笺子来看了笺语,贺鸾枝第一个伏案笑起来,夏凉也忍不住用帕子掩口而笑,指了笑笑:“瑛园年纪小,竟这般促狭。” “是什么呢?这样有趣儿?”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看,待看见了都笑。 昙花的笺语是: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秋紫苏也笑得直拂胸口:“真真是准!夏蝉羽自来最最脱俗,又最不爱睬人!半夜里独个儿开花也罢了,还偏要香喷喷得引得人们秉烛围观!” 夏凉用团扇遮住面:“罢了,孤芳自赏就孤芳自赏吧。” 最终还是轮到温西子,拿起一支,又放下,心里无端地隐隐不安。 贺鸾枝作为主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不能让客人为难,便笑道:“西子若是不愿意掣,咱们就玩会儿旁的?双陆c花湖c升官图,再或在那樱桃树下荡秋千。” 西子道:“总觉得刚才拿到的那一支不好,”又抬头笑了笑:“这花笺筒里这么多的笺子,咱们只掣五支未免可惜,我很想知道其他笺子上有什么呢,若是大家不嫌弃,便让咱们的贴身丫头也掣几支可好?” 姑娘们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都是自己人,某些时候甚至比姐妹还亲,自然无人反对。 西子便先让自己的丫头捧心掣了,翻开来却是丝绦般的新柳,笺语是“多事年年二月风,剪出鹅黄缕”。 夏凉忍不住道:“这是谁的词?这样好。” “这位词人,似乎姓容。”笑笑不再多讲,实则语出纳兰词。 接下来是夏凉的丫头芝砚,掣出的是竹子,夏凉一笑:“我的好丫头,她倒替我抽中了竹子。”细看那笺语,点头道:“这句花谶倒是一句旧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众人平日里常看苏轼的词,也无甚感怀,今日将这一句单单列出来,仿佛格外沧桑似的。 贺鸾枝一时不解:“这句诗和竹子有什么关系呢?” 笑笑望着敞轩四周的叠叠竹影,解释道:“是应了词中的一句: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贺鸾枝撇嘴笑道:“丫头们抽中的倒比咱们还好。” 很快,她的丫头绿腰就抽中了一支雪松笺: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贺鸾枝觉得自己一语成谶了似的,安抚自己丫头一句:“这是玩乐,不必当真。” 绿腰笑道:“唐姑娘的这些笺子,细想想,每句都是理。” 小笛儿也上前掣了一支,画的是木芙蓉,诗云:消息谁传到拒霜,两行斜雁碧天长。 “那木芙蓉也叫做拒霜花的,”夏凉道:“你们主仆二人倒都是芙蓉了。” 小笛儿笑一笑,并不是很懂这句诗,看意思似乎某个人在拒霜花开的时候就会回来但诗意忧伤,又似乎和谁永不会相见了似的。 秋紫苏的丫头,叫做织云的,掣的是长春藤:树生我亦生。 秋紫苏一笑:“我自然是一直带着她在身边的。”言外之意大概日后也要做陪嫁丫头的。 最终再次轮到西子,西子这回也痛快,随意拿出一支来,也是柳枝,却是雪中寒柳。 花谶写着: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笑笑一怔,再想不到她竟将这一支抽中了。 夏凉只在一旁喃喃:“竟有这样美的词,也是那位容先生写的么?” 笑笑点一点头,望着西子略显凝重的表情,安慰道:“总之是吹不散眉弯,有何担忧的。” 其他几人都在细品这两句词,湖风穿过竹子送过一阵清爽,屏风上的金鹧鸪展翅欲飞。 西子只一笑,便是倾城容颜,轻轻拉起笑笑的手:“终归只管两年,那时候定然都还在闺阁,我只跟定了你,谁让你无惧亦无忧的。” “好,都随你。”笑笑点头,用手里的格子手帕托了一串白樱桃给她吃:“对了,你上回说要做格子布的衣裳来着,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出?”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格子比甲 ,回去的马车上, 西子并不多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车厢里只有笑笑与西子两人,那夏凉因脾胃弱, 又吃了酪浇樱桃, 先乘自家马车回夏家了,倒是和笑笑约定了时间,届时同阮氏商谈印刷四季历的事情。 马车已经驶向近郊,略微有些颠簸,西子靠窗出神,宿雨青的纱帘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隋代的酒旗。 “不过一场游戏,你竟被区区一支笺子给魇住了。”笑笑拿出靶镜来,给西子照。 西子瞟了一眼镜中的容颜, 因眼底有愁云, 远没有了来时路上的光彩照人。叹得一口气, 犹自望着窗外:“我七岁那年, 家里头来过一个算命的。那时候祖母还健在, 她老人家向来信这些,就让那算命先生按着生辰八字把家里人统统算了一遍。” 声音落寞, 在郊外的黄昏里幽幽低徊。 “看来给你算的不好。”笑笑道出自己想说的。 西子突然一笑, 有些自嘲似的:“说我异美必夭,活不过十六岁的。” 再没想到, 算命的这么狠。红颜薄命, 怕是世间最为居心叵测的一句诅咒。 “何必听他的妖言, ”笑笑看似不在意地道:“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呢, 没什么可怕。” 西子有些疑惑地望着笑笑。 “在赵州的时候, 从极高的梯子上摔下来,当场就闭了气。喏,现在不也活蹦乱跳么。”笑笑轻描淡写,“哪里就那么容易死的。” 西子勉强微笑,潮湿的手心搭在笑笑的手背上。 笑笑很少安慰谁,但此刻却极有耐心地道:“譬如说,今日的那些花笺子吧,旁人的都很好么?若是钻牛角尖去想,阿蛮学姐有情不能终老,凉学姐呢,要么庸俗要么孤独,还有那个秋学姐,整个儿人都纷纷扬扬地下大雪了。” 西子终于撑不住笑起来。 笑笑接着道:“我的那支看似好签,但若按‘无惧无忧’的说法前提必然是有足以令人忧惧之事,才能磨炼出不惧不忧的态度吧。” 西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笑笑:“你倒是豁达。” 笑笑:“你倒是让我吃惊。” “怎的?” “你几时看上那格子布了?为了那些布,我没少被丫头们笑,都说穿不出去。”笑笑见西子情绪好转,便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西子想了想,道:“也是在海意阁偶然看到了,觉得好看。” “海意阁?”笑笑满脸惊讶,“你在海意阁看到格子布了?明明是我私底下让织工们做的新样子,怎会在海意阁出现的?还不曾给铺子里的人过目呢。” 西子嘴角有些揶揄,看来那个云懿果然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她做主把这些不成熟的格子布入到册子里的,然后每当客人看到,她就会旁敲侧击地腹诽一番‘少东家’的故事。 “反正是在海意阁的册子里,好几种格子呢。”西子道——以这个理由让瑛园留意到云懿,倒也是个办法,至于‘少东家’的事情,西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自己的脸皮薄,又怕瑛园的脸皮更薄。幸而瑛园聪慧,总能意会到一些的吧。 果然,笑笑问:“你那日去,是哪位师傅在场?” “那个姓云的。”西子已经懒得叫她师傅了。 笑笑突然一声轻笑:“她说这格子布难看了?” “嗯” “所以,你赌气要用这些布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嗯。”西子迟疑了一会儿,“我一下子订了一百匹。” “一百匹?!”这下子笑笑更吃惊了,“那你连嫁妆都不必置办了,后半辈子就穿这些格子裙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一百匹我是要定了。”西子一脸的不容置疑,“所以才同你商议,看看用这些布做些什么好。” 笑笑托腮凝眉,想了一阵:“你可选好了具体的样子?” “这倒不曾,那日撂下订金就走了。”想起那一日,真是干得漂亮,走得潇洒。至于一百匹布用在何处,压根儿没想,当时觉得就算全都当包袱皮也是值得的——但若真包了包袱,又怕伤了瑛园,这才找她这位‘设计者’来商量的。 笑笑曾经想过格子布在古装上的用途,的确是不好搭配:“不瞒你说,我曾经用这些布试着剪裁过衣裳,目前最能为世人所接受的,怕是只有比甲了。” “比甲?” 笑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好友:“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够一下子把这一百匹布都用光,说不定,一百匹还不够呢。” “就知道你的法子多!”西子还未听到办法,就先赞了一声。 笑笑却先卖了个关子:“试想一下,一件紧身的短比甲,白色细布底子,上面打着细细的桃红色和嫩柳色的小格子” “再配上珍珠白的里衣,玫红色或碧色的裙子都可配得!”西子不住点头,“好是好,但咱们也不过做一两件穿,顶多再添一件夹的一件棉的,这才能扯几尺布?” 笑笑却不直接回答她,只反问道:“你说说看,这格子布的特点是什么?” 西子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与众不同?” 笑笑引导:“按花纹来说,缠枝花的贵气,折枝花的清新,那这格子的呢?” 西子在笑笑面前也不打哑谜,直言道:“怕也只有整齐了。就如那井字格的窗棂子,虽比不得冰裂纹的精巧,步步锦的富丽,但胜就胜在简单c整齐c大方。” “好!”笑笑轻轻一拍手,“咱们要的就是这简单c整齐c大方。” 西子仍旧不解。 笑笑道:“六月的玫瑰宴,除了你们这些主子置办新衣,那些下人们也定然要统一服饰的吧?” “哦~”西子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给下人们穿格子比甲!” “咱们方才说的那一身儿,不正好可以给丫鬟们穿么?至于婆子,可以穿暗一色调的。还有小厮们,可以选择男子气的颜色,宝蓝天青什么的都行。反正你这一百匹,也没说要一模一样的格子花纹啊。” “对对,”西子欣喜地抚掌直叹,“真不愧是瑛园,最是有办法!” 笑笑自嘲一句:“格子布是我弄出来的,总得想法子解决啊。” ——至于一个多月后的玫瑰宴,因为捧红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创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多年后仍被人津津乐道。包括那全宴可见的整齐另类的格子比甲,也成为了一道令人过目不忘的风景线。海意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铺子里下半年的时装主打居然一直围绕着‘少东家’的格子布,并且奇迹般的历久不衰,简直化为了元龙朝简约素雅的代名词。 此系后话,咱们还回到马车里,听听女主和闺蜜都谈了些什么。 “瑛园,我们家这回的玫瑰宴怕是要大办了。”西子道。 “不是一直说要大办的么。” “好吧,要巨办。”西子用了笑笑一贯的词汇。 “看来你们家终于明白了玫瑰宴巨大的商业宣传价值。”笑笑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西子道:“说起来,也是源于我们温家的一朵玫瑰。前阵子你们来我家,未能陪你们看的成那些奇花异草。” 哦,对了,那回西子本来要陪着笑笑瑞彩看花的,谁知道家里来了个打秋风的,把什么枕头筷子都拿走了——笑笑还记得这档子事儿。 “我三哥新培育出一种珍奇的玫瑰,宫廷采买花卉的人便将此花选进了宫中,谁知道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西子一字一句道,声音低下来,凑近笑笑的耳朵:“还给赐了一块匾呢。” “哟,这可了不得。”笑笑一声惊叹,太后娘娘,那是皇帝的老娘啊!自己看宫斗看得不多,但那些皇后啊妃子啊,比如本朝的秋丽嫔之类的,都得看着她老人家的脸色过日子的吧,是吧。 “起初的玫瑰宴,不过是我们花艺社的一次小聚会罢了,”西子望着笑笑,突然想起来:“说起来,还是源于你的主意呢!记得文漪她们讲,是你这个五姐姐给支的招儿。” 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啊,怎么就惊动了太后老佛爷了呢。 “后来我母亲就想着办成相亲花宴,咱们也有心热闹一番,就越办越大了,”西子一笑,“如今又有了太后娘娘赐的匾,我爹决计要把京都的商家全都请来呢!” “好家伙!也就是说,不光是咱们年轻人的相亲会了?还要请家长?” “说不定还要把家里的长辈们一并请来呢!” 笑笑再次惊叹:“光我们唐家就几十口子呢!每一家的主子们总要带着丫头长随吧,这么算下来,恐怕全京要有几万人聚集到温家了!” 艾玛,这也太壮观了! “可不是么,更让人头疼的,我爹把办宴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我们兄妹了。”西子一脸重任在肩的模样,“用钱的时候从账上支便是。” 温爸爸,您的心可真大啊!几万人的全京最大商人联谊会,您就放心交给您们家小矮人和公主了? “还好,有瑛园你在,”西子抓救命稻草似的握紧笑笑的手,“也幸而有翀哥,他也能帮着咱们的。” 咱们?笑笑很佩服西子的用人战术,一下子就把自己归为玫瑰宴筹办方的一员了。 “我娘最喜欢你,说定要好好感谢你呢!”非常自然的一个转弯,这就开始谈待遇了——现代猎头都该跟这位古代小美人学学。 笑笑很直白:“我不要钱。” 西子希冀的目光望着笑笑:你要什么,你尽管说。 笑笑不假思索:“我要广告,植入我的广告。” 西子:是我冰酪浇樱桃吃多了么,怎么听不懂她说甚。 “请柬和附加的宣传册统统交给我来做,很多东西都需要提前亮相,以博得关注。这些亮相必须要点名出处,比如:格子比甲,由海意阁承办;玫瑰饼干,出自唐家食单” 西子点头:“这有何难的,都按你说的写上便是!” 笑笑一下子心情激荡起来,太可观了,这么大手笔的广告植入,让人浑身充满干劲儿啊! “对了,说回到那朵太后娘娘的玫瑰,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笑笑回到正题。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蓝色妖姬 ,“蓝色妖姬?!”这是笑笑听说了蓝玫瑰后, 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温家居然已经种出了纯天然的蓝色玫瑰,笑笑始终觉得蓝色玫瑰不属于自然界的产物, 以前每次在花店看到, 总感觉会掉颜色似的, 再加上商家总爱往花瓣上撒银粉,更让人觉得像俗气的假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不明白瑛园为何要给蓝玫瑰起这么一个奇怪甚至恐怖的名字。 笑笑:“是美称的意思啊, 觉得蓝色玫瑰美丽不似凡间。太后娘娘赐的匾是什么?” 西子:“海之神女。” 笑笑:“这个好, 还是太后起的好!”——人家起的不好也不能说啊,何况,的确是好听,比蓝色妖姬听着舒服。 西子:“听说, 太后娘娘早些年曾经去过海边,至今对海景念念不忘。” 是不是元龙朝的老太太都有大海情结, 这让笑笑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海之神女,颜色和气韵都有了,很有内涵的一个名字。 “温伯父要大办玫瑰宴,为的就是这块匾,届时定要在宴上展示‘海之神女’匾额吧?” 西子:“我爹的意思是,太后题匾与蓝玫瑰要一起亮相的。瑛园, 我同你说实话, 其实这蓝色玫瑰并不难种植的, 只是我三哥是第一个种出来的人, 且坊间还没有谁见过这种颜色的玫瑰, 故而显得珍贵。” “也就是说, 百姓们若买回来花籽花棵,谁都能种活?”元龙朝这一点好像比现代还发达呢。 “怕是这样,就跟蔷薇似的好养活。”西子的容颜再次焕发光彩,完全没有了方才抽花笺子的伤感,“不过,香气不及其他颜色的玫瑰浓郁,太后倒是赞了一句清芬。” “这就够了,一个清芬还不行?”笑笑一直激动着,太后的金口玉言,还有比这更硬的广告吗?!西子的话已经听明白了,蓝玫瑰一旦火起来,所有人轻易就能种植,因此很可能会跌价,再加上香气清淡,做香露大概勉强,做花蕾茶和玫瑰酱恐怕根本没有味道——蓝玫瑰,不过是胜在颜色。 笑笑理了理思绪:“太后题了匾,于你们的蓝玫瑰生意不会有什么约束吧?” “那倒不会。” “做蓝玫瑰香露。”笑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香露名字就叫‘海之神女’。哪怕其中的蓝玫瑰成分只有极小的一部分,用其他合适的花材与之搭配,最终味道要做到清芬典雅。做一大批最小容量的香露试用装,用海蓝色琉璃。蓝玫瑰与香露在玫瑰宴开宴之前一律要严格保密,待到宴会当日,蓝玫瑰与匾额一起亮相,香露则作为赠品送给所有参加宴会的女客!” 西子已经掏出小本子记录起来,粗略一算:“那需要上万瓶试用装!” “说不定会在宴后几日售出上万瓶二两重的大瓶香露!”笑笑非常确信,只要宴会不出纰漏,这些都是必然的连锁效应,“让温四哥尽量选择可以大量供应的香露花材,现在就着手准备起来吧,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记住,一定要让香露的味道有别于其他玫瑰香露,比如,让人可以从中闻到海风的味道。” 现代的海洋香调香水,大多含有一种叫做西瓜酮的化学成分,西瓜酮带有一种强烈海风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花香。也有人把海洋香调叫做水生香调,因为其味道里也有水生植物的味道,想到这里,笑笑道:“那款‘弱水三千’就有很浓烈的水生植物的味道,可以借鉴使用,再搭配蓝玫瑰试一试。” “那倒不难,‘弱水三千’就是翀哥哥的手笔,在香露调配方面,他最愿意尝新。”西子一笑,眼睛熠熠如宝石,内心觉得能够和瑛园做好友,实在是很幸运。虽然,植入广告之类的事情对自己来说非常陌生,但西子笃信,这些事情都会慢慢被人们接受,继而转为欢迎,再到趋之若鹜。这几日温家铺子里的香露就是如此,仅仅是换了香露包装,又添加了试香纸之类的东西,就增加了三成的客人,当然,那些茶座和糖果也功不可没。如此一来,等到‘云中谁寄锦书来’在花香体验会上正式亮相,定然会吸引更多的客人。 “蓝色玫瑰是纯粹的一种吗?”笑笑问。 “有深浅之分,还有蓝紫色的,”西子答道,“不过,太后最喜欢的是宝蓝色玫瑰。” “其他蓝玫瑰可以卖盆花和花棵这些活花,但宝蓝色玫瑰必须保留活根,让旁人无法进行种植和嫁接,宝蓝色玫瑰只提供给皇家园林。”笑笑思索着专营的办法,“至于其市场卖点,只能是鲜切花,也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卖剪好的玫瑰,宝蓝玫瑰的价格要昂贵,买回去只能做插瓶或簪花使用。” 西子慢慢点头:“只是,鲜切花的生意还没开始做,不知道人们是否接受。” 笑笑微微一笑:“之前我也怀疑鲜花店的可行性,但如今不同往日,温家已经有了太后的广告,人们为了一睹‘海之神女’的风采,也会来店里买花的。其他常见花卉的价格可以卖得很实惠,慢慢的渗透,鲜花供应就会成为一种日常。从花店经过,看到喜欢的花,买回一束插瓶或送人,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 经过简单分析,西子也觉得此事有可行性:“我回去跟我三哥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照进车内,西子卷起帘子来,霞光将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回过头来看笑笑,对方似乎在出神想着什么。 笑笑的表情很平静,望着窗外的风景,话锋突然一转:“姓云的,说了很难听的话?”——前世她就能说会道,极擅捧高踩低c趋利逢迎,她能说哪些话?她针对谁?以今世的唐家的地位,她敢针对谁? 西子未想到笑笑还惦记着这件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才道:“婉转说了格子布难看,依我说,她作为画样师傅,有些嫉妒你这个冰雪聪明的少东家了。”——对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少东家?”笑笑冷冷一笑,“她倒是只驮碑的好龟,使大力把我一个姑娘抬起来,塑成个金身少东家,难不成,是想让我自梳了头发,留在我唐家一辈子。” 西子惊讶于笑笑的敏感,握住她的手背道:“你想多了,她一个伙计一般的人,怎敢说那般忤逆的话,”西子不愿笑笑再深说,只做听不大懂的样子,垂着眼睛想了想:“只那云懿,眼睛不老实,又惯会见人下菜碟,你们看紧着些吧。” 笑笑一时无语,父亲并没有让自己接管海意阁,那里的人员变动不比内宅,自己若是插手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是静观其变,拿住对方的错处,一点一点地扫出去。 笑笑梳理着心情,云懿今世的情况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二十三岁的尴尬年纪,还没能嫁出去。因是独生女儿,纵有手艺也没资格继承家业,自己的家如今算是堂兄的家,与兄嫂住在一个屋檐下,若非有裁剪手艺,恐怕早被半嫁半卖了。曾经提亲的人也不少,只是云懿皆看不上,她兄嫂也懒得管她,反正她有手艺能挣钱,在平民家里也算棵小摇钱树了。据说,过了二十岁,提亲的也渐渐少了,成了个老姑娘。 以云懿前世的性子,若已经与唐起帆好上,此刻怕是早已嘚瑟起来了,犯不着蝎蝎螫螫拿着唐笑笑的格子布说酸话——笑笑的嘴角翘了翘,云懿,此刻还处于最美好的暗恋时期吧。 春梦总得醒,你不愿醒,我就一大瓢凉水泼醒你。 回到竹里馆,已经天黑。 珊娘与方夫人刚用过了晚膳,饭给笑笑温着。 “后晌在贺家吃了太多,如今吃不下。”笑笑洗漱一番,脱下唐衣,换上了常服。 “到底是花枝般的姑娘家,几串樱桃就饱了。”方夫人笑道。 笑笑坐到榻上,跟方夫人比划:“伯母,您是没看见那古楼子呢,足有这么大,不,这么大!一个小八仙桌都放不下呢!炙得金黄焦香,一层嫩羊肉,一层浓浓的椒豉,再一层酥油,厚厚的炙出来,够全竹里馆的人吃呢!” 方夫人喝一口岩茶:“你这丫头说起什么都是绘声绘色,我才用过饭,又叫你给说饿了。” 珊娘正拿着一本瓷器册子翻看,笑笑凑过去:“娘又在看瓷器了,要不咱们真开个窑厂吧。” 方夫人一笑:“你爹已经给开起来了,选的是燕州,离京都也不远。” “真的啊?”笑笑一下子觉得唐起帆很给力,“太好了!咱们的瓷器铺子要开张了么?” 珊娘笑道:“不过是凑个热闹,如今那钧窑汝窑等几大名窑早已占据了瓷器业的大部分江山,哪里还有咱们的一席之位呢。咱们的窑厂主要烧制小型瓷器,比如小花瓶c笔架c玩器等等。到月底,我的嫁妆铺子倒是能有两间空出来,具体怎么办还未筹划,毕竟全部卖瓷器有些冒险。” 笑笑若有所思:“到时候我跟娘去那两个铺子看一看,万事开头难,咱们定要好好筹划一番。”说着一招手,叫来描红:“跟禄子说,把这些瓷器摆件选出一些来摆在海意阁,就说是东家专给太太开的窑厂,都是自家的生意,摆在铺子里好看不说,没准儿就有哪位买衣裳的太太看上了,岂不是一箭双雕呢。”——让那云懿也跟着欣赏一番,醒醒她的忘魂酒。 方夫人笑道:“小生意精,到底是虎父无犬女。” 珊娘摇头:“先看她如何把木器铺子给盘活吧。” “四月二十二,过了那一日,木器铺子就活了!”笑笑很有信心。 “整日里和几个木匠娘子嘀嘀咕咕,也不知筹划什么呢,”珊娘一笑,似是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茶:“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笑笑见母亲表情严肃起来,不由地一阵紧张。 “今儿后晌和你方伯母去老太太房里打叶子牌,也不知丫头进来报了什么信儿,老太太一脸不高兴。”珊娘道,“方才跟云偏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来,只说是这会儿气还未消。” “跟咱们三房无关的吧。” 珊娘道:“该是无关的。你这一后晌不见人,这会子去老太太房里瞧瞧去,哄她老人家开开心。” “嗯。”笑笑是个听话的孩子,跟祖母也最亲厚,想了想,便唤来了荷露,主仆二人去往小唐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土豆难题 ,小唐村的院子虽也是正房五间, 但屋子的面积比其他几房都要大一些,故而院子也更显得开阔。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祖母的卧房在西梢间, 笑笑由云偏引领着, 穿过两重紫檀隔扇的满月门, 每一间屋都点着琥珀色的角灯,愈发觉得内宅深深。 祖母不好熏香, 卧房里总有着淡淡的山楂陈皮气味。炕的东面设着一面贴墙的柜子, 排列着整齐的小抽屉,数一数,竟有三十个之多,每个屉门上有填漆画, 皆是工笔的花草果实。 笑笑每次来了,都要细细看那些填漆画:“这个是薄荷, 这个是山茱萸,这个是连翘!” 祖母曾经笑道:“这个药柜是我娘家的陪嫁,如今不开药铺子,索性就用它盛些日常琐物,一件件的分得倒清楚。” 此刻的房里静悄悄的,笑笑亲自端着食盒子走进去。 祖母并未像往常一般靠炕歪着, 也未倚榻坐着, 而是立在窗边出神, 烛影之下的祖母, 倒显得年轻些了, 穿着家常衣裳, 梳着纂儿,全无往日的富贵威仪。 “祖母,”笑笑把食盒子里的点心亲自端出来,“孙女儿今日去贺家赴樱笋宴,有几样点心新鲜,您尝尝?” 祖母看看笑笑,轻叹一声:“时光飞逝,孙女儿们都长大了。” 笑笑站在祖母身旁,望了望院子里的月色——却是乌云遮月,哪里有月色可看。 祖母向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怎的也感慨起韶华不再了。笑笑轻轻道:“春有春的好,春天过去,有过去的好。”——前一世非常欣赏的一位作家曾说过的话。 祖母淡笑:“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好的?” “春过去了有夏,四季皆可赏。”笑笑认真道。 “倒没看见谁那么喜欢荒冬的,无花无木,还冻得够呛。”祖母笑一声,坐下来,亲自给笑笑弄茶。 “我来吧,以前常看我娘弄的。”笑笑这才发现,榻几上摆了石头茶盘,怕是一个人闷闷喝了半天茶吧,笑笑拿起茶壶,先用开水烫一遍,“冬天最好,一进入腊月全是好吃的,我最爱猫冬,数着日子盼,腊八可以喝赤豆粥,祭灶可以吃关东糖,除夕更是有吃不完的美食呢!” 祖母摇头一笑:“你还真像你爹了,他小时候每年祭灶都得闹一回牙疼。” 笑笑甜甜一笑:“祖母,咱们的甜雪今儿把她们都给震了呢。” 祖母接过笑笑递过来的茶,饮一口:“如今就为这些嚼谷闹心呢。” “笑笑最爱动吃喝的脑筋,祖母跟孙女儿说说啊!”笑笑孩子气道。 祖母叹一口气:“还不是你那个不中用的祖父。” 笑笑一愣,脱口而出:“我爷爷怎么了?” 祖母听见孙女儿按着普通人家的叫法喊起爷爷来,不由笑了:“你爷爷不知听了谁的话,说那去年的番薯收成好,价格高”后面的话似乎懒得说下去。 笑笑只得接茬儿道:“今年咱们家的田里种了很多番薯么?”——番薯就是红薯,种的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都种番薯倒好了,那东西味甘,还能熬粥吃,”祖母叹一口气,“你祖父说,旁人家今年都种番薯,我们偏不种,结果种了几百亩的荷兰薯!” 荷兰薯?笑笑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因为红薯c芋头和土豆,差不多都是十六世纪来到中国的,在现在的元龙朝都不是常吃的食物:“是那种马铃铛似的东西?还是厚皮白瓤的那个” “马铃儿似的圆蛋子。”祖母不开心,说话也不那么讲究了。 土豆?这可是美食啊。 笑笑一笑:“荷兰薯都来到中原了,何必还冠以荷兰,不如就叫它马铃薯得了。” “马铃薯没有甜味,煮粥难喝,蒸食的话,又没什么味道,蘸着糖和蜜还勉强能入口,”祖母很快适应了马铃薯这个新词汇,“这一年还是高产,有一部分早熟的已经收了,亩产近千斤,几百亩下来,就是几十万斤!那么多的圆蛋子,放烂了都没地方堆!” 我的奶奶,不怕不怕啊,土豆做几个经典菜还是不难的,再说,《舌尖上的马铃薯》孙女儿都看过了,更不必怀疑马铃薯的价值了啊! 祖母的话还未说完:“甚至族田,他也劝着人家种了马铃薯,到时候全烂在地里族里那些祭祀﹑助学﹑救济全都靠着族田的收成呢。” 笑笑先宽慰自己的祖母:“祖母过虑了,这马铃薯如果储存妥当,可以放半年之久呢,而且孙女儿也曾在海外吃过类似马铃薯做成的菜肴,并不似祖母想象的那么难吃。” “放一年又怎样,没人买不还是烂了,”祖母看笑笑一眼,“那东西还能有多美味不成。” 笑笑决定以事实打动祖母,便先笑道:“退一万步讲,马铃薯富含芡粉,就跟红薯一样,可以做成粉条,那些干粉条的储存时间就长多了。” “粉条?”祖母有些疑惑,想了想:“可是粉皮切成的东西?” 笑笑突然发现,自己在元龙朝从来没有吃过粉条粉丝,倒是吃过粉皮炖肉,所谓的粉皮,也都是用绿豆粉或者米粉制成的,天啊这又是一个大发现啊:“祖母,红薯和马铃薯都能做成粉皮!若是用一种类似筛子的东西,是可以漏下来形成粉条的,如果风干了,可以做出很多美味菜肴,口感比粉皮要筋道好吃!” 祖母似乎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些话:“那就让厨房里先试着做,倒是有两个擅长做粉皮的。” “还有,那马铃薯是可以切片风干的,干薯片能放好几年!”笑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奶奶,“干马铃薯也好吃,炖肉炖菜都成,也可以和辣鸡腊肉之类的一起炒!” 祖母眯着眼睛思索:“这些,你可吃过?” “有的亲口吃过,有的听人说过。”笑笑都快编不下去了,“曾经在船上,吃过荷兰厨子做的马铃薯” 祖母望着面前这个酷似当年自己模样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顶:“好,还是笑笑的主意多。” 笑笑总觉得今日的祖母不对劲儿,自己说了半天,她似乎半点儿也不兴奋。以祖母平日的性子,就是那些马铃薯真的都烂在地里又怎样,唐家总不能因此塌了半边天吧。 晴丝进来,轻轻道:“老太太,智先生到了。” “让他去东次间吧。”祖母饮下杯中茶。 笑笑随祖母穿过一道道的满月门,走到正间,看到荷露正立等着,与其对了个眼神,便走过又一道隔扇,来到东次间。 笑笑望着立等在窗边的男子——缁色的长袍,头发没有高绾,而是很随意地散系在脑后,面部的侧线仿佛古希腊雕像——不是智哥姐又是哪个。 智钦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元谋见过老太太,见过姑娘。” 老太太招手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椅上:“让智先生大半夜来到我这老太婆的院子,先生别介意才是。” 智钦忙道:“老太太折煞元谋了。” “那荷兰薯的事情,想必虹垂都跟先生说了。”老太太让给先生看茶。 智钦道:“元谋已经听说了,几十万斤荷兰薯,若要出手,着实需要费一番脑筋。只不知,老太太是想怎样个出货法儿?”见老太太并未立即作答,便道:“若是不赔不赚地抛出去,倒还不算难。若是抬价的话,不知老太太此番想赚几成?” “智先生有信心保本,我老太太也就有底气了。”老太太爽朗一笑,在外人面前依然是平日的风范,“今日请您过来,还是为的抬高那荷兰薯的身份,毕竟你跟着立寰鞍前马后好几年,他开的食馆子也有十几家了,若能从席面上令人们承认了荷兰薯,价儿也自然就上去了。” 智钦抬头望了老太太一眼,对方的话似乎与自己之前预想的不大一样,只得微笑道:“只不知,这荷兰薯能储藏多久?”——言外之意是,老太太能给自己多久的时间备战。 老太太却答非所问:“我知道,做贸易是你们的拿手戏,但今日这荷兰薯,我想试着实打实地卖出去,不必费尽心思做那些易货的盘算。” 智钦的眼神里有些疑问,之前听到了荷兰薯的事情,自己就已经在盘算着各种贩运途径了。无非吃一点亏,用荷兰薯交换到一些暂时用不上的货品——货殖这类事情很难说,今日是废物,明日说不定就变废为宝,这就看商人的目光是否够长远了——然而,荷兰薯这样的吃食可不等人,说馊就馊了,先想法子出了手再说——说真的,自己还是第一次‘卖菜’呢。 谁知,这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偏偏要把白菜卖出个猪肉价来,谈何容易。 “笑笑,你跟智先生讲一讲荷兰薯能储存多久?”老太太道。 笑笑看到智哥姐,只觉得亲切,并没有古代女子见到男子的扭捏之态,很自然地道:“若是存放得当,鲜的荷兰薯可以存放六个月之久;若是将荷兰薯化成芡粉制成干粉皮之类,至少能存放两年;若是直接制成荷兰薯干,则能存放很多年。” 智钦蹙眉,似乎在思索最合适的办法。 笑笑再次打破沉默:“祖母,咱们家此刻可有马铃薯?” 老太太一提这个就来气:“今儿晚上还熬了粥。” “还请智先生和祖母稍等一等,我一会儿便让二位品尝一下马铃薯另外一番味道,”笑笑利索地站起身来,“顶多一炷香的功夫!我去去就来。”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万能土豆 ,小唐村的厨房比其他各房的厨房要大出近两倍, 晚辈们常常留在老太太这里吃饭,添个菜做个汤的就不必绕到大厨房, 自己院子的小厨房一并都解决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此刻已进入亥时, 各个厨房早就歇下了, 只留下一两个值夜的,以备主子们点宵夜。 随着老太太一声令下, 大厨房的主管范嬷嬷第一个来到小唐村后厨听候差遣, 旋即唐家烹饪界各路人马齐集小厨房。 一小筐子挑选出来的溜圆马铃薯准备就绪,范嬷嬷清清嗓子,按着五姑娘方才吩咐的话,安排起工作来:“马铃薯全部洗净了, 巧蒜儿,挑十个大个儿的上屉蒸熟!巧果儿, 煮些豌豆待用,另切些火腿丁子c奶豆腐丁子!巧藕儿,准备上葱姜蒜酱醋油,一会儿给五姑娘打下手!春耕家的,你带着几个娘们把剩下的马铃薯都仔仔细细削了皮儿,先选三个切成象眼块儿, 用牛肉汤慢火煨着。大刀秦来了么?哦, 今儿倒是来得快, 你若再贪杯吃酒, 日后这些刀工上的精细活儿我就只用二刀李了!今儿是得老太太的令, 才把你们几个爷们儿带进后宅的, 眼睛老实点儿,手脚利索点儿!去皮儿的马铃薯全都切丝儿,切多细?比着线香切!切完了就入凉开水待用!” 笑笑站在一旁,第一次感受到厨房工作的紧张气氛,以前在竹里馆的小厨房,倒像是过家家般的玩乐尝试了。 “蕊娘到了么?”范嬷嬷的大嗓门儿又响起来:“快点儿的,馒头屑跟香白酱都摆到灶台边儿备用!” 馒头屑,是自制的面包屑;香白酱,就是沙拉酱。 笑笑已经戴上了围裙,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半个小时,完全够用了。 大刀秦的刀工了得,速度还快,一盆浸泡着凉开水的纤细匀称的土豆丝已经摆在面前。 “取出一半儿来飞水焯熟。”笑笑一句话,立即就有个厨娘手脚利索地着手去办了。 笑笑望着剩下的一半儿土豆丝,数量刚好炒一盘,此刻灶膛的火早已烧旺,只等下锅炒菜了——笑笑一个深呼吸,醋溜土豆丝,自己曾经最常做的一个菜,同样也是得奶奶真传的一道家常菜。 “巧藕,”笑笑的眼睛望着炒锅边上的一溜儿食材与配料,打算再次确认一下。 巧藕没想到姑娘一下子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赶紧道:“姑娘,都备齐了!火麻油c米醋c红辣椒丝c蒜末,还有盐。” 火麻油入锅,就是一阵特殊的香气,加入辣椒丝炒香,满室炝味十足,浸泡好的土豆丝捞出入锅,随着嘭起的油烟上下翻炒,略微变色时加入蒜末,淋入米醋,便又是一阵丝丝作响,醋溜土豆丝特有的味道弥漫开来,厨房里所有的人都不禁放慢手中的活计,迟疑地耸鼻嗅着:这,是那荷兰薯发出的味道么?看起来又圆又面又笨的荷兰薯,居然能发出如此爽辣的气味?!这,真的是那麻脸儿的荷兰薯发出来的?! 撒细盐,出锅。 那边的土豆丝也早已焯好了,正用凉水浸着。笑笑加入了切好的青尖椒丝,耗香的花椒油,少许盐,麻油,搅拌均匀。 “马铃薯丝两吃,一样炝拌,一样醋溜。”——土豆丝各分了两份,由两个丫头小心端着,去正房给老太太和智先生品尝了。 笑笑一刻不歇,说好的半小时差不多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很快吩咐下一步工作:“蒸好的马铃薯去皮,捣烂成泥。” 众人一齐楞了一下,是听错了还是怎么,捣烂?捣成泥?为什么要这么吃啊?! 范嬷嬷一声令下:“赶紧的,剥皮捣泥儿!把那几根新的捣蒜杵儿都用上!五姑娘,这十个大马铃薯都捣成泥儿?” 笑笑点头:“因为是直接食用的,要保持干净。” 都是在厨房里干了多年的,保持清洁卫生的规矩谁都知道,很快就干干净净地‘制造’出许多酥烂的土豆泥。 东次间的角灯亮着,又添了两盏琉璃灯照明。 紫檀八仙桌摆在房间中央,老太太坐在榻上,智钦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对儿青花瓷碟,一只盛着炝拌土豆丝,一只盛着醋溜土豆丝,除了根根抖擞的土豆丝之外,那一红一绿的辣椒丝也很是养眼。 两个人,谁也没好意思把所有的土豆丝都吃光。 没有吃过螃蟹的人无法体会蟹肉的鲜美,没有吃过土豆丝的人也无法体会土豆丝的酸爽魅力。 “那马铃薯明明是面的。”老太太始终想不明白,这份不输萝卜丝的迷般脆爽是从哪里来的,且味道比萝卜丝要可口得多。 智钦已经搁下了筷子:“虽然都是马铃薯丝和辣椒相配,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凉拌宜酒,醋溜下饭。” 老太太微笑赞同,却在这特殊的美味中,体会到一种不可言表的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吃过似的。是前世,还是梦里,说不清楚。 丫头们已经端来了第二道菜:“马铃薯泥两吃,一样酪香,一样椒香。” 芭蕉叶子形状的盘子上,卧着两只圆圆滚滚的薯泥球,配着小银勺子,挖下去,有些弹性的质感,送进口中,则是一种美妙的沙和糯,非常陌生的美味,比芡实和山药的口感都要好。薯泥包裹着同样软糯的青豆粒,鲜美的火腿丁,以及,一种非常浓郁的香味儿。 老太太此时成了美食家:“这个味儿是我们唐家的香白酱。” “唐家美食,博大精深。”智钦喝下一口清水,很快又去品尝第二个薯泥球,这个味道又不同,有着浓浓的奶香,“如果猜得不错,这里面有酥酪,还有上等的奶豆腐。这些,居然能够与荷兰薯浑然天成。” 奶豆腐,差不多就是今天的芝士。 笑笑之所以选择做土豆泥两吃,一来是为了体现马铃薯的百搭,二来,是因为智哥姐最爱吃的就是这款芝士土豆泥,总是一面说着‘罪恶’一面贪婪品尝美食。 老太太自然也喜欢,这么一道软糯的菜正好适合老年人的牙口。 “居然甜口咸口都做得。”老太太的惊讶终于溢于言表,“这东西叫荷兰薯,该是那些荷兰人种出来的,莫非他们也都这么吃?” 智钦一笑:“荷兰人,只怕不及贵府五姑娘聪颖。” 老太太很受用:“智先生过誉了。” 第三道马铃薯美食很快也端过来了:“香煎马铃薯饼,甜咸两吃。” 非常人性化的菜式,考虑到了人们的口味不同,虽然是短短一炷香里做出来的菜品,却尽量兼顾了人们不同的味蕾追求。 马铃薯饼,将土豆泥融合了小茴香c椒盐c香葱,做成小巧的圆饼,入油炸成金黄色。另外一款,则是加了牛奶和鸡蛋的奶香薯饼。 却原来,这笨笨的无味的荷兰薯,可以凉拌c可以清炒c可以煎炸,还可以做成沙糯的薯泥丸子。 智钦一笑:“老太太,您这荷兰薯哪里愁卖,分明是要让人抢购呢。” 老太太:“虽说如此,但这荷兰薯于世人却仍是陌生。” 两人正说着,笑笑已经进屋,身后跟着个端大汤碗的丫头。 “一炷香的功夫太短,我也只好偷工减料了。”笑笑微笑着命丫头摆好清水海兽碗,揭开盖子,“这本该是马铃薯的精髓菜色,只是功夫不到,怕是做不足味儿。二位担待些,等明日笑笑再好好做一回。” 浓郁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马铃薯炖牛肉。” 老太太不禁问道:“不过一炷香,怎么炖熟的牛肉?那牛肉最是考验火候。” 笑笑道:“要不说偷工减料呢,用的是今日晌午炖好的牛肉,先用牛肉汤将切成大块的马铃薯炖熟,再加入牛肉一锅炖,如此一来,一炷香就够用了。” 智钦已经用汤勺尝了一口牛肉汤:“的确与普通的牛肉汤不同,汤汁格外的浓稠。” 笑笑道:“这便是马铃薯的功劳,因其含有大量的芡粉,便使得汤汁变浓了,若是用鲜牛肉搭配马铃薯一起炖上小半天的功夫,味道会更好!” 老太太尝了口炖得烂烂的马铃薯:“牛肉汁已经入味儿了,配的这些芫荽也对味儿。想不到,这马铃薯还能配得荤腥,方才还以为只宜素吃呢。” 笑笑也坐下来,让丫头给盛了一小碗土豆牛肉:“马铃薯和肉类是绝配呢!像马铃薯炖排骨啊,马铃薯炖五花肉啊,马铃薯炖鸡块啊,汤汁浓厚,最是下饭呢!”——自从下午吃过那些樱桃和点心之后,笑笑还没有进食,肚子早就饿了,刚才在后厨尝土豆泥也没好意思多吃,那么多眼睛看着呢。 老太太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如何让世人很快了解到马铃薯的好处呢?” 智钦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京都的菜商很多都是家族式,往往一家人分布南北各地,收菜卖菜。若是能把京都的菜商们都请来,品尝一桌马铃薯美食,定然会有收效。” 智钦口中的菜商,是指那些大蔬菜批发商,囤来各地的菜,再分卖给卖菜的散商。 老太太微微点头,笑笑道:“温家的玫瑰宴能用上这些美食么,到时候一定会有客人追问食材的,对马铃薯也算是一种宣传吧。” “五姑娘冰雪聪明,”智钦道,“听说此次温家的玫瑰宴要大办,温西巅种出的玫瑰新品得了上头的青眼,说不定这番还有皇家的诏书,温家自然要办得人尽皆知了。” 笑笑不免暗暗吃惊,这些人的消息可真灵通,不愧是商界精英。温西巅是哪一个?温三?记得西子说过,那些蓝玫瑰是她三哥哥种出来的。 智钦又道:“当着老太太的面,元谋要向五姑娘求几个马铃薯菜肴的配方了,二爷的馆子里总得有几个镇馆的菜才是。” 智哥姐脑子还是这么快,笑笑道:“二哥哥是自家人,智先生又何必说那两家话呢。” 智钦望着眼前的五姑娘,再说致谢的话就显得生分了,又不觉对唐立寰的这位五妹妹另眼相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智哥姐姐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嘴巴, 结束了这顿另类的美食之旅,喝下一口水仙茶:“虽说都是唐家的孩子, 但妹妹的方子, 亲哥哥也不能白要了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姜还是老的辣啊, 智钦一笑,虽然知道唐立寰不会白要这些方子, 但这事儿经了老太太的口, 就不是送妹妹个金钗宝钿这么简单的事儿了,说不定五姑娘要正式入股 “立寰向来不好与人合股做生意,”老太太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全当夜宵后消食了, “这样好了,这些菜肴都入了唐家食单, 立寰可以跟其他馆子似的,买唐家食单上的菜,一年交一次银子便是了。” 智钦愣了一下,终于明白唐立寰的狡猾是遗传自家族哪一位了。 老太太语重心长解释道:“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但唐家到底儿孙多,我老太太也怕人家说我偏心。全都一碗水端平, 他们总没话说。立寰从自家菜单上买方子, 比照其他馆子打个六折。智先生的意思呢?” “老太太高明。”智钦一笑, 心下暗忖, 买方子比入股还便宜些。转念又想, 虽说这几道菜看似简单好学, 但若得其精髓并不易,远的不说,就那个香白酱的味道,别家怕也模仿不出来吧。菜式并不求奇,最重要的还是口感,比如一道普通的烧茄子,大酒楼小饭摊都做的出,各家各户的主妇也做得出,但怎样烧都烧不出锦春楼的味道来,这就是精髓。 智钦倒是想再加些银子,索性把方子一次性买断,但仔细一琢磨,老太太怕是不会同意。——老太太把这方子归了唐家,这是做了长远的打算,一来,假若唐立寰生意倒了,对手收了馆子却也收不去这方子;二来,假若日后唐家的某位子孙生意败了,族里还能拿出几个方子帮着他重整生意难怪,唐家有那么多菜单c药单,这些,都是为着子孙日后打算呢。 笑笑饿极了,并没有大脑去考虑那么多,吃完了碗中的土豆牛肉,又吃丫头端上来的芸豆卷和翡翠糕。 老太太抚了抚孙女儿的头顶:“就算嫁了人,这也算不得与娘家人合伙做生意。等回了娘家,长辈给封个红包,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旁人也说不得嘴。” 笑笑一时动容,祖母的每一步都是在替自己打算呢,生怕孙女儿出嫁后吃了亏——若是笑笑入股,不过眼前风光,等兄妹二人各自成家,就成了两个家庭的合伙,难保不生嫌隙。 晴丝进屋来:“老太太,已经亥时三刻了。” 亥时三刻,差不多就是现代的晚上十点半,已经很晚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提神:“今晚真是叨扰智先生了。” 智钦笑道:“谈何叨扰,元谋收获颇丰,还吃到了一顿美餐。” “立寰能请到智先生,实在是他的福气。”老太太坦诚说道,又看看笑笑:“明儿还要上学,赶紧回去歇息吧。” 待出了小唐村,早有两个竹里馆的丫头挑着琉璃灯来接,另有个十岁左右的小长随,也提灯等着,想来是智钦的人。 有这么多下人跟着,又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没什么可避讳的,笑笑便与智钦同行了一段路。 说起来,跟智哥姐还是很亲的。 想当年,自己决定放弃服装设计转行做演员的时候,最大的反对者就是智哥姐——“师太都讲了:何必向不值得的人证明什么,生活得更好,乃是为你自己。”智哥姐不善苦口婆心,那一日的劝诫恐怕已是他的极限,“你该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该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这样你的母亲才能放心。换一个角度说,你们母女二人生活得其乐融融,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可惜,自己那时候一心冒进,并没有听进智哥姐的劝说。 笑笑借着朦胧的灯光,看了看走在身侧的智钦——自己以前设计的那些古装,他是唯一捧场的人,也是自己唯一的模特,并且是由衷地喜欢。 他穿女式古装,反串古代仕女,非常美,并坦然地自我欣赏:“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智先生,我看你似乎很喜欢酪香味的马铃薯泥。”笑笑同他说话,感觉很自然,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这位先生连香薰的爱好都没有变,身上依然是淡淡的麝香味道,记得以前智哥姐最爱用的便是芦丹氏的那款‘忽必烈麝香’。 “能品尝到五姑娘的手艺,实在是三生有幸。马铃薯泥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很妙。”智钦由衷道,令他觉得诧异的是,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深夜里与一位内宅女子同行,居然一点拘谨之感也无,倒仿佛是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我想送给先生一个马铃薯的巅峰味道。”笑笑道。 “哦?五姑娘要送给二爷一道菜?这个菜就不再入唐家菜单了?”智钦问。 笑笑道:“不是送给二哥哥,是送给智先生的。” “元谋何其幸甚。” 笑笑不管,这元龙朝也没有几个能让自己任性的人了:“芝士牛肉末焗薯蓉,先生一定喜欢。” “听起来就很是美味。”智钦分析了半天,勉强听懂了‘牛肉末’和“薯蓉”。 芝士牛肉末焗薯蓉,这是智钦当年的拿手菜,笑笑就是跟他学会的。如今把这道菜还给他,也算物归原主。 “可惜的是,这道菜需要用到番茄,目前来看,咱们中原似乎没有这种植物。” 智钦一笑:“这倒不难,过些日子宴请那些菜商,倒是可以跟他们打听打听。” “若是真能找到番茄,会诞生很多美食。” “一个马铃薯,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智钦的眸子里映进初夏的墨绿夜色,只令人觉得‘别院深深夏簟清’。 夏夜的风拂过笑笑的刘海,依然梳着丰泽的唐初垂髻,少女的眼波里却是‘石榴开遍透帘明’:“智先生,你们若真的看好马铃薯,完全可以放手去做。如今,咱们中原的高寒地带粮食产量极低,年年都要靠救济过活,只因那里的土壤和气候只适宜生长莜麦这一种作物。” 智钦未想到,眼前这位小小年纪的五姑娘居然还关心农事,不过,想想唐家老爷子的爱好以及小唐村的这些耕地,五姑娘懂得这些也不足为过。智钦接口道:“元谋倒是有幸吃过莜麦面条,其质地较硬,口感并不太好,且还不易消化。据说那东西抗寒抗碱,只是产量极低,亩产超不过百斤。” 因为了解智哥姐的为人,也明白他与自己二哥的交情,笑笑便没有保留:“那些只能生长莜麦的高寒地区,也很适合马铃薯的生长,莜麦亩产百斤,马铃薯亩产千斤,且口感更宜被世人所接受,烹饪方法也更多元化。” 虽然五姑娘的话语里有些陌生的词汇,但并不妨碍智钦的理解:“马铃薯若真能如此高产,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了!只是,我们作为商家,无权干涉农事,只能通过菜商预定的方式来推广马铃薯。” 笑笑脑海中灵光一闪:“先生方才说的商家预定,在京都可形成一定规模了?” 智钦摇头一笑:“那倒不曾,不过也是一时之想。” “若真能预定收割,倒是能将市场均衡呢,”笑笑看看智钦,见其微蹙着眉头认真倾听,便接着道:“通过市场的需求,对农产品的生产流通进行调节和引导,说不定就能杜绝很多问题,比如,去年的大蒜欠收,导致价格昂贵,今年便有很多人种植大蒜,结果供大于求,最终烂在地里也无人问津。若是大菜商们能够提前一年预定大蒜的数量,以及大蒜的价格,整个市场说不定就稳定了。” “我方才说的这些,是不是太荒唐了?”笑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期货交易了,或许是马铃薯带给自己太多灵感,又或许是与智哥姐重逢心里很激动,总之脑洞大开,连自己不擅长的东西都说出来了。智哥姐曾经可是商学院的高材生,自己这些超现实的话,今天的他说不定也能听明白。 智钦不由停下脚步,细细揣摩着笑笑的话:“五姑娘此番话并不荒唐,早在几百年前,倭国就有了类似的交易,主要是针对米价的不平稳,那些米商会根据市场的需求进行囤米。” 笑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智哥姐,只觉得元龙朝玄妙非常,要知道,期货理论当初就是智哥姐讲给自己听的,他还特意讲了最初的期货就产生于江户时代的日本,如今,历史竟然再次重演! 智钦道:“五姑娘不愧为唐三老爷之女,如今还在闺中,便有行天下大商之才。” “先生快别夸我了,我不过就是乱想乱说罢了。”笑笑连连摆手。 “五姑娘的想法倒是可以与那些菜商沟通,说不定真的可行。” “智先生打算在哪里宴请京都菜商?” “二爷最大的馆子就是京都望山楼,应该会把马铃薯宴定在那里。” “好,我回去了也琢磨些马铃薯的美食,争取凑够一桌子!” 智钦一笑:“有劳五姑娘了。” 其实老太太的食单保留,不过是某些配料会保密,但具体做法肯定是要全部告诉唐立寰的,因此,除了几样特殊的菜无法完全掌握,大部分菜肴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立寰的馆子每年交给老太太买方子的钱,老太太把这钱给孙女儿攒着,如此而已。 另外,某些菜肴的做法早晚是会大白天下的,比如醋溜土豆丝,有经验的厨师尝一尝,就能掌握基本做法——这么一来,笑笑反倒还舒服些,很多土豆美食是很想全民共享的。 在漾碧湖边告别了智钦,夜色渐浓,笑笑与荷露上了桥。 两个小丫头在前头挑灯开道,笑笑二人走在后面。 “今日之事,可打听到什么了?”笑笑放慢了步子,问荷露。 荷露惊讶于笑笑的敏感,却又踟蹰不语。 “老太太总不会被几百亩地弄得慌了神。”笑笑索性停下来,看着荷露。 荷露咬咬嘴唇,四下看看,除了夜色和角灯,别无他物。前头的两个小丫头识相地在不远处停下来,提着灯,静静地等着。 荷露还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姑娘耳边道:“老太爷在外面,买了个女子。” 笑笑被惊了个激灵。 不会不会,肯定是个误会。自己的爷爷,这么多年的祖孙情,自己还不了解他老人家么,不会是真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金屋藏娇 ,有时候, 唐笑笑很庆幸自己是英年早逝类型的重生, 那些中年人老年人就算获得了重生机会, 恐怕也是用沉稳的基调来诠释一个永恒绵长的传奇哪有年轻来得痛快,来得彻底?——人到一定年龄,就会有一定境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想撇都撇不清。 今日晌午放学很早,吃了午饭又全无睡意,母亲和方伯母都去歇晌儿,笑笑便回房绘制了会子舆图, 又去库里检点了一遍学集上要卖的货品,便带了荷露去登倾碧山了。 从倾碧山山顶可以看到自若园的全景, 如果用望远镜, 则能看清楚每处院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西洋人的玩意儿真是神妙,姑娘倒成了千里眼了。”荷露对望远镜这东西很是稀罕。 反正也看不到人家屋里头, 笑笑不认为这是偷窥:此时正是晌午, 大多数人吃过午饭正在歇晌儿。不过,金宝娣似乎没有歇晌儿的习惯, 正挺着肚子扶着腰, 亲自监督着婆子丫头们晒霉, 院子里抻了几条长绳子,挂满了衣裳,借着日头好,去去箱子底的潮气。衣裳颜色花花绿绿, 整个院子都像极了金氏这个人, 热闹夺目。 望远镜的视线蔓延过成片的桂树林, 慢慢移向朱碧馆,也就是二伯父的居所。院子大小同竹里馆仿佛,前院种着碧绿的芭蕉,正红的芍药,后院则植着浓绿树木以及深红色月季花。记得欢颜说过,她们院儿里专门选的红桃花,红杏花,红梅花,红色贴梗海棠。 第三进院子很是热闹,似乎展颜请了同窗来,四五个女孩子拿着很多彩色绒线穿过院子,自东厢房进到西厢房,展颜带着路,女孩子们围拢着她,看样子她是这个团队的灵魂人物。估计是女红之类的社课活动,这么多彩色绒线,大概是刺绣,做衣饰,或者做个布偶之类的。展颜在她自己的王国里,也是很有少女心的。 笑笑换了个位置,将目光投向远处,园子的西北位置。那里有几个一进的小独院儿,是姨娘们的住所。大概是二伯母开了先河,坚决不与姨娘共住一院,便把所有姨娘都赶到了园子的西北角。 独院亦有独院的魅力,似乎更有寻常百姓小家庭的感觉。此时那最东面独院里的姨娘正和两个丫头在院子里做针线,两棵暗绿的梧桐树,令院子里阴凉凉的。 隔壁的院子更加有烟火气,大椿树下是两只闲庭信步的白鹅,院子主人却如雕塑一般倚树而立,半晌也不动一下,仿佛被抽取了灵魂一般。——是在发呆?是在犯困?是在等着谁?——是在等着自己那行将枯萎的灵魂吧。 家里的这些姨娘里,笑笑也只对可掬的亲娘孙姨娘有些印象,至于这椿树院子里的人是哪一个,笑笑也认不清:“咱们家一共有几个姨娘?” “二房有两位,四房有两位,五房有一位。”荷露道。 笑笑蹙蹙眉头:“二伯父纳了两房妾?” 荷露轻叹一句:“先前纳的是三姑娘的亲娘,余姨娘。后来纳的这位,是许姨娘。”荷露慢慢走近笑笑,低声道:“据说,二老爷也是因为思念死去的余姨娘,才纳了许姨娘的,只因她生得极似余姨娘” 笑笑从不认为这种影子替代是痴情的表现,像二伯这种努力去搜寻长相酷似前任的人,不过是给自己的风流扯了块遮羞布罢了。 重新举起望远镜,发现那排独院的后面还有一排空着的独院,是准备着住进更多的姨娘吧?老太爷的姨娘,老爷的姨娘,爷的姨娘,以后还有少爷的姨娘在笑笑看来,那排空着的独院,根本是一排黑洞洞的空棺。 只觉得手心浸满了凉凉的汗。 最西面是舒颜的住所,曾经,这里住着她的亲娘。 院子被很大的梨树遮住,只让人觉得静谧非常——“我从未去过三姐姐的院子。”笑笑放下望远镜,坐在山顶的一处石头上。 “三姑娘除了第一回请安,也没来过咱们竹里馆的。”荷露道。 倾碧山虽小,但也算座山,空气就比别处新鲜,风也清凉,笑笑登山时的细汗很快便被吹干了:“早说过请她们来竹里馆一聚,两次都被祖母抢下来做东了,后来又说等舅母过来了一并请” 荷露笑道:“姑娘何必心急,咱们老爷就快回来了,主子爷们儿回家来,这个东道必要做定了!” 笑笑迟疑了一下:“爹,和祖父一并回来么?”——以前提起老爸,心里会有复杂的情绪,现在提起爷爷,也开始掺和复杂的情绪了。 “说晴丝姐姐说,老太爷和咱们三老爷这次要一并回京的。” 笑笑与荷露也不藏着掖着:“祖父的事儿,我爹知道么?”——还能是什么事儿,买了个妾的事儿呗。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荷露声音低下来。 “让你细细去打听,可有别的收获?” 荷露叹气道:“云偏自幼与我交好,也是从她哪里听来的一些说是,老太爷早在五年前就看中那个女子了,当时就付了钱的,一直寄在某家养着,还给请了西席先生与教养嬷嬷,又有专门教琴棋书画的先生” 笑笑一时说不出话来,感觉内心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起来,使劲儿咳了几声,企图把堵在心里的脏东西都给咳出来,但无济于事,仍旧闷闷得透不过气来。 ——自己姐妹们也不过是一起上个商家女学而已,反倒给她专门请教书先生,还要请教养嬷嬷?!琴棋书画?我们姐妹不过是报个意趣社跟着学学四艺罢了,跟她一比,连亲孙子亲孙女儿都跟野孩子似的了!更不要提相伴多年的糟糠之妻!奶奶跟着他吃过多少苦?据说太奶奶那个人,当年很会拿捏儿媳妇,奶奶不也连哄带忍地捱过来了?还说因为自己吃过婆婆的苦,故而坚决不给儿媳妇小鞋穿!当然这些都是前世的奶奶唠叨出来的,这一世的祖母珍重身份,这些话一个字儿都没提过。 爷爷这是怎么了,还是那个退了休整天跟老朋友下下棋,陪着老伴儿打打麻将,自个儿租一块农田种种地的爷爷么?那个可爱的老头子到了古代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女的是在哪儿买的?” 荷露道:“似乎是承德,说是,当年在街面上看到了,就执意要买下来。” 笑笑骇笑。 这是有了看上眼的,赶紧占下来,生怕落下个‘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再后悔就晚了! “人是养在哪里的?” “这却不知了,只听说,教她弹琴习画的,皆是名家,一堂课要一两金子呢。”荷露到底也年轻,眼底亦有愤愤之色,毕竟自幼就是老太太的人,内心自然替老主子叫屈。 笑笑一阵冷笑,还真舍得下本儿,送进宫去伺候皇上也不过如此吧。 荷露望着姑娘:“这里头的一些事儿,老太太也知道的不多,报信儿的人怕老人家受不住,刻意瞒着的。奴婢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听云偏说了些,那打听信儿的人就是她爹晴丝姐姐先听了信儿,就死死摁住不让外传,老太太还是瞧出端倪来,这才给问出来了老太太,却也没再深问。” 祖母,竟是不敢深究了?生怕听到更打击人的细节? 笑笑想起昨晚见到的祖母,那样好强的人,竟然自比隆冬,感慨韶华不再。想想自己当时安慰她老人家的话——春有春的好,春天过去有过去的好。突然显得那么牵强,那么无力。 坐在石头上久了,只觉得遍体生寒,笑笑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几块整齐的农田,那就是小唐村的方向。 那些田地,都是爷爷的农家梦,如果爷爷也曾有梦的话。 ——“我不信。”笑笑道。 荷露一怔,深深叹气:“若是老太太也不信就好了。” 笑笑突然一笑:“去跟晴丝姐姐说,什么都别瞒着老太太,探听到的情报都要一五一十地说给她老人家听。” “姑娘的意思是”荷露一时摸不清笑笑的想法,但自己姑娘向来不是糊涂人,跟着姑娘的这段日子里,姑娘的行事只有令人称赞的份儿。 “老太太听得全了,才不至于断章取义。”笑笑一字一句道。 方才也是被炸弹般的消息给魇住了,等醒过来,分析分析,也就都想清楚了。 笑笑拍了拍衣裙上偶沾的草叶,突然轻松起来——自己的爷爷,自己还是了解的,若说他多么忠贞不渝,作为孙女儿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但是,当荷露说到养了这女子五年,甚至还专门请名家来教琴棋书画,这件事儿办得就不那么‘唐卯’了自己的爷爷唐卯,那是什么人啊——生意人。 最地道的一个生意人。 股票投资从来没有失手过,地产投资从来没有失手过,期货投资从来没有失手过,黄金投资也从来没有失手过 哪怕给孙女儿摊一套煎饼果子,都能从店家那一大堆鸡蛋里挑出个双黄儿蛋! 这样的人,买回来一个女人,好吃好喝供养她五年,还给她请家庭教师,给她做最高级的礼仪培训,请全国著名的音乐家和画家来教她艺术ㄣ另リ祂孃dè幵玩笑ㄋ╰☆ぷ 唐卯的脑袋让独角兽踢了也不能干这么赔本儿的买卖啊! 金屋藏娇?——唐卯的字典里,金屋,只能留着升值。 这谁传的闲话?简直侮辱我们老唐家人的智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木槿花开 ,关于祖父‘金屋藏娇’的事情, 始终没有定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此事件没有任何人制造谣言, 也没有任何人传错情报——唐笑笑的爷爷, 唐老太爷, 千真万确在五年前花重金买下来一位女子,藏在承德的一处宅院里养着, 一掷千金请名师教其礼仪及四艺, 使得那女子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 只是,老太爷极少去那宅子,即使去了,也几乎不面见那女子, 只与宅院的老管家过过话而已。 老爷子这是想干什么呢。 笑笑实在想不通,只听说过囤米囤金发财的, 还真没听说过有囤人发财的——人,岂不是越放年纪越大,越放越不好出手么 令人放心的是,祖母彻底恢复了以往的状态,照旧是和蔼与威仪并存,可见祖父的那件事儿早已经在老太太这里翻篇儿了——如果只是生意, 老太太还是最相信自家老头子的。 作为孙女儿, 就更不必操这个心了。 笑笑喝一口龙井茶, 拿起小楷笔, 将夏历上四月十五这一日的小乌云勾了去, 涂涂改改也没能改成个什么, 那一团仿佛一只趴着的黑色胖狗,旁边记下一行小字:坐等金女升值 因为四季历的每一页只有‘一周’五日,所以地方很大,能写得下很多行簪花小楷,若想画一些简单图画也不成问题。这么一来,四季历简直有了简单手帐的功能。 譬如今日,四月十八。日历上的日期下方,就简笔画了一个穿皮草的古代帅哥——今日是金总裁的电影《梁祝》的首映礼啊,笑笑自然要记下一笔的。 “姑娘今日去看戏,该穿得鲜艳些才是。”染碧已经按着姑娘的吩咐,将今日要穿的衣裳准备出来了。但这衣裳的颜色,还是令染碧忍不住唠叨两句。 ——是一袭浅浅的蓝灰色的乌云裙。 非常非常薄的纱,一层一层地组成这件缥缈的裙,裙腰至裙摆,泼泼洒洒镶着切割完美的同色系碎琉璃。千重波光里,那蓝灰色显得格外纯净,如晴岚,又如暮霭;层叠光影间,那蓝灰色又渐渐流动聚积,形成天边雨幡,酝酿着一场六月的连天雨。 上衫亦是同色,别无一点装饰的交领小袖衣,颜色浅于下裳。 ——前世,笑笑第一次参加金氏影业旗下电影的首映礼时,所穿的小礼服裙。 将之前的一字领改为了本朝的交领,款式上的夸张也尽量收敛了一些,但颜色c质地,和那些漂亮的水钻几乎完全再现。——关于琉璃切割的首造事宜,首造司倒是首批了,但始终没有下文,笑笑倒是不急,好饭不怕晚,姐才十二岁,慢慢等着就是。 当年穿这件乌云裙,是二十四岁。 今年十二岁,同是本命年。 “姑娘穿着,会不会太素了?”染碧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笑笑已经将乌云裙换上了,因是刻着尺寸做的,自然非常合身,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笑笑倒是很撑得起这个颜色。——“染碧,你是想说,这衣裳有些老气吧。” 染碧低声道:“奴婢不敢。” 笑笑淡淡一笑:“反正今日也没有长辈参加,戏帖子发给的都是年轻人,难得能穿一件自己合意的。”又没有穿破洞牛仔裤,不过一条灰色纱裙子罢了,有何大惊小怪。 染碧乖乖地不再言语,按着姑娘的吩咐,给梳了简单的发髻,鬓侧只插了一支簪——方夫人送的那支桐花小凤簪,银花丝的簪头,嵌有蓝紫色的点点宝石。 小笛儿已经将出行的一切打点好了,进屋道:“姑娘今儿和其他姑娘们一道去么?” “她们这回要做伴儿去?”笑笑将面上的薄粉涂匀,化妆这件事向来都是自己动手的。 “二姑娘与六七八几位姑娘做伴儿乘马车去,三姑娘与其同窗先行一步了,四姑娘还未打扮好呢。”小笛儿一一作答。 舒颜居然还有要好的同学呢,她向来独来独往的,笑笑总觉得这个庶出的三姐姐很神秘。 至于展颜,笑笑不由地心里动了动,展颜当初可是非金仲伦不嫁的,这一世么还在打扮?如此重视看来这一世的唐四姑娘依然没能抗拒金总裁的魅力啊。 虽说大家一起乘马车去方便,但笑笑实在不想在马车里等展颜,她化起妆来没完没了,而且还总觉得大家等着她是应当应分的。 “咱们从东角门出去,不跟她们一道了。”笑笑早就自己租了马车,这些支出另有一本账,由小笛儿记录着。 姑娘们平日上学都是走西角门的,那里离大路更近些。 这东角门,今日却是第一次走——“听说,那东角门常是关着的。”小笛儿道。 “让她们给开门便是了。”笑笑用西瓜红的口脂点了点嘴唇,化妆即告完成。 竹里馆本来就位于自若园的东边,因此离东角门并不算远,绕过倾碧山,再走一段路就到了。虽说笑笑住在竹里馆,却从未欣赏过东面的风景,以前在倾碧山顶倒是眺望过,只不过是一片竹林,竹林外是一大片护园梅林。 笑笑只带了小笛儿,主仆二人沿着竹林小径向东而行,今日是个艳阳天,还不到巳时,竹林间就满是斑驳光影了。 小笛儿用团扇给姑娘遮着光:“今儿定然是个大热天,看戏更是热呢,又不在屋子里,总不好用冰。幸而咱们带了仁丹与薄荷丸。” 笑笑一笑:“瑞彩最是怕热,看她今儿熬不熬得到落幕。” “落幕?”小笛儿不解。 哦,古代的戏台子并没有落幕之说。 “落幕,就是戏剧结束的意思。”笑笑只得简单解释。 竹林之外,是一条宽宽的石子路,用红白的玛瑙石子漫成一朵接着一朵的大花,走在上面,简直是步步生莲了。 小笛儿觉得有趣儿,细瞧那些石子组成的花卉:“这是扶桑花吧?” 笑笑细细一看:“是木槿。”心下却觉得讶异,通常情况下,园子里的石子路大多是牡丹海棠之类的富贵花样,像此处这样铺出整整一条路的木槿花倒还是头一回见呢。 主仆二人一面走一面欣赏着脚下各式花姿的木槿花,小笛儿道:“扶桑c木槿与芙蓉,奴婢一直都分不太清,只知道那扶桑是大红色的,而木芙蓉则是在秋天开放的。” 笑笑仔细回忆这几种花的区别:“的确,这三种花都是锦葵科的,也有人把它们叫做三姊妹花呢。你所说的扶桑花,也叫朱槿,叶子因与桑叶仿佛,故而又叫做扶桑。木芙蓉的叶片最大,层层幢起,最是可赏,也可入画。这三种花虽然极其相似,却开在不同的地方,像咱们京都的气候土壤,最适宜木槿生长,而木芙蓉则多生于江南水边,扶桑最是耐热,咱们这里不常见,多是岭南才有。” 小笛儿认真听姑娘说着,自觉又长了一番见识。 忽的,听得身后有人道:“姑娘留步。” 转身一看,是一位非常脸生的丫头,连小笛儿都不记得府里有这么个人。看样子也是个大丫头的样子,穿的戴的都格外体面,鬓发上簪着金蛱蝶,连衣裳领口都络着米珠——论穿戴,竟比唐家最得脸的大丫鬟晴丝还要体面几分。 这丫头先给笑笑行了个礼,那行礼的动作,笑笑也说不清,只觉得格外的到位,就像是受过什么礼仪强化训练似的。 丫头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是那种极有耐性的笑容,从容可亲,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令笑笑瞬间想到了现代的空姐,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声音也是一种机械化的甜美可亲:“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想请您一叙。” 夫人?唐家哪里来的夫人? 如今在唐家住着的,除了方夫人之外,还没有哪位官夫人吧? 丫头已经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态来,笑笑心下好奇,便随她前去,决意一看究竟。 踏着一朵挨着一朵的木槿花路,绕过竹林向北,便隐约听见了丝竹之声,笑笑只觉得这乐声格外熟悉果然,就看到了不远处停靠在路边的金顶轿子,轿子旁边有七八位女子组成的丝竹班子:有执提琴的,有吹洞箫的,亦有弹弦索的,各种音色交叠起来,格外的清婉美妙。女子中又有善歌者清唱:“花开叶落,不知世界,不记春秋。桃源流水,何处更那深幽。” 声音缥缈,真仿若桃源之音。 ——这位传说中的三姑母,再次现身了。 笑笑记得,她的住所就叫做‘舜华楼’的,自己当初还曾说:总感觉木槿花朝开暮落c过于平凡,似乎当不起舜华这个名字。 如今,看看脚下,由红白色的玛瑙石子铺就的木槿花之路,分明就是一直通向北面那座‘舜华楼’的。——好昂贵的专属‘红毯’,好排场的自带音效,好神秘的三姑母啊。 就连这抬金顶轿子,都要比普通轿子大出一倍来。 此刻,那销金纱帘被一只白嫩的手慢慢掀开,轻纱半掩间,露出轿中美人的真容:“你是哪一房的孩子?进来坐。” 笑笑望着对方的面孔,只觉得当头一道厉闪! 这张脸怕是永远也忘不了—— 白怜花。 眼前的,分明就是白怜花的脸。 那丝竹声仍未停歇,唱歌的女子声音低下来,如泣如诉:“又何求兮,又何求,任他野草闲花满地愁。”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舜华 ,在元龙朝, 唐笑笑最不想看见的人,大概就是白怜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对于白怜花的抵触, 甚至超越了对云懿。 毕竟, 自己当初从三十七层楼殒命, 与白怜花脱不了干系。 甚至,此时此刻, 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 笑笑条件反射的再次产生了堕入深渊的失重感。那种毁灭般的头晕目眩,心脏几乎飞离体外,乃至狠狠重创之下,完全失去知觉。 前世的噩梦, 笑笑偶尔还是会做,浑身冷汗地被惊醒, 看到绣花床帐,闻到熏香气味,听到值夜丫头均匀的呼吸,才能慢慢缓过来。 但此刻,白怜花就活生生地在眼前,满脸笑容地望着自己。 笑笑定下神来, 还好, 眼前的‘白怜花’早已不认识自己。 “你是哪一房的孩子?进来坐。”与白怜花相比, 眼前这位的声线较低。 笑笑忘掉了自己本该有的从容, 面带狐疑地望着对方。 “你不曾见过我, 自然觉得稀奇。”对方倒是很理解笑笑此刻的态度——话语里虽然同样暗含揶揄腔调, 但白怜花每次都是在讽刺别人,而眼前的三姑母,更接近于自嘲。 仔细看,便会发觉对方与白怜花的不同,虽然五官和脸型非常酷似,但眼角眉梢皆有细微差别。若是不做表情不做声,两人大概有九分相似,一旦加上了神态,那份酷似便只剩八分,再开口说上几句话,便也只剩得六七分了。 年龄上也略有差异,面前这位三姑母的年纪与前世白怜花仿佛,但今时不同往昔,如今唐笑笑只有十二周岁,白怜花的实际年龄比唐笑笑大五岁,若是在元龙朝,也该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而眼前的三姑母,看起来与珊娘差不多大,至少也有二十八岁了。 三姑母仔细望着笑笑:“远远儿看着以为是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呢,瞧这脸儿却还是个小女孩子。” 笑笑已经判定,此人绝非白怜花。 既然是三姑母,那就是自己的长辈,合该行个晚辈礼的。 三姑母拉住了笑笑,想了一回,从头上拔下一支黑珍珠的燕子钗来:“这就算作见面礼了。”说着就亲自为笑笑簪在了鬓上,“你们家在倾碧山附近吧?” 我们家?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姑母,我是三房的孩子,您可以叫我笑笑。”笑笑怀疑这位三姑母连三房有几个孩子都不清楚。 如今置身的这顶轿子是笑笑见过的最大的轿子,差不多是普通轿子的两倍大,里面竟还设了简单的榻与桌,若是撤去这些,人在里头躺着睡觉都没问题。 三姑母旁若无人地掩口打了个呵欠:“方才远远儿看见你,穿着这样罕见美丽的裙子,才忍不住让丫头请你过来的。” 笑笑非常不习惯长辈们直接称自己做‘你’,往往长辈们都是称小名儿,再或是‘你这孩子’之类的,三姑母这么一叫,笑笑愈发觉得她不似长辈。 再说了,远远儿地看见我?我方才离这里可不算近呢,您是怎么看见我的呢? 三姑母似是了解笑笑心中所想,将一只小巧的望远镜拿在手里给她看。 笑笑哑然,难以想象,这一位坐着轿子c听着音乐c拿着望远镜乱瞧 三姑母突然离近了笑笑,轻轻一笑:“你也有一只的吧。” 笑笑一怔,只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有什么,”三姑母往靠背上一仰,笑道:“你常常在倾碧山顶上用这‘千里眼’到处看,我在楼上看见过你。” 笑笑忍不住开了个小差,想起那句著名的小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笑笑清清嗓子,只得做出个小孩子的样子来:“姑母,我那都是看着玩儿的,园子这样大,看远一些才有趣儿。” “别叫姑母了,都叫老了。”三姑母声音突然微冷。 笑笑觉得,此人怕是不好相与。 遥想起荷露曾经说过,这位三姑太太似乎有什么隐疾,每过段时间就要出去医病,平日里便都在她的舜华楼上,几乎从不与家人走动。 笑笑看了看这位元龙朝的土特产,总觉得此人与白怜花如此相像,其中必然有故事,说不定就和白怜花有关系。 “第一次见人穿灰色的裙子,竟还能穿得这样美。”三姑母轻轻抻起笑笑的裙摆,“这些珠子这样亮。”简直爱不释手地摩挲起来,“这是在哪里买的?” 笑笑虽然不打算与此人深交,但对方□□裸地表达着对乌云裙的喜爱,也总不好装傻充愣:“是自己做的,您若是喜欢,我让她们按您的尺寸也做一身便是。” 三姑母孩子似的笑起来:“一言为定!”又拔下了头上一支紫玉鸾钗,戴在笑笑的发间:“你戴这个,把口脂再涂浓一些才好。” 确定此人并非白怜花之后,笑笑已经渐渐稳下神来,这才发觉无论是轿子内的摆设,还是三姑母本人的穿着打扮,用色上都非常另类大胆,太多的鲜艳浓烈的颜色对人的视觉构成了一种冲击——三姑母披着件肉桂色的纱氅,上面绣着蒲扇大的宝蓝色木槿花,一朵挨着一朵,豆绿色妆花纱的裙子,暗玫瑰色的鞋,羽织的白色凤凰,血红宝石点着凤目。 真难得,这样审美的一个人能够由衷欣赏乌云裙。 对方伸出手来拉住笑笑,修长的手指戴着巨大的粉钻戒指,见笑笑看,便道:“从波斯商人那儿买的,他们好戴宝石戒子,咱们中原人嫌沉嫌俗,我倒看着比金镏子好看。” 笑笑对一切服饰搭配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您穿这一身儿,该配个墨玉的指环。” 世界上其实没什么险恶的配色,全看什么人来穿。像三姑母这样的,简直穿了一身‘天险’,但丝毫不损耗她的美丽——笑笑想起前世的白怜花,她浓妆就特别漂亮。 三姑母举起自己的手来欣赏戒指,一脸的若有所思,突然莞尔一笑:“还真是的,若换个墨玉指环确是有些意思。你这样小的年纪竟这样会打扮人?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这其实,笑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没什么隐疾,不然手底下的那些丫头乐工,也不至于如此沉着从容。所谓的出去医病,大约只是掩人耳目。 她有的,只是秘密。 笑笑并不想探究,既然祖父祖母将此视为秘密,那就没有必要去追问答案。 对方见笑笑似在思索,便道:“我着人去跟老太太说,准你来舜华楼玩儿。” 舜华楼,笑笑恍然大悟,这条铺着木槿花石子的路,恰恰就是通向园北那座舜华楼的,看来,这还真是一条专给三姑母铺的路了。 轿子已经缓缓动起来,三姑母叹一声:“我就知道,竹林边的那块界碑被搬走之后,定然会有谁闯进这里来的。” “界碑?” “从东角门,到舜华楼,这里是自若园的禁地。”三姑母一笑。 笑笑不解:“界碑为何会被搬走?” 三姑母有些得意:“是我命人搬走的。” 笑笑不语,看来,她是寂寞了,需要世界之外的人给她带来新鲜。 “你不怕?我就这样带着你去舜华楼。”三姑母望着笑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有微澜。 笑笑一笑:“三姑母带自家侄女儿去家里玩儿,有何怕的?” 既然是禁地,且这些年来,府中无人知道内中秘密,这就充分说明,禁地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祖母的眼睛。 我怕什么。 三姑母:“叫三姑母不好听。” 笑笑托腮望着三姑母,那该叫您什么呢? “叫我舜华。” 笑笑觉得挺别扭的,一个与自己母亲同龄的女人,自己要张口直呼对方名字:“方才听丫头叫您夫人,我也尊称一句夫人吧。” “不不,听着老气横秋的,你就叫我舜华,我叫你笑笑。” 跟刚认识新同学似的 伴随着轿子外的丝竹之声,笑笑与舜华夫人来到了她的地盘——舜华楼,一座三层高的楼宇,大概是自若园里最巍峨的建筑了。院子里种满了木槿花,许是嫁接的品种,孟夏时节就开满了花,花朵格外大,颜色也分外鲜艳。 院子里设着昂贵的紫檀雕金的牡丹围栏,却一株牡丹芍药也无,竟用其围了一棵棵锦葵,仿佛一大群平民女儿都戴着皇后的皇冠似的。 大厅里的摆设极为华美,但看起来似乎主人并不珍惜:凤尾簟随意铺在台阶上,虎皮褥子滑下贵妃榻掉在地上,销金帐子蒙着尘也并未叫换去,极其精巧的天青色汝窑盏,盛着剩牛奶喂猫。 厅里竟然悬着秋千,临着敞窗,可以望见外面的木槿花色。 “我这儿反正也无人来,从未做过待客的准备。”舜华拉笑笑坐在秋千上,又吩咐丫头:“让他们再给系一个秋千,等笑笑来了,我们一人坐一个。” 笑笑在秋千上微微晃着:“今日催雪楼有小戏,舜华一道去看么。” 舜华眼睛暗了暗,随即笑道:“小戏有何好看的,你若是喜欢,我把戏班子请来,咱们在舜华楼看。” 她这里的确够大,请一班戏也足够了。 “出去看,旁边坐着陌生人,才有趣儿。” “陌生人?”舜华不解。 笑笑所说的,其实是现代电影院的模式:“对,有趣儿的戏词儿,大伙一块儿笑,赶上悲戏,大伙又一块儿哭,听着旁边的人轻轻啜泣,也是有意思的。” 舜华眼底有些向往,又揶揄道:“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 果然,她并非自由的,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自由。她可以将外面的人请进来,但她自己却不能出去。 笑笑对舜华的情况大致有了些了解。 舜华打开一只锦盒给笑笑看,里面竟是满满一盒子宝石,笑笑活了两世,也没见过如此多的宝石,且都是大颗的,红的蓝色绿的紫的 “这一盒子,够做一条裙子了么?”舜华问。 笑笑了然,原来她以为自己裙子上的切割琉璃都是宝石做成的,急忙笑了笑:“用不着这些,你这一颗,就能换来一马车的水晶琉璃。” “这是水晶琉璃?”舜华仔细看了看笑笑的裙摆,“水晶和琉璃都不及这些亮。” 还是执意把一盒子宝石给了笑笑:“用不了你就拿着玩儿去,我还多着呢。” 本来还不想过来,生怕耽误了看《梁祝》,这盒子宝石一到手,笑笑瞬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儿了。 大不了一颗红宝石扔给金总裁,让他给自己加演一场呗。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梁祝化蝶 ,最终还是迟到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仅在舜华楼耽搁了些时间, 还要把那盒子宝石拿回家去放好,顺便照一照镜子, 把舜华夫人给插在头上的两支华丽簪钗除下来。 笑笑坐着马车赶到南浦街催雪楼的时候, 已经午时, 原定巳时开场的《梁祝》此刻早已演了两个多小时。 催雪楼前很清净,除了一辆辆安静等候在门前的马车。 透过帘子张望, 见整座建筑皆由洁白石头砌成, 恰如一座小小雪城。 与这雪城不符的,是今日这炎热的天气,才不过初夏,就热得如同仲夏一般。 扇子倒派上了用场——笑笑为这身裙子专配了一把同色系的小折扇, 上面只画着几只流萤,粗看之下, 就是一团一团朦胧的浅黄色光雾。 面前的催雪楼比想象中大的多,进门要经过一道深深的白石门洞。 笑笑摇着扇子,走得比小笛儿还要快些,生怕错过了这一场‘观影盛事’,哪怕赶上个尾巴也是好的:舞台是怎样的,演员们又是怎样表现的, 观众的反应又如何呢关于这一场‘电影’的一切, 笑笑都充满了期待。 门洞里倒是凉快, 有清风穿进来, 伴着几只扑棱棱的灰鸽子。 甫一从门洞走出去, 倒像是受不住外面的阳光似的, 眯着眼睛拿扇子遮着光。 门洞之外,是一个男子孤立的身影。 仿佛一帧黑白相片:城墙下,古树旁,有一男子,鹤势鸿姿。 虽然逆着光,笑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仲伦哥——这个人,即使一身布衣,也能从容地穿出昂贵皮草的效果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差一点儿就脱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一时又不晓得元龙朝的自己是否应该记得此人,生生把仲伦哥三个字咽了下去。 金仲伦却似是在寻找什么人,四处望着,一眼看到笑笑:“这位姑娘,戏台设在里面的院子。”口吻礼貌,完全是在尽地主之谊。 笑笑立住:“金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人?” 金仲伦一笑,目光如湛净秋空:“在下的长随不知又跑去哪里歇晌了。” 笑笑道:“不知公子所为何事,我带的丫头可能效劳?” 金仲伦先拱手谢过:“在下只是想找一碗凉水罢了。” 笑笑先笑了:“席间定然有茶水,这一个时辰下来,撤下去的茶壶里总有剩下的凉茶水,只不知公子做什么用?” 金仲伦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突然又望住笑笑:“姑娘可是唐家的女儿?” 艾玛,金总你终于认出姐了。 “苏州唐府一别,总有四年多了。”金仲伦拱手,目光亲切了许多。 “仲伦哥何必客气。”笑笑也懒得装了,既然是熟人,就别老金公子金公子的了,叫得都尴尬了,“仲伦哥找凉水究竟是为的何事?” 从来没有谁叫过自己仲伦哥,但金总此刻并不觉得唐突,仿佛眼前这个女孩子就该这么叫自己似的。 ‘仲伦哥’一路引领着笑笑主仆穿过花厅,向里面的院子走去:“方才有个孩子似是病了,独个儿一人退下席来,连个丫头也没跟着。我问她是谁家的,她也不说,只说要一碗凉水,我四下里找不到仆人,只得自己寻出来了,记得门前常有卖薄荷水的摊子。” 花厅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不见,笑笑不免问道:“这里总该有侍候的人吧?” 金仲伦的表情有些复杂,到底是为难还是喜悦,笑笑一时也分辨不出:“戏楼的仆人多得很,只是如今都凑到前头去看戏了。” 好家伙,这么卖座啊 穿过花厅,笑笑已经看到了蹲在石榴树下的女孩子,梳着丱发,戴着芙蓉石发箍,穿着淡湖色的纱衫儿,不是八妹妹可掬又是哪一个? 笑笑急忙凑过去,赫然见那树下有点点血迹,不觉大惊:“可掬,你怎的了?” 这一声儿,倒唬了可掬一跳,白白的小脸儿抬起来,见是自家五姐姐,才放下心来:“五姐姐,不碍的。”说着伸手给笑笑看,手心里是一颗小小的牙齿。 原来是牙掉了。 想来是看戏的时候牙齿掉了,一时止不住血,才中途跑出来想找碗凉水冰着的。 笑笑不免心疼:“还疼么?” “没事了,不过掉了个牙,”可掬一笑,站起身来,“凉水也用不着了,不疼了。” 一时看到笑笑身旁的金仲伦,又行了个礼道:“多谢公子了。” 已经有金家的仆人赶过来,金仲伦来不及治他们的罪,先吩咐道:“去端一碗温温的淡盐水来,给这位姑娘漱口。” 可掬又向金仲伦表示谢意,笑笑禁不住拉住她的手道:“今儿是谁跟着你的?” “五姐姐莫怪我那丫头,她比我还小一岁呢,若是知道我掉牙止不住血,定要慌了神儿,弄得人尽皆知便不好了。”可掬低声道。 “你才八岁大,出门怎的带那么小的丫头?”笑笑忍不住道。 可掬不语,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不愿在人前讲出。 笑笑叹一口气,只道:“她们呢?” 可掬一听便知是说唐家的姑娘们:“姐姐们都在看戏呢,若是知道定然会先顾着我的。五姐姐,你怎的来这么晚?今儿的戏可好看了!有古歌,还有对白,戏子们的唱腔和身段儿都好看!只不知那祝英台可嫁给马文才了”声音暗下来,替戏里人物担着心。 金仲伦的嘴角泛出一抹微笑:“一会儿跟我来,重头戏在后头。” 待可掬漱口整理之后,几人便穿过花厅,来到气势恢宏的观戏楼,上楼时已听得一阵觱篥声起,后转为缥缈的箫声。 观戏楼隔着一池碧水,便是戏台。 一个演员都看不到,只见满台的红花白花——想来,是祝英台脱去喜服,身着丧服为梁山伯哭坟,最终坟开合葬的一段戏吧。 看起来,整部戏都已经结束了。 笑笑最终也没能赶上个尾巴。 突听得一声凄厉的唱:“愁绝!魂断!” 笑笑打了个激灵,也不知是被这突然的一声唱惊到,还是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拉着可掬的手,只觉得对方也在跟着激动发抖似的。 观众席是一片哀鸣:有人低低抽泣,有人无声落泪,有人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笑不由看了看金仲伦:首映礼很成功哦,金总裁。 金仲伦的神情却还像在期待着什么,莫非,结尾处有彩蛋? 笑笑正想着,便听得观众席有骚动之声,一只黄色蝴蝶飞过来,落在笑笑的袖子上,复又翩翩而去。 紧接着,又飞来一只,两只十几只上百只 不知从哪里飞来如此多的蝴蝶,颜色各异,上下翩飞,身姿凄艳。 观众里的女孩子居多,此刻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任由泪珠挂在腮上:“是祝英台!是梁山伯!他们真的化为蝴蝶了!” 笑笑慨叹,梁祝的最后一幕,是化蝶。 可掬毕竟是小孩子,此刻兴奋得直跺脚:“五姐姐,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蝴蝶!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看这么新奇的戏!” 观众的激动也不亚于可掬: “哪里捉来怎么多蝴蝶的?!” “金家真是有办法!”“说不定蝴蝶就是被这戏吸引过来的!”“快别说蝴蝶了,一说我就想哭” 在漫天的蝶舞中,《梁祝》落幕。 散戏的人群里,每个人都红着眼睛。 乃至在催雪楼外面等着接主子的车夫们,还以为自己搞错了,主子是去看戏的么?莫不是去吊唁的?吊唁也不必哭得这么卖命吧,眼睛都哭肿了。 唐家的姑娘们人人都用帕子擦着眼睛,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催雪楼。可掬也急忙跟上了唐家的大部队,她的小丫头哭得直打嗝儿,压根儿没留意到自家姑娘的异样。 笑笑早已跟小笛儿吩咐过了:“今日八姑娘的事儿,让荷露去跟晴丝念叨念叨去,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笑笑却没有随着唐家人离开,而是专意留下来对金仲伦道:“恭喜仲伦哥旗开得胜,首演圆满。” “笑笑过奖。”金仲伦亦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生平第一场戏剧的首映礼,对他来讲是很重要的。虽然身边的很多人并不把这当回事,甚至将今日这出戏算做了金公子不务正业的一大佐证。包括今日请来的商二代观众们,他们更多是看个稀罕,虽说今日这戏,他们也尽情地哭过了,但若让他们认同排戏这件事的价值,尤其是商业价值,他们恐怕会笑掉大牙了。 金仲伦可是决意要把这件事当做事业来做的。 不由看了看眼前这个认真为自己道贺的小姑娘,穿着蓝灰色的纱裙子,在阳光照射下,裙摆有水光般的星星点点。金仲伦发誓自己见过这件裙子,只是死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灰鸽子似的,倒是挺好看。 “小灰鸽子”并不知仲伦哥所想,还傻呵呵地笑呢,刚才听见对方叫自己‘笑笑’,感觉舒服多了,曾经的感觉都回来了。 两人就站在一株石榴树下说话,此处清净。 刚才来不及打量古装版的金总裁,此时倒能一饱眼福。 金仲伦一袭薄青色长衫,身姿瘦挺,穿古代衣衫便显得格外倜傥。气质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底子好,你是同田贯日还是身甲气由,这还真不是气质所能决定的,关键是遗传基因。 仲伦道:“笑笑可还记得,在苏州,你也不过八姑娘那般大。也是孟夏时节,掉了一颗牙。” 笑笑是真忘了,即使前世也经历过,但这些事情哪儿还记得这么清楚呢,便呵呵一笑:“我也找你讨凉水喝么?” 仲伦:“你央我买了很多粽子糖。” 自己当年还真是熊孩子一个,看看如今的可掬,俨然小大人一般了。 正想着,便有个金家的小丫头端着个糖盒子过来:“唐姑娘,您的粽子糖。” 这都什么时候让人买的啊?仲伦哥不愧是仲伦哥。 “人家都大了,早就不吃糖了。”笑笑一脸的不好意思,旋即就从盒子里挑出个最大的薄荷糖来放在口中吃了。 仲伦:这闺女越来越像她堂兄了 吃人之糖,忠人之事,笑笑噙着满口的清凉道:“仲伦哥排的戏这样好看,打算一直在催雪楼上演么?多少日子演一场?” “歌人们总要歇嗓子,大约,五天一场?” 感情您自个儿还未想好呢“观戏楼能容纳多少客人?” “若是满座,大约二百人。” 笑笑想了想:“今日是赠票,以后若是买票,票价几何?” “想着定价三两银。”金仲伦说起自己的‘电影事业’,就兴趣倍增,管她是生意达人还是无知少女,此时能有人跟自己坐下来聊聊戏,便是人间第一幸事。伸手把长随招呼过来:“去,在偏花厅摆一桌儿茶点,茶要女儿环,点心要松花片糕c素签纱糖,再来个冰雪冷元子。” 这些大概都是八岁唐笑笑爱吃的东西,金仲伦的金牌记忆力在元龙朝依然超群。 笑笑加了一句:“再加一样玫瑰镜糕,不要撒芝麻。”这一点倒还是记得的,唐笑笑同学对吃总是怀有深情厚谊。 小长随:这姐儿是什么来历?连我们爷的口味都这般清楚。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金氏速度 ,展颜失神地回到朱碧馆, 眼睛还肿得核桃一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站在廊下,轻轻敲了敲鹦鹉架子, 那只碧色鹦鹉便叹了一声:“看朱成碧思纷纷” “还不回屋去洗洗脸, ”欢颜走过来, 刚刚梳洗了一番,眼睛却还微微发红。 今日一幕《梁祝》, 赚取了太多少女的眼泪。 展颜回身看看自己的姐姐, 声音里带着兴奋:“你看见他了么?” “怎么看不到,进场的时候他亲自在门前迎接,眼神儿再不济的也看见了。”欢颜的语气有些揶揄。 “散戏之后便不见他了。”少女的话语里有惆怅。 “人人都哭花了眼睛,又有那蝴蝶飞来飞去, 哪里顾得看他。”欢颜拍拍妹妹的肩头,只觉得金仲伦是该画在画上的男子, 这种神仙般的人一旦走下凡间来,就会随俗浮沉,慢慢地暴露缺点。譬如他这个年纪,正是创业的时候,却还与歌人们混在一起,岂不是玩物丧志不堪造就么。偏偏妹妹的眼睛只看见皮囊, 点都点不醒。 展颜望着满目的夏日院景, 又一次想起今日的那个薄青色的身影来, 时而迫在眼前, 无论蹙眉c微笑c言谈, 都那般的动人心魄;又时而遥在天边, 叫人只觉得烟树远,淡斜晖,是自己追也追不到的秋水长天。 欢颜听得妹妹的一声叹,不由想起方才看过的戏:“今日的戏子们虽说咬字清晰,但还是有三四成戏词儿听不大清,幸而有对白衬着,才不至于看不懂。” 笑笑此刻也正说到戏词儿:“单凭耳力,很难听得清唱词,倒不如把词儿印成小册子,客人们观戏的时候亦可对照着唱词。” 笑笑第一次与金总聊这些,以前的仲伦哥,也用不着自己这个门外汉来献计。 想一想,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没能帮上仲伦哥,反是被他一路提携着,甚至把自己捧成了女主角——咳,自己也是没有主角的命啊,还没开机就先坠楼了走便走了,还给他的金氏影业添了一条不小的□□。 关于唱词本子的建议,金仲伦并未表示吃惊:“已经着手去印《梁祝》曲词本子了,打算像卖话本子似的在书坊出售。” 不愧是金总,这就开始筹划宣传了。 金仲伦摇了摇扇子:“你的主意也不错,索性把唱词册子直接印成戏票模式,人们买到票也就提前看了词儿,对客人更能构成一种吸引。” 和聪明人聊天真是很轻松。 客人们都已经散尽了,此时的催雪楼显得更加阔大,仅仅这西花厅就能轻轻松松摆上个五六桌。笑笑绕着花厅走了一圈儿:“催雪楼作为贵宾戏院,可以给客人们提供更为舒适的环境,譬如在观戏之前,客人们可以先在花厅略等,即使散戏之后,也可以在花厅聊天喝茶。因此,这花厅更该好好装饰一番。” 金仲伦自认花厅打理得非常典雅,一时不明白这丫头指的是什么。 笑笑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内心深处骄傲地笑了:还能是什么?电影海报啊。 “仲伦哥可去过温家的香露铺子?”笑笑发誓,自己没有做广告的意思,咳咳,好吧,有一点点儿,毕竟在温家也有入股 “常常打发长随去的。”金仲伦认为那该是女人云集之地。 笑笑看出他的心思:“很多年轻男子也常去的,他们家有男子专用的香露。”喝一口茶,言归正传:“温家最近推出了最新款的香露,在铺子门前设了四面一人多高的广而告之宣传画,形成四条屏的样子,引来不少人围观呢。据说,香露的销量提高了两三倍。” “宣传画?”金总很快找出关键词。 笑笑点头:“戏院也可以做宣传画的,像这花厅,就可以在墙壁上做些宣传画的装饰:比如画出梁祝二人的肖像来,画出戏中的各种情节来,还有那画龙点睛用的蝴蝶!蝴蝶可以是立体的,不必拘泥于平面。” “立体?” “比如,栩栩如生的蝴蝶标本!若觉得残忍,也可以用通草做成的蝴蝶,街面上常有做通草花儿的,做出来非常逼真。” 金仲伦通过残忍二字,大致明白了蝴蝶标本是什么意思。仔细望着眼前的笑笑,方才对这丫头还停留在四年前的印象里:画得一手好画,爱笑,笑起来有小酒窝。如今大了,言谈间倒隐隐有着其兄甚至其父的风范。 “最重要的,是催雪楼的楼前,最好能挂一面巨大的宣传画,将最吸引人的情节画出来,再写上大大的‘梁祝’二字,那些编词儿的写曲儿的先生都要榜上有名,再加上演戏的艺人们的名字,以及,金氏戏院的名字。” “金氏戏院?”金仲伦一时觉得好笑,笑笑给自己的买卖把名字都起好了。 “对,催雪楼只是金氏戏院的其中一座。”笑笑这一句话,彻底唤起了金总的注意。 金总摆正身子,认真倾听。 刚才问到票价问题,笑笑就已经迅速换算出来,三两银子,那就是九百元钱,放在现代算是很昂贵了,但现代电影可是每天上映,且还都是循环场,简直二十四小时不停。笑笑问:“仲伦哥是想做大众生意,还是小众?” 虽然词汇新鲜,但金仲伦还是一听就明白了:“自然是想让更多人看到。” “如果把催雪楼定义为贵宾楼,请来的都是有钱的客人,那么仲伦哥就要想法子在京都再设几个平民戏棚了。”笑笑对此认真动了一番脑筋,之所以如此关注此事,一来与仲伦哥交好,愿意帮着献计;二来想让大众都能看到这么好的戏;三来么,就是私利了,人总得有自己的打算。 金仲伦神色有些凝重:“笑笑所说的,我并非没想过,只是,歌人的数量有限,便是催雪楼的戏也唱不过来,又怎能顾及其他戏棚?” “因此,仲伦哥需要发展艺人,戏中的每一个角色都要设立ab角。”见金总一脸懵逼,笑笑急忙进一步解释:“拿《梁祝》来说,祝英台这一角色,需要很多艺人来做准备,首先,万一主角生病,总要有人顶上;其次,便是考虑其他戏棚的需要了。” 金仲伦沉吟:“你说的第一点,倒是考虑到了,至于第二点”蹙眉想了一回,“很多个祝英台?很多个梁山伯?很多个马文才?” 笑笑点头:“这里头,自然有唱的最好的,这些最优秀的,还按你之前想的,五日唱一场,在催雪楼这种贵宾戏院唱,票价贵,收入也高。其他艺人,唱的虽不及这些人,但唱功和台词也必须过关,这些人,就分散到京都的其他戏棚,收平民票价。这样一来,岂不是全京的人都看到了么。” 再说了,元龙朝国泰民安,京都更是繁华,只要不收天价票,老百姓们看个戏还是看得起的。影视业最需要的就是受众,想证明你的戏受欢迎,拿票房说话! “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扶植过多艺人”金总一时陷入烦恼。 笑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些,要知道,现代的演员都是学出来的,古代没有表演学校,没有影视培训班,甚至连北漂也没有。 金仲伦叫来长随:“以前教坊司那帮子还在么?让金益跟他们谈谈去,如今解了禁,他们也不必偷着唱,亏了这么些年恐怕也没钱自立门户,倒不如跟了金氏戏院,排新戏,入新棚,有肉吃。” 长随道:“据说这些人一直私下唱着,也没断了收徒。” “这更好了。”金仲伦仰靠在椅子上,“雏凤清于老凤声。” 笑笑第一次亲眼见识了金氏的速度。 金仲伦:“另有那些歌楼乐坊,选些嗓子好的买下来,带徐老先生去把把关,买回来的艺人们一一分了角色,编词儿的翁先生也参与进来,按水平分出档来。”就在笑笑内心慨叹之余,金总又有吩咐:“让金运在全京踩点儿,选合适的地段开戏棚,另在东西南北四区各设大戏院,催雪楼居南,另外三座戏院只可比催雪楼更排场,或更独特。” 长随是个聪颖的,点点头一一记下来。 笑笑低头吃了个冰雪元子,感觉脑子都快跟不上了似的。 金总终于下达完任务,喝了一口茶:“记得笑笑小时候每回喝茶,都吵着要喝贵妃戒指。” 金总,您转折得好快啊 贵妃戒指就是女儿环茶,专挑的福建白茶的茶芯茶芽,被特意制成了小巧的圆筒状,形成一个个精致独特的小茶环,非常漂亮,味道有淡淡茉莉香。笑笑小的时候的确很喜欢这种茶,一来味道清香,二来有观赏性,三来名字好听。女儿环,小小女儿家自然喜欢。 “难得仲伦哥还记得。”笑笑也饮下一口女儿环,内心更加笃定,元龙朝的金总也一定会成功,特别是在初期无竞争的优势下,一举拿下全京的戏院市场不在话下。 “笑笑如此聪明,自然在戏院生意中看到了其他优势,不妨说出来,我扶植你做。”金总裁一不小心就霸气侧漏。 笑笑望着金总,觉得自己简直被对方看透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倒还真打着小算盘呢,但听金氏戏院要如此壮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下这块金丝大饼的边角。” “但说无妨。”金总难免好奇起来。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戏院分成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 唐笑笑最想做的是——影院美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前一世的影院食品往往都是由影院经营的,很多电影院也都会竖立‘禁止外带食品’的告示牌, 所以, 要想在影院吃零食, 只能到电影院外卖口去买爆米花和可乐。 笑笑想起在元龙朝地位尴尬的玉蜀黍,也就是玉米, 至今人们还只是摘下嫩的煮来吃, 连玉蜀黍晒干可以磨成粉人们都还不知道,更不用说奶油爆米花和玉米沙拉了。 ——“卖吃食?”金仲伦再没想到这个。 笑笑点点头:“来金氏戏院观戏的客人们,我们姑且称之为观众。这些观众不可能不吃不喝地一直坐着看戏,催雪楼这种大戏院可以给提供茶点, 但其他戏棚就不适宜如此了,地方也不够大, 因此,我想做专属于戏院的美食,并保证这些吃食不会在其他任何地方卖。” 金仲伦:“笑笑若决意要做,戏院倒是可以禁了观众自带的吃食,毕竟某些吃食并不适宜在戏院吃。” 笑笑拼命点点头,仲伦哥太善解人意了:“是啊, 若是有人带着臭豆腐啊c韭菜盒子啊c烤鸭肥肠之类的进去看戏, 就不合适了, 便是那响彻十里的金铃炙也怕是不合适呢, 只顾着自己嘎吱嘎吱地吃, 影响了旁人就不好了。” 金总:臭豆腐, 肥肠,嘎吱嘎吱 笑笑说起自己的生意便滔滔不绝:“我想着,在每座戏院旁边设立吃食店,那些戏棚就设个吃食摊子便可,主要售卖一些与众不同的零食,等把食单子定下来,就请仲伦哥试吃。” “便是准备一些方便简单的饭食也使得。” “饭食?”笑笑一时不解,“每场戏要唱近两个时辰,每个戏院每天最多唱两场,饭食怕是用不着呢。” 金仲伦微微一笑,似乎很喜欢看旁人跟不上自己思路的样子:“并非每场戏都要从头唱到尾,等观众们对这出戏熟悉了,就可以分成折子来演,按着曲本子的回目,拣着精彩的段子专意排成折子戏。” 这个主意好,如此一来,就可以单独拣着自己喜欢的场次来看了,有点儿类似于‘名段欣赏’的意思。 金仲伦看一眼自己的长随:“记着,让翁先生列出个点戏单子,若赶上唱堂会,就由主家随意点。” 长随点点头,记下了。做金总的随身秘书真不容易啊,但愿还有个生活秘书接应着,要不这位长随也太全能了。笑笑仔细看看他,突然想起,他就是当年仲伦哥的秘书小吴啊,只是差了一副眼镜而已哈,又一个认识的人出现了 “这么一来,戏棚就可以一轮一轮演下来了,艺人们排好班便是。”金总道。 “您是说,到了饭点儿也不歇?”笑笑越来越佩服仲伦哥了,他简直已经寻找到了现代影院的经营模式——其实正午场的电影也挺受欢迎的,很多上班族都爱赶这个场子看,顺便在影院附近吃个便餐。 “看戏的并非全是闲人,譬如你们这些书院的学生,除了休沐日,也就只剩晌午有空儿了。”虽说笑笑年小又有主意,但金总还是不能全然放心:“看着戏能吃的饭食,笑笑可有主意?” “目前想到的,有签菜或者饼餤之类,这样一来,菜肉和主食都有了。”笑笑先拣着方便易食的说,“也可以搭配一些小点心。” 签菜源于宋代,现代有学者推测,是一种用竹帘卷裹的美食,类似今日的寿司,我国内陆没有紫菜,据说是用蛋皮来包裹的,这一点,笑笑倒是从元龙朝一些寻古美食的馆子得到了印证,的确有这种方便食用的食物,许多逛夜市的人们也常常买来签菜,边吃边逛。饼餤便是卷饼了,这个更好做,本来就是蕊娘的拿手美食。 金总微微点头,捏了个松花糕吃:“笑笑就只做吃食了?若是有其他想法索性一并提出来,这几日就开始筹划。” 笑笑太了解金仲伦了,他这话明着听是邀商入驻,另有个意思就是,过时不候。金总一向是这个脾气,做事情雷厉风行,自然也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今儿一个想法,明儿一个主意,后日又推翻了之前的,来回反复,金总最烦这类人。 笑笑端着豆青釉的蛋壳杯,饮下一口清香的女儿环:“倒还真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金仲伦就喜欢不切实际。 “戏院的戏有了名气,那些艺人们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都是买过来的,大多是死契,不必担心翅膀硬了就背着主子另攀高枝。”金总这一句倒是实话,连旗下艺人违约跳槽都不必担心了,“唱的好了,自然会有重赏。” “艺人们一旦出名,受众自然就多了,里面不乏格外忠心乃至痴迷的观众,”笑笑望着金仲伦,这一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作为元龙朝商界出名的美男子,据说乘坐的马车都被女粉丝们写满了情诗 金总轻不可见地点点头。 “名角的戏,票价自然要高,另外,咱们还可以充分利用观众捧角这件事,赚一些钱。” 金仲伦:“唱的好了,倒是有往戏台子上撒钱的。” “今日,可有撒钱的么?” “倒是没见。” “因为《梁祝》这出戏并不适合撒钱。观众们已经完全融入了剧情,让他们往梁山伯祝英台身上撒钱,他们一时还接受不了。所以,我们索性免了撒钱这回事,一来没有多少钱,二来,也降低了艺人们的身份。”笑笑想要为元龙朝的影视业注入全新的理念,“我们应该扭转世人的想法,这些艺人也是靠嗓子靠功夫靠本事吃饭的,并非他们眼中下九流的戏子粉头。要让观众们知道,金氏戏院排的戏,是一场场艺术的盛宴。” 艺术,金仲伦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恍然觉得,自己的戏也可以高山流水觅知音。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除了能赚到钱,还能给人们带来别的东西。就像半途山人的画儿?差不多就这个意思。金总摇了摇扇子,这些话倒是爱听。 “观众们表达对艺人们的倾慕,可以通过更为高雅的方式。”笑笑望着找不到答案的仲伦哥,一字一句道:“比如,送花。” “花?” “对,观众们,甚至可以说戏迷们,可以购买装满鲜花的花篮,或者捆扎成一束的鲜花,来表达对艺人的喜爱。这些花篮和花束会被送到后台,也就是艺人们化妆休息的地方。” 金总一时想象不出那种送花的场面。 笑笑便循循善诱:“试想一下,当艺人们唱完一折戏,回到后台喝茶歇息,一进门便能看到观众们送上的新鲜馥郁的花篮,篮子上系着绸带,上面写着‘德艺双馨’,或者‘余音绕梁’,再或者‘千金易求,知音难觅’,文字下方再写上观众的名字,某某敬上之类的。” 金总歪歪头,眼前的丫头哪儿来的这些鬼点子:“笑笑是想卖花?” “仲伦哥神机妙算”笑笑突然又被看透了,“这样,我来提供鲜切花,就按照批发给普通鲜花铺子的价格给你,戏院再自己标价出售给观众。如何?” “鲜花铺子?已经有了这类买卖了?”金总觉得自己落伍了,从男士香露开始,再到鲜切花的铺子。自己搜集古歌艺人的这两年,元龙朝发生了很多改变啊。 “早晚会有的。”笑笑答得有些心虚,实则还没有考察市场,温家似乎也对这类买卖不报信心,呵呵,有了金氏戏院的大订单,保管让他们吃一惊。笑笑甚至幻想出他们每个人吃惊的样子来——西子掩着樱桃小口:“天啊,举世无双的大订单!”;温西岫蹙蹙眉:“一个戏院要买这么多鲜花?”;温二哥摇着洒金折扇:“瑛园给温家带来如此大买卖,去大富斋,包一万斤粽子糖给这孩子!”;温至翀:“瑛园果然冰雪聪明,伶俐非凡啊,¥┕芐孖賣出去好哆錵錵阿┕” 笑笑忍不住一阵偷笑。 这个过程其实很简单:从温家批发鲜花,卖给戏院,自己赚个差价,也不必费很大的心,只要挣个倒手的钱就可以,心里正乐呵呵打着算盘,就听金总道:“戏院的花铺子就全权交给你,完全可以卖得比市面昂贵,毕竟观众们意不在买花,而是博得艺人一笑。” 笑笑一怔,全权都交给我?这辈子本来只想开一间小花店的,这么一来,每个戏院都配一个花店的话 “花铺子只设在大戏院,目前先设四间。”金仲伦的话同时也说给自己的长随听,“卖花的利润,戏院收取三成,其中两成归艺人本人,剩下一成归戏院。如此一来,也激励着他们把戏演好,把歌唱好。” 笑笑只能说,金总太有本事了,这下子戏院的奖励机制都有了。 “算作是对笑笑出主意的奖赏,”金总望着正在暗地里核算成本的笑笑,“无论是吃食还是鲜花,占地皆不收取租金,算作是金氏戏院的一部分,但利润自立账目,只需上交三成的鲜花利润。” 这么一算,稳赚啊!金总裁太敞亮了! 笑笑并没有急于道谢,此事虽说实惠,但日后赚了钱,难免落人口舌,自己靠着金家的大树白赚钱算怎么回事,便道:“仲伦哥慷慨,只是,笑笑无功不受禄,那食铺子也该上交利润,这样才不至落人话柄。” 金仲伦再次对笑笑刮目相看,起初只道她机智,没想到目光竟也长远,便笑道:“那便上交一成好了,不过一个零食摊子。” 一成也是钱,有合约,有利润分成,这才更像样子,也更稳妥。 “待我将戏院美食准备好,就请仲伦哥来品尝!”笑笑今天太有收获了,声音里洋溢着喜悦。以前都是别人分利润给自己,现在,是自己分利润给别人了!虽然对方是棵大树,并不靠自己养着,但仍然很有成就感! 金仲伦道:“你二哥不在,我总要找个理由去唐家。” “可以找我大哥啊~” “我姐夫?”金仲伦摆摆手,“我最怕见他!” 笑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金仲伦是金宝娣的亲弟弟啊:“对哦,说起来仲伦哥和我是亲戚呢!这下子好办了,你直接来看望我祖母,她老人家最支持孙女儿做生意了!” “这也是个主意。”金仲伦点头,叹了口气:“我那姐夫也要去见见的,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金宝娣身怀六甲,亲兄弟来探望也是正理。 望着金总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笑笑总算体会到了家里那位处女座大哥的威力。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巧克力 ,金仲伦与自己的干将们谋划完金氏戏院的走势后, 已经将近酉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爷,您先用些点心?”长随吴桐给主子端来热茶, 并两碟子芙蓉糕。 “不饿。” “您晌午就未用饭, 只吃了一块松花糕, 两口玫瑰镜糕。”吴桐生怕自己的爷累趴下了。 金总珉了一口茶:“翁先生的新戏,你觉得怎样?” 吴桐最怕主子问自己的意见, 作为一个古人, 他不明白决策力与执行力这些概念,只知道自己虽然读过几年书,却没有多少主意,更适合按着吩咐去办事, 而且保证将事情按标准办得漂漂亮亮。 吴桐硬着头皮想了想:“翁先生的新戏好是好,却不及《梁祝》有看头。再说, 爷下一步要开平民戏棚,看戏的是市井百姓,很多都是没念过书的,让他们去看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不见得能看得懂。” 金仲伦点点头:“下部戏,让他换个思路才是。” 正说着, 便有个丫鬟进来报:“二爷, 唐家的五姑娘派人送了食盒子来。” “这么快。”唐笑笑晌午才告辞回去, 这么快就把戏院美食琢磨出来了:“打开瞧瞧。” 黑漆描金的方食盒摆在了桌上, 吴桐上前打开来, 见分了四格, 颜色各异c温馨可爱,本想着给主子报一下点心名儿,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一样儿都不认得。 金仲伦见了,也觉得新鲜,尤其其中一样形似蝴蝶的点心,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地起着酥,咬下去只觉得甜酥满口,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这点心倒和《梁祝》应景儿。” 另有一样夺人眼球的点心,是纽扣大的圆饼干,上面有小小一朵凝固的酥油鲍螺,也就是奶油花,巧的是颜色各异,红色粉色黄色橙色绿色紫色,甚至蓝色这种颜色漂亮的小巧点心,估计女孩子们会很喜欢吧,金总不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丫鬟,见其已经伸着颈子看呆了,忽然对上自己的目光,似乎吓了一跳:“二c二爷,奴婢忘了,这儿还有张笺子呢。” 二爷今日心情好,只把那笺子接过来,并没有说什么。 笺子是桃花纸的,古淡天真的倪体字写着:蝴蝶酥c花占饼干(蓝色请放心食用,是黑枸杞的颜色)c甜甜圈c鲜奶油泡芙。食盒的下一层,是美味的黑巧克力(易融化,建议在冰室存放)。 金总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都认得,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却陌生有趣。 打开上层,下面的,是一块一块的黑棕色点心,有元宝c有贝壳c有五角星星 吴桐忍不住道:“这黑的是什么?” “美味的黑巧克力。”金仲伦道,然后便拿起一颗星星放在嘴里。 吴桐观察着主子的表情:这是好吃?还是吃不惯?还是,睡着了? 金仲伦睁开眼睛:“你们都尝尝,小雀儿也尝一尝。” 名叫小雀儿的丫头便也怯怯凑过来,拣了个最小的叶子状巧克力:“爷,这东西是嚼着吃,还是” “噙着,等着慢慢儿化了。”金总分享试吃心得。 小雀儿与吴桐一人噙了一块黑巧克力,彼此对视一眼,用眼神分享感受:甜么?有一点;苦么?有一点;香么?非常特殊的香味,很浓很浓的化不开。这个味道确实在五味之中么?亦或是游离于五味之外这缓缓地在口中融化的感觉可真美妙。 柔滑。浓郁。醇香。 金仲伦:“把唐家送食盒子的叫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长得格外喜相的小厮便来到厅中:“小的团喜,见过金爷。” “笑笑这些美食,都准备放到戏院来卖么?” “回金爷,我们姑娘说,除了巧克力,其他的吃食都可以做戏院专属美食。”团喜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干巴利落脆,“因这巧克力已经呈上了光禄寺,我们姑娘自个儿也做不得主,待光禄寺批下来才能买卖,遗憾的是,这戏院专属却是做不得了。今日姑娘送来巧克力,就是想让爷尝尝味道,说爷定然会喜欢的。” 团喜觑了一眼金仲伦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姑娘还说,这些点心都可以作为主食或半主食来用,吃起来文雅且气味宜人,非常适合观戏时享用,乃休闲佳品,老少咸宜。” 笑笑倒是会挖掘人才,年纪小又如此伶俐的小厮并不多见,难得的是还不怯场。 “回去跟你们姑娘说,这些点心想法子成盒出售,作为馈赠艺人或者戏院留念都可。”金仲伦又看了看码成四格的颜色漂亮的点心们,简直具有观赏性。 “咱们可有回赠的东西?”金总看了看吴桐。 吴桐:咱们金家主要是做药材的,难道给人家小姑娘回两根老参?不合适。主子如今做的是戏院,那就送两个唱戏的女孩子? 金仲伦自顾自道:“前儿老太太赏的水晶山,送了她吧。” 吴桐:“是!” “赏这孩子。” “小的谢金爷赏,也替我们姑娘谢金爷赏。”团喜一向机灵,赶紧谢赏。 说完便跟着引路的丫头下去了,一路上嘴也不住:“姐姐辛苦,这水晶山我自个儿就带回去了,何必劳烦几位姐姐?”团喜看了看身后的几名粗壮婆子,不明所以。 丫头噗嗤笑道:“那水晶山百斤重呢!立在地上有三岁孩子那般高,两个你也搬不动!” 团喜:还以为就是个小水晶盆景儿百斤重,三岁小子那么大金爷敞亮!一盒子点心换回一座山,还是姑娘会做生意! 这厢,金爷忍不住又吃了块巧克力:“观众们会喜欢这些点心么?” “自然喜欢!”吴桐道,刚才经爷的允许,把这些点心尝了个遍,如今已经任性地爱上了泡芙的口感和味道。 “的确比预想的好。”金仲伦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打量着催雪楼的东西两座花厅,“东厅卖鲜花,西厅卖吃食,正厅挂戏院的宣传画。” 作为观众等候的花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利用起来,观众们愿意在花厅吃东西也可,愿意带到观戏楼上吃也可。 金仲伦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戏院里人流不息的盛景:“咱们去温家香铺。” “香铺?”吴桐一愣,买香这类事情主子从来不会亲自去办。 金仲伦:“去瞧瞧他们的宣传画。” 因为是休沐日,千灯大街上格外热闹,木琴巷上的人流亦是络绎不绝。 便是吴桐,也不曾亲自来此买过香露香料,这类事情往往都是专门采买的下人来办的。 很快,主仆二人就找到了温家香铺,因其实在醒目—— 大棵的玫瑰藤绕着廊柱攀长,乃至整个门廊皆是花叶的繁美。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四面高高的宣传画,令金仲伦不觉后退几步,才可看得清全貌——面前的这一幅,是幽深险峻的黑色山谷,却在山谷深处开出一树一树明亮照眼的白花!随着金仲伦慢慢的后移,这幅画便也渐渐完整起来,那黑谷白花的强烈对比,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美!这是什么花?似初雪,如冰芒,比白梅明耀,比梨花清敛。 “枳花。”金仲伦慢慢念出来,“这是” “这是一款香露的名字。”旁边一位同样驻足赏花的姑娘道:“看那大字,云中谁寄锦书来,这枳花便是其中的一瓶。” 金仲伦在心里轻叹,若论此画画工,实在有限,难得的却是尺幅,如此巨幅画卷摆列出来,任谁都要驻足一观,怕也会有像自己今日的发问:枳花?这是卖的什么? 连自己都想去闻一闻那枳花香露究竟是何味道了?可有幽谷清冽?可有白花幽纯? 更何况那些本身就对香粉香露毫无抵抗力的女子们,便听身旁又一女子叹道:“枳花,岂不是微冷清苦的气味了” 便又有位围观的姑娘道:“我才买了隔云端,再没闻到过这样好闻的古香。虽说昂贵,但闻见这味道却也是值了。” 隔云端的宣传画就邻着枳花:云雾之中,有骑仙鹤的神仙般的男子,手持洞箫,容颜俊美,层层云雾缭绕间更是霞姿月韵。男子俯瞰凡间,神色于平恬中隐显惆怅。 隔云端,这又是一款香露的名字了。 金仲伦不免又看了看另外的两幅宣传画,其一是杏树下的执信女子,其二却是大江孤舟c黄昏落日,名字分别是‘八行书’和‘弱水三千’。 若是细想,这四幅画的确都与书信或思念有关 金仲伦看看四周,除了女子,倒也有三成男子围观,更多的是赏画或瞧个稀罕。 “这幅幽谷枳花画得好,颇有些半途山人的韵致。”已经有人开始评论了,并贴近画面从一角找到了画师的名字:“思存画会,醉墨。” 另有一个摇扇子的看客道:“这些日子思存画会的的画师们倒是涨了身价,夏家的书画铺子也开始经营他们的画作了。” 金仲伦对赏画不感兴趣,抬脚走进了温家香铺。 却不知,背后已经有几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便是方才那两个看画的女子,其中一人道:“你可认得此人?” 另一位摇头:“这却不知了,说不准就是香铺的东家,温西岫。” 先前那人面色微红:“说不定他是金仲伦呢” 已经习惯了承载目光的金总裁,步履从容地走进铺子,见大厅亦有男客,才放心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便有小二过来招呼,穿得一身干干净净的布衫,襟上挂个小铜牌子,写了‘侍应’二字,手脚利索地为金总端来一杯玫瑰茶:“客官稍等片刻,先尝尝咱们的玫瑰茶,马上就有导购来给您介绍香露。” 抿了一口玫瑰茶,打量着设置成茶座形式的大厅,只觉得比茶楼的环境还舒服些。 大厅的四壁亦摆了‘云中谁寄锦书来’的小型宣传画,既装点了环境又起到了宣传作用,面前的原木茶桌上,除了玫瑰茶,另有一只琉璃碗,里面盛着各色糖果,旁边是一只造型独特的小花瓶,养着几朵玫瑰,配着一些星星点点的轻纱似的白色草花,倒格外合宜。 金总不免仔细看了看这只花瓶,上下伸展,中间是细细一掐的腰肢,有着简约的纹理,就像是 “客官,您欣赏的这只花瓶就是我们最新系列的香露瓶,实则是一卷竖立摆放的信札,也暗合了‘锦书来’的寓意。”导购已经到了,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手捧一小盒香露试用装。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学集新宠 ,四月二十二, 又到学集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瑞彩一大早就等在寻英巷口,今日是瑛园卖货的日子, 说好了要帮她出摊子的。 夏日天长, 卯时三刻就已经天光大亮, 头顶的七叶树已经将叶片完全展开,还罕见地长出一串串白绒绒的花儿来。 瑞彩到的最早, 不一会儿, 就看到一辆翠幄车在路边停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个娉婷的身影,瑞彩招招手:“西子!” 西子快走两步:“说好了在巷口见的,瑛园还没到?” “还没看见她, ”瑞彩望着西子,突然一笑:“你说, 瑛园这回要卖什么?” 西子也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她让咱们过来帮忙,一定是不便携带的货品。” “要么就是货品特别多,一个人背不动。”瑞彩也发表自己的看法。 西子眨眨美眸:“你猜会是什么?” 瑞彩蹙蹙浓眉:“定然是咱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西子:很多很多常人不曾见过的美好的东西,颜色漂亮c闪闪发光c看见了就想买。 瑞彩:说不定要准备一个巨大的梳妆台,在现场给女孩子们化妆打扮呢! 西子与瑞彩对视一眼:总之是会让人变漂亮的东西! “你们都到了?!”远远儿的,就见瑛园从寻英巷里走出来了。 瑞彩招一招手:“你早就到了?” “我怕货物的体积太大, 到的晚了进不去巷子。今儿又会有很多学生背着货物赶过来呢, 到时候定然挤来挤去的。”笑笑一脸的微笑。 瑞彩瞪大黑黑的眼睛:“真好奇你要卖什么?很大?那你是怎么弄进学里的?” “主要是车太大, 上面承载了太多东西, ”笑笑眼神有些神秘, “准备了两大车, 幸而在巷子口遇到了助学,她帮着我推了一车。” 推车?瑞彩倒是在乡下见过农用的推车,能运土拉货的那种车可不易推,要是掌握不好巧劲儿,根本就推不动,更别提走起来。瑛园和霓节?刚才一人推了一辆车? “助学?她到这么早做什么?”西子不解,自己和瑞彩卯时三刻就到了,压根儿没看到瑛园她们的人影儿,可见她们到的更早些。再说,一向也觉得寡言的霓节有些神秘似的。 “助学似乎每日一大早都来温书的。”笑笑一语带过,至于霓节温的什么书,就不好说了。 几个好友进了学门,时间还早,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偶尔会有一两个背着货囊的学生吃力地经过,瑞彩不觉道:“我就不愿背这么多货出来卖,沉甸甸的不说,万一卖不出去多少,还得原封背回去,岂不是自个儿受罪!”说着眼睛看看笑笑,言外之意是:你要做好把那两大车货物原封推回去的打算哦! 西子道:“瑛园这么多的货品,咱们学里那一个竹架子的小摊位,怎么摆得下呢?” 笑笑从容道:“一早就跟颜先生讲了,她帮我在凤藻大道尽头预留了一个位置,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完全摆得下。” 越说越让人好奇了。 瑞彩:“到时候我们能帮着你做些什么?” “我打算充分利用大道尽头的那座四角亭,到时候你们帮我挂帘子吧。” 挂帘子?这是要卖帘子?也是,她们家就是织布的,卖帘栊帷帐倒也正常只是,卖的出去么?学生家谁会亲自买这些回去啊,又不好携带。 “瑛园要卖什么帘子?”西子忍不住问道。 “窗帘。”笑笑一笑。 的确,这两年自从普及了透明的玻璃窗后,遮挡的确是个问题,很多家庭都是选择桌屏来遮挡,也有人家早早就在窗外挂起了竹帘,亦有从内挂纱帘的,像蚊帐那两侧收起,需要的时候落下来。瑞彩挂了两日纱帘就让撤了,性子本就喜好阔朗,总感觉那半掩的纱帘有些遮光。 两个人谁也没再多问,两个时辰后,答案自会揭晓。 西子一直惦记着上回瑛园帮自己卖香露的事情,暗想着等瑛园出摊子,自家也要卖力帮她吆喝。瑞彩更是难得交到一个知心朋友,这一日也是一心一意来帮着瑛园卖货的。 是以,即使是极难卖出去的货物,两人也决定拼力促销。 当两人跟随瑛园走进专门存放学生货物的小楼,望着眼前景象,一时间目瞪口呆: 两大车木器之类的东西赫然停放在大厅一角,问题是,巨大的车也停在这儿,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带有很大扶手的——木板车?不用牲口拉,似乎人就可以推动似的。 早有一些学生驻足观看,并对货物指指戳戳:“上头的都是什么?你看,都带着轮子呢。” “都是车吧?上头有木头篮子?” 笑笑走上前去,见一个背着超大包袱并褡裢的学姐,也挤在人群看稀罕,不由笑道:“学姐说不定用得上我的木车呢!” 大木板车上的货物全部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笑笑解开了边缘的绳子,瑞彩上前搭手帮忙,两人只抬下来其中一辆,又将其他的捆紧扎严。众人更凑近一步,见拿下来的是一辆小巧的木车,有大把手,有四个轮子,还有一个木篮子似的车斗。 笑笑扶着那把手推了两步,做了个示范:“学姐,您要把包袱放进来试一试么?” 学姐本来就发愁呢,将这一个大包袱一个大褡裢背到凤藻大街去,实在吃不消,找人帮忙又要搭人情,此刻见到这木车,正合心意,便准备先把大包袱放进去。 笑笑搭了把手:“哎呦,您的包袱可真沉!” “可不是么,”学姐喘了口气儿,“我们家是做石壶的,这里头的几十个锦盒里装的全都是石头壶!能不沉么!” 看着这小木车的车斗不大,却十分能盛货,一个大包袱放进去还填不满,又把褡裢放上去了——笑笑暗忖,这是按着超市购物车的样子做的,真能盛不少东西呢! 货物都塞进车斗了,笑笑便示范着推车,样子看起来非常轻松,甚至,还有几分优雅。 大家看着只觉得好奇,的确,这些商二代谁也没有推过车,这么沉的东西推着真能如此轻松?那学姐先接过车把手来,尝试着往前推着走,好神奇,刚才的沉重被藏在哪里去了?怎么能这么轻快呢!说夸张点儿,自己的步子简直是被车子带着走的。 大厅的地板极为平整,推着购物车很顺畅,校园里的路也都是平整的石板路,石头缝也都填平了的,推着车走在上面全然不是问题! 众人痴痴看着“步履如风”的学姐,真有这么轻松么?简直是神仙车了。 便又有个跃跃欲试的学生道:“我也推推看?”说着从学姐手中接过木车把手:“呀,这个把手真舒服,木头刨得很光滑,还有手指头的位置呢!” 众人纷纷伸头看过去,还真是,把手上有一涡涡的半月凹槽,正好可以把手搭在上面。 笑笑解释道:“这是老师傅专门按着手模的形状做成的,就是为了手感舒适。” 试车的学生轻轻推着车子向前走:“推着真轻快,特别好使!我从未见过四个轮子的车呢!原来竟这样好用!” 瑞彩与西子也在一旁看呆了,这四个轮子的木车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很多很多闪光的漂亮的东西呢,说好的排排坐给大家轮番化妆打扮的梳妆台呢 四轮车?怎么想出来做出四个轮子的?似乎只在一些古画上见到过四个轮子的神车,但也与瑛园的这辆小木车非常不同。这个小木车的轮子非常小巧,似乎是还会灵活转动,是会灵活转动吧?对,这就开始转了,左转右转,前进后退!天啊,这c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这些疑问,笑笑只能说,自己在现代的所有经历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曾经,大学二年级那年的暑期打工,就从网上面试到一家万向脚轮制造公司,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各大经销商那里推销自己公司生产的购物车脚轮,每一个部件都要详细介绍,再和其他厂家对比,以突出己方的优势——非常枯燥的工作,收入也不是很高。 但是,唐笑笑同学通过这两个月的工作,明白了万向脚轮制造的基本原理,以及每一个部件的基本组成。凭着记忆力,画出图来,与家里木器店最资深的木匠一沟通,竟然尝试着用铜和木头制造出了古代版万向脚轮! 只能说,这位木匠太聪明太能干了! 笑笑在家里做了很多次试验,虽然比不上现代的橡胶脚轮灵活,但放到元龙朝已经很逆天了!况且,本地并不涉及很复杂的地形,这车就在京都城区里用是绝对不成问题的,那些专门适用于电梯刹车装置的脚轮功能根本就不必考虑。只要做到走直线轻快,拐弯比较灵活,就完全可以了! “呀,能拐这么小的弯儿!”已经又换了一个学妹尝试着推了,“实在是太好用了!小巷子里也能用呢!” “这木车卖多少钱?”先前的那位学姐终于发问了,那架势简直是,你就是卖一百两银子我也照单收下! 报价的问题,笑笑也计划了很久,按照现代购物车来讲,普通车不过售价百元,放到元龙朝就是一两多银子,这也太便宜了,而且古代没有加工厂,这些都是靠工匠们的手艺造出来的!所以必须售价贵一些。 最主要的还是,这玩意儿逆天啊!物以稀为贵,就凭这独一份儿也不能买便宜了! “三十两银子。”笑笑报出了价格。 三十两,放现代就是九千元。放到古代也不便宜,一个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才三两。不过,商二代们不缺钱,关键是这钱要花的值。 学姐连价儿都没还,直接掏出了六十两的银票:“我要两辆,一辆自用,一辆给家里。” “是啊,赶集的时候让丫头在旁边推着小木车,人也不累,还能装好多东西!”人们又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家里头也用得上!下人们端汤端菜的,一趟一趟的人流不息,这一辆车就解决了,直接顺着门廊推进来,汤啊菜啊都有了,饭也不怕凉了。”是谁想的这样周到,连下人们端菜都给想到了。 笑笑道:“专门装饭菜的车也有,与这款购物车的样子不同,容量更大。今日我没带那么多种车型,同学们若是需要,可以去鹅掌街的兰溪木器行,我给你们个打折的单子,进铺子给大家打个七折!” “我现下就订两辆!喏,这是五两银子的订金!”很快有人付了账。 “我也订一辆,省的我娘总说我买些无用的东西!” “我就买一辆这样的购物车,正好装我的货!三十两银票,你数数!” 学生们七嘴八舌,转眼间就卖出去四辆车,订出去九辆。 笑笑飞快地记下订金和定制尺寸,自己也没想到生意能这么火爆,这没出摊子呢,仅仅在仓库就卖出去这么多。大概,这就叫因时制宜c因地制宜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火爆销售 ,乱了, 彻底乱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用蕾丝纱帘装饰四角亭,旁边摆上各式各样的木车, 车上装点一些鲜花 笑笑的美好橱窗构想全部被现实粉碎, 现场秩序已经无法掌控, 大批学生们闻风而来,将笑笑几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这么多女学生。——“她们家有拉货的小车儿!推着特轻!”“学集上专用的小车!比马车还快呢!”“小飞车儿!就在这儿卖小飞车儿!” ——顾客乱, 摊主不能乱,一步一步来。先得将这些商品从大平板货车上一一抬下来,幸而有西子和瑞彩前来帮忙,不然笑笑一个人忙晕了也应付不过来。 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摊位的装饰, 甚至连写招牌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是口口相传的神奇效应,有些学生连车子的效果都没有试, 就打算豪爽买单。 顾客们爽快,自己却不能偷懒,该进行的产品介绍一句都不能少。 第一轮介绍是针对各种款型的购物车,笑笑进行完现场模拟后,在场许多学生不约而同露出相见恨晚的表情——艾玛,以后学集运货再也不用发愁了!这么善解人意的商品, 为什么不早点儿出现啊?! “四轮购物车更适合运载数量多重量沉的货物, 如果大家想更加便捷, 这里还有一款拉杆车。” 顾客们的视线再次被小巧的拉杆车吸引, 这个, 不就是一副铜架子包着结实的厚布么, 这种布应该是做军帐或是做船帆的吧,哦哦,打开了倒是挺大的,基本就是个大个儿的收口布袋。 已经有学生撇了撇嘴,这个不好,只有两个小车轮子,哪有四个轮子走得稳当轻快呢!再说,一个包袱加俩轮子,怎么推,难道要拿绳子拉着走么 “或许有些人已经想到了,这个车子是用来拉着走的。”摊主攥住铜架子上的把手,轻轻一拉,咔嚓就将把手拉了出来,两根铜杆子变戏法儿似的拉长了,就见摊主轻松地拎着把手向前走,那两轮小车就跟个小乖狗似的跟着主人走,“遇到台阶儿或是不平的道路,咱们可以把拉杆收起来,将布包暂时提在手中。”咔嚓,把手收了回去,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众人齐齐楞了一瞬,很快骚动起来,人群中有人开始捧场了:“这个好这个好!平日里上街c串亲戚甚至谈生意,都用得上!需要的东西就装进去,比推个四轮车要方便。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这辆小车!” 客官,您确定您不是车托儿么,这免费广告做得也太给力了! 摊主很快笑道:“方才这位学姐说到谈生意用,其实,我这儿还有一款更为方便雅致的拉杆箱,毕竟,亲自去谈生意或串亲戚,拉一个布包袱的拉杆车不大好看。” 天啊,她还有货?! 笑笑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拉杆藤箱,展示给大家。 “这不就是个有花纹儿的藤箱么?连车轮子都没有”大家已经习惯了车轮子,不管四轮还是二轮,要想方便省劲儿就得安轮子!——元龙朝撷瑛女学的学生们,仅仅半天的时间,就颠覆了自己旧有的‘个人运输意识’——背包袱?背褡裢?那是什么朝代什么旮旯的事儿?我们京都人现在都用轮子车! 就见摊主自信一笑,将藤箱的背面给大家看,这是又要变戏法儿的节奏么 大家擦亮了眼睛仔细看着,只见摊主扳动了什么机关,就从箱子背面的凹槽里翻出来两个小小的万向脚轮!那铜杆子像方才的拉杆车一样,咔嚓拉长——好家伙!会行走的箱子诞生了! “其实这拉杆箱的原理和拉杆布包车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好看,如果不提重物,平日里就当个随身的箱子用也可。”说着打开箱子给大家展示内部,“藤箱里面设了很多分码的格子空间,可以分类装很多东西,非常适合出门谈生意。”然后再合上,扣动机关:“密封性也好,如果放置私人物品,还可以设锁。” 藤艺师傅的手很巧,藤箱的花纹美观大方,有五六种可以供人选择。 “这个也好!这个看着更讲究!我得给我们老爷子买一个!”“还是四轮儿的好,盛的东西多!” 人群里炸了锅了,有要买货的有要订货的有要亲自尝试的,还有四处借钱买货的 笑笑给俩个朋友简单分配了任务,三个人各负责一摊:瑞彩负责卖四轮手推购物车;西子负责轻便型的拉杆箱和拉杆车;笑笑本人负责整体调控,并卖一些另类的车款。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笑笑开始大声‘指挥交通’,“买四轮手推购物车的,排在这一队!买轻便拉杆车的,排在这一队!订货的来我这里报名!不要插队!不要拥挤!一个一个来!”——早知道该准备个圆筒喇叭。 “学姐,您这个车子上怎么好像还有桌子似的,这是盛什么用的呀!”很快就有好奇的人来笑笑这儿询问了。 “这是一辆幼儿车,专门用来推小孩子的。”笑笑擦了把汗,热情不减地介绍着,每到介绍货品的时候,笑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充满活力,“像那些不会走路的小孩子,大可以让大人用这辆车子推着出去玩儿。” 学妹歪头思索:“这倒是个好办法,即使会走路的小孩子也可以坐在这样的车上,大人们推着出去赶集,也就不怕孩子跑丢了,更不必担心被那拍花子的拍了去。” 笑笑微微笑道:“不只是安全,等用过了就知道,这幼儿车是非常方便的。用车子推着孩子出门,大人也不会很疲累,孩子们无论坐着站着,都舒服自在些。一辆车可以坐两个小孩子,中间的桌上还可以摆一些孩子的吃食和玩具。” 说着就给大家演示起来,将车上的小桌子拿下来,重新摆放:“这么一来,当小孩子困了,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众人瞪大眼睛瞧着,眼见着摊主像变魔术似的,把一个‘小茶座’变成了一张‘小床’。紧接着,就见摊主将这顶的几个细铜杆一拉,竟然形成了一个油布棚,棚内拉出来一片轻纱,罩在了车上:“这么一来,就可以给孩子遮光避雨了。” 紧接着,笑笑又从身后的布包里拿出来一个五彩风车,扎在小车的车帮上,轻轻一推,小风车就开始随风转动:“孩子们在车上坐着是一种享受,绝对不会枯燥无聊。” 天啊,这辆车太梦幻了!甚至有人开始腹诽:我若是晚生个十几年就好了,那就也能坐上这么好的幼儿车了!去赶集,去郊游,去任何我喜欢的地方我生车未生,车生我已老 “我给我弟弟买一辆,这样我就可以推着他出去玩儿了,省得总是抱着背着的,大夏天的又热,大人孩子都捂出一身痱子。”旁边有人先一步道。 先前询问的学妹不干了:“万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正要询价儿呢,您这边就买了,这不合适吧!” 笑笑急忙道:“今儿带的东西太多,幼儿车只带了一辆,是做样子摆在这儿的。”谁能想到幼儿车能在一所中学校园卖得这么火爆啊,笑笑想都不敢想。 只得笑眯眯地跟大家解释:“不好意思,这辆车是样品,得晚点儿再卖出去,总得让大伙都看见才是。大家若是想买,大可以到我们的木器铺子里定制,我这会儿就把尺寸给大家记上,打算坐几个孩子,大约几岁大,我们都会按照实际情况给大家定做,这样用着不是更方便么。” 看见众人有些失望的神情,笑笑灵机一动:“另外,我们的购物车也是可以坐小孩子的,虽然不及幼儿车的功能多,但推出去赶集的时候,坐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完全能行!” 勉强把这帮子抢购幼儿车的客户稳定住,刚把定制的单子记完,瑞彩就走过来道:“我这边的货都卖完了!这是收的银子银票和详单。”瑞彩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我入学三年,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简直就跟赶庙会似的!” 笑笑把她的竹筒杯递给她:“可留下了一辆样品么?” “留下了留下了!”瑞彩喝了两口水,“简直是从几个人手里抢下来的,有人出价四十两我都咬着牙没卖。” “辛苦了”笑笑话还没说完,又被几个人围起来,“不急不急,大家排好队!” 瑞彩:这可比守着梳妆台给人们化妆挣钱多了能自己运货的手推车,在定期设立学集的商学里,几乎人人都需要啊!这么多的人订货,木器铺子得忙活到下半年去。不行,那辆样品我得占了 “我订一辆大购物车!”有人边喊边掏钱。 “我订三辆均码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新新词汇,购物车已经足够神奇,‘均码’还有什么不好接受的,不就是人们最常用的大小么。 “我也订两辆均码!能给加个盖子么?我卖的是活物儿。”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笑笑抬眼一看,果然是上回卖鸟的‘斯内普教授’。 男生们也涌进来了么? 场面彻底失控了。 笑笑第一次知道,记账的本子居然也有写满的一天。 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本账! 男生们对木车这类的手工艺品比女生更感兴趣,已经有几个人蹲在地上研究起万向脚轮了,甚至还有人为其构造争论起来,有的说是弹簧,有的说是滑轮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帘幽梦 ,又一轮更强大的抢订风潮掀起来, 男生们认真起来,甚至连面前美貌如花的温西子都来不及欣赏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已经有位聪明的走过来问笑笑:“老板, 可否能只订车轮子?” 呵, 这是个生意精, 笑笑心下佩服,口上笑道:“若是想进一步合作, 这位学兄可直接来木器铺子详谈。万向脚轮的技术已经报了首造司, 学兄大可以放心进货。”——话里有话,欢迎你来进货,但若想拆开了轮子窃取技术,恐怕首造司不会答应, 说不定还要因此吃官司。 学兄见面前的学妹年纪不大,行事却极为稳妥, 对生意的合作更增添了信心,便笑着解释道:“在下家中经营车行,若能将这万向轮用到马车或人力轿子上,岂不是造福我元龙朝的大好事么。” 果然是集思广益,笑笑点头,差一点儿伸出手来与对方来个商谈握手:“学兄说得有道理, 兰溪木器行期待与贵方的精诚合作。” 对方也笑着报上名来:“路友车行举首戴目, 殷切期待。” 路友车行, 这可是京都最大的车行啊! 一个万向脚轮, 居然推动了整个元龙朝的交通发展。 衣食住行, ‘行’, 在人们的生活中也是颇为重要的事情啊! 笑笑咬咬嘴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果然万分正确。 西子面前的拉杆车和拉杆箱也已告罄,只留下了一只拉杆藤箱做样品。 人们似乎爱上了这个神奇的摊位,买了货订了货还不满足,望着停在路边的两辆平板大木车:“这个卖么?这个能拉不少货呢!” 后来,这俩大车也高价卖了。 笑笑三人的嗓子都冒烟儿了,每人竹筒里的水都喝的一滴不剩:“咱们得去哪儿弄点儿水喝啊?” “茶房挺远的,那儿有水。”西子实在懒得动了。 三个人坐在竹凳子上,摇着扇子,终于告一段落了,周围清净了不少。 谁也不想走很远去茶房倒水,便都懒懒坐着。 还有那订了货买了货仍旧不甘心的学生,看了看摊子边的大布包里露出一些带花纹的木棍子来:“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卖么?” 笑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这个是挂窗帘的杆子。” 其实就是现代窗帘用的罗马杆,架在窗框上面的。 笑笑对自己的两位伙伴道:“差点儿忘了,我的窗帘子还没卖呢!” “窗帘?”两个人有气无力,瑞彩问道:“瑛园到底是要卖什么?” “木器啊!”笑笑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些沙哑:“这雕花的木杆也属于小木作,我答应了母亲,要盘活家里的木器铺子!” 笑笑强打精神,把那布包袱彻底打开,里面有几根雕花罗马杆,还有带着木环和铜卡子的蕾丝纱帘,看了看旁边的四角亭,已经没有力气踩梯子挂上去了。 “姐妹们打起精神!”笑笑号召起二位来,“帮我扶着杆子,一人扶一端,我得跟客人们展示一下窗帘的效果。” 瑞彩很快就卷起袖子站起来了,西子体力不济,慢慢儿地起来,毕竟在家里一向娇养着,突然忙碌了一上午,吃不消也是难免。 “今儿晌午我请客,锦春楼!”笑笑赶紧安抚两个朋友,“喝最好的龙井,吃松鼠桂鱼!吃盐煎肉!” 逛学集的学生们见这个摊位的老板又展示出新东西,很快一窝蜂地再次凑过来。 便见两位女学生踩在竹凳子上,将一根雕花木杆托起来,那木杆子上挂着两片镂空似雪花的帘子,演示的人正是摊主,便见她很轻松将帘子完全拉开,又完全地合上:“咱们平日的帐子是完全固定在竹竿上的,并不能全部打开,我们的产品利用了吊环,不仅能够轻松地开合,还能够产生很自然波浪皱褶,给我们的屋子增加美观的效果。” 便又有爱动脑筋的男生要求细看,想知道竹吊环是怎样和帘子相接的。 还有怜香惜玉者道:“两位学妹站在那儿怪累的,不若我们来帮忙吧。” 西子也不再矜持,感激道:“多谢学兄体恤。” 换成两个高个子男学生举着罗马杆,令这项展示更加直观了。 全开全合的左右拉开的窗帘,现场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设计原理明明非常简单,只要在窗帘的铜卡子上安上几个竹环,然后穿在杆子上就可以了,以前却偏偏没有人想得到。所以说,创新很关键,第一个想到并制造出来的人是首造,第二个就是模仿和跟风了。 竹环之间的空隙,令纱帘形成了非常自然的皱褶——中国的古代设计,对皱褶并不大在意,反倒是欧洲的洛可可风格,将这些美丽的皱褶发挥到了极致。 “这些镂空花纹的布,倒是很有意思。”有男生开始发表意见了。 很快便有女孩子替摊主回复他:“这是今年最时兴的蕾丝络,不过,这么大块的蕾丝络做帘子,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另有一个女孩子认真观察了一番道:“虽说蕾丝络上有很多小孔,但若从窗外向内看,是不可能瞧见屋子里的情景的。反倒是屋子里的人,透过这些小孔可以清楚的看见院子里的景儿呢!” 瑞彩绕着窗帘转了一圈,也禁不住插言:“依我说,这窗帘的最大优势就是它的全开全合,再兼收拉方便,丫头都不必用,自个儿就将窗帘子拉开了。” 旁边一位男生点头赞成:“夏日里每到卯时,我们家老爷子就让小厮们从廊下将帘子卷起来了,连个懒觉都睡不成!这下子好了,窗帘子在屋子里一拉,自个睡自个儿的,谁的眼也不碍!”——这位一开心,把自家隐私都暴露了。 无论多么顺应形势的产物都会收到不同的声音,终于有一位勇敢的女学生提出了反对意见:“习惯了从外头收卷的竹帘,眼下这些窗帘子挂在屋里头岂不是占地方吗?窗子两边堆了这么多的纱罗,影影绰绰的,把我花架子上的盆景儿都给挡住了!” 支持者占绝大多数,此刻都七嘴八舌的为其献计:“这位学姐也是死心眼儿,您把您的花架子挪个地儿不就得了嘛?”“就是说呀,花架子都是摆在墙角的,哪有当不当冲不冲的乱摆的?”“我觉着您的情况可以不用帘钩,这里不是衬着相应的绑绳儿吗?您要不喜欢拖拖曳曳,用绑绳把下垂的帘子绑起来,不就碍不着您的那些盆景摆设了吗?” 两个撑杆子的男生都已经累了,很快有聪明的人想到了新的法子——四角亭旁边,有两棵距离比较近的树,男生们将雕花杆固定在树干上,效果显得更加直观了。 那位‘花架子控’外兼‘盆景控’的学姐依旧很执着:“花架子和盆景的位置,是风水先生看过的,轻易不能改动。若是把窗帘卷起来死死绑住,那岂不是有碍美观?” 众人有些集体敌视这位学姐了,很快就有人回敬道:“这一叠一叠的重帘,岂不比盆景儿有看头吗?!”“您大可以继续用您的老式竹帘子” 关键时刻还得看摊主——笑笑已经和瑞彩从布包袱里拿出了一根新的雕花杆与窗帘,请男生们帮忙换下的原有的那一根:“大家今日能聚集在我的摊位前,就是喜欢我的商品,在我看来这都是缘分,何苦为个窗帘子伤了和气?方才这位学姐提出的那些问题,并不难解决。” 众人看到所展示的新的窗帘款式,都禁不住笑起来——这款窗帘简直就是为这位学姐而生的——窗帘是可着窗口做的整块布,并没有两边的堆叠拖曳。 ‘盆景控’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这款新窗帘,左右两旁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布,完全不影响室内摆设:“方才的窗帘是可以左右拉开的,这一款要怎样拉开呢?咱们买窗帘儿不就是为的方便拉开么。” 人群里几道目光向她斜撇过来:这女的是没事儿找事儿来的?我敢打包票,她们家绝对是卖老式竹帘子的 笑笑淡淡一笑:“这款窗帘的原理源自咱们传统的卷帘,是可以上下开合的。全部打开也可以,半开半合也可以。”说着就微笑着为大家演示起来,轻轻的一拉珠绳,窗帘的下半段竟然奇迹般的形成了一个精致的扇面儿。 众人再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精彩的戏法儿又要开始了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要轻轻地一拉,这些布就抽紧形成了一个很漂亮的折扇?! “如此一来,不仅扩大了采光面,还起到了非常美观的装饰作用。”笑笑再一拉珠绳,整面窗帘就全都卷了起来,“这就把窗帘完全打开喽!” “哎?刚才那个漂亮的蕾丝大扇子呢!”观众们急切的表示,还想再看一看刚才那个漂亮的扇子。 笑笑轻轻的拉了两下绳子,方才那个漂亮的扇面便再次神奇出现了。 ——这一切看似神秘,其实并不难做到。前世参加的蕾丝小组,作为一个布艺爱好者的聚集地,有阵子就曾经兴起过扇面罗马帘的diy活动。更何况,古代人的手都很巧,只要告诉他们方法,他们就可以神奇的为你做到原样再现。扇面罗马帘所需要的材料不过就是布料和竹子龙骨而已,比扎风筝简单的多。至于升降装置,更算不上难事,我国早在唐朝就已经实现了。 笑笑微笑着介绍:“这些扇子可以自由组合,除了单独一个大扇子,也可以分成两片窗帘布,就可以组成一对儿扇子,甚至三扇四扇”——再说就诞生六扇门儿了 围观的女生们狂热起来,扇面罗马帘瞬间圈粉无数:“这也太漂亮了,我的卧房必须要装上一个!扇子上要绣凤蝶!”“我住的三间厢房每一间都要装!全都做成粉红色妆花纱的!”“我还是喜欢蕾丝,我的五间房全都做成月白色的蕾丝扇子帘儿!” 西子也神往的望着这些不似凡间的窗帘,心下暗忖:瑛园真是有办法,这下子不仅盘活了她母亲的木器铺子,连父亲丝绸铺子里的货也都用上了。不光是做到了创新,还充分利用了自家资源,真真是一举两得! 围观的男生们不似女生疯狂,但心内也暗暗称奇,有几个已经走上前去研究起扇面的形成以及升降装置的安装了。 面对着大批订窗帘买窗帘的学生,笑笑耐心道:“窗帘今日没有现货,这是需要到现场定做的。我们会根据您家窗口的尺寸来制作窗帘,窗帘铺子的位置在见山大街的北街口,铺子里有几百种布料供大家选择,到时候可别挑花了眼哦。”——唐爸爸经营着京都最大的丝绸店,为顾客们提供一些窗帘布料还是不难的。 笑笑抿嘴儿一笑,这下子,老爸闲置的那家布店也一并解决了。 “订窗帘儿的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订金五两银!”瑞彩替她吆喝了一嗓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黄土生金 ,学集结束之后, 时间已至申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或许是已经疲累到麻木,或许是学集的逆天成绩带给三个人太大的兴奋, 又或许, 每个人内心都隐藏着一泓无限可能的小宇宙, 三个人谁也没有提议去吃东西,而是沉下心来, 打算先将今日的账目核对清楚再说。 数据过于庞大, 笑笑利用口算和心算已经算不过来,只好拿笔在纸上列出简单的竖式来,瑞彩一看,不觉笑道:“再没有见过这样的鬼画符!不若你在纸上算, 我拿算盘算,最后咱们再一起对对数儿。” 今日有算学课, 瑞彩随身就带着算盘,此时取出来,将那算盘珠子理顺了,就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算盘珠子算将起来,双手仿似飞翼,那样子简直不能再帅, 。 笑笑也在纸上飞速演算着, 但还是比瑞彩慢了一步。最终二人对数, 结果却是丝毫不差。 ——“四轮购物车售出二十辆, 每辆售价30两, 收现银120两, 银票480两,合计600两;预售371辆,预收现银930两,预收银票925两,合计1855两;今日购物车总计收银2455两。” 两人报着数,心里都不觉抽了一口凉气,两千多两,我勒个天啊,这是什么概念啊! ——“双轮拉杆车售出二十五辆,每辆售价15两,共计375两,预收定金1515两,合计1890两;拉杆藤箱售出三十只,每只售价20两,共计600两,预收预收现银,3040两!!”笑笑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同样睁大双眼的两人。 “我的娘天呢,这是预定了多少只啊?”瑞彩提高了声音问道,低头确认具体数据:“六百零八只藤箱?!咱们女学的学生总共也才三四百人吧?” 西子翻了翻记录道:“不只是咱们女学的学生,还有很多男生呢,而且每个人也不光订了一只箱子,有的人订了七八只呢!说是全家一人一只!” 仅仅一个拉杆箱,就卖了三千多两!笑笑握着笔的手都哆嗦了一下,简直就像做大梦似的,内心深处迅速换算了一遍: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三百元,那么三千两就是九万元?哦不,是是九十万元?! 九十万,仅仅是拉杆箱的定金。 噢买尬 幼儿车与其它车型,也收到了80两货款与320两定金。 两辆大木板推车,每辆售价50两,另外将窗帘杆子和窗帘的样品送给了那位购买大车的学生,因着那学生的家里是专做漏窗生意的,把窗帘样品送给他倒也算合适。 窗帘定做因样式多样,便没有收取定金,只是给想要定制的学生们每人发了一张七折卡,笑笑内心笃信,这些人里有一多半儿都会来订做窗帘的。 对于做窗帘这件事,唐笑笑非常自信:全京都恐怕找不出第二家可以媲美唐家的窗帘资源——木器铺子制作雕花窗帘杆,丝绸庄子和布庄生产大批各式各样的窗帘面料,再加上某少东家得天独厚的想法与设计能力,外人想要赶超唐家的窗帘铺子,十年八年之内恐怕很难做到。 “今日所售全部商品的货款和定金,共计8485两。”瑞彩虽然吃惊,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钱,这个天文数字念出来还是比较从容的,自己此刻虽然拿着算盘算着帐,也不过是个过路财神罢了,“其中,现货款1755两,定金6730两。” “定金要留给铺子里采买原料,所以不参与咱们今日的分成。”笑笑一面说,一面在纸上快速计算着分成。 分成?瑞才不觉看了看西子,西子道:“今日不过是朋友们搭把手帮忙罢了,我们并没有给瑛园出什么主意。” 笑笑望着西子,一笑:“在商言商,上一回学集你教给我的。” 瑞彩爽朗一笑,倒不同瑛园客气:“今日累坏了,至少要给出我一辆买购物车的银子才是。” 这边笑笑早已经算出来了:“收到的现款是1755两,去掉一半的成本,剩下大概878两,咱们三人平分,算下来每个人是293两。” 瑞彩一惊,瞪大了黑黑的眼睛:“不是分成吗?怎么又来个平分?将近三百两银子,我们可消受不起!” “大家都出了力,原该平分。”笑笑一字一句道。 西子也不禁道:“正是因在商言商,才不该平分,今日能获此成功,皆是因瑛园的商品得人心,我们不过是出了些力气罢了。” 瑞彩也道:“若是真的平分,对那几个帮忙撑窗帘杆子的学兄,岂不是不公平?还有今日一大早替你推车子的助学,是不是也该平分给她一份儿了?” 瑞才与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下来,竟让笑笑无言以对。 最终,笑笑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不容置疑地拍在二人面前。二人对视一笑,便也收下了,再推让下去就显得矫情了。 笑笑非常土豪地道:“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咱们这就去锦春楼好好吃它一顿!” 谁知两个人并不买账:“累得不行,现在就想赶紧回家躺着去” 笑笑还欲说什么,便见专门监管学集的陆先生走过来道:“摊主理好帐后去学籍室报账核对。” 每位学生买完东西之后都要去学集室报账,将自己今日所买的货品与价钱如实上报。每位摊主卖完东西之后,也要去学集室进行报账核对,这样才能够准确无误,也杜绝了有些摊主为了获得优异的学集成绩而弄虚作假。 于是瑞彩和西子伸着懒腰先回家去了,而笑笑则跟着先生去学集室。 “先生 ,这两千多两的现银,咱们两个实在是扛不动,不如再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吧。”笑笑指了指那两大口袋银子,两千多两,合下来就是二百多斤啊! 先生淡淡一笑:“一会儿让他们推一辆购物车过来装银子。” 是今天卖货太多幻听了还是怎的,购物车?先生刚才说购物车? “你的购物车确实好用,咱们学里也买了一辆,预订了五辆。”先生笑道。 到了学集室才想起来,按照学集规定,摊主所得利润是要与女学三七开的,也就是说,校方会扣除利润的30——不愧是商学,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负责算账的老先生看到八千多两的惊人数字,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山羊胡道:“这c这是今日学集所得?” 另有负责核对的一位女先生道:“已经从几百位买家口中证实,也已经将所有银子核对清楚了,若加上订金的话,的确是8485两。” 学集室的几位先生,外加两位前来报账的学生摊主,都不禁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来——个子虽高,但面孔难掩青涩,梳着的百合髻已经略微凌乱,脸上也显现出疲惫之色,只那一对眼睛,格外有神采,如寒星般熠熠生辉。 那位女先生道:“上一次出现如此惊人的学集成绩,还是那沈英白当年创下的吧?” 另一位先生也记忆犹新:“可不是么,那是他第一次把玻璃带到学集来,就在群英书院的龙章大道,盖了一座透明的玻璃房子,那一回啊,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一位在场的摊主学生好奇问道:“当年沈英白卖了多少银子?” 女先生回忆道:“他当日并没有收现银,那玻璃也不易运输,所收的都是订金。” 笑笑听闻此言,不觉慨叹,这沈英白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订金所得是不与校方分成的,也就是说,沈英白那一日不仅成功宣传了自家的新产品,还把所有订金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学校没有捞到一分钱。 另一位先生道:“隐约记得他那日所收现金也有八千多两。” “具体是八千多少?可有这位学妹卖的多?!”这个摊主学生也是个好事的,非要追问沈英白的学集成绩。 笑笑虽然面上淡然,但心里也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笑笑很明白,购物车的发明自然不及玻璃伟大,放到现代也是一样,家家户户都必须要装玻璃的,但那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却并远远不如玻璃普及,只有用得着的人才会去买。 自己今日最大的成功之处就在于,选对了卖场——开设学生买卖的商学院,是一个购物车与拉杆行李箱的集中需求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面对摆摊运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运货车辆’的需求者。作为商界后代,这里每一个人差不多都出身于商业世家,因此,每一个人的亲戚朋友也都是自己的潜在客户。 因地制宜,黄土生金。 只不知,那沈英白的成绩究竟如何。 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停下了打算盘的手,眯着眼睛陷入沉思:“老夫若未记错,当年沈学子所收的玻璃订金是八千二百余两。” 在场诸位的惊讶对象由唐瑛园和沈英白转向了老先生,八千二百余两,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记得?沈英白做学生的时候,距今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 那位女先生已经从书柜里翻出了昔年的学集记录,似乎沈英白的那一页很容易找,还特意夹着一张红纸:“朱先生您没记错,八年前,沈英白在学集上预售大块坚固琉璃,收到定金八千二百五十七两!” 嚯,这位朱老先生的记忆力可真够强的! 嚯,这下子,唐笑笑超过沈英白了?! 一个才上三学年的小姑娘,超过了商界奇才沈英白?!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长接见 , 当得知山长先生要接见自己, 笑笑也吃了一惊,据说山长先生是从来不亲自过问学集事宜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再次来到这所熟悉的小小院落, 参差错落的竹篱笆上缠了牵牛藤, 信步走进去, 院子里的棣棠花已是绿肥金瘦——想当初,笑笑第一次走进撷英女学, 便是在这里进行入学考试的。 堂屋依然挂着陶朱公范蠡的画像, 笑笑在画像前深鞠了三个躬,抬起头来,望着画中陶朱公睿智的眼神,第一次对这幅画有了更深切的感受。 通商, 并不仅仅是令自身富裕,令家庭殷实, 若是做得好,便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步入西间,山长先生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看书,一袭布衣,面容清矍,抬眼看到走进来的笑笑:“饿吗?” 唐笑笑怀疑自己见到了一个假的校长。 “学生瑛园见过童山长。”笑笑给山长先生行了个礼, 记得上一回山长先生自报家门时, 便说自己姓“儿童相见不相识”的“童”。 “饿了吧。”童山长微笑的样子, 有些像笑笑的外祖父, 清癯老人的笑容, 似乎都有些悲天悯人。 “饿了。”笑笑实话实说, 从早饭一直到现在,始终粒米未进,还吆喝着卖了大半天的货,说不饿那是假的。笑笑此时的电量只剩下10。 “先吃,吃饱了再说。”童山长说完,目光再次回到手中的书上。 笑笑看了看临窗的那张桌,自己上回考试就是在这张桌上完成的——此刻的桌上,却摆着两碟点心和一壶热茶。 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在校长办公室吃过东西。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可错过。笑笑自认脸皮够厚,去院子里的木盆洗净了手,就回到房间坐到桌前乖乖吃起来。 饥饿的时候简直吃什么都是香的,更何况这两样点心本身也十分美味:一样椒盐小月饼,一样棋子烧饼,都是咸口儿的点心,尤其那棋子烧饼,每一个上面都点了个山楂红点子,笑笑心里明白,这是肉馅儿的标志。在那些莲蓉c芝麻c青丝玫瑰等各类烧饼馅儿中,笑笑最爱吃的就是这肉馅儿的。 点心摆放随意,并非直接装在碟子中的,更像是刚刚拆开油纸包,连着油纸包一起放在碟子里。笑笑很熟悉这些油纸包装,上面印着一片一片红红的枫叶,这是“枫叶桥”的点心,这家点心铺的咸味儿点心做的尤其好吃。 抬头看了看童山长,对方正在认真看着手中的书,笑笑放下心来,埋头专心致志地吃点心,拿起棋子烧饼,简直两三口便吃完一枚,转眼就干掉了小半碟子。饿坏了,还管他什么淑不淑女呢。 椒盐小月饼也好吃,美妙的甜与咸的结合,伴着浓浓的椒香。吃到七八成饱,才想到去喝茶,热热的茶倒进自己的竹筒杯,发出香喷喷的糯香味儿,竟是糯香沱茶。 笑笑恍惚想起了曾经的老爸,就用咸味儿点心配着糯香沱茶一起吃。今日一吃,果然味道妙绝。 童山长翻了一页书,看了看坐在窗边吃点心的女孩子。不觉揉了揉疲劳的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窗边:女孩子专心致志的吃东西,只留给自己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头发有些微微的乱了,乌黑略松的百合髻上插着一朵半枯萎的棣棠。偶尔抬起头来喝水,逆着光,日暮的芒花雕琢出五官的轮廓 太像了。 这张脸,这发顶,这吃相,还有这一份不声不响的从容。 昔年的海阔,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从容地念书,写字,吃东西。 枫叶桥的棋子烧饼c椒盐月饼,配着糯香沱茶,他最爱吃。 之后便谈天,诗文实事c古今内外c天文地理c工学六爻,无所不谈。 促膝长谈,抵掌而谈,阔论高谈,秉烛夜谈。无所不谈,无所不尽。 那一年的秋闱,自己信心十足,不要说中举,便是解元,海阔也能拿下来! 偏偏就在考试的前几天,海阔兴奋地跑过来:“先生!先生!皇上解了海禁了!” “学生要去行商!要去海上行商!” 去行商。 去行天下大商。 去做比海大比地大比天大的生意。 这就去了。 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抛下圣贤书,赤脚去做生意了。 自己教过的,最聪明的一个孩子。 “童先生?” 温软的声音将童次瞻拉回现实,眼前的女孩子已经结束了她的下午茶,并将桌面收拾得整齐干净。 “学生感谢童先生的款待。”笑笑真诚道了谢,要不是这一顿实惠的点心,自己恐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将今日出售的商品向童先生重新介绍一遍的准备。 山长先生接见自己,应该就是为的今日学集之事,不然还能为什么? 童先生淡淡一笑,将自己桌上的一大张纸打开,竟是一张描绘详细的京都舆图:“这是你画的?” 笑笑点头,心下明了,看来,童先生已经看了自己前几日所写的《与山长书》。 “难为你画得如此详尽,可有人帮你?” “自然是有的。”笑笑认真道,将功臣们一一道来:“有丫鬟,有小厮,还有车夫。” “愿闻其详。”童先生很感兴趣的样子。 笑笑便解释道:“学生从书上查到了京都舆图,描绘得十分简单,仅仅画出了主干街道。于是,学生每日清晨卯时便乘马车从家里出发,每日选一条街道走,用步子丈量街道宽窄,按照书中的舆图框架计算街道的长短。每日放学后再选另一条街道,积少成多,几乎日日不辍。” 笑笑看看童山长,发现对方正在认真的听自己说话,便继续道:“那些极琐碎的小街道的探寻绘制工作,学生便安排给信得过的人去做了,便是这舆图,有一部分也是我那丫头帮着画出来的。” 童山长闻言,微微点头,这孩子倒丝毫没有独自邀功:“你尽心尽力的绘制舆图,仅仅是为了这件事吗?”说着,拿出一叠厚厚的信扎给笑笑看。 《从学车的推广与普及试谈元龙朝的交通发展》,笑笑歪歪脑袋,这正是前几日自己写给山长的信,信纸上除了自己的字,还有一些浅墨色的批注,大概是出自童山长手笔。——与山长的字一比,自己的字显得好丑。 笑笑清清嗓子,一字一句道:“学生最初的确是为了摸清学车的行走路线,才去绘制舆图的。但在绘制舆图的过程中,通过探寻京都每一条街c每一条巷子的分布与特点,倒逐渐喜爱上了这项工作呢!” “笑笑有何收获?”山长还记得笑笑的名字,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笑’。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女学所在的京都北城区,因为学院林立,称之为高教区也不为过。因此,咱们北城区有全京最大的书画铺子和文房铺子,京都一多半的书坊也都集中在北城区 。” “站着怪累的,坐下讲吧。”童山长指了指旁边的竹椅。 笑笑便不客气地坐下来,正说到兴头处:“以学生愚见,咱们北城区从人文角度来说,商业价值和教育价值都挖掘得远远不够深。” 学院,文房铺子,书画店,画会书坊,甚至古董店,还有什么与文化相关的商业价值可挖呢? “譬如说,咱们女学里的图书馆,就可以从学里搬到学外。”笑笑的眼睛闪闪发亮。 图书馆这个建议,当初也是唐笑笑提的,童山长觉得可行,便立即在学院内开设了学办图书馆。从图书馆里络绎不绝的学生来看,图书馆的设立,非常有价值,最起码,让学生们比以前爱看书了。 “是将女学的图书馆挪出来,还是在外面建一个更大的?”童先生问。 怪自己刚才没有说清楚,但童先生很快就理解了意思,不愧为校长,好聪明。 “若是在京都建一座可供全民借阅的大图书馆,恐怕要由朝廷来出资了。”童先生沉吟道:“若是个人捐赠,倒不是钱财的问题,而是此举过于招眼,还是不做为好。” 笑笑蹙了蹙眉,的确,如果个人捐赠一所全民图书馆,一定会引来轰动,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必会引来弦外之音,说难听点儿,这是在跟朝廷抢风头,树立自己的威信。 “再者说,个人想从各渠道弄来大量图书也困难些,有些事情并不是钱能够解决的。”童先生似乎能够看出笑笑心里所想,又补充了一句。 难怪,即使是现代,那些大型图书馆也几乎都是公立的。 笑笑的黑眼睛望了望童先生:“先生博爱,学生佩服。” 童先生:“老夫最为迂腐,何来博爱之谈?” “先生能提出从各渠道选购图书,还不够博爱么?”笑笑大胆说出心中所想:“学生认为,书籍并无高下之分,值得收藏的图书也并非只有政治,文学和艺术之类,譬如,农林牧副渔皆可入书,也皆可为民造福。” “农林牧副渔入书,确是好想法。”童先生认真道:“只是,这些人要先学会识字才是。” 关于识字这一点,笑笑并非没有想过:“读书识字,环环相扣,从长远看,倒可振兴我朝的教育。” 譬如种地的农民,当他得知农业的书籍中写着对种地有利的内容,只要看懂了,照着做,就能增收高产,就能给他带来富裕,只怕他会想尽办法去弄懂书中内容的。 即使不为功成名就c光耀门楣,他们也会争先恐后地送自己的子孙去书院认字读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当这句话不再出自读书人之口,而成为全国百姓都明白的一个朴素道理,”笑笑坐直身子,激动道:“全民素质就会提升一大截,我朝各业也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到时候百业俱兴,万花齐放,元龙朝将是怎样的盛景?!圣上若知道了也一定会支持的吧! “若想令图书包罗万象,朝廷选书编书将会历经几年甚至十几年。笑笑的想法很好,此举并非不可行。”童先生喝下一口茶,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今日晚了,远的不说,咱们先说近的。” 笑笑很喜欢童山长,最起码,他没有对自己的任何言行感到惊奇,自己这些对古人来说天马行空的突发奇想,他都从容地认真倾听,然后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像对待任何一个爱思考的学生一样。 “笑笑是何以产生推行学车的想法的?” 笑笑,童山长每一次称呼自己,都是笑笑,而非瑛园。令人觉得古怪又亲切。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草远志 ,“学生家里倒是给孩子们专门备了上学用的马车, 少爷姑娘们各乘一辆,算作是府里的公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各房都很重视学业, 但上学的时间总不能统一, 每回都是早到的在车中等着晚来的, 放了学更是如此,有的姐妹要参加社课活动, 有的要和同学们小聚, 遇到这种事儿,家里的马车就只能等着,马车其实没跑多少路,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等人。几个上学的孩子占着家里的马车和车夫, 一占就是一整天。”笑笑感觉自己的阐述更像是一种腹诽,憋在心里太久了, 总要找个人说一说,“咱们商学一向提倡学生独立,已经禁了丫鬟和书童,那这随叫随到的马车车夫是否也该禁了呢?” 牢骚少女说完了,还抛出了一个问题给山长先生。 “笑笑怎样上学?”童先生问道,凭他的直觉, 面前这孩子不可能浪费时间去和姐妹们挤马车。 “学生自己出钱, 长租了一辆马车, 总不能让府里的马车跟着我去丈量京都街道吧。”笑笑轻轻耸了耸肩, 继续说道:“再有, 群英巷口每天都在堵车, 尤其是上学放学的时间段,各家各户的马车都候在那里,简直密密匝匝的连人都挤不出去。” “耗时伤财,不能人尽其职,物尽其用。”童山长念出了笑笑的《从学车的推广与普及试谈元龙朝的交通发展》中的句子。 如果推行了校车制度,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笑笑凑到山长桌前,翻开自己文章的其中一页:“学车路线主要针对的是居住在京都城区内的学生们,若是算上郊区或郊区之外的学生,那就很难计算了。” “你们家的大宅子,不是搬到南郊了吗?”童先生对唐家的事倒是颇为了解。 笑笑点点头:“据学生观察,家里有大宅子的人家多是住在郊区,但离城区并不算很远,顶多也就一站地的距离。” 笑笑绘制舆图的初衷,就是为了摸清学车的各条线路与站点,每一站地设定的距离大约是四五里路,放到现代,也就是大概两公里。年轻人步行两公里并不成问题,如果懒怠走,也可以暂时乘坐自家马车赶去学车车站。——就唐家的情况而言,三姑娘舒颜宁肯自己步行三站地,也不愿每日坐在车中等待那几位经常迟到的姐妹吧。 “步行一站地,就权当是强身健体了,学生认为,咱们商学里出来的学生们,总要走出家门外出行商,以后说不定还要风餐露宿,不练就强健的体魄怎能行呢?”笑笑实话实说,女学里的这些女孩子们,也实在都太娇懒了。 “笑笑也准备走出家门去行商?”童先生禁不住问道,望着眼前的女孩子,只觉得其眉眼与海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笑笑并未立刻回答,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孩子,自己还真没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究竟是做小草,还是做远志,学生还未考虑清楚。” “远志,不过就是一棵小草。何必非要分得如此清楚。”童先生一笑,慢慢说道:“远志小草,皆在人心。想好了就去做吧。” 笑笑一时不语,盯着窗外的修竹出一回神,方一字一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是对商界儿女最好的历练。” “笑笑若是男儿,也会如此执意行商吗?” 哎?自己若是男儿郎山长今日所问,都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学生觉得,理想并无男女之分。对学生来讲,行商只是手段,并非目的,学生只是想把一些自己认为美好的东西,传达给更多的世人。” 非常冕堂皇的一个解释,把经商说的像做慈善似的我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笑笑在心里说。 两个人良久不语。 笑笑站起身来为山长先生续上茶:“童先生,咱们方才说到哪儿了,关于学车。” “唔,一站地。” 笑笑很快回到关于学车推广的课题中来:“推行学车之后,学生们顶多走一站地,就能来到车站坐学车。” 因为提前细读了笑笑的文章,童先生对‘一站地’的说法并不陌生:“这些车站的设立很不错,学生们更方便随时下车。” 笑笑的文章中举了很多生动的例子,譬如,某位学生家住淡水街,在乘坐学车回家的路上,途经棠梨街思存书坊,想要买书,大可以下车去书坊选书买书,买好了书只要回到‘思存书坊站’继续等车便是,顶多半个时辰,下一趟学车就又到了。 “每一趟学车之间,相隔半个时辰。早学车集中在卯时与辰时,晚学车则是从午时一直到酉时。老夫认为,晚学车不宜相隔半个时辰,应将间隔时辰拉长。”童先生是商量的口吻。 早高峰上学的学生们比较集中,学车的班次的确应该排得更紧密些。女学的课程一上午就讲完了,中午放学后会有很多同学留在学里参加下午的意趣社,因此,学生们放学回来的时间并不确定,下午每个时间段都会有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女学生。依童先生所言,将下午的学车班次排得松散些,也是很有道理的。 “那就把午时之后的学车改为一个时辰一趟!”笑笑拿起随身的秀丽笔,在自己的文章上做了个简单的标注。 文人对于文房四宝总会格外的关注,童先生不免看了看笑笑手中奇特的小楷笔,不用蘸墨就可以直接使用?这孩子身上总有令人惊奇的东西,连她的笔都如此与众不同。 “下一回学集,笑笑可以卖这种不必蘸墨的笔。”童先生的话,笑笑也分不清究竟有几分戏谑,有几分认真。 笑笑喝了口温温的茶,笑道:“学生已经想好了下回学集要卖什么了,恐怕要用到很大的场地,希望山长到时候能批准。” “听你如此说,老夫倒有些好奇了。” “商业机密不可透露。”笑笑慧黠地眨眨眼睛。 “今日卖的东西,你父亲可知道?”童山长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家父并不知道的,学生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父亲了,他一直在忙生意。”笑笑看似不经意地答道。 然后两个人都像在逃避什么话题似的,一起看向舆图,笑笑道:“学生画出的这六条学车线路,山长觉得还可行吗?” “这六条线路看似简单,却几乎遍布京城主城区所有能供马车通行的街巷,且充分考虑到了时辰和距离的问题,特意绕开了那些拥堵的街道,如无特殊情形,应该能保证每一趟车的畅通与及时。”童山长翻了翻自己的批注,又道:“只是,学里约有三成学生家住在京郊的大宅。步行一两站地,于学生们好说,在家长那里却未必通得过,要知道,这些学生都是商家女儿,家长可都是极善算计的。” 的确是这样,学车推行计划的最终买单者,还是这些学生们的家长。住在京郊的学生家长会认为自家吃了亏,掏一样的钱,为什么别人的孩子出门走几步路就能坐上学车?而自家的孩子,却要走上五六里地?这不公平!——他们一定会借此压价。 笑笑一时为难:“若是算上京郊的路途,那学生起初设计的这六条路线,就全都被打乱了。” “老夫倒有个设想,”童先生在一张草纸上画起简图来,“之前计划的六条线路维持不变,剩下所有住在京郊的学生,走第七条路线。” “第七条?”笑笑一怔,望着童先生在草图上画的那个大大的圈,眉头渐渐展开:“先生的意思是,环城公路?” 童先生并没有计较这个陌生的新词儿:“第七条线路,便是沿着郊区画成一个圈,单独开辟出来的一条郊区线路,说其为环城路倒也合适。” “环城路的路途虽然远,但却一点儿都不拥堵,走起来应该比较顺畅。”笑笑指着先生草图上的路线道:“赶时间的学生们,可以多走几步路去坐城内学车。懒得走路的学生,那就早一点儿起,做好长时间坐马车的准备吧。” 环城路的设计完全堵住了那些学生家长的嘴,山长先生真是有办法。 “笑笑设的这些车站枢纽,非常有灵气,”童先生难得赞叹一句,“学生们在放学路上,可以换乘马车去很多地方。” 其实,撷英女学就如同一个公交车集中的终点站,每天,七个线路的公交车从终点站发车,驶向自己的目的地。途中,难免在线路交汇处形成枢纽,学生们可自由转乘换车,使行程更加方便快捷。 “笑笑想过这七条线路的学车如何区分吗?” “这个一路二路三路,一直到七路?”现代公交车套路太深,一时跳不出来。 “依老夫之见,不若以马车帷幄的颜色来区分。七个线路的车,用七种颜色不同的帷幄,到时候将七个线路的站名一一列出来,印成单子,发到每一位学生的手里。” 校长先生好有策略呀,赤橙黄绿青蓝紫,正好七种颜色!又好看,又容易辨识! 笑笑一兴奋,就忍不住给这位老爷子普及起现代公交车知识:“若是允许设置站台就好了,像个小亭子似的,有简单的顶檐儿和座位,让等车的人们也好遮风避雨。站台上再立一个站牌儿,站牌上用大字写上本站名称,再用小字将这一路线的所有停靠车站按顺序写清楚,令人们可以对本车路线一目了然。” 童先生一次一句认真听着,不觉惊叹起笑笑的思路电转,末了慨叹一声:“学车之计,可行天下。” 校长先生,学生简直要对您五体投地的崇拜了,作为一个古人,作为一个年近六旬的古人,能够对逆天的现代知识迅速消化理解,并能加以大胆延伸假设,实在是令人佩服。 笑笑也不觉憧憬,元龙朝若真的能实现了城市公交,那就再方便不过了。 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必须要告辞了。 “你父亲预备在承德开设成衣铺子,老夫认为,不妨按着京都海意阁的规格来办。”童山长突然冒出这一句。 老爸要在承德开成衣铺子?笑笑都不知道呢:“可是承德的购买能力远远不及京都。” “圣上在选避暑行宫,承德的胜算很大。”童先生言简意赅。 承德是清朝皇帝的避暑山庄,本朝皇帝说不定也会选在此处避暑呢!一旦皇帝入住,此城必定繁荣。 笑笑了然一笑:“山长远见!学生一定将话给家父带到。” 至于童山长为何不亲自与父亲说这些话,笑笑并未多问。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繁星满天 ,回到唐府, 天已全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竹里馆的灯却全都亮着。 笑笑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从清早到现在, 体力脑力几乎耗尽。 那些常年经商的人, 是否每天都会这样累?若真是这样, 那姐就只读万卷书,不行万里路了 在体力透支的实际问题面前, 今日曾说过的豪言壮语全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只记得枫叶桥的棋子烧饼很好吃 笑笑沿着抄手游廊走过第二进院子,只觉得今晚的琉璃灯特别好看,圆柱形的透明灯罩里点着蓝色的蜡烛,形成一束一束青黄色的光柱, 光柱下面垂着系银铃的流苏。 “今日的灯好看。”笑笑赞得一句。 “回姑娘,此灯有个名儿, 叫做雨霖铃。”随行的丫头答道。 “雨霖铃,倒是雅致。”笑笑回身一看,见跟着的丫头正是眺雁,不觉奇道:“今儿怎么是你跟着?姐姐不该在太太房里伺候吗?” 眺雁抿嘴儿一笑:“太太一直让奴婢守着竹里馆的门儿,等着姑娘回来呢!” “娘也有心急的时候,这是担心我盘不活那木器铺子呢!”笑笑拂了拂额前凌乱的刘海, 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来, 早知如此, 便不该夸下海口的, 等今日给老妈个惊喜不是更好? 眺雁这才想起什么, 望着一身轻松的笑笑与小笛儿, 疑惑道:“姑娘的那些木车呢?”——今日寅时,全竹里馆的人几乎都起来了,将姑娘的那些木车捆扎结实了,满满装了两辆大骡车,天不亮就拉进了城里,怎么这一会儿连个木头渣子都不见了。 眺雁看看小笛儿,小笛儿冲其一笑:“咱们姑娘把那些木车全都卖了。” “全都卖了?那两辆装货用的大木车呢?”就算是全部售罄,那装货用的大手推车总该空车推回来的吧。 “那俩大的也卖了,一辆卖了五十两,一共一百两。”笑笑神气地回答道。 “一百两银子?!”眺雁瞪大了眼睛,“不过就是两辆木头车,也未配马匹和车夫,怎就值了那么些银子?” “我那大木车,你推得动吧?眺雁姐姐。” 眺雁点点头,推得动也值不了一百两银子啊,那可是普通人家三年的花销呢! “一个弱女子,也能轻轻松松推动一大车货,这就是木车的价值所在,人们买的就是个方便。”笑笑轻描淡写道。 姑娘今日究竟卖了多少银子,眺雁想都不敢想。 绕过小天井处一所爬满薛荔的假山,主仆几人便来到第三进院子。 “今日的院灯都好漂亮!”笑笑不由赞叹出声。 母亲的院子里植满了梅树,梅树枝上又挂满了拳头大的小琉璃灯球,灯球里点着嫣红色的蜡烛,远远看去,就是一球一球的氤氲粉红色,格外浪漫。 笑笑被眼前美丽的灯景惊呆了,站在廊下,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儿来,急忙绕过廊柱,直接从东厢房门前的台阶儿跑将下去,奔到院中。 来到一棵鸳鸯梅树前,仔细看那粉色的小琉璃灯,见灯罩子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梅花图案:“眺雁姐姐,这个院子里的灯又叫什么名字?” 忽而又看到,梅树高处挂着一盏不同的琉璃灯球,不觉踮着脚儿眯着眼细细观赏。 蓦地,只觉得腋下一紧,身子便腾空而起,像生了翼。 猛然飞起来,与猛然失足跌下,同样叫人生惧。 是谁这么大胆子,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院儿架起来。 笑笑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过度劳累,产生了幻觉。 耳边似乎一下子响起嘈杂的声音,但于自己,却更像是呼呼的风声。 挂在最高处的那盏琉璃灯终于看清楚了,是一只非常可爱的琉璃小兔子。笑笑怔了怔,只觉得这只兔子格外熟悉,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耳边那些呼呼的风声一直没有停止,骤然,从这风声中劈出一个格外清晰的声音:“够得着吗?那只兔。” ——够得着吗?那只兔。 笑笑已经下意识地抬手将那只兔子琉璃灯拿在手中,与很多年前和父亲在灯节上买到的那只兔子花灯一模一样。 那年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父亲也是这样用肩膀将自己扛起来,从花灯摊位的最高处将那只兔子拿到手里的。 那是上一世的事了。 耳边那些呼呼风声,都化为了院子里人们的声音,刚才的耳鸣仿佛幻觉一般。 母亲的声音最为清晰:“疯子,还不将闺女放下来,孩子都被吓着了!” 方伯母似乎在旁边笑:“这么些年了,起帆还像个孩子!” 笑笑居高临下,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得见院子里一蓬一蓬的粉色琉璃灯,仿佛满天的星星,连手中的这只兔子也是模糊的,想竭力去看清楚,那兔子的形状却化作了一块块六角形的光斑 从前世的十二岁,到今天,自己再没有见到过父亲。 他的样子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模糊,甚至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全都被撕碎了。 隔了一世的父女情,此刻突然从四面八方撞进来,倏然挤进薄弱的心里,压得人透不过气。 不知何时,那盏兔子灯已被下人接过去。 笑笑很想躬下身子扶住下面的人,但脊背却直挺挺地僵硬在那里,心里一涌一涌泛起复杂的甜楚,仿佛试图将这十几年的怨一笔勾销。 膝盖陡然被紧紧握住,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坐稳了,咱们要飞了。” 耳边的风声再次响起,院子里的琉璃灯全都化作了流星,带着无限的不可说的宿命从笑笑的眼前划过。 笑笑一声尖叫,那声音是一个十足的十二岁女童的欢叫。来到元龙朝,笑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十二岁。 没有过多的牵绊,没有复杂的情绪,甚至连理想都没有,只是一个十二岁女孩子该有的,没心没肺的欢乐的笑声。 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真的飞起来了,飞得又高又远。 笑笑张开双臂,仿佛骤然打开了束缚多年的翅膀,一刹那只觉得云垂海立,天地高远,渐渐飞到一处静谧舒适的地方,那里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供自己和母亲栖息。 心里却似梦呓般响起席慕蓉的诗句来: 想我曾经怎样狂喜地向你飞奔而来, 带着我所有的盼望所有的依赖, 还有那, 生命中最早最早饱满如小白马般的快乐, 还有那失落了的山峦与青草 笑笑的泪水渐渐不能自抑。 是的,不顾一切的飞奔向你 是的,这饱满如小白马般的快乐 是的,我所有的期盼所有的依赖 笑笑擦一把眼泪,我的父亲,真的回来了。 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廊下。 母亲将自己拥在怀里,还不时埋怨父亲疯子般的举动,笑笑来到元龙朝,还是第一次见珊娘如此焦急。方夫人则站在一旁,笑不可抑。 珊娘晃一晃笑笑的身子:“这孩子被你吓住了。” 起帆一笑:“唐起帆的女儿怎会被吓住。” 一阵哭声乍然而起,笑笑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襟,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那哭声不是惊惧,而是一种久违的委屈和发泄,带着小孩子般无法抑制的抽泣,尽情哭诉着:“爸爸别再离开别再只有我们仨” 大人们费力地听她诉说,也未能听清几句,方夫人听见说‘我们仨’,不觉拍了拍笑笑:“你娘以后还要给你生弟弟呢!” 笑笑抽泣着连连点头:“还c还要五子登科呢!” 几人听了,都笑起来。 唯有起帆,一时抱紧了女儿,一时又扶着她小小的肩膀细看:“怎得弄成这么个小脏猴子样儿。” 笑笑抽噎一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今儿学里有学集,我去出摊子了。” “卖的什么?”起帆问一句。 “购物车和拉杆箱。”笑笑歪一歪头。 起帆听不懂,只问:“好卖么?” 笑笑拼命点头:“盘活了木器铺子和见山大街上的绸缎铺子,今儿收了一千多两的纯利和六千多两的定金。” 这个天文数字甫一曝出,廊下倏然寂静。 唯起帆一人微笑,问:“一会儿带我看看你那拉杆箱,箱子有拉杆,是能拉起来走的么?” “能走,有拉杆,还有轮子。” 起帆十分合作的露出一个大大惊异的表情,转而看看自己的妻子:“随你,聪慧。” 珊娘只是笑:“快让孩子去洗洗吧,头发乱了,脸也脏了。” “饿吗?”起帆却问,“吃饱了才有力气洗。” 笑笑答道:“不饿,童山长给我吃了枫叶桥的点心。” 起帆顿了顿,而后一笑:“枫叶桥的点心该配着糯香沱茶一起吃。” “恰是一起吃的,味道出奇的好。” 笑笑格外认真地望着眼前的父亲,活了两世,第一次将父亲的脸如此细细地端详。眼前的古装男子是这样的年轻,乌黑的头发用墨玉簪束着,脸是这样的好看,简直比金仲伦c温西岫和商拓疆加起来,都还要好看。 血缘就是这么神奇,酷似自己的总是世界上最最好的。 竹里馆因着男主人的归来,变得丰宁欢喜。 笑笑扶着小笛儿的手,回自己院子梳洗。 院子里挂满了月亮形状的琉璃灯,有月牙儿,有娥眉月,有半月,亦有满月,发出金黄色的柔和的光。笑笑摘下一只满月灯,见上面绘着桂花树和兔子,精巧可爱。 爸爸回来了,真好。 笑笑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抛到脑后,眼下,爸爸回来了就好。 自己将不遗余力的留下父亲,让今夜的喜悦永远停留在家里。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邪恶之花 ,折枝花满衣第218章。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翌日休沐。 笑笑任性地睡到了巳时。自来到元龙朝之后, 从来没有睡过这样久,空前疲惫的身, 空前放松的心, 这一觉, 似乎就可以睡个天荒地老。 起床后,让描红给梳了个双螺髻, 别了两支雪贝雕的薄薄翅翼的蝴蝶, 选了杏粉的纱衫,烟蓝的褶裙,看上去,十足一个十二三岁的活泼少女。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父母的院子, 见这二位都在廊下立着,看样子父亲是要出门, 母亲轻轻地给父亲整了整鸩羽灰的外衫:“绸缎庄子早已清理了一遍,你去了莫要说太重的话,人们本就提着心呢。” “我从不爱吓唬人。”父亲张着手臂,享受妻子给自己打理衣服。 笑笑在不远处站着,很爱看这样的场面。 起帆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招手让她过来:“给你留着酱肉馅儿的纽扣包子呢。” 笑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要配着粳米粥和酱瓜来吃!” 珊娘一笑:“还有你最爱吃的虾酥。” 珊娘今日穿了萱草黄的纱裙, 很适合夏日的清晨。笑笑转脸看看母亲, 又抬头看看父亲:“爹晌午回家吃饭吗?” 父亲却看看母亲:“中午打算吃什么?” “想着包饺子。” 在北方, 饺子依然是最隆重的吃食, 男主人回来了, 自然要准备一顿饺子。 笑笑对包饺子并不很在行, 便只站在一边听。 起帆看看女儿:“笑笑可是有话要讲?” 听这口气,大概中午是不能回来吃饭了。 笑笑的确有很多正事要跟父亲讲,索性一股脑都讲出来了:“童山长建议在承德开成衣铺子,而且要跟京都的铺子一样高大上。” “何为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反正就是特别讲究的意思。” “童先生这样讲的?” “嗯。” 起帆不觉自语:“政商互通,环环相扣。” 低头看看漂亮乖巧的女儿,轻声问:“笑笑可还有其他交代?” 笑笑展眼两旁,见只有自家三口在廊下立着,便轻声道:“四叔开了近千亩地,种植一种神秘的药材。” 说着看看父亲,实在猜不出此人在想什么。 起帆问女儿:“笑笑如何得知的?” 笑笑向父亲汇报了近日观察到的消息:“女儿常去四婶婶的院子找小骞玩儿,在那里见过一位商爷,四叔的药材种子就是从他那里买来的。” 起帆眼底划过一丝轻不可见的狐疑,旋即又对女儿微笑道:“你四叔说不定要种很多可可豆。” 虽说表面上是对妻女的安抚,但笑笑明白,父亲对此事已经上了心,便也配合地笑道:“难怪四叔说很喜欢巧克力的味道呢!” 起帆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跟珊娘道:“饺子留到晚上吃吧,晌午商会的人要给我接风。” 珊娘微笑点头,看看女儿:“咱们今日去木材铺子可好?” 笑笑极少和母亲去自家铺子,觉得新鲜难得,便很开心的点头应了。 起帆下了两步台阶:“海意阁上了新的夏季衣裳,你们娘俩可以去逛逛,”说着看看女儿:“你娘一心想做瓷器,对咱们的衣裳铺子看不上眼,以后便由笑笑打理海意阁吧。” 珊娘一笑:“这孩子虽有些小聪明,但毕竟年纪小,还是先把见山大街的绸缎铺子盘活了再说吧。” “一年时间,笑笑可能将见山大街的铺子扭亏为盈?”父亲一脸正经。 如果把铺子里的那些绸缎布匹用来做窗帘,再看看昨日关于窗帘的雪片般的订单,扭亏为盈应该不难。笑笑便也严肃的点点头:“女儿愿意一试。” “若能做到,一年之后,准备接手海意阁。”起帆并不是似说笑。 笑笑却一时怔住,毕竟海意阁对于自己,并不仅仅是一间衣裳铺子这么简单。——海意阁之所以引得自己如此注意,大概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名字叫云懿的设计师。 父亲提出,让自己和母亲去海意阁逛街,究竟何意?一年后,让自己全权接手海意阁,又是何意? 再次抬眼,那个高大的淡灰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回廊深处。 “娘,您想去海意阁挑衣裳吗?”笑笑自己去任何地方都不怕,但若是带上母亲,便又有些担心起来。在元龙朝,还没有和云懿正面交锋过,或许对方还是前世的那一套路数,又或许变得更聪明更狡猾了。 笑笑早便发觉,前世的一切到了元龙朝,全都变深了一个层次,水深了,套路更深了。 珊娘淡淡一笑:“自来了京都,一直忙着庄子和织坊的事情,倒没有匀出空儿去海意阁看看。” “娘今日想去看看吗?”笑笑心里禁不住有些担忧。 “若是往常,便也去了,但你父亲已经回京,该由他带着咱们去才更好。”珊娘信步走下台阶,望着廊前的那株鸳鸯梅,此时正结了青中泛黄的小小梅子,繁果累累,煞是可爱。 笑笑不由对一向寡言的母亲另眼相看,眼下这件事被母亲办得知理有度,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按理说,东家太太来自家铺子逛一逛,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珊娘的性子本就不好张扬,且并没有接手海意阁之意,再兼这一回唐起帆归京,由他带着娘俩来铺子选衣,更表明了东家娘子无心插手生意的态度。——如此矜持之态,反倒更有大家太太范儿了。 笑笑不觉暗暗一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由东家亲自带着娘子来自己店里选衣裳,恰好让那些店里的伙计和画样师傅都看一看,东家和太太是怎样的夫妻恩爱 父亲和母亲早该秀秀恩爱了,让底下的某些糊涂人也好好儿醒醒酒——哼,撒一盆子狗粮给那云师傅,她爱吃不吃。 “我极少去四房的院子,笑笑莫非在那儿看见什么了?”珊娘问女儿。 笑笑不觉惊讶于母亲的敏感,自己方才装作无意地与父亲提起,未曾想母亲竟也上了心。 “前儿去四婶婶的院子,见到很多鲜艳的花儿,样子有些像虞美人的,花朵却比虞美人更大更艳,”笑笑边说边观察着母亲的神情,见其并未露出格外惊异之色,便继续道。:“而且都是单株的,非常美。” 珊娘自来喜爱花花草草的,书房里收着一整套的百花图谱,听闻笑笑的话,仔细想了想:“笑笑所描述的,像是罂粟花。” 笑笑不觉一惊,母亲竟然知道罂粟!但是细看母亲的表情,与往日并无不同,看来其并不知道罂粟的害处。 自己也是因那海盗商拓疆的出现,才对此事留了心,借着找小骞去玩儿,去了四房好几趟。终于,三四婶婶的院子里,看到了几盆鲜艳的罂粟花。 当时也曾故作天真的问,这虞美人怎么开的这样好看。 四婶婶阮氏也不认得罂粟,还笑着说,此物并非虞美人,只是长得像罢了,这是一种海外的药材,据说镇痛有奇效,四叔专开辟了两个大庄子,单种罂粟。还说这罂粟的种子贵得很,一株罂粟差不多抵得上一株中上品的牡丹花。四叔还说过,罂粟即使不做药材,只做观赏花,也能一本万利。 由此可见,罂粟在元龙朝并非违禁品,甚至对于大多数本朝人来说,罂粟是很陌生的植物。 刚刚获得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笑也很是焦急,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没有经历过罂粟毒害的人,是不会了解其危险性的。 论起来,罂粟种子如此昂贵,且还要通过商拓疆来获得,更是来之不易,四叔还搭上了两个大庄子的土地,让他轻易的放弃种植,几乎不可能。 笑笑也想过和祖母商量,但却不知如何说起,这毕竟不是三房的事情,自己一个晚辈去插手四房生意的事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幸好父亲及时回来了,由他劝着自己弟弟,或是罢了,父亲总有父亲的办法。 笑笑没有想到母亲竟也了解罂粟,便问道:“娘,这罂粟真的可以镇痛吗?” “这倒没亲身试过,我只听说罂粟还能治痢疾,亦能解毒。”珊娘回忆着书中关于罂粟的记载,“此药药性极猛,不宜多用。” 自然不能多用,罂粟就是大烟,是毒品,是美丽的恶之花! 珊娘蹙了蹙眉头:“前些年我与你爹在云南边陲行商,倒是见过深受罂粟之苦的病人,起初只是用罂粟止咳,久而久之,竟对此种药材产生深深依赖,无法戒除,渐渐外强中干,病入膏肓,与活死人无异。” 笑笑愕然,没想到,父母竟亲眼见过受罂粟之苦的人,看来,罂粟只在小部分地区传播,并未大量引进中原。 珊娘叹一声:“想那前朝名医朱震亨就曾指出: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 笑笑也不必再继续装无知了,激动道:“我爹既然深知罂粟之害,必然会规劝四叔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恭送花神 , 四月二十六芒种日, 花神归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撷英女学最后一堂课自由活动,女孩子们来到校园的各处林子和花园, 人人拿着用花枝柳条编就的马车轿子, 另有绫罗彩纸叠做成的干旄旌幢, 用各色的丝绦系在树枝上。——以这些亲手制作的轿马彩旗来恭送今春的花神。 笑笑拿着用棣棠花条编就的骏马和车辇,配着藤黄的丝绦, 系在一棵垂枝樱临水的枝条上。瑞彩则用柳条和五月菊编成了精致的小轿子, 拿翠绿的丝线系着,绑在垂枝樱的另一根枝条上。西子捏着绫罗剪成各样的彩旗,又用蜀锦制成精巧的华盖,小心地插在轿马上, 口中还念念有词:“东君难留住,明年再相见。秧风送花往, 长驻好华年。” “偏她会送神,念起词儿来一套一套的!”瑞彩笑道。 笑笑很喜欢这些古代传统的节日,花朝节要迎花神,芒种日又要送花神,看似游戏,可人们却都认认真真地对待, 每一年都把迎送花神当成节日来过, 足见人们对百花的不舍以及对四季更迭的重视。 西子打开一只收口大荷包, 取出好几个鬃人儿——是用干了的辛夷花蕾和蝉蜕做成的惟妙惟肖的各样猴子, 那姿态有耸肩搭手抬轿子的, 亦有高高扬起马鞭子的, 这下子那些轿马就有了轿夫和马车夫。 “总得有人给花神抬轿子赶马才是!”西子一笑。 “谁的手这样巧,做出如此逼真的毛猴儿!”瑞彩对这些鬃人儿爱不释手。 笑笑曾经见过老北京的鬃人展览,当时对那高妙的手艺就非常惊叹,没想到此次在元龙朝也得以一见。鬃人儿俗称鬃猴儿c毛猴儿,手艺人将这些毛猴做出活灵活现的拟人形象,真可以说是沐猴而冠了。 “你们再想不到是哪个做的。”西子的表情有几许神秘。 瑞彩被勾起好奇心:“左不过是家里有手艺的老伙计罢了。” “这些鬃人儿都是翀哥亲手做的。”西子又从荷包里取出两个精致的鬃人儿来,一个荡秋千的个放风筝的,这些毛茸茸的花蕾和琥珀色蝉蜕做出的鬃人儿,举手投足间竟有少女的活泼姿态,“喏,这两个鬃人儿是翀哥专程送给你们俩的。” 瑞彩非常配合地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再没想到,一个少爷竟还有这样的手艺和耐心。” “可不是,每年早春,翀哥都要亲自挑选辛夷花蕾,到了初秋,还要在清晨顶着露水亲自寻找完整的蝉蜕!”西子有几分孩子似的得意,“我十二岁生辰的一年,翀哥给我做了一个棋盘大的戏台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鬃人儿。” “是昆曲人物吗?”瑞才忍不住插言。 西子看一看笑笑,想听听她的猜测。 笑笑摸摸下巴:“定然是做成花果山水帘洞的模样,演了整整一戏台子的猴戏!” “都猜的不对,”西子微微一笑,“那戏台子上面演的是人生百态。” 瑞彩微微蹙眉:“这倒是有趣儿,那些人生百态都是做什么的?喜怒哀乐忧惧恶?” 笑笑想了想:“依我说,大约是婴儿,幼儿,少年,壮年,暮年,再加上男女。” “倒没有你们想的那样深,不过就是市井中的各行各业,刨木头的,弹棉花的,拔牙的,剃头的,捏糖人儿的,卖馄饨的,测字算命的”西子望着自己的两位朋友,笑道:“改天你们去我那儿,我拿给你们看!那一方小小戏台算是个热闹的市井缩影了。” “听了就有趣儿!”瑞彩仔细看看手里的这两个鬃人儿,轻轻动了动秋千的线,“哟,这个小秋千还真能荡起来呢!瑛园,你喜欢哪个?” 笑笑见瑞彩喜欢那个荡秋千的,便拿起另一个放风筝的鬃人儿细看,见其穿着鹅黄衫裙,手里的风筝线是细铜丝做成的,难得像头发丝般精巧,连着一只蚕豆大小的燕子风筝。放风筝的人似在就着风势拉那风筝线,想让风筝飞得更高些:“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小的风筝,也不知那细小龙骨是怎样搭成的!我便要了这个鬃人儿吧!” 瑞彩便将另一个荡秋千的鬃人儿小心地装进随身荷包里:“你那堂兄若得了空儿,把咱们三个都做上去才好呢!”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又欣赏了一会儿旁人在树枝上系的轿马,瑞彩指着其中一个大笑起来:“这是用麦秸杆儿扎了个购物车呢!感情儿是要将花神他老人家推回天宫去么!” 几人看了,都不觉莞尔。 西子拉一拉笑笑的手:“你当真不去香铺子了?” 笑笑点头:“我祖父偏偏今日回府,老太太才刚命人来女学给我们姐妹捎的信儿,家里定然是有安排,各房里少了谁都不好看。” “他们家老太爷好几个月都没回来,原该一大家子吃个团圆饭的。”瑞彩插言道,“瑛园,你父亲前两日回来,家里可给接风了?” “本来要办的,但我爹说等着祖父回来再一起热闹。”笑笑道,看来此番家宴必然是全家都要出席了。 西子轻叹一口气:“今日的花香体验,若是缺了瑛园,感觉没滋没味儿的。” 笑笑拍拍西子的手:“咱们前几日早都布置好了,今日铺子里必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即使我在,咱们也是各忙各的,谁也顾不上谁。” 西子勉强一笑:“话是这样说,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正说着,忽听那厢有人喊笑笑的名字,定睛一看,正是唐家二姑娘欢颜。 笑笑也急忙冲自己二姐姐招招手,回头对两位伙伴道:“我姐姐催我了,定然是我们家的马车等着呢,”又安慰西子道:“等散了宴席,我就去木琴巷找你们!” 还是头一回,马车里坐全了六位姐妹。 莞尔给姐妹们展示她的新手串儿,宝蓝色的丝绳编穿着各色的琉璃花:“我们班娟颜编的,这手串的名字叫做‘花信风’,别小看这小小的琉璃花,足有二十四朵呢,恰恰代表了二十四番花信风!” 展颜暼了那手串儿一眼:“难怪今日许多花枝上都挂了这样的手串呢!我还道是谁做的,用这个送花神如此不伦不类。” 嫣然的手上也有同样的花信风手串儿,不觉笑道:“依我说芒种日做这个才应景儿呢,花神岂不都是要乘风而去的么。” 欢颜扶着嫣然的手腕看了看:“的确有巧思,这些垂下来的流苏真仿佛那风迹了。” 笑笑也凑过去细看:“真是难得,山茶水仙c桐花麦花八个节气的二十四花都全了!” 莞尔也细数着自己手腕上的琉璃花:“从大寒至谷雨,始梅花,到楝花,一样都没落下,娟颜是我们班里心思最巧的学生了!” “难怪金家老太太一眼就相中陆家女儿了,还亲口夸赞娟颜心灵手巧呢!”嫣然轻声一笑,望了望展颜。 欢颜闻言,抽出手镯里的帕子,掩口一笑:“陆娟颜才多大,他姐姐还没议亲呢,哪里就轮的上她了。” 展颜望着窗外,看似悠闲,肩背线条却格外僵硬,看得出有些紧张——这一世,她还是如此在意金仲伦,笑笑暗忖。 嫣然笑道:“金家老太太看中的陆家女儿,就是娟颜的姐姐娟净啊!” 莞尔与姐姐一唱一和:“再有一个人选就是颜家的长女颜真真了,京都明珠的美誉可不是白当的!金家老太太早就扬言要给自己的孙子挑个最好的!” 笑笑学着舒颜的样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这些谈话的信息量太大,姐还一时消化不了。真可谓,马车一席闲话,胜读十年八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笑笑靠着很舒服,禁不住小睡了一觉。 回了唐府,刚到午时,便回到竹里馆去换衣裳。院子里的竹枝树枝上也都挂了各样的轿子马车,笑笑不觉对跟在自己身边的描红道:“今日咱们院子里定然热闹!” 描红一笑:“丫头们一大早就出来送花神了,咱们太太还用梅树枝编了个小轿子呢!老爷看了都说做得像呢!” 听闻此言,笑笑很开心,又问道:“我祖父何时到的?” “老太爷巳时就到了,也没提前着人捎信儿回来,幸而小唐村的院子早便收拾好了。”描红指的是小唐村的第二进院子,单独属于老太爷的农家小院,“老太太说,今儿的家宴都是自家人,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摆宴。” 团圆饭就该在老人的院子里摆,这样才有家庭氛围。曾经的唐家也是这样,每到周末,一大家子都聚到爷爷奶奶家,吃一顿大餐。长辈过问一下小辈儿的学习和工作,晚辈儿则关心关心老人的健康与生活。 更何况,这一世家里的人口非常全——各房的婚姻状况,别管暗里多么的波涛汹涌,表面上却都风平浪静c相敬如宾。最起码,还没有哪一房儿媳妇离开唐家。 “这几日怎么不见方伯母?”都是唐家自己人聚会,那客人方夫人怎么办。 描红答道:“前两日,方家的姑太太请方夫人前去小住,昨儿就收拾好了行李搬过去了。” 毕竟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虽说都是熟人,但方夫人在这里住着仍旧多有不便,看来是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笑笑看到早已准备好的衣裙,是一袭藕荷色的绣花织银纱裙,看起来端庄大方,亦不失少女的可爱。 “衣裳选的好。”笑笑先称赞一声,又道:“今日祖父回来,该依着他老人家的喜好穿才更好,还是把我前儿去温家穿的那一身儿蕉布的衫裙取出来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叔起愿 ,折枝花满衣, 第220章。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女孩子们都收到了祖父的礼物。 笑笑就坐在祖母里间的炕上,背靠着那一面贴墙的药柜, 满怀憧憬地打开祖父给自己的蜡染小包裹:一小盒子龙团茶;一对朴拙的惠山泥人;一张价值五千两的特殊银票。 银票上并没有钱庄的名号, 只在预借人一栏, 写了祖父唐卯的亲笔签名,在预支人一栏, 写了唐笑笑的大名。——这个, 算是祖父变相给孙女儿的零花钱?预借,究竟何意? 笑笑正琢磨着手中的银票,莞尔便凑了过来:“五姐姐的蜡染荷包是鲤鱼的,我这个是石榴花儿的!”莞尔一眼瞧见那银票, 呵呵笑道:“这是祖父自制的银票,家里的姐妹们一入学便都得了。” 看来是因为自己回京晚, 故而今日才得到。 莞尔刚刚说,祖父自制的银票?笑笑不觉问道:“你可预支过这上头的钱?” 莞尔一脸无奈:“刚得了这银票,我还以为是零用钱呢,高兴的什么似的。谁承想,买吃食不行,买衣裳不行, 买玩物也不行!祖父说, 这些钱买了这些东西, 就一去不返了。” “祖父难道是要以钱生钱?”笑笑眼睛一亮, 莫非, 祖父的这张银票, 是给家里每一个孩子准备的创业基金? 莞尔点点头:“说白了,这是给咱们做生意的本钱。可是,我想用这钱给学集进货用,祖父也不批,说货物平庸,赚不得多少钱。这五千两,于我来说就是个摆设!” “咱们这些姐妹,祖父都批准了谁的?” “三姐姐印她的诗集,批了一百多两,但卖书所得利润的一半儿还得存回到银票上!想装进自己腰包都不成!”莞尔仿佛很庆幸,自己没能借成这笔钱。 笑笑微微一笑,据说舒颜的诗集卖得很好,看来舒颜那张银票目前的金额,已经超过了本金五千两。 莞尔神秘地凑近笑笑道:“五姐姐有所不知,其实这张银票以后就是咱们的嫁妆!大姐姐出嫁时,祖父什么都没出,只是将这张银票给了大姐姐,上面所有的钱,大姐姐都能支出来!” 笑笑若有所思:“其实,这银票上的钱数,除了本金五千两,其他都是自己经营得来的。” 莞尔笑道:“要是亏了,还真不如留着这本金五千两呢,这也是笔大数儿呢!” “所以祖父才给咱们把关,以祖父的眼光,轻易不会让咱们赔了。”因此,才会有预借预支这一说,祖父才不会让自己的本金白白打了水漂。 莞尔并不喜欢聊这类话题,她更感兴趣的是笑笑包裹里的小礼物:“姐姐都得了什么?” “龙团茶和惠山泥人。” “居然和我的一样,我的也是小龙团和泥人呢!我来瞧瞧姐姐的泥人!”莞尔不甘心道,“我的这对泥人儿,是两个踢毽子的小女娃娃呢!” 笑笑还没来及仔细看自己的泥人,便小心取出来,莞尔伸脖子看了,先一个叫道:“你这也是踢毽子的女娃娃,咱们两个的一模一样!” “是吧。”笑笑对这些小礼物不甚在意,再说也没有私下里议论长辈礼物长短的道理,长辈打赏个什么物件儿都该毕恭毕敬地双手接着。 笑笑靠着药柜,捏着手里的银票细看,自己更感兴趣的是这一笔创业基金,以及祖父对自己生意方向的把控。 莞尔觉得五姐姐没趣儿,一眼瞅见坐在窗边榻上的展颜,见其刚刚系上自己的收口荷包,同样是蜡染的荷包,上面的图案是方胜。 莞尔笑着走过去:“四姐姐得了个什么样的泥人儿?” 展颜淡淡一笑:“我得了一对儿。你呢?” 莞尔掩口笑起来:“我得了两个踢毽儿的女娃娃,姐姐呢?” 展颜眼神一冷,捏起自己的荷包站起身来:“你猜呢。”说着便向外间走去了,莞尔吐吐舌头,看来她也得了一对儿踢毽子的泥人。 “祖父还真是一碗水端得平!”莞尔又坐回到笑笑身边来:“连挑个泥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说什么一模一样呢?”唐四老爷唐起愿进了西次间,撩起牡丹灰的纻丝袍子,潇洒地坐下来,信手从炕桌上的小琉璃碗里捡了个琥珀桃仁吃。 “四伯怎的不去那东次间,难得祖父和三伯回来了。”莞尔道。 “你爹也快回来了。”起愿答非所问,端起一杯龙井茶:“这谁的茶?” 莞尔还没回答,很快便有丫鬟给四老爷端上了一杯热热的新茶。 起愿抿了一口:“这绿茶闷过头了,太酽了。”就手找了个大红挑金的引枕一靠,跷起二郎腿:“还是这屋好,清静。” 莞尔懒得思索大人们之间的事儿,只捡着自己感兴趣的问:“祖父给小骞的是什么好东西?” 起愿难得认真想了想,咀嚼着嘴里的核桃仁:“好像有两个踢毽子的小小子儿,是惠山泥人。” 笑笑与莞尔不约而同地笑了:“原来全都是一样的,孙女儿得女娃娃,孙子给男娃娃。” “一样么?”起愿朝莞尔伸出手来:“我瞧瞧你的。”又看看笑笑:“还有五妞儿的。” 两对一模一样的泥人儿摆在桌上,起愿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久,莞尔噗嗤一笑:“再怎么看也还是一模一样的!” 起愿认真道:“实则不同。” “哦,哪里不同?四伯快讲!”莞尔催促道。 起愿拿起莞尔那对泥人儿:“你仔细看,你这个鼻子是歪的。” 笑笑:四叔这么大人了,还这样淘气。明知莞尔认实,还偏这样逗她。 “四伯又逗我!”莞尔撅起嘴来。 起愿一指莞尔的鼻子:“瞧,你的小鼻子也跟着气歪了。” 莞尔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那对‘歪鼻子’泥人收起来:“四伯欺负小孩子,我去找四伯母玩儿去,她答应了给我一支花瓶簪的。” 起愿指了指自己头上插的那支姿态孤简的羊脂玉花瓶簪:“是这一支么?” 笑笑扶了扶额头:太尴尬了,四叔,不带这么玩儿的。 莞尔终于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儿走了。 笑笑把玩着手里那一对儿惟妙惟肖的泥人,抬头看一看面前的四叔,对方仍旧靠在引枕上,眼睛盯着窗外出神。 笑笑莫名其妙的想起董秦弓来,那位四婶婶麾下最出类拔萃的画师,散发着魏晋气息的男子。若是单论五官,董秦弓远远不及四叔——四叔那微张的嘴唇有说不出的性感,眼睛笑起来也透着一股子好看的坏。 相比之下,董秦弓要木讷呆板得多。 笑笑吃下一颗圆圆的榛子,为自己无聊的想象力画下一个句号。 无论四叔怎样风流无边,无论董先生怎样隐忍克制,无论阮氏怎样随遇而安,这都是他们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只不过存在于笑笑虚构的话本里。——话本子里的人物大多好看,好看的人又大多会有故事。 “四叔现在还吹笙吗?”笑笑问。 “很多年不吹了,”起愿看一眼自己的侄女儿,“五妞儿怎知我会吹笙?” “上一回,四叔送我去女学考试 ,便提起出海做生意的事情,”笑笑的眼神里,有七分向往,三分隐隐的试探,“记得四叔讲起夜里在商船上吹笙的事,说在晴夜里看星星,遇到阴天便看闪电,一棵一棵的仿若琼枝。” 起愿一怔:“你像三哥,记性好。”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大概茶已经温了,便随手泼进了旁边花架子上的花盆里,“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笑笑甜甜笑道:“下回去四叔的院子,定要捡一个有星星的夏夜,请四叔吹笙给我们听。” 起愿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海上的商船里,墨绿色的海浪恰似吞梦的怪兽,将船一拱一拱,令人无法安睡。眼睛望着沉沉乌云里隐藏的闪电,却毫不惊慌,只因心里还惦记着整船的货物,要怎样安全靠岸,怎样保值升值,怎样联络买主而不被当地人欺骗,安全出售之后,又要怎样以最低的价格收购满满一船紧俏货即使闪电离自己很近,也无暇恐惧。 “我的笙,还是你爹教的。”起愿道。 笑笑从来不知道,父亲竟还会吹笙?不,确切一点说,笑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竟然会一种乐器。 在笑笑的印象里,差不多全家都是音乐盲。奶奶倒是会吹简单的横笛,教给几个孙女儿,全都吹了个半吊子,除了儿童歌曲,笑笑几乎吹不成完整的曲子。 老爸吹笙?太意外了。在笑笑看来,笙这东西,似乎有很多的竹管子,单凭造型就非常复杂,更别提灵活掌握了。 丫鬟们已经在当屋摆上了八仙桌,瓶花酒盏一应到位,不一会儿,几道精致的凉菜也上了桌。 “海外还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笑笑感兴趣地问道。 起愿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各种颜色的珍珠宝石,颈戴花环缓步而行的大象,长相格外深重的西洋美人,还有穹顶的浅色房子,像鸡毛毽子似的树,结出大大的椰子果。” 笑笑本想套问一些关于罂粟花的事情,谁知却被四叔诗一般的语言迷住了,不觉又问道:“咱们中原的东西,他们最迷恋什么?” “大概是人吧。他们觉得咱们这里人都长得精雕细琢的,细致好看。” 笑笑:哼哼,她们是觉得四叔你好看吧 起愿继续道:“咱们的茶,他们其实喝不惯。但又觉得饮茶格外文雅,那些贵族便都竞相学着喝。” 说起茶,笑笑心中一动,渐渐有了些模糊的主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唐家家宴 ,唐家的家宴依然是老传统, 男女不同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男子们的宴席摆在正间,连小宪和小骞这两个小孩子也被祖父提名上席了。 唐家的女人多, 分了两桌。长辈们的宴席设在东次间, 笑笑和姐妹们再加上宸大嫂子, 都聚在西次间。 或许,只有老太爷这位唐家绝对的男主人回来, 这顿饭才能称之为一顿真正意义的家宴。 满满当当的三桌宴席, 昭示着唐家的人丁兴旺。唐家的男人们很少行酒令,酒桌上谈论更多的是生意经,但这类话题仿佛更助酒兴似的——唐家的男子都擅酒。 听着隔壁男人们在酒桌前高谈阔论,女孩子这一桌的气氛也受其感染, 一小坛子荔枝酒已经下去大半。 “每回吃双套鸭,我都觉得古怪。”连一向沉默的三姑娘舒颜都发言了。 “板鸭的瘦与家鸭的肥, 倒是相得益彰,”坐在一旁的笑笑反而吃得有滋有味,一点儿不介意一只肥美的家鸭里面再套上一只板鸭这件细思极恐的烹饪手法——两只鸭子俱都拆了骨,一起蒸至酥烂,肥瘦得宜,互相入味。 “肥鸭肚子里再填进一只板鸭, 让人不敢入口。”舒颜一笑, 抿一口甜甜的荔枝酒。 笑笑极少见舒颜如此开心, 不由想起祖父资助舒颜出诗集的事情, 想来祖父对这位庶出的孙女儿是格外赏识的, 舒颜怕是也一直盼着祖父早日回京吧。 “三姐姐若是不爱吃套起来的菜, 这道肚包鸡怕也吃不下去吧?”莞尔从肚包鸡的汤盆里舀了一勺子鲜汤喝。 今日宴席的坐次并没有严格按照长幼顺序来坐,因此,笑笑的左手边坐着舒颜,右手边坐着莞尔,莫非这两位才是自家姐妹里与自己最亲近的?笑笑不由一想。 舒颜的确是不碰这个菜:“听说五叔最爱这道肚包鸡。” 莞尔点点头:“我爹尤其爱吃外头这层的猪肚儿,因为用了胡椒,一点儿都不腥气。里头裹的三黄鸡也是上好的,再配上正宗的绍兴老酒,三姐姐若是不爱吃肉,可以尝尝鲜汤,里面放了南姜,玉竹,五味子,人参花,算得上药膳了。” 舒颜果然舀了一勺,轻尝一口:“的确鲜美,里面莫不是也有党参?”笑笑看得出,舒颜并不爱喝此汤,做出此举也是不想驳了莞尔的面子,以前只道这位庶出的三姐姐清高冷淡,不想竟也会这样不着痕迹的捧场,看来情商是极高的。 “的确是有党参的!”莞尔笑道。 “以前只道这菜空有个名头,如今一尝,也是名至实归。”舒颜声音不大,也只周围的一两个人听得见。 “肚包鸡还有什么名头吗?我只知道客家女子坐月子就吃这个。”莞尔依然是小孩子脾气,言语上并不讲什么忌讳。 舒颜淡淡一笑:“听说这肚包鸡还有个名字叫做凤凰重生。” “这个意头好。”莞尔闻言,先赞得一声:“说不定我爹就是因为这个凤凰重生的寓意好,才会每次专点这个菜的。” “祖母特意点了这道菜,是盼着五叔早日回来呢!”笑笑夹了一只金黄的鸽子蛋,放到面前的碟子里:“以前还曾听说有人将煮熟的雪白鸽子蛋灌入鳜鱼腹中,再将鱼身片切为蚌壳状,配以鲜腴笋脯,美其名曰‘老蚌生珠’。”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美食奇谈!”舒颜不禁道。 “老蚌生珠”这道菜笑笑也没吃过,虽然在元龙朝听来新鲜,但放到现代来说也是有年头的美食了——据清人郭敏《瓶湖懋斋记盛》记载,曹雪芹先生与友人聚会时,曾亲自下厨烹饪过这道“老蚌生珠”,当时这道菜便令在座惊奇,传为佳谈。这是乾隆二十三年腊月的事情了,于当今此刻来说,还属于未来。 “明日就让厨子试着做一次!”莞尔一乐,又夹了一只板鸭腿:“前儿我还跟祖母说想吃大厨房烧的双套鸭呢,今日就有口福了,看来还是祖母疼我。” 坐在对面的展颜听罢一笑:“你这是托四叔的福吧?这道菜是他最爱吃的呢。” 莞尔倒也不恼,打量着满桌子的佳肴,分析道:“可不是么,这满桌子的菜,全都名花有主了!这道现磨豆腐,祖父最爱吃!这道海参扒肘子,二伯最爱吃!还有这道祖母最近格外称颂的马铃薯炖牛肉,二伯母一向喜欢的芙蓉锦汤” 笑笑也打量了一遍全桌,果然每道菜都特属于唐家的每一位成员,不觉感慨祖母的用心良苦。小心翼翼用箸子夹起自己面前的这道糖醋小排,放在香喷喷的长腰米饭上,泛着排骨香的糖醋汁将米饭粒粒蕴染,心里便涌起一阵温暖——这是自己百吃不厌的一道菜了。 这种时候,相信在坐所有人,都会泛起浓浓的家族归属感——吃,的确是中国人最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莞尔好奇地问笑笑:“五姐姐,我找到了三伯母最爱吃碧螺虾仁,但不知三伯父的菜是哪一道?” 幸而这个难不住笑笑,吩咐丫头将远处那道熏腊兔块盛了一小碟子:“这是家父最爱吃的熏腊兔块,因是用茶熏的,与咱们惯常吃的松柏和香蒿做的熏肉皆不同。” 莞尔好奇地吃了一口:“这兔肉还真有股子瓜片茶的清香呢!” 笑笑不觉笑道:“七丫头的舌头倒是灵,的确是用六安瓜片熏的。” 唐家一人一道菜,算下来就有三十多道,再加上一些点缀的配菜,以及祖母专点的新鲜菜肴,满满当当一桌子都险些摆不下。 嫣然向莞尔道:“你这样埋头傻吃,到了舅母家看你还吃不吃得下。” 莞尔撇撇嘴,声音不大,与嫣然低语了两句。 嫣然蹙眉道:“到时候总得意思意思,动两筷子。” 笑笑听见了,便低声问得一句:“你们今日还要去你舅舅家么?” 莞尔道:“今日恰巧是我舅舅的生辰,又是四十的整寿,早就准备好了要大办呢。” 笑笑了然,难怪今日见到五婶婶,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换作往日这种场面,她是很能说两句热闹话的。原来今日是她哥哥的生日,想来是早已定好了要过去祝寿的,谁知道,祖父偏偏就在今日回来了——相比家里的老太爷,自己娘家的哥哥自然要排在后头了。 关于西饼店的事情,五太太已经完全按照笑笑的建议进行了店铺装修,前几日开张,因为推出了市面上没出现过的口感酥软的曲奇饼干,所以备受好评,店铺门前常常排着长龙。 ——原以为五太太已经想通了,没想到面对娘家的事还是看不开,娘家嫂子丝毫不为她做打算,为了自己的利益处处拆她的台。五房的日子在整个唐家最是捉襟见肘,五爷人还在朝鲜没有回来,她却仍在暗暗接济娘家,前阵子还要在自己的点心铺子里设一个专卖丰糕的小柜台,被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就没敢再提了。 如今却还是拎不清——公爹老太爷回京,这对唐家来说是最大的喜事儿了,她却不言不语的,与往日的热闹活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太爷不知内情,还安慰她说‘老五就快回来了,很快就能全家团聚’,她听了这话,也只是沉默点头。笑笑还当她真的是在担心五叔,如今才知道,竟是在担心不能参加哥哥的寿宴!说不定之前跟老太太提了提,被老太太毅然驳了,情绪一时稳定不下来笑笑真恨不得扇这种人一巴掌,简直分不清哪头炕凉哪头炕热! “该咱们姐妹去给长辈敬酒了!”欢颜起了个头,率先端杯站起来。——按理说这些事儿该由宸大嫂子张罗的,谁知金宝娣那般爱热闹,早就坐到祖母那一桌去了。 笑笑没想到古代的唐家也有敬酒这规矩,以为姑娘们就免了这一套俗礼了呢。舒颜低声对笑笑道:“咱们这些做姑娘的只需对祖父祖母,以及刚刚回京的三叔敬酒便可。” 笑笑点点头,低声道:“咱们家的规矩的确简明。” “老太太向来不爱那些虚套子。”舒颜道。 几个娇滴滴的孙女儿端着杯子去给祖父敬酒,老太爷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特意看了看笑笑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女儿,给出一句评语:“长得像起帆!” 笑笑甜甜一笑:“人家都说孙女儿长得像祖母呢!” 想起曾经的爷爷,经常拿出年轻时候的相片给笑笑看,古老的黑白相片,对比度很强,图像的光影黑白分明,人物也显得格外漂亮——相片上的人,与笑笑很像,却又不像。旧时代的人,对生活的态度格外积极认真,或许去照相馆拍照是件难得的事,所以倍加珍惜,举手投足都是经典,每一个眼神都是永恒。 老太爷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酷似妻子的孙女儿,做了个压低声音的神态,但所说的话,却令在座的人都能听到:“你祖母小的时候,喝酒都是用碗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也有说老太太巾帼不让须眉的,也有起哄让姐妹们都换成酒碗的 笑笑用碗喝酒却也不难,古代的酒度数并不大,但一时却不知怎样才能巧妙地接下祖父这句话。 起帆挨着老太爷坐,不觉笑道:“黄金唐家的孙女儿喝酒,该用金子打的碗才是,你们几个还不快求着老太爷给你们打几个金饭碗呢!” 一句话把个热山芋又丢回给老太爷,在座两个小孙子也跟着起哄要金饭碗。 “祖父早就赏了我们金饭碗呢,”笑笑一笑,“既给了我们银票,又在生意上给我们把关,这岂不是个最大的金饭碗么!” 老太爷笑着喝尽杯中酒:“这孩子果然像起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杆金秤 ,家宴进行到尾声, 喝到微醺的唐起愿亲热地拉着起帆的手,一定要让三哥看看自己那两个宝贝庄子, 看看地里的那些宝贝药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哥两个勾肩搭背地先行离去了。 五太太甄氏见有人离席了, 便也急欲拉着两个女儿去向老太太请辞, 嫣然皱着眉头低声道:“娘何必这样着急?几位伯母怕是还要陪着祖母打一会儿麻将牌呢!” 五太太没有好声气:“今儿是你舅舅的四十整寿,咱们没赶上午宴就已经缺了理, 等到太阳落山才去, 那像个什么样子!” 嫣然却也敢说话:“如今趁着三伯父回来,娘该勤往三房跑着些,顺便打听打听父亲的事情。娘的布铺由三房供着货,便是那新开张的点心铺子, 也俱是五姐姐的主意” “这都什么时晌了,你还有空闲说这些有的没的。”五太太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责怪女儿不理解自己,又嫌这些‘小白眼儿’与外家不亲,“从小到大,你吃了你舅舅多少丰糕?” 莞尔听了,不免接口道:“今日一大早,娘不就派人给舅舅送上贺礼了么?融了咱们家那么多的金子金钗, 给舅舅打了一杆金秤, 这还不行?” 提到这金秤, 莞尔就有些烦躁, 虽说只是个小小摆设, 但五房现在是个什么田地?父亲的生意赔了大钱, 母亲的点心铺子刚刚起步,还没开始真正赚钱。何必强出这个头,就为了博得舅舅舅母高兴? 除了重要场合,自己平日里戴的金簪子金镯子,母亲都偷偷给换成了鎏金的,黄金唐家的女儿戴着银鎏金铜鎏金的首饰,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若是为了父亲那边的事儿节衣缩食倒也罢了,偏偏是只为了给舅舅的寿宴锦上添花!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吃他几个丰糕,没有见过他半点好处! 父亲的生意在朝鲜出事儿的时候,舅舅和舅母倒是经常来家里,陪着母亲着急,给母亲乱出主意,却没见他们拿出一两银子来接济,舅母还瞪着眼睛骂唐家的二房和四房不出来帮忙,说什么真出了事儿就看出远近来了。 莞尔一生气,右眼皮儿就是一阵猛跳。此刻,娘三人正在老太太的东稍间,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莞尔望着紫檀隔断之外,东次间里的锦绣热闹,只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她们穿的戴的,都是赤金;她们的外家,都是高官c大商贾c书香门第莞尔一声叹,捏紧了祖父给自己的扎染荷包,多希望里面的两个小人儿是金子打的,这样母亲就不敢轻易把它融了。 嫣然叹了口气:“今日的家宴上娘真该给三伯父敬个酒的,毕竟三伯是爹的长兄,借着三伯为爹解围这件事儿,娘去敬个酒理所应当。” 五太太表情有些不自然,嫣然所提的敬酒之事,自己也在心里踌躇过,想了想又作罢了,毕竟弟媳妇给大伯子敬酒,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此刻听闺女一说,又明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儿。 五太太绞着手里的帕子:“大人们的事儿不必你们操心。” 甄氏咬了咬嘴唇,望着今日屋子里的一团热闹,恍惚想起了自己成亲的那一日,穿着喜服戴着凤冠,拉着哥哥嫂嫂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哥哥一个五尺汉子也落了泪,发誓要振兴甄家,一定要让妹妹有个体面的娘家。自己也含泪说,等哥哥四十寿辰那一日,定要打一杆金秤给哥哥做寿礼! 如今自家的点心铺子有了起色,等起升回了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但兄长的四十寿辰却只有这一回,错过了就再没有了,如今不过是挪用了日后的一部分钱财,但那亏欠兄长的后悔药,却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自己的点心铺与哥哥的丰糕铺子,虽然卖的点心不同,但也算是同行,兄妹俩不知不觉竟成了同行冤家!兄嫂虽未说过什么,但自己每每想起,都觉得亏欠娘家的。 这一回,本想着风风光光地为兄长祝寿,谁知竟也不能如愿,甄氏深深叹了口气。 嫣然也不再言语,细长的眼睛看向窗外,石榴花开得热热闹闹,遮了半扇窗子,此刻那红彤彤却有些辣眼睛。 “娘,已经快申时了,咱们还去舅舅家么?”莞尔问了一声,她向来不爱操心大人们的事,但今日这杆黄金秤着实刺痛了自己。 五太太厉声道:“怎么不去?你们就这一个亲舅舅!” 娘三个正僵持着,便见丫头春线走进来道:“老太太说 ,八姑娘就不必跟着走这一趟娘家了,让八姑娘留下来替老太太看牌。” 五太太怔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允许自己回娘家了,急忙笑着应了。对于八姑娘可掬,就是老太太不提,自己也不敢带着她回娘家的。嫂子一向把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还是避开些的好。 嫣然吩咐自己的丫头:“把庄子上送来的新鲜枇杷抬进来一筐,今儿吃了一桌子硬菜,让大家都清清火气。记着,让八姑娘亲手剥了给老太太吃。” 娘三人去东次间向老太太告了辞,老太太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摆手让三人去了。 莞尔想起去年二房的舅老爷过寿,老太太拉着欢颜三姐妹打量了半天,每个人都给添了首饰,看舒颜的斗篷颜色素,还送了舒颜一件玫瑰红的妆花缎斗篷。 莞尔在心里轻叹一声,随着母亲姐姐出了屋子,外面日头虽大,但院子里架着金银花的凉棚,网住了一院子的凉意。 笑笑站在凉棚下,冲莞尔招手。 莞尔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母亲姐姐,快步走到笑笑跟前,笑问:“五姐姐何事?” 笑笑手里托着一方帕子:“上次你说那石榴花的琉璃簪子好看,我便着人按着图样又去那申家铺子烧制了两对儿。” “就姐姐想着我!”莞尔一喜,就着笑笑的手打开了帕子,见里面是四支琉璃簪子,两支金色两支阳红,那形状姿态却没有一支重样的,有单支的,有并蒂的,亦有成簇成串的。 莞尔毫不遮掩自己的高兴:“一会儿去舅舅的寿宴上就戴这个!嫣然也定然喜欢!” 笑笑一笑,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方才听小笛儿说起,最近淡水街那边常有野狗,我们房里有个丫头的亲戚昨儿就被野狗扑倒了,差点儿被咬伤了脸。” 莞尔听了都觉得疼,咬伤了脸可就毁容了。再一想,自己舅舅家可不就住在淡水街么:“还好我们坐着马车,应该不碍事儿的。” “还是小心些的好,据说那个亲戚就是在自己家门口被恶狗扑倒的。”笑笑也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要记着,千万别独自行动,身边一定要跟着可靠的人。” 莞尔点点头,右眼皮又是一阵跳:“谢姐姐提醒,我自会当心的。”抬头见母亲她们都已走远了,急忙快走几步跟上。 小笛儿方才配合着姑娘,又是皱眉又是点头的,却丝毫不知这恶狗之说从何而来,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丫头亲戚被狗扑的事儿但姑娘此举必有其用意,自己积极配合着就是了。 笑笑望着莞尔远去的身影,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来,方才在家宴上莞尔提到要去舅舅家贺寿,就似乎想起一些前尘往事那时候自己也不过十二三岁,很多事情都在记忆中模糊了,只隐隐记得嫣然莞尔曾经去她们舅舅家参加谁的生日party,结果莞尔就住院了,好像是被狗给咬伤了。奶奶对此事很生气,并没有让姐妹们去医院看望,里头的细节笑笑也并不清楚。 这一次,也是去莞尔的舅舅家,同样是去贺寿,笑笑担心历史重演,所以才编了个谎话提醒莞尔的。若真出了事儿,元龙朝可没有狂犬疫苗。——五婶回娘家给兄长祝寿,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儿,老太太都拦不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拦着呢。 再说,前世很多事情到了元龙朝都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不必出现恶狗,仅五房那个奇葩的舅太太,就足以令他们家鸡飞狗跳了。 ——甄家舅太太卢氏在自家堂屋里打了个不小的喷嚏:“定然是翠仙要过来,又被她那婆婆拦着了!他们家老太爷不过出门做了趟生意,回个京,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 甄本——甄氏的兄长,嫣然莞尔的亲舅舅,此刻脸上带着酒足饭饱后的红光,靠在炕上拿牙签剔着牙,今日的寿宴办得风光,到了百十来号亲友,如今刚刚散去,甄本自然被灌了不少酒。因着心里高兴,并没有大醉,喊过自己的儿子明哥儿:“把你姑姑给打的金秤拿过来!” 卢氏的脸上这才泛起个笑容来:“还是翠仙有良心,她在闺中的那些年,我倒真没白疼他。” 明哥儿已经十二岁,个子却快赶上他老子,长胳膊长腿,正是抽条的时候,此刻恭恭敬敬把那金秤给老子端过来:“爹,这真是金子打的?” “你姑姑是黄金唐家的儿媳妇,他们家还能少了金子!”卢氏欣喜地摸着秤杆子秤砣,怎么摸也摸不够,秤砣上面还带着欣喜的牙印子,那是自己为了验证金子的纯度咬上去的。 明哥儿瞪眼睛瞧着:“姑姑定然破费了不少。” “你姑姑家有的是钱,拿着笤帚在屋里头扫上一圈儿,都能扫出一堆金渣滓!”甄本的脸颊和鼻头俱都透着酡红,眼睛里泛着湿润的笑意,让妻子给倒满一杯热茶:“也不枉你当年当掉了自己的首饰和皮袍子,给她打了一整套的出嫁头面!” 卢氏也擦擦眼睛:“明哥儿都这么大了,还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 一家子正在堂屋闲谈着,门口便摇摇晃晃走进来个两岁多的男孩子,喊了爹娘,又喊明哥作二哥哥。 卢氏看见他就来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让奶妈赶紧把他抱走。 甄本却咯呵呵地抱起自己的小儿子,抓一把花生糖给他:“我们亮哥儿也这么大了,吃糖!吃糖!”说着嗔怪妻子一句:“今天该让这孩子上席的。” “盛了满满一碗鱼肉给他端过去,还不够他吃的?他算什么身份?还想上席!”卢氏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小崽子亲手拧死。 “今儿的菜好吃吗?爹给你买的小狼狗还欢实吗?”对待庶子这件事上,甄本从来不给妻子留余地,自己的儿子自己疼,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自然看不顺眼。 卢氏给自己倒上杯茶,一气儿喝下去:“咱们明哥儿你才真该疼疼,转眼就十三了,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一个少爷,那么早定亲做什么。”甄本不以为然。 “我还想攀翠仙这个亲家呢!”卢氏指了指桌上的金秤。 “唐家家大业大,翠仙可做不了她闺女的主。” “她有两个闺女呢,她婆婆总不能一人独揽了!”卢氏咬咬牙,拉过自己的儿子:“你那两个表妹,你喜欢哪一个?” 明哥虽然个子长起来了,却依然是小孩子脾气:“谁要她们!两个丑八怪。” “你个傻小子,你娶回来的不是人,是实心儿的金疙瘩!”卢氏抬手打了明哥一下子。 明哥的脸红了红,做出个倔强的表情:“我喜欢好看的。” “这一点你倒是不傻,”卢氏扑哧一笑:“你那两个表妹长得一模一样,你能分出谁好看?” 明哥的脸更红了:“可掬好看。” 卢氏一阵火起,差点把桌子给掀了:“她是个什么东西?跟她那个骚娘一样,只会装狐媚子,引得爷们儿火急火燎!”说着斜瞪了甄本一眼。 明哥儿并不怕自己的娘:“她可比嫣然莞尔好看多了!” 卢氏强按住火气,转了个念头,冲儿子笑道:“她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咱们家?不过做个添头罢了。等你娶了你的亲表妹,就把那狐媚子也搭进来给你当个小妾!” “真的?!那我娶表妹!”明哥儿并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喜欢可掬的瓜子脸和大眼睛,每次看到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就觉得心化了似的。 卢氏沉吟:“嫣然精,莞尔傻,依我说,娶媳妇还是娶个傻些的好,咱们也拿捏得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香体验 ,折枝花满衣, 第223章。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酉时的木琴巷非常美,墨绿色的七叶树在盛夏里摇曳着凉意, 夕阳将长长的树影遮映在温家香铺的窗棂上, 为廊前玫瑰藤上的每一朵花都镶嵌了绒绒的暗边。 笑笑驻足在香铺子门前, 仰视着一层楼高的广告画屏,画中骑仙鹤的执笛男子低眉浅笑, 仿佛与画外人温情对视, 笑笑看了看落款,恰是‘拨灯人’,不觉暗叹,这位拨灯人居然还如此擅长画人物。 站在门前欣赏广告画的人很多, 笑笑已经听见有人说要去思存画会买几幅画了,不觉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扶着小笛儿,移步去了温家香铺大厅。 大厅里反倒清净,茶座上只有两三位客人,旁边摆放着装香露的小纸袋子,显然是sh一ppg之后坐下来喝茶休憩的。 笑笑不免疑惑,今日应该是花香验日吧, 门口驻足的客人倒是很多, 大厅里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位笑笑止步于廊下, 扭脸看看廊下缠绕的玫瑰花藤, 上面还挂着小小的彩旗轿马, 今日是芒种日没错儿, 花香体验定在芒种日也没错儿,不该这么冷清的,这才刚到酉时。 是今日的活动哪里出了岔子?还是香露过于高冷,很多平民百姓欣赏不来? “说好了家宴后就来的,这时晌了才过来。”西子已经迎出来,口吻里满是娇嗔。 笑笑一时拿不准今日的生意到底如何,自己和温家这几位可是为此做了很大努力的,一时从西子脸上看不出什么,便也没有直接问,只顾左右而言他:“瑞彩呢,她说过要来帮忙的。” “也没什么客人了,她半个时辰前就回了,说是今儿晚上她父亲到京。”西子一笑,拉着笑笑进来,扶她坐在临窗的茶座旁。 “据说她父亲在扬州的茶园做大了,今年春天在那里耽搁了许久,”笑笑坐下来,从桌上的琉璃碗里捏起颗琥珀色的糖来,剥开薄薄的蜡纸放进口中,是浓浓的茶香玫瑰味儿,“这些糖倒是只剩下碗底儿了,客人们还喜欢么?” 西子亲自为笑笑倒上百花茶:“这糖已经被客人们吃掉三四碗了,每一桌都是如此,幸而糖果备得够多。” 笑笑一怔,望着略显冷清的大厅:“怎么没见到几位客人?”难道今日来了几个专门奔着免费糖果来的没下限的吃货 西子噗嗤一笑:“伙计们才把铺子打扫了,你就过来了。” “才不过酉时,那么着急打扫铺子作甚?” 西子抿了口茶,似是有意卖个关子:“因为没的可卖了。” 笑笑蹙眉,一时不解:“咱们备了那么多货,怎会没的可卖?”莫非是售价过高,把人们给吓住了?“那试用装呢?总能卖出去一些的吧。” 西子终于绷不住,掩口笑起来:“没的可卖,是因为告罄了。” “告罄?”笑笑站起身来,打量着那些香露柜台,可不是么,除了样品之外,货架子全都空荡荡的,“全都卖光了?!” 西子一脸喜色:“可不是么,到了申时就全都卖完了,你说的小瓶试用装,晌午之前就被女孩子们一扫而空了!” “大瓶呢?差不多有几百瓶呢!”笑笑的口气里也难掩激动,毕竟这是香水啊,即便是商场大减价,也没见过人们蜂拥抢购香水的。 西子笑道:“这还得感谢金家的太太们,一下子要了二十几瓶,光那二十五两银子一瓶的‘隔云端’就买了六大瓶!” “金家的太太们?” “人参金家的老太太c太太,还有大少奶奶,祖孙三代过来的,我也纳闷儿呢,她们熟门熟路的,也没有试香,上来就点了‘隔云端’和‘八行书’。”西子清泓般的眸子一闪。 来参与花香体验的,大多是商家的太太姑娘。商圈儿虽大,但叫得出名头的也就那么几家,京都医药界巨擘——人参金家的老中青三代女眷都出马了,这是要掀起一阵香露购买狂潮啊!其他商家太太见了,甭管是出于攀比或是好奇,总要买一两瓶回去,要买还就得买大瓶!不然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王太太,我买了两大瓶,你呢?”“我有两种格外喜欢的,便一下子买了五大瓶呢!张太太呢?”“我我买了一个小试用装” 笑笑收起不厚道的想象力,回忆起前世的金家,这三位女士可是有名的殿堂级购物狂,说其买遍全球也不为过,各大国际秀场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时尚杂志也不吝笔墨来分享金太太们的穿衣心得。——元龙朝的很多方面还有待发掘和开垦啊!笑笑很乐意为元龙朝时尚界贡献一份力量。 “金家此举,倒是给咱们免费宣传了。”笑笑望着西子,突然戏谑一笑:“莫不是金家的三爷哄着他那祖母c母亲c大嫂子,给咱们这儿捧场来了?”——金家的三少爷金叔伦,一直在讨好西子,说不准就是他的主意呢。 西子面色一红:“我最瞧不上金三,再说,若真是他要卖好儿,今日定也颠儿着一起跟来了。” 笑笑也觉得有理,这几日对一些商界子弟也有了些了解,譬如这位元龙朝土特产金家三爷,就与温二哥走得很近,两个人都是爱热闹好排场的人,若今日这一出儿是他安排的,定然要大模大样地现身才是,才不会错过给美人示好的绝佳机会。 西子面上的绯红渐渐散了去,仔细分析此事:“金家的太太们出了名儿的爱穿戴,在选择香露上也定然有自己的主见,应该不会人云亦云。今儿听她们的口气,倒像是用过这些香露似的,那位大奶奶还说,不大喜欢枳花香露微微的清苦气。” 笑笑懒得想那么多:“反正她们拉动了购买力,如此甚好!”再次环顾四周:“温四哥他们呢?莫不是数钱数得累倒了?” 西子一笑,悄悄指指楼上:“有家脂粉铺子有心卖咱们的香露,四哥他们正在上头谈生意呢。”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其他化妆品店开设温家香水专柜,这就又增添了购买渠道,笑笑略一思索:“若有合适的铺子能铺设专柜,自然好,但此举还需谨慎,一来,香露的蒸馏和制作极费工夫,可以说产量很低,因此并不适合大量铺货,只需选两三个精品铺子即可,故而选址更需要仔细权衡;二来,所选店铺必须与香露匹配,若是设专柜的话,最好是由温家自己来提供与之相关的一切,譬如广告牌,譬如柜台,甚至专门的香露导购,都要做到统一,毕竟,这些都代表了温家香铺的形象,马虎不得。” 那香粉铺子的老板找过来要代卖香露的时候,西子只是高兴,如今听瑛园一分析,的确是问题多多,需要三思而行。毕竟这香露不同于花蕾茶,并非能够海量制造的商品,自己的四哥又是个对香露极其认真的人,绝不会为了数量而降低品质。 正思索着,便见温西岫与温至翀送客出来了。 待那位脂粉铺子的老板走远,西子才过去询问情况。 温至翀一眼看见笑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瑛园!你是没见到今日的盛景!真真是门庭若市!伙计都不够用了,现从府里搬过来几名救兵!” “有翀哥在,至少能多卖出一万两银子。”笑笑凑趣儿道——不知何时,自己和瑞彩对温至翀的称呼从‘温堂兄’变成了‘翀哥’,这样一个温和又活泼的人,很快就能与人打成一片。 温至翀反倒不好意思:“瑛园谬赞,倒是瑛园的这些广告画屏,真真起了大作用!因着这些广告,木琴巷的行人都比往日多了两成!” “翀哥过奖了。”笑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赞美系副教授的能力自己已经领教过了,与对方互相吹捧,只怕会不知不觉被其鼓吹到外太空,从此悬浮后半生。 忽听得那边西子道:“朱家香粉也是京都有名的大铺子呢,哥哥为何拒绝人家?” 温西岫淡淡微笑:“只是想,自己的香露自己卖。” 这理由倒是简单直白,符合调香师特有的任性。 西子蹙蹙眉,粉嫩的脸迎着窗边的夕阳之光,回忆着方才朱家香粉那位东家的样子,西子极度怀疑,四哥是嫌人家生得过胖,不符合温西岫香露的气质 温至翀似乎猜到了西子的想法,一阵偷笑,面上还认真道:“咱们的香露并不适宜放在过多的铺子里出售,若是人们随意走进一家香粉铺就能买到温家香露的话,反倒失去了心里的憧憬和期盼。香露这东西,对于闺中女子来讲,与其说是货品,倒不如说是一个梦,一个又香又美的梦。一个爱香露的女子,绝不会等到手头的香露用得见了底,才会想着去买第二瓶。咱们的香露铺子,并非只迎接当日即买的客人,咱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她们闻见香气。只要闻见,就能构成她们的盼c她们的梦,只要闻见,就是所得。” 温至翀一番话,让笑笑对他另眼相看,此人很有些经商才能,尤其此人同时还是一个不错的调香师,这就更难得了。 温至翀接着道:“所以说,咱们的香露并不需要过多考虑客人的方便,能随手在自家门口或集市上买到的,那不是香露,是廉价的胭脂水粉。” 西子缓缓点头,若有所悟。 温西岫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吩咐长随郁金:“今日的凤凰单枞不错,浓浓的沏上一壶。” 几人纷纷落座,笑笑道:“方才翀哥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一点我不甚赞同,便是关于方便一说。我认为无论任何商品,客人都是希望能够方便购买的。” 西子道:“很多客人并不需要亲临铺子,只要派家里的下人过来买就是了,这一点还是很方便的。” 笑笑微微摇头:“首先,这违背了翀哥方才说的‘所闻即所得’的理念,派个下人来买,很多新的味道就不能够及时的闻到;再有,这也与我们的初衷相悖,我们当初之所以推出试用装,一来是为了让人可以试香,二来是为了让平民女子也能买得起香露,咱们的香露并非只卖给富人。” “是啊,那一日在‘峨之眉’说过的,”西子望着自己的哥哥和笑笑:“奢华的反义词不是贫穷,而是粗俗,我们要做的就是对抗粗俗。” “对抗粗俗,全民都可闻香!”温至翀一阵激动,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温西岫:“你该早些写信给我,我晚来半个月居然错过这么多。” 温西岫没说话,从琉璃碗里捏起一颗最酸的梅子糖,扔给他。 此刻,笑笑有一种和一班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的感觉,便也开了个玩笑:“翀哥,你才错过半个月,我错过了十几年呢!” 温至翀很爱笑,竟被瑛园这句话笑出了眼泪:“的确遗憾,你错过了某人吃土某人尿炕某人一天到晚哭鼻子” 谁吃土谁尿炕谁哭鼻子?请点出名字可好?让人家这么心里乱猜感觉很尴尬啊。 温西岫清清嗓子:“瑛园方才提到的方便,若是不增设铺子,要如何实现,毕竟并非所有人家都同意上门兜售。”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灯箱广告 ,凤凰单枞冲泡三遍之后, 就会慢慢漾出一种初夏桃子的清甜,笑笑很喜欢这个味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薄胎的青花瓷仰钟杯, 里面熟黄的茶水放至温凉, 轻轻端起来喝下去, 口鼻间都是香气。笑笑看那杯子上的青花图案,是两只河边饮水的骏马, 远处则是北方萧悍的树林。 这一场临时会议, 更像是下午茶会。——说是“一群商业精英的日常苏甜”也不为过,笑笑厚颜无耻地想。 “翀哥之前提到的‘所闻即所得’,是人们接触到商品之后的感受,但前提是, 人们需要提前知道商品的存在,才能够慕名而来, 如果仅仅靠对商品一见钟情的偶遇,那简直太难太难。”笑笑提出自己的想法,“至于温四哥指出的,让人们能方便得到商品,甚至随时得到商品,这就是我们需要改进的渠道方式了。” “让人们能提前获知商品的存在, 这就需要大范围的来做广而告之。”温至翀按照笑笑的提议进行思考, “如果可以, 我们就在京都的各大主要街道上竖立我们的广告画。让街上的行人能够一眼看到!” 西子听得兴起:“尤其是那些女子们经常出入的场合, 比如绸缎铺子和成衣铺子附近, 女学附近, 都可以摆上广告画!” 笑笑已经拿起秀丽笔,在纸上作起简短的笔记:“大范围的做广告,并选择受众密度大的地方重点做广告,以博得更多关注,让更多潜在客户认识温家香露并产生兴趣。” 这些古人终于开窍了,广告牌不只能竖立在自己店铺门口——广而告之,自然是范围越广越好。 温西岫不凉不热地唱了个反调:“京都的街道并非温家开的,也并不特属于哪位商家所有,允不允许我们树立广告牌,还要看上头的意思。” 此言有理,其他三人均都沉默了。 “官家对这些事情有明文规定吗?我们可不可以从官府手里租用广告位?”笑笑问。 温至翀道:“官府是不会和商家做生意的,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此事好做不好听,一旦咱们的广告牌有了效果,其他商家自然也会纷纷效仿,全都蜂拥到官府那里去租广告位,如此一来难免就乱了套。官府是不会给自己找这个麻烦的。” 说白了,这是一个官府的形象问题,更何况,这还是在京都,是天子脚下,市容市貌是非常重要的。 “若这广告牌能够造福于民,能够得到百姓的称赞,官府就会同意了吧?”笑笑问。 其他三人都蹙着眉头,实在想象不出,这些广告牌怎样能够造福于民,怎样能够让官府为此动心——免费的书画欣赏,这个,算是百姓福利吗 笑笑的嘴角渐渐翘起来:“千灯街之所以夜市繁荣,与那些路灯不无关系,据我所知,咱们京都设有路灯的街道只有千灯街和万盏堤,若是我们能借此做灯箱广告,岂不是很妙?” “灯箱广告?”温至翀和西子异口同声。 “琉璃灯的灯罩上倒是可以画图写字的。”温西岫凉凉的面上也浮起一个笑容来。 “这倒是个好法子,如此一来,咱们就从求租变成了捐赠!为百姓们走夜路提供了光明!官府不但支持,说不定还会鼓励!”温至翀赞得一声,亲自为笑笑满上茶:“瑛园聪慧,无人能及。” 笑笑轻轻一扶额头,继续道:“但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捐赠了路灯,这些路灯的打理就需要我们来承担。包括路灯的日常清洁,每日的点灯熄灯,甚至蜡烛钱和灯油钱,都需要我们来提供。” 如果要实现千灯街那样一条璀璨的灯路,需要花费很多灯油钱,毕竟这些路灯每夜都要亮着,日积月累,会是个不小的数目。 西子噙着块薄荷糖,满口的清凉:“我们不若选择性地安排路灯位置,仅在自己需要的地方竖立灯箱广告。就像我之前说的,在一些成衣铺子的门前或者女学附近,如此一来,即使将京都的各个有利位置占满,也用不了千灯街那般多的路灯。” “如此收益更大,咱们还省了钱!”温至翀开心地笑起来,赞道:“西子聪慧,不输瑛园。” 笑笑一时不语,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不知官府是否会认同。商家想在哪里安路灯就在哪里安路灯,这似乎有些不妥。在那些受灾年份,赈灾粥棚的位置也是需要由官府来指定的,即使在自家门前赊粥,也需要在官府进行登记的。 温西岫望着自己手中的青花仰钟杯,上面的图案是一个人在引弓射箭,上方有半圆的月亮,衬着远处的密林,很有些林暗草惊风的味道。温西岫喝尽杯中的茶:“一来,官府或许不会应允,二来,这样做虽然是有的放失,但并不足以引起震撼。” “可是,设置很多街道的路灯广告,咱们根本承担不了,那需要很多的灯油呢!”西子不赞同哥哥的话,生怕对方冒进。 温西岫道:“不,我们只选择一条街道来做,这条街道不需要很长,但能够让人们一眼看到效果,”温西岫看到众人亮亮的期盼眼神,有些不习惯,清咳了一下,继续道:“这条街要足够繁华热闹,或者,官府想要让其变得繁华热闹,我们便集中精力做这一条街的灯箱广告,效果要突出,要能媲美甚至超过千灯街。” 幸好温至翀不懂得鼓掌,不然此刻一定要站起来热烈地啪啪拍手了。他还是兴奋地从碗里挑了几块糖放到温西岫面前:“素履奇智,振羽好生佩服!” 笑笑看了看,他抓出的都是枇杷糖,怎么,温西岫最近上了很大火么?还有,素履又是哪一个?温西岫的字吗? “如此一来,既做了广告,又给人们提供了方便,还顺应了官府的意愿,”西子开心地托腮一笑:“一箭三雕!” “这条街最好离千灯街远一些,收效会更好,”温至翀说道:“离皇宫最好也远一些,万一太热闹,吵着了皇上娘娘就不好了。” 翀哥也太可爱了,现在就开始意淫这条街会成为全京都最热闹的一条街了,甚至还怕吵到宫里的娘娘 “瑛园觉得,灯箱设在哪条街合适?”温西岫发问了。 京都的大小街道几百条,笑笑也不能立时说出一条来,忽而想起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册子来:“我这里有一份简单的京都舆图,咱们可以借鉴一下。” 温西岫好奇地看过去,见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打开来,里面每一页都是一部分按片划分的京都舆图,大约十几页,也就是把京都划分成了十几个小片区。舆图画得非常完整,连极偏极窄的小巷子也显示在上面,一旁的空白处还都配有小小的文字:暑风街的红糖果子很好吃;水晶巷有最新鲜的鱼市;伞花巷的夜市最热闹,尤其是巷子南头的鹌鹑馉饳儿摊子 “这样详尽的舆图是很费工夫的,”温至翀也感到吃惊,“瑛园是自己绘制的?” “带着丫头们一起弄的,了解京都的每一条街巷,也是很有意思的事。”笑笑淡淡一笑,翻开其中的一页:“伞花巷虽然热闹,但整日里人群熙攘,并不适合竖立路灯,我们还是尽量选择街道两边有高档店铺的位置。其实,木琴巷就很适合,只可惜,离千灯街和万盏堤太近了,并不能突出效果。” 温西岫禁不住拿起小册子,连续翻了几页,对每一页内容都感觉好奇有趣,一直翻到末页,才道:“见山大街c古雨巷c南浦街,这一类街道都可以考虑” “咱们不妨将这些记下来,然后让官府来选择。”温至翀微微一笑,“如此一来,咱们也算给足了官府面子。” 温西岫点头,西子也跟着点头,笑笑重重地点头道:“翀哥智谋,天下第一,放眼商界,谁与争锋。” “噗哈哈哈,”西子第一个笑起来,温至翀摇着扇子连连笑着说瑛园淘气。 温西岫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扩大广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下面要谈的就是,怎样改变售货渠道,瑛园方才提到方便购物,甚至随时购物,在不增设铺子数量的情况下,委实难以解决。” “在我想来,只有送货上门了。”西子说道。 “人家没有要货,难道也要送货上门吗?”温至翀也表示不理解,“在门口玲珑珰瑯地摇着惊绣,就跟卖脂粉的货郎似的?” 惊绣是一种摇起来很响的小钲,买水粉针线的人常常摇着惊绣沿街叫卖。古代走街串巷的卖家经常用这些小鼓小锣的声音替代吆喝,渐渐的人们就形成了习惯,听着街上的声音,就知道卖什么的来了:敲长梆子的,是卖桂花粥的;清脆的短梆子声,是卖豆腐的;脆响的小锣,是卖芝麻油花生油的;磨刀磨剪子的,则是敲一种连铁,那声音闷而略破;那卖晚香玉茉莉花的,则是晃一种细碎的铜铃铛,那声音细腻琐碎,仿佛姑娘们喃喃的情话,伴着小朵小朵的花香 “对于新的购买渠道,我已经隐隐有了些主意,只是还不敢确定能否成功。”笑笑在帮温家起草玫瑰宴方案的时候,已经对新的广告方式以及卖货方式,有了全新的想法,“玫瑰宴之后,便可见分晓。” 众人闻言,便也不再深问。 茶桌上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一束橙粉色的玫瑰,配着蓬松的满天星,西子一笑:“今儿有不少客人问到这满天星呢,瑛园,你真打算做鲜切花生意?” “我认识全京都最大的鲜花供货商,为何不自己尝试的做一把呢?”笑笑俏皮地笑道:“若能卖得好,京都的鲜花店也会渐渐起来,到时候你们温家的新花定然供不应求!” 温至翀闻言道:“可惜京都的鲜花庄子远不及云南产量高,我们通常运送的都是干花花蕾或者香精,鲜花可经不起运送,还没到半路上就已经蔫儿了。” “三哥去年买下了京郊的几个温泉庄子,那里的土壤暖,或可大量培育鲜花。”温西岫道。 这下子笑笑放心了,刚才温至翀提到的运花问题,自己也一直在担忧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卑鄙下作 ,香露会议的尾声是这样安排的:大家打开寄语箱(类似于现代的客户意见箱), 从里面各抽取一张客户建议来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温至翀先来,从小小木箱中抽出一张纸笺, 先大致看了看, 便微笑着读出来:“八行书味清而淡远, 安眠时用此香也是极好的。” 众人听了,都浮现出欢欣的表情来。 西子专门选了张粉红色信笺:“实在喜欢这些香露瓶子, 香露要用许久才能用完, 能否只在贵店买瓶子?”末了自己又道:“这怕是做不到。” 温西岫拿到的是:“格外喜欢雨后的苔香,不知能否做出此种味道。”嘴角淡淡一笑,苔香的味道自己在几年前就调制出来了。原本以为无人欣赏,如今此人一提, 倒宛如知音了。 随后轮到笑笑抽签,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张纸, 一把揉了:“能否换一张,这个实在念不出来。” “这有何难的,我代你念,”西子从笑笑手里拿过那张字条,脸一红,又想啐又想笑, 一时竟拿不准表情, 最终还是念了出来:“想闻温素履的汗味。” 虽然有些好笑, 但笑笑仍觉得很囧, 没好意思看周围的表情, 耳朵只听到了温至翀毫无遮掩的大笑声。 温西岫蹙了蹙眉, 捏了个枇杷糖放在口中,不做声。 温至翀擦干了笑出的眼泪,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是不早:“今日香露全部售罄,咱们是否也该去峨之眉庆贺一番呢?” 众人正欲赞同,忽见瑛园的贴身丫头急匆匆走了过来,冲着自家姑娘耳语一番,瑛园闻言,面色一变。 西子急忙道:“莫非家中有事,可有要帮忙的吗?” 瑛园面色虽然难看,但言语还算从容:“不必了,只是今日不能和诸位一起晚宴,家中有些小事须得早些回去。” 众人见状,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却也无法挽留,温家兄妹三人一起送笑笑出了铺子,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马车内,笑笑不顾路途颠簸,让小笛儿吩咐车夫:“快着些,咱们需早点儿回府!” 小笛儿安慰姑娘:“说是没破口流血,更多的是受到了惊吓,似乎脚也崴了。” 笑笑半晌不语,重重地叹了口气,莞尔到底还是被她舅舅家的狗给弄伤了。 兀自沉静了一会儿,才问:“是谁让传的信儿,其他姐妹都赶回去了吗?”——今日是芒种日,女孩子们都送花神,姐妹们大多有意趣社的活动。因此,今日家宴之后,除了可掬之外,其他姐妹都出府了,或是去好友家中,或是外出小聚,不知她们此刻是否都赶回来了。 “这却不知了,是荷露姐姐先得了信儿,就赶紧派人过来通知姑娘了。”小笛儿觉得很吃惊,自己今日亲耳听见姑娘提醒七姑娘,千万注意恶狗,还特别叮嘱她不可单独行动,身边一定要跟着可靠的人。——姑娘也太神了,她是怎么预料到七姑娘会被恶狗咬伤的呢?! 笑笑观察到小笛儿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没能想到,我昨晚的那个梦果真应验了。” “姑娘梦到七姑娘被”小笛儿诧异地望着姑娘。 笑笑心里虽急,但此刻也得圆下这个谎:“梦得不清,只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高喊‘莞尔叫狗给咬伤了!’,然后一个懵怔就醒过来了”说着擦了擦额角的汗:“再没想到,这梦成了真。”——这句话倒是真的,笑笑也未想到,前世的事情果然应验在元龙朝了。 小笛儿宽慰自家姑娘:“不过是个梦,赶巧罢了。再说姑娘已经提醒过七姑娘了,总不能因为个梦,就拦着人家不去舅老爷家拜寿吧!”末了又放低了声音道:“按照迷信的说法,这或许就是七姑娘的一个劫,即便今日不去舅老爷家,怕也逃不出这个劫去。” 小笛儿所说,也正是笑笑心中所想——有些事情,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回到竹里馆,正是晚饭时间,父亲却还未回来,听说与四叔在外头宴请一位洪太医。 令人称奇的是,珊娘并不知道莞尔受伤的事情:“她们娘三个回来了?不是要留在甄家吃晚宴的么?” 笑笑看一眼荷露的表情,才明白此事是该保密的——看来,莞尔这次绝不是被狗咬了这么简单。 珊娘既知道了,便也顾不得晚饭,带着女儿一起赶去小唐村了。——并不知道莞尔此刻究竟在小唐村还是在芬芳院,此事既然保密,又不好出去打听,总得先去探探老太太的意思。 及至老太太的院子门前,云偏亲自守着门儿,打量了一眼珊娘母女,才让进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看到其他房头的人,可见此事并未透出风去,唐家除了老太太这儿,无人知晓。——笑笑看向荷露,知道她是祖母的人,既然她将此事特意透露给自己,大概也有祖母的意思。 带着无限疑问走进祖母的房里,当地跪了几个婆子丫头,正在跟老太太回话。 竟未看到五太太,只嫣然一个,在一旁不停抽泣。见到珊娘,胡乱行了个礼。笑笑悄悄走过去,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嫣然指了指西稍间,嗓子因哭泣有些沙哑:“诊治过了,才刚睡下。” 老太太看一眼笑笑母女,摆摆手让她们坐下,继续审问下人:“只那明哥儿一人?” 跪着的一个丫头道:“只表少爷一人,说他们家西院里买了一对大锦鸡,要带我们姑娘去看。” 这边嫣然却又撑不住哭起来:“我表哥那人一向寡言,却突然对莞尔示好,还要带着她去看锦鸡,我们竟没有一点儿提防!” 老太太的太阳穴贴着膏药,显然已经被气着了:“看个锦鸡,怎么就看到山洞去了?” 山洞?笑笑心里一沉,再没想到此事会这般复杂。 经老太太一问,那丫头被吓的话不成声,还是旁边一位婆子接口道:“回老太太,表少爷带着七姑娘去看锦鸡,我们也不好在跟前儿立着,只能远远儿看着,那表少爷又是指派这个丫头去端茶,又是支使那个丫头去拿笔墨纸砚,要把那锦鸡画下来。当时又有很多甄府的丫头也在其中,人一多就乱糟糟的,也不知怎的一晃,表少爷和七姑娘就不见了。” “当时谁在姑娘身边?” 先前说话的丫头脸都吓白了:“奴c奴婢一直跟着姑娘的,表少爷让奴婢给研墨,谁知一转眼儿,少爷和姑娘就都不见了。奴婢研墨的时候,隐约听见表少爷跟姑娘说,有一只什么狗在花园假山那边儿生了一窝小奶狗,怎么可爱怎么好玩”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嘴唇哆嗦着道:“想来,表少爷是带着姑娘去那假山洞子看小狗了” 老太太从椅子上立起身:“进了山洞没有?” 满地跪着的下人都吓软了,其中一个婆子道:“似乎在洞口就被那母狗追着咬出来了。” 老太太捏了捏眉心:“那个挨千杀的明哥儿呢?” “表少爷是真让母狗给咬流血了,伤的还不轻呢。疼得边哭边骂娘,说是舅太太让他们兄妹去山洞看小狗的” 活该,真不知甄家到底是何居心!笑笑气愤地暗想。想起当初那卢氏就曾打过自己的主意,这一回莫不是想,坏了莞尔的名声,到时候不嫁他们明哥儿也得嫁,笑笑陡然生出一身冷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表哥钻过山洞,怎么也说不清了。 老太太是真被气着了,咳了一阵子,珊娘上前道:“不过是小孩子家淘气去看小狗,哪个母狗不护崽子,自然是见谁咬谁了。孩子们去花园里看个猫狗的也是平常,又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自小玩到大的。老太太不必为此动气才是。” 老太太接过珊娘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两口,才顺下这口气:“还是你知事,我方才是被气糊涂了。” 笑笑猛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不觉暗暗佩服。 嫣然擦了眼泪,怔了怔,渐渐回过味儿来,便也道:“幸而,我和亮哥儿跑得快,才没被那大狗追上。” 如此一来,就成了兄弟姐妹一大群人去花园看小狗,被母狗咬伤。这下性质完全变了,从表兄妹山洞私会变成了几个孩子贪玩逗狗。 笑笑不觉佩服嫣然的思维敏捷。 下人们哪个都不傻,急忙磕头道:“奴婢失职,没看住姑娘和小少爷们。”特意加上个小字,更加混淆了概念。 老太太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再吩咐几句,忽见个婆子进门来报:“回老太太,五太太急疯了,要拿刀杀了舅老爷舅太太呢!” 老太太的额头一阵筋跳:“愚妇,唯恐天下不乱!” 进门回报的这婆子正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早已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五太太倒没嚷嚷出什么来,只是一味的哭喊,说的都是自己小时候娘家的事儿,哭诉哥哥嫂嫂算计自己,还让拿出金秤来称一称哥嫂的良心。” 没把女儿名节的事儿摆出来一提再提,还算她聪明,老太太问:“伤人了吗?” “把舅太太的脸抓了几道血道子,薅下来几绺头发,还拿石头砸伤了舅老爷的脑袋,幸亏剪子让人给夺下来了,人哭的厥了过去,如今已经抬回芬芳院了。” “该。”老太太吐出这一个字来,“五太太这是被气着了,日后若是说出什么糊涂话,咱们也就当疯话来听吧。五爷回来之前,五太太不便踏出芬芳院,让她好生将养。至于她的点心铺子,就让嫣然莞尔接手吧,早晚也得学着做生意,若是有不懂的,就去问你五姐姐,再有不懂,便来问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飞转直下 ,卢氏的脸上, 是深深浅浅的血痕,虽然涂了药膏, 但仍自火辣辣的疼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摸了摸刺痛的头皮, 左鬓险些被甄翠仙那个疯婆娘薅秃了。一想起方才的惊魂一幕, 卢氏就又恨又怕。 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儿子,一条腿涂满了药, 伤口惊心动魄地狰狞着, 明哥儿本就生的细瘦,那母狗一嘴下去,险些伤了骨头。卢氏本想狠骂两句,但此刻浑身都疼, 一张嘴就疼得直哼哼,甄翠仙差点儿把自己的嘴给撕下来, 右嘴角撕裂了一个口子,说不准要破了相——疯妇!简直比那母狗还狠!又抓又咬,还捡起石块砸人!砸自己的亲哥哥! “甄家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当初若不是我豁出脸去求唐家,人家恨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想当年甄家败落成那个样子,顿顿糙米饭硌得人牙疼!你们甄家的爷们儿一个两个的提不起来,倒是我这个年轻媳妇拿着订亲文书去的唐家, 人家这才勉强答应见见她。”卢氏捂着半边腮帮子, 撕裂的嘴角一抻一抻的疼, 一只眼睛疼的直流眼泪, 但有些话咽不下去, 必须全倒出来方能解恨。 明哥儿呆呆的躺着, 望着母亲狰狞的脸,感觉有些陌生。明明今日该是欢天喜地的一天,父亲的四十寿辰,来了很多的宾客贺寿,家里的厨子忙不过来,还专门从酒楼请来厨子帮忙,整了几桌丰盛的好酒好菜,父亲领着自己向那些宾客还礼,多少叔伯称赞自己一表人才,后生可畏。 姑姑派人送来的一杆金秤,将寿宴的浪潮推向最高点——赤金的秤!甄本的亲妹妹送来的贺礼!这位姑奶奶是黄金唐家的五太太,送过来的金秤自然是纯到不能再纯! 明哥儿以前只知道家里的生活越来越殷实,却在今日才体会到,什么是鲜花着锦,火上烹油。 可这美好的憧憬,仅仅一天就全都破灭了。 一切都从母亲让自己娶莞尔开始——“你娶了她,不要说一杆金秤,就是百杆千杆,也都是你的!他们家没有儿子,你娶了莞尔,你姑姑定然最疼你,既是侄儿又是女婿,唐家的东西还不全都是你的?!” 自己的确被说动了,而且母亲还承诺,把可掬给自己做小妾,想想就觉得高兴——“只是,莞尔愿不愿意嫁我还两说呢。” 在这个家里,母亲总是最有办法的一个——“生米做成熟饭,她不嫁也得嫁!到时候她得求着嫁进咱家!” 母亲的办法,明哥儿也不是很懂,但又隐隐约约的有些懂——骗着莞尔进山洞子里看小狗,逗留的时间久一点,等出了洞,再由母亲安排的人撞见这一幕表哥表妹从山洞出来,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父亲本来还拦着,但母亲说:“翠仙也是愿意的,只是不敢忤逆她婆婆,如今有了这一出儿,他们唐家不认也得认!” 自己便懵懵懂懂地按照母亲教的去做,哪知道一走进洞口就被母狗追了出来——那母狗的小崽子被挪了地方,自然是不干的,畜生护起犊子来,那是不要命的。——就仿佛今日的姑姑,平日里总是雍容矜持的样子,今日简直疯了,正如母亲所说,就像一只疯狗,简直要把父亲和母亲活吃了 事情究竟怎样收场的自己也不清楚,那疯畜生的牙太利了,差点儿把自己的腿给咬断,活到十三岁从没受过这份疼。 明哥儿叹了口气,看了看包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父亲,披头散发满脸伤痕一直喋喋不休的母亲,终于撑不住这份累,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甄本是一家三口里受伤最轻的一个,此刻默然不语,卢氏那恶咒一般的话语,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睛望着桌上那盏如豆的灯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翠仙这回恨透了咱们。” “呸!她有什么资格恨咱们!”或许是因为人的指甲有毒,卢氏脸上的那些抓痕都红肿鼓胀起来,整张脸又紫又红,像个挂在秤钩子上的猪头:“当年她去见唐老五,我当了衣裳给她换首饰!我自己的儿子都吃不饱,还要省出牙缝里的给她炖鸡吃,只为了让她看着面色红润好看!我图什么呀?她今日往死里抓我,恨不能挖出我的心肝来!”卢氏拍着自己的心口痛哭起来:“没有我哪有她的今日!她竟还要跟咱们恩断意决!她那两个闺女哪一个配得上咱们明哥儿!若不是因着唐家家世,因着咱们的亲戚关系,那两个尖嘴猴腮的眯眯眼儿,给我儿子提鞋都不要!” 夜渐渐的深了,卢氏最终说累了喊累了疼累了,趴在桌上晕睡了过去。 甄本却是一夜未眠,有些难过,还有些害怕。 悔恨,肯定也是有的。 自家为了一己私利,算计了自己的亲妹妹,这筹码竟还是侄女儿最宝贵的名节。唐家,会饶了甄家吗? 甄本也顾不得疼,悔恨的抓着自己的头皮,自己喝多了酒,就听信了那婆娘的谗言,今日此举,说不定会酿成大祸。 果不其然,自这一夜之后,甄家就一点一点地坍塌了。 先是暑风街那家铺子的房东,要将铺子收回来,还差半年租期就到了,那房东却是死活都不再续约。面临一个只能再经营半年的铺子,人们是一点儿干劲儿也没有了。 再说回老铺子,幸而老铺子的房产是买下来的,没有谁能动得了根基。但很快的,就像约好了似的,老铺子周围的几家铺子都换了门面,竟全都换成了点心铺,左邻家是满人,卖的是满族的沙琪玛,与山东的丰糕有几分相似,但口感更加香脆;右邻家干脆就来了个山东卖丰糕的,也打出了老字号的牌子,味道很不错,价格却比自家要低;最最可气的是对面那家铺子,竟是个专门卖车轮饼干的,价格低的就跟不要钱似的,门前整日都排满了队。 很快,甄家的点心生意就被渐渐地挤掉了,一日比一日冷清,很多伙计见状,纷纷脚底抹油开溜了,因铺子里日常管理就不甚严格,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伙计临走还顺了铺子很多东西。 卢氏的伤养好了,但脸上却留下了浅浅的疤痕,左鬓角的头发一直没长出来,半秃的一大片,甄本更不去她的房里了。 生意无力回天,甄本便日日买醉,还新收了个叫桃花儿的丫鬟在房里。 卢氏只觉得心里苦涩,竟无人诉说,为这桃花儿,甄本险些和自己动了手,一想此事,更是万念俱灰。以前还能去唐家和小姑子说道说道,现在竟无处可去。 明哥儿愈加寡言少语,腿伤一直没好利索,走起路来有些轻微的跛。 这一日午饭,一家子沉默地慢慢吃着,忽听家里的婆子进来道:“桃花儿的娘家来人了!要把闺女领回去呢!” “她是咱们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哪里有什么娘家?!”卢氏提起桃花儿来,就气不打一处,当年还是自己从人牙子手里挑的她,看着她老实,谁知竟是个狐媚子! 婆子怯怯道:“老爷太太还是去看看吧,那些人来者不善。” 后来的事情就像做梦似的,那桃花儿竟是秀才家的闺女,被拐子拐了的,又被倒手卖了几遭儿,最后落到了甄家。 买秀才的闺女做丫头,甚至还收了房,在元龙朝是要论罪的。 甄家吓得不轻,花了一大笔银子才私了了此事。为此,连老铺子都顶了出去,就卖给了对面那家做车轮饼干的,因他家出的价儿最高。 居然被一个卖车轮子的给收购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很快,家里陈姨娘的身份被扒了出来——“秦家的人?她是秦家的人?那个被先皇抄了家的秦家?!”卢氏瞪眼望着甄本,从对方的眼神看得出,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甄本不敢看妻子的眼睛:“她只说在秦家做过两年粗使丫头。” “你真是狗屌冲天!罪臣家的婢子你也敢碰!”卢氏眼睛通红的望着甄本,此刻的情绪,已经和妒忌不沾边了,她怕了,甄家已经输不起了。再这么罚没下去,明哥儿连个农家女都娶不起了。 陈姨娘并非秦家的粗使丫头,而是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甚至还被秦少爷收了房,只因年纪小才没有开脸,秦家被抄家的时候,混在一群丫头婆子里侥幸活了下来,后又被甄本一眼瞧中,买回来做了妾。 这事已经过去多年,若不被人提起也就是混了过去,可一旦被有心人翻起旧账,那就要被论罪——当年的秦家犯的是谋逆大罪,无论主子还是半主子,都被砍了头的。那些通房丫头虽然算不上半个主子,但也不能像普通奴隶那样可以自由买卖,买主要想买这些人,需要办理很多手续。 甄本却一样手续也拿不出来,当年那人牙子用草绳牵了一串人,当街叫卖,自己一眼就看中了这丫头,万没想到,却买回来个祸患。 甄本整个人都傻了,吓软成一滩泥,怎样被官差七手八脚捆起来的也不自知。 明哥儿跛着脚站在一旁,冷漠的望着眼前一切。 卢氏嚎了一嗓子,就跪下来求:“青天大老爷们,我们也是被那人伢子骗了的,当初若知道她是秦家的人,白给我们也不敢要的啊!大老爷们行行好,我们当家的若是入了大狱,家里的天可就塌了!” 官差们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若不愿下狱,就将当年买人的手续补齐了。” “感谢大老爷给指路!我们补,我们全都补!”卢氏鸡啄米似的磕着头,“需要去哪些衙门,办多少手续,交多少钱,我们全都补!” 一位官差道:“当年的那些手续费用算下来,再加上这几年的利息,还有要罚的银子,要交的银钱还不少呢!” 卢氏咬碎了牙:“您说多少钱,我们补!” “怎么也得上万两了。”官差说道。 卢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但此刻连主心骨都没有,晕都不敢晕——丈夫要被人家带走下狱,儿子瘸着腿,立在一旁不敢言语,自己若再晕过去,这个家就真的没救了。 其中一位年岁大些的官差,看着这家子只剩下寡母残儿,有些于心不忍,便好意提醒了一句:“万两银子确是一笔巨款,家里若是有亲戚朋友,能在上头说句话的,倒不如使些钱在这上头疏通疏通门路。” 言外之意是赶紧花钱找关系,若是真认识有背景的朋友,甄本的牢狱之灾可免,说不定,这笔罚款也能免去一部分。 明哥儿目光闪烁,看了一眼母亲。 卢氏急的没了主意,脑中一片空白,傻愣愣的跪坐在地上。 那位年长的官差叹了口气,看这户人家的房屋院落,顶多也就是个小商贩,能有多少门路呢。 卢氏目光迷茫地痴望着这些官差,押着丈夫远去,忽然还了魂似的,大叫起来:“我们家有人!唐家!唐家是我们亲家!” 官差们停下脚步,其中一个皱眉:“唐家?京都里姓唐的多了去,你说的哪一个唐家?”不免揶揄一笑,这个一脸疤的秃丑妇人还能认识哪个唐家,大概除了卖豆腐的,就是剃头拔牙的,这些人能有什么门路。也是活该这一家子倒霉,误打误撞买了个秦家的官眷,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被人给捅出来了。 卢氏看到希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声回答:“是黄金唐家!我们家姑奶奶,是唐家的儿媳妇!那是我们的正经亲家!” 几个官差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仿佛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唐家和你是亲家?你这妇人怕是魔障了吧!唐家是什么样的身份门第,怎么会和你们这样的破落户做亲家,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卢氏从未受过此等奚落,活了三十几年,仿佛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和“亲家”和平相处的那几年,原来是个在天宫摘蟠桃的美梦,自己作的太狠了,是会被人从天上一脚给踹落凡间的。 甄家,就是个卖丰糕的,现在连丰糕也没得可卖了。 官差押着甄本离开了,那位岁数大的官差于心不忍,停下脚步提点了一句:“若是家里有妹子在大户人家做通房,就别到处嚷嚷了,亲家也不是乱认的,让唐家拿住了,说不定会比现在还惨,那样的大商贾,做的都是通天的大买卖,伸出一个指头,就能摁蚂蚁似的把你们全家摁成土渣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云泥之别 ,卢氏第一次发觉, 唐家的大门是这样的难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使了许多钱,又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才勉强进了二门。——遥想当年, 自己揣着小姑子和唐五的定亲文书, 一路打听着来到唐家,也未曾受到这样的薄遇。 前一阵子, 唐老太太虽然只让自己与翠仙在二门相见, 但二门的守门婆子也都是陪着笑脸儿的,给收拾出干净的一间房,摆上热茶点心,自己便与小姑子在那里喝茶嗑瓜子闲聊天。 如今, 二门的守门婆子换了新人,卢氏报上名号来, 那婆子像耳聋似的问道:“谁?你说你是谁?” 卢氏只得耐着性子再说一遍:“你们五太太是我们家姑奶奶。” 昨天经那官差提醒,自己也不敢随意说“亲家”二字了。 “你是甄家的人?”守门婆子上下打量了卢氏一眼,卢氏下意识的抻了抻衣角,左手抚了抚半秃的左鬓,虽然用珠花掩盖着,但仍能露出些许头皮, 听那守门婆子道:“是你们家太太让你过来的?” 太太?老娘就是太太!——卢氏一怔, 有些羞臊, 但更多的是恼意:“一个奴才竟这般无礼, 我就是你们五太太她娘家嫂子!” 婆子张大了嘴巴, 像看天外来物似的望着卢氏:“你c你是亲家的舅太太?” “张婆子不在, 就换上了这些不懂事理的生货!”卢氏索性坐了下来,拿手帕子扇着风,“还不快请你们五太太过来,我有急事儿找她。” 婆子还张着嘴,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来:“老奴有眼不识金镶玉,舅太太莫见怪啊!”说着便去吩咐跑腿的小丫头了。 卢氏长出一口气,今日可是把家里最好的衣裳和首饰都穿戴上了——以前那些贵重首饰和上好绸缎全都当了,换成银子打点那些狱卒,以求甄本在里头少受些罪。 耳朵却听见窗外头那小丫头似在嘀咕着什么,婆子骂她道:“万一是真的呢?到时候你我都担当不起。小姑奶奶你就去跑一趟腿吧,皇上还有三房穷亲戚呢。” 卢氏一个气闷,等一会儿见了甄氏,再让她好好收拾这些狗奴才。——甄氏,她还肯见娘家人么?卢氏也没有这个自信,毕竟上一回已经撕破了脸。但,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啊!她有再多的恨意,那甄本也是他唯一的亲兄长啊! 自己当年嫁进甄家,虽说没有公婆,一切全能自己做主,但那个家实在是穷得叮当响,顿顿糙米下锅,三月见不到肉星儿,再加上小姑子那个小拖油瓶自己虽然心里有埋怨,但也从未亏待过她,慢慢地处出了感情,还真拿她当亲妹子相待了。 翠仙,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兄长一家子往火坑里跳的。 想到这儿,卢氏稳了稳情绪,用帕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今儿的天真是热,这些日子家里钱紧,连冰也舍不得用,翠仙她若知道了原委,定然会鼎力相救,甄家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翠仙说不定还要将自己和明哥儿接到唐家来住一阵子呢。 唐家的冰总归富裕。 卢氏掸了掸自己这身薄绫子衣衫,早知道穿一身粗布的过来,翠仙见了,定然要掉下泪来。 该把明哥儿也带过来,虽然这跛脚是暂时的,但要是让亲姑姑看见侄儿瘸着个腿,自然更要心疼肉疼了。 卢氏正想着,便见那守门婆子走进来,挤出来个不冷不热的笑:“舅太太久等了,鸾喜姑娘过来了。” 鸾喜是五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施施然走进来,给了那婆子一些钱,让她到门口守着去。 卢氏一时不知何意,莫非翠仙不肯见自己? 鸾喜屈身给舅太太行了个浅到不能再浅的礼,脸上的笑也淡到不能再淡:“还望舅太太恕罪,我们家太太自上回舅老爷寿宴,便一直病着呢,老太太让她好生将养着,莫再被那些烦心事儿气坏了身子。” 卢氏再没有想到,竟然连翠仙的面儿都见不到。原想着她只是赌个气,再给自己些脸色看,到时候自己鼻涕一把泪一把,把家里的事儿跟她一五一十学个清楚,翠仙的气儿也就消了,到最后,大概是和自己一起抱头痛哭谁知道,这个狠心的白眼狼,连嫂子的面都不肯见! 不不,自己的小姑子自己了解,她可没有这么狠心。 卢氏一把抓住鸾喜的袖子,低声道:“可是你们家老太太不让她跟娘家人见面?” 鸾喜淡笑着抽回自己的袖子:“舅太太的话,奴婢倒是不懂了,老太太管得再宽也管不着五房娘家的事儿,实在是我们太太病得重,主要也是伤了心寒了心,自此便一病不起了。”说着,拿出袖中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 卢氏怔了怔:“姑娘,让我去瞧瞧翠仙吧,说不定我去劝一劝,她就好了。” “可使不得啊,”鸾喜忙道,“奴婢也并非没有劝过太太,上一回刚提了提舅太太,我们太太就急了,要拿着剪子杀出去呢自此我们提也不敢再提了。舅太太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吧,我们家老爷过些日子就回京了,等进了家,看到妻女变成今日这番样子若是再知道了原委,舅太太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老爷的脾性,虽说后宅的事儿概不过问全由太太做主,可一旦较起真儿来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卢氏也不免一个激灵,唐五这个人自己并不了解,虽说每回见到自己也都是乐呵呵的,却几乎从没有踏进过甄家的门,过年带着妻女回门,也不过与大舅哥在席上喝三杯,便都推脱有事提前离席了。若是此事被他知道了,会怎样?大热的天,卢氏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奴婢说句托大的话,舅太太近两年还是少来唐家吧,等事情淡一淡再说,我们太太与舅老爷终究是骨肉至亲,总不至于彻底断了。”鸾喜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的。 近两年?这就一杆子把自己支到两年之后了? 卢氏一时心乱如麻,先不说翠仙如何,看来这唐家是铁定不让自己进门了。怎么办,家里的事儿都火烧眉毛了难道,自己得去求翠仙她婆婆?! 心里正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忽见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姑娘,也不知是嫣然还是莞尔,她们两个生的一模一样,卢氏从来就没有分清过。 鸾喜道:“姑娘何苦亲自过来。” 卢氏却松了口气,自己刚才也是急得乱了方寸,见不到翠仙,可以见见姑娘们啊!姑娘们可是正经的主子,吩咐管事们一些事情,在账上支一些银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 姑娘摆摆手,让鸾喜先出去。 也好,关起门来才好说话。 等到鸾喜一出去,卢氏就像一头母豹一样扑向了姑娘:“我的亲外甥女儿!你舅舅让奸人害的下了大狱了!家里的铺子都顶了出去,哪里还有钱疏通关系呢!官差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银子!不然的话”眼泪鼻涕说来就来,一声一声的嚎哭几乎掀翻了房顶:“说不定要把你舅舅关上十年八年!你舅舅这些年的日子过得精细,哪里受得住牢狱之灾?人没了,生意完了,家也就毁了!我和明哥儿怕是要被人家撵到街上要饭吃呢!我的亲外甥女儿啊,你舅舅自小就最疼你,如今咱们甄家就全靠着你了!” 姑娘却始终面如寒霜,没有一丝的动容:“一口一个最疼我,舅母可认的清我是谁?” “嫣然?还是”卢氏试探性地问道,那莞尔两个字却一时说不出口,毕竟当初也是一家子合谋,要把人家引进山洞去的卢氏偷偷打量了姑娘一眼,实在看不出究竟是哪一个,咬了咬牙:“明哥儿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有那些歪歪肠子,不过就是拉着你去看那小狗,绝没有别的心思啊!” 姑娘轻轻哼了一声,转了话题:“舅舅怎的还惹上官差了,莫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提起这事儿,卢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陈姨娘么,竟然是以前秦家的官婢,如今被人家查出来了,要治你舅舅个窝藏罪臣官婢的罪名呢!” 姑娘冷冷一笑:“这罪名倒是大,唐家若是插了手,说不定也要被扣一个勾结罪臣的帽子。” 卢氏一拉姑娘的手:“这对你们唐家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呵呵,那官府又不是唐家开的,唐家哪里就有那般通天的本事了,恕侄女儿无能,不能为外家分忧了。”姑娘坐下来,没事人似的扇了扇手里的团扇,扇面是一只苏绣的狮子猫,尤其那双眼睛绣得活灵活现,虎视眈眈地望着对面的人。 卢氏被盯得有些心虚,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印子:“若是跟官府说不上话,就得筹银子了,一万两银子,就算我们卖了房子也还不上啊!姑娘若能帮衬些银子” 姑娘当即就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子,放在桌上:“舅母看看这支簪子的成色如何?” 卢氏一时不解,这是要拿金首饰来打发自己? 姑娘敲了敲桌子:“舅母只怕不知,这支簪子看着金灿灿的,实则并不值钱,不过是外面镀了一层薄金,里头的心子实则是铜。” 卢氏蹙了蹙眉毛,才要拿过来细看,却被姑娘先一步拿起来,重新插回到自己头上:“不怕舅母笑话,现如今我们五房连一只赤金簪子都拿不出来了,前一阵子,母亲将我们家所有的金子都搜罗出来,融成了一杆金秤,给我舅舅的四十寿辰当贺礼了。” 卢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摸到自己左边的秃发,内心发了一回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事关系到你舅舅的性命,你娘总不能坐视不理!如今别说那金秤,就连我们过冬的衣裳都当了!可怜我明哥儿,腿还伤着”终于抑制不住一阵坍般的痛哭,这一声哭却是真的。 姑娘却依然冷漠,让那鸾喜进来:“让连升叔想想法子,即使捞不出人来,也莫让我舅舅在里头受太多罪。” 卢氏听了,恨不能给自己的外甥女儿磕几个头:“姑娘慈悲姑娘慈悲!” 姑娘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舅母回吧,莫再来了,唐家以后也再不会帮衬舅舅的生意了。” “姑娘,你让我们回哪儿去!铺子都没了!重新开始又需要银子,甄家已经拿不出银子了!”卢氏哀嚎。 姑娘却只留下了四个字:“与我无干。” 走出门去,再没有回头。 卢氏觉得有些眩晕,或许是天太热有些中暑迹象,或许是这一趟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难道,这就要回山东了? 前些年,哪一次回山东不是衣锦还乡呢,这一次,难道真的要讨着饭回去? 不行,今日一定要把亮哥儿卖出去!昨日买主都找好了,人家看亮哥生得好看,还答应多出一两银子呢,要不是明哥儿跪下来死命拦着,自己早便把那个小畜生卖了! 卢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了看这座府邸的碧瓦高墙,自己和这户人家是亲家?这果然是个笑话。 隐约记得刚才小丫头还端进来两盒子粗点心的,该包回去给明哥儿吃,正盘算着怎么开口把那点心要出来,便听得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 “舅母。” 卢氏疑心自己听错了,这声音有些许陌生,卢氏缓缓回过头去,看到来人——一个身姿纤薄,眉目如画的姑娘。 卢氏呆了呆,再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子。 是那个狐媚子?可掬? 是可掬。 可掬递过来一个碎花包袱:“给明哥儿和亮哥儿念书用吧。” 也不再多话,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卢氏未想到,这个包袱居然沉甸甸的,摸了摸,硬硬的全是银子,掂着分量至少也有百来两 卢氏盯着那个远去的袅袅身影,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可掬了,对这孩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只记得拿簪子尖儿扎她白嫩的手臂,扎出了血来,那孩子也不敢哭,只是用不确信的眼睛盯着自己,那童真的目光充满了不解和疑问 卢氏的心一揪一揪,从来没有这样悔恨过。 亮哥儿,不卖了,让他跟着明哥儿一起在家乡的私塾念书。 等甄本出了狱,一家子就回山东去。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端午夏半 ,端午节, 笑笑果真叫人采了那野菜红丝线,让家里专做粤菜的厨子包了台山咸肉粽, 味道竟比前世在台山吃到的还要好一些, 或许与水质和气候都有关系——生态环境太重要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咸肉粽包了很多, 除了给府里各房分送了些,还给瑞彩和西子各送过去两串, 用彩色丝绳捆束着。 很快便收到了瑞彩的端午回礼——两串大个粽子, 一串是拳头大的北方传统四角粽,一串则是少见的圆锥粽,分别裹了红枣与蜜枣。魏家是北方人,习惯包甜味儿的粽子, 粽叶也是选的宽大芦苇叶,而并非南方的箬叶或竹叶。 “这么大个儿的粽子, 还是第一回瞧见呢!”珊娘一笑,亲自将剥开的粽子在小碟子里切分开,起帆尝了一口,便另拿起一只,亲自剥开整个吃了。 起帆一向爱吃咸味粽子,笑笑也奇了, 随即打开旁边一只圆锥粽, 裹得活像一只小棒槌, 江米压得紧紧实实的, 蜜枣个大味甜, 泛着半透明的琥珀光泽, 连着江米也被染成淡淡的琥珀色,洇着阜平枣特有的香气与蜜酿味,一口咬下去,极有满足感。 “北边与南边的甜味粽子有何不同?”起帆边吃边问女儿。 笑笑咀嚼着口中糯韧香甜的江米:“北边的粽子,像是把吃粽子的人也裹进去了似的。” 一句话说的父母都笑起来,父亲还问:“何解?” 笑笑道:“就好像那肉夹馍,明明是馍夹肉,却偏偏要说是肉夹馍,就是这么富有张力,没办法。”说着一大口咬下去,有一种把身子愉快地陷进粽子里的感觉。遥遥想起前世,看到过一幅插画,一个女孩子奋不顾身扑向一大堆美食,将身子埋在其中,插画的名字就叫做:胖死算了。笑笑很喜欢这幅画。 “今日咱们一家子全变成了粽子。”起帆吃完,一本满足。 一时,眺雁走进来,托盘里摆着几串石榴红丝线缠就的小粽子,一个个只有拇指大,格外精致可爱:“这是二房送过来的小赤豆粽子。” 笑笑刚把一个小粽子拿在手里,观鱼也端了个托盘进来:“五太太亲手包了黄黏米的粽子,老太太都夸这粽子好吃呢。” 古代的大户人家过个节,真是热闹非凡,仅一个粽子,就把人看得眼花缭乱了。不一会儿,老太太又赏下了两串八宝粽子,四房也送来了用芭蕉叶裹的白粽子,宸大嫂子那里则是调了椰汁的蛋黄粽。——“看来这大粽子是吃的有些早了。”笑笑半个大粽子下肚,早就饱了,哪里还匀的出肚子来尝这些。 起帆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说好了去星纹湖看龙舟,今日却去不得了。” 看来是生意上有了事情,笑笑自然不会强留父亲,只是笑道:“那便由娘和笑笑陪着祖母吃饭吧。” 起帆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下回补上,咱们一家三口去星纹湖,租一艘小画舫。” 笑笑忍不住雀跃:“爹答应了的,一言为定!” “好,那便定在下月初一。”起帆一笑,便出了门。 “这就一杆子支到下个月了呀”笑笑坐回到母亲身边来,将自己早饭剩下的粥喝完。 珊娘一笑:“难得你爹记得,那倒是个大日子。” 初一十五,是要上香还是怎的。 下个月是六月,六月初一是 唐笑笑的十三岁生日。 笑笑抬眼看看母亲,一阵动容:“父母宠溺女儿,晚辈的生辰,吃一碗面也就是了。” “你父亲一直记着这一日呢,前些年生意忙,女儿生辰他都不在身边,今年打算好好陪你过一次生辰。”母亲的声音不大,只有笑笑才听得到:“咱们又不办宴请戏的,不过就是一家三口人出去游个湖,谁还能说嘴不成。” 笑笑像个小女孩子,靠在母亲的身上,背着母亲的脸上却泛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若是没有记错,前世的十三岁生日,也是说好了一家人去公园泛舟的,谁知道在生日前的那个晚上,父母之间的战争便拉开了序幕,具体细节,笑笑作为一个孩子知道的并不多,隐隐约约觉得,母亲在那个晚上去父亲的公司,似乎撞见了什么 笑笑握紧了母亲的手,目光深凝,自己来元龙朝这一遭,究竟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挽救父母的婚姻吗!笑笑的性子还算果决,但面对云懿这件事,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阻拦,反倒把唐起帆推向了云懿。 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前世的笑笑不了解,今世,似乎更加不了解了。 “怎么好好的哭起鼻子来了?”细心的珊娘还是发觉了女儿的异样。 笑笑的苦闷跟谁也不能说,仰着脸由母亲给擦干了泪水:“女儿这是高兴。” 笑笑也不是没有想过,派人盯着父亲或者云三,但又觉得那种做法有些蠢,而一旦败露,只能让母亲难堪,于是便作罢了。 以这一世母亲的睿智,云懿根本不是对手,只要父母之间不产生什么误会,任何人都不可能插足他们的婚姻。而这一世,自己也不再是无知的小孩子,父母之间一旦发生不愉快,自己就立刻化身粘合剂,牢牢地把爸爸妈妈粘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想到这些,心里才舒服了点。 娘两个正说着,染碧走进来道:“温家姑娘也送来了粽子,还有一筐红白樱桃,另还有些新鲜的物什,和魏姑娘送来的东西,一起摆进姑娘房里了。” 笑笑恨不得现在就回房看看两个好友送给自己的礼物,但还是先品尝了温家送过来的粽子——从来没有见过的粽子包法,既不是三角,也不是四角,既不是长锥,也不是圆柱,而是用一种奇怪的叶子编织成一个粽子形的网兜,里面盛着米和馅儿。 珊娘倒是认得的:“云南那边确实有这样包粽子的,用的是他们那边特有的棕树的叶子,劈成几缕,编成粽子壳,你小时候咱们路过云南,还吃过这样的粽子呢。” 笑笑觉得稀罕:“我都记不得了。” 粽子馅儿也是云南风味的云腿和玫瑰,连珊娘都夸那玫瑰鲜花的味道好。 “这粽子有趣儿,给老太太屋里也送几个吧!”笑笑吩咐丫头。 “反正一会儿要去老太太房里用饭,倒不如亲自送过去的好,”珊娘打量着女儿,“这会儿也该回房打扮起来了,小时候总要在头上插上纱做的豆娘,如今你也大了,该戴上花丝楼阁的簪子,穿上石榴裙。” 笑笑这才发现,珊娘已经戴上了檀香木的楼阁簪,正是自己曾经在学集上为她买的那一支,流线型的长簪,簪头是一座极其精巧的小小六角亭。 于是便也带着丫头回自己院子了,古代的节日果然有味儿的多,想当年不过吃个粽子也就把端午节打发了,如今又要饮艾酒,吃术羹,还要以花丝楼阁簪插鬓,穿芭蕉纹或石榴纹的裙子。 笑笑的屋门口,不知何时已插上了锋利的菖蒲剑和威风凛凛的艾虎,丫鬟们的鬓发上也都簪着各式各样的豆娘,或用艾蒲编成,或用缯绡剪成,轻巧巧颤巍巍的立在头上。 又见丫鬟们的手臂上都缠着五色的丝线,正想着是为何意,荷露便笑眯眯的走过来:“今儿收到这么多的五色丝!这是二姑娘亲手编的长命缕,三姑娘打的宛转绳,四姑娘做的五彩线篆,六七两位姑娘剪的一对儿襞方,还有八姑娘用桑葚和荸荠做成的五毒饼!” 笑笑望着托盘上花红柳绿的装饰物,问了问荷露,才知道具体用法:有缠在手臂上的,有装饰在衣襟上的,还有挂在床帐上的,总之都是辟邪的吉祥物,还有可掬亲手做的饼,印着五毒的图案,同样是为了讨一个端午节无灾无病的彩头。 幸好笑笑一大早就让丫头们给各房的姑娘送去了避瘟避邪的扇子,端午遗扇,亦是传统风俗。 至于瑞彩和西子,除了送去了扇子,还专给每个人画了一副画,画的半夏和木槿,取了‘半夏生,木槿荣’之意。 等笑笑走进房间,却是惊呆了。 暑热的天气里,只觉得绿意盎然,阴凉舒适——两架大大的天然绿萝屏风立在屋中,完全充当了正间与次间的隔断!笑笑走到里间,见那次间与梢间的隔断位置也竖立着同样的绿萝屏风!自己上回去温家提到的活花屏风,竟这么快就实现了! 如此一来,房间里就形成了天然的绿墙,甚至还散发着植物的清香,笑笑站在旁边看也看不够,自己曾经臆想的东西居然变成了现实,而且比臆想中的还要完美。 “我不喜欢屋子里有太多的花儿,只要一架子绿荫便足矣。”笑笑望着随微风轻轻摆动的绿萝叶子:“难得西子记得。” 丫鬟们也看得稀罕,这就把植物变成了一架能够自由活动的屏风,浇水和日晒都不受影响,而且这绿萝本就是喜阴植物,并不需要晒太多太阳。 “还有魏姑娘送过来的东西,就摆在姑娘的床上。”小笛儿在旁一笑。 笑笑兴致勃勃地绕过一架一架的绿萝屏风,来到了自己的卧房,见那床帐子换成了绣着半枝莲的:“这又当什么讲?” 小笛儿答道:“因这松叶牡丹又被称作五时花,在端午节也是避瘟避邪的。” 现代人真不该丢了传统节日的过法,若是都规规矩矩按照古代来,那得拉动多大的消费呀!连蚊帐都得叫你换了。 瑞彩送的东西就摆在床上,是一套寝具——桃枝竹编的细竹席子,竹叶纹的蜀锦镶了边儿;画着夏日鸣蝉的小瓷枕,旁边诗云“垂穗饮清露,流响出疏桐”,笑笑一笑:“瑞彩这是不想让我安睡了” 床上另有一个像个现代糖果枕式的小竹笼子,不知为何物,小笛儿道:“说是魏姑娘的丫头里有个手巧的,专擅长编百花娘子,温姑娘也得了个一模一样的。” “百花娘子?”笑笑不解。 染碧在一旁扑哧一笑:“小笛儿最近跟着姑娘上学,也学的文邹邹的了,明明就是个竹夫人么!” 小笛儿有些委屈:“我自小便是叫它百花娘子的。” 竹夫人,笑笑倒是听说过的,据说古人避暑常用这个,如今算是看到实物了。——用青竹皮编成的长约一臂的中空竹笼,摸上去光润凉爽,还能闻到阵阵的香花香草气息。 染碧笑着将那竹夫人打开,原来这竹笼的一头是可以开合的,里面装满了小柏叶,排草和茉莉花,有了这个,连香薰都能省了。 夏日睡眠的时候,可以拥着竹夫人,让其冰凉着自己的身子,起到一定的消暑降温作用。 在物资匮乏的古代,人们能够在冬日暖上汤婆子,夏日置上竹夫人,真的很会享受。 笑笑搂着这只芬芳的竹夫人,爱不释手,这算是自己来到元龙朝之后,最喜欢的一件古物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簪花斗草 ,唐家的端午节成了女人们的宴会, 男人们大多有生意在身,难得的是四老爷唐起愿得空儿, 陪着老太太喝了两盅艾酒, 又带了男孩子们去湖边射柳, 但笑笑总觉得四叔不复往日开怀,仿佛有些心事似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午宴后, 珊娘被老太太留下一起打牌, 笑笑嫌热,便扶着描红先行回了竹里馆。 倾碧山上的竹海随风摇荡,仿佛一涌一涌地要将那无尽绿色倾倒下来,风凉水凉竹凉, 难得在榴花如火的端阳节能够寻到如此一方清凉的天地。 这份清凉将那暑意与倦意皆都散了去,笑笑本欲回房里歇晌的, 此刻经凉风一吹,脑中心中一片清静,反倒想坐下来赏赏风景了。 眠空亭就在眼前,里面的竹桌竹椅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古朴的旧匾上,字迹已不那么清晰:坐水因有月, 眠空意迟迟。 也不知父亲从哪里淘来这么一块旧旧的匾——哪怕为了这幅对联, 也该选个有月亮的晚上, 来这亭子里坐一坐。 自走进竹林, 笑笑便不再摇扇子, 只将那柄母亲给绣的蓝莲花的团扇拿在手里, 待水边的蜻蜓过来,便拿扇子逗一逗。 描红笑道:“姑娘若要在这眠空亭里赏景,奴婢便吩咐丫头去端来些茶点。” “在老太太那里喝了一肚子的茶,如今还撑的慌呢,”笑笑拉着描红一起坐下来,“你也累了一天了,还不趁机歇一会儿呢。” “不过陪着姑娘去一趟小唐村,奴婢哪里就累着了。”描红放眼远处,却又站了起来:“倒是回到家里才真是忙呢,这不,又有小丫头过来回话了。” 描红一向恭恭敬敬,有外人在,更是不让自己出半点差池,此刻早已笔挺地站在那姑娘身边了。 便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伶伶俐俐地走过来,先给姑娘行了个礼,说起话来嘎巴利落脆:“老爷着人给姑娘送过来许多上好的笔墨纸砚呢!” 哦,这算是父亲给女儿的端午节礼物吗? 描红见到小丫头手里拿着份单子,便道:“记得你是识字的,索性就在这里给姑娘念念单子吧。” 小丫头得了令,清清嗓子,展开单子朗声念起来:“湖笔二十八枝:羊毫c兼毫c紫毫c狼毫各七枝;徽墨四方:超顶漆烟一方,桐油烟一方,松丸一方,狻猊一方;宣纸一百三十幅,澄心堂纸十幅,薛涛笺二十幅,雪浪笺百幅;砚四方:老坑端砚一方,鱼子纹歙砚一方,罗纹歙砚一方,鹦哥绿洮砚一方。” 这是提前把嫁妆也给出来了么——笑笑摇了摇扇子,向描红道:“湖笔各留下一支,再留下一方松丸墨,十几幅雪浪笺,剩下的全都入了库吧。”那四方砚台在心里过了一遍,哪一个也舍不得用,干脆珍藏吧。 描红微笑:“还是老爷最了解姑娘,知道姑娘最喜爱哪些东西。” 笑笑只是一笑。 描红又道:“奴婢得亲自去库里对对单子,一会儿让小笛儿过来陪着姑娘可好?” “罢了,她有她的事情,我让她校对那舆图呢,难得四婶婶对那京都的舆图感兴趣。”自从阮氏见到那舆图之后,一直兴致勃勃地想要印刷成册。 笑笑坐在这眠空亭中,难得有一个独处的机会,很该独享一会儿此刻的宁静。自来到这元龙朝,身边总也有丫头陪着,进了女学,也总有同窗们伴着,遥想前世,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喝茶,一个人游泳,甚至一个人旅游的日子,就像梦境似的。 “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不必找人来陪了,左不过就在自家门口,小坐一会儿就回了。”笑笑道。 描红看了看姑娘,便点点头,同那小丫头先行离去了。 笑笑一个人在眠空亭中坐着,静静的,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仿佛自己是一个初来世上的婴儿。 呵,这眠空亭莫非有魔力,能够让所有心浮气躁之人变得心如止水。 笑笑舒一口气,从竹椅上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水色与桥廊,近处的竹林与泊船,恍惚间,竟有种归隐山林之感。 可惜,人生并不只是一张图片。 只要活着,一切都在无穷地运转——是哪一位讲过,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 笑笑慢慢走出亭子,来到那两条乌篷船边,近船之处的水上生了一大丛白色与虾红色的睡莲,笑笑踏上船,从近处欣赏那清洁无尘的花。 船篷的一头落着蜡染的古朴布帘,使得笑笑的所在之处竟无人看见。这种感觉很好,自成一方世界,陪着自己的,只有这乌蓬船与睡莲。 船中干干净净,还可躺卧歇息,笑笑躺下来,望着船篷外一荡一荡的水波,竟打了个小盹儿,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被一阵热闹的声音吵醒—— “香篆呢?就等她了!” “春葱,你是不是把园子里的花草都给摘光了?好家伙,还拿了个包袱兜着!” 几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引起了笑笑的好奇,透过船篷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三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各自摘了一大堆花草,不知要在河边做什么游戏。 不一会儿远处又跑来个丫头,提了个小篮子,里面也是满满的花草:“你们来的倒早,我等我干娘睡下了才偷偷溜出来的。” 其中一个丫头笑她:“香篆,你干娘不愧是管药材的,你这是把二太太的药材都给偷出来了吧!” 香篆道:“不过是一堆不值钱的草药,也值当你说回嘴!” 有个年龄大些的丫头道:“大家难得偷空跑出来,在端午节斗一回草,又难得寻到这么一处又安静又凉快的所在,还不趁机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回,偏偏你们有功夫斗嘴!” 说的其他几人都不再做声,低头将自己的花草纷纷铺在地上,便是五颜六色的一大堆。 笑笑倒是听说过端午节斗草的习俗,对其认识也是从红楼梦里看到的只言片语,来到这元龙朝,还从未见谁玩儿过呢。一时觉得新鲜,便坐在船篷里静静地看着听着。又看那些小丫头,每个人头上都簪着鲜艳的石榴花,衬得每个人都很好看。 香篆道:“咱们难得斗一回草,要想玩儿得尽兴,还是该有些彩头才好!”说着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纱花豆娘,“谁赢了就把我这支豆娘拿去,这还是从李家铺子里买来的,豆娘的翅子还织着银线呢!” 于是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彩头来,其中一个还掏出了一串儿主子赏的粽子:“这粽子我都舍不得吃呢,我们太太赏下的蛋黄肉粽,谁赢了谁就拿去吃!” 毕竟船篷上的孔隙很小,笑笑“偷窥”得有些累,索性躺回到船里,静静地听着外面斗草的声音。 ——“我有一串红!”一个丫头道。 “我有半边莲!”很快就有一个丫头对答。 第三个丫头接下去:“我有六月雪!” “我有九重葛!”最后一个丫头的声音里难掩得意。 笑笑都不觉暗暗佩服这些丫头们斗草的能力,这简直就跟对对子似的,每个词儿都得做到工整对仗。 第一轮结束,难分伯仲。 又一个丫头笑道:“我采了一朵鸡冠花!” “我摘了一丛凤眼莲!”很快有人接道。 “我这儿有一把鸢尾草!” “我有一枝龙须根!” 第二个回合过去,又是难分高低,笑笑甚至暗忖,幸而自己没有同谁玩过斗草的游戏,不然指定是输家。 这边又听得一个丫头道:“百里香!” “千日红!” “万年青!” 最后一个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十大功劳。” 噗,笑笑强忍住笑,听那几个丫头说道:“十大功劳的意思虽然对,但念起来不顺,还比我们都多出一个字来!” 笑笑从船篷缝隙里看了看,见一个拿着十大功劳叶子的丫头,撅着嘴,极不情愿地掏出一串粽子来,看来这便是她今日输掉的彩头。 另外三个人继续玩儿——“猫不闻!”,“鹅不食!”,“鸟不宿!” 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名字,让笑笑长了不少见识。 ——“拒霜花!”,“防风藤!”,“积雪草!” ——“虎须!”,“乌头!”,“佛手!” ——“徘徊!”,“踟蹰!”,“将离!” 很快有人揪出了这个错误:“将离用在这里不通!” 于是又有一个丫头被踢出局。 剩下的两名精英继续对战,笑笑在船里也越听越有兴致—— “我有一根水蜡烛!”,“我有一盏鬼灯笼!” “我有琼花!”,“我有玉叶!” “我有紫云英!”,“我有黄花菜!” “我有香石竹!”,“我有臭绣球!” “我有扫帚苗!”,“我有耧斗菜!” 笑笑听着,恨不得拿笔记下来,简直有一种诗在民间的感觉。 向外偷偷一望,那个年龄大些的丫头指着一棵合欢树:“这儿有一棵合欢树!” 另一个丫头随即捧出一朵花儿来:“这儿有一朵含笑花。” “五月五插蒲刀蒲剑!”,“端阳节卧艾龙艾虎!” “山那边见木贼窃衣!”,“水近处有九子过桥!” 好家伙,这一下子就说出好几样植物来呢! “我有木笔一枝!”,“我有锦带一条!” “我有忘忧草!”,“我有同心花!” “我有穿心莲!”,“我有断肠草!” “我有爬山虎!”,“我有看麦娘!” 笑笑简直要拍案叫绝了,今日躲在这船中一憩,倒真是不虚此行。 正欲听下去,忽听着一个丫头惊慌道:“那边有人来了!像是我们院子的慈姑姑!” “咱们快散了吧!翠雀姐姐,我的豆娘给你了!春葱,你便得了这粽子吧!” “咱们快走吧,大节下的在这儿躲懒贪玩,被抓住了可了不得!” 四个丫头很快便作鸟兽散,只留下了一地的残花败草。 笑笑本欲从船中出来,却见那慈姑匆匆地走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身后竟还跟着一位男子。 笑笑仔细看了看,从未见过这名中年男子,便先稳住身形,不声不响地静观其变。 慈姑与那男子,竟慢慢地朝乌蓬船这边走过来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父母之爱 ,“大热的天, 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回家再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慈姑的声音在船外响起来。 笑笑听到回家之类的话,断定这个中年男子应该是慈姑的丈夫瑞祥。 “老爷今日去春松寮谈生意, 带着她一道去的。”瑞祥并不同妻子解释太多, 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她?他?笑笑猜不出瑞祥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但却没有来由跟着紧张起来。 慈姑的口气也绷紧了:“那个姓云的?” 笑笑一瞬间觉得整个船篷的空气变得滞缓,耳朵紧紧贴着船篷, 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没听到瑞祥的回答。 很快又听到慈姑有些急躁的声音:“春松寮是什么地方?” “是个专供大商贾们谈生意的茶寮, 今日是一位长安的成衣老板请客,想要从海意阁订一批女子的秋裳。” 瑞祥还没说完,慈姑就忍不住说道:“爷们谈生意,她跟着去做什么?是她死气白咧跟着去的吧!” “老爷的意思是, 有个画样师傅在一旁,也好与对方谈一谈衣裳的款式, 寿昌也跟着的。”瑞祥的声音顿了顿,“你也知道的,老爷从没有那个心思。” “再正经的爷们儿,也经不起她这样没皮没脸的往上靠!”慈姑狠狠地啐了一口。 笑笑心惊动魄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已经顾不得对一向温柔的慈姑如此逆反的表现感到吃惊。再者说,如此拱火的话题, 谁听了不气不恨?笑笑抚了抚心口, 渐渐平息了些, 仔细分析着两人刚才的话, 慈姑他们两口子, 已经知道了云懿的存在?确切说, 是云懿作为一个第三者的存在。 “想攀高枝儿的下作娼妇!去年老爷去北边谈生意,她就悄么声地往行李里偷偷塞了一双鞋,还有那双绣着鸳鸯的鞋垫儿!提起这些我就来气,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管着老爷行李的?是人不是人的,就能随便碰主子爷的贴身衣裳吗?!” 瑞祥的口吻有些委屈:“她拉拢人的手段多得很,老爷身边的那几个长随都跟她亲。” 慈姑气得一时噎住:“这双鞋是被你发现了,那些没被你查出来的东西指不定有多少呢!” “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总之一句话,咱们爷没那个心思!” 慈姑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若真有了这想法,我们小姐她,还不得寻死去”突然又发起狠来:“到时候我也不活了,非要拿着剪子戳那贱人几十个透明窟窿!” “快别说那呆话傻话了,”瑞祥劝着自己的妻子,“咱俩之前商量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是没有同老爷说过,姓云的差不多是个老姑娘了,一直不肯嫁人,无根无系的一个女子在铺子里多有不便。老爷却说我迂腐,说她有手艺,是不可多得的画样好材料,海意阁需要这样的人。” “今日在那春松寮是怎样个状况?”慈姑问道。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那位长安的商人很是看重云懿,说她既有手艺又有人才,或许是误会了老爷和云懿的关系,在酒桌上对二人似有调侃之意。” 慈姑一听又急了:“老爷就任由对方调侃起哄?他是被说到心坎儿里去了吧!” “老爷倒没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转到了生意上,只是,听寿昌说” 笑笑竖起耳朵,紧紧蹙着眉头倾听,手里的帕子被汗浸得水湿,心里控制不住一紧一紧的抽疼。 瑞祥说道:“寿昌说,老爷离席方便的时候,姓云的俨然有些老板娘自居的意思,当着对方的面儿,寿昌也不好直接拆穿。” “哎呀,急死我了,你快捡紧要的说!”慈姑在这件事上成了个急性子。 “说那长安客商敬了她一杯酒,称呼的是二嫂,她也笑着喝了” “呸,寿昌是个哑巴不成!” 瑞祥继续道:“后又来了一位长安客商的友人,也是在京都做生意的,那位老板是带着相好去的,带来的那女子倒与她相谈甚欢,两个人后来结伴去花园看花了,也不知都聊了些什么。” “物以类聚!春花拜把子,都是婊’子!”慈姑恨恨的道,“还得想法子把她撵走!” “撵不撵得走,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儿。”瑞祥的声音有些无奈:“后头说不定还会有更多这类场合,才刚就接到个帖子,是熟丝魏家发出来的,请的全是京都这些与丝织有关的商家,地方就定在了风菏苑。” 熟丝魏家?那不就是瑞彩家吗?瑞彩的父亲刚从扬州回来,这就要请京都商贾们一起坐一坐了?风荷苑?那又是什么地方? “风荷苑是另一个春松寮吧?”慈姑揶揄道。 “那倒不是,风荷苑据说是魏家老爷的外宅,就在霖铃街上。” 笑笑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呆着,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但心里更加僵硬,冷冷的像冬天的石头。魏家老爷,不就是瑞彩的父亲么?难道这世上,所有的父亲都不能和母亲白头偕老吗? 是不能,还是不愿?亦或是不甘? “哼,这下子倒方便了,本就是个外宅,每一个赴宴的再都带上一个外室,大家就可以胡天胡地的一起高乐了!”慈姑仿佛一下子泄了气,刚才的气焰渐渐熄了火似的:“怎么着,咱们还能拦着老爷不让去么?要么就打折了那云婊’子的腿,让她去不成?” “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同太太讲!”瑞祥叮嘱道。 “自然要瞒着她,若是真有了什么事儿,还是得死命瞒着他。”慈姑重重地叹了口气,“若是老爷也愿意瞒她一辈子就好了。” “太太只有一个姑娘,到底单薄,若是外头的添一个小子,老太太也没法子,怎么也得接进园子来了。”瑞祥轻轻咳了两声,“我后晌还有差事,得先走一步,后头的事儿咱们慢慢商量着来。” “让咱们的人盯紧了那姓云的,万万不可给其机会!”慈姑说着说着,渐渐住了口:“太太从桥那边过来了!你先走。” “千万别说漏了嘴!”瑞祥不忘叮嘱一声。 “晓得了,我还想让我们家小姐多过几天舒心日子呢!” 笑笑未吃晚饭,说是有些反胃,吃不下去。 小笛儿端来了开胃的八珍糕,笑笑还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端走吧,看见这些吃食胃里头就翻腾。” “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在眠空亭被凉风给顶着了?”小笛儿急忙将八珍糕端到了另一个桌上。 “记得跟团喜说一声,派人去霖铃街盯着,尤其是风荷苑一带。”笑笑打开了舆图,查了查霖铃街,那风荷苑赫然就画在图上,看其所占面积至少也有百亩,竟是个一应俱全的园子了! 笑笑想起瑞彩的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挤在一个四进的局促院子里,姑娘们别说自己的院子,连自己专属的屋子都没有,那存彩和改彩至今还挤在一间屋子住! 就算不顾念妻女,也该想想自己的老母亲,老人家和聒噪的三房一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有老有小还有仆妇 男主人倒真想得开,一家老小住鸡笼与他何干,反正他也不在家里住,他有他的温柔乡——给外面的小三儿买了个豪华大宅子,带着绣楼带着花园,说不定还带一个小荷塘,不然风荷苑的名字从何而来? 男主人没空去的时候,小三儿就一个人享受这座豪华大宅院,风轩水榭,假山凉亭,应有尽有。 笑笑想起,瑞彩不止一次给自己抱怨家里的宅子太小,一大家子住起来极不方便,还说父亲想一步到位,要买就买一套最好的宅子!哼,如今最好的房子买到了,却让小三住了进去。想起这些来就气得浑身颤抖。 风荷苑的请客,无非就是老板们带着各自的小蜜,在谈生意之余,间接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力和魅力,老子既有金钱又有体力,想睡谁都可以,快来快来比比看,看谁的小蜜最年轻最漂亮最滋润! 看来,这种商业聚会已经成了京都商界的一股风气。瑞祥能够把春松寮和风荷苑当成个大事儿来跟慈姑商量,证明父亲还没有深陷其中。 笑笑无力的靠在阔榻上,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的芭蕉叶,内心却波涛汹涌着。 仔细分析今日听到的话,云懿对唐起帆的心思已经遮掩不住,起码瑞祥已经发觉了。或许在唐起帆面前,云懿还刻意保持着一种矜持:给对方送一双鞋,并不敢直接交给对方,而需要花尽心思买通长随,偷偷地塞进对方的行李中。在春松寮的酒桌上,也是在唐起帆离席的情况下,才敢放肆地展现自己的二奶本质,这种展现,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意淫。 笑笑努力从云懿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唐起帆,却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是出于女子的矜持,二来,是怕太冒进反而失去了这个男人。在心里无数次的描摹,自己成为了唐起帆女人的愿景,哪怕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女人,对此也欣喜若狂。有一种见不得光,仅仅是见不得对方的家庭而已,却能够大白于这个男人的其他一切社交场合,并能够得到男人朋友圈的肯定。 于是,云懿用自己的方法打起了外围战——仿佛得到了唐起帆周围人群的肯定,自己就能离他更近一步。 “笑笑可好些了?” 思路被打断,抬头一看,竟是母亲。 珊娘亲自给女儿端了酸梅汤来:“若是吃不下,便试着喝点酸梅汤,倒是消暑开胃的。” “许是在眠空亭里歇着,被凉风顶着了。” “那里倒真是个好所在,每回坐在那亭子里都觉得心静。” 笑笑没想到,母亲竟然经常坐在那眠空亭里,母亲也有心事么? 笑笑不打算让母亲知道这些事,今日慈姑已经有些情绪失控,回到太太身边,怕也不能表现得滴水不漏,自己若再表现失常,难保母亲不去怀疑。 笑笑勉强笑道:“今日端午,我倒在眠空亭那边看了一场精彩的斗草呢!” “斗草虽是个游戏,但也很是考较人呢!” “可不是么,今日就听到了爬山虎对看麦娘,七里香对九重葛,凌霄竹对遍地锦这样的绝对呢!” “凌霄竹与遍地锦,听起来是绝对,却也颇为无奈。”珊娘感慨。 今日斗草,笑笑并未听到什么凌霄竹,还有遍地锦,今日也是刻意提起来一说的:“以前看话本子,倒是有人拿凌宵竹与遍地锦,暗喻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说来一听。”珊娘很感兴趣的样子。 笑笑便接下去道:“说那凌霄竹望天而长,遍地锦依地而生,若要互相攀附,凌宵竹须折断了腰,遍地锦则要连根拔起” “若非骨肉至亲,只怕很难做到如此的包容与妥协。” “话本子里讲的就是一对夫妇,”笑笑也不管自己这个年纪适不适合看夫妻关系的书了,只想把自己曾经在里看到的东西讲给母亲听:“丈夫是凌霄竹,妻子是遍地锦,凌霄竹想要深夜打马去朋友家看昙花,遍地锦却嫌路途远,要花银子把昙花买回来欣赏;凌霄竹亲手做了个竹刻花瓶,插上一大丛金桂花送给妻子,遍地锦高兴的紧,赶紧将那个竹刻花瓶当破烂儿给扔了,给换了个豪华无比的银瓶,说这才相称” 珊娘蹙了蹙眉:“如此夫妻,倒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笑笑点一点头:“依我说,爹和娘都是凌霄竹那一类的人。” 听闻此言,珊娘虽有些羞涩,但脸上还是泛出了笑容:“倒是真与你爹深夜里去看过昙花的,赶着马车去一所古寺,寺外生着一大丛昙花,雪白无垢,不似凡间之物。”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肚子里还怀着你,那时候真是胆子大。” 笑笑很喜欢听珊娘说起以前的事情,每说一件,就对父母之间的爱情笃定一次。 端起母亲送过来的酸梅汤,酸酸爽爽的喝下一口:“娘,若是我爹的生意需要你,你可会抛开手中的事情,前去帮他?” “你爹任何时候需要娘,娘都会去。” “若是去做一些娘不喜欢的事呢?去见一些娘不喜欢的俗人呢?” “我信你爹,他从不做虚妄庸俗之事。” “那娘为何不帮爹去打理海意阁呢?” “我们都觉得,此时这样更好。笑笑,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无论多么亲近的人之间,都要把握分寸。即使两个人好成一个人。我们自己对自己也要有分寸,贪食就会腹胀,贪眠就会走睏,贪凉就会顶住凉风吃不下东西,譬如今日的笑笑。” 笑笑望着自己的母亲,第一次心悦诚服地听人解释“分寸”——以前的自己,是天然派,一切需要拿捏的东西都讨厌。现在想来,却是自己武断了。 有人说过,爱要简明却有分寸,这样才不会沉溺,也不会委顿。 母亲对父亲的爱便是如此。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扬州瘦马 ,折枝花满衣第231章。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一直踌躇着, 用怎样一个巧妙的办法,将魏老爷的事情告诉瑞彩。 若是自己直接告诉她, 难免双方尴尬, 尤其是这类敏感的事情, 对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即使是自己的好友。 另外,瑞彩毕竟是古人, 笑笑也很难以想象, 古代的姑娘对于父亲纳妾的事情究竟能够接受到何种程度。 等到了学里,才发觉瑞彩今日请了假。问了问助学,说是中了暑气,要在家调养两天。 “咱们真该去探望一番的, 只可惜不凑巧,我姑母一家子今日到京, 总不好缺席。”西子一脸的遗憾。 “咱们几个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把你的问候捎过去便是了。”笑笑道:“你姑母难得来京,在长辈那里,别缺了礼才是。” 西子点头:“也只有如此了,我让人包一些防暑的礼品送到你家,你一并帮我带过去吧。” ——瑞彩这一病, 笑笑便打消了告诉她父亲出轨的念头, 以瑞彩这性子, 若是再知道了这件事儿, 只怕会雪上加霜, 病得更厉害了。 于是, 等散了学,回家里吃过午饭,笑笑便收拾打点了一些消暑纳凉的吃食用品,坐着马车前去魏家。 紫笛巷虽然在市中心,但却是条较窄的巷子,两边紧紧密密都是民居,并不适宜大家庭居住。尤其像魏家这样有老有小的,更该找一个宽阔的空气好的地方来住。——更何况,魏家又不是没钱!——想到这些,笑笑就一阵气闷,从荷包里拿出一粒仁丹吃了,让自己尽力不要再想这些,把病号哄高兴了才是正经。 来到瑞彩的屋子,倒是清清凉凉的,用足了冰,还立起一架子茑萝花藤,此时还没有花,只是一大片阴戚戚的暗绿色羽状叶子,为暑热的屋子平添了凉意。 “我姐姐专要的羽叶茑萝,比那圆叶的和心形叶的都好看,”存彩拉着笑笑坐下,亲自给倒上茶:“有人说,这茑萝原本是茑藤与女萝合二为一长成的,依我看,茑萝比那桑寄生与菟丝子都要好看呢!” “好看什么?不过都是些攀附之物。”瑞彩的声音从床帐里传来。 “大姐姐醒了。”改彩走过去,将那床帐子轻轻撩开,挂在铜钩子上,“这一觉睡了足有两个时辰,瑛园姐姐过来瞧姐姐了。” 笑笑走到床边去,看到瑞彩一脸的病容:“前日在学里还好好儿的,定然是你端午节在外头玩得太久,中了暑气。”说着将整面床帐都钩起来,便于通风,“听存彩说,你们姐妹昨日去山上采百药了,药材没采多少,你倒把自己给累病了。” 瑞彩的脸色很不好,大大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若仔细看,那眼皮也有些红肿:“这么热的天,你还巴巴跑来瞧我。” 笑笑坐在丫头搬来的绣墩上:“西子也说来瞧你呢,偏她姑母一大家子今日过来,只得改日再来了。”握着瑞彩的手,只觉得格外冰凉,便跟丫头道:“虽说该去些暑热,但这屋子也太凉了些,这一热一冷的,病人的身子最受不住。” 丫头们点头称是。 瑞彩直接吩咐道:“去掉一些冰吧,把井里湃着的西瓜切了,再给唐姑娘端两盏红豆滴酥,对了,把二叔带回来的毛峰茶沏上一壶给唐姑娘尝尝。” 笑笑扑哧一声笑了:“你快歇歇吧,你吩咐的这些个,你这两个妹妹都已经让我吃了喝了。” 瑞彩听了也是一笑,只是那笑容不如往常灿烂:“那咱们两个便说说话儿,让她们都下去吧。存彩的功课定然又没做完,你们两个去做功课吧。” 于是,屋子里就剩了笑笑与瑞彩两个。 笑笑轻轻给她打起扇子:“你送过来的竹夫人,我喜欢得紧呢,如今让人装进了薄荷叶子和杭菊花,那味道又清凉又好闻!” “如今我这个,只让她们给装了些花椒叶,也是好闻的。”瑞彩坐起来,靠着笑笑为自己垫起来的靠垫,拿起滚在床上的竹夫人,动一动便是一阵椒香。 笑笑抱在怀中闻了闻,突然笑道:“如果能闻见一个人床上竹夫人的味道,那应该是这世上最亲的闺蜜了吧。” “偏你促狭。”瑞彩摇头一笑,拿起枕边一把细竹皮编的扇子摇起来:“两回都说去你那里瞧瞧,谁知要么这个没空,要么那个没空,始终没能过去一看。” “那还不容易,等你病好了就去,到时候在我那里住上几天!”笑笑真的很希望有个伙伴能陪自己住上几天呢。 “让我也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大小姐闺房该是个什么样子。”瑞彩笑道,“还有那大园子,我也逛逛去。” 笑笑拿扇子轻轻打了她一下:“还没有喝酸梅汤,就说话酸溜溜的了,这倒是为的哪般呢?” 瑞彩半晌不语,突然眼圈一红,紧紧拉着笑笑的手:“我就是心里不痛快,我今日这病,多半儿也是气的。” 笑笑闻言,心里一紧,听着瑞彩长长一声叹气,便有些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面上却还勉强笑着:“什么事儿让我们魏大姑娘不痛快了?可又是你那个”说着比划了个三,如今倒希望只是瑞彩那奇葩三婶母作妖了。 瑞彩冷冷一笑:“她倒还真没那个本事气着我,这世上能伤害自个儿的,只能是最亲最近的人。” 笑笑顿了顿,握紧瑞彩冰凉的手:“是谁?” 瑞彩的眼泪打了个转儿,便急忙拿着竹扇子遮住了脸:“是我那个糊涂的爹!” 果然,预料到的全都应验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次回来,带了个扬州瘦马,还给她买了个大宅子。”扇子下面瑞彩的表情,笑笑看不到,却也能猜到几分。 “扬州瘦马?” “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秦淮河上的那些勾当呗。”瑞彩此刻口气中的不屑,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专有养瘦马的人家,在画舫上艳帜高挂,供富商们流连,瘦马的身份比那些青楼里的高些。” 说起来,那柳如是c寇白门c董小宛,都算是扬州瘦马,笑笑也没有想到,魏老爷居然带回来个专职二奶。——专职,说明人家是把妾这个事情,当做正经事业来做的。若是别的女人,那大概是犯贱,换做瘦马,人家这是敬业。 职业选手,那都是有段位的。 笑笑苍白地清了清嗓子:“你们见到她了?那匹瘦马。” “那他还不敢!”瑞彩的口气加重,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是他爹还是瘦马。 瑞彩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才将手里的扇子拿开,却是红肿的桃子一般了。 时间有限,笑笑选择关键问题问道:“这件事都几个人知道了?伯母知道吗?” 以笑笑的判断,魏老爷应该是瞒着家里的:牵个瘦马回来养着,在元龙朝勉强还说的过去,但是让一家老小挤在个四进院儿里,反倒给瘦马盖一座豪华大宅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是瞒着的,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瑞彩的嘴角一颤,便是无限的揶揄:“是我娘的心腹说给她听的,昨儿我娘还偷偷坐着马车,去那瘦马的门口瞧了瞧,很大很大的宅院,因为里面有一大片荷塘,便起名为风荷苑。”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我娘最喜欢莲花的,我爹也曾经说过要给她盖一座有荷塘的宅院。” 笑笑心里气愤,便使劲儿摇着扇子:“伯母是怎么想的,是假装不知道?还是” “以我娘的性子,不可能当这事没发生过。”瑞彩的帕子已经擦得湿尽了,又换了一块,“如今全家里,只有我和我娘知道。本来没打算说的,如今见了你,就忍不住都说出来了瑛园,我这心里头难受死了,又不敢当着我娘的面哭,她的心里更苦。” 笑笑第一次体会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眼圈也跟着一红:“为这样的父亲掉泪,不值当的。” “我这是为我娘,”瑞彩拉住笑笑的手臂,“你可知道三不去的说法?先贫贱后富贵是不能休妻的。” 笑笑一怔,再没有想到瑞彩竟想的这么远,这么悲观:“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娘有什么错?陪着他打下这么大的事业,还给他生了一大群儿女,现如今还守在家里给他侍奉老娘!他若真敢抛妻,商会也不饶他!名声一旦臭了,生意也就黄了。谁也不会跟这种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做生意”一时觉得自己说的狠了,才渐渐收了口。 瑞彩倒没有想过这些,擦了擦眼泪:“我娘是想让我爹回头的” 唉,从古代到现代都是这样,男人风流完了回到家,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换成了女子,就永远回不了头了,千人骂万人唾,再踏上一万只脚。 笑笑把窗帘全部打开,窗外的石榴树已经结出小小的榴瓶,花朵也不那么耀眼了,反倒衬得旁边的几株美人蕉格外的娇艳媚人。 “我爹是我们村子里脑袋最好使的,若不是家里穷,早便考上秀才了。为了让老人家安心,才早早的娶了我娘,两口子揣着不多的钱出去闯荡,以我爹的聪明和我娘的勤劳,生意竟一点一点地做起来了。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却是真心的相濡以沫。” 笑笑静静的听着瑞彩的话,每一家的故事讲出来,都是一本书。 “我娘这些年才勉强识得了几个字,看得懂帐本子罢了,”瑞彩也走下床来,站在窗边看了看院景:“我爹有了钱,就开始追求那些文人的东西了,经常在家里写个小诗,画个扇面儿的,还收集了许多古董字画,没想到如今竟还找了个识字儿的小妾。听说那个瘦马,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才女。”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将计就计 ,当瑞彩的母亲出现的时候, 笑笑感觉挺尴尬的,仿佛自己窥探到了魏家一个难以启齿的惊天大秘密, 手心里都是汗,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杵在那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谁知道魏太太一句话, 就让笑笑自然如初了。 ——“瑛园也不是外人。” 魏太太虽然面色没有光彩,但神态还算自然从容:“瑛园可听说过风荷苑?” “方才听瑞彩说起, 才知道此处的。”笑笑也一时拿不准魏太太问这话究竟是何意, 想了想又道:“我说这风荷苑听着有些耳熟呢,前两日在我父亲书房倒是看见过一封帖子,恰是定在这风荷苑的,”说着觑了觑魏太太的脸色:“我也没细看, 只觉得那帖子用的洒金笺纸格外雅致,再没有想到是伯父发的帖子。” “娘, 他们还要在那风荷苑设宴?!”瑞彩闻言一阵激动。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看来魏太太了解到不少信息,“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底,五月三十。” 五月三十,是五月份的最后一天,翌日便是六月初一了。 前世, 就是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父母之间产生了裂痕。 五月三十, 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去爸爸的公司究竟撞见了什么?爸爸和云懿, 是否也去了一个类似风菏苑的地方赴宴?生意洽谈得很顺利, 酒也喝到似醉非醉, 云设计师既干练又妩媚,总之,一切都处在最恰好的时刻,对某些男子来说,自然而然会发生一些故事偏偏还被妻子撞见,从此一生都无法被原谅 “不成!绝不能让他们在风荷苑设宴!”瑞彩脸色苍白,神情决绝:“若是办宴成功的话,爹说不定会以此为理由将风荷苑大白天下,到时候咱们连反驳都显得无力,他们那边反倒成了以大局为重。” “不是他们,是她。”魏太太纠正着女儿的错误,“无论你愿不愿承认,我们都不能和你爹分裂开,如果现在就同他划分了敌我,那就等于把你爹推了出去,永远地推进了风荷苑。” 笑笑一字一句听着魏太太的话,心里不知该难过还是庆幸。 魏太太进一步道:“再过不久,你便会发现,真正被推出家门去的,不是瘦马,也不是你爹,而是为娘。娘一旦被推出这个家,什么也带不走,生意,家业,每一个孩子。” 笑笑惊讶于魏太太的洞彻,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几乎不识字,却在心里有一杆秤,哪头轻哪头重,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我才不会留在这儿!娘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瑞彩的眼泪又流下来。 “傻孩子,你姓魏,又不姓郑。”魏太太抚了抚女儿的头顶,“真若出了事,我倒不大担心你,毕竟你大了,嫁出去也就离开了这里,倒是你那几个年幼的弟弟,从此就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了。” 瑞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笑劝她道:“伯母不过打个比方,你又何苦哭成这样,伯母的意思不过是说,目前走的每一步棋,都要以你们这个家庭为出发点,包括你父亲。” “瑛园果然识大体。”魏太太一笑,平和中含着淡淡苦涩。 “伯母,您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瑞彩说的对,若是在风荷苑设宴成功,那个瘦马只怕就打发不走了。”魏太太摇头一笑,“瘦马们整日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为男人们设个宴,哄他们高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若仅仅是设宴c哄人高兴,我们也可以做到。”笑笑认真的说。 瑞彩擦干净眼泪,也加入到思考的行列中来:“可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咱们怎么让我爹改了呢?” 笑笑道:“这些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我们若是设宴的话,地点应该设在哪里?” 总不能在这个局促的四进院子吧?一家老小鸡飞狗跳,笑笑在前院儿还看到院子里晾着的小儿尿介子。 魏太太打量着眼前的笑笑,自从上回她给自己的闺女做了个改天换地的新形象设计之后,自己便对她刮目相看了——此刻,除了自己和女儿,确实没有更多的人可以商量此事。 说不定,这个女孩子这次会创造另一个奇迹呢。 魏太太仔细想了想:“去年倒是看了一处大宅子,是庄王家的一处外宅,庄王的儿孙们不争气,一味的败家,已经卖掉了王府许多田产屋宅,去年他们开价有些高,我和瑞彩她爹商量着等上一年,说不定还能降些价。” 瑞彩惊异地望着母亲,全然不知家里要买王府花园的事情。 “谁知他们一年也没能卖出去,前几日还找经纪过来,问价格降低一成可有的商量。”魏太太拿起盖碗,喝了一口参茶:“此事还没来及同他爹商量。以他的性子,风荷苑的事必然是内疚的,不然也不会这样想尽办法的瞒着,若是此时同他讲买宅子的事儿,他必会痛快答应。” 魏太太应该是很了解自己丈夫的,以她的推测,丈夫对家庭是有愧疚之心的。 笑笑道:“伯母,依瑛园愚见,不如趁热打铁买下这座大宅子,先把一大家子人的住宅问题解决了。” “然后呢?”瑞彩问。 “继续装无知,打理新宅,照顾一家老小。”笑笑道。 瑞彩不敢相信,瑛园的主意就是一味的忍气装傻?——“那要装到何时?等到风荷苑设了宴,一切就晚了!” “风荷苑设宴的事,也要一直装不知道。”笑笑看了看魏伯母:“我想,此事伯父定然不会主动说出来的,能瞒一日是一日,所以,你们也要能装一日是一日。在这段时间,全力打理新宅子。风菏苑再好,怕也比不过庄王的花园吧?那些王爷们最会享受了。” “瑛园的意思是,把设宴的地点,改在庄王的花园?”魏太太蹙眉,这主意倒是好,只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 “对,新宅落成便是宴客最好的理由,到时候赶在五月三十之前把帖子发出去,还请帖子上那几位京都丝织界的商贾,”笑笑的眼睛闪闪发光,望着魏家母女:“还有,商贾的太太们。” 乔迁之喜,在古代是大事,不亚于连理之喜弄璋之喜,魏太太在新宅宴请一些魏家的商界友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请他们的太太一道来,更是合情合理,魏老爷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 如此一来,乔迁宴会举办之后,这些人就没必要再去风菏苑了:一来,两次宴会的时间离得太近;二来,男人们在乔迁宴上就把该谈的生意都谈了。 瑞彩也渐渐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到时候,说不定人们会以为设宴的地点由风荷苑改在王府花园了呢!” 到时候魏老爷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陪客人们开心喝酒了。 “可是,咱们改了这一次宴会,却挡不住下一次风荷苑的设宴啊!总不能次次截胡吧”看得出来,瑞彩没少和姐妹们玩麻将牌。 “所以说,这一次设宴至关重要。”笑笑咬了咬嘴唇,留下个白白的印子,很快就泛起更重的红色:“我们要让商贾们认同这种商业宴会模式——真正的商谈应该在一种平和舒服的环境下进行,而非花天酒地乌烟瘴气。当然,我们的宴会也并非是死死板板的,到时候可以再设立一些轻松的节目,这些事情要提前和那些商贾太太们沟通,了解每一位商人的爱好,做到有的放矢。” 魏太太认认真真地听着笑笑的话,虽然对于商业宴会有些陌生,但也能明白大概意思,应该就是专属于商人们谈生意的宴会。魏太太越想越觉得激动,若此次设宴取得成功,说不定会扭转京都商圈谈生意的习惯——把生意带到家里来做,此举一定会受到太太们的强烈认同。 这将是一次改头换面的变化,魏太太并不知道‘改革’这个词汇,不然她一定会说,这次设宴,将会是京都商圈的一次重大改革。 瑞彩重重地点点头:“如此一来,咱们起码在设宴上赢了那瘦马一回!” 魏太太看了看笑笑,觉得女儿能交到这个朋友于魏家来说真是一种幸运:“那个瘦马,此刻应该在为五月三十的宴会做准备吧,在京都的第一次亮相,她也想办得漂亮些。到时候,突然取消了宴会,任谁都会有情绪,到时候咱们再进行第二个计划” 笑笑听了魏太太的第二个计划,非常吃惊,但是对付这种人就得有点儿下三滥的手段才行,你对人家以礼相待,到时候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和魏太太比,珊娘就单纯善良的多了,魏太太的这些法子,珊娘想不出来也做不出来——笑笑在心里叹了一声,但转念又有些高兴,若是商人们都携妻前往,那母亲也可以一起来赴宴了,笑笑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为母亲设计赴宴的衣裙了 “说那些话都太远,还是先把宴会的准备做好吧!”魏太太难得轻松的一笑。 “娘这个话也太早,还是先把那庄王花园买下来再说吧!”瑞彩也难得轻松地一笑。 笑笑用小银勺子挖了一勺香香腻腻的奶油滴酥,配着甜糯的蜜红豆,这种慢慢融化中的冰激凌简直不能再好吃,吃下去小半盏,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了。 接下去的一个月,恐怕连坐下来慢慢吃一盏冰激凌的时间都没有了,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做:五月三十日魏家的小型商业宴会,六月底温家的大型玫瑰宴会,思存印社要印刷的京都舆图,见山大街要盘活的丝绸铺子最关键的,还要盯紧了云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商业宴会 ,魏子远站在见月水阁的阑干边, 阵阵芰荷香风徐来,极目远眺, 却是只闻其芬芳, 不见其倩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幸而有小厮在一旁提醒:“那一片莲花是植在南园的, 在水阁中坐着,一起南风便能闻见藕花香味儿。” 魏子远连连点头, 这便是幽景借香了。又见临着水阁的池中, 疏密有致地种着芦竹与荇菜,临池摇曳,水殿风来,有着说不尽的宜然古意。 魏子远本是来水阁招待客人的, 谁知此刻敞轩四空,也不知客人们都去哪里游玩了。 园南的藕花池, 园西的飞觞山,都是可品可赏的,魏思远的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园子东面还被特地划出几亩良田,改造成村野农家的样子,老母亲的住处就被安置在那里, 老太太自从住进去就高兴的合不拢嘴——自己作为长子的确忽略了很多, 幸而妻子贤惠, 一直把老太太侍奉的很好, 还让自己给那片村居题了名字——归农轩。 一阵谈笑声从水阁外传来, 魏子远望去, 见几位客人正兴致勃勃地边聊边走,时不时发出一阵阵赞叹之声。 魏子远并没有办宴的经验,生意做大之后,家里也极少请宴,以往谈生意也都是在酒楼茶寮进行,席面都是现成的,自己要做的最多也就是点几个菜罢了。 魏子远扫了一眼厅中的嵌大理石紫檀木大圆桌,除了应有的餐具外,瓶花手帕等等一应俱全,又有专供客人洗手用的浅水盂,里面的清水上飘着叫不出名字来的花瓣儿。 “还是子远兄让咱们今日都长了见识!”已经有客人回到了水阁。 魏子远一时不解其意,左不过是园景宜人罢了,毕竟是庄王的园子,那古松古柏千瓣莲花,就够人们开眼的了。 “知远兄这一场家宴真是别出心裁,我敢说,从今日起京都的商圈儿都会纷纷效仿了!”又有一位客人笑道,“刚才我还同内人说,回去了也打扫出家中一处轩馆,专门用作展厅!” 展厅?那是做什么用的?魏子远被说的一头雾水。 正纳闷着,便又有一位客人走过来,冲自己拱拱手:“真是虎父无犬子,魏公子小小年纪便有行大商之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真该好好儿跟魏公子学学了!” 魏公子?莫不是在说自己的长子麟哥儿?魏子远面上呵呵笑着:“犬子愚钝,怎当得起薛兄如此夸奖!”——心里却略略一震,今日在家中摆宴,麟哥儿面见宾客也并无不妥,只是,方才那些夸奖的话如果是旁人说说便也罢了,但说这话的却是棉花薛家的薛维缯,他的儿子可是商界有名的神童! 薛维缯却哈哈一笑:“我儿子常被人夸作神童,叫我说,就是四处掉书袋子的呆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里就知道捧着本书看!家里虽是种棉花收棉花的,他怕是连棉花地都没有进去过!”说着又摇头一笑:“就这么一个儿子,被她娘和她祖母惯坏了!还是魏太太明智,把儿子教育得宜学宜官宜商!读得万卷书也行得万里路!薛某着实佩服!” 魏子远听傻了,只能一味傻笑应和,半句话也接不上。——听对方的夸奖,仿佛自己儿子已经中了状元似的! 幸而本次宴会有魏子远的二弟一家作陪,眼下这几位客人就先由魏二老爷陪着,魏子远实在耐不住好奇,当下就由小厮引着去那“展厅”一观究竟。 主仆二人出了水阁,一路向西行去,沿着九曲蜿蜒的白练桥,路过重檐八角的碧霄阁,再经过一片如烟梅林,便到了飞觞山脚下的栖鹤山房。 便见隐隐一片松寮,郁郁涛声中夹杂着鹤唳,小厮给自家主子介绍道:“太太连着这些仙鹤也一起买下了,还让原先那养鹤人给养着,太太说,若没了这些仙鹤,那此地也就不必叫栖鹤山房了。” 魏子远不由赞叹:“依山凿池,扫月锄云,隐至雅极!此地又连着梅林,恰恰是梅妻鹤子了!” 小厮可不懂这些酸溜溜的话,只知道栖鹤山房内的展厅才是重中之重,便引着主人沿着鹅子石路来到山房之内。 魏子远彻底惊呆了。 深房的南北两面皆是落地琉璃窗,照得整个屋子都格外明亮:屋内四壁摆满了整齐的琉璃柜子,剔透的柜子里面竟陈列了各式各样魏家经营的货品! ——光洁柔软的熟丝被盘成一束一束,还点缀着桑叶或干花,被摆成漂亮的形状安放在玻璃柜中,旁边所附纸笺按照熟丝的品种进行详尽分类:上等肥丝,中丝,双宫茧丝,茧花丝 每一束丝,都配有相应的蚕茧c缫丝工具与配图,图中画有不同产地的桑树林与养蚕场,并标明了每一种丝的收获与制造季节 魏子远虽然读过不少书,也爱那些风花雪月,但在商海沉浮十数年,骨子里已然成了个地道的商人。面对眼前琳琅满目的自家货品介绍,吃惊地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看完了白色的丝束,接下来是各种染色效果,五彩缤纷的丝线像彩虹一般陈列开来,再向前走,便是织好的丝棉效果,用各种熟丝做成的成品棉被,棉衣等等。 这简直就是魏家在京都最大的铺子也没有如此尽心地摆放过货品,这些简直就是可惜魏思远不知道博物馆这个名词,不然就能够很好地概括今日所看到的一切了。 产品陈列看完后,下一个房间就是缫丝工艺的具体介绍,屋内竟摆放了一架北方的脚踏缫丝车,车上的竹针眼c鼓轮c送丝杆钩c偏心盘,一一清楚的为客人们展现开来,更生动的是,有织工亲自在场为客人演示缫丝的过程。 这个“展厅”停留的客人最多,有人手痒,甚至想要亲自上车试一试,织工便在一旁认真地做指导。 就在魏子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客人们笨手笨脚地缫丝时,忽听得屋子尽头处有一个声音朗朗响起:“缫丝之诀,惟在细c圆c匀c紧,使无偏c慢c节c核c粗恶不匀也” 那里围着一小群人,人群内究竟是怎样的光景也无从得看。 魏子远就站在那一群人之外,听着里面那个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热釜须徐徐下茧缫之,多煮则损,凡茧多者宜用此釜” 是麟哥儿的声音,是他的麟哥儿的声音。 十一年来,魏子远仿佛第一次认真的听这个声音——麟哥儿第一次喊自己爹,麟哥儿第一次认真地背诵千字文,麟哥儿第一次把自己写的文章念给父亲听——都不及这一次来的震撼! 自己的商界同僚们,这些经商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商贾们,正在认真地倾听着一位少年的缫丝介绍。 魏子远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十一年了,自己竟然错过了儿子这么多从何时,那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长成了如今的翩翩少年?从何时,那个爬树玩水的小泼猴子变成了今日人前的骄子? “水煮到何时算最好?”有一位太太认真问道。 “水温以蟹眼汤为标志,不可过冷,也不可过热。”麟哥儿回答得格外从容,“冷盆缫丝的速度虽比热釜略慢,所缫之丝却更加坚韧结实。” 这位太太继续不耻下问:“缫丝用水以哪里的为最好?” 麟哥儿顿了顿,魏子远在人群外跟着一阵紧张,正要替儿子大声回答,却听儿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山水不如河水,止水不如流水。” 魏子远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为儿子拍案叫绝。原以为麟哥儿会说太湖水为上,因为‘湖丝’的手感确是最好,但儿子巧妙的避开了地域问题,毕竟自家为北方丝商,此时推举太湖丝岂不是灭了自家威风。这一回麟哥儿的回答可圈可点,甚是机智! 魏子远正暗自激动着,忽听有人叫自己:“魏兄,在下有一事不明,贵府的缫丝车鼓轮做的偏小,如此一来,水温怕是很难热起来” 魏子远蹙眉,对方正是生丝郭家的老板,与魏家说是同行,也不完全是同行,但大家都是做缫丝的,故而对缫丝工艺的观察也更专业,经对方一问,自家也思索起来:“郭兄所言极是,若能改变鼓轮大小,让水温加热更快,便节省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子远兄若有兴趣,改日可来我作坊一看,咱们互相切磋,才能有更大改进!” “改日定去贵府拜访!” 魏子远再没有想到,这次的家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收效颇丰! 眼前的这些都是妻子想出来的?麟哥儿帮着她娘一起想的?魏子远想信又不敢信,展厅?呵呵,展厅!真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法子! 今日这一场,是最好的家宴!不,该说是商宴!试问京都,试问天下,去谁家谈生意能有自家安排得这样周到圆满?! 忽听耳边那郭老板继续道:“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魏子远此时正志得意满,灿烂笑道:“郭兄但说无妨!”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恍然如初 ,魏子远见那郭老板似有些难以启齿, 便笑道:“这栖鹤山房尤以赏鹤为点睛之处 ,若郭兄有兴致, 便与老弟一道去山房后院看看那些仙鹤如何?” 郭老板眉头展开, 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 两人便一道出了山房,沿着鹅子石路向那后院走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名曰赏鹤, 实则是要找个僻静之地, 好让郭老板把想说的话说完。 大多数客人都聚在展厅之中,故而后院十分僻静,两只仙鹤并不怕人,一立一卧, 在那古松下休憩。 距离仙鹤不远处,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 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两只仿若堕入凡间的神鸟,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一支玉箫。 魏子远也并不打扰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位年轻公子,看着面生。” “这位上官公子,倒是位做贸易的好手, ”郭老板倒像是认得这位年轻人, “深秋从京都运丝棉到南方, 清明时节再从南方贩了茶叶回京都。” 魏子远暗忖, 这位上官公子所做的营生倒都与自家有关, 一样是丝棉, 一样是茶叶。一会儿在酒宴上,得好好和这位年轻人喝上两杯才是。当今的元龙朝,真真是后生可畏,上官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竟然就这样单枪匹马地将生意纵穿南北了。猛然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麟哥儿,嘴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了微笑。 两个人都不打算打扰上官公子赏鹤的雅兴,便坐在近山处一棵古松下的石桌旁,郭老板清了清嗓子:“论理,此事不该由郭某提出” “此地无人,郭兄但说无妨。”魏子远的笑容非常和气,生丝郭家对于熟丝魏家来讲,属于可以齐头并进的生意伙伴,两家所产的货品并不冲突,还能够一起切磋技艺,这样好的‘朋友’,魏子远是永远不会错过的。 “按理说两个大男人不该聊这些,只是,家中内人过世的早,我也没再续弦,犬子的终身大事,便落到我这个做父亲的身上了。”郭老板借着摇扇子,避开了魏子远的目光,大男人聊一些儿女婚事的话题,的确不大合适。 魏子远并不十分明白郭老板的用意:“郭兄的意思是” “子远弟莫怪为兄唐突方才在水阁中,为兄偶然见到令千金,一副知书达理c落落大方的样子,便有心想替犬子问一问,不知令千金许了人家没有?” 魏子远听得一愣,原以为是谈生意上的事,再没有想到,话题会落到自家女儿身上,瑞彩?郭老板说的是瑞彩?知书达理,落落大方?魏子远疑心自己听错了。 “郭某也知道此言唐突,但今日宾客云集,宴会又办得如此漂亮,足可见魏太太是理宅的一把好手,魏大姑娘也必得其母真传。说句不该说的,我们郭家的后宅正缺一根定海神针呢!”郭老板把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此刻也顾不得尴尬,直视着魏子远,希望听到答案。 魏子远只低头望着脚下满落的松针,魏大姑娘,说的该就是自己的女儿瑞彩吧?定然是她,自己也就这一个女儿。 瑞彩,这个女儿对于自己来说甚至有些陌生。麟哥儿虽然也见得少,但自小也没少抱他,初学写字时,也是自己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写起来的。而瑞彩,在乡下泼泼辣辣长到七八岁,才随老太太从老家来到京都,自己又时常忙于生意,有了些空闲也都是陪儿子。姑娘大了,父亲总不好亲自去管教,在魏子远的概念中,女儿都该是由母亲教导的。 瑞彩初来京都时,因为少见识也曾闹过不少笑话,有些还吹到了魏子远的耳中,听着便有些气恼,由此还迁怒到妻子身上,嫌她管教不到,带着闺女出去给魏家丢了人。 知书达理,落落大方?这是说的自家女儿吗?那个性子憨直,皮肤黑黑,相貌平平的瑞姐儿?! 郭老板见魏子远半晌不言语,便主动笑道:“怪我唐突了,以魏大姑娘的花容月貌c知书达理,自然不乏倾慕者,说不定媒人把贵府的门槛子都要踏平了。” 魏子远急忙笑道:“郭兄说的哪里话,我一向忙于生意,只觉得孩子们还小,从来没过问过女儿的婚事,”说的这些倒都是实话,心里又想留住这个实力不俗的未来亲家:“女儿若议亲的话,便是家中大事了,内子定然会与我商量的。” 魏子远至今觉得郭老板看花了眼,说不定把别人家的姑娘当成瑞彩了,比如刚才自己见到的唐海阔家的女儿——麟哥儿假如也到了年纪,自己说不定也会像郭老板这样,厚着脸皮去向唐海阔求亲。 郭老板听明白了魏子远的意思,魏大姑娘还没有说定人家,自己儿子说不定还有机会,便一脸欣喜地笑道:“如今的年轻一代与咱们那时候不同了,孩子们总要提前先见个面,看一看彼此是否中意再做打算。若是子远兄有意,我郭家愿办一场花宴,还请上咱们今日这些客人,让太太们都带上家中的适龄儿女,即使犬子无福,若在宴上能促成一对两对,我郭家就算办宴有功!” 魏子远也很想痛快答应,但又实在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信心,郭家的花宴实则是为了瑞彩而办的,到时候其他商家的女儿都比瑞彩出色,岂不是让魏家难堪?到时候,郭家骑虎难下,既看不中瑞彩,又不好意思挑选别人家的女儿,让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自己如今还不敢肖想亲家,先牢牢把握住这个商业伙伴才是正经。 魏子远微微一笑:“郭兄为此专门办宴,子远着实惶恐,依老弟的意思,不必给孩子们太多压力,再过不到一个月,全京都最大的花宴就要开了,到时候全京的商家都被请去赴宴,孩子们还愁没法儿见面吗?” “子远指的是,温家的玫瑰花宴?”温家的玫瑰宴声势浩大,郭老板也早已收到了请柬,若是能在温家玫瑰宴上安排孩子们见面,倒也是桩好事——郭家省钱省事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郭家目前当家主母空缺,郭老板一个大男人撑起一场花宴着实有些难,少不得把姑太太请回家来帮这个忙。若是安排在温家,倒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郭老板真心实意地拱了拱手道:“还是子远考虑周详!” 两人只顾着交谈,不知何时,那位上官公子已经吹奏起一曲箫音,飘渺空远,旷古悠然,尤其在这松下鹤旁,仿若神仙之音。 展厅里的客人们,也不觉被这箫声吸引,纷纷走出来一观究竟。 最令人称奇的是,那两只仙鹤似也被箫声感染,竟拍拍翅膀,引颈展羽,翩翩跳起舞来。 客人们皆是富户,饲养仙鹤的人家也并不少见,但这鹤舞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只觉得舞姿婆娑,有如神鸟。 魏子远也看呆了:“上官公子年纪轻轻,竟能吹奏出如此神曲!” 一曲渐渐终了,两只仙鹤拍拍翅膀,向湖心岛那边飞去了。 客人们挪不动脚步,还沉浸在方才传奇般的箫声鹤舞之中,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上官公子若再吹奏下去,恐怕要引得百鸟齐舞了!”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魏子远回过头来,眼前的人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袭朱紫色的纱氅将整个人衬托得气质高贵,点蓝嵌珍珠的首饰更显得皮肤白皙嫩滑——自己那个从乡下来的大字不识的老婆?眼前这个气质雍容c大方得体的美妇人,是自己的老婆?魏子远揉了揉眼睛,总疑心今日的一切是个梦。 直到宾客们都微笑着向水阁行去,直到这个美妇人微笑着走向自己,带着徐徐牡丹花的香气,眼含慧黠,举止略带亲昵地拉一拉自己的袖子,轻柔地低声道:“薛家跟咱们签了两年的棉被契约,还有那唐家,”美妇人忍不住低声一笑,凑近了丈夫道:“一下子就签了五年的棉衣契呢!” 魏子远当场就愣了,在黄金之海面前,所有的美人都可以忽略不计——薛家两年!唐家五年!只这两项契约,就可以力保魏家五年之内商履稳健,衣食丰宁! 正想拉住妻子,好好分享一下此刻的喜悦,魏太太却已经被另一位太太拉过去,似乎询问她的披帛在哪里买到的。 魏子远蹙了蹙眉,有一种被抛弃的孤家寡人之感。 同有此感的,便是站在不远处的唐起帆。 珊娘也不知何时被那群女眷拉走的,竟未能与自己共赏这一场罕见的鹤舞。 唐起帆再一次打量那位执箫的年轻男子,微微蹙眉,从那箫声中听来,此人没有一点商贾之气,虽然与之交谈起来,也是满口的生意经,但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唐起帆同商贾打交道多年,有些人即使不出声,也能嗅的出商人特有的气息。 心下正思量着,便有位熟识的商友走过来笑道:“魏家的这场盛宴,真叫人开了眼界。” “那展厅的设置尤为妙绝!”唐起帆也深以为之。 “我竟不知,在家中摆宴竟比外宅还有意趣了!”这位商友呵呵一笑,突然不怀好意的凑近唐起帆:“阔海兄今日带过来的,怕不是嫂夫人吧?” 唐起帆只是笑:“虎信老弟以为何人?” “赵某不敢妄言,只是看嫂夫人实在年轻,又与其他商眷皆有不同”赵虎信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笑道:“虎信失言了,海阔兄莫怪。” 唐起帆不恼,也不多言,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珊娘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艳色——那件芙蓉三变的纱裙,将那柔柔的粉色发挥到了极致,由浅至深,晕染得仿佛天边云霞,又似烟水红叶,令那往日平恬的笑靥也变得娇羞 记忆仿佛回到十五年前,佛手木上结出由青泛黄的佛手,少女珊娘面色酡红地立在树旁,一袭清雅素衣,只那手中的帕子上绘着层层晚霞 真可惜,见月水阁的鸳鸯厅是由水晶珠帘隔开来的,男席与女席各占一厅,起帆只能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帘,恍惚找到那一抹烟霞色的身影。终于有丫头掀帘而过,珠帘晃动间,才得以对视,珊娘恰也正看向自己,浅浅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小小琉璃盏。 十几年前,在兰溪恩师的家宴上,自己也曾经这样急切地找寻过她的影子——今日,仿若回到了最初 “那边的画舫灯火通明的,似是有人在其中嬉戏。”有人望见了不远处泊在岸边的一艘小画舫。 魏子远今日吃惊了太多次,这艘小小画舫已经不足以引起震撼:“焦兄若有兴致,咱们一会儿便乘着那画舫夜游小湖。” “只怕姑娘们不欢迎咱们这些老朽喽!”开口的正是棉花薛家的薛老板。 “姑娘们?”有人不解。 薛老板笑道:“还不是我那两个女儿贪玩,非要去画舫上看看,魏太太便令人在画舫上给女孩子们设了宴。” 众人闻言,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画舫,见那四周皆围了轻纱,风动帘飘,隐约可见那些少女的影子嬉戏其中,别有一番韵味。 正欣赏着,便听见湖对岸传来一阵阵歌声:“夜合花香开小院,坐爱凉风吹醉面” 歌声凄清婉转,恍若隔世。 魏二老爷笑道:“家嫂特地从金氏戏院请来的清歌班子,为大家一助酒兴!” “有趣!雅致!”众人都觉得新巧,那清幽的歌声时隐时现,既助雅兴,又不影响众人谈话,比那些茶寮里站在一旁唱曲儿的可好听多了! “酒中弹剑发清歌,白发年来为愁变”清歌的语调一转,渐渐由清新转为悲凉,在座一半宾客已经人到中年,听闻白头之类的字眼,竟感同自身,跟着悲戚起来。 一阵轻灵的弹筝声渐渐响起,忽听画舫里也有清清的歌声传出来:“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嗓音虽不如那些歌人唱得流亮,却如乳莺初啼,别有韵致。特别是席间这些女孩子的父亲,听得格外认真,比早些年间在歌楼看花魁演出时还要认真十分。 人们此时的心情,用笑笑的话来说就是:看明星演唱会,与看自己的孩子的毕业演出,那重视程度能一样吗?前者是消遣,后者是什么?简直是一种共生,比自己的毕业演出还要重要! 更何况,此时女孩子们并没有被安排唱歌,只是一时性起唱着玩儿玩儿,跟在闺中放纸鸢荡秋千是一个心情,倒更显得可爱真挚了。 晚风送凉,伴着时隐时现的筝声歌声,如流水一般,含着睡莲的香气,送进水阁中来。 席间,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公子突然道:“此筝难得。” 魏子远心情舒畅,摇着手中的折扇,吩咐身边的小厮:“找个丫鬟去那画舫看看,是哪一家的千金在弹筝?” 在座都是富贾,一会儿无论报上谁家闺女的名字,都会更大程度的博取对方的好感——魏家自然不会错失这个献好的机会。 魏子远一笑,今日这宴会出乎意料的圆满。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桃弓射鸭 ,自从听到丫鬟说, 那首筝曲是由自家姑娘弹出来的,魏子远就被自己送到嘴边的热茶烫了舌头, 又疼又尴尬, 偷偷的张着嘴巴用手呼扇着凉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今儿是怎么了?因为早上多吃了半个鸭蛋黄?还是因为换了双胖娃娃蹴鞠的新鞋垫儿?怎么进入了惬园之后, 一切就突然翻天覆地了?日新月异了?沧海桑田了? 瑞彩弹的筝?瑞彩?筝? 这c这是两件能摆放在一起的物件儿吗? 当听到珠帘那边有一位爱热闹的太太朗声笑道:“快把魏姑娘请到咱们这儿来,我今日来的仓促, 还未曾一睹芳颜呢!颂莲可真能藏, 有这么好的闺女也不让咱们见见,难道还怕我拐回家去不成?!” 女眷们都笑起来,纷纷让把魏姑娘给请过来。 魏思远的舌头被烫出了泡,不断的吸着凉气, 把人请过来?嘶,刚才那筝绝对不是女儿弹的!嘶! 画舫隔得远, 影影绰绰的把这帮人忽悠了也就算了,真请过来那可就漏了大馅儿了! 魏子远忍着舌头的疼痛,打算豁出去把这件事制止了——今日一切都很完美,宴会临了却坏在了闺女头上!砍了蒿子露了狼,别再把一场盛宴办成了笑话!一想到闺女那蠢蠢笨笨愣头愣脑的样子,就恨不得用身躯把她给挡住! 一只大手狠狠地扶住了自己的袖子, 魏子远回身一看, 却是坐在自己身旁的郭老板——郭老板眼含期待地望着自己, 低声道:“子远老弟, 犬子之事还劳你费心!好女百家求, 还望老弟在弟妹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这是看到席间的几位太太蠢蠢欲动, 郭老板有些坐不住了——没有哪位长辈对一个小姑娘这样感兴趣的,除非是为了儿女婚事。 就在郭老板阻止自己的当口,瑞彩就翩翩地来了。 魏子远含了个冰葡萄冰着疼痛的舌头,蹙眉低首,根本不敢往女儿方向看。 这次从扬州回来,一来生意很忙,二来本就对女儿不大上心,三来就是被那浣娘占了心,竟完全没有注意到瑞彩,只隐约记得那孩子中了一回暑,自己本说去瞧瞧的,结果又被风菏苑的那位请走了。 魏子远脑海中的女儿,还停留在去年冬天:穿着大红缎子的绣金棉袄,梳着两个黑油油的硕大蟠桃髻,脸上擦着重重的胭脂,就会露着牙齿傻笑。魏子远看着堵心,当时便狠狠地埋怨妻子——把个孩子打扮的跟个上坟的纸扎人似的! 女儿的底子摆在那儿,不是换件衣服,重新梳个头就能改天换地的。 听着珠帘那边女眷们的笑声,魏子远再次含了个冰葡萄,恨不得将耳朵也堵起来。 一阵珠帘响动,便听见妻子的声音:“给你这些伯父叔父们见个礼。” 魏子远的头低到不能再低,恨不能找地缝藏起来。 “鄙园薄酒,粗景陋乐,还望叔伯们别见笑才是。”瑞彩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年已经练就了一口标准的京都话。 席间便有几位老板笑道:“方才筝音绕梁,侄女何须菲薄!”;“魏太太贤良淑德,养育出如此出色的儿女!”;“瑞姑娘德才兼备,媒人定是要踏破门槛了!” 事到如今,魏子远再缩在那里装蒜就说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小女何德何才,诸位说笑了!” 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妻女,一吃惊竟把冰葡萄吞了下去,卡在喉咙猛咳了半天,吞了几大口水才咽下去。 瑞彩?这是瑞彩?! 端然站在珠帘旁的那个皎洁清丽的姑娘,是我家瑞彩?!我们姓魏的还能长成这样?! 瑞彩把目光投向父亲,微微一笑:“虽说今日贵宾云集,父亲却不可太过贪杯,您的咳疾还未痊愈呢。” 众人便笑道:“还是小棉袄亲啊!” 魏子远怀疑自己这小半辈子一直拥有一个假妻子和一个假女儿 仔细把面前的瑞彩瞧了瞧——藕荷色的纱裙非常适合水阁宴会,螺鬟玉钗使整个人看上去清雅贤淑,藕白色珊瑚珠的额饰将整个人点亮,乌黑深邃的大眼睛则令人过目不忘 的确是瑞彩!魏子远终于惊喜地从面前的美少女身上,发现了些微女儿昔日的吉光片羽。 或许是自己十多年来经商,一向足斤足两童叟无欺,终于感动了天上的什么神仙,把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还有家,都变成了自己最希望看到的模样! 魏子远感慨地喝下一口酒,起了泡的舌头被酒一烧,灼烫灼烫的,魏子远便面目狰狞地开怀笑起来。 被魏子远誉为神仙的唐笑笑,此时正坐在画舫中,与几位商贾的女儿嬉戏玩乐。 几个女孩子被笑笑鼓动着唱了几曲后,胆子越发大了,有的让丫头端来甜酒,有的要拿起钓竿来钓鱼,还有的打算用桃枝弓射那池塘里的水鸭鸳鸯。 “来到这惬园,倒真是桃弓射鸭,隐逸自得!”棉花薛家的女儿薛香南端起合欢酒来,微微一笑。 柞丝焦家的女儿焦想月便也跟着一笑:“我只是好奇,那瑞姐儿的筝技何时练到这般炉火纯青了!她确是有几年的弹筝底子,去年也曾听过她的筝,与今日相比,差之千里!” “或许是有名师指点吧,有些技法就是一股巧劲儿,自己琢磨了很多年没有找到窍门,经师父稍一点拨,就一下子通透了!”笑笑与那郭如兰一起,把许多栀子花攒成一个个小花球。 “这我就奇了,魏家这是请了哪一路的名师,赶明儿让我爹也请过来教教我。”焦想月似乎有些不服,毕竟瑞彩刚从乡下来京都时,与她们这群人是差着一大截儿的,今日却几乎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莫非,他们家还请了宫八声,孟六月不成?” 还真的是请的孟六月,笑笑微微一笑。 魏家母女为了此次设宴,全力以赴地努力了整整一个月,无论是从人力上还是财力上。 就比如请那孟六月教筝,每日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就要收费一两黄金!魏太太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就为了女儿能够在宴会上一鸣惊人。 另外,母女两人完全按照笑笑的建议,将整个惬园按照商业宴会的形式来布置,尤其是栖鹤山房的展厅,更是费尽了心思,从设计再到绘图,再到殚精竭虑的具体布展。那麟哥儿本就聪慧,这一个月来,专请老师傅教其熟悉自家的产业生意——不仅仅是为了让魏子远刮目相看,于麟哥儿也是一大进益。 魏太太与瑞彩两个,更是完全听从了笑笑的美容建议,并持之以恒地坚持了一个月。 合理的饮食,适量的运动,外加温家的养颜桃花丸,让母女两人的身材和皮肤都有了明显提升。尤其是瑞彩,每天除了攀登飞觞山,还要绕着惬园健步快走三圈,成功甩掉了六斤肉——瑞彩本就身材适中,这一个月下来,便由适中变成了窈窕。每日还要跟着孟六月学筝,半个时辰是授课时间,剩下的则是每晚一到两个时辰的练筝时段,前半个月下来,指尖都弹肿了 此次倒是收获颇丰,看那焦想月的脸色,瑞彩这次不光一鸣惊人,甚至还一雪前耻了。——想来瑞彩刚从乡下来京都时,焦想月之流没少笑话她吧。 另外,焦想月姑娘的名字也太隆重了先容笑笑掩口偷笑一会儿。 “唐姑娘想起什么高兴事儿了?笑得如此开怀。”被郭如兰心细如发地发现了。 笑笑掩住自己咧开的嘴巴:“就是觉得在座这些姑娘的名字都非常好听。” “即使好听,也不用笑得跟听了多大的笑话似的吧?”笑笑发现郭如兰这个姑娘其实很坏 轻轻咳了咳掩饰尴尬,问那薛香南:“薛姐姐的名字真好听,姐姐祖籍是江南么?” 薛香南甜甜一笑:“唐妹妹这回猜错了,我生于北方的隆冬时节,那天飘着鹅毛大雪,父亲的友人恰恰送来了一盆红梅花,便取雪北香南之意,叫了香南这个名字。” 郭如兰闻言道:“被薛姑娘一说,这名字还颇有一番典故呢!”转脸又问笑笑:“唐姑娘的闺名从何而来?” “大概是因为我爱笑呗!”笑笑已经做好了一个花球,白白香香的,将其佩戴在郭如兰的襟上,“如兰姐姐也人如其名,又香又美,又有气质!” 笑笑几句话就把郭如兰恭维得嗨皮了。 站在画舫边的几个女孩子,纷纷拿了小弓箭射鸭,那竹箭都是圆头的,并不会伤到水鸭们,再说,这几个女孩子也根本射不中,竹箭纷纷落入水中,那些鸭子并不怕人,拍着翅膀扑棱扑棱的,惹得姑娘们一阵笑声。 这样活泼泼的,很好。笑笑又放了些心,本来只想着让女孩子们唱唱歌便罢,谁知她们又开发出很多新的游戏,相信也会收效匪浅,给此次宴会增添更多的趣致。 果然,鸳鸯厅这边已经有宾客吟起诗来:“鱼藻池边射鸭,芙蓉苑里看花。” 又有人推举其中一位:“章昆兄最擅斗鸭,今年初春在星纹湖,曾用一枝竹枪令彩鸭起舞,今日不妨让大家开开眼吧!” 此人口中的章昆兄便是邯州商会的会长吕章昆,作为邯州人的魏子远自然要捧这个场:“本就打算安排大家乘画舫游夜湖的,又恰逢吕会长在,会长赏脸让大家看一场斗鸭之舞吧!” 主人都开了口,客人们自然响应,于是,酒足饭饱的客人们连同女眷一起前往画舫。 远处歌人们的清歌依旧起起落落的没有停息,飘过湖上半明半昧的角灯,清清凉凉的送入人们的耳畔。 笑笑透过画舫上飘飞的纱帘,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恍若一对璧人的父亲母亲,便笑着迎出来,将自己缠好的一对栀子花球分别系在他们的衣襟上。 唐起帆则从袖中拿出一支节节草编成的螽斯,一颤一颤的十分逼真。 “这是爹亲手做的?”笑笑欣喜地接过来。 起帆道:“方才在那展厅就不见了你们母女,我一人闲的无聊,便用草茎编了个虫儿。” “父亲对展厅怎么看?”笑笑问道,父亲对于自己帮着魏家办宴的事情,应该也有所耳闻。 “展厅于商家极为有利,可大行其道。”起帆赞叹。 此时的画舫十分热闹,大多数宾客都围在船边看那吕会长斗鸭,其余的便坐在茶席边,热情高涨地聊着天,也有谈生意的,也有攀交情的,还有想做儿女亲家的 珊娘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八角凉亭:“那边清静,不若去那边坐一坐。” 于是很快便有魏家的丫鬟挑灯引着路,将一家三口请进了八角凉亭。 笑笑与父亲走在后头,轻声问父亲:“爹,您觉得我娘今日这身衣裳可好看?” 唐起帆点点头,蹙着眉想要找一个最合适不过的词来形容,最终说出两个字:“殊丽。” 非常非常高的一个评价。 “起初便构思过这种渐变颜色的裙子,但人们总说是颜色没有染匀,”笑笑真心实意地同父亲讲着自己的设计理念,“这件芙蓉三变是专为了娘画的衣裳样子,谁知道她不只答应了穿,居然还在今日的宴会上穿了!” “仔细分析,这种衣料的晕染并不难,只要颜色搭配得和谐,便能取得自然美妙的效果。”唐起帆望着妻子的裙子,认真想了想:“不妨将此种染色效果,称之为流云变,从今日起,在海意阁大力推行。” 流云变,非常贴切好听的名字! “今日不过小试身手,女儿想让‘流云变’在店里出现之前,先来个一鸣惊人。”笑笑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话间三人已经步入了八角亭,此地清静幽雅,亭边植着水红色的天竹子,巧妙的点缀了池中岸边的一片碧色。 一家三口坐在茶席边,望着不远处热闹的画舫,自成一片小小天地。 起帆问女儿:“笑笑打算怎样一鸣惊人?” “想让流云变在玫瑰宴亮相。”笑笑的语气中难掩激动,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为相关的事情奔波。 “难怪我收到的温家玫瑰宴的帖子上,出现了大量唐家与海意阁的名字。”起帆仔细回忆着请帖上面的措辞,“宴会赞助商,是叫这个名儿吧?的确是个绝妙的主意。” “这是一种变相的广而告之,如此一来,说不定全京都都知道了呢!”笑笑道。 起帆望着女儿酷肖自己的眉眼,仿佛看到了少年时代的另一个自己。 珊娘为父女二人倒上茶,望着这一片古雅的园子:“不知这些客商们的随行者被安排在何处了?” 所谓的随行者,就是陪着东家一起来谈生意的人。 包括掌柜c伙计,或者画样师傅。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含烟心事 ,难得的一个清凉夏夜, 蝉声也不似往日那般繁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月光透过碧纱窗照进屋内来,冷银的光似乎也点染了些许绿意, 静静地铺陈在窗前的绣架上——朱红色的缎子, 用金线绣着不断头的字纹——白皙的指尖捻着一根金线, 穿渡了银针,那针尖却怎么也刺不进缎子, 捏针的手有些哆嗦, 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接着上一个字继续绣下去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云懿将那绣件扔在了一旁,失神一阵,又有些不甘心的重新拿回手中, 细细地抚摩着缎子上的每一个凸起的字,这些连绵不绝的美丽花纹, 像极了自己对他连绵不绝的相思。 自去年中秋,自己便每天用金线在这红缎上绣下一个字,夜夜不落,算到今日已经几近三百个字了。 今夜却心乱如麻,一点下针的心情也没有。 惬园。 云懿在心里反复念诵着这个名字。 惬园,究竟是何时那魏家的商宴改在惬园的呢?端午节就发下的帖子, 明明定好了在风荷苑的。 自己在这一个月来下了很多功夫:那风荷苑, 也早已上门多次成了常客——以上门量体裁衣为由, 一来二去, 渐渐的与那风荷苑的女主人熟络起来, 在她的引领下, 自己也摸清了整个风荷苑的地形,甚至连用于醒酒的那一处僻静的休憩之所都物色好了! 至于其他的准备更是数不胜数,不仅提前备好了赴宴那一日的行头 ——晴天雨天所穿的衣裳,夜月风凉时所披的纱氅,甚至为了迎合东家,打算他穿什么衣裳,自己便选一身颜色与之配套的 就仿佛端午那一日,两个人事先没有商量,却都心有灵犀的穿了一身月白一想起那位长安客商看自己的眼神,就觉得脸红心跳,在那位长安老板眼中,自己和东家俨然一对璧人吧 早就听说,这类谈生意的场合,都是带着外室或相好儿前去的,自己与东家虽未挑明,但,东家心里是有云儿的 云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双颊,这九个多月来,每每想起他来,还是禁不住脸颊发烫,小鹿乱撞 “云妹妹,你还没睡呢?”一个声音从窗前响起来。 云懿急忙打开窗子,见来人正是范师傅:“范姐姐,你才回来?快进来坐,我才泡好了茶!” 云懿与范师傅同是海意阁的画样女师傅,海意阁是包吃包住的,因此,便给这两位女师傅单独开了个小独院。这位范师傅,与海意阁的另一位龚师傅是夫妇,平日里并不在这独院居住,近日龚师傅去杭州与当地丝绸铺子谈画样事宜,范师傅才回这独院小住的。 云懿对范师傅亲切地微笑着,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范的画样手艺早已经过时,东家不过就是看在她男人的面子上,才给她一口饭吃罢了!谁知道,这一次惬园商宴却偏偏带了她去,明明该带自己去的! 前日乍一听说要带范师傅去赴宴,自己着实难受了很久,但反过来一想,东家或许是为了避嫌,实则是保护自己呢,心里不免又泛起甜甜的暖意。 范师傅已经推门进来了:“你的茶一向最香,我可舍不得错过呢。” “我这些粗茶算的什么,范姐姐在惬园定然喝到了许多名贵的茶呢!”云懿的笑容里是诚恳的谦虚。 范师傅一年中在这独院里住的日子,顶多也不过十天,两人平日里也并不在同一间铺子里画样,故而对云懿了解不多,心里只道这姑娘心灵手巧,善解人意。 范师傅喝下一口云懿亲自给自己斟的香茶:“今儿是开了眼了,听说那惬园以前是庄王的宅子呢!” 云懿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心里却禁不住思忖起来:庄王的宅子?那岂不是比风荷苑还要体面排场?惬园里住着谁?明明看那甄浣娘的气势,该是魏老板最宠爱的外妾。 一想起风荷苑日常的那些摆设,云懿的耳根都红了,那个园子里的廊下c水榭c凉亭,甚至湖上的小舟,都设着绣榻或铺着锦衾,那岂不是方便着随时都能云懿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瘦马的手段还真是多,若是日后东家能给自己买处宅子,会不会也这般的宠爱自己呢 真没有想到,那魏老板竟那般的精力旺盛,除了风菏苑的这一位,竟然还给另一位买了一座惬园,那可是王爷用过的花园呢! “据说,今日除了商宴,另有祝贺魏家乔迁之喜的意思。这座惬园,是魏老板刚刚给家里购得的新宅子,今日这场别开生面的宴会,便都是魏太太一手打理的。”范师傅的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魏太太?你的意思是,那惬园是魏老板的家?”云懿失声一笑,哪里有在家里谈生意的?这魏太太定然是个母老虎,今日的宴会就是给风荷苑的最大难堪! “可不是么,那惬园大的呀,若是细细的逛,一天怕也逛不下来呢!”范师傅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夸张,很没有见过世面似的,便又笑道:“不过,听寿昌说,唐家的自若园比惬园还要大上几倍呢!” 云懿禁不住面色一冷,用帕子掩了掩口,很快又泛起一朵笑容:“唐家住着五房人呢!园子小了怎么住得开!” 范师傅打量着云懿的房间:“妹妹的屋子一向雅致,今日更比往常不同,又多了好几样精巧的摆设呢,这绣着合欢花的帐子也好看。” “我一个人无事,除了绣绣花也就是拾掇屋子了。”云懿打量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卧房,这个独院里,唯有这间卧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和兄嫂的那个家相比,这里倒更像是自己的家。 自己为了这一间屋子,的确花了很多心思,除了为自家住得舒心,往更深处想,便是为了东家。自己可不是瘦马那一般的野女人,若是真能与东家共度春宵,第一夜定然是在自己这里——这就算是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家也是他给的,云懿捏了捏自己的手,自己这个娇嫩嫩人儿,不也早晚是他的么 独院虽小,但胜在位置好,紧紧临着海意阁铺子。每回东家来铺子,都要经过自己的院子,想要邀请他进来一坐,但又每每羞于启齿。 曾经在一个深夜,东家喝醉了酒,被长随先就近扶回海意阁休息,自己咬了咬牙,用一只金镯子买通了长随,便衣不解带地默默帮衬着服侍到半夜。 至今还记得他那发烫的手掌,自己偷偷的握着,仿佛那只滚烫的手透过自己的衣服,抓住了自己那颗小鹿乱撞的心。 当时便下了决心,若有下一回,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他带进自己的院子。东家对自己也是有心的,只是苦于自己的名分——云儿毕竟不是瘦马之流,是正经的良家女子,若不先过了明路,他绝舍不得随意的要了云儿 明明今夜的风荷苑之宴是个绝好的机会,自己也摸清了风荷苑的地势,有很多幽闭的可以浅尝辄止的缱绻之地,他尝到了甜头自然不会放过自己——说不定不必等回到自己院子,在回程的马车上就 他那般宝爱自己,舍不得侵犯自己,唯有借着酒力,才敢称一回心吧。不由想起在风荷苑见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本子,心里便是一阵乱跳。 “妹妹想什么呢?这样出神。”范师傅帮云懿倒上茶,“问句不当问的,妹妹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云懿被范师傅一句话戳中心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依旧弹滑柔嫩的面皮,唉,韶华易逝,自己已不是春意盎然的二九年华,年龄大了,连那份相思都不再轻飘飘,游魂中有了肉的质感。小女孩子大概更在意男子的一句话,一首诗,一记眼神,一个身影。自己毕竟是大了,每每想起唐三来,却是滚烫的手掌,厚实的胸膛,还有丰泽的嘴唇 “妹妹可有了中意的人么?”范师傅是个热心肠,见云懿不语,便掏心掏肺道:“妹妹虽然有手艺,也能养活自己,但最终总得有个家。女人有了依靠,有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这脚才算是踏到实地上了。” “范姐姐,我又如何不想呢。”云懿的口吻中有些孤独,有些委屈——见过了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其他人哪里还入得了自己的眼呢! “我有个表弟,如今在春酽茶叶铺子做账房,家里有房子有地,人也长得好。妹妹若是有意,哪天我便领着妹妹去逛逛那茶叶铺?”原来范师傅是想给自家表弟做媒人。 云懿对此并不上心,淡淡一笑:“我当年是因哥哥嫂子拿我当摇钱树,不愿太早将我嫁出去,才蹉跎了这些年。不知范姐姐的表弟是” “唉,我那薄命的表弟妹,家里才过上好日子就得了痨病,扔下丈夫和孩子,就撒手去了。”范师傅深深地叹了口气。 云懿怔了怔,表弟妹?范师傅这是让自己去给他表弟做续弦?!还有孩子?这范师傅是来讲笑话的吗! 范师傅语重心长道:“我那表弟人老实,一门心思只知埋头挣钱,孩子也是个闺女,早晚要嫁出去的,你若进了那个门,定然是你当家,一切由你做主。” 云懿耳中听着范师傅的话,心里却想的全是唐三,他也只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也早晚要泼出去的。至于现在的唐太太,已经来了京都几个月,却从来没有露过面,也从没听其他太太谈起过她,定然是面目丑陋不敢见人——据说东家的岳父乃是他的恩师,当初自然是不好驳恩师的面子,才答应娶了他的丑闺女。 若只是长得丑也还罢了,却连个儿子也没有生出来!不知是她身子差,还是东家嫌她太丑,不愿意与她同房? 云懿叹了口气,东家那如玉般的男子,竟就毁在了一个丑妇手中,他也是不甘心的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次倾心 ,“人生大事, 总该先问过哥哥嫂嫂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云懿淡淡一笑,将这件事掠过去。 范师傅便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 轻轻抿了口茶道:“你也太过老实了。”看来这云懿是被兄嫂欺负怕了。 云懿只笑不语, 又添了热茶, 还端来两碟茶点,把话题重新切入到惬园:“今日这样的排场, 可见魏太太是个美人了, 让丈夫心甘情愿的为她买下庄王的宅子。” “美人倒算不上,论气质还是雍容大方的。”范师傅拈起个瓜子嗑起来,女人之间一旦嗑起瓜子,就会生出许多谈资:“依我说呀, 要论美貌,那些太太们绑在一起也不及咱们太太呢!” 乍闻此言, 云懿一下子将一片瓜子皮儿错吸到了嗓子眼儿,憋红了脸咳了许久才咳出来,以至于咳得双眼迸泪,用帕子擦了半天,才红着眼睛喝下几口茶压一压。 范师傅帮她拍着后背:“这葵花籽儿实在是脆生,吃了还容易上火, 倒不如南瓜子儿好些。” 云懿的心里一片乱, 方才身心都体会了一遍如鲠在喉的感受, 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太太的美貌?怎么会?东家明明娶了个世间第一丑妇人!美貌?——自己也不是没有打听过, 可那些商贾太太们, 谁也没见过唐家三房的太太,这美貌又是从何谈起呢! 云懿顺了顺气儿,问范师傅:“不知范姐姐此话从何而来?” “郎中们都说,这葵花向阳,故而葵花籽儿吃了上火!”范师傅的回答风牛马不相及。 云懿耐得性子继续笑问:“方才范姐姐说起东家太太” 范师傅此刻也不讲究什么葵花籽上不上火了,嘎巴利落脆的边嗑瓜子边道:“倒不是我一个人说,而是宴上的人都这么说!别看东家姑娘都十二三岁了,咱们太太却一点儿都不显年纪,皮子又白皙,眼睛也清亮,身段还苗条,看起来顶多二十二三岁!” 云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僵硬了,仿佛活动一下关节都会像破门板一样吱嘎嘎作响:“宴上?惬园的宴会上?东家太太今日也去惬园了?!” 范师傅怔了怔,方才那个尖利到有些沙哑的声音,是云懿发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桌下藏了第三个人“今日的宴会,要求所有的东家携妻小一同前往的。可惜,我们这些人离得远些,被安排在了一处轩馆,只能远远的望着那些东家和太太们所在的水阁” “携妻小前往?!”在如此劲爆的消息面前,云懿忘记了惯常的矜持。 范师傅顿了顿,桌子下面的第三个人似乎又开始说话了亲自给云懿倒满了茶,让她润嗓子,兀自笑着道:“这回的惬园之宴,每一位东家都是携妻小前往呢,我们几个也议论着,还是这样办宴谈生意才好,省得去那些酒肆茶寮的,多花了钱不说,还常有那伴席的狐媚子,把好好的爷们儿都给勾引坏了!” 云懿僵硬着一张脸,想拼命挤出个微笑来,但那脸却仿佛戴了面具似的,一丝表情也做不出来,木了半晌才道:“你见着东家太太了?” 范师傅的面上显现出神往的表情来:“逛园子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以前我还只道咱们东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今日见到了咱们太太,才明白什么叫天仙下凡了!太太不仅是好相貌好人才,还有一副好性子!说起话来含着笑,声音也是又软又柔,我和寿昌过去见了礼,太太直说我们辛苦,还问了问海意阁的待遇,让东家不可慢待了咱们呢!” 幸而屋里灯光暗,云懿又背着光,范师傅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今日的声音怪怪的,方才仿佛高亢到撕裂了似的,此刻又暗哑得低到地狱里去:“东家呢?” “咱们东家平日并不很爱笑,今晚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娇妻爱女陪伴左右,不高兴才怪!”范师傅今日也喝了几杯酒,话便有些密,“回去的路上,我们本来要去附近的车行雇辆车的,谁知道咱们太太菩萨心肠,让我们乘着唐家的马车回去的,”范师傅越说越兴奋,“今日也不知托了谁的福,有幸与太太和姑娘共坐一辆马车!车里的琉璃灯亮亮的,我这才仔细看了看太太的衣裳,那料子的颜色从不曾见过,尤其是在灯光下,仿佛能够明暗流动似的” 范师傅的声音越来越远,云懿已经拒绝听下去了,心一点一点的下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压迫着自己,直到把那颗本已脆弱的心压裂了,压碎了,压成了粉末!经风一吹,四处散去。东家,自此咱们便尘归尘土归土了么! 我的东家,我的唐三 我的起帆 我的海阔 云懿身子僵硬地靠在椅上,仿佛动一动便会散架,眼皮无力地抬起来,望着畅言的范师傅,想努力的听清她的话,却又连听的力气都没有了 用手搓了搓轰鸣的耳朵,隐约听见她说:“东家便给这神奇的料子起了个名儿,叫做流云变!” 流云变? 云懿的眼睛焕发了神采,坐直了身子,死死抓住范师傅的手臂:“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流云变?!” “东家给那美丽奇幻的料子起了个名字,叫做流云变!” 云懿的热泪终于汩汩地流淌出来,浑身经脉疏解开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那颗坍塌的心又再次弥合。 渐渐复苏的云懿用含着热泪的眼睛亮亮地望着范师傅:“流云变,是东家给起的吗?” “我亲耳听见的,这还有假?” 云懿用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流云变,东家没有忘了自己!这个云字,不就是自己吗! 携妻小前往,那也不是东家自愿的,那是他给魏老板的面子!在商言商,身不由己。 “姐姐再给我讲讲流云变的事儿!”云懿拍着范师傅的手背。 范师傅却没了方才的兴致,打了个哈欠,酒劲儿消耗过之后,就产生了重重的困意:“有什么话明儿再讲吧,我得去歇着了。天不早了,妹妹也早点儿睡吧。” 云懿也不好强留,只能笑道:“姐姐今日累了,早些睡吧。” 待范师傅回了屋,自己便收拾了残茶,铺好了床,望着窗外的夜色,却一点睡意也无,又坐回到绣架前,将今日的这一个字绣完。 云懿的每一针都像是绣在自己的心尖上,这是自己的嫁衣,自然要一针一针的仔细绣。 自从去年中秋的那一夜,云懿便笃定了东家对自己的情意,第二日,便挑了一块颜色最正的红缎,配了最鲜亮的金线,绣下了嫁衣上的第一个字。 那时候,东家的妻小还没有来到京都。 中秋之夜,东家在海意阁的后院设宴,请铺子里的伙计们一起过中秋。伙计们大多家在外地,有的干脆就没家,唯有自己这个京都本地人,却也是从不把兄嫂那个家当成家的。 那一晚,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吃席赏月。 东家回唐府陪父母过完中秋后,便回到海意阁陪大家一起吃宴,还从唐府带来了好吃的月饼与大家分享。 至今还记得东家那一日的样子,头戴青玉竹节簪,身穿淡墨竹影袍,眸子像远天的寒星,轻易一笑,便勾魂夺魄。 自己那一日也饮了酒,脸颊红红的,很想多看他几眼,又怕失了仪态,只能佯装着有意无意的往他那边飘望。 虽然大家共用一张桌子,但到底男女有别,除了全席举杯共饮之外,东家并没有同任何女子饮酒。 因着这一点,自己便更看重他了。 紧接着,便发生了一件令自己终身难忘的事。 ——东家与他最得力的干将寿昌碰杯饮酒时,眼神却飘过席间,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师傅也一起吧。” 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句话,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目眩神迷——云师傅也一起吧——东家发出邀请,自己焉有退让之理?便也含笑着举杯站起来,与东家饮下了这杯甜酒。 东家再没有与席间任何女子喝酒,那一晚,所有的女子中,东家只点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杯甜酒下肚,从心到身都觉得火辣辣麻酥酥的,再次望向东家的眼神也大胆起来。 那一晚,东家喝醉了,是为着自己么? 伙计们纷纷与东家敬酒,最终东家醉得不愿回唐府,被寿昌搀扶着回了他的院子。 寿昌因得东家青睐,自己一人住一个独院,就在海意阁的东邻。 或许是喝了酒,也或许是得了东家的鼓励,自己陡然升起一股勇气来,借故不胜酒力,便也提前离了席,兴冲冲地回到自己住处,拿了最新画的样子,以及偷偷给东家做的一双鞋。 中秋夜虽没有宵禁,但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自己揣着画样和鞋子,从自己的住处跑到寿昌的院子,只有天上明月相伴。 心里打定了主意,以让东家看画样稿为由,与东家搭上话,若东家真有此意,便把自己亲手做的那双鞋也给了他 大门并没有锁,自己便悄悄地走进院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如果猜的没错,这里面只有东家和他的长随——寿昌将东家扶回院子后,便又回宴上继续饮酒了。 踌躇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一步一步挪到屋门前,心里怦怦跳着,不知敲开门后,自己该说些什么。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灭了。 心里便一阵懊恼,恨自己方才没能鼓起勇气来,沮丧地转过身子,打算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去。 门却突然开了,正想着怎样跟那长随扯个谎话,却觉得一股淡淡酒气自身后袭来,身子便被一对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搂在怀里,一动不能动。 那一瞬间,只觉得胸腔的那颗心都要呼之欲出了,细细碎碎的惊讶与欢喜遍布全身,幻化成满天的星星! 他的下巴正好抵在自己的头顶,对啊,他是那么高,那么挺拔,那么有力! 那一刻,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便任由他那样抱着。 仿佛就这样抱了一生一世。 直到屋子里传来长随的声音,他才渐渐松开了怀抱,自己一时羞涩不已,掩面跑开了。 那画样稿子和鞋子,仓皇间也被丢在了院子里。不知怎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儿一直怦怦跳个不停。 一直怀疑自己吃醉了,做了个不切实际的美梦。但那强有力的拥抱和徐徐的酒香,却一直挥之不去。 直到第二日,东家把几位画样师傅都召来,为大家公布了新的画样稿子——正是自己昨晚要给他看的那些稿子! 东家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这些画稿都是云师傅的功劳。” 自己当时激动得不敢与他对视,原来昨晚的事情全都是真的!并非醉梦! 东家公开了自己的画稿,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认吧。 就如同今日的流云变一样 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一个真正的名分! 云懿怅然地叹了口气,拿起扇子摇了摇,只觉得屋子里闷热无比——等他完全接纳了自己,便也可以在暑热之时用冰了吧。 云懿决定走到院子里凉快凉快,仔细听了听,那边屋里已经传出了范师傅似有似无的鼾声。云懿便摇着扇子出了屋门,今夜的院子里没有月亮,连一丝风都没有。 云懿独自在院中站着,自小便不怕蚊子,母亲以前说过,不怕蚊子的人,血是苦的。 自己此刻的心也苦丝丝的。 已经二十三岁了,等了他将近一年,快等不起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屋,突然一股熟悉的酒气袭来,自己竟再一次被紧紧的抱住了!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下巴抵在头顶的触感。 起帆,是你回来了么?! “不要走,这一次不要再离开。”云懿死死地抓住他的双手,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耳畔:“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烟消云散 ,云懿一惊, 心脏一瞬间被这个声音彻底击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想要挣扎出此人的怀抱,却被他用手臂死死的抱着, 一点反抗之力都无。 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 但绝对不是唐起帆! 他是谁? 更令人崩溃的是, 去年中秋节夜晚的那个人就是他! 云懿的内心天翻地覆,这三百个日日夜夜以来,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竟然不是东家! “你是谁?”压抑住心里强烈的愤恨,以及一丝淡淡的恐惧,云懿低声问道。 “你听不出来么?咱们经常见面。”身后的酒气徐徐喷过来。 云懿已经无暇分辨对方是谁,仅仅对方不是唐起帆这一个事实, 就已经让自己肝肠寸断了。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此时恨不得将此人一刀子捅死!——这个一直躲在幕后偷偷看自己笑话的小人! 身后的人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一直就知道我是谁。” 这一笑,就更加熟悉了,云懿顿了顿:“寿昌?你是寿昌!” 正要准备死死挣扎,对方却松开了怀抱。 云懿不敢相信地回过身来,望着星光下的对方——高高的个子,与东家身形仿佛, 难怪那一夜会把他错认作东家。 “若不是我替你包着瞒着, 你怕是早被东家扫地出门了。”寿昌抱起双臂, 靠在院中的一棵柿子树旁。 “你为何要越俎代庖冒充东家?你有何目的?”云懿恨得银牙咬碎。 枉有一番深情厚意, 竟所托非人! “冒充?”寿昌好笑地望着眼前愤怒的女人, “深更半夜你跑到我的院子来, 我自然以为你是夜奔于我。” 云懿气得怔住,这辈子何时受过如此轻慢的态度,且对方还是个男子。 云懿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明明那一晚,东家宿在了你的院子!而你,又回到席间喝酒了!” 没错,自己明明看着寿昌又回到席上喝酒,才打定主意去给东家送鞋子的,心里料定了屋子里只有东家和小长随。 “任何一个男人抱着你,你都那般受用么?”寿昌望着星光下,云懿的这张秀丽面庞。 这种占自己便宜的问题,云懿拒绝回答。 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那一晚的经过,突然狠狠啐了一口:“你那一晚跟踪我?” “你一个女人家,半夜独自离席,我总得护你安全才是。”寿昌永远振振有词,“只是想不到,你回了家之后,竟又再次出门,迫不及待奔着我的院子去了。” 夜色遮掩住了云懿那胀成猪肝色的脸:“余总管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若真的护我周全,”云懿声音越来越低,“又为何趁虚而入轻薄于我?” “轻薄?当时你恨不得化在我身上,谈何轻薄?”寿昌的嘴角,泛起一抹轻薄的笑。 云懿咬了咬嘴唇,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一切都是你在捣鬼,东家他”——云懿不信,东家心里一直是有自己的!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他,思念着他,东家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的情意呢! “东家自然是知道的。”寿昌语气难得正经起来。 云懿的眼泪停留在眼眶里,他是知道的!他都知道哪些?他知道全部么?! “东家知道我一直有意于你,”寿昌的目光避开了云懿,望着遥远处的星天:“所以才会在那一晚,叫着你一道喝酒,东家其实是想撮合你我。” 不!!! 云懿今日的心碎了又合,合了又碎,已经禁不起更多的磨难了。 ——“云师傅一起吧。”这一句贴心的邀请,声犹在耳。 ——中秋之夜,正是东家的这句话,激起了自己的勇气。 ——却原来,东家是为了寿昌,为了他手下的干将能娶到合意的媳妇! “东家的生意还忙不过来,自然没空留意你,”寿昌被云懿盯得有些不舒服,背着手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东家只知道你姓云,大概连你的名字都不知。你在他心里,与那范师傅,高师傅没什么区别。” 云懿身形伶仃的站在院中,怔怔地看着脚下的砖地,仿佛能把东家的影子给看出来:“不会,东家每每看到我,都与别个不同。东家与我们几个说话,同我的话也多些。还有上一回!东家从宁夏回来,专门给我捎了七宝茶的!他们几个画样儿的都没有!” “东家与你的话多些,那是他以为你早晚会是我的人,是要做海意阁管事娘子的,自然视你与别个不同。”寿昌拍了拍自己的脖颈,打死了一只蚊子,捻着指尖的一抹血,声音也黯淡下来:“至于那七宝茶,是我给你的。” “你”云懿一口气倒不上来,不行了,差别太大了,怎么突然就从东家变成了伙计 隐约想起,当时自己的徒弟把七宝茶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讲的:余管事送过来的七宝茶。——自己就误以为,余管事是替东家跑腿儿的 心里一股子比天还大的委屈直袭上来,眼泪汹涌而出:“还有我给他的鞋!莫非也被你穿去了?!” “一共七双,还有一双绣花鞋垫。”寿昌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事不必惊动东家,在我这儿就给拦下了。每次你给的那些东西,长随都乖乖的交给了我。” 云懿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气崩了,扶着身边的柿子树,支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子,恨不得一口血吊上来,吐他一脸。 自己的美梦,自己幻想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美梦,自己一生的憧憬和寄托,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破坏了! 心里浓浓的恨意化作了一股子狠劲儿,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向眼前的男人刺过去! 寿昌一个躲闪,但还是被她刺破了手臂,一把将那簪子夺过来,扔在了地上。 云懿像只发了疯的母猫,开始用指甲挠用牙咬,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抓烂撕烂踢烂,将他捶打成一蓬枯草一股灰烟! 寿昌不躲不闪,任由她抓打撕咬:“若非你那一夜眼风不断,我也不会鼓起那般的勇气。” 中秋那夜,寿昌是与东家坐在一起的——“我看的是你吗?!我看的是唐起帆!你是什么东西,怎么配让我看?!你不过就是唐起帆身边的一条狗!” 打累了喊累了,云懿软塌塌的坐在地上,哭得不可自抑,恨不能此刻就解下裙带,吊死在这树下。 被自己打的满脸是伤的人,慢慢走了过来:“云儿,我心里一直有你,自那一夜后,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你让我觉得恶心。” 寿昌顿了顿,不甘心的问道:“云儿,你可愿嫁我?” 云懿抽泣着,懒得答话。 寿昌正色道:“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云懿终于转过脸来,满脸泪光地迎着对方:“你能给我一座像风荷苑那样的宅子吗?你能让我在夏季里随意的用冰吗?你能让我每次出门都坐着自家的马车吗?你能让人们见了面都尊称我一声太太吗?!” 寿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东家这个人。却没想到,最在意的竟还是他的身份。” “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才是唐起帆!若是失去了身份,他还能是谁呢!”云懿不再羞愤,反正寿昌也知道了一切,在这个人面前,倒是痛快一些的好:“你错了,我看上的就是他这个人。若只是为了钱,我大可以去喜欢张老板李老板魏老板!” 寿昌低头良久,又鼓起勇气道:“我已见过你的兄嫂,他们开口要一百两银子的彩礼,并声明没有嫁妆,若要嫁妆需再添一百两。若你愿意,我便应了他们。”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我嫁你。”云懿冷笑一声。 “嫁不嫁,你说了算。”寿昌很干脆,把选择权给了云懿。 天气渐渐闷热上来,看样子要下雨。 云懿满脸的汗水泪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轻蔑地望了一眼寿昌,口中慢慢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怎能嫁给一个家奴。” 寿昌闻言,无语良久,似是早已猜出了这个答案:“趁我还有耐心等,你可以随时反悔来找我,只不过任何人的耐心都会有尽头,小心过时不候。” 云懿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这个男人,曾经在去年的中秋之夜,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这个男人,面容清俊,身材英武。 这个男人,穿了自己亲手做的七双鞋。 云懿面目扭曲地哭起来:我一个良家女子,怎能嫁给你一个家奴!日后,难道要我们两个人双双去伺候他吗?! 我云懿身世清白,念过书,有手艺,为何连商贾之门都入不得? 恨只恨,寿昌贪婪,唐三装傻! 唐起帆一定是知道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那些客商们抬抬眉毛,他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凭什么会不明白我的情意! 起帆定然是把寿昌当兄弟,不愿因为自己伤了兄弟情!自己必须要跟他解释清楚! 除非嫁给唐起帆,不然,便是孤老一生! 没得可选! 想到这里,云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回到屋里匆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便收拾了自己最近的一些画样稿,准备前去唐府。 幸而还有那昼夜不打烊的车行,云懿便连夜坐车赶去唐家。 大半夜的,自然是被门子拦在门外。 云懿带着一贯的礼貌:“实在是这一批衣裳出了大问题,牵扯到上万的银子!若是明日再回东家,只怕咱们都担待不起!” 果然顺顺利利的到了二门,这一次见自己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娘子:“你可以叫我慈姑,不知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云懿便又把事先编好的理由,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生意上的事儿都是十万火急,这些仆妇自然不敢担这份责任,肯定会老老实实回话给东家的。 慈姑听了,又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你姓云?” 云懿使劲儿点头:“对!您跟东家说,我姓云,流云变的云!” 慈姑浅浅一笑:“晓得了,我这就回去禀报。” 谁知道,这一禀报就是一个多时辰。 云懿在二门傻傻地等着,透过二门,隐约能见到园子里角灯点点,树影幢幢,可以想见到里面的那份阔丽深朗。 正暗自拿此地同风荷苑做着对比,便见慈姑回来了,云懿急忙迎上去:“东家来了吗?” 慈姑抱歉地笑了笑:“已经按姑娘说的回了老爷,老爷他说这些事情等明日再说。” “你是当面儿跟他说的吗?!”云懿一着急,也忘记了矜持。 慈姑一下子红了脸:“这大半夜的,哪能当面跟老爷回话呢。再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方才的那些话,还是太太吩咐的,老爷就没顾上听” 云懿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时候是夜里,老爷和太太在一起仿佛有一把刀子,把心剜成了一块一块,脸色由绯红变成了惨白:“东家他什么都没说么” 慈姑掩着帕子一笑:“我也是隔着窗子回的话。”说着轻轻拍了拍云懿的手背:“你还年轻呢,等成了亲就知道了。” 云懿像被抽去了魂儿,怔怔的坐了半晌:“你没有说我姓云?流云变的云。” “说了,都说了,可爷们儿不是正忙着么”慈姑压低了声儿,又叹了口气:“你也可怜见的,大半夜的跑这么一趟,有什么事儿回给余管事不就得了。” 云懿软软的坐在那儿,似乎听见了慈姑送客的声音,但腿脚不听使唤,恨不得死也要死在唐家。 最后怎样被婆子们搀出来的,已经记不清了。 耳边轰鸣像是擂鼓,隐隐约约听见慈姑跟旁人嚼舌头:“打发了也就完了,什么姓云的姓雨的?老爷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这句话仿佛个炸雷,惊醒了自己所有的梦! 唐起帆,你为什么让我看上你?! 唐起帆,你为什么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唐起帆,你会后悔的,我要让你后悔!!! 我要让你后悔终生!!! 第二日,云懿便离去了,只说外地有一位生病的姑母需要自己照顾,从此便离开了海意阁。 她那间雅致的闺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唯有一块绣着金色字纹的红缎,被撕成了一条一条,像垃圾一般随意的扔在地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样最好 ,经历了一场闷热后,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皱着眉头望着院中的雨:今天是姐的十三岁生日,老天爷怎么会发一张如此糟糕的天气给姐。 “等雨小些了, 咱们便去星纹湖。”珊娘也陪着女儿站在窗边看雨。 “真哒?”笑笑终于像个十三岁少女一般, 开心地笑起来——虽然看这雨势, 估计一天也停不了,但今世能有如此珍爱自己的父母, 已是难得。 “等你爹从海意阁回来, 咱们便去游湖。”珊娘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得湛绿的芭蕉叶,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再过一两年,笑笑就要长得比为娘还高了。” “再过三四年,笑笑就要长得比爹还高了。”笑笑冷幽默了一句。 “没正经, 你偏偏这一点像了你爹。”珊娘摇头一笑。 “娘,昨晚的惬园之宴你还开心吗?” 珊娘笑着点点头。 昨晚, 对于前世来说,是父母关系最为关键的一夜。乃至于笑笑一夜都没怎么睡,很怕出什么差池——便是到今日,自己这颗悬着的心还是没能放下,于是便更盼着父亲早点儿回家来。 正自出神,忽听得有敲窗棂的声音。 “笑笑, 咱们去游湖!” 抬眼看去, 正是自己的父亲唐起帆——虽然撑了伞, 但衣裳还是被打湿了。 笑笑心里一阵温暖, 拉住母亲的手:“今日的雨这样大, 女儿和爹娘在家里赏雨便很高兴了。” 珊娘也笑道:“瞧你这一身的湿, 先进来换件干衣裳吧。” “船上听雨才有趣儿!”起帆笑着摇摇头,便听话地进了屋。 丫头们有的打洗脸水,有的去取衣裳,忙作一团。 起帆脱去湿了的外衫:“笑笑今日去学里了吗?” 笑笑点头:“一大早便去了,今日雨大,班里有一半的学生都没来。” “还是我女儿风雨无阻,求知心切。”起帆从不吝惜褒扬自己的女儿。 珊娘帮丈夫拆开了发髻,用干手巾擦着半湿的头发:“今日怎的在海意阁耽了那么久?” “为那寿昌的事,”起帆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妻子为自己通头发的感觉,“上一回同你说到的那个云师傅,画样的那个,因为家事离开了京都,或许就不再回来了。” 笑笑却在一旁听得怔住,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见云懿,不,他所用的称呼是云师傅 信息量太大,笑笑一时消化不了。 仔细分析的父亲方才的话,快速在心里总结出三点来: 一c云懿走了,离开了京都;二c云懿似乎和寿昌有些关联;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父亲和云懿并不熟,这种不熟,不是装出来的。父亲方才说起她,倒也带着一股子亲切,就好像在说“我们单位楼下的那个小张”c“拉面馆端盘子的那个二盔”c“楼道口也不知谁家的那个孩子,就黑乎乎的那个小胖子” 反正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疏离感和陌生感,笑笑非常喜欢父亲对云懿的这种感觉,想到这里,脸上不觉挂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寿昌岂不是”珊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总还有好的姑娘,你也帮他留意着些。”起帆说着,望了一眼屋子里的丫头们:“咱们眼前这几个都不错。” 丫头们害了臊,一个个扭扭捏捏地红着脸。 “你又何必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珊娘笑着说了丈夫一句,又跟丫头们道:“这里没事,你们都散了吧。” 丫头们急忙红着脸出了屋子。 “寿昌的脑子好,又肯干,还得了你的器重,”珊娘摇头一笑,“你方才许下了她们,她们定然要胡思乱想了。” “她们?你还想给他几个?”起帆不由放大的声音,“依我说,从头到尾就一个,这样最好。” 笑笑在一旁重重点头,对,这样最好。 又听父亲正色道:“如此一来,海意阁便少了一位画样师傅。那云师傅虽然不及其他师傅底子硬,但脑子很活,常常能画出新样式来,得赶紧想法子补上这个缺才是。” 要补云懿的缺,笑笑自然得贡献一份力量:“那些绣娘中,倒是有个脑子活主意多的,前些日子编蕾丝鞋子的就是她!这一次的温家玫瑰宴,那些仆妇们的格子比甲,也是她帮着我一起画的样子!手也巧,很擅长裁剪。只是她的年纪不大,今年也不过十六岁。” “格子比甲?这么一来,我倒是颇为期待玫瑰宴了。”起帆饶有兴致地道,“至于画样师傅,便让那绣娘试试吧,年纪轻轻便培养起来也是好事。” 笑笑想了想,还是问了关于云懿的问题:“咱们海意阁的伙计,除了签死契的家奴,其他的长工或短工都是怎样签契的?” “长工每十年一签,短工每两年一签,工钱是一样的,只是干的年头越多,到年下分得的奖赏就更多些。若是未到契约期满,就擅自离开者,要罚没相应的银子。”起帆很乐意和女儿分享这些管理方面的事。 珊娘还关心的问了一句:“那位云师傅是长工还是短工?可到了约期了?” “她一直不肯签长工,我们也没再勉强,离开的事儿我全权交给寿昌处理了。”起帆的发型已经被妻子重新整理好了,一根青金六棱簪绾住墨髻,清朗之下暗含富贵。 笑笑歪头看着:“娘也该换一套青金的首饰才好,爹和娘走在一起的时候,衣裳和首饰都应该搭配着。” 珊娘掩口一笑:“那像什么样子呢。” “这有什么,夫妻穿一种风格的衣服,那是夫妻装情侣装!再加上女儿的话,就是全家亲子装!”笑笑振振有词道。 “好好,咱们一家三口参加玫瑰宴的全家亲子装,就交给笑笑了!”起帆一笑,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紫草膏来,涂了涂手腕,他自来最怕蚊子叮,“该在竹林水边围个碧纱橱了,既凉快又不怕蚊子。” 一家子正说着,便有丫头进来报:“温家的几个花坛落成了,几道花境也植好了,请姑娘有空了就过去瞧瞧呢。” 笑笑点点头:“有没有提起那些园艺造型?” 丫头一时没能消化笑笑这句话,只摇头道:“这倒是没听说。” “什么园艺造型?”起帆是个好奇心重的,不由问自己的女儿。 “一种是把灌木进行修剪,修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另一种是用铁网铁架子做出造型来,里面再插上小花盆或培上土,用长出的植物将造型布满,就好像植物天然长成那个形状似的。”笑笑费尽口舌,也没能让父母理解了什么是园艺造型。 起帆:插上小花盆? 珊娘:灌木? 方才那丫头突然又回来道:“温姑娘还给姑娘带来了这个,奴婢与其他的绣件贺礼放在一起了。” 丫头的手上是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盆,里面养了一只——绿茸茸的小兔子。 笑笑开心道:“爹,您瞧,这就是个小小的园艺造型!” 起帆好奇地接过这一盆拳头大的小兔子,细细的看:“这里面箍着铁丝?”越看这盆兔子越有趣儿,“让咱们的花匠也学学,在院子里卧几只兔子几头牛!” 噗—— 珊娘也觉得有趣,又想起方才丫头提到的花坛花境来:“只不知方才说的花境又是什么?” 笑笑并不怎么懂园林知识,前世不过就看过几个园林纪录片以及“小花园大改造”这类的园林节目,如今也只能是粗学现卖。 温家这次的宴会自然要以玫瑰为主,因此,不能单一运用中国古代园林的饰园手法来装饰玫瑰宴,不然就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要想突出玫瑰,最好参考西方的园林风格。 笑笑清了清嗓子,用自己的方式向母亲解释花镜:“花境,就是在道路两旁植上各种花草,形成一种远芳侵古道的感觉。”看到母亲眼中闪烁的希冀的目光,便笑道:“若是温家的花镜做得好,咱们便请他们的花匠把咱们竹林通向倾碧山的几条小径,也尝试着做出些花境的效果。” 起帆将这盆小兔子摆在了自己桌上:“这个以后就放这儿了,笑笑今日还收到了哪些贺礼呢?” 仗着自己是家主,这就把孩子的生日礼物给昧下了“按照家里的惯例,祖母赏下了新做的四季衣裳,姐妹们各自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绣件,学里的同窗们也都是送的绣件,还有三姑母” 笑笑看了看父亲的表情,见对方虽然微笑着,但那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还是没有逃出笑笑的眼睛:“笑笑去见过她了?” “偶尔在园子里遇见了,便去她那里小坐了一回。”笑笑故作天真的样子,末了还道:“祖母应该也是知道的。” “你这个姑母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你?”起帆的口吻又恢复了常态。 “半人多高的红珊瑚树梳妆台,中间嵌了腰圆水晶镜,那些珊瑚的枝枝杈杈上挂着各种首饰”说实话,今日一大早,这件土豪礼物被人抬进来的时候,笑笑一直张着嘴巴,呆看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珊娘闻言,也给惊着了:“姑太太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咱们该回个什么礼呢?” 起帆倒是不以为然:“谁叫她有钱,本来就是给小辈儿的,难道还叫孩子回份重礼不成。” 笑笑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女儿想好了,就给三姑母的院子里也做几个园艺造型,她一定会喜欢。” “就这么办。”起帆合上扇子,望了望窗外的雨势:“老天爷这是想叫咱们一家子游夜湖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雨后夜游 ,京都一进入六月便解了宵禁, 这番通宵达旦的盛景将一直延续到中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趁着大雨过后的凉意,城中的许多人都出来消暑纳凉。 唐家的马车从伞花巷行来, 这条巷子虽然繁华, 但仍旧保留了几家卖伞的老店。 笑笑开心地趴在车窗边, 念着那些伞铺子的对联:“醍醐难灌顶,庇荫赖当头!这幅对联有趣儿!” 珊娘也不觉看向窗外, 望着那些挂满了各色油纸伞的伞铺子, 也念出一对楹联来:“与时偕行,时晴时雨;无往不多,可卷可舒。” 起帆一笑:“细细一品,竟颇有禅意。” 马车里已经分外凉爽, 车窗的纱帘被凉风吹得飞起来。笑笑梳着双鬟,戴了一对羊脂玉雕刻的小兔子发簪, 与父母出行,总喜欢打扮的孩子气:“听母亲的话总没错儿,幸亏带上了娘给准备的纱氅,到了湖面上说不定会有些冷呢!” 转眼间,星纹湖便在眼前了。 笑笑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那千灯街与万盏堤就是两条密密的星路, 来往的画舫与小船仿若夜空的整条银河坠落在湖中——岸上是星光, 湖面是星光, 游人的眼睛里也皆是星光。 一家三口都穿着细麻纱的薄衫, 经这湖面的夜风一吹, 格外的清爽剔透。 一艘精致的小画舫已经停在了岸边, 笑笑看那画舫的木匾上写着:两三点雨。 “爹,您租的这艘画舫真有趣儿!”笑笑第一个跑进舫中,鞋子踏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起帆扶着珊娘也上了画舫,珊娘连连招手让女儿慢些:“虽说画舫稳当,那船头还是危险!” 笑笑高兴的管不得那些,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湖风从袖管吹进来,顽皮凉软:“若是女儿被风送进这湖中,恰好可以给娘摘一朵莲花上来呢!” 最终还是被船娘扶进了舫中,里面尽是雕梁画栋,珠帘重重,堪比一间上好花厅了。 珊娘也由起帆扶着坐了下来:“你爹一来到京都,就买了一对儿画舫,泊在立寰这儿,还不曾用过呢!” “一对儿?”笑笑不觉好奇道,“另一艘叫什么名字?七八个星儿?” “嗯。”起帆摇了摇扇子,很没有成就感。 放到现代,这就是家里拥有两艘游艇啊!这么拉风的事情怎么名字起的跟闹着玩儿似的——虽然,笑笑很喜欢这俩名字。 很快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上船来,行了个礼道:“小的灵璧,见过三老爷c三太太c五姑娘,我们二爷早便吩咐过,若有唐家的人来游湖,便由小的亲自伺候!” 笑笑先一个把灵璧招过来问:“那边有一艘小画舫,上面全都是淡红色的灯光,那是谁家的?” 灵璧向那湖中仔细一瞧,便笑道:“回五姑娘,这是咱们家的画舫,名字叫‘花晨月夕’,被熟丝魏家的魏老板租去了半年。” 笑笑先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瞧人家的名字多浪漫啊,花晨月夕 珊娘在一旁笑道:“我倒觉得咱们的名字更不落俗套。” 起帆亲自为妻子倒上水仙茶:“意空知我。” 意空是谁?哦哦,是母亲的字。 笑笑与那灵壁走上船头,留给父母足够的二人空间。此时脚下的画舫已经慢慢行起来,与那‘花晨月夕’越离越近,隐约能望见对方的纱幔中有美人起舞,笑笑心下了然:魏老板果然不是携妻女同游,昨晚的惬园宴之后,总得哄美人开心才是。 心下一个冷哼,将目光看向别处,却见那‘花晨月夕’的旁边,是一艘中等规模的画舫,上面别具一格的挂满了字帘,也不知是何人在那船上,只闻得一阵高妙的箫声传来,直划破湖空,令藕花失色。 “那又是谁的船?”笑笑问。 灵璧石很快答道:“这也是咱们家的画舫,前阵子由一位上官公子租下来,租了一个月。小的也纳闷儿呢,这么一艘大画舫,这上官公子今晚才头一回用,也并未呼朋唤友,只他一人,带了两名书童,伺候着他写字。” 笑笑记得,昨晚在惬园便曾见过这位上官公子,这人的举止言行与其他商贾皆不同,颇有几分神秘。 “他那画舫叫什么名字?” “小蜻蜓。” “这么大的中型画舫,为何叫小蜻蜓?” “已经有一艘小画舫叫了蜻蛉儿,因都是绿漆,我们爷便给这一艘叫了小蜻蜓。” 笑笑蹙眉笑了笑,这倒是很像二哥哥的起名方式。 画舫这东西,前世只在电视上见过,倒是在书里看过不少关于画舫的记录。据说有了西湖,便有了画舫。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位画舫收集爱好者,叫汪然明,是明代一位儒商,颇有资财,制造了很多在当代颇为著名的画舫。据说,他的那些画舫中,有一园,一庵,一瓢,一叶,一片。大型画舫叫做不系园,随喜庵;小画舫则曰团瓢,曰观叶,曰雨丝风片。汪然明本人也被称作湖山主人,据说还有“不系园约款”十二宜c九忌等等,用舫者资格须具“名流c高僧c知己c美人”这四类,不符合身份者坚决不让用 古人真是会玩儿。 现代人只会在游艇上开个香槟酒会,搞个party什么的,哪比得上古人的清赏?远的不说,就看人家上官公子,都已经在小蜻蜓上泼墨成帘卷晚风了 笑笑用藕荷色的素面团扇遮着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对晶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被晚风吹散的字帘,如月中白练般纷纷飘落到湖面上。其他画舫也受到波及,尤其是离它最近的‘花晨月夕’,廊前甲板上就飘落了许多,不得不让个丫头去捡起来。 笑笑也“有幸”得了一条飘过来的字帘,打开来借着船灯一看,见笔精墨妙地写着两句诗:孤月空渺渺,夕夕夜航船。 心下有些疑惑,正思索着,便见簪花从画舱中走出来:“才切好的香瓜,老爷让姑娘进来尝尝!” 回到舱中,便是一股好闻的香瓜味儿,配着湖面上荷花荷叶的清香气,以及舱中所燃的驱蚊艾的味道,便合成了仲夏夜里特有的气息。 “好甜呢!”笑笑拿起一牙香瓜,咬了一口。 起帆看到笑笑手中的字帘,便打开一看:“诗倒是有限,字却是极好的。才女瞧着呢?” 珊娘便也凑过来看:“确是好字,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爹娘可还记得昨晚宴上的那位上官公子?这是从他的画舫上飘过来的。”笑笑开始吃第二牙香瓜,“他在那画舫上又是写字又是吹箫的,晚风一吹,那些字帘被散得到处都是!就跟故意的似的。” “不可妄度他人。”珊娘拍拍女儿的手。 笑笑便住了口,听妈妈的话,只埋头吃瓜。 “昨晚听过他的箫,低幽如咽,出神入化。”珊娘又仔细看了看这幅字,“未想到,这一手字竟臻微入妙不经历五六十年的寒暑,恐难得此功。” “娘的意思是”——这些字并不是上官公子写的? 笑笑看了看父亲:“爹怎么看?” “我不会看字,只能勉强看人。”起帆抿了一口茶,“那位上官公子不像个商人。” “那他是什么人?” “笑笑怎么看?”启帆反问女儿,又笑着看了一眼妻子,鼓励女儿道:“没有外人,可放肆妄言。” 笑笑思索良久,憋出一句文绉绉的话:“茶淫桔虐,书蠡诗魔。” 夫妻二人都被女儿的话逗乐了——笑笑的意思,其实就是指擅长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 “莫要小看这茶淫桔虐,书蠡诗魔,”起帆正色道,“只怕需要几辈子的财力积淀。” “若说是诗魔,这一句诗又太平常了些。”珊娘也摇摇头。 “那他就是附庸风雅的人!”笑笑经过父亲的鼓励,又妄言了一句。 “他那箫声却是真的。”起帆拿起字来又看了看,“说是做贯通南北的生意,将北方的棉绸与南方的茶叶进行通商,但眼睛里却缺乏算计者的灵光,昨日在席间同他聊了聊品茶的事,也知之甚少。” “说不定真正做生意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兄,他昨晚不过是替代父兄前来的。”笑笑分析道。 “或许吧。”起帆摇了摇扇子,不再深谈。 笑笑却对那位上官公子越发好奇了,甚至陡然产生了一个离奇的猜测,又觉得自己过于捕风捉影了。 “笑笑的生辰,爹娘还没有表示呢。”珊娘一笑。 笑笑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小兔玉簪:“娘不是送了女儿一套玉兔头面么?” “看来就剩爹了。”起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笑笑当然记得,前世的13岁生日,提前便收到了爸爸的礼物——是一辆很漂亮的单车。 这一世呢,老爹不会送自己一辆马车吧 “七八个星怎么样?”起帆道。 七八个什么?笑笑反应了一会儿,才惊呼:“老爹,你要送我一艘大画舫吗?!” “再说老就不送了。” “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爹,您是要送女儿一艘画舫吗?”笑笑难掩激动,这放到现代就是一艘游轮啊~ “画舫不大。”起帆打量着目前这座画舫宽敞的内舱,“与这一艘差不多。之所以叫七八个星,是因那画舱顶层皆由琉璃制成,坐在舱中,即可观星。” “爹,你太帅了!娘,你太美了!”笑笑开心得恨不得翻上几个跟头。 “你太宠着她了。”珊娘不觉道。 “早晚也是她的嫁妆,倒不如现下给了,趁着年轻爱玩,和同窗们一起游游湖,岂不妙哉?” 珊娘闻言,也深深赞同,便只笑不语了。 起帆望着自己的女儿,认真道:“光阴苦短,不可辜负年华。” 笑笑重重地点头:“是以,咱们每晚都要像今日这样秉烛夜游才是。” 说的父母一笑,起帆道:“什么时候想游湖了,便去找灵壁,让他给你把‘七八个星’牵出来。” 笑笑甜甜谢过父亲,望着窗外更加热闹的湖面:“咱们去外面看看吧!好像有人在船上放烟花呢!” 真的是有人放烟花,但并非高高上天的那种,而是捏在手里的‘提金’,类似于现代的线香花火——长长的一根线,从顶端点燃,爆出璀璨的小火花,热烈地一路燃上来,快到手边时赶紧扔到湖里去。 起帆和珊娘则看向更远处的夜山,谈起他们十几年前登那座山时的情景 笑笑不再打扰父母,悄悄走到船尾,望着满湖的星光灯光,很怕眼前的一切是个梦。 正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却见不远处航来一艘大大的画舫,有二层楼高,装饰着许多彩灯,波光流影间,仿佛霓虹灯似的。 大画舫的船尾正对着自己,船尾站着个人,穿着清渺的纱衣,夜风吹过,轻纱层起,仿佛暗夜昙花。 笑笑暗忖:这谁呀?打扮的跟个大水母似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仙露明珠 ,那一朵漂亮的大水母突然开口说话了:“瑛园!瑛园!” 笑笑虽然看得不够真切, 但那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赞美系副教授的嗓音总是很嘹亮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便也冲他挥了挥团扇。 很快的,温至翀便招呼着另一个人来到了船尾——素白纱衣, 仙袂飘飘, 轻轻摇着白纸扇——及至船尾, 被那湖风一吹,很快也膨胀成一朵大水母。 温西岫的声音不大, 也不擅长呐喊, 他说的话笑笑听不清楚。 温至翀喊道:“你来我们的船上!” 笑笑摆了摆团扇,意思是不去了。 温至翀:“有盐煎肉!有糖醋小排!” 笑笑:你们家的饭要吃到几点啊?这是吃宵夜还是怎么。 温至翀:“还有蜂窝马铃薯!” 笑笑:这是姐在本朝原创的好伐?看来马铃薯菜肴这么快就风靡全城了。 温至翀:“有丝竹班子听!” 笑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艘“小蜻蜓”画舫,意思是那上面的箫声更好听。 毕竟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笑笑不想去别家玩。但若是请朋友们来自己的画舫, 又怕打扰了父母。 正思索着,便发觉‘两三点雨’在慢慢地靠近那艘大画舫, 很快便被船工搭连在一起,由船娘搀扶着一位荷花仙子般的女孩子从大画舫来到了自家的船上。 唐起帆夫妇就立在搭板一旁,笑望着走下来的女孩子,看来是他们主动发出的邀请。 笑笑也已经从船尾跑到了船中,看着刚刚把脚踏到甲板上的温西子:“你是从月亮上下来的么?” 西子身后的搭板已经被撤去,看来温家的其他人并不打算光临。西子先给起帆夫妇行了礼, 才笑着走过来拉住笑笑。 “方才见这位姑娘一直在冲咱们的船招手, 问了问灵璧, 得知是温家租的画舫, 想来定是你的好友, 我们便请过来了。”珊娘笑望着西子, 将手上的飘花玉镯褪下来做见面礼。 西子双手接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笑笑轻轻拉一拉母亲:“她好看吧?” “罕见的好看。”母亲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又笑着问西子:“温姑娘喜欢喝什么茶?” 起帆不由笑道:“孩子们有他们的话题,不必在咱们面前拘着。” 珊娘闻言也是,便吩咐着丫头给两个姑娘另开一桌茶席。 笑笑巴不得一声呢,谢过爹娘,拉着西子便走向了船尾:“咱们玩儿咱们的!再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胆子,踩着搭板就上了另一条船!” 西子见身边只有笑笑一人,便直言道:“幸而遇见了你,不然我恨不得跳进湖里游到岸上去呢!” “此话怎讲?”笑笑不觉一愣,从没有听西子讲过这样‘言重’的话。 “今日是我们家与江秋怡她们家见面的日子,”西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画舫,“我一刻也不想与那个人多待!一上了画舫她就开始找我的麻烦,说的那些话不显山不露水,无心的人还真听不出来什么。” 江秋怡是温二哥的未婚妻,听西子的话头,今日应该是双方亲家见面的日子,笑笑便笑着劝道:“看来我们西子今日是以大局为重了,并没有与她一般见识。” 西子自见到了笑笑,心情就好多了,又见这艘画舫虽然小,却是五脏俱全,舫内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厅,船尾的小厅由密密的水晶珠帘围成一个圆弧形的遮幕,掀帘而入,里面自成一个天地。 笑笑与西子在珠帘中对坐,湖光透过珠帘映得舫顶水光粼粼,风吹帘动,仿佛水晶宫。 鸡翅木的小桌上摆着香瓜c桃李c杨梅几样冰湃的水果,冬青釉的盖碗里是香气四溢的水仙茶,琉璃盏中的奶油滴酥很是罕见,由一只脆脆的扇贝状糯米壳托着,西子将那糯米壳拿在手中:“这样吃滴酥倒是便宜!” “若是将这糯米壳卷成圆锥形的筒子更是便宜呢!”笑笑拈起一片粉红的桃子吃,“奶油滴酥便可以直接挤在糯米壳上,这样人们就可以边游园边吃冰激凌了。” “玫瑰宴又添了一样好吃的!”西子用小银勺子挖着滴酥吃,“这个滴酥有香瓜的气味。” “里面用了香瓜的果汁,我爹喜欢香瓜的味道。”笑笑又拿起另一盏粉红色的滴酥,“这个是草莓味儿的,孟夏的时候做了许多草莓酱,现在都用上了。” 西子吃了半盏滴酥,望着珠帘影动间的星纹湖,以及船边起帆夫妇的身影:“你父母可真是一对璧人!我特别喜欢你娘说话的样子,温柔里带着一股子文气。” “把他们夸的那样好,我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了~”笑笑托腮一笑,用手碰了碰旁边小木桶里浸着的胖西瓜,拍一拍翠绿的瓜皮,便发出熟透了的欢乐的响声。 “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西子摇了摇绘着田田荷叶的团扇,“再没想到今日能在湖上遇见你!” “话说你们家的定亲宴够热闹的,都办到画舫上来了!” “这还不算定亲宴,仅仅是亲家见面罢了。”西子说起这个,就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按着老理儿,他们拜堂那天才能见面呢!” 笑笑扑哧笑起来:“可见你烦透了你二嫂,连前朝的老黄历都搬出来了!” “男人们还好,不必和她同桌吃饭,”西子低首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的这件花影衫,“她的眼睛就盯着我了,简直穿什么都不对,吃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对。” 笑笑只能淡淡一笑,那江秋怡注定是西子的嫂子,实在没必要与其发生很大的冲突:“生活中总能遇到那种好为人师的人,说不定她是想在未来公婆面前表现的与小姑子亲近。” “最可气的是,”西子皱着眉,样子像极了温西岫,“她执意要把大富斋改了名字。” 这个很过分吗?笑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要求,谁让温老二那宅子叫个大富斋呢 西子总算见到了笑笑这个亲人,便继续腹诽下去:“她要把大富斋改成仙露明珠楼。” 噗——这不还是变相的大富斋么!不愧是商贾儿女,终不脱爱财本’色啊! 西子有些委屈,捏起一片李子吃,还被酸到了牙齿,捂着腮帮子道:“我的住处便叫做明珠馆的!” “你那里不是徘徊小筑么?”笑笑疑惑道,记得玫瑰花又名徘徊花的,自己当时还暗忖西子的住处正暗合了玫瑰的寓意。 “那是你没注意看我那里的匾,我爷爷亲自给起的明珠馆,自建了园子便一直叫这个的,”西子叹一口气,“至于那徘徊小筑,是我小时候起着玩儿的。” 笑笑闻言也不觉蹙眉:“她知道你那里叫明珠馆吗?这名字是你祖父起的,便不能轻易改。” “她当然是知道的!还振振有词的说自己爱好书法,说仙露明珠最合她的意!” 笑笑闻言便气不打一出来,脱口而出:“爱好书法,大有名字可起,干嘛揪着仙露明珠不放啊!古肥今瘠c胡肥钟瘦c画蚓涂鸦c家鸡野雉!随便她起!” 西子:家鸡野雉楼? 笑笑喝了一口茶,这个江秋怡的情商也真够低的,还没过门儿就与小姑子唱起对台戏了,“温伯母绝不会让她得逞吧。” “她把头靠在我娘的身上,撒娇说,从此我娘就多了一颗掌上明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娘还怎么直接反对呢。” 笑笑虽然没有见过江秋怡,但那股子劲儿已经想象出来了——撒着娇把掌上明珠的话头抛出,婆婆还能说什么,若是再反驳的话,就成了只顾偏爱自己的闺女,拿儿媳妇当外人了。 西子噙着酸酸的李子:“最后,我娘许下她,等玫瑰宴之后就把太后赏的那块匾给他们的住处做名字!” “那算不算僭越啊?”笑笑小声问道。 “并不是真把那匾给了他们,只是取上面两个字罢了。太后赐了八个字:海之神女,敛贵惜芬。” “难道要叫神女楼?”笑笑问。 “最后还是我爹拍的板,叫了个贵芬楼。” 噗——这还不如大富斋呢!笑笑拍拍手,笑倒在桌上。这也算是太后赐的名字,那江秋怡一家子想反驳都不敢,只能毕恭毕敬的接受,世世代代都不能改。 西子并未细想过这个名字,如今一听,也觉得俗气得可爱,笑着喝了一大口茶,从碟子里拿芸豆卷吃——刚才在席上气饱了,什么都吃不下,如今一开心,又饿了。 ‘两三点雨’离那大画舫越来越远,笑笑透过珠帘,望着大画舫船尾那两朵越来越小的水母——他们如今和那江秋怡在同一条船上,还挺可怜的。 “西子,你瞧那条画舫,上面挂了很多白练似的字帘!画舫主人就站在船头吹箫!”笑笑指了指上官公子那艘‘小蜻蜓’。 西子撩开珠帘,眯着眼睛瞧了瞧,不以为然道:“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会写几笔字,会吹几曲箫!在我看来,这无异于哗众取宠。” 这倒是个新鲜的看法,笑笑不觉对西子另眼相看。 西子已经彻底将珠帘挂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舟:“依我说,那条舟上的人才是真正的爱书爱画之人,借着船灯一豆,孤月一枚,恣意地读自己的书,写自己的字,画自己的画。哪管得旁边那些富贵眼睛呢!” 笑笑眼望过去,那不过是一条极为简陋的木舟,艄公划桨,两个读书人就坐在船头铺纸写字,若是笑笑没有猜错,看他们的笔势,应该是在作画。 “他们说不定是在画夜里的星纹湖。”笑笑道。 西子的眼中有些许神往,自厅中出来,站在船尾,望着船上画画的人:“这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呢!” 随着船越行越近,笑笑只看着那两人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位穿缁色衣裳的,披散着头发 “这两个人好像是思存画会的画师。”笑笑越看那个缁色衣裳的越像董秦弓。 西子闻言,有几分兴奋:“真想看看他们的画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见此良人 ,“星纹湖上的每一座岛, 你都去过吗?”笑笑望着大大小小的湖心岛,有的灯火通明, 有的仅亮着几盏萤火似的光, 有的则是黑漆漆的一座——仿佛浮出水面的黑色湖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星纹湖大的很, 东郊的那一片大湖差不多抵得上小半个京都了,那里倒是有几座岛颇为好玩。咱们所在的这片城中湖只有几座很小的岛可玩, 很多还是人工筑成的。”西子指着最近的一处小岛, 也不过三进院子的大小:“这座岛叫做小鹦鹉洲,岛上专请了驯鸟师,养着各式各样的鹦鹉c八哥c鹩哥,白天的时候倒是可以去看看, 如今天黑了,鸟儿们都睡了。” 笑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指着远处一座有着黑色卧身树影的小岛:“那座岛是做什么的?” “那个岛上的树都是红色的,有几座茶亭,秋季赏月极佳。”西子颇有耐心地为自己的好友介绍着星纹湖上的小岛们,“看到远处那座小山了吗,那山是建在小岛上的,山上都是竹子;山的那一边有一座幻沙岛, 特意做成了海滩的样子, 岛上全是驼白的沙;还有一座岛上养着梅花鹿, 有石山和古松” 古人能将几座湖岛经营得如此有特色, 真是难得。 “那个岛最热闹!”笑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岛, 在船上便能看到那一树一树的角灯, “岛上似乎有很多游人呢!” “咱们也该去看看!这座岛每年自六月起都会有消夏夜市,自仲夏一直到初秋,从来都是灯火不断,游人如织。”西子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道:“你若是能喝两杯酒,咱们就更该去那岛上了!” “怎么?那是一座专门买醉的岛屿吗?”笑笑问。 西子微微一笑:“也可以这么说,那岛上有一家老字号的酒铺,只卖一种香雪酒,很受客人的欢迎,常常要排起长队呢!” 笑笑也很想去那岛上看看热闹:“香雪酒甜甜的,女孩子家也能喝呢!再说,今日是我的生辰,真该喝一杯去!” “对呀,今儿是你的生辰呢!让江秋怡她们一家子一闹,我都忘了!”西子拉着笑笑的手,“咱们就去那岛上玩儿去,你请我喝香雪酒,我给你买一只仙鹤灯!谁让你是寿星呢!” 笑笑也跃跃欲试,跑去跟父母请示了,起帆夫妇自然应允,只让随从们跟得紧些,毕竟是夜里了。 于是,画舫便靠了岸,两个姑娘由船娘扶着上了岛。 “这座岛上有很多银杏树,其中几棵还是上百年的古树呢,因此便得名为银杏岛。”西子充当了导游的角色。 银杏树上角灯瞳瞳,恍若白昼。 这里并无等级之分,只要乘船便能上岛,谁都可以来岛上游玩。因此,岛上的游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岛上所卖的也多是吃食和小玩意儿。 “我请你吃龙游糖!”西子拉着笑笑来到一家食摊子旁,两人借着角灯明橙色的光打量摊子上的小食:小竹屉里刚蒸好的白玉发糕,撒着酸甜的青梅丝与蜜桔丝;刚刚烤好的葱饼,里面塞着满满的梅干甜肉;看起来像汤圆似的一小碗一小碗的豆腐丸子,很多游人都坐在桌边捧碗品尝,小孩子则坐在一旁吃一种叫做豆丝的甜辣零食 可惜笑笑两人早已吃饱,便只买了些龙游糖,边走边吃。 又看到路边有卖新鲜竹筒杯的,许多游人都在买。 “咱们也去买两只,一会儿总能派上用场。”西子笑道。 每个人手上便又多了一只竹筒杯子,没走两步便见到卖紫苏熟水的,笑笑这才笑道:“看来这竹筒杯子果然大有用处。” “可惜紫苏水的味道太重。”西子不太能接受紫苏的味道。 “那边有冰镇的酸梅汤。”笑笑拉她过去,每个人都盛了半杯冰爽的酸梅汤。 笑笑望着熙熙攘攘的游人,真是没有想到,古人的夜生活可以如此的丰富。 笑笑喝着酸梅汤,突然道:“一会儿,咱们要用这竹筒杯饮香雪酒吗?” “你父母都在,吃醉了又怎样?”西子促狭一笑。 ——卖香雪酒的是一位老人,酒铺子就设在一棵最为高大的百年银杏树下,座位上早已人满为患,许多人就端着酒碗席地坐在湖边喝。 笑笑觉得有趣,活了两世,第一次看到这样喝酒的。这香雪酒前世也曾经喝过,属于绍兴酒,是民国时期的产物。元龙朝的香雪酒提前了几百年出现,汤色更加雪白,味道也更加甜,便是小孩子也能喝上两口。 笑笑将两只竹筒杯递过去,卖酒的老人便用小酒舀盛上了两杯,笑笑接过来,迎面便是一股冰雪的味道,细细闻,又有淡淡的荔枝味。 西子找到临湖的一块平石,两个女孩子便端着酒半靠在石边,一面望着如梦如幻的湖上景,一面品着亦绵亦烈的香雪酒,吹着清凉的湖风,竟有醉生梦死之感。 一点佐酒的小食也不必吃,只需这眼前美景,配着醇香冽酒,便足矣。 尽管夜市上有阵阵美食的香气飘来——那爆炒的田螺与瓦楞蚶的呛鲜味儿,一阵阵的向鼻间袭来——但此刻却只想静静的坐在湖边素饮。 “得此美景,当浮一大白!”不远处的树下,亦有人在品酒。 “看来也有人同咱们似的,喝着湖风,吃着酒。”笑笑扑哧一笑。 西子偏过头去看了看坐在树下的人,轻轻碰了碰笑笑:“你看,是他们” 笑笑便也偏过头去看,这次离得近,又有树上的角灯照着,这二位正是方才在船上作画的人。 “你说,他们方才画的什么?”西子好奇道。 “我们不妨去问问。”笑笑一笑。 西子掩口道:“他们比咱们大很多,看样子也不是学生。哪里有女孩子跑过去与男子搭讪的?” 笑笑喝下一小口酒:“我今日是寿星,我与谁搭讪都使得。” 西子死死拉住笑笑的袖子:“瑛园,你是不是吃醉了?” 西子的紧张神情令笑笑忍俊不禁:“我自有分寸。这两个人也算熟人,他们都是思存画会的画师。” “真的?是你四婶婶办的那间画会?”西子这才恍然大悟,又忽然道,“咱们的广而告之画屏便是请他们这些画师画的吧?!” 笑笑点点头,轻声道:“那位穿浅色衣衫的画师,便是石醉墨,那位穿缁色” 话还未说完,便被西子打断了:“你是说,那位先生就是画枳花图的醉墨先生?!他的笔法特别有半途山人的韵味!” 让西子这么一捧,笑笑半点也不敢承认半途山人就是自己的小舅舅了,眼前一个石醉墨就已经让西子‘心向往之’了。 “我选的那本四季历便是他的手笔!”西子难掩激动,有一种见到偶像的感觉,“还有,你送我的那条披帛!那条画着樱桃林的披帛,落款也是醉墨!” 是么?笑笑早已记得不那么清了,就记得彭巨雷给自己画的那条画风粗犷的披帛了 “瑛园?是瑛园姑娘吗?”到底还是被对方给认出来了,笑笑望向石董二人,只好装作突然发现对方的样子——总不能很从容地说:嘿嘿,我们观察你们很久了 两位画师已经走过来,手中还端着竹筒杯——感觉跟海岛party似的,大家端着香槟四处游荡 “能在银杏岛遇见董先生和石先生,真是幸会。”笑笑站起身来,微笑着与两位画师打招呼。 董秦弓还好,石醉墨见了西子,难免流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呆了一呆,才急忙别过目光,笑道:“该是我二人感到荣幸才是。” 笑笑先为两人介绍西子:“这一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温西子。” 二位画师只有埋头作画的心,对商圈之事知之甚少,因此也并不知道温西子是为何人。 反正,毋庸置疑,是一位绝色美人。 石醉墨轻轻咳了两声,年轻画师在夜湖边偶遇两位妙龄美人,双方又都在饮酒,实在是想不干风月都难。 两位画师出于礼貌,不必笑笑介绍,便主动自报家门。 西子从未接触过画师,确切说,从未接触过这一阶层的人。当听见二人说以卖画为生时,不由得一阵倾羡,只觉得对方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低首看自己这一身宴客的装扮,虽然算不上富丽浮夸,却也是一袭上等绮罗纱——与两位画师古朴不羁的粗衣大缯相比,只显得肤浅浮艳。 活了十四载,温西子竟第一次产生了自卑之感,一扫往日的素淡高冷,微微低着首,表情很是认真地听二位画师介绍湖上美景。 董秦弓本就话少,寒暄之后便坐在石上继续饮酒观景。 石醉墨却难掩激动之情,本就饮了些酒,又看了如此美好的湖光夜景,最重要的是,见到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瑛园毕竟是思存先生的晚辈,再加上年纪也小,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个少女。 而这位西子姑娘,比瑛园年长些,差不多就是一个妙龄的女郎了——石醉墨一心爱画,不问世事,完全不去考虑瑛园的同窗会是谁,会是谁家的姑娘——在画师的眼中,美人从不需要身世背景。 西子穿着如水的纱衣,坐在临湖的石上,一阵湖风吹过,便是仙衣飘袂,恍若月中仙子。 石醉墨以画师的眼光欣赏着面前的西子,恨不能此刻就提起笔来画下这一幅美人图。 内心一激动,话就多起来,渐渐开始滔滔不绝,从湖光山色谈到绘画技巧。 笑笑从未想到西子竟这样爱书画,见她一副受教甚至虔诚的样子,分外认真地与石醉墨讨论着夜湖风景的着色问题。 自己前世所学的美术知识,与古代大为不同,竟插不进嘴去,便靠着石头默默饮酒。 又看那董秦弓,神情安闲自在,恍若世界只此一人,美景美酒美人皆是虚无。 笑笑便问道:“瑛园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董先生。” “请教不敢当,”湖风乍起,将董秦弓的长发吹成一面墨色的旗,“但说无妨。” “只是想问,那位‘拨灯人’是画会中的哪位先生呢?”笑笑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以前有几次都想去问四婶婶,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董秦弓抿了一口酒:“正是在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雪藕调冰 ,隔着深碧流离的星纹湖, 隐约能听到山那边古雨寺的钟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心里数着那空渺的钟声,已到亥时。 四个人里, 只有那石醉墨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山水画的技巧, 西子听得最为认真, 笑笑偶尔听进两句,偶尔又出一回神——后来听石先生讲起远近景深之类的话题, 也不由得听住了。 董秦弓则顺着湖边渐行渐远, 最终站在一棵古树下,望着远天的寒星出神。 不知不觉的,笑笑手中的竹筒杯便见了底,居然喝完了满满一杯香雪酒, 直喝得面酣耳热,一阵阵凉爽的湖风吹过来, 有直抒胸臆之感。 一艘豪丽的二层大画舫从岛边经过,西子用扇子半遮着面,将身子缩进树影里。 笑笑不由得向那画舫看过去,这一眼,险些将口中的香雪酒喷出来。 ——大画舫的船头,一对金碧辉煌的恋人倚在船栏边观景, 男子一袭锦衣, 头戴赤金镶宝小冠, 姿态潇洒地摇着羽扇;女子更是壕华露富, 一身泥金凤尾裙, 在夜灯下尽显流光溢彩, 头戴沉重的百宝大凤冠,数不尽的流苏宝穗从凤冠的四面垂下来,仿佛顶了一只现代豪华大吊灯 笑笑自然认得这男子,正是西子的二哥温西岳,这女子么,自然就是那江秋怡了。 难怪西子不喜欢她。 不过,笑笑诚恳地认为这二位很登对。 石醉墨望着眼前的豪华大画舫,被那珠光宝气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皱着眉仔细看了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西子将身子隐得更深了。 画舫巨大的身躯终于从几人身边游了过去,船尾的灯光较船头和船身暗淡了许多,但笑笑仍能看到站在船尾的那一抹素白色的身影,有些清高,有些落寞,还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天色渐晚,一湖的流光渐渐少去一半。 “今日是瑛园的生辰?”石醉墨突然道。 笑笑先看了看西子,对方冲她耸耸肩,看来是无意中透露了这个消息。 笑笑手中拿着刚在水边采下的几枝黄菖蒲,微微笑道:“是啊,今日我就满十三岁了。” 石醉墨笑道:“瑛园恰恰是豆蔻年华。” 西子也笑道:“我今日送你的绣屏可喜欢?” 西子送给笑笑的是一座双面绣的宫纱小炕屏,绣的是小猫戏鞠,笑笑自然是喜欢的:“那两只猫儿像是活了似的,毫发毕现,双目炯炯,难为你一针一线的绣出来。” 石醉墨道:“既然今日是瑛园的生辰,我便斗胆献丑将自己作的画送给瑛园吧。” 董秦弓业已踽踽行来,打开随身的画筒,也呈上一幅画来:“董某也将今日的夜湖图送给瑛园作贺礼吧。” “这两份生辰礼倒是别致,将今日的夜景尽数记录下来,很有纪念意义呢!”笑笑双手接过了两位画师送上来的画作。 石醉墨另送了一幅画给西子:“西子姑娘若不嫌弃,便收下石某这幅画,里面恰恰用到了方才讲到的绘画技法。” 西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多谢石先生指点,学生自当珍藏此画。” “大家同是画友,一起切磋画艺而已。若论师徒,石某愧不敢当。”石醉墨望着西子波光粼粼的双眸,急忙把目光移开,不敢直视。 董秦弓拱手道:“时辰不早,我们还需赶回画会,二位姑娘,就此别过了。” 石醉墨诧异地看了一眼董秦弓,清了清嗓子:“时候确实不早了,本还想着请两位姑娘去那岛南边尝一尝新摘的花下藕只好期望下一回能有机会,再次同游星纹湖。” “家兄也是爱画的,二位先生若不嫌弃,下次游湖我想请家兄同来。”西子的声音有些小,仿佛这是个不情之请。 “若有同道之人,自然不胜荣幸!”石醉墨微笑拱手。 董秦弓却并未说什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舟:“船已经靠岸了,咱们回吧。” 两个女孩子站在湖边,望着那一叶孤舟渐渐远去。 “我倒没听说你哪位哥哥是爱画的。”笑笑不由得问上一句——温家的小矮人有擅长画画的吗?温四还是温三?难不成是温二?!——假若温二与大家同游简直太不和谐了! “是翀哥。”西子的声音依然很小,喝尽了杯中的香雪酒,“翀哥自小就学画的。” 笑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同画师们讨论画技了。” 那一叶孤舟已经渐渐融入了夜色,消失在湖面上众多的彩船画舫之中了。 笑笑难免感慨董秦弓的克己,方才自己暗暗地冲不远处的随从们打手势,意思是遇到了熟人,他们不必跟过来。——董秦弓便已有觉察,先是拉着石醉墨与二位姑娘拉开了距离,后又为了避嫌,独自去不远处的树下饮酒。 笑笑不免想起拨灯人的那些画作,又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四婶婶阮氏,突然就放下了一半的心,虽然这份放心也不免有些世俗和残忍。 “咱们回么?”笑笑问西子——对方正望着湖面出神。 西子回过神来:“也不算太晚,家人又没有催,咱们再玩儿一会儿。” “还有哪里可去呢,”笑笑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我都喝饱了。” 西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喝酒不论醉,反倒是论饱的!” “可不是么。”笑笑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轮。 西子拉起笑笑的手:“走!咱们去岛南边尝尝他们说的花下藕!” “那有什么可吃的,不就是藕么?还美其名曰花下藕”笑笑边说边被西子一路拉着向岛南面行去。 岛上的游人比方才少了些,但那些吃食摊子还未尽数撤去。 卖花下藕的摊子很好找,正临着一片荷花丛。 六月初的藕还很嫩,此刻还正是荷花绽放的时节,因此这些嫩藕便被称作花下藕。 食用的方法非常独特,卖藕的人用新鲜大荷叶将一节嫩藕裹住,再用特制的小竹槌“邦邦邦”将那嫩藕均匀砸碎,解开荷叶,那藕泥竟如新雪一般,水润脆嫩,加入碎冰c洁糖与蜜汁,以翠绿的荷叶作盘,便是一盘地道的雪藕调冰。 笑笑吃下两勺,只觉得凉冽激齿,嫩藕的沙脆与荷叶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这味道真是干净,倒像是吃白描画一般的了。”看来这道花下藕给西子带来了不少惊喜。 “味道是不错,那吃法更是有趣儿!”笑笑嫌太凉,又点了一份不加冰的,看着卖家用小竹锤敲那荷叶裹藕,不觉笑道:“我就喜欢看这个敲的过程!” 又向卖家点了几份,打算直接用荷叶裹着带回去:“回去给我爹娘尝尝,另外的两份,便给翀哥和温四哥带回去吧。” 西子一笑:“我倒没想到这些,还是你心细。” 两个女孩子在湖边吃着凉凉的藕,闻着藕花深处的荷香,只觉得夜色渐凉,丫头们上来给披了纱氅。 远远的看到‘两三点雨’向小岛靠过来,两人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西子拉着笑笑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他们与咱们不同。” “谁们?” “那些画师。” 的确,现代的那些年轻艺术家走在人群中,也有些特立独行,他们从不跟风,也很少穿名牌,眼神里总有三分散漫三分执着三分孤傲,以及一分恰到好处的热烈。 这些或许就是所谓的艺术气息吧。 古代的艺术家也是如此,就像现代很多画家喜欢留长发似的,古代的这些画师们很少中规中矩地梳髻,他们懒得插簪,懒得戴巾,更是看不上那些头戴华丽小冠的人他们大多是天然派,穿着粗衣,散着长发,背着竹子画筒,特立独行,潇洒倜傥。 这类人很容易俘获少女的心。 越是高贵的少女越容易被其征服。 公子浮傲,书生穷酸——画师们,或许孤傲,但绝不低俗;或许贫穷,但绝不酸腐。 假若笑笑真的是十三岁,说不定也会迷上这类人,就好像前世的少女们,总有那么两年会痴迷于诗人,画家,摇滚歌手 但这些人,往往会有些空。 他们需要时时保持一份热烈,所以,他们需要一直燃烧着自己,一旦这一簇火焰熄灭,他们将去寻找另一簇更为明亮跳跃的火焰 或许心中也会有一份不灭的记忆,但那只能存在于‘得不到’或‘已失去’之中,唯二的选择,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笑笑的声音在夜岛上格外清晰:“每个人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有的人为官,有的人务农,有的人打鱼,有的人织布,像我们这些人就经商,他们那些人就作画,仅此而已。他们与我们,并无不同。” 西子思索着这些话,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夜空中,不知谁放起了烟花,一朵一朵相继绽放在无尽的黑暗中。 西子的眸中映进了色彩斑斓的光影,不觉吟诵一句:“池色溶溶蓝染水,花光焰焰火烧春。” 笑笑也停下脚步,仰脸望着天上的一朵朵烟花:“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西子笑着叹一口气:“小小的年纪,偏你看得真。” 没办法,我的燃点太高了。 笑笑无奈地笑了笑,朝岸边的画舫招了招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红衣卧雪 ,西子与瑞彩都特别喜欢笑笑的屋子, 尤其是别出心裁的东次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让她们感觉十分新鲜——藤编的小圆茶几,配着格外俏丽的藤编茶椅, 被称作“沙发”的软软的长榻, 画法非常写实的小小斗方, 配着粗糙白桦树皮的画框,另有一个可躺可卧可坐的被称作“摇椅”的神奇坐物。 珍珠白色的蕾丝纱帘用拉绳拉起来, 就打成了一对非常漂亮的扇形图案——“瑛园房里的摆设与这蕾丝纱帘格外的相得益彰。”西子赞得一句。 “配上这两壁绿萝屏风, 只让人觉得又干净又简单,还不失精致。”瑞彩好奇地左看右看,见桌上有一只蕾丝裹的方盒子,盒盖上开了一道长孔隙, 里面露出半张稀纺的帕子来,拎起一角将帕子抽出来, 竟又露出了半张来,竟能源源不断的一直抽出来:“一个小小的盒子怎么盛得下几十张帕子的?像变戏法儿似的!” 笑笑走过去将那盒盖子打开:“不过就是把帕子压得密密实实的叠在一起,用的时候一张一张抽出来便是了,省得到处找帕子用。” “这还真是便宜!”瑞彩觉得这种方法十分的方便实用,用过的帕子可以随手丢在桌下的小圆桶里,等丫头们洗干净了再叠起来接着用。 “不过是一个方便纸抽, 你们若是喜欢, 我便让他们多做几个来!”笑笑也不让丫头们在屋里候着, 一切全都自己亲自动手——动作娴熟地冲了茶, 又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刀具将水果切成漂亮的花样子。 西子用小银签扎着蜜瓜吃:“我喜欢这个刀, 可以把蜜瓜切成一棱一棱锯齿的形状!等江秋怡再来了, 我就请她吃蜜瓜!她必然会问这是怎么切的,我就偏不告诉她!” 瑞彩则扎了个小球形的粉红西瓜吃:“一提起那江秋怡,你就像个小孩子!依我说,你在玫瑰宴那一日出尽了风头,才是彻彻底底压了她一头呢!” 笑笑闻言,点了点头。 西子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忽然道:“瑛园前几日说过,有裁好了的流云变的成衣,何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呢!” 笑笑微微一笑:“你不提这事儿,我也正准备拿出来给你瞧瞧呢!” 说着向外屋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两个丫头抬了个衣架进来,架子上是一袭烟霞色的长裙,由深到浅,又由浅入深,效果堪比芙蓉三变。 这件衣裳瑞彩曾经见珊娘穿过,当初见到便惊为天人,此刻便不做声,在一旁观察着西子的表情。 西子却是头一回看见如此着色的布料,如此美轮美奂的衣裙:“想不到,这流云变竟有如天边云霞一般!” “瑛园,你打算让西子在玫瑰宴那一日也穿流云变吗?”瑞彩问笑笑。 “这得问问西子愿不愿意呢。”笑笑道。 西子重重点头:“如此美妙的衣裙,我自然是想穿的!只是,该选哪个颜色呢?也选这芙蓉三变的颜色么?” 瑞彩先一个摇了摇头:“到了那一日,处处都是玫瑰月季,满眼都是艳妆美人,这芙蓉三变到了其中怕就显不出来了。” 笑笑不由对瑞彩另眼相看:“葳蕤分析得极是呢!” 瑞彩拍一拍笑笑:“偏你爱打趣儿人!” 西子却认真地冥思苦想起来:“红色粉色过于艳丽,那就穿蓝?穿青?穿鹅黄?” 笑笑道:“帖子都写明了,每一位赴宴者都要头簪玫瑰的,你的衣裳自然是要搭配着头上的玫瑰来的!” “西子打算戴什么颜色的玫瑰?”瑞彩好奇地问道,“我这些日子也为这个犯愁呢,那大红色的最好看,却并不适合我,选来选去,打算戴那种极浅的桃色,名字叫个‘稚桃妃’的。前些日子你才送过我一盆。” 西子一笑:“翀哥也选的‘稚桃妃’呢!” 笑笑:温至翀头戴浅桃色玫瑰花?简直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一种喜人的帅气。 瑞彩一怔,不觉犯难:“到时候会不会很多人都选这种玫瑰呢?那颜色娇而不艳,怕是许多少年少女都会选这个呢!” 西子自信地一笑:“这倒是不会,‘稚桃妃’品种较为稀有,许多人即便有钱怕也买不到呢!” 瑞彩这才放了些心,又忽然道:“西子,你也该选一种稀有品种的玫瑰呢!最好是独一份儿的!整个宴会上只有你头上的玫瑰与其他人皆不同!” 西子不由得看了看笑笑。 笑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西子只怕是想把那蓝色妖姬戴在头上了,不觉摇了摇头:“太后赐匾的玫瑰,应该留在最后做压轴,不该早早的拿出来亮相。” 西子一时也没了主意:“细想想,倒是还有那么一两种玫瑰,是我三哥哥新培育的品种,至今都没有面世。” “都有什么颜色?”笑笑问。 “有一种花瓣格外层叠的,花朵是一半红一半白,均匀的半红半白是非常难得的,大部分则是红白杂色。”西子仔细思索着家里的玫瑰珍品,“这种花的名字就叫做红衣卧雪。” 笑笑都听得呆住了,张爱玲时代的那些人若是有幸得到此种玫瑰,完全可以把它送给心仪的女子:你是我的红玫瑰,也是我的白玫瑰,你是我的朱砂痣,也是我的白月光。 “还有么?”红白玫瑰虽然稀奇好看,但却并不太好搭配衣服。 “还有一种单瓣儿的白色玫瑰,花心是湖蓝色的。”西子说着看了看笑笑,“这一种又太素了。” 两个朋友一点头。 西子想了想:“剩下的就是一种烟紫色的玫瑰了,不过酒盅大,永远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养到最后也不能完全盛开。花心是一种凉紫,然后就渐渐晕开了,到了花瓣边沿差不多就是一种烟藕色。” 听上去很美。 “还有其它品种吗?”笑笑继续问。 “拳头大的苍绿色大玫瑰;指甲盖儿大的橙色小玫瑰,一簇一簇的很是灿烂” 笑笑思索良久:“我比较偏向于烟紫色的玫瑰,首先,凉凉的紫色很适合盛夏,其次,淡紫色在五彩缤纷的颜色中并不惹眼,但也不会被谁给比下去,再次,紫色是神秘之色,却又有祥瑞含义,非常适合在大型宴会上出现。” 还有一点很重要,紫色的渐进色是非常美丽的,因此,搭配烟紫色玫瑰头饰的‘晚礼服’也必将夺人眼球。 “我这两日就抓紧画出衣裳的样子来,给你看看是否满意。”笑笑道。 西子点点头,非常相信好友的设计能力。 瑞彩却有些迟疑:“玫瑰宴要进行两天,西子她们这些温家人一大早就要在门前迎客的,若是从早到晚穿着这一身淡紫色衣裳,会不会过于素淡了呢?” 这一点笑笑已经提前想到了:“我的设想是,西子在玫瑰宴全程需要准备几套衣裳,这一身淡紫色的就用来迎客。到那一日,温二哥与他的未婚妻一定穿得相当隆重,西子的打扮相对清新一些反倒更好。” 一提到江秋怡,西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她早已为了宴会做出好几套衣裳了,前些日子还想让我帮她选呢!大约是怕我给她出馊主意才作罢了。单单那些玫瑰花,她就霸占了好几样儿,有红的有粉的有金的,说是现在就定下这些,省得到时候大家雷同了。言外之意就是不让我们挑这些品种的玫瑰了。” “你这个嫂子可真有意思,”瑞彩嗤笑一声,“依你看她最后会选哪一样玫瑰呢?” “大约是‘浴火凤凰’吧,她似乎最中意那一样,那个花朵很大,深深的红色很漂亮,还露出金黄的花蕊来。”西子用团扇使劲儿扇了扇风。 “好!到那一日,我让我的二婶三婶都戴‘浴火凤凰’!”瑞彩不假思索道,看来已经为江秋怡设计好了那一日的“撞衫大计”。 笑笑与西子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尤其是瑞彩的奇葩三婶婶,笑笑也是见过的,又爱显摆又犯口舌,到时候说不定会紧紧拉着江大姑娘的手,拍着大腿道:“缘分啊!你看咱俩穿的戴的都一样呢!” 笑笑微微脑补了一下,就笑出了眼泪。 “所以咱们今日商量的所有穿戴,都一概对外保密。”瑞彩总结道。 孺子可教,这就懂得运用保密原则了。 西子想了想笑笑方才的话,不免有些为难:“瑛园方才说,我可以在宴上多准备几套衣裳,想法是好的,只是旁人会不会觉得我太轻狂了。” 瑞彩也赞同这个说法:“以前参加的那些宴会,主家打扮得虽然漂亮,但却都是一身衣裳穿到底的。除非是变了天,需要加衣减衣,再或是衣裳被弄脏了,才不得不去换一套新的。” “你们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想到了。”笑笑喝了一口梅子茶,开启了会议模式:“根据玫瑰宴的安排,这一点并不难实现。因为宴上恰恰有一个观舞节目,而西子又恰恰参与了这个节目,所以说,中途肯定要换上舞衣的,等跳完舞之后,差不多也就到了午宴时间,西子这时候便可以换上第三身衣裳了。” “对呀!总归是要换衣裳的!这样就再自然不过了,谁也挑不出理来!”瑞彩兴奋道。 嗯,有了舞蹈这个插曲,后面的换装就没毛病了。 “那第三身儿穿什么?”瑞彩搓搓手问。 “瑛园还是先把我这第二身儿解决了吧!”西子插言道,“教舞的先生让我跳的凌波舞,本来应该是荷花仙子的装扮,但为了压玫瑰宴的题,又改成了玫瑰仙子的衣裳了。但我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玫瑰不是水生花,为这个跳凌波舞有些不伦不类的。” 笑笑蹙眉,自己对舞蹈可一点也不在行:“你对凌波舞很精通吗?” 西子摇了摇头:“先生说我有些跳舞的天分,但学舞却晚了,快十岁的时候才学,身子有些硬了要说凌波舞,贺阿蛮与缪探梅都比我跳得好,便是你那四姐姐唐飞琼也比我腰肢柔软呢!” “你能现场给我们舞一曲吗?”笑笑直接问。 因为早已在家中练了很多次,西子并不怯场:“这里地方够大,倒也跳得开,只是,谁来弹曲子呢?” 也是,没有伴奏的话,跳舞会显得有些傻。 “我来弹筝,《凌波曲》恰恰是我的擅长。”瑞彩自告奋勇,“瑛园,你们家有筝吗?” “有有有,”笑笑忙不迭道,“我家有琴有筝有洞箫,可惜我一样都不会。” 笑笑吩咐丫头们把筝桌抬进来,又让把绿萝屏风移开,令室内空间更宽阔,跳起舞来也转得开。 忙活完这些,就让丫头们都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好友三人,西子在当屋摆了个难度颇高的舞蹈动作,瑞彩流水般的筝声便响了起来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狂野奔放 ,一曲舞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半晌才从方才精彩的舞蹈中回过神来:“你方才说, 她们跳的比你还要好?” 西子跳累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探梅的腰肢更柔软, 阿蛮的舞姿更轻曼, 便是飞琼, 腾跃得也比我更轻更高呢。” 瑞彩也道:“咱们现在看着很好,到时候很多舞者一曲曲跳下来, 很明显就分出高低了。” “这个舞可以改吗?”笑笑外行地小心问道, “我的意思是,在凌波舞的基础上进行小小的修改,将你最擅长的地方发扬光大,比如说你跳得不够高, 那就减少几个腾跃的动作这可以么?” “当然行的,我的教舞先生就很擅长编舞呢, 我刚才跳的凌波舞就是由她修改过的若是再改得毫无难度,只怕就没有可赏性了。”西子有些自责,后悔自己平日练舞不够努力。 笑笑认真地想了想:“我对舞蹈一窍不通,但历代诗词中,对舞蹈的描述最为出神入化的,我认为是岑参的那一句‘世人学舞只是舞, 恣态岂能得如此’。” 诗人岑参曾经非常酣畅淋漓地描述了一场胡人入汉的试舞, 精彩的诗句令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回裾转袖若飞雪, 左鋋右鋋生旋风”, 只让人觉得可歌可叹, 又有“试舞一曲天下无”的美称。 “那些都是舞中翘楚,不要说我,本朝怕也无人能及。”西子摇了摇头,感觉笑笑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 “不,我说的不是舞蹈技巧,而是舞蹈之中更为传神抓人的东西。”笑笑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世人学舞只是舞,这便是要我们摆脱传统舞蹈的桎梏,跳出自己的风格来!” 西子瑞彩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好友,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桎梏,舞出风格。 “我认为,无论是荷花仙子还是玫瑰仙子,这个设定本身就有些落俗套。” 笑笑提到的这一点,两个人还都是赞同的。 “西子除了凌波舞,还擅长其他舞蹈吗?” “柘枝舞和回旋舞也都是学过的,但都不甚精通。”西子的声音渐低,甚至觉得自己在宴上献舞可能是个错误。 “能不能让先生想想办法,将你擅长的一些舞蹈动作结合起来,编一支新舞?”笑笑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各种舞蹈合起来会不会不够统一?”西子蹙了蹙眉,很怕最后会编出一套不伦不类的舞姿动作。 “大凡舞蹈,都是有其寓意的,比如模仿飞天,神鸟,灵兽,比如庆祝丰收,歌颂太平,所以我们也可以拟定出一个主题来,让教舞先生根据这个主题来编排舞蹈动作,让乐师们也根据这个主题来配乐。” 听到此处,瑞彩插了句言:“这次玫瑰宴请的谁家的乐器班子?” “家父说要办就办最好的,花重金请来的宫八声的班子。”西子道。 瑞彩吸了口气:“那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乐器班子了!教我弹筝的孟六月师父就擅长即兴弹出各种乐曲,看不同的风景,饮不同的酒,赏不同的月,都可以弹出不同的筝曲!你们若真能想出合适的主题,他们定然能配出最合适的乐曲来!” 笑笑听着格外激动:“咱们尽量的不落俗套!” 瑞彩补充一句:“还要符合西子的身份。” 西子是作为温家的女儿身份来跳舞的,因此,妩媚或诱惑的舞蹈并不适合她来表演,笑笑这才明白了,为何先生会为她选了玫瑰仙子这一形象。 “西子今年才十四岁,咱们可以尝试走灵动活泼的路子。”笑笑为友人们倒上了新茶,自己则捏了个酸甜的杨梅吃,“咱们甚至可以尝试原生态的舞蹈。” “原生态?”西子怀疑自己听到了一个假词儿。 笑笑耐心地进一步解释:“就是非常原始烂漫的舞蹈,甚至可以狂野奔放。” “狂野奔放?”瑞才惊讶地看了看西子,“难不成像山林野人似的?西子一向娴静,她能跳得出来么?” 西子端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好友给自己赐予一次新的生命。原始烂漫,狂野奔放,这些词汇非常陌生,但又有着无边的吸引力。西子甚至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在湖心岛遇见的那两位画师,他们似乎就很接近这些词汇。 笑笑摇了摇头:“舞者的动作与性格关系并不大,我曾经见过跳舞跳得非常奔放的人,舞起来就像一阵风一团火,简直要将自己燃烧了似的,但是,这个人在舞台之下却是非常沉闷甚至羞涩的。” “你在哪里遇见了这样的奇人?”西子不禁问道。 “在海外小岛上。”笑笑不动声色的扯了个谎,想起方才瑞彩的话:“瑞彩刚才说什么野人来着?” 瑞彩忍着笑:“山林野人。” “对,咱们也可以做这个设定!山林野人有何不可?!”笑笑握着茶杯,一字一句的道。 瑞彩和西子都认为唐瑛园疯了。 那疯言疯语还在继续:“可以是山林里的一棵树,一条溪,一匹兽,一只鸟,一块石,一阵狂风,一道闪电,一通暴雨,一弯雨后的绮丽彩虹!” 西子与瑞彩听得怔住了。 笑笑说着说着,便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主题:“舞者可以把自己融化为大自然的一部分,用原始天然的舞蹈来征服观众!” “我还是不大明白,西子究竟要怎样跳?总得找出你之前说的那个主题。扮作嫦娥也好,飞天也好,得让众人知道在跳什么。”瑞彩直言直语。 “山鬼。” “什么?”西子疑心自己听错了。 “山鬼。西子就可以扮作山林间美丽的山鬼。”笑笑望着表情吃惊的两位好友。 山鬼?是九歌里面的山鬼吗? 西子喃喃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对,就是屈原笔下的山鬼,多美! “如此想来,山鬼比那些仙子还要美了!”瑞彩也不禁激动的道,还拉了拉笑笑的袖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鬼点子!” “这也是拜你那个山林野人所赐!”笑笑举起茶盏,与瑞彩碰了个杯。 西子激动之余不觉有些犯难:“只怕教我的先生水平有限,很难编出如此原始热烈的舞蹈。” “你确定宫八声的班子能编出任何乐曲吗?”笑笑问瑞彩。 瑞彩非常确定的点点头:“一定可以的!我师父就完全可以,更何况是宫八声本人!”瑞彩提起宫八声,就好像在说神仙一般。 “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妨先请宫八声的班子把舞蹈的乐曲做出来,然后再让编舞的师傅根据乐曲来编动作。”笑笑看了看二位朋友,“距离玫瑰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西子很高兴,但又没什么自信——仿佛这一支舞就可以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来,那是自己向往的新样子——这个崭新的样子,自己都不敢认,却又心向往之。 笑笑似乎看得出西子的心事:“我们可以耍些小心思,把舞蹈编得更好看,比如说,西子先上场跳一段,然后其他的舞者也纷纷上场,给人一种山中精灵都在舞蹈的感觉,渐渐的,精灵们一个个退场,又只剩下山鬼姑娘一个人独舞,直至落幕。” 如此一来,西子可以少跳一会儿,但还依然是绝对的主角。 西子点点头:“我今日就派人去跟宫八声先生谈,编曲子由他来定价,多少钱都行。” “说不定他不要钱,这类人就是这样,一旦合了他的胃口,说不定会分文不取。”瑞彩笑道,“更何况是山鬼这样新颖的想法!” 经瑞彩如此一说,笑笑对宫八声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到时候穿什么呢?”西子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这得好好谋划一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决不能挽着高髻,穿着仙子的裙子。我想象中的山鬼姑娘,应该是披散着头发的,带着用山藤野花编成的花环,赤着脚露出脚踝。”笑笑只抓住了设计中的几个点,其他的都还没有想好。 “赤脚倒也没什么,贺阿蛮与黛婀都是赤脚跳舞的。”西子并没有为此作难。 “这一身舞衣应该是色彩多姿的,把大自然的很多颜色都融入其中。”笑笑道。 瑞彩总结一番:“迎客的裙子是淡紫色,跳舞的裙子是彩色的,午宴又该穿什么样的衣裳呢?” “午宴的衣裳穿得最久,要一直从晌午穿到傍晚,所以最好是简单利索一些,穿着也要透气舒适。颜色最好是偏暖偏柔和一些,毕竟早上迎客穿的是凉紫色,到晚宴前的‘海之神女’亮相,势必要穿蓝色裙子,因此,在蓝色与紫色之间,最好有一个暖色的缓冲。” “什么海之神女?”瑞彩不觉问道。 “这个也要保密,”西子笑着压低了声音,“是太后赐了匾的新品种玫瑰,颜色宝蓝,我父亲在这次玫瑰宴上是要隆重推出的。” 瑞彩惊呆了:“颜色宝蓝?玫瑰还能长成蓝色的吗?” 西子耸耸肩膀:“我三哥偏偏就种了出来。” “隆重推出?伯父要怎样个隆重法?”瑞彩问。 “我爹是个省心的,把这些全交给我们兄妹了,我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来将‘海之神女’捧出来给客人们看。”西子看了看笑笑:“你上次不是说有了好主意吗?” 笑笑伸了个懒腰,靠在自己的沙发上:“自你上次说了蓝玫瑰,我就一直在想主意呢。既然名字被赐了‘海之神女’,不如,就由西子来扮演海之神女得了。” “扮演?如何来扮演?唱戏?唱歌?还是跳舞?”瑞彩不解。 “需要搭一个台子,由西子亲自捧着蓝玫瑰,慢慢从台子上走过来,让在座每一个人都欣赏到。”笑笑不知怎样给二位好友解释t台的样子,“台子是竖长的,前面有一个展示区,西子一路走过来,两旁的客人都可以看到。” 西子一时想象不出来,但却十分信赖笑笑:“瑛园尽管把所需要的材料列出来,我让他们按着去做就是了。” “除了舞台之外,还需要做足海洋风格的舞台装饰,比如沙滩椰树之类,西子的发型衣着也要紧扣海洋主题,比如可以用一些贝类做发饰,为了显得盛大,甚至可以用上裙撑。” “裙撑?”瑞彩怀疑自己又听到了一个假词儿。 西子点头道:“以前那些高丽人倒是用裙撑的,系在裙子里,裙子就可以像伞那样打开。” “事实上这件裙子已经在着手做了,即使玫瑰宴不采纳,海意阁也打算作为秋季的一件盛装来出售。”笑笑道。 西子有些吃惊,这件事从来没有听笑笑提过。 笑笑抿了口茶,也并非有意保密,只是在设计衣服方面不太喜欢与人作太多沟通,怕商量的太多就失去了自我。索性将裙子做出来,让对方自由选择。 “我有时候真是不懂你,瑛园。”西子笑一笑,“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虽然还没有看到裙子,但似乎已经是一个既定的惊喜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京都销烟 ,撷英女学的期末考试一年只有一次, 日子就设在年尾,也就是每年的腊月中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除了统一组织的考试之外, 还要看每个学生在这一年所积累的实践成绩, 这些将直接决定毕业成绩——幸而, 腊月离现在还很远——不用期末考试就能直接放暑假,这种好日子笑笑想都不敢想。 六月初, 撷英女学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悠长暑期, 再也不用起早坐车去读书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真是好。 但唐笑笑的六月并不悠闲:京都的见山大街要进行改建,唐家的布铺子也不得不关张, 窗帘生意暂时与珊娘的木器铺子合并在一起,主要由珊娘打理着;笑笑和祖母一起合资“研发”的白千层树油已经拿到手中, 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看来,在缺乏专业知识的情况下,很多东西并非想当然就能成功的,笑笑只得将记忆中白千层树油的性状c味道c功效尽量详尽地飞鹰传达给闽地的蒸馏师傅,以期得到更好的改进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便是温家的玫瑰宴了:差不多每隔一日, 笑笑都要与温家人碰个面, 要么笑笑去温家, 要么温家人来唐家, 温家专派的马车几乎日日停在唐家, 专门候着笑笑这位宴会设计师,一旦有需要,便以最快的速度往返于温家和唐家之间。 ——“今日还用去温家么?”唐起帆用过早饭,来到院子里,逗了逗莲花缸里的金鱼。 笑笑就坐在廊下的围栏边,扇着一把小蒲扇:“离玫瑰宴不到十日了,该准备的也都备的差不多了,难得这几日清闲下来,偏偏又热得不行。” 珊娘吃过饭便赶去木器铺子了,此时家中只剩了父女二人,起帆叹道:“一家子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忙。” “爹今日也难得清闲,该陪着娘一起铺子逛逛去呢。” 起帆一笑,却答非所问:“前两日在南浦街看到了温家捐的路灯,倒是起的好主意,只是不明白为何偏偏要选在南浦街?按说见山大街的位置更好些。” 这件事笑笑也不大明白:“据说是由官府定的街道,温家最初的确想设在见山大街的,官府却没有采纳。果然,这些日子见山大街就要被改建了。” 起帆一时没有应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摇着折扇走神。 笑笑便也从廊下走向院子,坐在父亲旁边的石凳上:“爹是为了见山大街的布铺子吗?” “那条街上的所有铺子都被官府尽数收了去,倒是给每家都补足了钱。” 笑笑闻言,也跟着动脑筋:“那见山大街是要做什么用呢?原有的商铺都要推翻重建吗?” “最近凤箫巷也在拓路,说不定是要与见山大街打通,看来这回官府是要派大用场,”起帆分析着,听口气很是重视此事,“笑笑可知,当初官府拒绝温家时是怎样讲的?” 笑笑仔细回想在温家香铺开例会时的情景:“似乎官府并没有强烈拒绝,只是说那些路灯的式样要完全由官府来定,而且今年不见得能建成。温家急于在今年的夏季夜市看到灯箱广告的效果,便让官府重新指定了一条街道。” 大清早的,院子里就响起了蝉鸣,丫头端来了新鲜的花茶。笑笑摆摆手让丫头下去,亲自用玻璃壶给父亲和自己斟上茶来——红巧梅已经在水中盛开,令茶水变成了美丽透明的水粉色,缓缓倒进杯中之后,笑笑又从小碟子里夹了几片碧绿的薄荷叶子,点缀在茶面上。 起帆望着面前这一杯赏心悦目的花茶,又见女儿方才不加冰糖也不加蜜,单只加了几片薄荷叶,很合自己的口味,便微微一笑:“笑笑认为此次见山大街是要做怎样的改建?” 笑笑还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仔细回想着京都舆图中那见山大街的位置,以及父亲刚才提到的凤箫巷的位置,这两条街道并不正对,之间还隔着一片旧城区。 笑笑喝下一口茶,只觉得眼睛都被薄荷熏的凉凉的:“如果拆了那一片旧民宅,把两条街完全打通,的确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尤其是凤箫巷,又窄又长,里面还多居住着官员,难道这些人也要撵走吗?” 起帆喝着薄荷茶,眼睛也变得凉凉的:“凤箫巷目前还没听说风声,但听你舅舅说,圣上给一批大臣赐了新宅子,这些人大多住在凤箫巷。” “凤箫巷离皇宫非常近,难不成,皇上是要给自己修一条出宫的路吗?”笑笑直言不讳,联想到现代的很多城市都会有一条最体面的迎宾大道,“不过,咱们京都不是已经有一条正阳街了吗?那是正冲着皇宫的大道。” “那是先皇修建的,单只用做仪仗出行。”起帆想起那条可怜的正阳街来,今皇除了登基当年去荫昭寺祈福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临幸过那条街道,“圣上似乎不大喜欢。” “也就是说,这回圣上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一条出巡的街道?”笑笑突然觉得本朝皇上很可爱。 “从此事的保密程度来看,或许真是这样。” “圣上既然否定了正阳街,那就是不喜欢单纯作为仪仗排场的面子工程,这条新的街道说不定会保留一些风土民情呢。”笑笑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颗冰糖。 “君心难测,”起帆望着院中梅树上泛了黄的青竹梅,“能够想到这一步的商家不止我一人,很多人都在托关系打听此中门道。” “绝佳机会,谁都不想错过的。” “商会的人也很看重此事,都在推测这条街道会不会保留商铺。”起帆顺手摘下一只梅子来,淡淡一笑。 “看来,爹对此事已经是胸有成竹。” “笑笑说说看?” 唐起帆已经成竹于胸,笑笑却一时想不出具体的方案:“女儿只觉得,无论建不建自家商铺,首先要参与其中才是,就像那温家的灯箱广告,虽然不直接卖东西,但照样有效果。” 起帆微微点头:“官府没有直接回绝温家在见山大街捐灯之事若找对方法,参与其中便并非难事。” 笑笑不觉暗暗佩服父亲,他的着眼点并非小小商铺,而是唐家生意的整体发展:“爹打算给见山大街捐些什么呢?” “这些就是官府自己的事儿了,”起帆微笑着喝了口茶,确切说,官府也是听皇上的,揣摩圣意的事儿就由他们自己来做吧。 “总之要捐就捐街上必须的一些东西,路灯,牌楼,花木,无非就是这些吧。”笑笑还在按着自己的思路考虑此事。 起帆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女儿的脑瓜:“捐建。” “嗯?” “捐一笔见山大街建设用的银子,他们爱用在哪里就用在哪里吧。”起帆打开折扇,上面画着几竿黛青色的冷竹,“理由么,就当是在对此街甘棠遗爱了。” 笑笑恍然大悟,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自己却没有想到:“还是爹有办法!他们收了银子,总得在新建成的街道留下些唐家的影子,不能让人家白捐钱啊。” 起帆把两人杯中的残茶倒在树下,重新斟上。 茶完全凉了之后,便清凉入脾,并不像方才那样热热的冲上脑门,刺激的凉意直熏眼睛。 笑笑给两人加了些蜜,凉茶加蜜很好喝。 听见父亲道:“总觉得,笑笑这些日子有事情要问我。” 笑笑一怔,惊讶于父亲的敏感。的确,自从父亲回来后,自己有很多事情想问他,除了云懿之外,还有些其他的。 既然已经被对方觉察到了,笑笑便决定敞开心扉。云懿的事情暂时翻篇儿了,笑笑便不再问,再说此事由女儿提出也不合适。 抿了抿鬓角,便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四叔那近千亩的罂粟,如今怎样了?” 起帆失声一笑:“再没有想到,笑笑竟一直在操心这个。” “我听娘说,罂粟这东西害人匪浅呢。”笑笑认真道。 起帆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觉对其刮目相看,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摆脱了小商家的唯利是图,实在难得。 “那些罂粟都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起帆笑着叹了口气:“咱们家从你四叔手里买过来了,用了贵一倍的价格。” 笑笑曾听珊娘说过两句,四叔一直不肯出售罂粟田,对于罂粟的危害也不以为然——没有见过罂粟毒性的人,认为不过是药三分毒,□□还有毒呢,怎么照样有人买卖。 “四叔若是到别的地方继续开垦种植罂粟怎么办?”笑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既然用贵一倍的价格买下来,就已经立好了垄断规则,十年之内他不可再种植一棵罂粟。”起帆的声音里有毋庸置疑的决绝,“况且,据你舅父说,滇缅一带已经有人染上毒瘾,那里的官员纷纷向朝廷进言,说不定不出三年,中原就禁植罂粟了。” 想不到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笑笑看看自己的父亲:“爹已经把那千亩罂粟田都毁了?” “都翻出来,烧尽了。”起帆轻描淡写道。 京都销烟,老爸真是太帅了。 “剩下的这些地打算种什么呢?”近千亩的土地呢,种些什么合适呢,笑笑给老爸提建议:“马铃薯?番薯?玉蜀黍?” 起帆笑着摇摇头:“当初为了更好地种植罂粟,那些地已经做过了特别的处理,并不适宜再种其他庄稼,即使勉强种上了,也不可能丰收。” 笑笑皱着眉头,这就把千亩地砸到手里了?! “惬园的展厅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起帆看看女儿,“若是整个丝织业的商家,都集中到这里来办展厅,也未尝不可。” 笑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惊呆了,父亲太有远见了,大面积的集中展厅,这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商业展会模式啊! “外地的商旅们来到京都,可以直接在那里看展厅,谈生意。”起帆看了看女儿,似乎并没打算就此深谈,“这只是初步想法,还没有同商家们谈,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合作。” 是啊,想法虽然好,但是很多商家都希望把客商引到自己家中吧。都是同行,集中在一起就会有比较,说不定还会有冲突。 “笑笑若有了好点子,随时跟我讲。” 笑笑点点头,望着自己的老爸,突然道:“那些罂粟花那么漂亮,都烧完了?爹,你闺女是开花店的呀!花也没什么毒,完全可以卖的呀!” 起帆一怔:“这么说,生意还是做赔了。” “谨慎一些的好,以后罂粟禁了,罂粟花一定也会被禁的。”笑笑安慰父亲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姐妹赴宴 ,虽说七月流火, 却也到了夏日的尾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珊娘养的许多盆兰花,在七月初竞相开放了。 “难怪七月又被叫做兰月呢, 果然这时节的兰花最好看。”笑笑换上了一件葱白的纱衫, 春水蓝的纱裙, 裙角绣了几把半开半合的折扇。 “七月又叫做巧月呢,再过几日就要做巧果, 供摩喝乐了!”慈姑已经为珊娘梳好了头——如云盘回的凌虚髻, 用黑珍珠的小顶簪固定住。 旁边的竹匾里剪了各色的新鲜玫瑰花,珊娘选了许久,才从里面挑出一朵淡碧色的玫瑰。 “娘该挑朵鲜艳的才是。”笑笑走过来,打量着母亲这身藕荷织银的柔绢长裙, 又回身望了望一袭烟墨长衫的父亲:“不是说好了穿夫妻装的么?” “你娘觉得在人家宴会上过于外显,不够礼貌。”唐起帆一眼看到竹匾里的一朵“黑玉镶金”的丝绒玫瑰, 便将那朵花簪在了自己发间,凑到镜子前看了看妻子的脸,用很轻的声音道:“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藕荷色的衣裳配莲红的花,再合适不过了。”说着亲自在竹匾里挑拣了许久, 最终选出了一朵淡白色的玫瑰, 花瓣的边沿晕着几抹睡莲红。 笑笑满意地看着父亲亲自为母亲将这朵玫瑰插在发髻上。 眺雁在一旁笑道:“姑娘只顾着老爷太太了, 自己还没有戴花儿呢!” 笑笑梳着双螺髻, 头上一点首饰也无, 从那竹匾里信手拈起一朵黄玫瑰, 插在了右边的螺髻上,竟然与这一身蓝中泛青的衣裙格外和谐。 忽听廊下报了一声:“六姑娘c七姑娘到了!” 竹门帘随即被掀起,便见莞尔笑盈盈地走进来:“就知道五姐姐已经打扮好了!” 莞尔梳着双环髻,发鬟上有红宝石的簪子,配着同样名曰“红宝石”的玫瑰花,款款走过来,对着笑笑左看右看:“姐姐打扮得就这样简单?” 莞尔打量着笑笑这件葱白色的纱衫,见左肩上与右袖口都隐绣着同样颜色的翩翩凤蝶,“这些蝴蝶不细看根本就看不见,远远儿的还以为就是件玉色衣裳呢!” 笑笑淡淡一笑,深知今日宴会的主角会是怎样装扮,只怕所有的赴宴者都会黯然失色——更何况,自己今日并没有想引起谁的注意。 莞尔又过去给起帆和珊娘行礼,看到珊娘头上的玫瑰:“三伯母的玫瑰真好看!我们也劝着我娘带几朵艳些的花儿呢,她偏偏说我爹不去,便应该内敛些。” 珊娘笑道:“你母亲这是珍重身份。” 正说着,嫣然也走了进来,先给起帆夫妇行了礼,才拉着莞尔道:“不是说请五姐姐给画额妆的么,怎么又闲话起来了?这都快辰时了!” 莞尔吐吐舌头:“还早着呢。” “怎么还早,温家的人到辰时就开始迎客了!”嫣然将调好的朱砂胭脂放在桌上,另有一支花枝俏的额妆笔,“五姐姐先给我画吧,玫瑰宴的一点一滴我都不愿错过!” 望着姐妹俩认真的样子,笑笑忍俊不禁,用那额妆笔蘸上朱砂胭脂:“六妹妹想画什么?” “想画一朵玫瑰,谁知道她们一个个的都不会画,连梳头娘子都画的不好看!”嫣然坐在窗前的亮处,仰起脸来:“五姐姐上回画的梅花妆就与旁的皆不同,又精致又特别,所以这一次又要劳烦姐姐了!” 笑笑先在一旁的帕子上画了个简单的样子,是一朵现代风格的抽象玫瑰花,嫣然莞尔看了皆说好看,便都坐下来仰着脸,让笑笑在各自的眉心分别给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起帆夫妇已先一步去了老太太那边——这一次赴宴,唐家是一家老小十四口举家出动的,加上那些仆妇长随,便是浩浩荡荡三十几口人。 “二哥哥说要赶在玫瑰宴前回来的,谁知还是没能赶到。”莞尔抬着脸,感受着眉心间轻轻凉凉的笔触,小嘴却一直不住。 嫣然的额妆已经画好了,正坐在镜子前独自欣赏——作出些顾盼生姿的表情来,无声地微笑,无声地娇嗔。一面又暗暗拿自己的双螺髻与笑笑的双螺髻做对比——自己的螺髻里面撑了假髻,故而双髻更加饱满,梳头娘子又别出心裁,将指甲盖儿大的粉红小玫瑰排成一行,沿着螺髻呈螺旋形簪上来,别致而美丽。 相比而言,笑笑的双螺髻就简单多了,蓬松自然,就只戴了一朵孤零零的黄玫瑰。 嫣然不觉一笑,对自己今日的打扮更加满意了,晃了晃耳畔的芙蓉石耳坠:“请贴上写着,温西子的衣裳都是由海意阁提供的,真不知道她今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呢?”——嫣然不放弃任何打探消息的机会。 “西子要换好几身儿呢,我也记不清了。”笑笑道。 嫣然吃了一惊:西子要换好几身衣裳?这可是个大新闻!自己要不要也多带两身衣裳过去?这些日子母亲耳提面命地叮嘱自己和妹妹,玫瑰宴是全京都的商贾大宴,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应该趁此机会给那些太太公子们留个好印象才是。不行,必须得找机会多换两身衣裳,得时时刻刻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才好。 一时,莞尔眉间的小玫瑰也画好了:“还是五姐姐画的最好,比二姐姐贴的金箔花钿还好看呢!” 嫣然也道:“二伯母给二姐姐选了名贵的牡丹玫瑰,要我说反倒显得老气呢!” 牡丹玫瑰,是一种非常大朵的玫瑰,颜色也常常是正红紫红这类富贵色——笑笑并不认为这种玫瑰适合插头,最起码不适合年轻人插头。 及至见了欢颜,更觉得富丽非常,丹凤紫的大玫瑰并簪了两朵,配着赤金的头面,只觉得年纪凭空大了五六岁。 展颜戴着几朵阳红色玫瑰,配着明橙的罗裙,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亮丽。 舒颜倒是清清爽爽的,月白色的苎丝裙,头上依然是一支白玉簪,只配了一朵宣纸色的单瓣玫瑰。 可掬还是小孩子打扮,梳着丱发,用红色小刺玫沿着发髻盘了两个圈,眉心间点着红点儿。 姐妹们见面,说笑一番,便都坐进了各房的马车。 小笛儿跟在姑娘身边,轻声道:“温姑娘给送来了那么多名贵的玫瑰,姑娘偏偏选了一朵这样平凡的。” “今日是个大热天,再好的玫瑰也会被晒蔫的,再好的妆容也会被晒化的,还不如清爽自在些的好,”笑笑扶了扶头上那朵新鲜的黄玫瑰,“到时候,在温家的园子里随意摘一朵就成。” 小笛儿闻言点点头,那些刻意搭配着衣裳妆容的名贵玫瑰,一旦被晒蔫了,连替换的都不好找。又抬眼打量着笑笑,只觉得自家姑娘穿什么戴什么都最好看:“姑娘该用那把凤仙花的玉柄绢扇,或是太太给姑娘亲自绣的那一把蓝莲花的团扇!” “在玫瑰宴上,最好就别突出其他花卉了。”笑笑道。 小笛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姑娘通身上下没有一朵其他的花儿呢。 笑笑取出自己的檀香小折扇,打开来扇了扇:“折扇带着方便,温家的一些名贵花棚说不定不允许丫头们跟进来,这些随身的东西我自家也得简单备上一套,到时候扇子也找温家要,木樨饼儿也找温家要,没得让人家笑话。” “温家笑话谁也不敢笑话姑娘的!”小笛儿一笑,觉得主子过于小心。 笑笑只笑不语,扶着小笛儿上了自家的马车。 自唐家到温家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当路上开始出现各色的玫瑰花瓣时,也就快到了。 车子停下来时,笑笑已经听到了车外面的热闹喧天。 还好马车们被温家的车夫引领着及时停在了妥当的位置,故而并不会引起交通堵塞。 唐家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的向温府大门涌去,很快与另一路更加庞大的人马汇合了。 ——人参金家也刚到。 很快,金家老太爷与唐家老太爷拱手拍肩,金家老太太与唐家老太太互道久违,金家太太又从唐家这一群人里找到了自己的女儿金宝娣,便又是一阵嘘寒问暖,问身子重不重,累不累 展颜很快在金家的人群里找到了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便眼睛亮亮地一直望着他,幸而宸大嫂子猜到些自己的心事,招呼着弟弟金仲伦过来。 展颜咬了咬嘴唇,心里紧张的不得了,眼见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翩翩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不由得低下头去,眼睛几乎不敢看,只望着脚下毡毯上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 轻轻地扶了扶发髻,那些精挑细选的玫瑰花都簪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轻轻地摸了摸额间的花钿,那是刻意制成的半颗金珍珠,用呵胶仔仔细细的贴在了眉心正中。 纵观一众姐妹,欢颜老气,舒颜素寡,笑笑随意,嫣然刻意,莞尔艳俗 展颜微微一笑,慢慢地抬起头来,难得宸大嫂子有心撮合,自己该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甫一看到金仲伦的深深眉眼时,心里又是一阵狂跳,到嘴边的话竟全都忘了,正迟疑着,便见金仲伦满面微笑道:“笑笑,你几时过来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浩瀚公子 ,笑笑望着人海中向自己走过来的仲伦哥, 其头上居然也插了一朵黄玫瑰,只是颜色更为金黄明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笑笑头上的这一朵, 是嫩嫩的鹅黄。 “笑笑, 你几时过来的?”或许是戴了黄玫瑰的缘故, 金仲伦的笑容十分灿烂。 “我们也是刚刚到。”笑笑微微一笑。 “京西的泊枫楼过些日子就开业了,首场戏还是《梁祝》。”金仲伦首先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到时候鲜花店与食铺子都能一并开起来。” 这个, 金总也太工作狂了,见面寒暄是不是该先聊聊天气什么的,就是聊一聊温家大门口的这些玫瑰花藤的装饰也可以呀笑笑歪头一笑:“泊枫楼很著名,难得仲伦哥能把这座楼买下来。” 金仲伦也点点头:“那之前是一座酒楼, 墙壁上至今还留着宋代蒋竹山的题诗:枫林红透晚烟青。” “那就是古迹了,真难得!”笑笑由衷道, 蒋捷的这首词有一股子酣然的沧桑: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只一句话,便道尽了看透世事的淡漠。 金仲伦点一点头,打量着浩渺如烟的玫瑰花围墙:“今日玫瑰宴,很值得借鉴。” 笑笑指指温家的大门:“一会儿进了门,温家说不定就会让咱们大吃一惊哦。” 金仲伦与笑笑并肩走在一起:“笑笑指的, 是一进门的那座玫瑰山吧?” “仲伦哥全都知道了?”笑笑不觉一惊, 大家说好了此事保密, 为此温家这两个多月以来都是紧闭大门, 偶尔有宴客也都是改在了别院进行。 “温自牧让我帮他找了许多五色草与藿香蓟, 很多是从西洋的花商朋友那里拿的。”金仲伦边走边道, 望了一眼不断地同自己使眼色的姐姐,不为所动:“借着送花草的机会,提前见识了这个奇妙的园子。” 笑笑一副了然所悟的表情:“难怪请帖册上专列出了金家的防暑药呢,有厚朴紫苏丸,有莲米香砂,还有苓术甘草水!”——金仲伦看到了玫瑰宴的商机,自然不会放过宣传金家的机会。 “你的记性倒是好。”金仲伦不觉一笑。 “这些药的名字很好听,就记住了。”笑笑的记忆力在前世就很好,到了元龙朝,或许是年纪的优势,头脑似乎更加清明了。 一时,金宝娣挺个大肚子走了过来,含笑道:“二弟何时与五丫头如此相熟的?我这个做亲姐姐亲嫂子的反倒被蒙在鼓里了!” 金仲伦似乎不大喜欢姐姐如此八卦,便走过来搀着她:“姐姐早就怕热,如今身子这么重,更是怕热,早早地让她们扶着进花厅休息吧。” 金宝娣却一拍笑笑的手:“他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一会儿咱们姑嫂两个说悄悄话!” 金仲伦清了清嗓子,瞧见了远处的一个熟人,便走过去搭讪了。 笑笑也觉得不大自在,不要说对仲伦哥本就没什么想法,就算是真的心仪此人,也不愿让别人当场点出来。再说,毕竟前世里展颜是疯狂爱着金总的,金宝娣这么大张旗鼓的一说,难免让姐妹之间生了嫌隙。 便笑着对金宝娣实话实说:“早些年,仲伦哥曾经与二哥哥在苏州住过一段日子,恰恰就借住在我们家。那时候我也不过同可掬一般大。”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金宝娣扇着销金团扇,因着怀孕,整个人显得丰腴白皙,嘴巴更显得小了,朱红色的嘴唇总是半嗔半喜的,“如今你也大了,早不是可掬那样的小孩子了。” 明明是实事,偏偏被他说成故事。 “人家还没到及笄呢,”笑笑凑近金宝娣,低声在其耳畔说:“嫂子声音小些吧,二伯母一个劲儿往咱们这边看呢。” 金宝娣闻言,急忙住了口,今日二太太把欢颜打扮得如同孔雀开屏一般,浑身写满了恨嫁,自己方才提的那些年纪大年纪小的,一定触动了她的心事。 正要笑着说两句俏皮话圆圆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人流进了温家大门,绕过一座巨大的昆山石屏风,便进入了温家的园子——馨园。 馨园是依山而建的,因此园子里常常能看到一脉一脉的山根,温家便借机建成了一座座高低错落的观景山。 此刻映入眼帘的,恰恰是东面的一座翠绿山坡——金宝娣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眼花了,那个卧在山坡上的巨大花篮怎么回事?那是个花篮吗?还有一道道竹编的痕迹呢,明明就是花篮!那每一道竹编痕迹简直比自己的腿还要粗! 金宝娣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花篮!急忙拉了拉身边的笑笑:“五丫头快看!山坡上好大一个花篮儿!还倒出来许多的大玫瑰花!” 吃惊的不只是金宝娣一人,所有的来客全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东边山坡的巨型花篮,花篮是倾倒的样子,里面的各色玫瑰全都被倒了出来,有盛开的,有半开半合的,亦有花骨朵已经有小孩子按捺不住跑了过去,去摸那洒落在山脚下的朵朵“大玫瑰”——有些“玫瑰”的个头简直比小孩子还要大。 “这都是花匠们想出来的法子,”笑笑忍不住给金宝娣介绍,省得她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大着肚子也要去那山坡上亲自观察这些园艺造型,“用铜架子做成花篮的形状,在每一个架子孔里摆上小花盆,种上各种颜色的草和花,长得密实了,就形成了这种毛茸茸的造型效果。” 金宝娣也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识的样子,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低声跟笑笑咬耳朵:“温家可真有法子!这么好看这么有趣儿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说着又跟身边的嫣然咬耳朵:“这是做成了各种形状的小丘,然后在上面种花种草,赶明儿咱们在园子里也养一些,毛茸茸的多有趣儿!”说着又用扇子一指园西边:“瞧那边的竹林子里,有几只鹿一动不动的,说不定也是用小丘做成的呢!看见没有,就那几只紫色的鹿!” 扇子一指,却指向了面前一个人——此人头戴紫金冠,簪着正红色“火烧云”玫瑰,一袭朱紫销金的纱氅,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乌沉香的气息。 金宝娣当场怔了,这是什么人物? “贵宾光临寒舍,鄙园蓬荜生辉!”对方拱手一笑。 金宝娣这才明白,原来是温家的公子。 虽说元龙朝民风开放,但年轻女眷们在外场都是温柔内敛的,即使活泼如金宝娣,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回礼而已。 金家的公子们分别迎接着蜂拥而至的宾客,嫣然左顾右盼一番,用扇子掩着口低声问金宝娣:“嫂子,你说刚才那位是温家的老几?” “看年纪应该是温二,”金宝娣用不经意的眼风扫了一眼方才的富贵公子,“想当年,还有人想给我们家提他呢”脸红了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嫣然却吃了一惊,在她的眼里,金宝娣成了亲又怀了孕,虽说是大嫂子,却更像是“上一辈人”似的。没想到,居然和刚才的那位公子议过亲?! 金宝娣轻轻一笑,用近似于无声的话语道:“他比你大哥哥还大两岁呢。” 嫣然不觉又回头望了一眼,真是看不出来:“听说他跟江家定了亲,那江秋怡的年纪同我二姐姐差不多呢。” 金宝娣笑着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位公子:“瞧你五姐姐,同她搭话儿的那几位温公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你也该学着些。有的事儿,自己也该上些心,光等着父母给张罗,黄花菜都凉了。” 嫣然心有所动,看到那几位与笑笑谈笑风生的公子,个个看起来都一表人才,也不知五姐姐何时与温家的人走得这样近了。 “五丫头同温家的姑娘是好友,自然同温家人都熟络些,”金宝娣很乐意为人师,以过来人的身份轻轻地点醒这些闺中的小姑娘:“今儿是温家设宴,你可以先去瞧瞧温西子,又不是不认得她。” 嫣然恍然大悟:“温家的女眷在西花厅待客,咱们这就瞧瞧去吧!” 金宝娣笑着点点头,又望了一眼温家的年轻公子们,不觉暗叹,这一家子人怎么都生得这样好。 ——笑笑望着眼前的温西岫,没想到他今日待客还是穿了一身白——珍珠白的袍子挑着银线,头上恰恰簪了一朵“红衣卧雪”的玫瑰——层层叠叠的雪白花瓣中,有几滴朱红点子。 “瑛园打扮得总与别个不同!”温至翀在一旁叹得一声,头上是“稚桃妃”的浅桃色玫瑰,鬓角有如刀裁,衬的面孔愈发秀美。 笑笑却微微一笑:“你们几个今日都比我打扮得好看!” “瑛园国色,无人能及。”温至翀认真道。 笑笑:翀哥,咱能不这么言不由衷么 说话间,旁边又走来一位公子,头上是金黄色的玫瑰,身形修长,却魁梧有力,身着甘草黄锦衣,笑得十分浩瀚。 对,就是浩瀚,笑笑认为这个词用的非常恰当。 而且,这位“浩瀚公子”看起来分外眼熟。 浩瀚公子的嗓音也十分宏阔:“瑛园既然发现了满天星,为何不用其搭配着玫瑰一起簪发呢?” 如果方才只是看着眼熟,此刻听了声音就更加熟悉了,笑笑难掩惊愕,望着浩瀚公子:“花c花匠大叔!” 温至翀不由一笑:“三哥陡然涨了辈分。” 哦~原来花匠大叔就是温三哥啊! 温三哥浩瀚一笑:“别来无恙,蒂凡尼唐。” 笑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在温家经常与花匠大叔探讨园艺,幸而自己没有仗着主子朋友的身份,对这些“下人”不礼貌,不然的话就太尴尬了。 “大叔剃了胡子,突然年轻了二十几岁的样子。”笑笑干笑了两声。 温三哥却不以为然地大笑:“都说温家的孩子里,老三最好看。” 这话让赞美系副教授都接不下去了,晃着插粉色玫瑰的脑袋,跑过去同温西岫一起招待其他客人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子惊艳 ,馨园的西花厅设在整个园子中央偏西的位置, 是一座四面开落地门窗的敞厅,便于宾客们四面观景, 此厅的名字叫做“睦茝厅”, 有亲近芳草之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睦茝厅西临彼泽陂, 缠缠绵绵的一带弯曲水域,植满了芬芳的水生花草, 名字便取自诗经的“彼泽之陂, 有蒲菡萏”。 厅北面的视野更佳,恰恰能看到不远处的玫瑰花田,一垄一垄的各色玫瑰如同巨大彩虹般铺陈在馨园的西北角。 睦茝厅四面皆可出入,正门则位于厅南。 温太太携女儿温西子就立在睦茝厅的正门迎接女客。 这里是专门供女眷们休憩的花厅, 男子们自然不方便进入,但其从花厅门前经过还是允许的——因此, 便有许许多多从门前“偶然经过”的男子,与同伴故作笑谈着从此地走过去,远远的望一眼主人家正在迎客的女儿,便怔住了,立在当地痴痴呆望许久,被旁人猛然“叫醒”, 便脸色红红地傻笑。 连那些挑剔的太太们都忍不住夸赞道:“西子姑娘真不愧叫西子, 浑身都冒着仙气儿似的。”表面上夸着, 暗地里又提醒自己的女儿:“这一路的长相, 你还是离她远些, 再怎么打扮立在她身边也是蠢物一个。” ——西子已经悄悄地用帕子擦了好几回汗, 今日格外的热,幸而是立在一棵大梧桐树下,不然非给晒脱了皮不可。 幸而今日的随云髻梳得比较紧,不然发髻松了都没处理妆——西子第一次感慨自己的姐妹太少,不然今日就能多几个人为母亲分忧——江秋怡倒是很想帮婆婆一起接待女客,但她毕竟还未过门,若是不清不楚地站在主家的位置上,难免被人们挑礼。 西子扶了扶鬓发上的烟紫色玫瑰,亲自为母亲打扇子,温太太也擦了擦汗:“今日真是热,这时晌就该用冰了。” “我已经吩咐他们在各厅都摆上了,连那些防暑药丸也都备好了。”西子轻轻道。 “等厅里的人差不多坐满了,我就进去招待她们,”温太太今日虽累,但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你一会儿就去为献舞做准备,不必为这边操心。秋怡虽不方便迎客,一会儿倒是可以陪着我同客人们寒暄说笑。” 西子点点头:“我最后一个跳舞,前头排了好几个人呢,不急。”说着又向花厅里张一张:“厅里差不多坐了一半儿客人,娘还是去里面张罗吧,也好凉快凉快,不然身子要吃不消了。” 温太太感慨女儿的懂事孝顺,又听见厅里有相熟的太太们招呼自己过去,便吩咐丫头们道:“在门口也用上些冰,别热着了姑娘,记得让姑娘吃些人丹。” 待温太太进了花厅,却见许多年轻太太们都在翻阅请帖册子,温太太便笑道:“今日都是来玩儿的,大伙莫非要做回女学生不成?!一个个低着头儿,又是看又是念的,难不成还要考女状元吗?!”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一位相熟的太太便凑趣儿道:“要论这穿衣打扮的状元,西子论第二,只怕没有人敢争第一!” 又有一位携女儿来的太太翻开册子道:“听说温姑娘从头到脚这一身,都是从海意阁定制的呢!”说着又凑近温太太道:“这帖子上写的可都是真的?令千金的装扮真的全都是海意阁做的?” “也不全然,”温太太表情严肃地开了个玩笑,“我闺女头上的玫瑰花儿可都是我们家自个儿种的呢!” 说得众人又笑起来,温太太坐到唐老太太身边:“有海意阁的老祖宗作证,我说的可没半句瞎话!” 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合该他们家办这么大的宴,瞧瞧这当家的主母,又有人才,又有口才,还能生儿子!” 一句话说的太太们都哄笑起来,借着厅中雪槛冰盘的凉意,心情也分外舒爽。 女孩子们却不爱同大人们一起凑热闹,有的在翻阅请帖册子,有的坐在一起说悄悄话,偷偷望一眼花厅门前亭亭玉立的西子,埋头讨论着她凉艳的妆容,她罕见的衣裙,她鬓间颜色奇美的玫瑰花,她那缀着轻绡剪成的无数小花朵的披帛 在座的每一个女孩子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玫瑰宴结束之后,自己第一个所奔赴的地点就是海意阁。 ——温西子自己也很喜欢这一身流云变的衣裳:从肩部清清的蓝色过渡到浥浥的蓝紫色,蓝紫色逐步加深,变成最深邃的纯紫色,以同色的纯紫穗带束住纤腰,裙子则渐渐演变成朱紫色,又过渡到藕荷,裙摆则是淡淡如烟的玫瑰灰 西子至今记得瑛园当时的话——“紫色是由蓝色与红色组成的,是一种冷与暖的叠加,为了搭配烟紫色玫瑰,我们可以从清凉的蓝色开始,次第安排整个衣身的颜色渐变,从凉到暖,从清到艳,我想,这应该会是一件让人过目不忘的流云变。” 西子不得不承认,瑛园在某些方面非常天才,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思维,以及敢作敢为的胆量。 想到这里,非常庆幸自己结交到了瑛园这个挚友 如今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并非所有的女客都会来西花厅,毕竟玫瑰宴的整体安排是:所有的宾客自由行动,愿意看戏的看戏,愿以赏舞的赏舞,愿意吟诗作赋,下棋弄琴,玩牌射鸭,皆可,即使贪玩错过了吃饭,几个厨房也随时给准备着各种佳肴点心,绝不会冷落了每一位客人。 西子正准备进花厅与客人们打个招呼,忽而听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争吵之声,便急忙带着丫头赶过去一看究竟。 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原来是某一位固执的老太爷,坚决不肯戴玫瑰花。 端着玫瑰竹匾的小丫头立在那里,被老爷子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位温家的下人站在一旁又是相劝又是赔不是。 其中一位年轻公子,看样子像是老爷子的孙辈,拧着眉头道:“我祖父一向衣着端肃,连金簪都不曾戴过,更何况这些红红绿绿的花儿!” 围观的众人大多是看热闹的,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一旁起哄:“老爷子,您还是客随主便,入乡随俗吧!不就是戴一朵花么,难道您身上还会掉块肉不成!”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请帖上只说建议赴宴者头簪玫瑰,又没有强迫每个人必须戴玫瑰!难道还要把那不戴玫瑰的客人撵出去不成?!” 又有人呵呵笑了笑:“白老爷子何必如此固执死板,您瞧人家唐家的老爷子就戴了一朵大红花,人家金家的老爷子戴了三朵粉红的!还有人家澹台家的老太爷,八十多岁的人了,一朵红的一朵绿的,别提多艳了!” 白家的公子怒目圆睁:“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祖父不爱戴就罢了,你又何必出口伤人?” 这一位呵呵道:“我伤了谁了?” 白公子握紧的拳头:“你说我祖父固执死板!” 西子一见情况不妙,再不阻拦,说不定要打架伤人,家里的几位下人此刻都人轻言微,半点使不上力,自己作为主家,只得亲自出面劝解。 “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声音甫一发出,人群里便有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哪里来了个爱管闲事的姑娘。 这一回头,便都主动让开一条道路来。 西子定定神,微笑着走过去,先给白老爷子行了个晚辈礼:“小女早便听说文房白家乃诗礼之家,如今有幸得见,白老先生果然缓带轻裘,温文尔雅。” 白老爷子本来还双眉紧蹙,如今听见这姑娘称自己一声“白老先生”,气便先消了一半——虽为商贾之家,自己当年也是秀才出身呢。 白老先生背着手,赏脸看了看说话的这位姑娘,这一看不要紧,本还冷着的脸,突然就如沐春风地温煦起来:“姑娘言重了,白家不过就是卖笔墨纸砚的罢了。” 西子微微一笑,便是一记赏心悦目的绝杀,伸出玉手,从那摆满了新鲜玫瑰的竹匾里选出一朵来:“此花名为‘墨玫’,每日清晨读书之时,以泉水配以少量墨汁对其浇灌,方能长出如此儒雅的花朵,而且‘墨玫’香气并不似其它玫瑰那般浓郁,而是在清香之中夹杂了似有似无的墨香。小女斗胆以为,这朵墨玫唯有簪在白老先生的发间,才算是物归原主呢。” 白老爷子只觉得这姑娘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如此舒坦,正要愉快地欣然答应,忽然听见自己的孙子在旁边道:“姑娘姑娘!在下恳请姑娘为在下也选一朵玫瑰吧!” 西子淡淡一笑,先将手中的墨玫双手奉送给白老爷子,才回过身来从竹匾中又选了朵芦黄色玫瑰:“君子以茶会友,这朵‘茶玫’最适合白公子。” 白公子方才还紧拧的眉头,如今完全舒展开了,脸上无法控制的露出欣喜的微笑来:“多谢姑娘,白某自当珍藏此花。” 众人先静了静,待呆呆看足了美人,才争先恐后道:“姑娘给在下也选一朵吧!” 也有认得西子的:“温姑娘温姑娘!恳请温姑娘给在下选一朵!” “我来给你选一朵!”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此人身后响起。 这人回过头来,一见是个九尺大汉,先就吓了一跳,嗫嚅道:“在下就不必劳烦温三爷了。” 温西巅一笑:“温家的玫瑰都是在下培育的,在下比舍妹更了解这些玫瑰。” 结果,美人的哥哥一出现,调皮的大家全都作鸟兽散了。 “茶玫倒还罢了,只那墨玫,听都没听说过。”温西巅望着自己的妹妹,“什么时候给那黑丝绒改了名字了?” 西子呼了一口气,自己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瞥了一眼自己的三哥哥:“都是为解燃眉之急临时瞎编的,我方才大概是唐瑛园上身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扶荭水阁 ,馨园的两座大花厅都坐满了宾客, 大多是商贾之家的家长级人物——老太爷及老爷们聚集在东面的眕蕙厅,年长些的太太们则凑在西面的睦茝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唐家众人更是开心地四散而去, 笑笑不知不觉就落了单, 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小笛儿跟着。 主仆二人摇着扇子来到睦茝厅前, 笑笑本想来瞧瞧西子的,谁知来的晚了, 宾客们差不多到齐, 主家早已进厅里去招待客人了。 馨园里虽说遍植草木,却仍是无法抵御烈日来袭,园中草色在高温下熏熏似烟,散发出夏末植物特有的郁郁气息, 伴随着远处飘来的阵阵玫瑰香气。 睦茝厅前的花砖地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笑笑蹙着眉头看了半晌, 才踱过步子去:“大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甚?” 潜台词:哎呀我的大葛啊,你一个大老爷们在女人们的花厅前瞎溜达什么呢? 唐立宸正独自站在砖地上,低头凝神,身边的长随对主子的这些行径早已司空见惯了似的,随时准备着上前打扇递水。 笑笑一时不解,还问道:“莫不是大哥哥想去花厅里找嫂子, 看里面都是女眷, 不好意思进去?” “她不在这儿, 早就和一帮年轻媳妇们到那边的水榭里热闹去了, 说是那里最堪赏舞。”立宸的视线不离地面, 摆摆手招呼笑笑过来:“妹妹快瞧, 这个花厅前的花砖儿地漫得最好,整整齐齐的八角嵌方,专选的玫瑰色鹅子石铺成八达晕锦的式样。” 笑笑晶莹的大眼睛望着立宸,再一次见识到了处女座特有的观察视角,不觉又从立宸的话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点:“八达晕锦?大哥哥说的可是宋代天华锦?记得此类锦样就是取自花纹四通八达之意。” 唐立宸望着自己的五妹妹:“想不到笑笑小小年纪,竟然对古锦如此了解。据古书记载,八达晕锦始于唐朝,当时被称为“大繝锦”,是非常难得的锦中有花,花中有锦。” “看来大哥哥对织锦才是真正的有研究呢。”笑笑由衷道,“想当年我爹织绸织锦起家,我整日身在其中,耳濡目染得久了,多少也知道些皮毛。” 笑笑望着脚下的八达晕锦纹铺地花砖,这些日子以来经常从此地经过,却从未认认真真地低头欣赏过这些精美的图案。 关于对这些织锦知识的了解,还要感谢前世的经历,那部未开拍就先夭折的电影《晚清三绝》,就是专门介绍蜀锦历史的,自己当年为了这个角色,曾经在蜀锦丝织厂培训过半年,真真正正地扎根于当地体验生活,除了亲手操作之外,也曾经在丝织厂的图书馆阅读过大量关于蜀锦及其他名锦介绍的书籍,书中的很多内容如今还深深印在脑海中。 小笛儿给姑娘扇了扇风,却都是热风:“大爷和姑娘还是去那梧桐树下吧,有树影子遮着还凉快些。” 唐立宸却摆摆手:“温家二爷有许多名画收藏,一早就答应了给我欣赏他那几幅米氏云山的。” 温老二?名画收藏?米氏云山? 笑笑一时觉得有些错位感。 “妹妹何不去那盼英榭赏舞,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开始了。”唐立宸说着,便听见一阵筝瑟之音自水边徐徐而来,看来那歌舞此时已经开场了。 笑笑道:“盼英谢里多是些年轻的太太,我就不同她们凑热闹了,听说在舞台的旁边有一处临水小阁,赏舞甚佳。” “妹妹说的,可是那扶荭水阁?” “正是。”那叫做扶荭的小小水阁是西子专门给笑笑瑞彩安排下的,让她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赏舞。 立宸点一点头,叮嘱道:“那水阁南面铺着芳草纹的砖地,西南角的瓦片尤其不整齐。” 每当大哥哥将处女座的特点发挥到淋漓尽致时,笑笑就十分崇拜他的妻子金宝娣,此刻只得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哥哥提醒,笑笑到时避开着些便是。” 目送着唐立宸远去了,笑笑这才四下里找起瑞彩来:“半天也没见到魏家的人,也不知瑞彩她们姐妹跑去哪里逍遥了。” “瑛园是在找葳蕤吗?”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来。 笑笑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名字叫做幼清的,一位个子十分娇小的女孩子。 幼清身旁的丫头身材更加玲珑,大概是专意挑了个小小的丫头,衬得姑娘的身姿不至过于瘦小。 幼清笑道:“我方才看见魏太太带着葳蕤姐妹,正同几位太太有说有笑地在瞰翠亭那边喝茶。” 笑笑瞬间了然,这种喝茶往往都带有间接相亲的性质,自己也实在不便过去打扰,人家谈的可都是终身大事啊。想到这里,便笑了笑:“多谢幼清提醒,我正要去那扶荭水阁,据说那里清静些,不若咱们一起?” 幼清欣然一笑:“我也正想找一处清静地方呢!” 两人便结了伴儿向那扶荭水阁行去。 一路上都是沿水而行,吹着湖风倒也凉爽些,水边生着红蓼香蒲,再远处便是半陂塘的睡莲,红色白色点缀在墨绿的莲叶上,十分悦目。 “瑛园,你可知道那白色上面有着红点子的玫瑰叫什么名字?”幼清问道。 “似乎是叫‘红衣卧雪’的,据说最难得的品种是一半红色一半白色。”笑笑一路上都摇着扇子,此刻十分羡慕单瘦的幼清,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怕热。 “红衣卧雪。”幼清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四个字有魔力一般,能令人口角噙香,甘之如饴:“好凄美的名字。” “因为红色与白色的颜色对比十分强烈,所以那种玫瑰很挑人,一般人戴上都会显得很突兀。”笑笑耸了耸肩膀,“我就不敢轻易戴那个。” “仔细想想这玫瑰的名字使人怜悯。”幼清声音不大,但水边十分清静,这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笑笑的耳中。 “我倒不觉得,说不定是两个人穿着红斗篷,在雪中嬉戏玩闹,你追我赶,互抛雪球,不亦乐乎,等玩得累了,索性躺在雪地上歇息。”笑笑已经想象出了那样的场景,非常潇洒痛快,“这便是我理解的红衣卧雪了。” 幼清骇笑:为什么要互抛雪球?哪里有这样玩乐的?简直就是两个红衣疯子! 幼清是第一次单独与瑛园聊天,此刻只觉得面前的瑛园与自己所理解的那个瑛园并不相同,看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幼清又是怎样想那‘红衣卧雪’的呢?”笑笑好奇地问道,这一路一直无话,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文艺话题,女孩子之间总喜欢这类腔调的对谈。古往今来,都差不多。 幼清却淡淡无语,只是望着寂寞的水面:“我怕是想不出那么多美好的画面。” 笑笑:“有个悲伤的理解或许也不错,给红衣卧雪赋予了另一个意义。” 前面就是扶荭水阁了,此刻那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位客人,只端立着两个身穿浅桃色格子比甲的丫鬟,在此侯着来客。 前面有假山阻隔,几人只得绕到南面正门而入——若非唐立宸提醒,笑笑绝不会细看人家地上的砖儿码得整不整齐,经大哥哥那么一提,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盯着那砖地看,尤其是那所谓不整齐的西北角。 ——实则是非常漂亮的一片花砖地,用瓦砌成波浪式的香草边,中间是海棠式的砖嵌鹅子砌,笑笑专门溜了溜西北角的芳草边,半点儿没看出不整齐来,又换了个角度,斜着身子照了照,似乎有一片瓦稍稍高出来半厘米 处女座们长得都不是肉眼,是高倍显微镜。 水阁里的丫鬟已经迎了出来,笑笑便拉着幼清拾阶而上,见那水阁中摆了两桌茶席,有瓜果,有鲜花,亦有香茶点心。 整间水阁用石柱架空,凌空跃然水上,倚栏观景,湖风习习,十分享受。 观舞台离水阁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而且位置略低,因此可以从水阁清清楚楚的看到舞台上的每一处——此刻恰恰第一支舞终了,一群头戴金冠身披珠宝的舞者纷纷走下台去——舞台设立在水中央,有桥连接在岸边,因此,温家专门在水岸边设立了一间临时的舞蹈准备室,舞者们在准备室准备好后,就沿着桥走上舞台进行表演。 笑笑将手中的册子翻到舞目那一页,见第一支舞是《重叠金》,因自己对舞蹈一窍不通,便问道:“方才那些打扮华丽的舞者是跳的什么舞?” 幼清便在一旁解释:“那《菩萨蛮》也叫做《重叠金》的,还有一个名字叫《子夜歌》。此次玫瑰宴专门取了《重叠金》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得个好彩头吧!” “说起来,我觉得还是《子夜歌》更好听。”因此地并无太多旁人,笑笑便直言自己所感。 幼清凭栏望着远处的舞台,看不到其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用低低的声音念了一段《子夜歌》:“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笑笑只觉得过于悲伤,便用揶揄的口吻也念了两句:“欢从何处来?端然有忧色。三唤不一应,有何比松柏?” 音乐声一直没有停,乐师们就坐在舞台边上奏乐。 笑笑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宫八声的乐器班子呢,听说他们的乐曲出神入化。” “确是如此。”幼清的声音有些落寞。 笑笑实在不知方才的红衣卧雪究竟触动了幼清的哪一段心事,刚开始还一副欣欣然的样子,提到那红衣卧雪之后便一直落落寡欢。 趁着第二支舞还未开始,笑笑也走到栏杆边,就立在幼清身旁:“难得此宴,该开怀才是。” 幼清的眼波不知漫向哪里,用很小的声音慢慢道:“我十岁那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的亲姐姐就在雪地里触壁而亡。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尤其触目。” 笑笑未曾想到,在如此欢乐的玫瑰宴上竟能听到如此惨烈的故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说幼清。 突然间,三声画鼓响起,竟有震天绝地之响,意欲将在场每个人的思绪粉碎,沉淀,刷洗,再心甘情愿地重新投入到抓人心魄的乐曲里。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如跳舞 ,巨大的荷叶形舞台就设立在彼泽陂的中央, 或许是巨型舞台的衬托,那荷叶石台周围的湖水似也泛起了浩瀚烟波般的光芒, 位于湖岸c桥廊c各处水榭及临水厅阁的宾客们, 都能够或远或近地欣赏到舞台上的舞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随着画鼓声一声重似一声的响起, 跳柘枝舞的舞者如一只矫健的羚羊,跟着鼓声的节奏, 以刚健潇洒的舞姿旋转到舞台中央。 “还真是出神入化, ”商贾太太们极少见到这样“奔放”的舞蹈——平日里赴宴顶多看几场小戏罢了,如此大型的歌舞活动还是头一回见到,“哎哟哟,这姑娘转得这样快, 就不头晕吗!我这观舞的人都看得眼花缭乱的!” 另一位太太边吃着玫瑰水晶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不知道的, 还真以为是个波斯姑娘在跳呢!” 聆琴榭离舞台并不算近,但胜在水榭的位置高,太太们居高临下地观舞便看得更清楚些。 ——但见那舞者身穿五色绣罗的翘袖舞衣,腰系饰银的宽腰带,头戴缀有无数金铃的胡帽,动作明快, 举手投足间透着不羁的风情。 太太们自然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已经有人手疾眼快地翻开了舞目, 很快便查到了《柘枝舞》的舞者:“缪探梅!这个跳舞的姑娘姓缪!可是那花梨缪家的?!” 很快便有人蹙眉:“倒是没听说过他们缪家有这样出色的女儿。” “你们可见过那缪家太太么?”有好事者在水榭大厅打量了一圈, 才悄悄问出这个问题。 便有几位知情的太太用帕子掩着口笑, 谁都知道那位缪太太——牙齿龅得厉害, 上嘴唇都包不住。 几位太太形成了小圈子,偷偷地议论着:“缪家的两个女儿都像了她,缪大姑娘二十一岁才嫁了人,嫁的那户人家,财力远远不及缪家。” “这么说,现下跳舞的是她小女儿了?”太太们偷偷打量着舞台上那个有着明丽舞姿的姑娘——缀着金铃铛的翘袖中藏着小小繁鼓,时而动作潇洒地以手铿锵击鼓,脚下有力地踏着鼓点,时而腰肢婀娜地翻飞下腰,连那用手托住胡帽,以防其掉下来的随意动作都显得格外潇洒动人。 “没有十年之功,难得如此舞姿。”总有人忍不住说句公道话,“生在缪家这样的富贵乡,还肯下得如此苦功夫的姑娘,日后持家理财相夫教子,定然也会是把好手。” 这句公道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很多太太都默默地点头,就连先前挑头说刻薄话的那位太太也忍不住道:“这位跳舞的探梅姑娘我也是见过的,牙齿并不像他母亲那样突得厉害。” “这孩子今年多大了?可过了及笄了?”有心的人已经开始打听了。 “听说在撷英女学才读三学年,定然还没有过及笄的。”有人笑问身旁的一位太太:“澹台太太的小女儿不也在撷英读三学年么?可了解这位缪家的姑娘。“ “学里的事情她极少同我谈的,她的性子又好静,这类唱歌跳舞的事情更是从不参与。”澹台太太的口气有些微酸,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扇着扇子,一面暗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每次教舞先生催她练功,都要耍滑偷懒!这下子好了,风头全让这个缪龅牙给占尽了! “咱们在这里剃头挑子一头热,总还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现在的这些孩子都有主意得很呢。”说话的这位太太望着舞台上鸾回凤翥的缪探梅,越看越是喜欢。 一位太太噗嗤一笑,拿扇子的手探出栏杆,指了指水榭的下层:“舞蹈还未开始时,下面是怎样的热闹喧天,如今舞一跳起来,怎的就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呢!” 几位太太闻言都忍不住笑起来,又有人指着方才说话的太太道:“偏她是个机灵的,隔着砖石都知道楼下的小公子们想些什么!幸亏她的儿子们都早早娶了亲,若不然动起心眼子来,只怕咱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及她!” 远远的看过来,聆琴榭的第三层,是喋喋不休各动心思的太太们;中间一层,是一大群痴望的公子们;最下一层,则是几位停罢敲棋的老太爷,眯着眼睛望一望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小姑娘,慨叹一声妙极。 ——缪探梅感觉自己已经舞成了旋风,舞成了蛟龙,舞成了翻飞的鹰!只有跳舞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天生丽质”,一直以来是缪探梅不得不屈服的宿命。——即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母亲——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母亲在小的时候和自己一样,也得过一个非常恶意的“雷公嘴”的绰号。 ——自从记事起,父亲就不喜欢母亲,也同样不喜欢自己和姐姐。父亲更喜欢娇滴滴的姨娘,更喜欢那两个柳眼桃腮的庶妹 皮囊不好看也还罢了,脑袋也并不是十分灵光,非常拼命的读书,也未能取得骄人的成绩,做生意也没什么天分,每次的学集成绩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唯有一点。 ——缪探梅永远忘不了四岁那一年,教舞先生评价自己的那番话:“这孩子四肢柔韧,腰肢纤软,是块跳舞的好料子。” 却原来,自己也有一个天生优于他人的地方——那便是跳舞——随着年纪增长,缪探梅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跳舞是自己唯一优于他人的地方。 想要博得父亲的关注,想让母亲得到父亲几句赞赏,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一无是处——唯有跳舞。 那就跳,无论酷暑严寒,每日卯时就起来练功,脚踝和膝盖都曾受过伤,连母亲都认为自己不必如此拼命——缪探梅却从不曾因此有过一丝一毫的偷懒,因为,只有跳舞时自己才真正存在。 也并非没有肖想过,总有那么一日,会有很多人欣赏自己的舞蹈,他们为自己击节,为自己痴迷,不吝惜用任何溢美之词来称赞自己 以为自己就永远活在这个舞蹈梦中了,能跳一日是一日,日后若有了婆家,便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跳舞了。缪探梅为此谢绝了无数次具有相亲意义的花宴——除了不想早早嫁人,另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原因,那便是自己不敢在相亲会上亮相,没有舞蹈作修饰,自己平淡的面孔只会令人视而不见,甚或引起恶意的注意 直到瑛园同学那一日在茶室大胆提出,请女学舞社的学生们在玫瑰宴的舞台上献舞!自己才从不敢相信中渐渐的明白,痴梦亦能圆——幸而有自己这十年来不负自身的苦练,才有可能得到这次能载难逢的机会! 缪探梅凌空一跃,感觉自己似乎飞上了云端,仙云缭绕中奏起激烈的繁鼓,铿锵有力的鼓声似乎能唤醒万物。 摧枯拉朽的一阵鼓声之后,舞者如仙鸾一般徐徐落地,繁鼓如花般抛出,最后一个优美的下腰,又稳稳地将鼓接住 这最后的一个姿势,笑笑简直看呆了。刚才一直都在感慨《柘枝舞》的美妙,有着新疆手鼓舞的美轮美奂,亦有着盛唐飞天舞般的婀娜多姿,甚至还有几分踢踏舞的潇洒不羁 压抑住想要失态般欢呼的举动,问身边的幼清:“真好看!你觉得呢?” 幼清也看得呆住了:“这还是咱们班的探梅吗?真不敢想象,她的舞姿竟能美到如此!” 幼清的耳坠子是两只碧绿的小花粽子,笑笑看着只觉得眼熟,突然想起花香体验活动前夕,羞涩的跑过来找西子讨要请帖的女学生来,末了还送了西子一串翠绿的粽子荷包。 最终,西子向自己透露了一句:“爱四哥。” ——难怪她方才突然问起来,那雪白色有着红点子的玫瑰叫什么名字呢——今日的温西岫不就簪着一朵这样的玫瑰么! 只可惜,后来那“红衣卧雪”的名字引起了幼清不堪回首的惨痛回忆。 毕竟是年轻人,那些记忆只是一瞬,很快便被精彩的舞蹈所吸引,神情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可爱。 笑笑正与幼清谈论着方才的舞蹈,扶荭水阁便又上来了新的客人,于笑笑来说倒都是熟人——正是集古慕雅社的成员:夏凉与秋紫苏。 “实在懒得同她们讲话,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儿都摆在面前,任着她们挑呢!”秋紫苏是一身少年打扮,摇着大折扇,头上戴了飘飘巾,斜插一朵紫色玫瑰。 “相亲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夏凉则是一身月白色水纹縠的广袖纱裙,发髻一侧簪满玉色玫瑰:“幸而西子够意思,给咱们安排了这么一处安静观舞的所在。” 两人见到倚栏而立的笑笑,夏凉先一个走过来拉起笑笑的手:“有日子没见瑛园了,出落得越发好了。” 笑笑握住夏凉柔弱无骨的手,微微一笑,歪头看看秋紫苏:“我们这扶荭水阁只欢迎姑娘,可不要公子,免得又被人家误认为是相亲会了!” 秋紫苏媚眼如丝,身着一袭男装,有一种奇异错落之美:“瑛园总是这般清妙。” “难得听她一句夸。”夏凉用扇子掩口一笑。 扶荭水阁也并非没有其他人光临,很快又有两三个女孩子发现了这个妙处,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支香酥米壳托的圆筒滴酥,安安静静地找位子坐下来准备赏舞。 “她们的滴酥倒是有趣儿,那壳子似乎也能吃的。”秋紫苏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有趣的滴酥。 扶荭水阁的待客丫头笑道:“滴酥壳确是用米c面c鸡蛋和油烤成的,吃起来香脆满口,姑娘们若是想尝尝,奴婢便去给姑娘们端来。”说着拿出一本滴酥单子来,上面图文并茂地列出了各种口味的滴酥。 笑笑生怕冷落了幼清,便拉着她道:“我一直想尝尝抹茶味的滴酥呢,你看看喜欢什么口味的?” 幼清却一直盯着湖心舞台上的乐器班子,也不知在瞧什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胡旋八月 ,一条装饰着粉色玫瑰藤的游船向扶荭水阁行来, 船娘撑着篙,船上坐了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幼清!瑛园!”几个女孩子向水阁上招手。 笑笑定睛看去, 只认得自己的同班同学绿衣与扶苏, 便也冲其挥挥手:“你们靠岸, 到水阁来!我们这儿有玫瑰薄荷凉糕!” 绿衣最是活泼,仰着头, 双手张在嘴边喊道:“我们船上有玫瑰鲜花饼!你们下来!” 幼清只是抿嘴笑, 并不作声。 笑笑懒得上船,坐着船虽离舞台近些,却失去了舞台整体的观赏性,便又顽皮笑道:“我们这儿有豆沙玫瑰双酿团!第一口是豆沙馅儿, 第二口是玫瑰馅儿!” 绿衣叉腰笑道:“我们船上有果仁儿玫瑰拉糕!上头一层是瓜子仁儿,下头一层是杏仁儿!” “我们这儿有沾满了玫瑰糖的蓼花酥!咬下去又松又脆!” “我们船上有白糯米紫糯米的双糯玫瑰团子!吃一口又甜又粘!” 两个人的嘴皮子都好使, 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下去,笑笑这边还好些,绿衣那边则全都是活泼的女孩子,此刻早已笑倒了一船人,粉红色的玫瑰花瓣儿洒落在湖面上——真仿似花枝乱颤的效果了。 夏凉忍着笑,走到栏杆边:“你们这斗嘴斗的, 把我都给逗馋了!快歇歇儿吧, 不然宾客们不看舞蹈, 只看你们了!” 船上的绿衣依旧朝水阁招手:“快下来呀, 咱们去看宫八声!” 幼清闻言, 似为所动:“宫八声本人也会来么?” “一会儿的胡旋舞, 据说是宫八声亲自吹玉笛!” 幼清问道:“宫八声的胡琴是最好的,为何今日改吹笛子了?” 绿衣不觉一笑:“他的胡琴奏起来,把全宴的宾客都听哭了,可如何是好!” 笑笑对音乐是外行,不明白一把胡琴怎么还能把人给听哭了。 船上的扶苏也忍不住道,“快下来呀,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笑笑撇撇嘴,终于见识到了古代追星族的力量。 更没想到的是,幼清竟然冲船上的人挥手:“你们等等,我这就下来!” 幼清还拉了拉笑笑:“瑛园不坐船去瞧瞧么?八声十两金呢!” “宫八声的笛子,坐在哪里都能听到,我一会儿还想好好儿的看舞呢!”笑笑淡淡一笑,心道:八声十两金,又不是给我十两金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过于唯利是图,急忙吃一口薄荷糕,让那一股子清凉压住了自己心中的铜臭。 幼清已经坐上了游船,那绿衣仍然不依不饶地向笑笑比划,声音虽不大,但笑笑还是听见了:宫八声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呢,不去看看就可惜了。 京都第一美男子不是我们金总裁吗?到底是谁忽悠姐呢。这还带一会儿一换的?莫非,京都美男子都是按届选举? 笑笑摆了摆手,目送着粉红色游船热闹地远去了。 “凉学姐,京都第一美男子到底是哪位啊?”笑笑忍不住八卦地问夏凉。 夏凉悠悠一笑:“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圣上总不会因此特特给谁颁个匾。” “你们再不过来,滴酥就要化了!”秋紫苏已经拿了个圆筒滴酥在手上,“瑛园的滴酥真是翠色欲滴。” 笑笑走过去,先看了看秋紫苏手中的白色滴酥:“雪藕滴酥味道太淡,秋学姐何不尝尝那黑色的可可滴酥呢?据说是用海外的奇异豆子磨成的粉呢。” “那泥巴色瞧着就吓人,”夏凉端起自己那一份淡黄色的滴酥来,“方才在路上,就见许多人拿着黑白相间的鸳鸯滴酥,我是只敢看不敢吃的。” “海参不也是黑的么?还有那木耳黑芝麻。”笑笑一下子举出许多黑色食品的例子,轻轻舔一舔自己的抹茶味滴酥,非常清爽的味道,专用古茶磨做出来的抹茶,果然味道不同凡响,又伸头看了看夏凉手中的滴酥:“学姐每回吃滴酥都会放姜汁吗?” “我生来脾胃就弱,不要说冰凉的滴酥,就连那甜瓜西瓜也不敢多食。”夏凉尝了尝自己手中滑腻的姜汁滴酥,“每回吃滴酥,家母便吩咐着放一些姜汁,久而久之,居然爱上了这个味道。” 笑笑很好奇,用小银勺子挖过来一些品尝:“冬吃萝卜夏吃姜,看来伯母很懂得养生呢!”——笑笑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吃姜汁冰激凌,味道有些怪,但还可以接受。 夏凉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倦了,便倚着美人靠坐下来,那滴酥也只吃了两口,就放回到桌上。 秋紫苏倒并非夏凉那般“雪为肌肤玉为肠”的人,吃完了滴酥,将那香脆的脱壳也吃尽了。 舞台上的舞蹈安排得并不十分紧凑,每支舞蹈间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让宾客们在赏舞之余可以放松地聊聊天,吃吃茶。 笑笑望着那条满载着粉红玫瑰的游船,渐渐地划向舞台附近——除了这条游船,还有大约七八条或大或小的船只,围绕着舞台若即若离,或是为游湖,或是为观舞,或是为看那宫八声。 “听说唐立寰回来了。”身旁的秋紫苏突然道。 笑笑被问得一怔:“我二哥哥?这倒是不曾听说。前阵子还回信说要在玫瑰宴之前赶回来的,谁知到了今日还不见人。” 秋紫苏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用合起的折扇轻轻敲着水阁的木栏杆:“他与温三那般交好,原以为,这次定然会赶回来捧场的。” 笑笑不知其中故事,便也不冒然接话,只笑一笑:“不过早一日迟一日的事,就快回来了。” 忽听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吃吃笑起来,对水阁外的一位作画的年轻人指指戳戳,面色红红的互相耳语着。 笑笑向那年轻人望过去——一头青丝松松的系着,随意的簪了一朵玉色玫瑰,一袭茶烟绿的细麻衣衫显得潇洒不羁,此人就在水阁之东的空地上摆了画桌,似要将眼前美景尽数画下来。 夏凉疑惑道:“这一路行来,每隔不远便能见到有人作画,莫不是温家有意安排的?” 笑笑不觉点头道:“凉学姐果然看得仔细,这些作画之人,实则都是思存画会的画师们。” “温家这回真是大手笔!”夏凉不禁叹道,连那秋紫苏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要将玫瑰宴的每一处景物都记录下来留作纪念么?” 笑笑淡然一笑:“或许是吧。” 眼睛再次望向那位身着茶烟绿衣衫的画师,不是风度翩翩的石醉墨又是哪一位呢。——这次的宴会全程记录行为是笑笑的建议,不仅安排了画师,还有一些写文作诗的高手,负责把亲身经历的宴会情况记录下来,作文作诗皆可,到时候所有的内容都会图文并茂的集结成册,印刷出版。 没错儿,就是要把玫瑰宴做成一本书——笑笑任性地计划着这件美美的事情,当然,除了宴会的美文,还会安排一部分精美的广告页——这大概是本朝的第一本广告会刊吧。 正想着,便见有丫头走进水阁来,对夏凉一阵耳语。 夏凉闻言,点了点头,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让她们都来水阁吧。” 看到丫头走了,夏凉才笑道:“我那几位堂妹早便吵着要来玫瑰宴见识一番呢,谁知道路上耽搁了几日,此刻才到了京都。” 乍闻此言,笑笑也挺吃惊的,看来玫瑰宴的宣传做得非常好,居然有外地宾客车马劳顿地专程赶到京都来,只为了今日赴宴? “我除了一个亲姐姐,那些堂姐妹表姐妹,一个都没有!”秋紫苏见那花几上的一盆桃红泛金的玫瑰开得很是耀眼,便信手折下一朵来,挨到鼻尖闻了闻香。 “我们家祖籍赵州,这几位堂妹都是从赵州过来的,每年暑期都会来京都住上一阵子。”夏凉道。 甫一听见赵州,笑笑心里便动了动,毕竟自己来到元龙朝之后,所到之地除了京都也就是赵州了。此刻听见这个熟悉的地名,不由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淡淡的亲切感。 不一会儿,便见夏家的丫头引领着几位怯生生的姑娘来到了水阁,夏凉免不了为她们一一引荐:“这一位是秋姑娘,这一位是唐姑娘。” 几个姑娘有些害臊的叫了声姐姐,每个人头上都按请柬说的,簪着玫瑰花,只不过所簪并非鲜花,而是赤金打造的金玫瑰!有的嵌着红宝石,有的镶着翡翠 秋紫苏忍着笑,没做声。 夏凉也笑道:“谁叫你们做这般打扮的,这大金花戴着,坠得脑袋不痛么?既然是玫瑰花宴,便该戴着鲜花才是。”说着从秋紫苏手中拿过那朵桃红玫瑰,给其中一位堂妹插在头上,将她原本的贵重首饰取了下来,让丫头好生给收着。 这位堂妹只觉得自己露了怯,给夏家丢了人似的,脸红彤彤得半晌不语。 笑笑指了指舞台:“你们快瞧!真正的波斯姑娘要跳胡旋舞了!” 一句话给几位小姑娘解了围,水阁中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湖中央的舞台。 胡笳声响了起来,如泣如诉的声音伴随着舞者旋转的舞姿,竟有一种决绝之美。 渐渐的,有乐师击起了方响,再配以清脆节奏的牙板,穿胡服的舞者越转越快,快到不可思议,仿佛雁门关外吹来的一股旋风,夹杂着塞上的浩汗霜风,以及八月黄芦草特有的原始气息,只让观者觉得酣畅淋漓。 夏家的堂姑娘们纷纷凑到栏杆边定睛看着,有人小声议论:“她转的比陀螺还快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初闻八声 ,如果说今日的胡旋舞是一场视觉盛宴, 那么,此刻伴奏的乐曲便是一场更为盛大的听觉盛宴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听起来倒像是天竺之音。”秋紫苏微微闭了眼睛, 感受着奇妙的乐声, 发髻上淡紫色的飘飘巾随风微动。 夏家的堂姑娘们偷偷地望着这个身着男装的女子, 只觉得她既怪异又好看。 笑笑不懂音乐,更别提这古代的异域音乐了, 只觉得此刻似有千百种鼓声在齐奏, 经湖风送过来,竟有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应该是龟兹乐,这里面用到了大量的龟兹鼓。”夏凉的目光轻轻落在湖面上,用耳力仔细辨认着奇美的异域音乐。 笑笑很佩服这些懂音乐的人:“原本以为凉学姐只擅长弹琴调筝, 却不想姐姐对这些外夷的音乐也颇有研究。” “不务正业,大概说的就是我。”夏凉摇头一笑, “今日这一场胡旋舞的确很难得,胡旋舞源自康国,但若完全用康国的音乐来演绎,便显得有些单薄了。就西域来讲,龟兹的音乐最为丰富,用来伴奏胡旋舞c胡腾舞和飞天舞都是上好的。” 笑笑认真听着, 不觉点头道:“难怪玄奘法师曾经讲过, 龟兹管弦伎乐, 特善诸国。” 夏家的一位唐姑娘便道:“玄奘法师很是著名, 真真想不到, 唐姐姐居然见过玄奘法师!” “噗——”秋紫苏一个忍不住, 将口中的茶喷到了湖里。 夏凉的面上也不太好看,不得不纠正道:“玄奘法师乃大唐高僧,在座各位若活不够一千多岁,只怕谁也无缘得见他老人家。” 秋紫苏毫不掩饰地再次笑喷了,捂着肚子靠在美人靠上:“瑛园说不定是从一千多年前飞穿过来的美人呢!” 唐笑笑:大姐,那叫穿越好伐?还飞穿呢,快别老外了。 夏家的其他姑娘纷纷笑话起那位出错的姑娘来:“兰姐儿只怕还没睡醒,正发梦呢!等一会儿,别说是玄奘法师,连杨贵妃都会梦见了!” 叫兰姐儿的姑娘面上讪讪的:“我方才不过想到就说出来了,你们也不见得知道呢,现在却都跑来笑话我!” 笑笑只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先提到的玄奘法师,自觉有必要过去帮忙解围,便走过去拉一拉兰姐儿的袖子:“我之前也不知道玄奘法师,后来看了一本叫做《大唐西域记》的书,才慢慢知道的。” 兰姐儿感激地一笑,此刻倒也聪明,只点一点头,不再多话,以免大家将注意力再次投向自己。 笑笑走到夏凉身边,笑着问:“方才姐姐说到龟兹乐,特别提到了这些鼓声,实在好奇龟兹国都有哪些鼓呢?” 夏凉知道这是笑笑给的台阶,便从容笑道:“这些外夷的鼓说起来就话长了,如今我能听出来的大概有揩鼓c腰鼓c鸡娄鼓c毛员鼓c都眃鼓c答腊鼓c候提鼓c齐鼓c檐鼓另有大小铜钹伴奏,给鼓声提神。间以五弦琴的弦歌,为硬朗的鼓声平添一段妖娆。” “天哪,跳一个舞,居然用这么多的鼓来伴奏!”笑笑此刻居然精分地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茄鲞——天哪,一个茄子,居然用这么多只鸡来配! 几个堂姑娘也都暗暗啧舌,但谁都怕出丑,便不敢公然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舞台上,奏鼓的乐师们沿着荷叶石台围成一个大圈,用特属于自己的方式演奏着自己的鼓,或潇洒,或沉着,或激昂,或虔诚。 舞者上身着紧身翻领胡服,下身则是宽摆长裙,一身的雪白,配一条五色彩带,快速旋转时,长裙便旋开如弧,彩带则飘飞似虹,转的再快些,便成了一只永不停歇的五彩大型陀螺,甚或是一团五彩的雾。 “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夏凉忍不住吟了两句诗,“想那白乐天曾作《胡旋女》,幼时初看并不以为然,如今真见了这胡旋舞,才知此诗所言非虚。” “难怪舞者穿了一身雪白衣裙呢,想那胡天八月即飞雪,自然是一身白茫茫。”夏家的一位堂姑娘忍不住道,“她舞起来,仿佛带着一阵凉风似的,但看她那蹬踏的动作,又觉得此人从头到脚都是火热的。” 笑笑亦有同感,免不了望了那位堂姑娘一眼,这一看又觉得有些眼熟,只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秋紫苏则不理世事一般,独个儿依偎在栏杆边观舞赏乐,口中道:“想不到黛娜小小年纪竟比她姐姐还要出色了!” 黛娜是波斯姑娘黛婀的妹妹,今日她们姐妹俩皆有舞蹈节目,早便听说黛婀是舞中高手,笑笑很是期待她一会儿的演出。 几位夏家的姑娘对波斯女非常好奇,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的舞者,恨不能趴到其面前瞧一瞧对方的五官究竟长得何等样子。 渐渐的,舞者旋转的动作慢了下来,鼓声也由急至缓,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脆婉转的笛声,这笛声似是携着春风而来,仿佛方才的“胡天八月即飞雪”是一种错觉,如今借着春风望过去,实则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秋紫苏也露出心旷神怡的表情来,扇了扇手中的折扇:“明日重来应烂漫,双柑斗酒听黄鹂。蝉羽,这笛子可真是宫八声吹奏的?” 夏凉蹙眉,仔细倾听:“可惜我不曾听过宫八声本人吹笛,如今这笛子的音色在我听来更像是出自甄四僧之手。他的笛音,总有无限欣欣然之意。” 夏家的一位姑娘不觉笑道:“这些乐师们的名字真好玩儿,有的叫四声,有的叫八声,说不定还有三声五声七声呢!” 夏凉已懒得纠正这些堂妹的可笑错误,就连秋紫苏也懒得笑了。 笑笑本对那宫八声没什么兴趣,但如今听了这一场出神入化的胡旋之曲,也不免好奇起来:“方才那些鼓声里,应该也没有宫八声的吧。” “瑛园从何判断的?”夏凉点点头,似乎也很赞成笑笑的话。 “我只是觉得,宫八声此人,应该不会与很多人一起奏鼓。”笑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意思,实则是之前曾听西子讲过,宫八声将会亲自为《山鬼》奏鼓——宫八声这样一个人,又擅长多种乐器,总不会场场敲鼓吧。 夏凉轻轻摇头:“宫八声这个人怪得很,有些达官贵人花百两黄金都难请到他,却有人曾经见过他在平民的歌棚里奏胡琴。”夏凉喝一口温热的玫瑰茶,“我只是觉得,方才的那些鼓声都不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几人正说着,那春意盎然的笛声便渐渐的停了,旋转的胡旋女也随着笛声渐渐停下,突然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响声霹雳而起,像是盛夏午夜的暴雷,又像是汹涌而下的瀑布,更像是一声古道策马的响鞭! 胡旋女此刻也正是扬鞭之姿:一手反手叉腰,一手高高擎起,腰肢笔直,足尖交立,彩虹般的舞带袅袅落入余音之中 人们在久久的惊讶中慢慢的回过神来。 笑笑这才发现,方才不知哪一位夏姑娘竟被那一声绝响吓得手抖,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小姑娘至今还心有余悸。 “是觱篥。”夏凉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来。 “是宫八声。”秋紫苏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烟视媚行地望着远处的舞台。 觱篥的声音并没有结束,一声惊响之后,带着荒凉的古意弥漫了整个舞台,湖泊,亭台阁榭,山石松柏 这哀咽的声音令人心惊。 “觱篥本名悲篥,出於边地,其声悲戚,边人吹之,以惊中国马。”夏凉为大家介绍这悲凉的乐声。 笑笑不觉想起一首诗来,慢慢吟诵道:“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胡人为我吹。傍传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世人解听不解赏,晨飙风中自来往” 不知何时,这支胡旋舞已经结束,乐师与舞者齐齐退场,开始为下一场舞做准备。 但宾客们仍未从乐曲中醒来似的,一时间,整个馨园都静悄悄的,喧闹之声戛然而止。 “宫八声奇矣。”秋紫苏叹得一声。 笑笑则凝神望着那些慢慢退场的乐师,一时竟有些后悔,没能坐上绿衣她们的游船,不然就能看到宫八声演奏觱篥的样子了。 “唐姐姐。”一位夏姑娘走过来,正是方才笑笑觉得眼熟的那一位。 这位姑娘看了看旁边的人,有的还沉浸在方才的乐曲中,有的则在低声闲聊,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鼓起勇气轻声问笑笑:“唐姐姐可曾去过赵州?” 看来是熟人了,笑笑点头:“方才便瞧着妹妹眼熟,一时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夏姑娘微微一笑:“唐姐姐还记不记得在赵州春游时一起放风筝的事?” 笑笑恍然大悟:“姑娘是丁姑娘的朋友吧?”——正是那次放风筝时认识了丁璐的一帮朋友,隐约记得当时有好几位倾慕丁瑾的女孩子,这位夏姑娘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夏姑娘点头一笑:“那日我们一大群人,唐姐姐只有一人,自然记不清我们每一个。我叫夏青青,唐姐姐有印象了吧。” “想起来了,你还送了我一本天青色的信笺呢!”笑笑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夏青青送了在场每人一本信笺,似乎还提到了什么“彩笺夏家”c“凉堂姐”之类的话,如今想来,自己竟也与夏凉有缘了。 “唐姐姐好记性!”夏青青自觉受到了重视,十分开心。 这赵州的夏青青对自己来讲,也算是半个老乡,笑笑虽然与之并无甚话题,但也免不了寒暄两句。 “唐姐姐定然想不到,小璐也来玫瑰宴了!”夏青青开口就爆出一个大新闻。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宴会闲话 ,虽说知道今日赴宴者都是京都的大商贾, 家里所有的是泼天的财富,但丁璐还是有信心让自己傲起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嘴巴微微抿着, 下巴上扬着, 背着手站在温家的轻荫阁上, 虽说离湖心较远,但因居高临下, 却也将舞台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琵琶弹得自作聪明。”丁璐微微一笑, 给出一个结论。 丁璐的堂妹丁珂并不大懂音乐,此刻便笑道:“姐姐自幼便擅弹琵琶善调筝,那些人自然比不得的。”说起来是夸奖,但声音却很小, 差不多是凑到耳朵边说的:“今日咱们到底是客人,有些话可以留着回到家再说。” 丁璐冷哼了一声:“教我琵琶的师傅, 曾经跟着顾七弦大师学过几日呢!”下巴扬得更高了,愈加看不起堂妹这一副小商小贩的小家子气,一面又嗔怪自己的丫头:“扇子打得太快,让你在灶旁生火呐!” 坐在旁边的几位姑娘一直忍着笑,其中一个低声问旁人:“这是谁家的姑娘?看着眼生。” 众人望着丁璐这一副眼高于顶的做派,一时也拿不准其真实身份, 有人轻声揶揄:“看她这股子劲儿, 至少也得是尚书家的千金吧。” “咱们今日办的是商宴, 即便有跟官家沾点边儿的也都是官商联姻的人家。”说话的姑娘冷眼瞧了瞧丁璐这一身璀璨夺目的打扮, 尤其在那鬓角的七彩镂金大玫瑰上停留了半刻, 心道:这半京半村的装扮, 即便家底厚些怕也是穷人乍富。 另有一个姑娘一直抿嘴儿微笑,此刻低声向大家道:“这个狂货我倒不认得,只她身边的那一位,似乎是雪梨丁家的姑娘。” “雪梨?”几个人忍着笑,那不就是水果贩子吗。 说起来,这雪梨丁家也算是个成规模的大水果商了,几乎垄断了赵州到京都的雪梨生意,但放在今日的玫瑰宴上,论财力也只能算得小蝼蚁一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宴上的几位大商家,做的可都是通天的大买卖。 “这楼阁是新刷的漆吧,闻得人头晕目眩的。”丁璐一直摆着傲人p一se,鹤立鸡群一般地立着,此刻也有些乏了,倚着美人靠坐了下来,斜睨着舞台上腰肢绵软的舞者:“哪有穿一身黑跳舞的,平白给人添丧气。” 丁珂在一旁也没脾气,母亲一直叮嘱自己要把堂姐哄好了,自家的生意还靠着伯父这个赵州的父母官呢,便只得小心翼翼地托起一盏玫瑰冻来:“姐姐尝尝这个,味道比桃花羊羹还要好呢。” 却听见旁边有人笑道:“早就听人议论过青蛇舞究竟是该穿青绿色还是黑色,如今看了黛婀这销魂一舞,真真是把这青蛇给演活了!难怪老人们都说,最古老的青蛇舞就是穿的一身儿黑呢!” “依我说,今日黛婀最妙的就是脑后编的这根长辫子,随着她的舞动上下翻飞,倒像是那青蛇吐出的信子了!”又有个姑娘笑道。 “让你这一讲,我还怪怕的呢!”先前的姑娘拍了拍胸口,拿起手中的请帖册子看:“今日的青蛇舞绝妙,伴奏的琵琶自然功不可没,不愧是京都一绝的顾七弦了!” 丁璐乍闻此言,差点被口中的玫瑰冻噎住,疑惑地顺了口茶,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七弦?一个商人的宴会上怎么请得起顾七弦?那可是曾经给皇上演奏过的大师啊! 丁璐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那群女孩子,见她们皆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不像在瞎掰。只是自己的琵琶师傅今年也足有五十岁了,顾七弦作为师傅的师傅,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了吧。 这样年迈的大师,更不可能为了钱去给商贩们演奏,还是给这种不入流的蛇舞来伴奏,且跳舞的还是个蛮夷女子!丁璐想到这里,心下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是宴会上拿顾七弦做了个噱头,真正的顾七弦怎么可能光临这种商贾宴会呢?!——丁璐望着这场宴会的富贵排场,心情很是复杂,有些羡慕眼红,又有些嗤之以鼻。 丁璐优雅地吃了一口玫瑰冻,笑着问丁珂:“也不知演奏班子的花名册是哪里拟的,主家还真敢写。” 丁珂死死摁住堂姐的袖子,声音低低地道:“这是温家地盘儿,咱们还是客随主便的好。”说着用余光洒了洒身边的几位女孩子,她们手里的烫金请帖册子格外的灼目,于丁珂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的提醒。 丁珂咬了咬嘴唇,瞥了丁璐一眼,只觉得老家的这位乡巴佬堂姐坐井观天,着实可笑,幸而她只是在赵州这个小地界里打转转,若是真的融入了京都,怕是早被碾成渣了。 这里毕竟不是赵州,丁璐自然也懂得收敛,此刻就默默无语地吃着玫瑰冻,耳朵却打起十二分精神窥听着旁边这些女孩子的话—— “今日温西子可是出尽了风头!”一个女孩子翻着手中的册子,“你们注意她头上的玫瑰了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紫色的玫瑰。” 另一个姑娘道:“甭说她了,你头上的玫瑰我都没见过呢!” “这也是高价从温家买的,”女孩子一笑,“因为夹杂了各种红色,名字便叫做‘醉八仙’,据说颜色长全了,大概有八种深深浅浅的红色呢!” 丁璐借着仰脖喝茶,偷偷瞥了一眼那女孩儿发髻上的玫瑰,却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品种。赵州种玫瑰的人家非常少,自己对于玫瑰,也不过就见过几种纯色品种想到这里,又偷偷看了看其他几个女孩子,每个人头上的玫瑰都居然是自己没见过的,心情便有些复杂,偷偷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赤金扣珠镶玉垂流苏大玫瑰,似乎在外显之余,还有些匠气和 丁璐从不承认自己俗气,自己此刻与旁人不同,只不过是各个地方的审美不同罢了。 丁璐不动声色地吃着东西,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继续听着这些人的谈话—— “澹台芙蓉今日为了显贵,也着实穿凿了些,‘丹霞’玫瑰已是极品,居然还在花芯嵌了金珍珠,远远看上去就像天然生成的一般!” “还有那池初荷,惯会弄巧儿,把绢丝的蝴蝶粘在玫瑰花心上,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蝴蝶停在上头了!手上拿的也是百蝶团扇,这时候也不讲矜持了,影子似的一直跟着温四,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什么都要拿来问一问,人家主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那个李端霞!她那玫瑰花芯上粘的不是蝴蝶,而是蜜蜂!那蜜蜂大约是用绒布做的身子,仔细看过去,就像真的似的!” “呵呵,李端霞头上戴的是真蜜蜂!池初荷头上戴的也是真蝴蝶!我姐姐同她们交好,知道她们是把蜜蜂和蝴蝶抓住之后,用银针扎死,那翅膀的样子就保持了活着的样子。” “哎呀,这么一说真恶心!那不就是戴着死蜜蜂死蝴蝶么!” “我看今日的穆春雨就很好看,宽宽的一条蓝绸带系在头上,玫瑰红的花就簪在绸带上,衬得格外鲜艳。再说那穆春雨的头发本来就稀少,这么一来正好用绸带遮了羞,一举两得!也不知是谁帮她想的妙法子!” 丁璐越听越觉得奇,这些人口中的话竟像是天书一般,自己恨不得拿起本子抄下来——这或许就是京都的潮流吧,等自己回了赵州,即使无法一一照做,但说给同伴们听一听,也能惊到她们了!尤其是未来的嫂嫂曹采薇,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她也听听这些京都的繁华之事,就不信她不艳羡,看她以后还装不装了! 听着这些商贾女儿的话,丁璐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家不是商贾,虽说父亲只是一个小官儿,但官商到底不同——自己与她们可比的,并非财富。 “穆春雨的装扮不过是求着唐笑笑帮她打扮的!”其中一人道。 众人纷纷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丁璐闻言,却格外吃惊——我笑笑姐?! 自从哥哥定下曹采薇之后,丁璐觉得自己与笑笑姐更加亲了。此刻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议论唐笑笑。 “温西子的这些衣裳说起来是海意阁提供的,实则真正的画样师傅就是唐笑笑。” “我方才看见唐笑笑了,她今日打扮得倒是有限。” “那条画折扇的裙子,她以前穿过的,就是在《梁祝》第二次演出的那天,头上还戴着很小的折扇型的簪子,特别好看。” “总觉得她的穿戴与旁人都不同,又新颖又漂亮。” 丁璐美滋滋的,满心的与有荣焉,吃了一枚甜甜的荔枝,问身边的丁珂:“她们手里的册子是哪儿来的?咱们也该找主家要几份。”心里却盘算着多要来几份,到时候带回赵州,让那曹采薇也稀罕稀罕,省得她整日穷傲,仿佛哥哥娶到她就是娶了个稀世珍宝,哼,让她也见识见识我笑笑姐在京都的口碑! 丁珂却是一幅极不自然的表情,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姐姐,咱们是没有册子的。” “凭什么咱们没有?”丁璐理直气壮地问。 “手里有请帖的人才会有册子。”丁珂像做贼似的在丁璐耳边道。 “咱们明明也有请帖。”丁璐被丁柯紧张的样子感染,声音也跟着压低了——难怪方才走的是角门,莫非自己这算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偷溜进来的?! 姐妹二人不约而同携手走到远离人群的栏杆边,丁柯这才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在京都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商,根本就不够资格参加玫瑰宴的。” 丁璐感觉一下子被拉低了身份,摸了摸头上辉煌的大金玫瑰,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那咱们怎么进来的?买通了婆子还是小厮”脸上臊得恨不得找个树洞躲起来。 丁珂急忙摆摆手:“姐姐想到哪里了?今日的宴会如此严格,若是闲杂人等,早就被大棒子哄出去了。” 丁璐感觉屁股已经挨了一棒子似的,非常不舒服。头也低了,背也弓了,方才那傲人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爹花重金把我塞进了撷英女学,这次倒是真沾了光,”丁珂望着远处舞台上袅袅的白苎舞,深知那份明艳热闹与自己无关,终究还是会散了席,回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平凡日子,“温家的千金正是我们学里的学生,因此,全校师生每人都得了一张请帖。” “就一张?” “嗯,就那一张,”丁珂无奈的点点头,“仅仅这一张,还让给了家父,因为这次宴会是结交生意伙伴的一次极好机会,家父自然要充分利用。” “那咱们这是”丁璐此刻更关心的是自己。 丁珂笑了笑:“我与班上的魏家姊妹交好,她们的堂姐是温姑娘的闺中密友,因此我便求魏家姊妹拿到了几张临时的请帖倒也不是温家差别待人,而是那些请帖册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发完了,因此咱们的请帖就简陋些,只有一张盖章的纸条罢了。” 这不是差别待人又是什么?丁璐想气愤却又气不起来,没办法,位高财重的人总是让自己格外喜欢。 “夏家的几个姑娘拿到的也是这样的请帖么?”丁璐很快开始转移攀比目标,将攀比对象下降定格到夏家的几位姑娘身上。 “恐怕也是的。”丁珂轻不可见地点点头。 丁璐仅仅萎靡了一瞬,喝了口茶,便又精神焕发:“他们又不知道你有没有请帖册子,何必如此菲薄,你听听方才那几个丫头的心思,大家还不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么!婶婶又给你新裁了好衣裳,就是盼着你多结交几位高门大户的公子呢!” 丁珂摇头一笑:“那也要讲究门当户对才是。”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一个清润的嗓音响起来:“大家尝尝玫瑰滴酥,趁着新鲜,化了便不好吃了!” 丁璐回身一望,只觉得来人风神如玉,眉目如画。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少女心事 ,丁璐品尝着香甜凉滑的滴酥, 不由得痴痴一笑,轻声问身边的丁珂:“你说, 他生的好看, 还是我哥哥好看?” 丁珂目不斜视的望着湖中央的舞台:“我方才就没敢看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是温家的第几位公子?”丁璐小口的吃着滴酥, 仿佛上面还有那位公子的余温:“你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了吗?也不知熏的什么香,那么好闻!” “温家的人都长得好看, 我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丁珂被丁璐问得脸色红了红, 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与人议论过男子身上的气味,此刻只得低声道:“他身上的味道大约是香露吧,他们家本就是卖香露的。” 丁璐想继续问, 又莫名的生出一股子羞涩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男子,笑语间如同一阵春风拂面而来, 和煦着,暖薰着,欣欣然着——同每个人说话都含着笑,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人爱听。 还有他头上的玫瑰,也让人心里一揪一揪的喜欢。 那样淡淡温暖的桃粉色,以为只能是女子的颜色, 衬在他丰泽的发间, 竟别有一番神采。 丁璐第一次没有计较官商之别, 只是单纯的觉得一个男子相貌好看, 说话好听, 和旁的人皆不一样。 旁边的那一群女孩子也都品尝着滴酥, 边吃边笑着:“温家的滴酥的确与众不同,上面的玫瑰卤子又好看又好吃。” 又有一个女孩子指着坐在最中间的姑娘道:“咱们今日是沾了她的光了!我就不信,他温至翀还能亲自往各个水阁去送玫瑰滴酥去?” 说得众人都纷纷看向中间的姑娘:“可不是嘛,方才翀少爷专意问她合不合口呢!” 中间的姑娘梳着垂挂髻,很是温婉的样子,听了大家的调侃,便用扇子遮住面孔的下半边,只露出一对浓眉和长长的眼睛,即使遮着也看得出她在笑。 又有人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来:“上回的睡莲宴,他们两个在亭子里说了半天话儿呢!我们在船上远远地望着,看也看不真切,听也听不真切,光见他们在那里喂锦鲤喂鸳鸯了!” 坐在中间的姑娘终于红了脸,用扇子轻轻地敲那位说嘴的姑娘,脸上却始终含着笑。 舞台上渐渐又响起了新的曲子,箜篌的声音仿佛夏夜里雨打芭蕉,但此刻的姑娘们谁也没有听曲子的心境。 丁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姑娘瞧,面上有些讪讪的:“那姑娘是谁家的?” 丁珂一副‘说了你也不认识’的表情,但还是耐心回答道:“是湖笔曾家的姑娘,容貌虽然比不上温西子,但也算是我们女学里的美人了。” 丁璐不屑一顾:“你看她的眉毛,都快连在一起了,这样的人心眼子小,还有她的眼睛,下面有一颗小泪痣,这是薄命相。在咱们老家,这一路的长相连婆家都不好说呢!” 还好,丁璐的声音很小,丁珂便淡淡道:“总归她嫁不到咱们家。” 丁璐被丁珂小小的噎了一下,顿了顿,蹙着眉头道:“不过,她倒是比曹采薇长得好些。” 一阵短暂的冷场,丁珂再次抬起头来,便发现堂姐头上的那朵金玫瑰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心下觉得好笑,便主动道:“姐姐若是不爱看这些歌舞,咱们就去园子北面的玫瑰花田瞧瞧吧,那里专给客人们备着簪头的玫瑰呢。” 丁璐被说中心事,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扶着丫头与丁珂一起离开了轻荫阁。 两姐妹刚走出楼阁,便见一位俊俏的小厮走上前来,双手奉上两本请帖册子:“二位姑娘,这是我们爷吩咐着给二位姑娘送来的,因第一批册子印的数量不多,故而很多客人手头上没有现成的。姑娘们若是有富裕的,就当个闲物阅看送人都可,及至宴会结束时,还能凭此册领取一小瓶香露或一份玫瑰花蕾茶,虽说礼物微薄,却是在铺子里买不到的。” 丁珂已经命丫头接了下来,笑道:“温公子细心周到,无人能及。” “我们爷还说招待不周,望姑娘们海涵呢!”小厮笑道。 丁璐在一旁不语,那一颗心却已经被暖透了。 待小厮走了,才轻声问堂妹:“那温至翀究竟是温家的老几?” 丁珂将那册子递给丁璐一本:“他实则是这一家的堂少爷,但似乎很受温老爷的器重。”心下却感慨堂姐这么快就记住了温至翀的名字。 “他倒是有心人。”丁璐摩挲着手中的烫金册子,只觉得上面闪烁着金灿灿的阳光,明亮地照进人的心里去。 丁珂适时地给这位花痴表姐泼了一盆冷水:“姐姐多想了,主家自然是要考虑周全的。” “这么多的宾客,没有册子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他给旁人送去?”丁璐永远振振有词。 丁珂微微冷笑:“他怕是做给那曾玉竹看的吧,咱们方才同她们在同一层楼上,若是经小厮这么大张旗鼓地一说,那曾姑娘怕是更受用了吧。” 听闻此言,丁璐的心里便有些堵得慌,长出了口气,捏紧了手里的册子,那烫金的部分在阳光的照耀下直发烫,却又让人心里痒痒的。 “瑾哥哥已经定下了曹姑娘,如今姐姐也大了,咱们家在赵州又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伯母定然要给姐姐物色最好的了!”丁珂轻轻转移了话题,希望能打消了丁璐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丁璐撇撇嘴:“我才刚过了十三岁生辰,我娘还想多留我几年呢。 ” “现在先定下来,等过了十七八岁再成亲也不迟。” “小小年纪倒说起大人话了,”丁璐望着自己的堂妹,“难怪我娘总说你老道。” 轻荫阁离玫瑰花田非常近,走过一条紫竹夹道的鹅卵石路,向北一望,便是形容壮观的花田了。 丁璐已经被眼前的奇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过后,才看了看自己的堂妹,发现对方也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彩虹般的花田。看来丁珂也是第一次来温家的园子。 “姑娘们要戴花儿么?”很快便有捧着竹匾的丫头过来询问。 丁璐看那竹匾里全是各色的玫瑰花,里面不乏珍奇的品种,起码都是自己见所未见的,便兴致勃勃地挑拣起来,还不忘叫着丁珂一起:“快过来选一朵新鲜的,你头上的那朵花儿都快蔫儿了。” 姐妹两个也不好意思挑个没完,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似的,丁珂为了配衣裳,很快就从里面挑出了一朵品红的,丁璐则看遍所有玫瑰也未能找到温至翀头上的那个颜色,也不好直接问,便从中选出一朵相近的淡粉色玫瑰。 待那捧竹匾的丫头走远了,丁珂才笑道:“姐姐一向最喜欢鲜艳的颜色,今日反倒挑了朵浅淡的。” 见丁璐半天没有回答,便顺着其目光向远处望去:“姐姐在瞧什么呢?” 丁璐也疑心自己看错了:“花田里的那个人,有些像我笑笑姐。” 丁璐实则没有看错,玫瑰花田里的那个人正是唐笑笑。 方才瑞彩差人往扶荭水阁捎了信,邀请笑笑一同去玫瑰花田。 笑笑就舞单算了算,距离西子献舞还要很久,其间至少还有七八支舞呢,便也应邀去玫瑰花田找瑞彩去——扶荭水阁里自从来了夏家的几位堂妹,气氛就变了,再加上秋紫苏时不时地朝自己打听几句二哥哥的事,总令人觉得尴尬。 最重要的是,夏青青说丁瑾和丁璐都来到玫瑰宴了——“唐姐姐,小璐经常念叨你呢,一会儿等她寻过来,自然要拉着你好好亲热一番!”夏青青如是说。 是以,笑笑决定逃离。 在赵州时,同丁璐也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还有一些不够愉快的记忆,也不知她能念叨自己些什么,还亲热?自己同她有什么可亲热的? 再加上前世的男友丁瑾,他也来了? 简直孽缘。 “瑛园!”瑞彩已经远远地向自己招手了。 笑笑便笑着迎上去,在一道橙色与一道黄色的玫瑰花田之间,踩着供游人行走的田间草坪,仿佛随时都能淹没在花海中。 瑞彩走上来便道:“我是逃出来的!” 那我也算是逃出来的,笑笑无语一笑。 “我娘和那几位太太差一点就当场安排我去相亲!”瑞彩心有余悸道。 “那不是好事么?”笑笑促狭道。 “我相亲相的都快吐了,今日的玫瑰宴,我只想好好的玩儿,舒心的玩儿,痛快的玩儿!”瑞彩头上的‘稚桃妃’都有些蔫儿了,笑笑索性帮她摘下来,换上了一朵橙粉色的玫瑰。 笑笑头上的黄玫瑰,也被瑞彩重新换上了一朵新鲜的。 “你看跳舞了吗?你说谁跳的最好?”瑞彩见到了好友,就开心地问个没完。 “还是黛婀,她的蛇舞真真把我震撼了!”笑笑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另类的兽舞,至今还记得舞者那粼粼水蟒般全方位舞动的腰肢。 “我倒觉得探梅跳的最好,我喜欢健舞!”瑞彩指了指玫瑰花田边的一座高亭:“一会儿咱们就在那里接着看!我一直想见识见识贺阿蛮的绿腰舞呢!” 笑笑正欲说想看展颜的凌波舞,却见不远处走过来几位年轻的公子。 花田间的道路非常狭窄,两人并排通过都比较困难,因此,陌生人若在这条道路上相遇,实则是很尴尬的,因为要彼此近身让路。 何况,走过来的还是几位公子。 笑笑与瑞彩不约而同侧身站在田边,身子紧紧贴着玫瑰花丛,为了避免尴尬,还用扇子遮住了脸。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熟悉。 笑笑感觉着这几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正要放下扇子,同瑞彩向相反的方向离开,却见眼前的这个人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几人都已经离开,只这最后一人,在笑笑面前停下了脚步。 笑笑心下纳闷,但此刻也只能立等着,手中的折扇依旧护着脸。 面前的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简直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了,一股子特别熟悉的橘叶香露味道。 突然,男子抬起手来,拂开笑笑额前的刘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笑笑的额头上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崩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唐二哥哥 ,刚才发生了什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瑞彩疑惑地移开了手中的团扇, 望着憋了一脸笑的陌生男子,与似乎憋着一脸哭的瑛园。 男子脸上本该是非常猥琐的笑容, 但因为其长相不丑, 猥琐就化腐朽为神奇, 变成了一种类似活泼还是顽皮还是倜傥之类的东西。 瑛园的脸上,则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表情, 你说她诧异, 却又有一丝沉稳,你说她无辜,却又有一丝惊喜,反正就是这么一脸热情洋溢的欲哭无泪。 弄得瑞彩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了, 尽量收起眼中的探究,用平和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二人。 可是, 有谁能告诉自己,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声又闷又脆的声音到底来自哪里。 瑞彩用复杂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男子,瑛园,以及身旁两垄颜色明灿的玫瑰花。 直到瑛园冲那男子道:“二哥哥?你何时回来的?” 瑞彩才彻底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二哥哥?这就是传说中的唐岛主?!元龙朝第一个开发岛屿游览与出租画舫生意的唐岛主?!这个,与坊间传闻大相径庭啊!再说, 唐家的大哥哥和二哥哥的风格也实在迥异 瑞彩仔细看了看, 发现这兄妹二人的长相竟然非常相似——无论是五官轮廓, 还是眼角眉梢的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 难怪方才觉得这男子极其眼熟, 原来是像极了唐笑笑的父亲唐起帆, 也难怪, 侄子长的像叔父,天经地义。 “水路耽误了行程,今日早上才到的京都,”唐立寰望着长高了许多的妹妹,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其头顶,顺带扒拉了一下兔子耳朵似的双螺髻:“听智钦说了你的主意,能用在晚宴上是再好不过的了,这回又从川地带回来些新菜品,厨子们也一并带过来了,今晚就能让宾客们都尝尝新。” “晚宴上自然是菜品的式样越多越好,”笑笑看了看身旁的瑞彩,连忙向哥哥介绍道:“这一位是魏家大姑娘,是我最要好的同学!” 唐立寰向瑞彩点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来:“这一趟光忙着生意,也未曾游山玩水采买礼品,倒是在峨眉山遇见了一位核雕手艺人,那活计分外精巧。” 瑞彩看过去,见那帕子里有两只用桃核雕琢而成的小船,从小窗到桅杆都雕刻得格外细致,有些地方简直比头发丝还要细呢。 “不偏不向,一人一只。”唐立寰将那帕子托在两个姑娘面前,任二人挑选。 唐笑笑歪头看了看,不客气的道:“实在是喜欢这只商船,瑞彩,我要先挑了!” 笑笑选的是一只海上航行的商船,船帆c船员c还有船上的货物,都雕刻得格外清楚。 瑞彩一笑:“我也正想要挑这只画舫呢!”——另一只则是精美的画舫,就雕工来说比那商船更为复杂繁丽,连船边立着的美人也都栩栩如生。 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对立寰道:“这宴上还有人在苦苦寻你呢。” 唐立寰皱着眉头:“没记得欠谁银子。” “是香印秋家的女儿,叫秋紫苏的。”笑笑提示自己的哥哥。 唐立寰看似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这么个人,是十七八的大姑娘?还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说不定是菜馆子的回头客。” 笑笑清了清嗓子,替秋紫苏感到尴尬:“是个妙龄女郎呢,她姐姐是宫里的嫔妃。” “这么有背景的人,按说不该忘了的。”唐立寰倒是诚恳,也不再苦苦回想,反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不定是那位姑娘记错人了。” 瑞彩心下一笑,呵,这人倒是豁达。 远远的,似乎有人朝这边招手。 笑笑定睛一看:“是二姐姐她们!今日在马车上她们还嘀咕呢,说二哥哥早就捎信要回来,结果等到今日还不回。” 唐立寰眯着眼睛看了看花田之外,那一大群花团锦簇的人:“好家伙,还以为是王母娘娘下凡了呢。”说着又不觉咬了咬嘴唇:“本来还想让她见见温三的,这孩子几个月不见,怎么又胖了。” “温三哥?”笑笑不曾想到,二哥哥远在四川居然还操心着给欢颜与温西巅做媒的事儿“要我说,不管高矮胖瘦,这两个人都不合适。” “欢颜温柔敦厚,恰配得温三的谦和,有何不合适的?”笑笑的话勾起了唐立寰的好奇心。 笑笑一时也难以准确概括自己的感受,再说自己与温三也不过几面之缘,所看到的是他作为花匠大叔的一面,等他做回了温三爷是否会与花匠不同呢?便只得浅浅一笑:“温三哥淡泊。” 淡泊两个字,让唐立寰思索了许久,抬头看了看远处那位打扮得如同王母娘娘般的二妹妹,终于重重点头,从此再不提此事。 “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儿?”唐立寰问道。 “我们要去那边的高亭子上观舞。”笑笑拉起瑞彩的手。 “我先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唐立寰望了望远处的几位“仙女儿”,“待会儿去跟几位朋友射箭,温家特意开出了一片射箭场,还请到了几名射箭的高手,姓萧的c姓元的c姓秦的,还有那姓燕的,都给请过来了,哦,据说还有武家的几个。商圈的官圈的都有。” “哦?现在京都时兴玩这个吗?”笑笑和瑞彩对此道都不太了解。 “不过是小范围的几个朋友,”唐立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真的玩儿起来,就会明白,这里面有像神一样存在的人物。” “那也祝哥哥早日成神。”笑笑开了个玩笑——事实与前世再次不谋而合,哥哥曾经就是非常狂热的射箭爱好者,闲暇的时光,除了打麻将,剩下的都交给射箭俱乐部了。 等唐立寰远去了,瑞彩才笑道:“你这堂兄倒像是亲哥哥一般了。” 笑笑前世便与二哥哥最亲,听闻此言,不由感慨道:“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亲兄弟的缘故吧,便与堂兄格外的亲。” 两人提起裙子,沿着田间道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看到地上方才扔了的玫瑰,不约而同弯腰捡了起来,偷偷装进了荷包——玫瑰宴上是不允许私自采摘玫瑰的,因此,那些插头的玫瑰都是用竹匾装好了的,以免宾客们纷纷采摘,糟蹋了花田。 “你二姐今日打扮的实在夺目。”瑞彩忍不住说道。 笑笑轻描淡写道:“谁让我二伯母心高。” 瑞彩停住脚步,指了指远处的人群:“你瞧,那不正是温家的三爷么?正给宾客们介绍这些玫瑰呢。” 温三爷修长结实,在人群中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笑笑又不免看了看远处的欢颜,暗暗拿两人做着比较——若是与温三立在一处,欢颜倒不显得那么“厚实”了,毕竟温三肩宽腿长,很有几分伟岸。说不定二哥也是这么想的,才会产生了撮合这两人的想法。 只是一想到花匠大叔以后会有一位二伯母那样的岳母,笑笑就有些替他不舒服。 “当今圣上爱好园林建筑,对奇花异草也颇为喜爱,听说还召见过温三呢!”瑞彩道。 笑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费解的事:“对了,那温三有没有成过亲?!” 如果不曾成亲,那整日跟在他身边的小花锄又是哪里来的?花锄明明都是喊他做爹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联手反击 ,“只听说温三爷常年不在京都, ”瑞彩与笑笑穿过一片紫红色的玫瑰花圃,“成亲的事情倒不曾听说, 况且那温二爷还没有成亲呢, 弟弟怎会先于哥哥?” 笑笑便不再问, 望着不远处的那座植了满天星的花棚:“我以为你今日定然要用满天星配着玫瑰戴呢!” 瑞彩扶了扶头上橙粉色的玫瑰:“毕竟温家还没有公然出售满天星,我怎么好戴着满天星提前亮相呢?要戴也该是西子第一个戴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只觉得, 这两个朋友自己真的是交对了。既讲义气, 又懂得遵守商业规则。 两个姐妹很快便来到那座高高的花亭旁,确切的说,这座缠满玫瑰花藤的亭子是建在一座小丘之上的,登亭四望, 视野极佳。 此刻花亭里却已经坐着几位太太了。 瑞彩仔细看了一阵:“咱们也进去吧,这几位太太家里都是女儿, 想来也不会打主意打到咱们身上。” 瑞彩这两年练就的有关相亲的敏感嗅觉,让笑笑忍俊不禁。 瑞彩接着道:“即便家里有儿子的,也多是已经成了亲的或是年纪尚小的,离议亲还早着呢。” 笑笑忍着笑:“这下子咱们安全了,没人惦记着,便可以放心进去观舞了。” 沿着石阶上了小丘, 才发觉这花亭实则是两座并排的八角鸳鸯亭, 太太们占了其中一座, 另一座正好空着, 倒像是专给二人留着似的。 亭上的石匾写着:流眄亭。 笑笑不觉得:“瞬美目以流眄, 这对亭子处于玫瑰丛中, 恰如花田之眼,颇有美人顾盼流离之感。” 丫头们给端上了点心和茶,笑笑摆手道:“方才吃了太多花点心和花茶,至今还满口的馥郁,此刻只想喝一杯清鲜的龙井。” 管事的丫头便吩咐着沏一壶上好龙井,再端一碟子薄荷糕与大耐糕来。 瑞彩坐下来,喝着杯中的玫瑰茶:“我倒是极爱玫瑰的味道,百喝不腻呢。” 笑笑轻声凑到其耳边:“那你索性嫁到这一家来得了。” 瑞彩皱皱眉,笑着啐了一口:“在这里还是别谈这类话题吧,那些太太们耳朵尖着呢,像咱们这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在她们眼中,怕都是自己女儿的敌人呢。” “木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豪放的大笑,把亭子里的人都惊着了,纷纷向外看去,却是一大帮子笑得前仰后合的大老爷们,也不知什么事儿值得这样高兴,其中一个就差笑得在地上打滚儿了。 旁边亭子里的一位太太不屑一顾道:“平日里都是仪表威严的老爷,这时候也不顾身份和风度了,简直得意忘形,放浪形骸!” 另一位太太长得一脸喜相,笑眯眯得像个发财猫:“成日里在生意场摸爬滚打,难得今日放松,大伙儿凑在一起说说笑话儿讲讲故事,这是好事儿。” “说笑话儿?讲故事?”另一位冷脸的太太,表情严肃地嗑了个瓜子,揶揄道:“能让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定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荤段子” 话还没说完,那边又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笑声,笑笑往那边看了看,便见那群老爷笑得浑身颤抖,简直体如筛糠,每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很多人都迸发出了开心的眼泪。尤其一两个笑得格外灿烂的,感觉整张脸都快笑烂了。 瑞彩也禁不住瞥了一眼,偷偷用手肘碰了碰笑笑:“看那个人!就穿红衣裳的那个!笑得口水哗哗直流,真恶心天哪,居然用手接着口水继续笑” 笑笑太好奇了,这群大叔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让我们也跟着开心开心。 旁边亭中的几位太太也不再言语,闷头嗑着瓜子喝着茶,直到那一声赛过一声的狂笑渐渐远去了,那位冰脸太太才道:“看那袁家的哥儿知书达理的,却不知他父亲是这般样子,方才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说着用帕子扇了扇鼻子,仿佛那口水溅到她脸上了似的,“我看,我们秀云和袁公子相亲的事儿还是往后推推吧。” 那位舞着长袖笑得正欢的袁老爷,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方才魔性的笑状吓退了未来的亲家——那无辜的袁少爷更是想不到吧,自己的生命里,从此少了一位秀云姑娘,还少了一位笑比河清的丈母娘。 长得像发财猫似的太太一面吃着玫瑰绿茶卷,一面笑道:“要我说,今日最该恭喜的是曾太太!咱们今日见了那温公子,才知道什么叫貌比潘安呢。” 另一位太太也笑道:“听说在生意上也是块好料子。” 其他几位太太也纷纷笑着看向一位身穿宝蓝色妆花纱扣身袄的太太,想必这一位便是那曾太太了。 因为提到了温公子,笑笑与瑞彩也不免向那边看过去,不知她们口中的温公子究竟是哪一个。 曾太太脸上是矜持的笑意:“那孩子的相貌是没得挑,只是” 只是什么?笑笑竖着耳朵听着。 曾太太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后面的话似乎有些不可说——总之是很复杂的一个笑容,有些高贵,有些清冷,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嫌弃。 怎么了?笑笑有些不忿儿。也不知她口中的温公子究竟是哪一个——无论是哪一个,也不至于做出如此表情吧——花匠大叔怎么了?西柚哥怎么了?赞美系副教授又怎么了?通通都是才貌双全的有为青年啊! 瑞彩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微微瞥着那位太太,等着她后头的话。 其他的太太们,有的关心,有的八卦,有的似乎还有一些庆幸,或许认为自己的女儿有机会了吧 曾太太继续复杂地笑了笑:“虽说是温家的公子,到底是堂少爷听说云南的家里头不过有几个玫瑰庄子罢了,有一部分庄子还是替京都温家看着的。” 几位太太静了下来,一时也不知怎样接话。 招财猫太太笑了笑:“你们曾家有钱不就得啦,一个女婿半个儿,温公子以后自然是要留在京都的,过起日子来自然是跟你们更近!人家是半个儿,你这是整个儿了!你岂不是赚大了!” 太太们便也都笑起来。 曾太太的笑容更加勉强了:“又不是招上门女婿。” 笑笑与瑞彩对视一眼,心里很不舒服。 瑞彩低声道:“赴着温家的宴,吃着温家的席,就在这里编排人家堂少爷的不是,真不懂得做人。” 笑笑有些替温至翀难受,想起西子曾经提过,翀哥似乎在相亲宴上有了心仪的女孩子,莫非就是这位曾姑娘么?这样的岳母,还没成亲就已经看不起女婿,即便是两人走在一起,只怕也不会岁月静好了。 笑笑猛然想起,那一晚在星纹湖上,自己看到的那个寂寞的身影——就在温家大画舫的船尾,当时还被自己戏谑为大水母的翀哥,一向谈笑风生妙语如珠的翀哥,居然一个人在深夜的船尾站了很久,莫不是也有惆怅的心事无人诉说? 正想着,便有个性子直爽的太太道:“温家的正头儿子多着呢!老三和老四不都没定亲么!” “温西巅那个怪人,谁敢把女儿说给他啊!听说他也不爱管帐,难道一辈子当个花匠吗?”冰脸太太先就否定了温三,说着说着,突然露出一个八卦的表情来,“你们听说了么,这一位和安王世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呢” 笑笑此刻只想说,冰脸的人露出八卦表情是极其猥琐骇人的。 瑞彩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亭子里没留着侍奉的丫头,敢情是被这一帮居心叵测的太太给支出去了,以方便说主家的坏话。 笑笑清了清嗓子,喊来远处的几个丫头:“还不快进来候着!知道的说你们躲懒,不知道的该编派主家的不是了!让主家平白落一个对客人照顾不周的罪名,看你们哪一个担得起!” 几个太太急忙住了口,斜着眼睛瞥了瞥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暗忖着,这是哪一家的泼辣货,以后看谁家敢娶。 瑞彩扇着扇子,朗声笑道:“这一次的玫瑰宴,我是专程为了瞻仰太后娘娘亲笔题就的匾额而来的!这块匾呀,说起来是赐给温家的,若往细里掰扯,还不是给温家三爷的么!据说是三爷养出了什么稀罕的玫瑰,入了太后娘娘的法眼,她老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呢!” 笑笑开心地接口道:“这下子温三爷可出了名儿了,既有家底,又有手艺,还有名头!不定有多少人家暗地里找媒婆牵线儿呢!” 冰脸太太听了,不住地拿帕子擦汗,那一张冰脸简直要化成水儿了——被这俩丫头一说,就像自己故意编排温老三的不是,好让其他太太放弃这一块肥肉,到时候自己的女儿独占鳌头自己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其他太太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对了那边亭子里的两个,究竟是谁家的丫头?简直又毒又辣! 发财猫太太打了个圆场:“难怪今日的宴会如此别致,原来是温三爷的功劳啊!” “无论是玫瑰花田,还是那些园艺造型,或是各处的玫瑰藤蔓,处处可圈可点,真是一场难得的奇宴了!”另一位太太笑道。 又一位太太道:“要我说,今日最精彩的还是方才东园的那几场小戏,无论是《描药》还是《相送》,皆都与众不同,最妙的是,戏子们唱的都是古歌谣,那空渺的唱腔实在难得。” 几人正说着,便有一阵清脆的笛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潺潺的水声,也不知是何种乐器奏出来的,人们纷纷称奇。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绿腰清赏 ,流眄亭里越来越热闹了, 笑笑与瑞彩独占的这一方亭子也坐进来两位太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随着各种模仿水声的乐器渐渐停止,一曲精彩的凌波舞终了, 那边亭子里的一位太太便扇着鹅毛扇子, 发着牢骚道:“难得如此高雅的舞蹈与乐曲, 想静下心来听一听都难以如愿!” 这是在影射笑笑亭子里的两位太太呢,方才展颜的凌波舞的确很精彩, 但这两位太太更加热闹, 简直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坐进亭子里就开始吃吃吃,不停的吃。 吃东西的声音还特别响亮,就连喝茶的声音都特别响亮——咕咚咕咚, 哈——最后的那一声“哈——”,特别有喝美了的满足感, 就好像某些人喝酒时发出来的声音似的。笑笑甚至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孙悟空喝酒的样子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也不知这二位太太是什么来路,看那穿的戴的,虽说有些艳俗,但也都是高级货。——这二位吃货到底是谁家的? 笑笑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那位太太,对方正极大限度地张大嘴巴, 准备咬手中的那一大块玫瑰九层糕——人在张大嘴巴的时候, 眼睛也会不由自主的瞪着, 因此看上去分外骇人, 笑笑很担心她的下巴会脱臼。 “丫头, 还不快过来给改改刀。”瑞彩看不下去了, 这二位太太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初来京都的自己。想当年,自己和祖母第一次赴宴,也有些不管不顾的,恨不得把桌上的好吃的全都吃进肚子。 玫瑰九层糕往往是一整块摆在碟子里的,为的是卖相好看,因为整块糕俯瞰下来,就是一朵盛开玫瑰的样子,侧面则分成了九层,每一层夹了不同口味的馅儿,若是有客人要吃,便吩咐丫头过来切成一片一片,用新鲜的商陆叶子托着吃。 这位太太却将整块糕托在手上,打算一个人将它消灭干净,最终,在丫头准备改刀之前,太太冒着嘴角撕裂的危险成功地攻克了第一口,因为糕的松软及粘性,导致牙印的地方粘连在一起,九层糕的侧面变窄,剩下的差不多几大口就吃完了 旁边一亭子的太太都看呆了,半张着嘴望着这位惊天地泣鬼神的暴食达人,连牢骚都发不出来了。 的确令人惊叹,就好像在生日宴上,有一位客人独自吃完了整块生日蛋糕一样,而且还是七寸以上的大小 笑笑望着那位太太吃糕时鼻梁上产生的狰狞皱纹,轻轻地凑过去提醒她一句,太太便满嘴塞着糕停了下来,连连点了点头,牛饮了一大杯水顺下去——这杯子也是特意吩咐丫头找来的大个杯子。 两位太太交头接耳一番,齐齐停住了令人叹为观止的胡吃海塞。——另一位太太已经吃了整整一碟子玫瑰双酿团,半碟子的玫瑰鲜花饼,还道:“这个最没吃头儿,里面都是花瓣儿,能淡出个鸟儿来。” 那边亭子里的太太们都忍着笑,暗地里打听这两个活宝究竟是谁家的。 瑞彩格外好奇地低声问笑笑:“你方才跟她说什么了?” “午宴上有三十多道大菜呢,这会子吃饱了一会儿就没空塞了。”笑笑从容道。 瑞彩学着笑笑平日里夸人的样子,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一时,有丫头端过来一只黑釉壶并一套黑釉杯子:“是我们四爷吩咐了给二位姑娘尝尝的。” “今日温家如此忙碌,难得四爷想着。”笑笑再没有想到温西岫能亲自吩咐人送茶来,对比他平日冰冷孤傲的样子,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感动。 瑞彩很是好奇,端起壶来倒进黑釉杯子里,却是一杯青翠如春的抹茶,不觉笑道:“上回你们俩便喝的抹茶,想不到他还真将抹茶用在了玫瑰宴上。” 因为同桌还有两位太太,瑞彩不好二人独享,便也给两位太太各倒了一杯——自己也早已不想喝那玫瑰茶了,习惯了往茶里加冰糖的,谁知这二位太太上来便将一小碗冰糖嘎嘣嘎嘣都吃光了。 二位太太也好奇,纷纷捧杯喝下去,结果一个咂嘴一个皱眉:“这是草叶子压的绿汁子吧!苦巴巴的,难喝死了!”然后,一人又吃了一个果仁玫瑰拉糕“压惊”。 笑笑却想起那一日,在温家第一次见到翀哥与温二哥,对了,还有花匠大叔,就在那一日,温西岫点了抹茶,在座谁都不爱喝,只有温西岫与笑笑面前的杯子里是绿色的,当时自己还想到了一个比喻——仿佛院子里积雨的缸中结了好看的青苔。 喝下一口,微微的苦涩之余,又生出浓厚的茶香来,伴随着淡淡的粽叶与兰花香气,只让人觉得芳香提神——元龙朝的抹茶就是这样的味道,与笑笑以前喝到的日本抹茶完全不同,较之散发海苔香气的抹茶,古代的抹茶味道更加清新悠长。 “味道太重了。”瑞彩摇摇头,还是喝不惯。 两位太太边嗑着榛子边望着远处的舞台:“快看快看!大狮子出来了!” 下一支舞格外的热闹,舞者们戴着面具扮作狮子,作狮子舞,腾跃吼叫,栩栩如生。 两位太太停止了口中的咀嚼,又是指点又是笑:“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有看头儿!” 笑笑看了看舞单上写的舞者,原是温家专请了西凉伎来表演狮子舞的。 “热闹倒是热闹,”瑞彩发表自己的看法,“却未能舞出西凉的精髓,《旧唐书》的音乐志有云:‘自《破阵舞》以下,皆雷大鼓,杂以龟兹之乐,声振百里,动荡山谷。《大定乐》加金钲。惟《庆善舞》独用西凉乐,最为闲雅。’” “如此说来,若能独赏西凉乐,该是一大乐事了。”笑笑不觉道。 舞台上的狮子们来回腾跃翻飞,一位太太看了一会儿就看腻了,低头翻看手中请帖册子上的菜单:“这是什么虾球啊?你瞧瞧。” 另一个还在津津有味地看表演,嚼着榛子道:“我又不识字。” 第一位太太倒是求知欲很强,指着菜单上的字问身旁的瑞彩:“这两字念个什么鬼呀?我看这单子上到处都是这两个字。尤其这第二个字,这是个鬼王还是什么?” 瑞彩一看,急忙拉住那位太太的手,低声道:“这两个字是玫瑰!今日的玫瑰宴就是这两个字了!” 太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玫瑰啊,我说怎么到处都是这俩字儿呢!原来这是玫瑰虾球!这个是南c南乳玫瑰炖肉!这个是玫瑰花汁什么什么,后面都是什么字儿啊,娘的腌臜什么的” 由于这位太太对生字的误认过于凶险任性,笑笑急忙做出一个降低声音的手势,瑞彩立马在旁边解释:“这个是玫瑰花汁酿鹌鹑。” “还不够塞牙缝的鹌鹑,居然配得起如此复杂的两个字!”太太边翻着菜单,边喝一口手中的茶,谁知忘了是那抹茶了,噗一口又吐了出来,还好一旁的丫头及时用扇子挡住,不然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得被喷一身。 瑞彩帮她擦了擦身上的茶渍:“让丫头扶您去更衣室换一身衣裳吧。” “不必了,不必了,擦擦就行了。” 瑞彩不由得低声对这位太太道:“这位婶子,容我说句不该说的。这次玫瑰宴的规模非比寻常,全京都的商圈儿都聚在这儿了,少不得有那些富贵眼睛势力眼睛的,婶子还是小心说话吧,表面上装斯文背地里嚼舌头的人多了去了,何苦让她们笑话呢。” 笑笑向这边望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视线便被台上的贺阿蛮吸引了过去,那一记漂亮的凌空旋转仿佛白鹿过涧,跳跃,急转,折身,下腰,每一个动作都灵而快,曼而魅。 台下已有人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随着丝竹声的慢慢减缓,舞者的动作也随着音乐舒慢下来,大有翩翩鸿渐之姿。如果说方才黛婀的舞姿柔软如蛇,那么此刻的贺阿蛮便是飘栖似云了,舞裙的袖口和裙边打着碎碎的纱褶,更有仙雾缭绕的味道,轻轻的腾空而起,便是飞袂拂云雨,婉如游龙举。 “难怪人家说:‘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呢,这绿腰舞一出,那些吴越的美伎都羞于表演她们擅长的《前溪》舞和《白纻》舞了!”笑笑简直被眼前精彩绝伦的舞姿迷住了。 身旁的太太茫然地看了看舞台,也不知这一扭一跳的女子有什么可看,哪有刚才的狮子舞好看呢! 瑞彩也不觉念了一句:“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这便是绿腰舞的精髓吧。” 因贺阿蛮太过惊艳,笑笑甚至有些担心起西子的舞蹈来,低头翻着舞单看了看,排在贺阿蛮之后还有两支群舞,然后便是西子的《山鬼》了。不觉点了点头,独舞还是分开一些的好,不然人们免不了拿前后两支舞作比较,西子的舞蹈功底稍显薄弱,与贺阿蛮离的太近,可不就露了怯。 正想着这些,便见一个眼熟的大丫头走进亭子来,亭中的其他丫头纷纷做出恭敬的表情来。笑笑这才想起来,这大丫头是温太太身旁的一等丫鬟,名字唤做银针的。 银针笑着给众人行了个礼,走过来对笑笑:“请唐姑娘移步睦茝厅,我们太太有事情要请教姑娘呢。” 笑笑心下疑惑,温太太能有什么事情问自己呢,面上微笑道:“温伯母是长辈,请教可不敢当,我这就随姐姐过去。” 银针又吩咐着身后捧着托盘的丫头,给这一桌摆上几样新鲜的点心水果,说是给魏姑娘尝尝鲜。 切莫小看了这些丫头,在大户人家能做到一等丫鬟的位置,其能力只怕高于现代企业的综合部经理。银针作出此举动,就是不愿单把唐姑娘请过去,进而冷落了魏姑娘。 唐笑笑更加好奇了,温太太究竟请自己过去做什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施宋玉 ,笑笑便跟着银针走出花亭, 其中的一位太太因为要去找茅厕,便也跟着一同去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几人走下山丘, 沿着冰裂纹的石板路向南行去, 银针指了指前面拐弯处的一座假山:“巩太太, 在那座假山之后,有一座竹子掩映的青砖净室, 便是距此处最近的女用茅厕了。” 原来那位独霸一整块玫瑰九层糕的太太, 夫家姓巩。巩太太先笑着谢过银针,又面露难色道:“姑娘,你可有多余的草纸吗?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呢。” 突然一阵有爆发力的笑声从前面的一座长亭里传出来,笑笑只觉得这笑声格外熟悉, 定睛向那边一望,果然还是那一群魔性的大老爷们。——这帮人也太能笑了 “不过要几张草纸, 有什么可笑的,”巩太太瞥了一眼笑到癫狂的老爷们,嘴里嘟嘟囔囔着:“你们去茅厕难道不用草纸么,也至于笑成这样?简直喝了疯婆子尿了!” 银针急忙道:“咱们离他们还远,刚才的话他们定然听不到的。我方才从这里经过,这一群老爷似乎就在说什么欢喜的事儿呢, 笑得前仰后合的。” 难道, 这群人的笑声一直就没有断? 笑笑暼了眼那个极具代表性的穿红衣裳的大伯, 果然又把口水给笑出来了, 左手接着滔滔不绝的口水, 右手则擦着狂飙的眼泪, 这个人难道非要笑到涎尽人亡才肯罢休吗? 银针只做看不见,吩咐身旁的小丫头:“扶着巩太太去净室,”又笑着对巩太太道:“净室里的草纸c手巾c熏香都是齐全的,太太尽可以放心去用。” 那边长亭里又是一阵响雷般的的爆笑声。 巩太太没好气地往那边瞪了一眼,骂了一句家乡话,前半句笑笑没听懂,后面似乎说的是:一帮子傻老儿吃了疯婆子粪了! 来到元龙朝之后,如此地道的骂腔还是第一次听见,笑笑忍着笑,目送着巩太太捂着肚子骂着人向假山那边走去了。 笑笑执意不肯坐温太□□排的软轿,自己年纪轻轻就坐着轿子在园子里穿梭,岂不成了舆论的众矢之的——方才在那亭子里听了那群太太的谈话,才深深了解到商圈女眷们八卦起来的洪荒之力。 银针只得让那软轿先回了,自家领着唐姑娘绕着近道来到了馨园女眷的正厅——睦茝厅。 睦茝厅建得古朴大方c中规中矩,在笑笑眼中,此厅最为可圈可点之处便是厅中的那些不落地的垂花柱,下端被修成镂空花篮的形状,里面正好养着馥郁的鲜花,今日又恰是玫瑰宴,这些花篮中的花自然是以名贵玫瑰为主,再辅以各色衬花,主次得当,相得益彰。 “园儿快来!”温太太满面笑容的向笑笑招手——园儿这个陌生又亲切称呼,两世以来,独属于温太太。 笑笑才一走过去,便被温太太一双暖暖的手攥住了,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笑放眼望去,周围坐了一大群雍容华贵的太太,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此刻都通通作了不认识。 唐老太太在一旁笑道:“我的亲孙女儿倒被你给掳了去!”——原来祖母也在这里呢! 温太太的手还攥着笑笑的小手:“这样聪慧懂事的人儿,真能被我掳去就好了!终归你们家不缺女孩儿!” 太太们便是一阵笑,一位福相的太太对唐老太太笑道:“还是老太太教育有方,唐家的女孩子个顶个的优秀!不知刚才那跳凌波舞的,是贵府的第几位姑娘?” 唐老太太笑道:“那个是四姐儿,这个是五姐儿!” 一位太太便笑道:“你们唐家的井水定然比别家都甜,不然怎么会养出如此水灵聪慧的女儿呢!” 这些话让唐老太太很是受用,表面上还谦虚道:“不过是从小跟着我扒拉算盘珠子罢了,商贾家的女儿还不个个是从钱眼儿里长出来的!” “瑛园姑娘能为玫瑰宴出得这些主意,便是行大商之才了。”说话的这位年轻太太有些羞涩,微微低着头,用扇子半遮着口。 那位福相的太太便笑道:“可不是嘛,缪太太今日真得谢谢唐五姑娘这位小恩人了!” 这句话却把笑笑给说愣了,按说谢自己也得是温家,与这位缪太太有何干系呢。眼睛不由的看向那位缪太太,却在其身后见到了正冲着自己微笑的缪探梅,心下似有所悟。 又听一位太太对缪太太笑道:“好女百家求!这下子你们缪家的门槛子都要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 探梅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又偷偷地抬眼看看笑笑,笑笑便冲她眨一眨眼——看来今天探梅的《柘枝舞》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又一位太太调侃起温太太来:“仗着自己是主家的身份,拉住人家漂亮姑娘的手就不放了,叫我们这些有儿子的干坐在一旁羡慕眼红!” “漂亮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唐姑娘聪慧过人c心灵手巧,听说温姑娘今日那身衣裳就是由唐姑娘亲自画的样子!我敢说,今日之后,那流云变的布料怕是要风靡整个京都了!”一位太太的声音格外响亮,“听说,唐姑娘还写得一手好字呢!” “那是自然,据说外家是书香门第呢!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啊!” 笑笑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在说自己么,听起来好陌生啊。再说被众人这样围着看,委实有些不舒服,便笑着转移话题道:“若说才情,我们姐妹谁也比不上我三姐姐呢!她的诗集连山长先生都夸赞难得呢!” 虽然是表面的一句话,笑笑却是有心为之,今日二伯母格外重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对庶女半点不过问——舒颜只比欢颜小半年,也已经过了及笄,看二伯母的架势,在欢颜成亲之前,舒颜的亲事半点儿不可能提上日程,到时候再给拖上一拖,舒颜就真成了老姑娘。祖母虽说权威,但也不可能越过儿媳妇去插手孙女儿的婚事。 果然这句话奏了效,商贾太太们对于学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态度,方才听说唐三姑娘曾经出过诗集,便纷纷惊掉了下巴:“天哪,唐家的这些女儿莫非是天上的七仙女不成?出诗集?小小年纪的女孩子竟然出了诗集?!” “三丫头从小就好静,爱看书,”唐老太太笑着给大家介绍自己的这位孙女儿,“可惜她亲娘走的早,自小便是养在我屋子里的。” 诸位太太听了,便都明白了话中之意,这位三姑娘应该是家中的庶女。 唐老太太微笑着喝了口茶,丝毫没有为自己方才的小小谎言表现出半点不自然——舒颜自小养在自己屋子,这样的话自己敢说,就没人敢质疑。若非知书达理的孙女儿,哪个老太太敢贸然承认这是养在自己房里的——婚后一旦露了怯,那打的就是老太太的脸。 果然,其他太太纷纷道:“养在老太太房里的姑娘,自然是最好的!” 已经有人开始暗暗打听唐家的三姑娘究竟是哪一位了。 温太太托起一盏玛瑙葡萄给笑笑吃,越看这女孩子越喜欢,只是唐家的女孩子多,笑笑总不好越过上头三个姐姐先定了亲——再者说,自家的老二还没有完婚,老三的亲事连影儿还没有呢,哪里就轮到老四了。 心里遗憾地叹了声气,生怕眼前的妙人儿被别家捷足先登了。 商圈里的女眷交往的多了,总也能结交到三两知己——此刻便有一位知己似乎看出了温太太的心事,便跟唐老太太笑道:“温家若能和唐家联姻,那可真是强强联手了!幸而两家俱都人丁兴旺,都有未娶亲的公子,未出阁的女儿,若能做成亲家,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唐老太太毕竟是封建家长,头一个想着的还是自家的男儿,蹙着眉头盘算一阵,摇头笑道:“我们家唐老二哪里配得起温家的西施呢!” “温家有潘安宋玉,可配得起你们唐家的西施呢?”这位太太话还没说完,便被舞台上一阵羯鼓声打断了,便见人们纷纷看向北面舞台,“正说着西施呢,西施便上场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鬼之舞 ,唐老太太一向对歌舞兴趣不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今日在这睦茝厅中是以寒暄为主的, 同大家热闹了一上午,如今已有些乏了, 趁着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观舞, 自家正好歇上一歇。 一直坐在祖母身边的嫣然也总算放松了僵笑的面孔, 同祖母一起靠在椅子上休息。 心情自然不会好。 金宝娣提醒自己多与温家的人接触,这样才能有机会见到更多有身份的太太——这话很有道理, 能有幸与主家一席而坐的, 地位都不会低。 可惜的是,这些尊贵的太太们虽然见到了,却没能给她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只在方才扶着祖母刚进厅的时候,温太太夸了一句“唐老太太有福气, 孙女儿们个个优秀,眼前这姑娘尤其乖巧孝顺。” 之后, 在座诸位便视自己作无物了。 嫣然第一次后悔没能和莞尔一齐亮相,双胞胎女孩子总能吸引很多目光的。 最可恨的是这些舞蹈,那些跳舞的女孩子把太太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连那龅牙的缪探梅都获得了无限的赞赏,甚至有位太太打算安排自家公子与她相亲呢 温太太倒是不忘夸赞唐家的女孩子,但那主要是围绕唐笑笑展开的——温太太倒是豁得出去, 从园林布局到舞台设计, 从菜单排列到服饰安排, 简直处处都有唐笑笑的手笔!其他太太自然是把夸奖都堆砌在唐家五姑娘身上了, 什么冰雪聪明什么心灵手巧的, 有一位老太太还说她有当年祖母的风范, 高兴得祖母都合不上嘴。 之后便是展颜的一曲凌波舞,又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唐家四姑娘身上。嫣然的心里更加不自在了,人们夸五姐姐还勉强能接受,那唐展颜又算得什么?她今日一得意,日后更得变本加厉地笑话五房的人了。 本以为展颜跳完了舞也就算了,任何话题总有停歇的时候。 谁知道温太太居然还把五姐姐给请进了花厅!那些太太们的眼睛都快粘到她身上了!嫣然扶了扶自己别出心裁的发型,自己的双螺髻明明比五姐姐的更加出众漂亮,今日人们反而只看得到她! 更让人生气的是,五姐姐还当众为三姐姐美言了几句!自己明明在场,却偏偏要提三姐姐!这不是打她六妹妹的脸么! 嫣然长出了口气,摸出来一粒人丹吃了。自己方才就像个傻瓜似的,众人夸了这个褒了那个,偏偏半个字不提自己,自己却还得坐在一旁陪笑! “你还小呢,上头四个姐姐,”老太太似乎明白嫣然的心事,“在她们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 嫣然一时气闷,撅着嘴给祖母倒了杯茶:“我就比五姐姐小一年多。” “十一岁和十三岁那能一样么?早些年,十三岁都有成亲的了。”祖母拍了拍嫣然的手背,叹道:“我只发愁欢颜,人们半点没有提她。” 听了这话,嫣然反倒好受了些,低声道:“我二姐姐太爱吃甜的,平日里又懒怠动,人们在夏日都瘦了一圈儿,偏偏她能胖上两圈儿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欢颜的确又胖了不少,骨架子本就大,看上去肩宽背阔的,比其他姐妹能宽出一小半儿来。缪探梅的小龅牙还能闭着嘴巴遮一遮,欢颜那个大块头,裹一单斗篷都藏不住。 老太太喝了一口上品紫笋茶,故作认真地赏着舞,偶尔还惊叹一声:“妙不可言!”心下却松了松,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想太多也没有用。像温家女儿这样的皮相,即使生在茅屋寒窑,命运也会比其他女孩子精彩吧。 精彩归精彩,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一路冷眼看过来,所有漂亮女孩子的前半生都差不多,再是热闹好看,也不过就那么几年。 女人要紧的是后半生,那靠的是智慧和远见,还有永远绕不开的,命数。 在座其他人可没有唐老太太的想法这般多,所有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舞台上美丽的山鬼姑娘,有几位年轻的太太甚至轻轻地用手打起了鼓点,若是在自己家中,说不定也要跟着舞起来了。 如果说今日的每一支舞都有一个主题的话,那么此刻西子的《山鬼》便是取了“青春与奔放”的字眼。 眼前的山鬼并非仙气缭绕的神女,也并非出水芙蓉般的仙子,而是一股山野间吹来的风,夹杂着密林与野草的原始气息,刮在脸上甚至有些微痛,那猎猎的令人舒服的微痛。 西子并未精致的打扮自己,但从头到脚都让人觉得别具一格,从未见过哪位舞者做这般打扮的,却又令人信服的认为,林中的山鬼姑娘就该是这样。 ——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头戴一顶野花野草野果编就的花环,麻布衣裙上缠着花藤,最令人惊讶的是肩上披着的半副兽皮,以及没有穿鞋的双脚,这份原始的回归,令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粗粝的美。 她的舞姿随性而自然,倒不敢说比前面的那些舞者更加纯熟高妙,但却令人格外的心向往之。仿佛这些动作都是今日即兴而为的,想怎样跳就怎样跳,想象自己是一只梅花鹿,那就把自己欢快跳跃成一只梅花鹿,想象自己是一只白狐,那就把自己妩媚缱绻成一只白狐,想象自己是一只山雀,那就把自己灵动翻飞成一只山雀! 几乎每一位观舞的人都从这曲《山鬼》中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当山鬼姑娘旋转着接过乐师抛过来的兽皮鼓,以一种撞击生命的姿态击鼓时,很多人的心脏也都跟着鼓点猛烈跳动起来,恨不能手边也有一只鼓,跟着山鬼姑娘一起敲击。 就连笑笑也看呆了,自己自从给西子支过招之后,一次都没有见过她排练,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舞出如此出彩的效果! 西子简直在燃烧! 旺盛的生命力在燃烧! 美好的青春在燃烧! 自由的灵魂在燃烧! 观众们感受到的那种恣意欢快的感受,若是用现代的词汇来表达,或许便是自由吧。 自由这东西,与古人来说实在是奢侈。 所以每个人都贪婪地望着舞台上自由的舞者,恨不能也随之一起放肆舞动! 一个辽远沧桑的嗓音响起来,像是在唱,像是在叹,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呐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山中人兮芳杜若,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笑笑听得呆住了,活了两世,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歌声:“这歌实在是”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身旁的缪探梅低声道:“是宫八声的清唱。” 又是宫八声。 笑笑以前不懂什么是音乐奇才,但今日却真正领略到了这位古代奇才的音乐才华——横溢流淌的音乐才华。 也不知被这歌声和舞姿撞击到了心灵的何处,笑笑只觉得面颊有凉凉的东西滑过,用手一触,竟是泪水。 第一次对一首歌和一支舞如此激动失态,手颤颤的竟找不到帕子,还是身边的探梅将一方帕子递过来,笑笑擦了眼泪,感激地对探梅一笑,却发现对方竟也在擦眼泪。探梅也是一位舞者,她对于舞蹈的领略怕是比自己更深吧。 西子今日之舞,大获成功。 若说自己的期望值是八十分,西子今日便是得了一百二十分,甚至更多。 至于那宫八声,更是令人无法估量。 当舞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顽石树木,皆随着歌声乐声舞动起来的时候,观众们登时就沸腾了。 原来这些都是乔装的舞者,布置舞台的时候被车子推上来,让观众的误以为这些就是舞台道具而已。谁会想到,这些顽石树木除掉身上的道具,化身成丛林中的精灵,跟着山鬼姑娘一起舞动起来! 深一层的意思,或许是山鬼姑娘用自己的舞姿唤醒了林中的生灵万物吧! 湖中心的舞台,已经不能被叫做舞台,而是一个欢乐奔放c直指人心的自由世界! 探梅擦擦眼睛:“真好!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舞蹈!恨不能跑到台子上同她们一起跳呢!” “我也是。”连没有跳舞细胞的笑笑,也渴望着一起跳舞了。 一个丫头跑过来,向温太太汇报:“好几处凉亭水榭的人,都跟着跳起来了呢!那黛婀姑娘起的头儿,黛娜姑娘跟着,许许多多会跳舞的姑娘都跳起来了!” 温太太也听得呆住了:“这群孩子真能折腾,昨晚西子还为了穿不穿鞋的事儿同我赌气呢!可见是我想的多了。” 一位太太笑道:“今日可是一饱眼福了,谁能想到咱们中原人士也能如此欢快地载歌载舞呢!” 可不是么,此刻整个馨园都洋溢在兴奋快乐之中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鹅绒涟漪 ,当西子换好了衣裳, 重新梳妆完毕,缓步走出更衣室的时候, 温家的午宴已经开始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温太太宠溺女儿, 并未要求西子留在睦茝厅宴客, 许她愿意在哪里吃宴都可。西子自然乐得如此,除去懒得寒暄之外, 更是不愿意与那江秋怡同桌吃饭。 已经有丫头捎了信过来, 说唐姑娘几人正在扶荭水阁用膳,西子便扶着丫头捧心,一路笑眯眯地向扶荭水阁行来。 绕过几棵临池的垂柳,忽见温至翀引着一群画师正从此地经过, 画师中的为首者穿一袭茶烟绿的长袍,头发披散下来, 侧面而望,只能看到其高高的鼻子。 西子也不知怎的,心里便轻轻一颤,如一片绒绒的鹅毛落在星纹湖上,划出的涟漪究竟有多深,惟有鹅绒自己清楚。 “欢迎山鬼姑娘重返人间。”这样好听的话, 自然出自温至翀之口。 “翀哥谬赞。”西子停下脚步, 微笑着冲这些画师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 便又痴倒了一片人。 石醉墨自以为方才将西子的山鬼之舞画下了八成, 此刻一望西子双眸, 却觉得自己连对方的三分神采也未能画出。 待美人款款走过众人, 才有一位画师恍若梦醒般的痴语道:“浓妆淡抹总相宜。” 除了董秦弓,怕是每一位画师都忍不住回头张望,恨不能将远处那一抹蜜合色的浅影印在纸上,收进袖中,刻在心里。 ——西子的午宴服装是一身蜜合色的纱裙,披一袭细长的蕾丝披帛,梳着少女款的倾髻,髻旁簪着深深浅浅的蜜合与浅橙色玫瑰,搭配着梦幻蓬松的白色满天星。 这也是满天星的第一次公众亮相。 “上一回送姑娘画儿的,便是那位石先生吧?”捧心作为姑娘的心腹大丫头,有责任随时了解主子的心理状态。 “他的画风很有几分像半途山人,只是笔法更加细腻。”西子望着远处水阁中飘飞的茶烟绿的纱帘,心里的那片鹅绒轻轻打了个转儿。 半途山人是姑娘最欣赏的书画名家,能够被姑娘称赞某人的画有半途山人的画风,实在是极高的一个评价了。捧心的心里不禁崩起一根弦,姑娘渐渐大了,容貌生的又美,以后怕是得小心些了,不要说日后生出什么事来,就是有了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自己怕也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捧心便笑道:“今日好几位尊贵的太太在打听姑娘呢,另有很多公子,学着金氏戏院的样子,给姑娘送了好几十只花篮呢!” 西子揶揄:“他们可真无聊,这些花篮里的花儿都是温家种出来的,偏偏他们又给转送回来,实在无趣得很!”突然又扑哧一笑:“这一回又让瑛园给赚到了!那些花篮还不是从她手里订的么!” 正说着,便见笑笑站在水阁门前冲自己招手:“主家不来,我们都不敢开席呢!” “你赚足了钱,又跑过来耍乖!”西子笑呵呵地走过去,拉起笑笑的手:“可凑齐了一桌人?” “加上你我,正好十人!”笑笑拉着西子走进水阁:“山鬼脱下兽皮,也是凡夫俗女一个,她才舍不得只吃山果喝泉水呢!”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西子定睛一看,见花梨大圆桌旁坐满了女孩子:慕雅集古社的几个社员都凑齐了,瑞彩三姐妹也都到了,另外的两个倒是稀客,一位是霓节助学,一位则是笑笑的三姐姐唐舒颜。 夏凉走过来,将西子推坐在了东面的位置上:“今日你来做东,名至实归。” 桌上已经摆了四干果c四点心c四蜜饯,西子坐下来,翻了翻菜单:“怎的只有一壶水仙茶?不是备着四样香茗的么?” “哪里就吃的清四样茶呢?”瑞彩在席间一笑。 西子看了看桌上,觉得一壶茶过于单薄,便吩咐丫头道:“再添一壶蒙顶甘露来。” 席间的杯盘碗盏一律为竹纹青花瓷,配着乌木镶银的箸子,细麻布的手巾,碧琉璃的酒盅。 西子作为主家,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宜:“各位想喝什么酒?除了那秋露白与竹叶青有些劲道,其他的都是甜酒呢。” 秋紫苏拈了一枚百草榛子,笑道:“我要尝尝荔枝红!” 很快便有丫头为秋紫苏斟上一盅荔枝红,那火红的颜色透过琉璃杯子,煞是好看。 存彩姐妹年纪还小,一个点了寒瓜汁,一个点了鲜桃汁。 笑笑与瑞彩都要喝香雪酒,霓节与舒颜闻言,便也点了香雪酒。 贺鸾枝要尝尝百花饮。 其他众位则都点了温家的招牌酒:玫瑰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六道凉素与六道凉荤便上齐了。 贺阿蛮夹起一只芥末鸭掌,打量着桌上的菜肴:“我起初还以为会上满桌子的玫瑰菜呢!” 西子瞥了笑笑一眼,笑道:“多亏有高人指点,若是每道菜都添上玫瑰,几口就把人们吃腻了。真正以玫瑰入味的菜,不过只有道,剩下的菜肴中,某些是用玫瑰花瓣做点缀的,意思到了也就是了。” 夏凉也点评道:“那一道黄芽菜却是难得的,口感鲜嫩,竟像是刚从菜地摘下来似的。” 西子点头道:“其实最难得的是这道香珠豆,因是晚收的豆子,故而阔大鲜嫩,便被饕客们誉为‘香珠豆’。豆子煮熟了,用秋油与绍兴酒泡之,口感香软,无以伦比。” 经西子这一说,众人便纷纷用勺子舀那香珠豆吃,只觉得香软入味,口感可爱。 存彩独独对这张圆桌倍感兴趣:“桌子上面的这一层厚琉璃板,竟能转起来呢!温家真是有办法!” 西子与笑笑对望一眼,抿了口甘露茶:“幸得高人指点!” 笑笑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香雪酒:“咱们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何不干上一杯呢!” 众人闻言,便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或果汁,与大家干杯。 晌午虽说炎热,但水阁毕竟临着湖,阁中又用足了冰,故而毫无暑意。 推杯交盏间,热菜也纷纷端了上来。 贺阿蛮见到桌上的蜂窝马铃薯,不觉一笑:“就知道今日能见到唐家食单上的菜!” 西子便亲自为贺阿蛮夹了一筷子佛手肉片:“不偏不向,这一道菜是你们贺家的呢!” 瑞彩也自豪满满地道:“我们魏家这一道腌雪菜炒面筋,虽说是素菜,却格外的入味呢!” 秋紫苏也不觉一笑:“我们秋家的菜,你偏偏挑了一样最腻的。” 众人因看过菜单,都知道秋紫苏所说的是那道“海参扒猪蹄”,西子便笑道:“据说圣上也称赞过秋丽嫔亲手烹制的这道菜,我们温家怎敢舍此取它呢!” 姑娘们毕竟胃口小,那一道道大菜上来,没吃几口便有些吃不消了,夏凉建议道:“后头的那些大菜不如都改成小份吧,像那烤羊肉与火熏摊鸡油攒盘,不过每人尝一尝也便罢了。”夏凉的胃口最弱,此刻差不多都快吃饱了。 “夏姐姐胃弱,不若上来几样主食,总比这样油腻腻的干吃菜的好,”西子善解人意道,“咱们又不像那些男子似的以喝酒为主,不必理会那么多规矩。” 夏凉本还想婉拒,但听了西子后面的话,也点了点头。 丫头走上前来报上主食:“鳝丝面,四喜饺,碧粳饭,金丝烧麦,奶油馒首,千层蒸糕。” 夏凉便道:“只要一样奶油馒头便够了。” 西子又让添了一样千层蒸糕。 其他人都不急着吃主食,此刻酒宴才刚刚开始,众人都忙着品酒论菜,不亦乐乎。 笑笑吃了一口野鸭桃仁丁,去碰了碰身边霓节的酒杯:“同窗多日,竟从未与助学一起喝过酒呢!” 霓节也不遑多让,仰头干了杯中酒:“这一次人多不算,下回我请你去星纹湖边的小酒馆。” 呵,笑笑不觉对霓节再一次刮目相看,只觉得对方有女侠风范,再兼其今日穿了束腰男装,更有些潇洒另类的意味,与秋紫苏那懒洋洋的男装风格截然不同。 “助学近日看什么话本?” “是一本介绍各种名刀的书。”霓节咀嚼着口中的麻辣蹄筋。 “倒是曾经看过一种绝世好刀。” “怎么个好法?”霓节问。 笑笑开始回忆自己前世看过的武侠,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幅说书人的架势来:“把刀就这么一扔,力气稍微大一些,就把天划出个大口子来,口子有吸力,将一城的人都吸了进去。” 霓节顿了顿,疑心今天见到了一个假的瑛园:“把天,划了个大口子?把人吸进去?” “口子后来合上了,但城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吸走了。” “那倒霉的刀是谁的?事情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霓节本来话少,但一说到这类故事便产生了兴趣。 “记不大清了,反正故事里的男人和女人一起被天的裂缝吸上天去,就在裂缝将要合上的时候,女人差不多也要被吸走了,她让男人放开她,男人不答应独活,女人挣脱不开,干脆把自己的手砍掉,那道裂缝就合住了,男人得救,女人死翘翘,”笑笑喝一口茶,“就跟故意的似的。” “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霓节喝了一口酒,才与笑笑碰了碰杯,觉得这个女孩子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求真求险 ,笑笑有时候真挺佩服秋紫苏的, 自她听说唐立寰在畅菱斋饮酒吃宴,便立即迎着烈日赶了过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若是两人交情匪浅也还罢了, 偏偏二哥哥都不记得此人是谁, 去了还不是徒增尴尬么——笑笑实在想象不出, “一厢情愿”竟也能魔障到如此?! “她总与别个不同,实在佩服她的胆量!”夏凉由衷道。 笑笑立即八卦地凑过去与夏凉咬耳朵:“秋学姐和唐立寰是怎么认识的?” “唐立寰不是你的”夏凉疑惑地望着笑笑。 “秋学姐和我二哥哥唐立寰是怎么认识的?”笑笑纠正称呼, 又不耻下问了一遍。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夏凉抿了一口茉莉雀舌毫,于她来讲,此次午宴已经结束,现在到了品尝尾茗的时候, “分明见她常与你咬耳朵,说你二哥哥的事。” 秋紫苏可能真想跟笑笑谈起什么, 但笑笑一点也不愿意听——秋紫苏整体的风格与“自诉衷情”这件事特别错位,很容易引起听者的尴尬。 但方才听唐立寰的意思,似乎并不认识秋紫苏,于是便又引起了笑笑的好奇,决定拐个弯儿朝夏凉问一问。 夏凉笑道:“据说是在马场上,阿秋当时差一点从马上跌下来, 幸而唐二将她救了。” 哦~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自那一日起, 她便句句不离唐二。”夏凉摇摇头, 似也表示不理解。 笑笑道:“若真如此, 她便不应整日穿一身男装, 该换上好看的女儿家的衣裳才是。”——笑笑太了解唐立寰一贯的审美了, 如果没记错,这厮的方向一直是智慧又性感的熟女类型,而非故弄深沉的中性风。 夏凉苦笑了一下:“自从那一日之后,阿秋便只穿男子骑马装了,被家里人一通好说,却还是舍不得换下男装。” 笑笑愣了愣,想感慨一下,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夏凉的身子一向弱,用完了茶,便被丫头扶着去客房里歇息了。存彩改彩两个小姐妹也被同龄的女孩子拉出去玩耍了,饭桌上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 不一会儿,贺鸾枝又被其母召唤过去,说是睦茝厅的几位太太想见见她,被在座几人打趣了一番后,便也离了席。 如此一来,午宴的饭桌上便只剩下笑笑西子瑞彩“三人组合”,以及霓节与舒颜了。 笑笑今日的胃口还算不错,主食吃了小半碗碧粳米饭,一只四喜饺,一盏红豆甜汤。 今日午宴的尾茗为云南普洱与茉莉雀舌毫,因为宴上的几道大菜偏油腻,故而人们都选了普洱茶来解腻,只有霓节是易上火的体质,让丫头给加了几朵杭白菊。 一时,饭桌上的杯盘碗碟皆被撤了下去,连带那琉璃板的转盘也一并被撤下。黄花梨木的圆桌上重新布置了鲜花与茶果。 西子笑道:“若是去午休,岂不辜负了今日的良辰美景。各位若是还有精神,咱们一起玩些消遣的游戏可好?” 几个人虽然喝了些酒,却都不困,尤其瑞彩最是精神十足:“自然是好!难得到了防暑假,又赶上如此妙哉的宴会,何乐而不为!”说着看了看一向安静的舒颜,“更难得的是,击壤学姐也在,咱们何不对诗联句呢!” 噗——笑笑差点把茶给喷出来,对诗联句?快别搞笑了!尤其这个提议还是被瑞彩讲出来的,让笑笑误认为自己错穿到红楼了 西子点头表示赞同:“有击壤学姐在,一起作诗联句,真是很荣幸呢!” 舒颜笑道:“西子姑娘谬赞。我虽说写过一首半首的诗,却无倚马之才,一会儿少不得要露怯了。” 很显然,这是本朝才女自谦的说法——你若露了馅儿,我们岂不直接变肉丸子,连皮儿都没有了。 笑笑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伙伴,这两个竟毫无胆怯之色,莫非,都是真人不露相的大才女?想到这里,笑笑也撸了撸袖子,姐这回拼了,看来少不得要致(剽)敬(窃)明朝以后的诸位诗人了,还望先生们海涵 倒是霓节说了句公道话:“我可不行啊。” 笑笑恨不得对其抱拳了,还是助学敞亮! 舒颜似是也忍着笑,让霓节再提出个新玩法来。 笑笑今日才知道,舒颜与霓节竟是好友。——这二人的性子若是做闺蜜,还真是匹配。 霓节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不妥,众人便纷纷鼓励她说出来。 霓节:“依我的意思,还是去那边的射箭场练练箭。” 众人: 笑笑:原来只是射箭啊,我还以为要招呼着大伙儿去舞台上比武呢 西子怔了怔,才笑道:“这会子日头正毒呢,射箭场正是最热的时候,若是中了暑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在水阁里凉快些的好。” 舒颜指着桌上的花笺筒:“咱们不如就抽花笺呢,既凉快又文雅,也没有不擅长之说,三岁的孩子也能抽上一支来。” 西子点点头,面色又有些踌躇:“可惜的是这花笺为了应景儿,全都用的玫瑰,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其中有一支玫瑰仙,谁若抽中了,便算作令官,可以行酒令或做各类游戏。” 笑笑闻言,心里不免一动:如果把那支玫瑰仙设想为“国王”牌,其他各色玫瑰设想为“数字”牌,这岂不就是一桌经典的“真心话与大冒险”嘛! 前世的笑笑是很讨厌这类游戏的,因为常常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所以极少参与这类游戏。 但这游戏放在古代又不一样:首先,古人比较矜持,很懂得把握分寸;另外,古人相对也比较雅,那种问别人体重三围或是强迫别人当场接吻的无聊事情,古人才不屑一顾呢,当然青楼楚馆的除外啊。 “瑛园笑什么呢?可是想到了好主意?”瑞彩敏锐地发觉了笑笑的表情变化。 笑笑清了清嗓子:“我还真想到了一种新的游戏,恰恰是借助花笺来完成的。” “什么游戏?”也不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笑笑在心里总结了一番语言,才道:“说起来,这还是商船上的船工们玩儿的游戏,我小的时候见他们玩过,他们用的是骰子,咱们用花笺一样可以做到!” “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个玩法?”瑞彩最是好奇,一叠声地问着——瑛园总能带来新鲜的东西,从不让大家失望。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求真求险’,一会儿大家抽签,抽中玫瑰仙的人就是令官,便可要求其他人回答令官的各种问题,不想回答或实在答不出来,便要接受令官的惩罚。” 西子第一个抚着心口道:“竟还有这样刁难人的游戏,先前还以为答不出问题来,只要喝杯酒便罢了呢。” “喝酒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儿。”笑笑耸耸肩膀,然后进一步解释:“我举个例子,假如这一局我抽中了玫瑰仙,要第一个亮出自己的花笺来,在不知道其他人抽中何笺的情况下,便可发号施令,比如可以这样说:‘吾乃玫瑰花王,尔等各花皆要听命于我!现出题如下:请说出心上人的名字!由红玫瑰与白玫瑰两位小仙作答,若答不出来或混答一气,便要跳入这彼泽陂的水中,捞出十八节莲藕方可上岸!’这个时候,抽中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人就要毕恭毕敬地答题了,答不出来就得跳湖摘藕” 众人方才听题还不以为然,如今听了笑笑举的例子,心里头陡然升起一阵紧张。——原来花笺还能这么玩儿啊!简直要被玩死了的感觉。 “当然,像跳进湖里这样过分的刁难人是不行的,我只不过举个例子罢了。”笑笑憨憨一笑。 但众人已经隐隐测出了唐瑛园的心理阴影面积,不由暗暗祈祷,千万别让她抽中玫瑰仙。 紧张归紧张,心里的好奇和兴奋还是有的,瑞彩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花笺筒移到几人面前:“咱们即刻开始吧!” 大家先熟悉了花筒中的笺子种类,参加游戏的一共五个人,除了玫瑰仙外,还有红c白c黄c粉四样玫瑰,其余的玫瑰笺暂时被排除在外。 西子是东道主,拿起笺筒来晃了晃,从里面抽出一支来,其他人便也纷纷从中抽出了自己的。 “呀,我是玫瑰花王!”瑞彩兴奋地叫道。 众人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花笺,满含期待的望着花王。 瑞彩便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煞有介事道:“吾乃玫瑰花王,尔等各花皆要听命于我!现令红玫瑰与白玫瑰两位小仙答我之题,题面便是:若你是花木兰,是否会替父从军?” 笑笑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这看似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若仔细思考,却又相当敏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黄玫瑰的笺子,还好这道题与自己无关。 玫瑰花王瑞彩继续道:“若答不出来或混答一气,便要清唱一首歌!” 众人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这个要求并不算太难。 霓节第一个亮出了自己手中的花笺,上面画了一朵红玫瑰:“我若是花木兰,定然会去从军的,却半点不是为了父亲。” 西子不解,笑笑半解。 瑞彩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继续道:“白玫瑰呢?” “这道题我竟无解,”舒颜的手中拿着白玫瑰的笺子,淡淡一笑:“我看这水阁中设有古琴,不若就为大家唱上一曲《木兰辞》。” 换做现在,就是舒颜跳过真心话,直接选择了大冒险。 瑞彩看了笑笑一眼:玫瑰小仙,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笑笑耸一耸肩膀:大王,您把气氛整的有点儿悲壮了,其实这个游戏的目的是happy。 舒颜已经在古琴前坐下:“献丑了。” 琴声低幽,尾音有力,舒颜的声音于平淡中有着自说自话的无奈:“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曲子很长,及近尾声时,霓节突然轻声问身边的笑笑:“木兰为何替父从军?《木兰辞》中并未细说这件事,只不过一句‘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从此便义不容辞地‘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实在想不明白,是因为老父年迈?还是为了保住父亲的家主位置?” 笑笑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问题,猛然被霓节一问,竟哑口无言。 “我倒更愿意理解为,木兰早就有参军的愿望,这一次总算有了父亲的名额,便冒名顶替了去。”霓节的手指轻轻为舒颜打着拍子。 笑笑:“你若抽中了花王,可以向大家请教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风格的真心话与大冒险,笑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提出这个游戏。 一曲终了,众人对舒颜的琴歌赞赏有加。 游戏还得继续。 这一次的花王果然是霓节——不知何时,人们都不再说玫瑰仙,而是统一地称呼起花王来,似乎这个名字更霸气,更有决断力。 花王霓节省去了前头的繁文缛节,直接道:“如果日子能重来,你们愿意回到什么时候?并解释理由。若答不出来,就陪我去射箭场射上一百箭。” 众人一脸黑线,这不就是逼着人家必须回答么?! 笑笑却有些石化当场:这问题的脑洞太大了,真不敢相信是由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提出来的——这是□□裸的重生设定啊! 霓节扫视了众人一眼,最终道:“请黑玫瑰来答题。”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花王:阿sir,我们这里面真的没有黑玫瑰啊!呐,你看清啦,黄的红的粉的白的,真没有黑的哦! 笑笑:“要不,花王大人,您再换一朵试试?” “颜色也记不清了,干脆你们全都回答了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巧慧之司 ,如果日子能重来, 你愿意回到什么时候?并阐述理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唐笑笑第一次参加这种不以happy为目的的真心话与大冒险,意外的是, 所有的参与者都乐此不疲。 四朵玫瑰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答案, 最终笑笑抢先第一名作答, 实则是生怕被别人一会儿烘托起的气氛所感染,万一情到深处吐出几句实话可就完蛋了——呜呜呜, 所以我就重生了很庆幸认识了你们巴拉巴拉 “我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虽然以现在的学识和见识,若是回到两三岁,肯定会被认为是神童,但这样的假设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 我不敢保证重来一次就会严丝合缝地来到今日,任何一个小小的行为都可能导致十几年后发生重大的无法逆转的改变。万一重来一遍, 阴差阳错地参加不了这次的玫瑰宴可就惨了。”唐笑笑如是说。 “瑛园,你就这么答完了?”瑞彩一脸遗憾的样子,仿佛瑛园已经错过了一次重生的绝好机会。 “你打算怎样重来?”笑笑问道。 “我可没有你那么多复杂的想法,”瑞彩看了看诸位,“我只是想回到小的时候,哪怕像做梦似的回去呆一会儿也好。我和祖母在乡下的那些日子, 我们一家人相依为命, 每天干很多的活儿, 累却不苦。村子里的私塾不让女孩子进, 连偷听都不让, 后来麟哥儿入了学, 他就在田间教我识字,用树枝在地上写,有瓜字,有豆字,还有魏字,我总是把魏写错,常常丢了左半边儿,只剩一个鬼。 “红日西沉的时候,祖母就会在田边喊我们回家吃饭,那些菜和粮食都是自己种的,因为父亲会寄钱回来,所以饭桌上总会有一点肉,为了这一口荤腥,三婶婶没少和我们动心眼子,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挺有意思了。 “可惜,没过多久麟哥儿就被爹娘接进城念书了我娘那天拉着我的手,说京都的房子刚买下来,需要整修一下,怕耽误了麟哥儿念书,就先让他住在学堂。等京都的事情都安顿好了,立即就把我和祖母接过去住。那一回我娘给祖母买了一根翡翠簪子,给我买了一对儿赤金蝴蝶钗,我们才知道爹娘这次是真的有钱了 “那一天,我跟着爹娘的马车走了很远很远,麟哥儿一直在车上哭,我倒是没有哭,只是很懵懂的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心里有些憧憬,有些害怕,更多的是舍不得甚至想着,要不就和祖母一辈子呆在老家得了,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吃惯了的农家饭,睡惯了的土炕,看惯了的田埂篱笆,望眼欲穿惯了的父亲母亲” 扶荭水阁里安安静静的,人们都在认真听瑞彩的话,笑笑也不知道“真心话与大冒险”什么时候办成了“等着我”,元龙朝偏偏就有这样的魔力。 瑞彩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词:“如今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偶尔回去,那滋味却大不如往年了,只有在梦里,自己仿佛还是八岁之前的样子,从来没有长大过似的。”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又不觉感慨瑞彩的一片赤子之心。 轮到西子:“回到过去了还能再回来么?如果再也回不来,那我就不回去了。”看来她很仔细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而且她应该是对目前的生活状况很满意。 “如果能毫发无损的回来,你打算回到什么时候去看看?”霓节为了选手最大限度的自由。 就在笑笑担忧西子会不会说出“回到江秋怡认识我二哥之前,然后阻止他们的相亲见面”的时候,西子却说:“我要回到今年的谷雨时节,在认识瑛园之前,重新再认识一遍。” 笑笑惊讶的道:“为什么呀?你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比如回到十几年前,用现在的香露经营模式来大力发展温家的生意,笑笑散发着铜臭气展开了温西子重生计划。 “偏不,”西子无赖一笑,“觉得认识你的时候平平淡淡的,自己又太过于老实,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好像面对着大书法家似的。若是重新认识一回,我定然要好好地逗逗你,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恶作剧’一番,那才有意思。” 西子姑娘,拜托你正经一点好吗,你知道我唐笑笑的穿越重生血泪史吗?!笑笑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重生一回总得付出些什么,听说眼睛会变小一半儿呢!” 西子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大眼睛,嗔怪地看了一眼笑笑。 最后轮到了舒颜:“虽说有些荒唐,但若有办法回到过去,我愿付出任何代价,而且永不再回来。” 瑞彩不觉问道:“学姐这样坚决,要回到什么时候啊?” “回到我亲娘还活着的时候,”舒颜打量了周围一眼,大概觉得有些话不必保密,才继续道:“我会想尽任何办法带我娘离开。” 离开?离开哪里?舒颜没有多说,众人也不便多问。笑笑认为,她大概是想母女二人彻底脱离二伯吧。据说,前些年舒颜一直和她亲娘在外面住,直到她亲娘早逝,唐家才知道二伯在外头居然有个私生女 舒颜并不想回到唐家,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笑笑大概也会选择带着母亲一起离开吧。之前自己做过的种种假设,因为云懿的离开而渐渐瓦解了。如今听舒颜一说,便忍不住又问:“三姐姐想法虽好,只是女子又怎样自立门户呢?少不得又嫁进新的人家,出一家进一家只怕更难” “我与母亲都不会嫁人的,”舒颜看了看自己的五妹妹,在唐家,只有祖父母与三房的人还让自己舒服些,“若是早些年回到过去,我大约会提前将自己的诗词集结成册印刷出售,也许就会早些年入了巧慧司,那样我就可以顶门立户了。” “巧慧司?!”笑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汇,感觉这个司比首造司还要厉害,后者只是给人带来钱财,前者却能给人带来户口! “这还是先皇设立的,为了公主能够立稳脚跟,”瑞彩向笑笑解释巧慧司的含义,“据说当年公主与驸马和离后,并不愿意再回皇宫,也不愿意住进皇家别院,甚至坚决地不愿再嫁人,当时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出家为尼了。” 驸马一家子的胆儿也太肥了,怎敢与公主和离! “大概是为了无子息的缘故,皇家也无法阻止驸马纳妾生子,但公主偏偏不能接受,坚决要和离。先皇这才想出了设立巧慧司的法子,凡是所著书籍能够达到一定的售书量的人,就可以入巧慧司,没有户籍的可重新立户,有户籍的可自愿从旧家迁出。”瑞彩继续道,“公主本就是当朝最大的才女,入巧慧司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从此便有了自己的户籍。公主自愿成为平民,离开京都去其他地方过活,据说还开办了女子私塾呢。” 巧慧司这项举措于男子来讲可能没什么用,除非是那些流民乞丐才能用上,但对女子们来说,却是改天换地的一项善举!元龙朝竟然有女户!笑笑激动的不得了,出版过畅销书的女作家就能拥有独立户口! “巧慧司不仅仅用于女诗人,那些养蚕织布的能手都是可以入司的!”瑞彩解释道。 西子却叹了一声:“真是可惜,驸马与公主当年可谓鸾凤和鸣,一对璧人,两个人都能诗善画,一起出过很多本诗集呢!据说当年两人被誉为元龙朝的李清照与赵明诚呢。” 唉,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子嗣的事情离婚了,感情在现实面前,真是比纸还薄弱。 笑笑喝了口普洱茶清清嗓子,凑过去低声问舒颜:“看来三姐姐也入了巧慧司?” 舒颜轻不可见地点点头:“还请妹妹暂时替我保密。” 笑笑点点头,也终于明白了舒颜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难怪她一向清冷淡定,完全不符合一个庶女该有的姿态。原来是有王牌在手,一旦唐家(主要是二伯母)为难自己,大不了就离开,我唐舒颜不嫁人也有自己的户口,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收养子女来为自己开枝散叶,从此自成一户,而这一户的祖宗,则是一位女子。 笑笑突然又觉得自己世俗了,能够入巧慧司并离开旧户的女子,根本就不会在意传宗接代这类事情,她们定然潇洒如风,坚定如石,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这些女子甚至比现代的某些女子的思想还要超脱,她们从没有想过要借助谁去成为谁,要依赖谁去变成谁,她们只要做她们自己,这就够了。 众人正在感慨之余,忽见一个小厮走进水阁来,笑笑倒是认得此人,恰正是温西岫身边的长随郁金。 郁金给诸位行了个礼,才向西子道:“劳烦大姑娘给备上些醒酒汤,三爷和四爷一会儿要过来躲酒呢!” “午宴都快结束了,那些老爷们还没喝尽兴?”瑞彩不觉问道。 郁金摇头笑道:“有几桌恐怕要喝到天黑才肯罢休呢!” 几个女孩子摇摇头,只觉得这些人辜负了良辰美景。 西子却向诸位一笑:“这下子更热闹了,咱们又能加上两朵玫瑰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现场作诗 ,“真心话与大冒险”这种游戏, 与异性一起玩才更有趣儿!——笑笑刚才不好意思说,如今见有温家的哥哥们加入进来, 心下高兴, 低声与坐在身边的舒颜道:“突然有男子加入进来, 三姐姐不介意吧?” “无所谓男子女子,只要不是无聊的人就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舒颜淡淡一笑, 对男女大防看的并不重。 笑笑认真想了想:“自然不是无聊的人。” 不一会儿, “花匠大叔”温西巅就先到了,西子问道:“怎么只有三哥哥?不是说两个人一道过来么?” 温西巅也不见外,冲诸位点点头,便找了位子坐下来:“那位池家的姑娘似乎有许多事情要询问四弟, 咱们作为主家也不好回绝客人,我便先行过来了。” 西子便将温西巅介绍与诸位认识:“这位是我三哥, 他一向性格豪爽,一会儿大家别见怪才是。” 温西巅呵呵一笑,并不多言,又听妹妹将在座女孩子介绍给自己,便站起身来一一拱手见礼。 丫头已经将醒酒汤端在自家三爷面前,温西巅朗声笑道:“那么几壶酒怎么就吃醉了?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儿离开饭桌罢了。”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口茶, 见桌上摆着花笺子, 不由问道:“方才在掣笺子玩儿?” 西子神秘一笑:“那是小女孩子才玩的东西, 我们方才玩的是一把大的。” “嗬, 莫非你们还赌酒猜钱不成?”温西巅随手拿起一枝花笺来, 上面画一朵黑色玫瑰, 还写了一行诗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这是谁做的笺子,诗句与花儿完全不搭。” 说着又拿过笑笑面前的那一支黄玫瑰的花笺:“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温西巅蹙眉看了看上面画的黄玫瑰,“这个是把黄玫瑰比作灯了?” “我们才没有掣花笺算命呢!”笑笑微微一笑,“我们玩的游戏叫做‘求真求险’。” “求真不成,只有涉险?”温西巅问道。 瑞彩在一旁笑道:“温三哥倒是一语道出此中真谛。” 西子低声吩咐捧心:“想法子将四哥请过来,莫要得罪了那池初荷。”待那捧心去了,才笑道:“咱们也不必专意等我四哥哥,反正这游戏也不限定人数的,不如咱们几个先来一局?” 众人巴不得一声似的,齐齐道好。 西子便拿起花筒子哗啦啦摇晃起来。 笑笑望了一眼无辜的花匠大叔,眨眨眼睛道:“特简单,玩一局就会了!” 温西巅点点头,认真地学着大家的样子从花筒中抽出一支笺来。 哪知道,花匠大叔的手气格外壮,上来就抽了个花王,一时不解其意:“抽到一枝花神仙,题面是: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 “温三哥是这一局的令官。”笑笑简单介绍了一下玩法,“如此这般随便问可以任罚” 温西巅蹙着眉头,认真听着:“问大家任何事情都可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游戏的大胆性,目光扫了一遍众人,眯着眼睛笑一笑。 笑笑:魔鬼大叔该不会要问大家肚兜的颜色吧 其他女孩子也有所警惕,毕竟男子的想法与女孩子不同,说不定会问一些让大家出丑的事呢。 温西巅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我乃玫瑰花王,众小仙听令于此。若答题不能令我满意,便要划着船沿湖擂鼓,散着头发喊着号子,做出一脸喜庆之色。” 众人:我靠,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加入 温西巅:刚才差点儿说出‘光着膀子’ 这一次的问题,大家听的比哪一局都认真。 ——“白玫瑰与黑玫瑰,说出你们最喜欢的花卉名称,并阐明理由,再引用一句关于此花的诗句。”花王道出题面来。 “吓死我了,以为会出什么题呢。”瑞彩首先亮出了自己黑玫瑰的花笺——因为多了一人加入,就加入了一根新的花笺子。 舒颜也亮出了自己白玫瑰的花笺,对瑞彩做出一个手势,意思是请她先来。 瑞彩毫不犹豫道:“我最喜欢八仙花了,理由么,便是其团簇可爱c颜色喜人!诗句八仙花的诗句咏八仙花的诗句” 笑笑暗地里替瑞彩着急,心里想了一遍古人咏八仙花的诗句,居然一句也想不出来!一时又嫌瑞彩玩游戏不过脑子,应该先想出诗句再说出花卉,谁知道你真心喜欢哪一样花卉呢,随意说个牡丹梅花水仙的,谁还能挑你的理不成? 笑笑擦了擦额头的汗,已经想象出瑞彩披着头发敲鼓呐喊的样子来一时情急,竟像小学生似的举起手来。 花王指了指笑笑,让其回答。 笑笑提示瑞彩道:“记得上一回瑞彩指着琼花说好看的,莫不是把那琼花与八仙花混淆了,这两种花的样子十分相像!”如果换成琼花就好说了,古人叹咏琼花的诗句非常多。 瑞彩咬着嘴唇,很是犹豫,又想顺着笑笑给的台阶往下走,又不愿当众扯谎。 西子也连忙道:“对呀,瑞彩最喜欢琼花的!” 花王淡淡一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咱们就将错就错吧。若是实在想不出前人的诗句,自己当场作一首也可。” “当场作一首?花王大人,你也太刁难小仙了!”西子首先表示抗议。 笑笑也道:“不若就按琼花来说吧。” 瑞彩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已经开始埋头苦想诗句了。 花王展了展眉毛:“这样吧,若是当场作诗的话,写琼花也是可以的。” 这算什么啊?这就死死拿住对方,必须要现场写首诗才作罢?笑笑看了一眼花匠大叔,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心理阴暗面。 舒颜笑道:“作诗总得酝酿一下,要不我先来?让魏姑娘好好想一想这诗该怎么做。”说着拍了拍瑞彩的手:“莫急,慢慢来。” 温西巅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头道:“那便由白玫瑰先说吧。” 舒颜清清嗓子道:“百花之中,我最爱菊,因其花开烂漫,清淡无华。天下咏菊之诗不胜枚举,我便选陶渊明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吧。” 花王点头,目光又看向瑞彩,见其已经由丫头们磨墨铺纸,开始提笔写诗了。 笑笑也不清楚自己这些朋友究竟有多少文学底子,但瑞彩的思考时间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竟能信心满满地提笔开写。 温西巅笑道:“不想魏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倚马之才。” 瑞彩脸红红的,很是羞涩的样子,轻咳了两声,继续埋头写诗。 难得的是,丝毫不见涂改,竟能一气呵成。 当丫头将那字幅展开来给大家看的时候,笑笑简直惊掉了下巴,虽说这首五言算不上很出彩,但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够平仄和韵地写出来,已经很不简单。 瑞彩的字是工工整整的楷体,诗的名字便直接叫了《八仙花》: 浅浅深深色,团团簇簇姿。 窗前题扇久,雨后赏花迟。 ——西子先一个惊讶道:“瑞彩写的真好!要换了我,这么短的时辰可写不出来!不过短短二十个字,就临摹出了八仙花的形状和颜色!那八仙花可不就是雨后开得最好么!” 笑笑也直点头:“写的真好!打死我也写不出来!把诗人雨中临窗画八仙花的扇子,雨后又忍不住出门赏花的样子活灵活现地写出来了!” 瑞彩却始终羞涩的样子,倒没有往日大方了。 霓节看了看舒颜,也不做声。 舒颜笑道:“不知我们可通过了花王的考验?” 温西巅很有几分大王的样子,一副洞悉万物的表情:“如此好诗,自然是通过了。”又吩咐丫头:“把这首诗留下,回头做成扇面儿!” “闺阁之作,不成大雅。”瑞彩急忙将自己的诗收了起来,心口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实在不愿擂鼓游船,才接受了舒颜的好意——方才舒颜握住自己的手,暗暗的将一张小纸条塞进自己的手心,就在舒颜回答问题的时候,自己偷偷展开来看,竟是一首写八仙花的小诗,用碳笔写下来的,字迹很潦草,可见舒颜当时也写得很急促。 瑞彩感激舒颜之余,也很是佩服对方的敏捷才思,方才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舒颜竟偷偷做了一首五言,并还能写下来交给自己。——唐家的女孩子个个不容小觑。 忽听那温西巅对自己道:“古人写八仙花的诗句还是有的,那八仙花又叫紫阳花,宋时周文璞就曾经写下:回到人间无一事,紫阳花下白鸡鸣。” “脑袋里的诗句本来就少,刚才一紧张,全都给忘了。”瑞彩低声道。 忽听水阁外丫头报了一声:“四爷到了!池大姑娘也到了” 众人看过去,便见温西岫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雨后初荷般娇艳的姑娘。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彪悍花王 ,池初荷一身粉嫩嫩的装扮, 带着“弱水三千”香露特有的莲藕芰菱的清香气,低头跟着温西岫走进了扶荭水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倒像是一路被温西岫领着来的, 自家羞怯不敢言, 便任由对方霸道为之 西子最看不惯这类人, 明明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却偏偏做出个被动娇羞的姿态来, 仿佛再逗逗她就立即会恼, 恨不能投梭折齿以示清白。 温西岫一如既往的表情冷淡,在席间坐下来才有了些微的笑意:“大家玩的什么?” 西子有意道:“我们这一笔玩儿的可是大,万一输了就要当众划着船疯笑呢!” 温西岫扬了扬眉毛:“算我一个。” 噗,温西岫为甩掉池初荷也是拼了。 “池姑娘是雅人, 只怕做不得如此粗俗的游戏,”西子礼貌地冲池初荷笑一笑, “听说盼英榭里正在即景联句呢,那样高雅的游戏才更适合池姑娘。” 池初荷微微抬首,做出一副碍口识羞的模样来:“初荷第一次与诸位闲趣,还请大家不要笑话才是。”——就好像没听见西子的话似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偏偏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玩儿。 一阵藕荷香风隔断了两旁柏子与薄荷的清新味道——池初荷袅袅端坐在温西岫与唐笑笑之间, 似一架绣着荷塘月色的绢纱屏风, 平白把周围的空气晕染成暧昧氤氲的状态。 “加了两个人, 就要再加两支花签子!”瑞彩从余下的花签里随意拣出两支来:“一朵蓝的一朵紫的。” 池初荷垂眸一笑:“倒不曾见过蓝色的玫瑰花呢, ”眼睛瞟向了自己右手边的温西岫, “不知温公子可曾见过?” 温西岫语气淡淡:“不曾。” 这是实在不想多言, 干脆扯谎了。笑笑不觉对温西岫‘另眼相看’。 “这世上什么奇花异草没有呢。”花匠大叔将手里的花签筒晃了晃,其间池初荷似乎还撅着小嘴说了什么,但因签筒哗啦啦的声音太响,大家谁也没听到。 花签筒被放在桌子中央,大家无声地各自从中掣了一支。——或许是池初荷到来的缘故,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有些缓滞。 西子少不得再介绍一遍规矩:“其他小仙抽签后先不要做声,等玫瑰花王发号施令后才可以亮出自己的签子。” 池初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签语,不由脸色一红,轻声吟道:“未必有意,自然动人。” 笑笑起初只是觉得这个人与大家格格不入,而现在,才真正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西子方才已经说过抽签后不要擅自做声,她偏偏还要将签语当众念出来,实在让人反感。 大家都没有做声。 霓节将自己的花签子亮出来:“我乃玫瑰花王!各位小仙皆要听命于我!”说着眼睛便将所有小仙扫视了一遍,“若不尊我之意,需站在水阁门前,向着来往的行人大声报出菜单上的所有菜名,并手持一件自己擅长的乐器用来伴奏。” 在座都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已经脑补出自己从事这件事的情景来—— 瑞彩:弹一声筝,诉一声:“芥末鸭掌” 温西岫:拨一声五弦古琴,念上一句:“蜂窝,马铃,薯。” 笑笑:吹一声笛子,腾出嘴来说一句:“玫瑰翡翠双爆虾球儿~”,赶紧再接着吹笛子 西子:拨拉一声阮咸,悠扬地唱一句:“素烧鹅——” 舒颜:用箜篌弹上一曲《湘妃竹》,末了吟一句:“剥壳香珠豆” 温西巅:不擅长乐器,到时只能找乐器班子借一只羯鼓来,咚咚咚敲几锤,吼上一句:“芫爆肚丝!” 池初荷:也不知这个刁钻的花王是什么来头,穿着半男不女的装扮,真是个十足的怪人。 古怪刁钻的花王霓节低头思考了一下,突然微笑道:“粉玫瑰听命。”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粉玫瑰是哪一个,笑笑望着自己手中的蓝玫瑰花签,又看看霓节那一副似乎要大闹花果山的表情,直觉一会儿要有好戏看。 瑞彩不免问道:“花王大人,这只是罚项,问题还没有设呢!” 今日的花王似乎架子格外大,呷了口普洱菊花茶,才慢慢道:“这个问题说起来不算难,但若要当众报出来却不大好说:请粉玫瑰报出自己的鞋子尺寸。” 温西巅都惊得张了张嘴,看了看自己的大脚,看了看手中的花签子,幸亏不是自己。 男子都有些介意的问题,更何况闺阁女子了。 古代女子的脚,那是要藏在裙子里的,规矩深的人家,姑娘走路露出鞋子都会被称“不端庄”,那鞋子的尺码更是要严格保密的——爆出鞋子尺码等于就是暴露了玉足的大小。 笑笑嗑了个玉带豆,现在才有了点儿“真心话与大冒险”的意思了。 终于,池初荷脸色通红地将自己的花签亮了出来,上面赫然画了一朵粉色玫瑰。 笑笑看了看霓节:大姐,你是故意的吧? 霓节像喝酒似的喝了口茶:那又怎样。 西子也觉得这一局玩儿得太大了,正准备说“若是无法回答,又实在不愿涉险,可自行出局”之类的话,心里还笑了笑:这就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淘汰了~ 池初荷的头低到不能再低,画着荷塘的扇子半遮着脸:“这游戏的问题,恁的羞人呢。” “池姑娘若是不愿回答,我们也不勉”西子的话还未说完,池初荷便微笑道:“既然如此,初荷便报上自家鞋子的尺寸” 天哪,这姑娘的胆子还真够大的,为了留下来继续游戏,可谓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 “自小便被人家笑话鞋子小,如今也不过刚满五寸罢了。”池初荷害羞得快要钻进地缝了,盈盈双目委屈得几乎要滴出眼泪来。 众人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难怪人家不惧当众报出尺寸,刚满五寸,这是标准的纤足啊。——过去的三寸金莲,那是缠足的尺寸。元龙朝的女子都是天足,若是五寸天足,那还真是盈盈一握的芊芊玉足啊。 这就好像现代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被要求报出胸围尺寸一样,那些身材傲人的女生从来不惧这些——下巴一扬,微微一笑:“34e。” 池初荷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裙摆,似是有意遮掩自己的纤足,然后娇羞地坐了下来,笑笑的余光刚好看到她长长微卷的睫毛。 太复杂了,也不知池初荷这一把是出了个彩,还是爆了个光,还是露了个怯,还是出了个丑。 “还接着玩吗?”霓节倒是一幅愈战愈勇的样子,笑笑怀疑她下一轮要问大家做肚兜扯几尺布 众人都不做声,摩肩擦掌地做出准备继续玩的样子。 舒颜低声问霓节:“你曾经抽中过粉玫瑰?” “你如何得知?” “不然怎会准确无误地选中目标?定然是记住了上面的签语。”舒颜猜的不错,正是那池初荷方才主动念出签语,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霓节无声一笑。 下一轮“真心话与大冒险”再次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一回的花王是—— 唐笑笑。 笑笑开心得合不拢嘴,姐终于做了一回令官。 笑笑倒没有想为难谁,只是想让大家脑洞开得更大一些,让这游戏玩得更有想象力一些。 “如果月亮可以吃,大家打算怎样吃呢?”问题就这样华丽丽地抛了出来。 “什么?”有人问道,因为异口同声的,便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笑笑微微一笑:“这就是本花王的题面,因为很想知道每位小仙的答案,所以这个问题大家都要回答。” “这问题又没有对错,一会儿怎么罚呢?罚什么呢?”瑞彩更关心大冒险的部分。 “大家可以选出一位答案最苍白最无趣的小仙,罚其去玫瑰花田为每个人摘一朵玫瑰回来。” 温西巅只觉得这是最平易近人的一届花王:“这题罚的倒雅!花王大人,打算从哪一位小仙开始呢?” 笑笑随口道:“便按着这个顺序来吧:黑白红粉黄蓝紫,一路排下来。” “好!”瑞彩第一个亮出了自己的花签,是一朵粉色玫瑰,“我排第四个!” 西子眨眨眼睛:“我是红玫瑰,我在你前头!” 池初荷表情却有些羞恼,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是黑玫瑰。” 笑笑张了张口:怎么会这么巧?我可没有霓节那么神通广大,能猜的出你的牌哦。这只能说明你运气好,上一局一枝独秀,这一局又打头阵。 池初荷的目光对上笑笑:“还请花王再说一遍题面,方才没有听清楚。” 笑笑便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月亮可以摘下来吃,你打算怎么吃呢?” “月亮明明不能吃”池初荷被为难到了,心里却打着另外一番算盘:说不定这又是个陷阱,不然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要第一个站出来答题。月亮怎么吃?吃月亮?若是答了这题,岂不是说自己是条天狗吗? 想到此,不觉白了花王一眼,这小妮子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丑呢。等自己第一个出了丑,大家一阵哄笑,其他人都耍无赖不再答题,自己岂不是被坑了。 池初荷心里轻轻哼了一声,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娇羞的神情:“月亮乃是神物,怎能沦为民间餐食,小仙实在不敢贸然回答,还请花王见谅。”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笑笑觉得这道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简直想怎么答就怎么答,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池初荷点点头,微笑着坐下了。 白玫瑰是哪一位?哦,是舒颜。 舒颜笑了笑:“这个问题真有意思,令人恨不能一思再思,方才一下子想出了很多食用的办法” “学姐只说一个便是,免得我们一会儿没得说了!”西子道。 舒颜会意一笑:“那便把月亮泡进蜂蜜里,泡的松松软软的,揉成一个大团子,裹上豆沙c滴酥c玫瑰c蜜饯各种口味的馅儿,卷成月亮卷子吃!” 哇,三姐姐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众人也都赞叹一笑。 下一个轮到西子:“我要把月亮湃进凉凉的井水里,等那股子凉气儿透到心子里了,就捞上来,用一根麦管儿插进去吸里面的甜水。” 瑞彩笑道:“我才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洗得干干净净的,揭开一层薄皮儿,吸溜着吃里头的瓤儿。” 这些人的想象力还真够可以的,说得笑笑都有些馋了。 “照你们的说法,月亮肯定就是甜的了?”温西巅的吃法与众不同,“应该片成薄片儿,裹上面粉在油里炸酥,再撒上椒盐和小茴香。” 嗬,花匠大叔的吃法果然彪悍。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眉眼之间 ,像晒豆子似的把月亮晒干, 然后磨成月亮粉,煮粥的时候加一些月亮粉就做成了月亮粥;熬汤羹的时候加一些月亮粉就做成了月亮羹;吃火锅的时候加一些月亮粉就做成了月亮火锅;凉拌冷淘的时候加一些月亮粉就做成了月亮冷淘 ——以上勤俭节约的月亮吃法, 来自霓节的《月亮食方》, 磨成月亮粉的话, 便于储藏并能酌情加入,省着吃说不定能吃好几年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连笑笑都恨不能现在就买一包月亮粉, 洒在桂花凉糕上慢慢品尝呢。 “下一个轮到谁了?紫玫瑰?”笑笑点名。 这种天马行空的游戏问题真的需要大家的默契配合, 有一个人不在调子上,就会令所有人无所适从。 温西岫倒是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最后一个答题,有些吃亏。” “四哥可以把它拍扁了吃!”西子献计。 瑞彩也跟着凑趣儿:“可以把月亮剁成馅儿灌了香肠!” 有人说炸了果子,抻成面条, 包了饺子,卷成麻花儿温西巅说可以养在月亮窝里, 等下了月亮蛋就做成荷包月亮蛋吃。 答案一条一条的蹦出来,有一种把温西岫往死路上逼的感觉,脑子稍一迟钝,就能当场崩溃了。 池初荷仿佛被这些彪悍的问题吓坏了似的,皱眉笑着捂了捂心口,亲自端起茶壶为温西岫满上一杯清香的茉莉雀舌毫。 花王唐笑笑做出一个让大家都歇了的手势, 然后满怀期待地望着紫玫瑰先生。 温西岫清清嗓子:“可将其引到十二瀑下, 利用瀑布的冲击将其碾碎, 乃至整个十二泉都洒满了月光, 日后用那泉水烹茶, 定然是极好的。三两好友, 泉边松下,每人面前一盏皎洁,斯情斯景不似凡间。” 众人正要称叹,池初荷便第一个做出吃惊的表情来:“想不到获月饮食竟然也能这样雅!” 也不知方才其他人答题的时候,这姑娘在做什么想什么,唯独温西岫一发言,伊就从“潜水”状态瞬间变成了“江湖传说”,而且从来都无视“管理员”的存在。 花王笑笑响亮地咳了一声:“该选了吧?总得有人去摘花啊!” 选举的时刻到了,请大家擦亮眼睛找出那个答案最苍白最无趣最没创造力的选手吧! 在座所有人都毫不留情地将目光投向了——池初荷姑娘。 “倒是我方才迂腐了。”池初荷掩口一笑,“愿赌服输。只是那去往玫瑰花田的路还需要主家为初荷引一引呢!” 无人回应。 池初荷羞涩地看向身旁的温西岫:“敢请温公子为初荷带路。”还兀自笑了笑,“初荷正想见识见识温家的玫瑰,没有个专业的向导可不行啊。”说完了这话,小小的脸儿唰的红了,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说过如此大胆的话,拼了今生似的。 ——也不知道刚才报鞋码时的胆量是从哪里来的 笑笑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高深的磨人功夫,无论对方怎样无视,都要绕指柔般缠上去,太软太滑了,甩都甩不开扔都扔不掉,只怕扔到地面上,整个地板都要变黏糊了,最终变成个沼泽地,把两个人都陷进去。 “池姑娘能够愿赌服输,温某着实佩服。”温西岫温和地一笑,“女子尚能遵守游戏规则,温某一介丈夫更没有理由临时退却,提前离局。” 嗬,你高一尺,我高一丈。 池初荷竟无从反驳,眨眨眼睛,正要做出一副可怜状,便听温西岫吩咐身边的丫头:“苏合,为池姑娘引路,让小丫头们提上花篮,准备好竹剪,细心伺候着池姑娘摘花。”又吩咐小厮道:“郁金,着人备上软轿,千万莫让池姑娘为此中了暑。” 池姑娘怔了怔,知道无力回天,才用团扇掩住叹息,只露出一对娇娇怯怯的眼睛:“那初荷便去了。”说着又用眼风将在座扫了一眼,“为每人采一朵玫瑰,此乃第一风雅之事。” 不知为何,瑞彩觉得她只会给温西岫采一朵玫瑰,给别人的大概都是猫屎花或狗尾巴草之类的东西。 不管怎样,这个破坏气氛的池初荷终于坐着软轿离去了,虽然临行前的那一记眼波真是既幽怨又不甘,但大家都选择了无视。 舒颜望了望水阁中的大理石地面:“那池姑娘真是步步生莲。” 笑笑也看过去,果然在那地面上有一朵一朵的香粉形成的莲花型的花纹:“这个是” “听说过这种鞋底镂空的香屧,将鞋跟挖空,在鞋底镂刻出花纹,里面装满香粉,走路的时候便会遗留下这样美妙的脚印。”舒颜望着地板上一朵一朵的莲花,“今日倒是第一次有幸得见。” 笑笑一点也不觉得美,就跟在当地烧了几摊蚊香似的 新一轮的花王总算轮到了西子,美人花王开心地喝一口茶来庆祝:“轮也该轮到我了!” 若说旁人还有些许男女之别的顾忌,于西子来讲是完全不用担忧的,在座除了友人就是亲哥哥,简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于是,花王就没有下限的开问了:“请问红粉黄三朵玫瑰,你们最喜欢的眉眼是什么样子的?假如不回答或草率答之,就要惩罚当场抛媚眼!” 噗——就在笑笑想要为西子喝彩之际,悲催地发现自己就是其中的那朵粉玫瑰 红玫瑰是霓节,她倒是连思考都不必,张口就道:“朗目疏眉,磊落光明。” 呀,笑笑听着也觉得很喜欢。 “我听着也觉得好呢!”花王赞得一声,看向另外两朵玫瑰:“你们不可以重复前人之言。” 笑笑的记忆里,自己第一次被书中的异性所打动——来自于少年时读到的三毛的书《倾城》,里面写到了一位东德的军官,说他的眼睛像是深井——“他的眼睛像是深井,那口深井的里面,闪烁的是天空所没有见过的一种恒星。 ” 舒颜第一个被这句话迷住了:“星沉井底,宛若双眸。什么是恒星?” 笑笑:“嗯就是自身能够发光发热的星星。” “星星怎么会是热的,它们一定是很冷的!”瑞彩道。 “其他星星自身不会发光吗?”霓节长了一个科学的脑子。 花王自有其解:“瑛园指的是目光!有些人的目光是通过自身变得神采奕奕,有些人总要通过他人来发光,这是截然不同的。” “多谢大王的解释!”笑笑忙不迭地感谢西子,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花王做豪迈状,接了粉玫瑰递过来的香瓜碟子,吃了一片,便敲敲桌子提醒黄玫瑰。 温西岫手里拿的正是黄玫瑰的花签,瑞彩不由笑道:“温四哥是要现场做首长诗吧。” 温西巅先就笑了:“老四恐怕要用‘眉目不清’之类的话来搪塞咱们了。” 温西岫一幅颇为认真的样子:“浓的眉,很亮的眼睛。” 西子先看了看自己的三哥:他这算是搪塞吗? 温西巅:能答出来,已算精诚贯日。 西子看了看自己的四哥,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两位死党,三个人的眉毛都浓,眼睛都亮:“好吧,就当你说的是我们仨。”——反正池初荷的眉毛特别细。 温西岫笑了笑,吃了颗甘草花生。 浓的眉,很亮的眼睛。 温西岫先生能跟大家分享这些,真是很让人感动。——一个冰脸男,能够当众报出自己对眉眼的喜好,实在是很不容易——如果花王问的是身材,不知这位会作何回答。——细的腰,很长的腿,这样? 温西巅呢?大的胸,很翘的臀? 温西子呢?宽的肩,很高的个子? 霓节呢?精奇的骨骼,很强壮的肌肉? 笑笑收起乱云飞渡的思维之后,就发现大家都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自己手中是一只黑玫瑰的签——这一轮的花王是谁?——是温西巅。 “黑玫瑰快听令啊!”西子催促自己。 “能再重复一遍吗?没听清啊。”笑笑无辜道。 花王倒是个好脾气:“在水阁门口拦住第一位经过的宾客,给对方讲一个笑话,使对方笑出来,然后再请其来到水阁,将笑话与大家分享一遍。” 这是刚才驱逐池初荷的节奏吗? 笑笑突然反应过来,还没真心话就直接大冒险吗:“问题呢?问题是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胭脂牡丹用什么肥料最好?” 我靠——“氮磷钾?施可丰?史丹利?”——打球容易赢球难,种地容易高产难? 花王摆了摆手:“去水阁门口站着讲笑话去吧。” 这分明就是个陷阱,逼得人去讲笑话的。 温西巅的阴暗面积再次被放大数倍。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谁是豆豆 ,“木吼吼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罕见的强有力的笑声, 差点将扶荭水阁的房顶掀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当水阁中的诸位看清走进来的这位老爷,都不觉惊讶, 大多数人没想到笑笑遇见的第一位行人居然是个中年大伯。 只有瑞彩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感慨今日瑛园的大好运气——这位笑到面无人色的老爷今日倒是见过, 一身簇新的大红袍子,一笑起来眼泪就像小喷泉似的滋出来——这不就是方才在花田那边见到的那堆特能笑的人群里, 最最擅笑的那一位么?!听那几位好事的太太议论, 这位老爷应该是姓袁。 瑞彩怀疑,旁边有人打个大喷嚏都够这位袁大伯笑半年了。 笑笑自家也觉得分外幸运,简直是遇到了世界上笑点最低的大伯,此人本来还一直绷着脸儿, 一听说眼前的小姑娘要给自己讲个笑话,立马就笑成一朵大丽花, 准备洗耳恭听。 其实笑笑并不擅长讲笑话,前世听的笑话也很少,能记住的只有一两个特别经典的。 特别经典的笑话儿果然奏效,袁老爷在水阁门口笑得都快爆炸了。 面对笑点特别高的人,讲笑话很让人尴尬;面对笑点特别低的人,居然也挺尴尬的。 此时, 袁老爷已经渐渐收了笑, 跟着笑笑来到水阁, 准备按照游戏规则, 给众人把这个笑话再重温一遍。 众人也纷纷好奇, 温西巅拱手道:“晚辈们一时兴起, 做些刁钻的游戏,还请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袁老爷倒不理会那些虚套子,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咕咚咚喝见了底儿:“都笑渴了。” 瑞彩最是好奇:“这位大伯,方才唐姑娘给您讲的什么笑话儿?” “诸位听好了,”袁老爷大有要摆龙门阵的架势,在桌前坐下,又喝了杯茶,才慢条斯理道:“话说,公冶长小的时候你们知道公冶长这个人吗?” 公冶长谁不知道啊?众人便七嘴八舌说开了:“公冶长是孔圣人的弟子。” “公冶长是孔圣人的女婿。” “是七十二贤人之一。” “德才兼备,终生治学不仕禄。” “据说此人还精通鸟语!”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袁老爷又喝了杯茶,也不知怎么,嗓子眼儿干得直冒烟儿,“话说,公冶长精通鸟语” 这位袁大伯可真能卖关子。 笑笑也在一旁坐下来,边嗑着瓜子边听笑话,这位大伯讲笑话的水准可比自己高多了。 “公冶长小的时候啊,一日去江边玩耍,见江边栖息着一大群野鸭子,便同其中一只野鸭攀谈起来”袁老爷忍着笑,继续讲道,“公冶长便问它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这只野鸭子就说了:我成日里无所事事,不过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罢了。” 袁老爷说到这里,还冲笑笑眨了眨眼,笑话讲到这份儿上已经把包袱甩出来了,袁老爷又适时地问诸位:“各位都猜猜,这打豆豆是做什么啊?” 大家颇为合作地一起冥思苦想起来。 温西巅:“下蛋。” 瑞彩:“抓虱子?” 西子:“就是吃豆儿吧?” 袁老爷兴致勃勃地听着大家各种各样的答案,很有成就感的一一否定:“不对不对,不是不是~鸭子不吃豆儿吧?接着说,这位白衣裳的俊俏公子说说!” 温西岫也被点名了:“飞。” “噗——”袁老爷笑得喷出口茶,指着飞过去的一群鸽子道:“这么说,这一群鸽子是打着豆豆过去了?哈哈哈” 温西岫: 连舒颜都发言了:“是去捕鱼吧,听说有一种鱼可以将肚子鼓起来,就像大豆子似的。” “噗——不是。”袁老爷得意地笑着,又指了指霓节:“这位公子说说看!” “是野鸭子练武吧?”霓节也少不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袁老爷听了霓节的声音,急忙道歉:“原来是位姑娘啊,实在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突然又冲门口招招手:“这个方脸儿的姑娘!过来过来!你也猜猜!” ——才刚提着花篮走进水阁的池初荷,听闻此言,一下子拉下脸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哪里有那么方了?这位老伯也太没礼貌了。 “来来,方脸儿姑娘也猜猜,野鸭子说自己每天吃饭睡觉打豆豆,你说这打豆豆是做什么啊?” 池初荷娇羞一笑,仿佛当众开口很是不好意思,声音又低又轻:“依我说,这野鸭子的意思说不定是指讲笑话呢。”——她可真会指桑骂槐。 “答错了,你说的这个最没谱儿!”袁老爷一口否定了答案,最后那个‘谱儿’字还吹了池初荷一脸唾沫星子。 “大伯大伯,您接着讲啊!”瑞彩催促道。 袁老爷便继续讲下去:“这公冶长也觉得纳闷儿,这打豆豆是什么玩意儿呢,打嗝儿呢,还是排气呢?”袁老爷差点说出‘放屁’来。 笑笑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喝彩了,这位袁大伯也太能添油加醋了,但这么听下去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池初荷本来兴致勃勃地打算将鲜花送在每个人手上,然后一人再给配首诗的——既然温西岫喜欢这种游戏的调调,自己便迎合他便是,不过一大群人做几个游戏罢了,这有何难的。——偏偏杀出一个穿红衣的老爷来,莫名其妙地胡说八道还罢了,偏偏上来就说自己脸方! 池初荷长吸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偷眼看了看温西岫,见对方正面带微笑地听着笑话儿,心下便动了动,回头也叫丫头去街面上买几本笑话书回来,他爱听着个自家便讲给他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边突然爆发出一阵雷动的笑声,把正走神儿的池初荷吓了一大跳。 那个乡下来的魏瑞彩还傻呵呵地装模作样道:“我就是豆~豆~” 大伙又笑作一团。 池初荷觉得这群人很幼稚,没好气地使劲儿扇着扇子,心里有一种被怠慢的感觉。 突然那红衣大伯一指自己:“她这个表情像不像豆豆?鼓着腮帮子撅着嘴,没好气地说——‘我就是豆豆!’” “哈哈哈!”众人欢乐地点点头,大家都说像。 豆豆是谁? 池初荷胀红着脸,心里一团纳闷儿,豆豆? 刚才不还在说打豆豆吗?现在又偏偏说自己是豆豆?这不是欺负人吗! 池初荷绷起脸来,下巴微微扬起,冷冷道:“谁是豆豆。” “你就是豆——豆——!!!”众人似吃了疯药一般无比欢乐地指着自己,响亮地吼道。 池初荷快哭了。 趁大家狂笑之际,偷眼看了看温西岫,他居然也在笑,池初荷简直快气死了。 希望这场游戏赶紧完,这个红衣大伯赶紧走,这一帮子无聊的男女也赶紧散!自己已经想好了接下去的安排,偏要跟着他温西岫见识见识温家的整个园子呢。 这位红衣大伯终于哈哈笑着走了。 池初荷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花篮推向桌子中间,正要为大家介绍自己方才摘来的玫瑰,忽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水阁来:“三爷,咱们老爷喝多了酒,非要去骑马!谁也拦不住!还把二爷推了个跟头呢!三爷快去瞧瞧吧!” 温西巅闻言,急忙起身要随小厮前去。 温西岫也跟在其后:“我也去瞧瞧父亲。” 池初荷的玉手刚拿出第一朵玫瑰,就眼见着温西岫匆匆离去了——这种事儿跟都跟不得,温老爷喝多了酒,自己一个姑娘家上前去像什么话呢? 一时竟气怔了。 “我们要去射箭场瞧瞧,你们去吗?”霓节向诸位发出邀请。 “三姐姐也去?”笑笑颇为吃惊。 舒颜笑道:“听说有一位射箭的奇女子今日也到场,我正想去见识见识呢。” 一时,又有个小丫头走进水阁来:“姑娘,太太让您去睦茝厅帮她看牌呢!” 西子抱歉地冲大家笑道:“恐怕要失陪了,今日午宴并没有陪宾客一起吃,现在少不得要过去打个花胡哨了。” 西子作为温家的姑娘,陪宾客才是正理,方才同大家玩耍不过是忙里偷闲的事儿。众人便催促她快去,莫要在此地耽误工夫了。 “池姑娘射箭吗?”舒颜问了一句池初荷。 池初荷摇了摇头,那份娇羞也懒得装了。 射箭?那是什么?男子玩都嫌粗野!射箭?这群疯女人要去射箭? “那我们先告辞啦!”瑞彩兴致勃勃地拉起笑笑,几个人便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扶荭水阁。 偌大的桌子旁,只剩下了池初荷和她的花篮儿。 池家的丫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主子将气撒在自己身上,顺手再赏两个响亮的嘴巴子。 池初荷却突然一笑:“梦儿,咱们也去那睦茝厅看一看去。” 梦儿闻言,急忙点头道:“是,姑娘。” “先在这儿理一理妆。”池初荷让梦儿拿出靶镜来照了照,方才去摘那一趟玫瑰,妆都快晒化了。 又重新补了粉,搽了胭脂,点了水灵灵的粉色口脂,还将头上的鲜花除下来,从篮子里重新挑出两朵戴上。 池初荷再次精神起来,恢复了龋齿而笑的娇羞姿态,迈起折腰步,袅袅婷婷走出水阁。 “把那花篮子也带上,就当是给那些太太们的见面礼。”池初荷还不忘从荷包里取出香露瓶子,轻轻用小玻璃棍子蘸了点在耳后,一阵好闻的荷塘藕香瞬间弥漫开来,池初荷露出一个惬意享受的笑容——能做出此等香露来的人,定然与其他男子皆都不同。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乱点鸳鸯 ,总算把温老太爷哄着回房歇息了, 温西岫才刚歇一口气,便见自己的小厮甘松急匆匆跑来道:“朱家香粉铺子的朱老板喝多了, 正撒酒疯呢!满口嚷嚷着让咱们温家给他安排出一个柜台, 说不卖香露也可, 还说”甘松露出为难之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说。”温西岫想起了那位体态臃肿的朱老板,此人曾经提出合作愿望, 想要在他们自家的香粉铺子卖温家的香露——而自己却以香露的产量太低婉拒了。 甘松看看四周, 才压低声音道:“他说卖温家的洗脚水都成,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不然的话,就非要爷去陪他喝两盅。” 温西岫淡淡一笑:“跟他说,今日傍晚将亮相的温家新品玫瑰, 已经用其制出了上好的香粉香脂,倒是可以在他那铺子安置一个柜面的。” “好嘞!小的这就同朱老板讲去!”甘松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便要回去复命。 “慢着,”温西岫沉吟一下,眉头微蹙:“先前我只道他沉稳,却不知借酒盖住了脸就糊天糊地的乱说。将那香粉去掉,只留下惬颐胭脂一样,月供不足百盒, 他爱要不要。” “是。”甘松点点头, 知道主子在货品质量的把控方面从来不含糊, 即使月供不足百盒, 那也是有市无价的上好胭脂。 温西岫不禁又问道:“振羽呢?”——往日里这类事情都是温至翀直接给挡回去的。 甘松道:“翀少爷喝多了, 让人扶着回眺听轩歇息, 已经喝过了醒酒汤,过会子大概就起来了。”——堂少爷温至翀从来没有因酒误过事,估计略歇一歇就赶回宴上来了。 温西岫抬了抬眉毛:温至翀喝高了?这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尤其是今日这样的重大场合,温至翀更不可能把自己喝醉。往常在酒桌上,他可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一桌子人灌趴下的,自己却是只喝三杯罢了。 温西岫想不通,只摆了摆手,那甘松便一路小跑着去给那朱老板复命了。 “爷,咱们该赶往濯芗水阁了。”郁金在一旁小声提醒。 “其他人呢?” “二爷接替老爷去眕蕙厅招待那些宾客去了;三爷赶去玫瑰花田了,后晌去那里看花的宾客格外多;咱们姑娘陪着太太在睦茝厅打牌;江姑娘在盼英榭陪那些年轻的太太们呢。”郁金将几位主子的情况简洁汇报了一遍,连那温家未过门的媳妇江秋怡也不落下。 郁金正给主子回着话,忽见自己爷的袖口似乎沾了少许茶渍,急忙道:“小的该死,还是先回瞬云居换件衣裳吧。” 温西岫想起方才那位袁老爷笑得浑身打颤,将手里的茶都洒在了自己的袖子上,嘴角不免轻轻勾起来:“你听见方才的笑话了吗?” “扶荭水阁里都是女眷,小的只敢在外头候着。”郁金倒是在外头听见了水阁里极富爆发力的笑声,心里很有几分好奇。 温西岫一面向自己的住处瞬云居走去,一面给郁金讲道:“说是有个通鸟兽之语的奇人,看到一群麻雀,奇人便问其中的一只麻雀” 郁金:我的娘的天儿哪,我们爷这是在给我讲笑话儿吗? 郁金犹自不信,偷偷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的才信了,一路笑呵呵的走在自己爷的身边:“让小的猜?大概就是出去打食儿吃的意思吧!” “不对。”温西岫打开折扇摇了摇,是一面素白的绢扇子,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穿衣风格,“奇人便又问第二只麻雀” 郁金感动的不得了,如奉纶音般洗耳恭听着主子讲的关于麻雀的笑话儿。 “最后一只麻雀冷言冷语道:吾乃豆君,汝复谁?”温西岫的脸别向一边,大折扇又全遮住,实在看不出其表情。 郁金打小就在四爷的房里当书童,这些文话还是能听懂几句的,憋了几下没憋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噗——感情儿它就是豆豆啊!那一大群家雀儿打的就是它呀!这只家雀儿还文绉绉的,还自称豆君!简直就像个总挨欺负的酸腐书生!” 温西岫略有成就感地摇了摇扇子。 郁金只觉得今日的主子与往日都不同,自打一进了扶荭水阁就喜笑颜开(虽然外人看不出什么来,但却瞒不过自己的火眼金睛),如今竟然破天荒的讲起笑话儿来了,若非亲耳听见,简直打死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不知是为的水阁里的哪一位。 定然不是那池初荷。 剩下的几个姑娘里,除了那两个脸生些的姑娘,也就剩下魏姑娘与唐姑娘了郁金想到这里,简直比自己娶了媳妇还开心,一时觉得那两位姑娘都好,魏姑娘的年纪似乎更大一些,说不定就是她! 想到这里,便笑着凑近了主子道:“前儿咱们姑娘还夸魏姑娘来着” 温西岫不明白郁金为何听完笑话之后,突然提起魏姑娘来,莫非觉得瑞彩很有豆豆的气质么。 郁金继续笑道:“端午节的时候,魏姑娘送过来的北粽子,咱们太太格外爱吃呢!” “记不大清了。”温西岫不大爱吃粽子。 “还有魏姑娘送给咱们姑娘的蝈蝈笼子,据说是她亲手编的呢!”郁金搜索着记忆中关于魏瑞彩的一切。 温西岫想起瑞彩模仿豆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郁金见主子笑了,一下子开心的不得了:“翀少爷还送过魏姑娘礼物呢,爷改日也送一个吧!” 哦?温至翀对瑞彩这倒是温西岫从来没想到的,明明记得至翀前不久刚在赏花宴上结交了湖笔曾家的姑娘 郁金生怕少爷对翀少爷产生误会,急忙打了嘴:“翀少爷不止送了魏姑娘,还送了唐姑娘呢!两个人一块儿送的。” “送的什么?”温西岫停下脚步问道。 郁金没想到少爷对此这样在意,便宽慰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就是在芒种那一日,送了两位姑娘一人一个鬃人儿,也并非特意送的,算是咱们姑娘借花献佛吧。” 温西岫合上扇子:“自己亲手做的,便与旁的礼物皆不同。” 郁金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爷除了香露大概什么都不会做,唉的叹了口气道:“就连三爷也给两位姑娘送过活花屏风呢!自然也是咱们姑娘借花献佛,但那二位姑娘知道是咱们三爷亲手养的花,大概就显得与众不同吧。” 温西岫点了点头:“说起来,我倒是从未送过她什么。” 郁金心里一紧,这就从“她们”变成“她”了!郁金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主仆两个已经进了瞬云居,郁金吩咐着丫头们打洗脸水,自己则亲自为主子选衣裳,想了想今日魏姑娘那一身藕荷色的衣裙,便也特意为主子挑了一身藕丝纱的外袍,织银绣着淡淡的菱蝠纹,主子穿上这一身,更显得丰神如玉器宇不凡。 两个丫头把洗脸水c香皂与手巾等物准备好了,便退了出去,温家的少爷们长到一定年纪便不让丫头们近身伺候了。 今日温家大宴,大多数下人们都在宴上伺候,这两个丫头留在瞬云居也无事可做,便又回到后院儿做针线。 “你方才去给苏合姐姐送东西,还见识了外头的场面呢。我一直守着宅子,光听着外头的热闹,却是一眼也无缘得见。”其中一位丫头抱怨道。 另一个丫头笑道:“偏你小心眼子多,下一回园子里再要东西,我就把机会让给你。当谁愿意跑那个腿儿呢,又不是给宾客送东西,连赏钱都拿不到。” “能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呀!”这丫头眼中满是憧憬:“连郁金都戴着玫瑰穿着新衣呢!” “全府上下都做了新衣裳,你不也有份儿么!”这丫头说着,便轻轻抻了抻伙伴的袖子:“鹅梨,你是没见到今日的江姑娘!头上戴了金雀钗,四面垂下长长的穿宝流苏,简直能晃瞎人的眼睛!” “她再打扮也不及咱们姑娘十分之一的颜色!”鹅梨是个心直口快的,此时已经进了后院,再没有顾忌,又催促道:“白芷,你快说说,江姑娘戴的什么颜色的玫瑰呀?” “一色的浴火凤凰大玫瑰,簇拥着中心的金雀钗,把宾客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鹅梨蹙了蹙眉:“那咱们姑娘呢?我听苎萝说,姑娘今日戴的是‘雾霭紫’的玫瑰,不会被江姑娘比下去了吧” “据说咱们姑娘今日一曲山鬼之舞,把所有的宾客都看呆了!”白芷讲述着今日去园子里听到的各种消息,“有一位公子看得痴傻了,站在船上着了魔似的向舞台走过去,结果扑通一声掉进湖里去了!” 鹅梨听得拍拍手笑起来:“这可是闹了大笑话儿了!他要是离近看清了咱们姑娘的脸,说不定能把他美得晕过去!”推门回到两人的房间,端起碗来喝一口绿豆汤:“听说那金三爷专门打了一只赤金镶宝的玫瑰花篮给姑娘送过来呢,那花篮子是金的,玫瑰则是各种宝石做成的!” “你是没看见金三爷的二哥,”白芷脸色一红,“听说便是那有名的美男子金仲伦,长得和金三爷并不相像” “你看见真人儿了!”鹅梨兴奋的想要跳起来,“快讲讲,快讲讲呀,长得什么样子?” “我也是在岸边远远儿看了一眼,听人说船上的那个人就是金仲伦的,”白芷回想起那个模糊挺拔的身影,“反正与旁人都不同,要我说咱们姑娘跟金仲伦才最相配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艳素相宜 ,笑笑才走到睨萤轩就被欢颜给拉去了, 终究也没能去成射箭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欢颜望了望四下无人,才低声道:“五妹妹陪着我去一趟睨萤轩吧”后头的话似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笑笑朝窗子里瞅了一眼, 见里头都是青年男女在谈诗论画c赏花下棋, 或是做一些雅致的游戏。看来这睨萤轩是今日温家宴上专门设的相亲场所。 “二姐姐, 我还小呢。”笑笑可不想在这些适婚男女之间瞎掺和。 “嫣然和莞尔贪玩儿,谁也不愿意陪着我进去, 展儿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欢颜看了看那些结伴而入的女孩子们,“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进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笑笑看着欢颜做难的样子,又想起二伯母今日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不觉有些同情欢颜:“好,那我就与姐姐搭个伴儿进去, 等姐姐同他们熟识了,我再离开。” 欢颜感激不尽,方才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找来了笑笑:展颜今日在舞台上出尽了风头,如今走到哪里都是个小焦点,万万不能和她同时出现;嫣然倒是很愿意去,但一想到她那眼冒精光的样子, 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莞尔还是个不长心眼子的猴孩子, 又一向口无遮拦, 万一闹出了笑话儿, 到时候谁的脸上也不好看想来想去还是笑笑最为稳妥, 行事低调不张扬, 今日打扮的也清新简单,不似宴上的其他女孩子,一裙一衫暗含心机,一簪一环皆是野心。 两人走到睨萤轩门前,欢颜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笑笑,只觉得这孩子最近抽条的厉害,几日不见就长高了几寸似的,一张圆中带尖的小脸,眼睛格外的亮。心头便又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拉着她一同进去,一面又在心里安慰自己,笑笑还不过是小女孩子的模样,该不会引起那些适婚男子的注意。 “纯宁!”门前恰也有三位妙龄姑娘走过来,看样子是欢颜的同学,纯宁便是欢颜的字。 欢颜冲三人笑一笑,依然是充满了亲和力的招牌笑容,但笑笑与这位二姐姐相处得久了,一眼便看得出欢颜并不想理睬这三人。 三人里长得最为出挑的一位,袅袅娜娜地走过来道:“我就说是你,她们两个还不信呢!” 另有一个双目距离略宽的姑娘在一旁笑道:“纯宁打扮起来很有几分颜色,比你亲妹妹飞琼也差不了多少呢!” 欢颜无意与几人纠缠:“你们今日兴致颇高,这是要做什么去?” 阔目女指指其他两位:“还不是她们吵着要去打双陆!我们这三个人也玩不起来,一起玩儿总有一个人闲着,分成两盘又缺一个人!纯宁何不与我们一同去玩儿呢?” “纯宁好打哪一路的?我们虽不敢称行家,但无论是北双陆,南皮双陆,还是大食双陆,我们都来得!”相貌出众的那位姑娘盛情邀请欢颜加入,但笑笑总觉得她们来意不善。 欢颜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和妹妹在门前等人,恐怕不能陪诸位一起玩儿了。” 阔目女还不甘心道:“让你妹妹在这里等,咱们先进去玩儿两把!” 笑笑在一旁道:“我姐姐等的是一位长辈,若是失约只怕是不礼貌呢,还请几位姐姐见谅。” 三个姑娘一脸遗憾地打量了一遍欢颜,无奈地先进去了。 等那几人去了,欢颜的面孔突然就冷了下来,这三个家伙的心思自己还看不出来么,不就是想拉着自己一同进去,好显得她们三人个顶个的苗条么。 一时又有些气馁,转头看了看轩馆门上悬挂的牌匾——睨萤轩,仿佛美人顾盼流离的双眸在捕捉流萤,美目随萤动,眸底闪动着流亮的萤火。——旁边的假山石上恰恰就镌刻着“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诗句。 这些东西似乎与自己全无关系似的,欢颜轻轻叹了口气,“扑流萤”这种事只适合身材窈窕的女子吧! “今日天热,二姐姐穿紫红的衣裳会不会显得有些厚重了?”忽听笑笑在身旁道。 “衣裳和首饰都是我娘亲自挑的。”欢颜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 “我也不大懂,只是觉得颜色清新一些,或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吧。”笑笑不得不提醒欢颜,这一身华丽富贵的衣裳只会显得她突兀而老气,“姐姐可曾带了备换的衣裳?” 欢颜心里一动:“倒是带了两身,以备不时之需。” 欢颜的丫头锦书在一旁道:“备着一身粉红的,一身竹青的,另有一些替换的簪钗。” 因欢颜今日这一身是二太太亲力亲为挑选的,故而此刻对于换装还有些犹豫。 锦书倒是个灵活的丫头,在一旁劝主子道:“据说今日温姑娘的那几身行头都是咱们五姑娘给出的主意呢。” 笑笑:“我也不过是帮着出了几个主意罢了。” 欢颜今日一前晌都未受到任何公子的青睐,倒是有几位太太夸赞了自己几句,居然还有个太太拉着自己的手说“福相”,弄得欢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想到这些,欢颜便拉住了笑笑的手:“五妹妹也帮姐姐出几个主意吧!我也知道这一身衣裳老气,可是” 有些话欢颜说不出口,母亲的原话是——“相亲会不是选美,那些公子们看上了谁也不作数,最终拍板的是他们的母亲。那些夫人太太们挑媳妇,除了背景家底之外,自然也会相面的,她们可不管什么鹅蛋脸丹凤眼的,现在挑的儿媳妇日后就是当家主母,最重要的是稳重大气,若是旺夫宜男,自然更是好上加好。” 笑笑很是理解的一笑:“姐姐平恬端庄,该做清新淡雅的打扮才是。咱们黄金唐家的家底摆在那里,姐姐的外家又是佩紫怀黄的高官,即使姐姐一袭布衣,别人也不敢把姐姐看低了去。” 欢颜感慨于笑笑的剔透与包容,便拉着笑笑的手,两人一起去往专供女眷更衣补妆的轩馆。 碧薇馆掩映在竹林之中,馆前种了一大片野豌豆,间植着几株红薇花。乌漆门柱上的对联写着:碧脑浮冰似梦,红薇染露如仙。 温家负责引领的丫头笑道:“才刚有几位女眷补妆更衣过,如今整个轩馆都空着,姑娘们去楼上的屋子吧,上面亮堂。” 进得屋中,发现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大到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小到香粉口脂c帕子香袋,每样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已经有丫头打了洗脸水进来,锦书连忙过去接应,发现仅那净面的香皂就有四种,另外抿子c刷牙儿c掠眉的刷子c耳挖子c消息子一应俱全,心下不觉感叹温家的周到。 欢颜还放不下心来任由笑笑打扮自己,先问道:“依五妹妹看,我今日后晌该穿哪件衣裳呢?” 笑笑在选衣化妆方面,向来是有一说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先说姐姐现在的这一身,颜色厚重老气不说,样式也并不适合姐姐。” 此时房间里只有欢颜与笑笑,以及两人的贴身丫头,并没有什么说不得的话:“我下头的话说出来,姐姐莫要恼了我才是。” 欢颜此刻的笑容却是实打实的:“我今日都要将自己交给妹妹了,妹妹但说无妨。” “姐姐身体略宽厚,颈子也不够修长,因此并不适合圆领的衣裳,尤其不适合圆领搭配云肩,给人感觉凭空粗短了一圈儿似的。”笑笑实话实说。 欢颜把心敞开,此刻也不觉得这话刺耳——那些阳奉阴违的好听话,是不可能真正帮到自己的,就像自己的母亲,每每叹着气看着自己,还要言不由衷的夸上一句“端庄秀丽,宜室宜家”。 “那我该选什么样的领子呢?”欢颜由衷问道。 笑笑想了想:“最好避开圆领和方领,可以考虑鸡心领或交领,如果是款式简洁的对襟长衫,就更好不过了。” 锦书闻言道:“那件竹青色的衣裳恰恰是对襟长衫呢,”说着便让跟班的小丫头进屋来,将衣裳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那件浅竹青色的缂丝长衫,“就是颜色有些素淡了,奴婢看着睨萤轩里的姑娘们都穿的花枝招展的。” 笑笑将那长衫拿过来细看,见其设计简约,领边不过压了一道银绿色的窄边而已,衣裳虽素,却是缂丝的,在那长衫的下摆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豆花双蝶图。笑笑不得不感叹,二房的家底儿果然厚实,连这件替补的衣裳都是缂丝的,老话儿都说一寸缂丝一寸金呢。 “姐姐早该穿这件儿呢!”笑笑将衣裳在欢颜身上比了比,“这衣裳的颜色给人以凉爽之意,缂丝的图案也是细线条的工笔花鸟,看上去干净清丽,很适合那睨萤轩中的聚会。” 欢颜的皮肤白皙,穿竹青色非常适合,此刻洗尽了厚重的铅华,除去了满头的金玉宝石,以及两朵硕大的牡丹玫瑰,只让人觉得清新干净。 笑笑帮欢颜匀好了粉,又选了一支玫瑰红的口脂:“姐姐肌肤白皙微丰,实则很能撑得起艳色。只是,再艳丽的颜色也不适合堆砌,若能在清素之中推出一点艳色,那才是点睛之作呢。” 欢颜闻言,不觉暗暗点头,只恨自己平日素的过素,今日又艳的过艳了,没能把握住艳素相宜的诀窍。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样射覆 ,由于手边可用的东西有限, 笑笑为欢颜所做的造型并没有使尽全力,但也足以令其从厚重老气里解脱出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欢颜再次出现在睨萤轩的时候, 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往往一身令人舒服的打扮, 并不以引人注目为重点。 只是那三位正在玩双陆棋的同窗, 再次看到欢颜时,并没有热心地招呼其过来一同玩耍。 欢颜扶了扶耳畔的几朵单瓣儿玉色玫瑰, 花心是毛绒绒的湖蓝色——据说是非常难得的玫瑰品种, 笑笑是托了温西子的关系才让丫头们专意采了送过来的。 “若不是看到这玫瑰的刺儿和叶子,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些白花儿就是玫瑰呢!看这样子倒有些像银莲花。”欢颜笑了笑,只觉得这些花朵和衣裳很是相配。 笑笑调皮地说:“这样也可以增加一些谈资。姐姐毕竟是参加的相亲会,两个人刚认识总要有话说才是, 从头上罕见的玫瑰便可以展开话题了。” “姐姐记得你的好,回去了定要好好谢谢你!”欢颜攥紧了笑笑的手, 脸上淡淡的腮红涂抹得很有立体感,只让人觉得脸似乎小了一圈似的。 “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这样客套!”笑笑不以为然。 “等会子说不定要将笑笑的年纪说得小些,妹妹不介意吧?”欢颜试探性地问道。 这一点笑笑倒是能够理解,展颜仅仅比自己大一岁,在欢颜看来就已经是极具威胁的年纪了, 自己已经满了十三岁, 在有些心急的人家, 女孩子十三岁已经开始偷偷相看了。 “姐姐随意。”笑笑正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呢, 就当是来此地看看稀罕了。 “两位姑娘, 在下冒昧请二位参加我们的即景联句, 不知意下如何?”很快便有人走过来盛情邀请了,是一位瘦小的书生模样的人,个子还没有欢颜高,肩膀比欢颜还要窄薄,黑黑的小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欢颜,像一只热情的仓鼠。 欢颜礼貌地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已经与朋友们约好了下双陆棋的。”——欢颜定然是没有看上此人。 瘦小书生有些失望,拱手道:“在下唐突了。” 笑笑却明显感觉到了二姐姐气场的改变:只见欢颜缓缓地从书生身旁走过去,看似随意地用手抚了抚刘海,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有了根。 异性的邀请就是这个相亲会对自己的变相认可,哪怕这个异性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完美。 笑笑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来:麻雀再小也是肉 很快便又有人前来邀请了,这次是几个青年男女在玩射覆游戏。笑笑最怕这类游戏,捂着盖着猜来猜去,就跟撞大运似的。 欢颜也轻轻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射覆的邀请,低声对笑笑道:“据说射覆玩的最好的,都擅长占卜。” “难怪历史上的东方朔最擅长射覆猜物呢。”笑笑一听说占卜,认为自己更不可能参与进去了。 欢颜笑道:“听说射覆又有了新的玩法,覆者之物不再遮掩,而是明着摆在桌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都有,然后大家一起猜。” “姐姐说的是抓周吧?” 欢颜掩口笑起来:“说你胖还真喘起来,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呢!” 姐妹两个正说着,便又有几个青年男女过来请欢颜,为首的男子形容倜傥,格外出挑。 欢颜不动声色的站住了,微微笑着等他将邀请的话讲完,然后扭头问自己的妹妹:“笑笑可愿意一同去玩一玩?” 笑笑一下子就明白了,欢颜很想参与这群人的游戏,便点头笑道:“到时候大家别笑话我就是。” 又有一位与欢颜同龄的女子笑着走过来:“我说瞧着眼熟呢,可是纯宁不是?” 欢颜笑着截住她后面的话:“正想着参与你们的花样射覆呢,我妹妹年纪还小,也不知与她不与?”——刚才的话头,欢颜定然要竭力止住,姑娘们一旦寒暄起来,说不定就会冒出“纯宁今日看着瘦多了”之类的奇语。 便又有一位男子笑道:“这位小姑娘看起来也总有十三四岁了吧?” 笑笑摇摇头正要说话,欢颜就先一步道:“我妹妹还不到十二岁呢,不过是个子长得高罢了。” 笑笑抚了抚脑门:我才十一岁?大姐,你干脆说我六岁得了。 “年纪小,射不中也没关系,这花样射覆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为首的男子道。 于是,欢颜与笑笑便参与了这场貌似简单易玩的游戏。 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围坐了九名男女,笑笑暗暗数了数,五男四女——在座的另外两名女子看似平凡,并无出挑之处,此次欢颜大有机会。 笑笑亦看得出,欢颜对那为首的男子有些意思。 八仙桌上摆的东西可比抓周热闹多了,笑笑还在手边发现了几枚子母扣,就放在一只鹦鹉螺的旁边,螺那边还有块干瘪的姜——这一桌人简直把天南海北犄角旮旯的东西都搜罗来了。 “咱们先贯长龙吧?”一位长相秀气的男子提议道。 笑笑也不知这贯长龙是怎么个玩法。 欢颜低下声儿慢慢给她解释:“覆者看中桌上某物,便说出与此物相关的词,下一个人依据这个词猜测所覆之物,再说一个相关的词,以此类推,直到八个人全部说完,再由最后一个人来揭晓谜底。” 笑笑大概明白了,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纯宁,新一局便由你来做覆者吧?”一位女子提议道。 于是,欢颜就成了“长龙”的龙头第一个,紧挨着她的笑笑则成了龙尾最后一个。 欢颜将桌上之物大概打量了一番,就说出了自己的覆语:“我住长江头。” 这个是过江之鲫?笑笑盯着桌面上的一缸鱼出神。 下一位是个鹅蛋脸的姑娘,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迟疑的试探道:“片片蝶衣轻?” 欢颜点头,意思是射中了,于是又轮到第三位——秀气的男子当众发言都会脸红似的,轻声吟道:“目是水波横。” 欢颜与鹅蛋脸姑娘一头,看来此人也猜对了。 下一位则是个壮汉,面阔背宽,与那秀气的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壮汉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口中慢慢吐出两个字:“胡虏!” 一个“胡虏”把在座都说蒙了,但谁也不敢贸然提出质疑,一旦质疑错了,被罚的就不是壮汉,而是质疑者本人了。 欢颜与鹅蛋脸姑娘对视了一眼,才鼓起勇气道:“只怕这位公子所言有误。” 壮汉言之凿凿道:“我住长江头,片片蝶衣轻,目是水波横!这意思不就是在江边捣衣吗?还哭得眼泪汪汪的!” “那,胡虏是”欢颜问他。 壮汉理直气壮地回答:“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笑笑闻言暗暗点头:!听起来没毛病! 欢颜忍着笑问:“那您所猜的物是” 壮汉从桌上拿起一只捣蒜杵:“这不就是一只捣衣用的木杵吗?只是个儿小了些。” 这不是小了些,是小了太多,难道是给你家布娃娃洗衣裳用的吗? 众人竟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笑笑与欢颜都下过厨房,自然是明白的,此刻便都忍着笑。 刚才为首的那名男子道:“月寒兄,这回你怕是猜错了。” 欢颜也点点头:“确是答错了,且这只小木杵是厨房捣蒜用的,并非捣衣所用。” 笑笑不觉问道:“答错了罚什么?” “罚酒罚钱。”为首男子道。 “任选?”笑笑既然今年十一岁,话就自然多了些。 “兼罚,既要喝三杯酒,又要拿出一两银子。”男子笑了笑,眉头有颗痣,据说那是才气的象征。 笑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 壮汉是豪迈不羁的性子,当即便干了三杯酒,又拿出银子来,还朗声笑道:“真是好奇所覆之物究竟为何了?翁先生,下一个就看你的了!” 原来这位男子姓翁,笑笑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认识姓翁的人。 此时,这“贯长龙”的游戏却还得进行下去,翁先生清了清嗓子道:“不是爱风尘。” 又是一句诗词,而且还都是五个字的。 欢颜点点头,与翁先生的目光才一接触,便如羞雀儿一般转向别处了。 下一位是个女子,生得畸瘦,下巴微微前勾,眯缝着眼睛,笑笑总觉得她适合架一副浅色边框的近视镜。 近视镜姑娘果然有才,胸有成竹的吟道:“松竹翠萝寒。” 前面几人点一点头,下一个轮到一位穿松叶绿衣衫的男子:“缺月挂疏桐。” 众人猜到这份上,笑笑心里也有了些谱儿,便托腮看大家继续猜题。 终于轮到了笑笑左手边的这位男子——头上戴着粉红玫瑰,下巴用刀刮得发青,可怎么看也都是三十岁开外的人了。 真是不容易,和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人也跑过来凑热闹,这位在古代可真算是超高龄剩男了。 超高龄剩男摇了摇扇子,拉长了声音道:“床前明月光——” 在座所有人齐声道:“您错了!” “不都是念个五言么?怎么到我这儿就成错的了!”超高龄剩男摆出一副被欺负的嘴脸来——笑笑内心总结道:大叔级别的人就不要再当众撒娇了。 笑笑问道:“您猜的是哪件东西?” 超高龄剩男拿起桌上的一本诗集来:“你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要猜的不就是这个吗?” 壮汉一声响亮的大笑:“哇哈哈哈,你还不如我呢!快给钱,快喝酒!” 超高龄剩男撒着娇把酒喝了,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摸出一两银子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我看你们最后能猜出个什么来” 终于轮到了龙尾巴唐笑笑:“我在揭晓谜底之前,是不是也可以加上一句:驿路断桥边。” 几位心中有谱的人皆微笑点头,等待着笑笑最后公布答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射一覆 ,笑笑从八仙桌上拿起那只龟壳来, 自里面倒出了三枚铜钱:“这些,便是覆者所覆之物吧?” 欢颜点头笑道:“妹妹聪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其他射中的几人也纷纷点头。 壮汉第一个表示不解:“这还是我从讲六爻的那帮子人手里抢过来的!你们方才又是梅花, 又是兰花的, 怎么会跟龟壳子扯上关系呢?” 高龄剩男也埋怨起来:“若谜底是神龟, 那么所覆之语便该是岁寿之类的诗句方才那些五言诗可没有一句与岁寿挨上边儿的。” 笑笑先纠正这位大叔:“方才大家所说的可没有一句是五言绝句。” “不是五言是什么?!”大叔的脾气还不怎么好。 笑笑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是很沉得住气的:“驿路断桥边, 这一句你总该知道是出自哪里吧?” “怎么不知?不过就是王安石的五言绝句《咏梅》!” 天哪, 没文化还撒娇的大叔太可怕。 笑笑捏了个葡萄吃,尝试化解尴尬,偷偷望了诸位一眼,集体都是欲哭无泪活活闷死在厕所的表情。 关键时刻还得岁数最小的上啊。 笑笑对大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您答的挺对的, 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这句应该出自陆放翁的《卜算子》您说的也差不多,反正这两首都是咏梅的” 旁边的壮汉反倒突然醒悟了:“卜算子!谜底就是卜算子!方才你们每一位所说的词句都出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是李之仪的《卜算子》!‘片片蝶衣轻’是刘克庄的《卜算子》!‘水是眼波横’是王观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是苏东坡的《卜算子》!” “《卜算子》与神龟又有什么关系?!”高龄剩男急了。 壮汉也急了:“卜算子不就是占卜算卦吗!这龟壳铜钱不也是用来占卜算卦的吗!” 高龄剩男蹙着眉头不做声, 开启沉默模式。 或许有人认为此刻该换一个话题了,那位翁先生便在一旁笑道:“咱们不过是取了字面之意罢了,实则卜算子词牌是人们借用的骆宾王的绰号,骆宾王写诗好用数取名,故而人称‘卜算子’。”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众人少有听说的, 便都纷纷称奇。 只欢颜在一旁笑道:“《词律》有云, 按山谷词:似扶著, 卖卜算, 盖取义以今卖卜算命之人也。” 意思是说, 卜算子这词牌就是以占卜算命的人命名的。骆宾王之说, 恐怕只是传说。 翁先生认真听着,点头笑道:“唐宋年间的事情太过久远,留下了许多不朽诗句才是真的。” 高龄剩男点头称是:“太远的事儿谁也说不清,谁知道那首卜算子究竟是陆游写的还是旁人写的,说不定就是王安石呢,俩人都是北宋人。” 放翁要哭晕在梅花树下了 秀气男白了大叔一眼:“北宋长着呢,这俩人少说差了一百多岁。” 高龄剩男又开启了撒娇模式:“贯长龙没意思,听了后头就忘了前头,倒不如结对子的好!” 也不知是笑笑的错觉还是什么,自从大叔提议结对子后,在座很多人的眼睛都放出光彩来,连高冷系的眼镜女都透过镜片儿闪了闪眸子——当然镜片是笑笑的幻肢错觉。 “怎么结对子?”笑笑问欢颜。 欢颜的嘴角一直上扬着,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结对子就是两人射覆。”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笑笑说了句大实话,花样射覆虽然有趣,但这些个玩家,自己每一个都喜欢不起来。 “小妹妹聪明过人,还是留下来的好,”那位穿松叶绿衣裳的男子突然开口道,“哥哥保证这个比贯长龙好玩儿。” 这个松叶绿还是个自来熟。 笑笑若再坚持离开就不好看了:“好吧,那怎样分组呢?” 松叶绿笑道:“那便先由小妹妹开始吧,你说出与该物相关的词语后,可自行指派任何一位男子作答。” “男子?”笑笑终于明白刚才那些人为何都会浮现出一种暧昧的笑容来——如果说刚才的贯长龙只是热场,现在的结对子就到了男生女生互相试探的阶段了。 大家都满含期待地望着笑笑,大概熟男熟女的聚会中增加一个小孩子能够活跃气氛吧,自从这个小女孩儿加入之后,大家都变得不那么拘泥了。 笑笑站起来,将桌上的万事万物尽收眼底,余光扫了扫手边的那块干瘪的老姜:“辣。” “小妹妹要选谁结对子呢?”松叶绿笑问。 “就您吧。”笑笑随遇而安。 松叶绿生了一双微笑的眼睛,即使不做表情也仿佛笑着似的:“那在下就对:暖。” 老姜可不就是辣辣的么,吃进肚子浑身发暖。 “定然是射中了!小妹妹出的题太过简单!”壮汉的大眼睛直白地盯着那块姜。 “对,射中了。可要当众揭示谜底吗?”笑笑道。 壮汉笑着:“如果在场无人质疑,便不用当众揭示谜底了。” 大家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除了紧蹙眉头的高龄剩男。 “下一轮谁是覆者?”笑笑问道。 “还是你,”松叶绿笑眯眯的,“依然是我来射,直到射不中为止。” 听着好别扭啊。 欢颜在一旁解释:“若能一连射中九轮,对子便可离席。” “离席去哪里?”难道要奔赴一个更高级的射覆场地?就跟打游戏闯关似的。 旁边的鹅蛋脸姑娘掩口一笑,低声道:“两个人便可私自离开了。” 哦~笑笑恍然大悟,这才符合相亲会的主旨啊,一连射中九轮便可以单独约会去了。——若是喜欢某个人,就可以一直给其出简单的问题,这样就每次都能答对了。同样,若是看不上对方,干脆就故意答不出来,那就可以不必与其约会了。 笑笑打量着在座的五位男士:翁先生算是睿智型,长得也最好看;秀气男算是挑剔高冷型;松叶绿是邻家哥哥型;壮汉是憨直爽朗型;高龄剩男是 反正去掉自己,在座也不过三位女士,其他四男也够她们选的了。 自己也不再瞎耽误工夫,随口打出覆语:“竹子。” 松叶绿看了看桌上的竹扇,笛子,竹屉(这玩意儿是谁端过来的),蝈蝈笼子,小花篮子暗自笑了笑,眨眨眼睛:“看来小妹妹是不打算让我射中了。” 覆者笑笑做噤声状,只等待对方的答案。 松叶绿:“墨宝。” “射中了没有啊?”壮汉是个急性子。 笑笑感觉对方猜的应该是竹管子的毛笔,于是便摇摇头:“没有射中。” “敢问妹妹所覆何物呢?”松叶绿做洗耳恭听状。 笑笑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盖碗儿:“就那个。” “茶碗儿与竹子有何干系?”高龄剩男提出质疑了。 眼镜女替笑笑回答了:“那上面画着只竹熊。” 高龄剩男看了看盖碗儿上画着的那只黑眼圈的胖兽:“听说这畜生除了吃竹骨,还吃铜铁!” 大熊猫还吃铜铁?那后来怎么濒临灭绝了呢? “甘拜下风。”松叶绿摇头笑一笑,喝了一杯酒,拿出一片精巧的银叶子来,给了笑笑。 这算是输了的钱?笑笑没好意思问刚才贯长龙时那二两银子该归谁所有。 “下一位覆者由妹妹来指派。”欢颜提醒笑笑。 笑笑看看二姐姐,见其作矜持状,便没有率先选她,深知她看中的是翁先生,但也没有直接选翁先生——谁知道翁先生是怎么想的,万一他点了其他的女士就不好了,在笑笑看来,那位鹅蛋脸的姑娘也是个极有力的竞争对手。 譬如方才贯长龙的时候,第二位射者的回答是非常关键的,需要仅凭覆者的一句“我住长江头”推断出所覆之物,然后再决定自己的覆语,反正笑笑当时就没能猜出来。 鹅蛋脸姑娘便是第二位射者,正是她那一句“片片蝶衣轻”的覆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也明确了整条长龙的《卜算子》基调。 “这位公子来做下一位覆者吧。”笑笑的眼睛看向那位秀气的公子,他若是选欢颜,那就看欢颜自己的意思了;他若是不选欢颜,那大概八成就是选鹅蛋脸姑娘,反正大家都是奔着相亲来的,人人心里肯定都有一个最中意的人选,不然谁还会继续在这里玩儿呢?除了笑笑这个陪绑的。 以翁先生的情商,就算比较中意鹅蛋脸姑娘,也不可能当场与谁抢女人,这样就给了欢颜机会,两人一射一覆,一来一往,说不定就在迷藏之间产生了感觉。 秀气男已经出了覆语:“囊萤映雪。” 虽然还没有指明射者,但在座每个人都在暗暗猜谜,笑笑先看了看桌上的一本书,又觉得这个答案太过简单。 秀气男望着鹅蛋脸姑娘:“请王姑娘来猜。” 哦耶,唐笑笑猜鸳鸯完胜,笑笑突然有一种客座《非诚勿扰》的感觉。 鹅蛋脸的王姑娘笑道:“也不知猜的对不对,我便来射一个:当庭月暗。” 秀气男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王姑娘冰雪聪明。” 笑笑这才明白他们二人所覆之物,原来是桌角摆着的一盏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春深似海 ,秀气男pk鹅蛋脸女, 射覆过招八个回合,简直一轮比一轮难猜, 一轮比一轮精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到了后面几轮, 笑笑都给听懵了, 感觉自己这些年的书简直白读了。又不觉感慨,这种古代游戏很能考验两个人的文化实力与默契程度啊!现在的相亲节目如果也加上这些游戏的话收视率可能就没法保证了。 及至最后一轮, 秀气男居然一改方才的复杂晦涩风格, 选了桌面上最简单的一件东西做覆,说出个与之相关的人名来:“刘伶。” 连高龄剩男也猜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应该就是桌面上的酒壶酒盏,不知道那鹅蛋脸的王姑娘会作何回答。 笑笑不由对秀气男另眼相看, 这是把决定权都抛给女方了:反正我是看上你了,你若愿意, 咱们俩一拍即合,这就单独约会去;你若不愿意,就当前面的八轮射覆都是烟云,到时我只陪你饮一杯酒,也算各得其宜。 王姑娘垂目思索片刻,也说出一个人名来:“杜康。” 秀气男虽然还绷着劲儿, 但却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王姑娘慧心巧思, 在下佩服。” 很快, 那秀气男的长随便凑过来道:“听说温家的瞰翠亭景致颇好, 我们爷早就想请王姑娘去那里吃茶观景呢。” 王姑娘的贴身丫鬟不知何时也凑过来笑道:“正巧有我们姑娘亲手做的藕粉糕, 配着香茶岂不妙哉。” 然后两人就分别被自己的仆人拉着去了。 笑笑替人家急出了一头汗, 这二位也真够闷骚,刚才强强对撞的火花都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却要由自己的下人充当代言人。 笑笑现在就想好了,自己以后坚决不参加此类相亲会。 这一对刚促成的“眷侣”离开之后,壮汉也告辞了,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会者定离,世当珍惜”。——笑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壮汉心仪的也是这位王姑娘啊。 笑笑正想着人数少了更好促成对子,谁知很快就有温家的下人引领着三位貌似颜值颇高的男女走了过来。 引领者笑道:“这几位也想加入咱们这一桌呢,在座几位可愿意?” 高龄剩男第一个响亮地道:“愿意愿意!我们这里正愁人少呢!”——大叔见到新来的美人,高兴得两眼直放光。 连带着其身旁的眼镜女也活了活表情,居然露出一个千载难逢的笑容来。 笑笑这才仔细看了看来人,竟是两名艳丽夺目的大美人,美人们的身后仲伦哥?! 金总裁是怎么被夹裹过来的呢?笑笑可不相信他会主动来参加这个。 总之这三个人的颜值太高了,简直把整个睨萤轩都给照亮了。 高龄剩男沸腾了,松叶绿沸腾了,眼睛女沸腾了,壮汉也沸腾了——居然走了又回来了,还谎称自己刚才是去方便而已,你特么的刚才那句“会者定离”是骗小孩儿呢! 还好翁先生够淡定,欢颜也勉强够淡定。 一桌由刚才的九人变为了十人,且那两名美人一个穿桃红,一个穿柳绿,为桌旁淡淡疏离的色彩平添了两股艳色。 欢颜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却不似方才那般自信了,压低声音跟笑笑耳语:“那个穿红衣的是澹台芍药,穿绿衣的是艾元娇。” 笑笑绷了绷,没绷住还是笑了出来——艾元娇,这名字起的真是出神入化的坑爹啊!这谐音可比“存彩”抖劲多了。 艾元娇的美目飘过众人,还专门在正笑场的唐笑笑身上多停留了几瞬:“在座颇多佳丽,这位妹妹看起来年纪尚小,却已是一副美人胚子了呢!” 坐在笑笑身旁的高龄剩男却先一步笑道:“这孩子也就看着个子高,其实还不满十一岁呢!今儿是陪着她姐姐过来玩耍的。” 不满十一岁?长成我现在这个茁壮的样子,那还能是正常发育的少年儿童吗? 缩成了十岁的笑笑,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掩口偷笑的金仲伦,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膀,又以一记凌厉的目光瞥了瞥身旁的高龄大叔:警告你啊,年龄这东西很敏感,尤其是您的年龄!要再胡说八道,别怪我暴露您已经五十八岁的惨烈事实! 高龄剩男完全无视笑笑的警告,整个目光全都粘在艾元娇的身上,有一种经验老到的谜一般的猥琐,艾元娇居然很受用似的,回以对方一个明媚的笑容。 松叶绿主动说道:“我们方才已经开始玩儿结对子了,刚刚促成了一对儿,不知道接下来是否也有那样的好运!” 澹台芍药羞涩地道:“我们初来乍到,与大家还不熟悉,不若先来贯长龙的好。” 怎么?又要从头开始贯长龙了?这还有完没完了!笑笑仗着年纪小,直言不讳:“几条长龙贯下来,至少要一两个时辰呢,到时候都该吃晚宴了!” “是。不如直接结对子。”眼镜女深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金总裁。 “谁先来?”笑笑感觉自己这一嗓子特别像赌坊的玩家:谁还押?谁买大? “美人初来,还是让美人先来的好。”松叶绿提议。 赌场玩家唐笑笑嗨起来了:“谁是美人?” 挨着澹台芍药正襟危坐的壮汉,此时将大脸笑成了一朵红芍药:“自然是将离姑娘。” “谁是将离姑娘?”笑笑问。 澹台芍药是个温和的性子:“小女字将离”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龄剩男截住:“仁者见山,智者见水!在冯某眼里,艾姑娘才是当仁不让的绝世佳人呢!” 大叔又说错成语了,笑笑也懒得替他尴尬,直言道:“要我说,在座的都是美人儿!简单一些,按照美人们的姓氏笔画来决定次序吧!笔画最少的第一个做覆者!后头的皆由上一轮的赢家指定!” 高龄剩男终于对笑笑青眼相向了:“这孩子鬼点子就是多,那定然是艾姑娘了!” 就在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艾元娇身上时,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透过凝滞的空气传过来:“我姓丁。” 众人惊愕,循声望过去——便见眼镜女冷冷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重复了一遍:“我姓丁。丁比艾比画少。应该我先来。” 笑笑甚至怀疑她摸鼻梁就是为了抬她的幻肢眼镜,以增加阴郁惊悚范儿。 眼镜女的下巴向前勾着,看起来格外孤寂:“梨枣。”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开始射覆了? 笑笑在心里暗暗思索着梨枣的含义:是单纯的指梨子和枣子吗?以眼镜女的风格应该不太可能。 是与古代诗词有关的东西?就像杜甫的那句“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以此借指童年的无忧岁月? 又或者指的是书籍刻版?古代刻版印书多用梨木或枣木,故以“梨枣”作为书版的代称。 还有可能是指交梨火枣,一种道家所说的仙果 天哪,这两个字太复杂太有内涵了,眼镜女果然学霸。 笑笑看了看桌上那一块不起眼的木制刻版,认为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眼镜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金仲伦,此刻更是点了金总裁的名:“请金公子来射。” 笑笑挠了挠头,简直不忍直听,真想跟大伙商量一下,这个射者能不能改成猜者。 可怜的金总裁也不知是被谁骗过来参加相亲会的,一定与这两位美人脱不开干系——此刻,这一红一绿两个美人恰恰围坐在金仲伦身旁,真有种倚翠偎红的感觉。 金仲伦看似认真思考了一下,对道:“楚辞。” 为何是楚辞?这也太风牛马不相及了。 众人也大多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眼镜女。 壮汉还问了一句:“射(肯)得(定)可(不)对(对)?” 眼镜女高冷地望了众人一眼,骨瘦如柴的手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因为奇瘦而显得深陷的双目更加深沉了:“射中了。” “这也能射中?丁姑娘所覆之物是什么?”松叶绿也忍不住问道。 眼镜女深情的目光几乎能看进金仲伦的骨头里:“还是金公子为大家揭晓谜底吧。” 金仲伦将八仙桌万物打量了三遍,敢情儿这位是在现找呢!最终金总裁送算从桌上拿起了一本书:“就这个吧。” “所覆就是此物?”翁先生都忍不住发问了。 金总裁瞧了翁先生一眼,不做声。笑笑直觉这两人应该是旧相识。 眼镜女面不改色,语气依旧高冷,但若细细品味,竟有些春深似海的意思:“正是此物。” “在下不明,还望丁姑娘指点迷津。”翁先生有些憋着笑似的问道。 眼镜女的语气继续春深似海:“梨枣指代书籍。金公子所射楚辞也同样为书籍。” 这样解释也行?怎么听都有些牵强附会的尴尬,但若配上眼镜女那一副笃定的神情,又让人感觉没毛病。 笑笑甚至偷偷给仲伦哥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脸上是祝贺的神情:再这么下去,一旦猜对了九轮,你就可以和这位高冷深情的学霸姐一起约会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只虫儿 ,金仲伦似乎也是第一次玩花样射覆, 这里头的规矩恐怕还不如笑笑了解的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蹙眉看了看笑笑比划的那个“九”的手势,这是在给自己打暗语吗?九是指?九歌?九章?九辩?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眼镜女目光闪闪:他连蹙眉都这么好看。 金仲伦继续蹙他好看的眉:管他呢, 反正已经听祖母吩咐来了这相亲会, 两位姑娘也都同自己一起来了, 大眼睛的澹台芍药是母亲中意的姑娘,大胸脯的艾元娇是大嫂给推荐的姑娘哪一头都不好得罪, 索性一起带到相亲会, 大家自谋生路,各寻欢喜。 此时,美丽的澹台芍药正眨着毛茸茸的黑眼睛望着金仲伦:“金公子第一轮就射中了!小女子真是长了见识,想不到‘梨枣’竟还有书版之意呢!” 笑笑在一旁冷眼看着, 此时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眼镜女的狡猾。 其实这种结对子的玩法,主动权完全控制在覆者手中, 遇到自己中意的人,即使对方没有猜对谜底,也照样可以谎称对方射中了——只要你有一个足以服众的理由。 就像方才眼镜女所说的楚辞也可以梨枣印刷,看似牵强,众人又挑不出具体的毛病来。 而作为金仲伦这一方的射手,按照游戏规则不能直接说“答不出”, 即使不会也要硬着头皮对出个答案来, 这就让居心叵测的眼镜女钻了空子——对方的答案再垃圾, 她也照样可以想法子让其“变得正确”。 此番, 仲伦哥掉进眼镜女的手心, 不过分分钟的事儿。笑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眼镜女, 感觉对方就像一只饿到干瘪的蜘蛛,见到金总裁这只肥美的猎物,眼睛顿时就亮了。 突然,眼镜女那饱漾着酒酽春浓的眸子闪过一丝恐慌,笑笑不觉一怔,又听那厢金仲伦说:“什么梨枣?” 高龄剩男立刻抓住机会,开始在艾元娇面前狂刷存在感:“哦?金公子连题面都没有听清吗?那您刚才是怎么射中的呢?”说着把脸凑到眼镜女面前:“丁姑娘,在下十分好奇金公子刚才是怎样射中的?” 眼镜女面如寒霜:“心有灵犀。” 翁先生拼命忍着笑,问金仲伦:“金老板刚才把题面给听成什么了?丁姑娘说的是梨枣,您给听成什么了?” 金仲伦一脸认真:“离骚。” 噗——猛一听还真差不多,难怪他毫不犹豫对了个楚辞。 高龄剩男笑得耳朵都快裂开了,也不知这人怎么笑的,边笑边晃脑袋,一对招风耳扑拉扑拉的扇动着:“这还算他射中了吗?!你们说呢?!” 笑笑看了看仲伦哥暗含微笑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高声道:“没射中!算他输了!” 艾元娇拍了拍胸脯,松下一口气来,吓死老娘了,还以为唐僧肉要被骷髅怪擒走了。 欢颜微微一笑:“这么说,这一轮的胜者就是丁姑娘了,那便由丁姑娘来指定下一轮的覆者吧。” 眼镜女丁姑娘抿着嘴,丝毫看不到嘴唇,仿佛只有一条干涩的裂纹,裂纹慢慢地张开,仿佛洞穴深处发出的哀嚎:“金公子。” “何事?”金仲伦被她喊得有些发毛。 眼镜女心动神驰:他连紧张的样子都这样好看。 眼镜女低声一笑:“这一轮就让金公子做覆者。至于射者为谁由金公子自家定夺。” 眼镜女的眼神如饥似渴:选我。选我。快选我。 澹台芍药为金仲伦满上面前的一杯茶,不动声色地扇了扇扇子,满桌顿时弥漫起一股子芍药的香露气味。 艾元娇犹自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玩儿这种射覆,真想亲自试一试呢。” 金仲伦清了清嗓子:“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在诸才女们面前露怯,不如就选面前这位十岁的小妹妹吧。” 笑笑倒像是准备好了似的,响亮道:“那就请覆者出题吧。” 金仲伦把桌上的山山水水看了个遍,半天才憋出一句:“槐绿低窗暗。” 和槐树有关的东西?笑笑逐个分析桌上的那些物品,一时觉得很多东西都和谜底沾边儿,比如说那只玉蝉,比如说那把绘绿窗的团扇,再比如说那一小瓶蜜,说不定就是槐花蜜。 笑笑挠挠头,决定还是说一个与食物有关的:“碧鲜俱照箸。” 这两句诗凑在一起,答案便是溽暑时节的清凉美食——槐叶冷淘。 “射中了。”金仲伦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一碗冰:“覆底之物便是槐叶冷淘所用的冰块。” 众人皆未想到,这一大一小能这么顺利地射覆成功。 下一轮,金仲伦一改刚才的斯文题面,直接道:“圆的。” 笑笑:即使真的面对一个十岁小孩子,您也不用这样放水吧。 看了看桌子上,圆形的东西有三样:彩鞠,香瓜和葡萄。 笑笑:“紫的?” 金仲伦怒赞:“又射中了!”说着指了指葡萄:“谜底就是这个!” 艾元娇第一个忍不住了:“即使这位妹妹年纪小,也不必出如此简单的题面吧!旁人一听就知道说的什么。” 金仲伦点点头,继续说覆语:“梁山伯。” 唐笑笑:“祝英台。” 谜底:桌面上的一只蝴蝶钗。 澹台芍药也不干了:“金公子爱护小孩子,便更该好好考考她才是。” 金仲伦微笑:“三只虫儿飞过来。” 笑笑却心下一惊,这分明是前世的儿歌,也是仲伦哥教给自己念的:三只虫儿飞过来,一只飞往南山去,一直飞到花中间,还有一只不愿飞,爬呀爬到碗下面。 在元龙朝听到自己熟悉的儿歌,实在是让人动容的事,笑笑看了看桌面上唯一的那只茶碗,就是碗上画着大熊猫的那只,微微一笑:“竹熊。” 高龄剩男瞪着眼,怀疑自己听到了一组假的射覆:三只虫儿飞过来?竹熊?它们有什么关系? 翁先生:能不能押个韵对个仗啊,就算做不到这些,把字数排成一般多的也行啊。 壮汉:澹台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金仲伦:“又射中了,覆物就是那只画竹熊的茶碗。” “那跟三只虫儿有什么关系?”松叶绿不解。 笑笑故作天真道:“您小时候没念过那个儿歌吗?三只虫儿飞过来爬呀爬到碗下面。”——他们当然都没听过,这是仲伦哥小时候自己编的儿歌。 之后一直连着四轮,两个人都默契射中了。 终于等到了第九轮终极pk。 久不发一语的眼镜女突然道:“桌面各物已经射完。二位请换其他覆物。” “这个屋子里的?”笑笑问道。 “天南海北都可。”眼镜女冷冷道:“需覆者提前将谜底写在纸上,然后进行射覆,再由射者将猜到的谜底也写在纸上,最后公布双方纸条答案。” “好。”金仲伦来者不拒,很快写好了纸条。 在座其他人各怀心思,有盼着金仲伦赶紧离席的,也有痴盼着其留下的,也有无所谓的。 笑笑也想赶紧离开,此刻绷紧了神经认真听题,待听到金仲伦的描述之后,嘴角才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黑的,苦的,香的,丝滑的,天一热就融化了的。” 众人:妈的,这是覆了个鬼吗? 笑笑回答:“甜的,醇的,浓的,细腻的,吃一次就迷上了的。” 众人: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多种口味? 壮汉是个急性子:“看纸条!看纸条!” 纸条上分别写了三个一模一样的汉字,是汉字吗?是,但却让人看不懂意思: ——巧克力。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绿并坐 ,善睐亭, 位于馨园东面一片小小竹海之中——凸起的山根上植满了竹子,在花海边上形成一片荡漾的翠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如果说那流眄亭是花田之眸, 那么眼前这座善睐亭便是竹海之眼了。 笑笑坐在竹亭子里, 抬眼便觉浓翠蔽日, 郁郁生凉。低下头去,则是拼成冰裂纹的石板路, 裂纹间生满了碧苔, 只让人觉得清凉可爱。 笑笑石青的鞋子上绣着白色的小葫芦藤,金仲伦的鞋子则是旧日黄昏般的古铜色,并无一点花纹。 “仲伦哥与那翁先生认识?”两个人无声地坐了很久,笑笑才问道。 “看出来了?” “似乎还是很熟的友人。”笑笑前世对于金总裁的朋友圈并不了解, 如今这么说也是单凭直觉。 “不错,我们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金仲伦抬手拨了拨亭子檐下垂挂的铜风铃,便是一阵叮咚悦耳的响声,“《梁祝》的戏本子就是他改写的,那些歌人也是他一个一个甄选出来的。” 笑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位翁先生名叫什么?” “翁庆来,字落墨。”金仲伦偏头看看笑笑,“你倒是关心你堂姐。” 金总裁不愧是聪明人, 在方才的射覆场上坐了没多久, 就将满盘的风云暗涌看的心知肚明。 “落墨?”笑笑蹙着眉头, 惊讶于前世今生的某些细微敏感处:罗默, 前世欢颜拼了性命去爱的人, 一个小众电影导演, 激昂,颓废,才华横溢,唯独没有责任心。 前世的罗默可是没有受到过金氏影业的青睐,或许人家冷傲如斯,也不甚稀罕吧。今生这是怎么了?元龙朝把大家都凑在一起了。 笑笑并没有见过罗默本人,只是偶尔在电影杂志上见到过他的照片,岁月模糊,已经记得不太清了。但关于欢颜为了此人的改变,却是永远也忘不了——近三十年没有减下去的肥,仅仅几个月就彻底甩掉了,整个人变成了另一副样子:瘦,颓废,玩世不恭,开始抽烟和酗酒,并热衷于各种纹身刺青。 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学生,七八年的白领精英,一下子就变得让人不敢相认,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笑笑至今记得展颜那句意味深长的调侃:一见罗默误终身。 “我觉得他们俩不合适。”笑笑脱口而出。 “也走不到一起。”金仲伦似乎很笃定的样子。 一时,丫头端来了茶,笑笑看了看,是一壶天青色的淡竹叶茶,与此情此景倒是相配。 金仲伦的长随则给主子另倒了一杯青黄色的水,笑笑好奇:“仲伦哥喝的什么好东西?” “给笑笑也倒一杯。”金仲伦笑着喝下一口。 笑笑端起刚刚倒满的一杯,喝一小口:“味道真是清新,有些像淡竹叶茶,又不太像,这是什么?” “这是药。”金仲伦一笑,“只因我咳疾未愈,家母便让人专给准备了鲜竹沥水。” 鲜竹沥水就是新鲜竹子经火焙烤流出的清液,这才是竹子的精华所在呢。 “午宴上还听立寰说起,在蜀地的深山里,水受沼气影响,到了夜间就有了毒性。人们便砍一段大竹,喝竹筒里面自然积成的竹水。”金仲伦分享午宴心得。 “想不到二哥哥在蜀地竟还有那般境地。”笑笑一直以为大商贾家的少爷出门经商,根本不用受那么多苦,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金仲伦对于经商的苦楚并不愿多谈,换了个话题道:“方才在麻将桌上,听朋友讲了个笑话,怪有趣儿的。” “说说看!”笑笑做洗耳恭听状,今日自己光讲笑话了,都还没听见过笑话呢。 “据说是青花瓷袁家的老板亲身经历的事儿:袁老爷一向爱鸟,家里养了很多只鹩哥儿,那些鸟最擅学语,有一回袁老爷问其中一只鹩哥儿,每日里都做什么” 笑笑: 这个笑话儿,已经风靡整个玫瑰宴了吗? 听到结尾,笑笑还是捂着脸浑身颤抖地大笑起来,非常给面子。 “看来你是听过。”金仲伦简直把笑笑给看透了。 “好吧,这个笑话其实是我讲给袁老爷听的。”笑笑揉了揉笑到流泪的眼睛,刚才太拼太入戏了,“我最初讲的是企鹅,袁老爷私自换成的野鸭子,谁知道传到仲伦哥这里就变成了鹩哥儿。” “企鹅?” “笑话书上说是一种住在冰川的鹅,长得敦实憨厚,能直立行走,摇摇摆摆的很有喜感。”笑笑不厌其烦地为伦哥介绍企鹅这种神奇的动物。 金总脑补的形象是挂炉里挂着的烤鹅,基本也是直立的状态。 两个人从企鹅聊到烤鹅,又从烤鹅聊到烤鸭,然后从烤鸭聊到戏院美食。 “温家的晚宴上倒是用到了几样戏院美食,听立寰说,他那馆子里的菜也被用上了十几样,更不必提别家的美食了。”金仲伦的表情有些许好奇,“不知温家的晚宴会怎样别出心裁,这些菜品大大小小的也超出午宴几倍的数量了,人们晚上怎么还吃得下。” “放心,总有办法让每个客人吃到自己最爱吃的,而且还不会造成浪费。”笑笑非常笃定地一笑。 “拭目以待。” “不知今日仲伦哥的小戏受众怎样?”笑笑问道。 “倒是比预期的好些,”金仲伦一谈起生意,散漫的眼神就会突然聚焦,仿佛变了个人,“原以为大多数客人都会跑去看舞蹈,没想到戏台周围还是坐满了人。” “我一直没得空儿过去,今日放飞蝴蝶了吗?” “温家图喜庆并没有点《化蝶》这出戏,只点了《描药》与《相送》,听了你上回的建议,在过场之间安排了相声,倒也颇受客人的欢迎。”金仲伦抿一口鲜竹沥水,望着满眼的葱茏碧色,“可惜我一直盯着戏场子,未能看到今日精彩的舞蹈,只在舞蹈开场时看了两眼《重叠金》,确是好看的。” “仲伦哥错过了今日的几支舞,怕是要遗憾终生了。”笑笑扇了扇手中的檀香小折扇,“那柘枝c胡旋c凌波c绿腰,全都好看的不得了!” “午宴上倒是听人们一直在津津乐道温家姑娘的一曲山鬼之舞,可惜今日无缘得见。” “幸亏你是没看见,不然神仙都要动了凡心呢!” 金仲伦很快抓住关键字眼:“为何是‘幸亏’?我这种奔赴相亲会的人,能够动动心也是好的。” 笑笑不紧不慢地道出缘由:“据说金家的三爷一直倾心于西子姑娘,二爷要是也动了心可怎么是好呢,不利于家庭的稳定团结。” 金仲伦无声笑了半天,半晌才道:“昨儿见到三弟给温姑娘准备的花篮子了。” “哦?”这兄弟俩之间倒是没有秘密,笑笑捏了个紫苏梅子吃,立即被酸得龇牙咧嘴,眯着眼睛道:“温家的玫瑰太多了,若是送温姑娘,倒不如送些旁的花呢!睡莲呀,茉莉呀,萱草呀,都是很不错的。” “全都是赤金嵌宝石的花,用紫金花篮子托着,”金仲伦面无表情道,“用这些东西打造,是什么花已经不重要了。” 笑笑:土豪可以任性,但不能任性得这么低俗!虽然姐很喜欢这种夯粗夯粗的实力 突然想起前世参加表演培训班,为期不过八个月,临近毕业还办了个小规模毕业演出。 演出完毕回到后台,惊喜地发现自己收到了两只花篮:一只是妈妈送的,满满的淡紫色与白色绿色的小雏菊;另一只是仲伦哥送的,粉色玫瑰与白色百合,淡蓝的绣球花,配着尤加利的灰绿色叶子,非常传统的一只漂亮花篮。 仲伦哥虽然在生意方面喜欢特立独行,但在艺术审美方面却很是中规中矩。 若是问他最喜欢的电影,大概除了金氏影业拍摄的那几部力作,他多半会回答《泰坦尼克号》,而且并非敷衍的答复。 笑笑总觉得这个选择太大众了,没什么个性,也缺乏神秘感,以前的笑笑总觉得像金总裁这类人物,应该让大家琢磨不透才是。 金仲伦捡起一片竹叶,放在嘴边吹了一支奇妙的曲子,音色简单,却旋律悠远,有山静日长之感。 一曲吹罢,笑笑轻轻鼓掌:“拍手是喝彩之意。” “以后让戏院的客人们都拍手喝彩,也免去了嘈杂聒噪。”金仲伦轻轻一笑,捏着手里的竹叶,“这是去大理寻古歌的时候,一位老人教我吹的。” “很好听,现在很难听到这样纯净的曲子了。”笑笑说着,突然灵机一动,“仲伦哥,我也给你吹一支曲子可好?” 金仲伦难掩惊讶之色:“记得笑笑从小就不爱这些丝竹弦管,在苏州的时候,常常见你流着泪吹《小黄莺》,每回都委屈得不得了,伯母便没有强行教你古琴。” “我到现在也不会弹,只会简单吹笛子。”笑笑从荷包里取出自己的小笛子,长度只有手掌宽,很精致的一把小紫笛,“很久都没有吹了,别笑话我才是。” 笑笑打量着自己的这把五孔口笛,脑海中将想要吹奏的曲子幻化成简谱,又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笛孔的位置——音乐白痴表示吹笛子这件事真的很难。 正在思量的时候,突然见一人急匆匆跑过来:“爷!诸葛老板肯跟咱们谈了!” 笑笑看了看这人熟悉的面孔,不是仲伦哥的秘书吴桐又是哪一位?反正吹笛子这件事很难,索性做出个善解人意的表情来:“还是生意最要紧,仲伦哥快去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明暗光影 ,笑笑独自坐在善睐亭赏了会儿竹子, 今日的宴会太过热闹,笑笑作为宴会的客人都觉得应接不暇, 此刻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然要好好歇一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立起身来极目远眺, 螺髻恰碰到那串铜风铃,便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 青砖路的拐弯处, 正有一位青年画师在作画, 那画案就设在竹下,因不时有清风捣乱,画纸上便压了大大小小很多块镇纸。 笑笑好奇,走过去看他画的什么。 画师只顾埋头作画, 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画面以竹色为背景,以善睐亭为主体, 将亭子里的两个人画得惟妙惟肖——低低的竹檐,古旧的风铃,男子着栀子染长袍,双手捏着一片翠绿的竹叶,神态认真地吹着曲子,女孩子则悠闲地坐在一旁, 仰脸望着碧空, 衣衫是很浅的葱白, 接缝处垂下碧绿的长丝线, 挂着小小香囊, 裙摆大大地铺在亭榻边, 双脚悠哉地悬空荡着。 裙子的颜色还空白着,画师却先将石青色的鞋子描了出来。 笑笑忍不住轻声道:“用黄花龙牙的颜色,配上月白,再加少许淡绿。” 画师听见有人指点,便急忙照做,并没有抬头看来者是谁。 笑笑继续提示:“若是颜色过重,可以加水调,不可加粉,不然会削弱颜色的透明度。” 画师反复试了几次,果然就调出了那种很清新的蓝绿色,刚要抬头道谢,便一眼看到了对方穿着的蓝绿色的裙子,便是一阵紧张:“姑娘请恕在下唐突。” “你画的很好。” 听着声音越来越耳熟,这才抬头一看:“瑛园姑娘?” 笑笑根本认不清每一位画师,只知道眼前这位是四婶婶帮自己请来的诸多宴会画师中的一位:“你很擅长画人物么?” “相比山水花鸟,在下倒更愿意画人。”画师认真道。 “你今日画了几幅画?” 画师将自己今日的画作一一向笑笑呈现:“因为姑娘要求尽量速画,有些地方难免潦草。” 笑笑却不免惊讶,这位画师今日竟画了十来幅画,大多数的画面上都有人物:有坐在路边休憩的人,也有谈笑驻足的行人,甚至还有主动让其画肖像的人。 “这二位姑娘是自愿让先生画的吗?”笑笑望着画上的两位年轻女子的正面像,面容拘谨羞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捧玫瑰。 “她们看在下画得有趣,便主动要求将她们画下来,在c在下不好回绝,就答应了回去将画面润色好之后,便c便将画送给她们。”画师有些慌张,毕竟面前的这位女孩子才是自己的老板,自己这回能在玫瑰宴上作画,都是她安排的,自己却私下里答应给别人画画,做法实在有些“瑛园姑娘,在下并没有收她们的钱,只是” “难得你能将她们羞涩的神态也画得如此自然,”笑笑的眼睛依然盯着画上,“放心,这些画最终会回到她们手中,不是送,而是卖,你也可以从中取得相应的佣金。” “在下不敢。”画师还年轻,也不过十七八岁,深怕自己因此丢了饭碗。 “日后继续这样画人物肖像,你可愿意?” 画师听见瑛园姑娘这样问自己,心中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实话实说:“在下求之不得。” “你是哪个画会的?” “在下无才,并不属于任何画会,只是自幼爱画,且画的速度极快,此次便被秦弓先生推荐了来。” 瑛园姑娘又仔细看了看这些画作,突然道:“你将人物的动作举止画得很自然,表情神态也很传神,只是,这些人物我并不认识,所以不敢评判画得像不像,”又看了看画中有自己的那一幅,“这一幅人物有些远,面目并不太清晰。这样吧,我坐在这里,你现在就画下来,” 画师再没想到瑛园姑娘竟会主动要求自己为她现场作画,正迟疑着,对方就已经吩咐丫头搬来了绣墩,选了一处竹枝优美的地方坐下来:“这里的光线很好,有竹子掩映,彼此都不会觉得耀眼。” 画师一时紧张,铺好了纸,就开始选那些颜料,却见瑛园姑娘身边的丫头走过来,主动为自己磨墨,还微笑着说:“先生不必紧张,姑娘说只用墨画就可。” “好,好。” 瑛园姑娘手上依然扇着扇子:“给你一炷香的时辰,可够用?” “足够了,半柱香便足够了!”画师选了合适的毛笔,蘸了墨,准备落笔作画。 瑛园姑娘见开始作画,便迅速摆出一个执扇赏景的姿势来,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善睐亭,作含笑出神状。 画师也曾经在坊间给人画过像,被画的人要么是动作不自然,要么就是不停的动,像瑛园姑娘这样很快摆出优美的姿势,还能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难得有这样一位肯配合自己作画的美人,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画家收起纷乱的思维,集中了精力,开始认真作画。 密密的蝉声中,半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画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心怀忐忑的双手将画作交给瑛园姑娘。 对方看了很久,口中的话又像评判又像是自语:“若是不考虑光影,仅仅用线条来表现的话,已是非常难得了。眼睛的神采有些不够,头发的光泽可以想办法来表现,嘴唇和下巴的弧度,仅仅靠简单线条很难凸现。” 画师似懂非懂地听着,却不知光与影要怎样表达,正踌躇着,忽听姑娘说道:“离酉时还有段时辰,先生也给我半炷香的时间,由我来为先生画幅肖像如何?” “在下不敢!” “同是作画之人,先生何必如此迂腐。”姑娘笑了笑。 “在下姓曹,字梦虎,姑娘叫在下梦虎便可,实在不敢枉称先生!”画师在自谦之余,心下更多的是惊讶与不信,姑娘也要作画?还是为一个初次谋面的男子作画?!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曹梦虎画过上千人,生平却是第一次被人画,动作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笑笑拿出随身携带的硬纸素描本子,以及卷好的碳笔,迅速分析了模特的身体比例以及五官结构,就动起笔来。 “沙沙沙”,曹梦虎只觉得姑娘作起画来非常有力度,笔触在纸上发出好听的响声,偶尔姑娘还会提醒自己:头再抬高一点,眼睛继续保持直视 当姑娘把画作交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曹梦虎差点惊讶的喊出声来——怎么能这么像!纸上的分明就是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这是怎么画成的?怎么做到的?纸上的人物不像是平画在纸面上,而仿佛凸起于纸上似的,简直就是活的! “若是有时间染上颜色,怕是更好些。”姑娘道,“这便是利用了光与影,令画面产生丰富的明暗变化,这样才能做到更加真实。这种效果其实用毛笔也可以做到,只是花费的时间太久,我便先用了碳笔。” “姑c姑娘可否将此画送给在下?” “拿去便是。” 曹梦虎张口结舌道:“谢姑娘!还有,姑娘可否教c教在下” “以后若有绘画方面的问题,可随时向我讨教。”笑笑微微一笑,“你若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入思存画会,或者,直接入我日后的相馆。” “相馆?”曹梦虎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地方。 姑娘有力的点了点头:“对,相馆就是专门给客人画肖像的画馆。” 谁会光临这样的画馆?曹梦虎只知道有些功成名就的人会请画师来家里为自己画像,再或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爷老太太,也会请画师画像,以便日后摆在祠堂接受供奉。 谁没事儿会去画馆让人给自己画像呢? “今日不就有两个姑娘主动让先生为她们画像吗?”姑娘似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在青春之时永远留住自己的刹那芳华呢!” 曹梦虎半晌不语,自己画了这么多年的人像,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去办一间相馆!越想越觉得激动不已:“承蒙瑛园姑娘看得起我曹梦虎,梦虎愿以粗劣画技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酉时温家会为客人们展示太后的题匾,你可被派过去速画了?”姑娘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十名画师过去,哪里就轮得上我了。”曹梦虎憨憨一笑。 “这竹山的风光也被你画尽了,倒不如去那里练练画技呢!”姑娘吩咐,“已经派了十个人,再多一个也无妨。” 曹梦虎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差事,急忙谢过姑娘,便开始收拾自己的画案。 又听那贴身丫鬟向姑娘道:“西子姑娘还等着姑娘为她亲手画妆呢,咱们还是提前过去吧。” 瑛园姑娘点了点头:“一会儿路过展台,先去看看那里布置的怎么样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海之神女 ,馨园的结构由密至疏, 逐渐阔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南园以小山小水及各种精致园艺见长,中园则是以眕蕙厅c睦茝厅等大花厅为主, 北园除了玫瑰花田之外便是一大片平整的花砖空地——笑笑直接称其为广场。 据说这片广场本是用来开拓新花田的, 但一直迟迟未动工, 此次为了玫瑰宴的需要,更是进行了大胆的调整——全部花砖铺地, 并在中央搭建了一条栈桥般的长长石台, 石台前端连接一块横向的长方形石台。 本次玫瑰宴的压轴戏——“海之神女”玫瑰的初次亮相,便被安排在此地。 很多宾客们按照宴会册子上所绘的详图,不到酉时便等在了这里,纷纷好奇这个造型奇特的台子将会派何用场。 “以为这太后钦点的玫瑰会植在花棚里让咱们参观呢。”几个太太站在石台下面窃窃私语。 “我原本猜测着是在透明玻璃花棚里, 客人们只能隔着玻璃看。”一位太太轻轻扇着扇子,此时已将近日落, 暑气消散了些,并没有白天那样热。 “依我说,那‘浴火凤凰’玫瑰已是绝品,尤其是花朵将近枯萎时,花瓣的边沿真好似被火灼烧过一般。”一位太太分享着自己的赏玫瑰心得,“委实难以想象, 温家这回还能推出什么样子的玫瑰来。” “太后娘娘都亲自说好, 自然是天下最好的了。”太太们表面矜持着, 心里却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几个大胆的小孩子跑到台子旁边, 踮着脚尖儿去摸那石台上头:“好细好软啊, 这是铺的什么呀?” 有年纪大些的孩子, 盯着手心白白细细的小颗粒:“这是沙子。” “从来没见过这么细的沙子呢!” “据说海底深处的沙子就是这么细软!” 孩子们很快又有了新发现:“沙子里有宝贝!”几个孩子炫耀地挥舞着从沙中找到的小小贝壳和海螺,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没去过海边,早已被这奇异有趣的排场吸引住了。 此刻已是黄昏,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正琢磨着温家要搞什么名堂时,忽听得由远方响起沉沉的乐声。 客人们四处望去,却也没能见到乐器班子究竟在哪里,只觉得那音乐声沉敛而肃雅,又有着难以描述的异域风情,乐声随着暮色渐渐将人们包围。 就在众人暗暗诧异时,倏尔见遥远处有一对灯火踽踽而来,由石台深处向人群渐渐行来。 那对灯光每每走近,石台两侧的灯光便跟着一盏一盏亮起来。 人群里有人在惊呼,有人在暗叹,有人在瞠目结舌地瞪眼望着——那对灯火实则是一对挑着灯笼的女子,头上盘了高鬟,衣裙上缀满亮闪闪的东西,仿佛闪烁着水光,细长飘渺的披帛在暮风中荡漾着,恍若仙娥一般。 很快人们便发现,这对璧人般的挑灯女子不过是引路者,真正的主角还在其后—— 若是有心人细数温西子姑娘今日的诸多亮相,或许会这样总结:清晨的烟紫色很端庄,作山鬼舞时的兽皮彩衣活泼狂野,午宴时的蜜合色又随和自然。 但见到了此时的西子,只令人觉得之前的几种美加起来也不足此时的十分之一! 周身冷而清的蓝色将其映衬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这蓝色丰富地变幻着,或轻,或重,或深,或浅,或浓纯的仿若天海交接处的一条孤独墨线,或虚无的如同海面上的一串轻盈泡沫。 仿佛全世界的蓝色都浓缩在这一袭盛大的裙子上了——说其盛大也不为过,裙摆像海浪一般绵延在驼白的沙滩上,后面的裙摆尤其长,要由几位侍女轻轻地在后托着,托起的部分映衬着夕阳,便似山顶拖开的一抹薄云,渐渐化为海上日出的雾气。 人们皆看得呆住了,甚至忘记了议论,忘记了赞叹,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绝世无双的美人。 女人们看得更加仔细,恨不得将美人衣上头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子里。 美人梳着元龙朝从未见过的奇美罕见的发型,盘桓斜上的发鬟蓬松而不凌乱,真真当得起雾鬓云鬟四个字,发亮的贝类和珍珠点缀在云鬓之间,配以颜色奇特的细枝珊瑚。 人群像海潮一样跟着美人的步伐不断地慢慢前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台上的人——“你看她的发簪!是螺旋的,应该是羊脂玉雕成的吧?”一个姑娘小声问自己的同伴。 同伴看来是个有见识的:“那是九层椎螺,能长成如此细长洁白的长簪,真是罕见!” “瞧她的披帛,就像一面薄帆似的!” “我看那上面缀的都是碎碎的金刚石和蓝宝石!” “这一件神女的裙子不会也是海意阁做的吧?” “宴会册子上说的很清楚,温西子的所有装束都由海意阁提供。” “这下子海意阁可真真是出了名儿了!” “哗——你看她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人们评头论足之后,才开始细细研究神女手中所捧的琉璃盒子——有着圆圆的像盖钟似的琉璃盖子,里边仿佛装满了流动的星星。 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藏在这琉璃盒子里,所有人都在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有那眼神好的已经看出了大概:“里面养着一枝花!” “什么花什么花?肯定是玫瑰吧?”很快就有人问道。 “看不清楚,现在还是个花骨朵呢!” 长长的队伍走在石台上,除了前面两个挑灯笼的女子外,在西子的身后,还有几名负责提裙子的女孩子,头上戴着贝壳穿成的花环,赤脚走在细沙上,再往后,便是两队提花篮的女子,同样戴着贝壳珠宝的首饰,面容平恬,神情恭敬。 队伍渐渐停了下来,前面两个挑灯笼的女子分别走向最前端横台的两头,西子则端立在横台的正中央,手捧琉璃盒,泛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来。 雪白柔荑轻轻抚过玻璃盒盖,盒子里竟缓缓绽放出一朵宝蓝色的玫瑰花!花朵周围有星星在慢慢的流动着——有经验的人自然都看得出这哪里是天上的星星,分明就是几点流萤。 在萤火的照耀下,那玫瑰的蓝色格外纯粹耀眼,简直将在场每一位客人的眼睛都染蓝了。 “天哪,这才是真正的宝石蓝!” “温家居然中出了宝蓝色的玫瑰花!” 人们纷纷发出由衷的赞叹。 终于,西子轻轻揭开了盒盖,那些流萤便划过夜空四散而去,那朵蓝玫瑰没有了萤辉的阻隔,蓝得更加耀目了。 更为绝妙的是,随着西子揭开盒盖的那一瞬间,整个广场的灯光都纷纷亮起来,蓝色和黄色的琉璃灯交相辉映,人们仿佛置身于灯光的海洋。 舞台队伍中那些捧花篮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就变戏法似的变出了满满一篮子的蓝玫瑰花,她们将这些珍贵的花朵抛洒向人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沸腾之声——仿佛真的是天女撒下的花朵一般。 队伍中心渐渐开出一条道路,便见两人捧着一块盖红布的长匾来到横台中央,西子端立一旁,轻轻地揭开那块红布,匾额上的黑底金字格外耀眼—— “海之神女,敛贵惜芬”。 众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这就是太后娘娘亲手题的匾! 太后娘娘亲手给温家题的匾! “海之神女”就是温家种出的蓝玫瑰的名字! 这蓝玫瑰的种子得卖多少钱一枚呢? 只怕比紫玉镶金的牡丹还要贵吧?! 这下子,温家的花卉就是天下第一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蓝玫瑰得卖多少钱一朵?温家肯卖种子和活棵吗?” “只要卖种子就有人能种出来,到时候这蓝玫瑰就不值钱了,温家现在有了鲜切花的生意,自然是卖蓝玫瑰的切花了。” “只要能买到簪头的便是了,咱们家又没打算改行种花!” “买来簪头,总不会太贵吧” “你说她刚才是怎么变的?如何让那蓝玫瑰瞬间盛开的呢?” “不过是变戏法儿中的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吸引咱们的注意!” “也不知谁给温家想的这些花招!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噱头!” “可不,经过这一晚,只怕全天下都知道温家种出蓝玫瑰的事儿了!” 温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舞台上,说了些皇恩浩荡之类的话,又说感谢各位亲朋的莅临,大多是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只最后一句实在:“鄙园各处都摆了晚宴,凉热菜合计三百样,点心合计一百样,酒品茶果合计一百样,请大家品尝美食,不醉不归。” 众人在欢呼之余,又不免纳闷儿:好家伙,林林总总的合起来有五百多样吃食,再大的桌子恐怕也摆不下吧!这顿晚宴究竟要怎样个吃法儿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自助八卦 ,没错, 五百多道菜品,且还要考虑食物浪费问题, 最佳的用餐方式就是自助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馨园一共设立了四个大型自助餐场地, 除了主花厅和广场这两个正式场地之外, 其他则都是根据地势结构来设立的,附廊倚台c依山傍水自由用餐, 再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事。 西子已经换下了方才的神女衣裙, 此时却也没有脱离蓝色,笑笑的意思是继续用“海之神女”的蓝色系给宾客们加深印象。是以,西子的晚宴服饰依然是一身蓝色纱衣,发型简单清丽, 只簪了一朵蓝玫瑰,扶着丫头转来转去的寻找笑笑和瑞彩。 晚宴因为是自助餐的形式, 所以省去了那些敬酒寒暄的虚套子,宾客们自由结组:想吃什么就去吃,想和谁一起吃就和谁一起,想一个人闷声吃大餐也不会遭到任何质疑。 这样的吃法太自在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暗赞叹。 简直在园子里随处都可以见到快乐用餐的人们:耐心地立在烤炉边等着分切烤羊腿的老爷;尝一个小小椰子糕觉得可口,便又往餐盘里夹了几枚的太太;围在滴酥摊子边盼着摇出各种口味滴酥的小孩子们;用自小到大排列的水晶杯子品尝葡萄美酒的公子们 瑞彩和笑笑分别端着自己的餐盘, 心满意足的找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用餐位置——临湖的石桌石椅, 既凉快又能欣赏湖上一抹一抹的彩灯光晕。 “你竟还取了一小壶香雪酒!”瑞彩惊讶地望着笑笑的餐盘。 “我大概是爱上这种酒了。”笑笑为两个人分别满上一杯。 瑞彩的餐盘里大多是素菜和水果, 自从瑛园告诫自己只有晚餐少食才能达到瘦身的目的, 瑞彩的晚餐便戒掉了肉类和主食。 瑞彩瞧了瞧笑笑满满当当的大餐盘:“怎么这么多吃食!单芙蓉糕就拿了四块?这张着嘴儿的是什么?肉馅儿烧饼么?你这是端了一小笼?!” 笑笑把小笛儿和素芫叫过来:“你们午饭就是凑合着吃的, 这会子定然饿扁了, 把这些端到那边的石台子上吃吧,反正这里人迹罕至,总不会有谁挑出你们的错处来。” 素芫还有些犹豫,见自己的姑娘瑞彩也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小笛儿一起去了。 瑞彩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 笑笑把一盒四样小菜摆在桌上——灯影牛肉,姜汁松花,芥末鸡爪,茴香豆。 “刚好给咱们当下酒菜,今儿日子特殊,你就开一回戒吧,窈窕长老~”笑笑把香雪酒端在瑞彩面前。 瑞彩一向大方,此时也不再推脱,与笑笑碰了杯,便一口饮下一盅酒:“香雪酒真是甜,要我说该饮梅子酒才是。” 笑笑夹了个鸡爪吃,被芥末呛的直哈气。 “你是没看到今日射箭场上的女孩子,不管是射靶子还是射鸟射兔子,一射一个准儿!别看长得胖乎乎儿的,身子却灵巧的很!”瑞彩分享今日的射箭场心得,说到高兴处还摆出几个拉弓射箭的潇洒动作来。 笑笑认真听着她说,湖风吹过酡红的面庞,突然觉得此刻很幸福。 “对了,你二姐姐今日相亲怎么样了?”瑞彩问道。 “若不是今日亲眼见到,我还真想不到相亲竟有这么多门道。”笑笑一想起今日的相亲会,心情就有些复杂,尤其是关于欢颜的事情,那个翁先生笑笑不知怎样去提醒欢颜,自己一个堂妹也不好插手去管这些,再说欢颜已经属意于翁先生,自己再怎么提醒只怕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能想法子在长辈耳边吹吹风了,幸而古代的相亲恋爱只有通过了家长才是合法的。 笑笑叹了口气,只怕冥冥中很多事情无力阻止。 “你们是作诗还是画画?是赏花还是下棋?亦或只是茶会呢?”瑞彩好奇问道。 “你说的那些都太过安静,很难引起灵魂的对撞。”笑笑卖了个关子。 “你们讲六爻啦?” 原来在瑞彩的心里,讲六爻才是能撞击到灵魂的事。 “那你们是击鼓传花啦?拿到花的人就要现场作诗画扇子,或是弹筝清唱!玩儿这个就要想尽办法拿到花,这才能让大家注意到自己。” 呵,瑞彩真没白参加那么多场相亲会,说起经验来一套一套的,笑笑摇摇头:“我们才没进行这么激烈的活动呢,我们这回拼的都是智慧,再给你最后一次猜的机会。” 瑞彩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是打麻将了啊!” 看来在瑞彩心里,麻将才是智慧的结晶啊。 笑笑拉长了语气道:“我们玩儿的是——花样射覆!”那口吻就仿佛大家玩儿的是花样游泳似的。 “是贯长龙,还是青蛙跳?一石二鸟?三生石?四季花开?五车书?六朝烟雨?七步诗?八仙过海?九九归一?”瑞彩如数家珍。 笑笑:0 瑞彩听笑笑说已经玩到结对子,便叹道:“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差不多全局尘埃落定,是谁家人就是谁家人了。” 笑笑:魏姑娘这是开始讲六爻了吗? “玩到结对子,也就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只看对家是谁了。”瑞彩一语中的。 “我们玩了贯长龙就开始结对子了,你说的那些花样一个都没玩呢。”笑笑倒是想见识见识瑞彩说的那些花样玩法。 瑞彩惊得托起自己的下巴:“中间的都省略了?你们那一桌简直干柴烈火啊!不不,简直天雷勾动地火啊!” 笑笑听着瑞彩大胆的语言,望着眼前自助餐的餐盘,简直就像回到了现代。 “说说啊,成了几对儿?”瑞彩追问道。 “大概也就一两对儿吧,”笑笑想了想高龄剩男与艾元娇,松叶绿与澹台芍药,不由得摇了摇头,“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个澹台芍药曾经跟我二哥哥相过亲。” “你二哥哥带着一脸凉席印儿就去了,人家澹台芍药觉得不受重视,都给气毁了。”瑞彩吃了两片灯影牛肉,瞬间觉得晚上开荤的感觉真是好,又从旁边的小笼屉里夹了一只烧卖吃,“对了,我们今日在射箭场遇见你二哥哥了,他射箭射得很不错呢!” 这一点笑笑倒是很自信,唐立寰在射箭俱乐部拿过很多冠军呢。 “那个秋紫苏也去了,开始还过来跟你三姐姐打听你二哥哥呢,等你二哥哥真的出来射箭了,她又偏偏不出声儿了,只是站在场边看着。”瑞彩露出一个八卦的小神情来。 “那我二哥哥呢?”笑笑很关心这件事,论私心是不大愿意让秋紫苏这种风格的人做自己二嫂的——以后唐立寰总要自立门户,秋紫苏整日里那一幅懒洋洋的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能撑起一个后宅呢?虽说金宝娣嘴太快,但人家管家理事可是一把好手呢。 瑞彩认真想了想:“你二哥哥仿佛不认识她,而且不像故意装的,应该就是不认识她。” 好尴尬啊,笑笑都替秋紫苏感到尴尬,幸亏她当时没出声儿,若是走过去冒认可就丢人了。 瑞彩喝下一口香雪酒:“按说以你二哥哥的记性,若是认识肯定不会忘了的。” “你怎知他记性好?”唐立寰的记忆力的确非同一般。 “他反倒记得我,”瑞彩一笑,“明明今日在玫瑰花田只有一面之缘的,而且我大部分时候都用扇子遮着脸。” “你长得好看呗!”笑笑微微一笑,“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主动来场边同我们说话的,还跟我打听你呢,同你三姐姐倒是话不多。” “我三姐姐本就是庶女,在家中也是个文静话少的,并不爱同兄弟姐妹嬉戏玩乐。” “当时秋紫苏也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互相之间谁也没说话。”瑞彩想起此事就一脸的不解,“倒是霓节让你哥哥教她射箭,你哥也欣然应允了,然后他俩就去场中射箭了。秋紫苏就在场边黯然伤神。” 真不像秋紫苏的风格啊,还以为她很胆大呢。 “后来的事儿更有意思,”瑞彩吃了两口茴香豆,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彩,“澹台芍药也来射箭场了!” 哦?看来这是自己离开相亲会以后的事情了。 “澹台芍药还带着两个保镖似的男子,一个穿紫棠色金钱蟒衣裳的大壮汉,一个穿松叶绿衣裳的大高个儿!” 呵,这俩人还真成了她的跟班儿了。 “澹台芍药看见你二哥哥就开始大声冷嘲热讽,秋紫苏居然站出来回敬了她几句,那两个保镖就不干了,你二哥哥本不欲理睬他们,霓节却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射箭解决,因为这里是射箭场。” 还是助学威武,不愧看了那么多本武侠。还有那个澹台芍药,表面一朵白莲花,居然是个搅事精。 “澹台芍药说自己不会射箭,那个松叶绿便说替她射箭。秋紫苏正迟疑着,你二哥哥便站出来说替她射箭。” 哈,秋紫苏大概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澹台芍药大概知道你哥哥箭法了得,便提出让女子来替代自己,并且很快找到场中一位自己的熟人,看那女子的样子应该是个精通箭术的。” “那秋紫苏呢?”笑笑不认为她能赢了对方。 “她想自己上,但霓节劝她别上,因为那个女子的箭法霓节很清楚。” “然后呢?”笑笑感觉跟听说书的似的。 “最后霓节就帮她找到一位射箭的女子,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箭法如神的胖胖的女孩子!” 那个屌炸天的小胖子?霓节够狠。 “那小胖子赢了吗?” “小胖子要求必须蒙着眼睛,单腿儿站在梅花桩上,射鸽子。” 天哪,简直箭神转世(周星驰脸)。 瑞彩喝一口酒,公布答案:“最后小胖子射中十三只鸽子,仅仅用了五箭。” 笑笑五体投地:“哗——另一个女子呢?” “因为不敢单腿站在梅花桩上,就让她双腿站着,结果还是从上头摔下来了毕竟蒙着眼呢” 呵呵,澹台芍药这下子可栽了面儿了。 “最后呢,我二哥跟谁一起离场的?难道是秋紫苏?” “和小胖子你二哥哥佩服得什么似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青衫凉笠 ,一小壶香雪酒被瑞彩干掉三分之二, 她居然是越喝越嗨的类型,喝完了香雪酒还不过瘾, 一定要再弄一壶青梅酒来尝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青梅酒说到就到!”来人竟是西子。 笑笑与瑞彩抚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颊, 一脸神往道:“神女下凡来了~” “是从海底下冒出来才对。”西子笑着坐下来, 将青梅酒给两位伙伴满上,“兜兜转转找了你们许久, 再没想到竟躲在这里吃酒!” “还以为你这会子得去陪宾客呢!”瑞彩品尝着西子端过来的小菜。 “还不是瑛园想的好主意, 有了自助餐,所有的寒暄客套都可以省了!”西子认真地望住笑笑,端起自己的酒杯来:“第一杯我定要先敬瑛园,若是没有你的点子, 玫瑰宴定然不会有今日这一番模样!” “神女言重了。”笑笑也举起杯子,自己的确为玫瑰宴贡献了很多点子, 但唐家因此也受益不少,远的不说,单说自家的海意阁与二哥哥的馆子,只怕明日就会因为玫瑰宴的宣传而宾客爆棚。——智哥姐已经为馆子里的自助餐做好了充分准备,明日就是开张大吉,这可是元龙朝的头一家自助餐馆呢! “我爹娘一直说好好儿谢谢你呢, ”西子欲言又止, 看了看笑笑:“到时候你莫嫌我爹俗气, 他定然要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我最喜欢的就是红包。”笑笑直言道。 “还有我娘”西子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笑笑, 却没有将话再说下去。 “温伯母也知道我喜欢红包么?”笑笑大言不惭道。 西子失声一笑, 认为有些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便又举起杯子敬自己的两位好友:“我娘说,能与你们结交是我的福气,但愿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瑞彩是三个人中最年长的,便又补充了一句:“希望咱们都能嫁在京都,留在京都,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聚一辈子。” 这倒是句大实话,三个女孩子都把杯中的酒喝尽了。 笑笑喝惯了香雪酒,方才喝第一杯梅子酒时就觉得辣,现在喝第二杯觉得更辣:“这酒的味道真够劲儿。” “家里的青梅煮酒用的都是竹叶青,”西子也觉得辣,轻轻咳了咳,又赶紧喝了两口鲜桃汁,“女孩子第一次喝汾酒都有些不适应。” 为了止住那酒意,三个人都忍不住吃了些凉凉的水果。 瑞彩想起什么,不由笑道:“今日西子可是大大出了风头,你那位准二嫂定然是服了。” “她那个人就那样,”提起江秋怡来,西子的脸色便不大好看:“当着宾客们的面儿,使劲儿的称赞我,唯恐别人看不出她的贤良。只是她夸的过了头儿,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是张罗着给我相亲呢!” “相亲不相亲,也不是她说了算的。”笑笑道。 “西子腊月就及笄了吧?”瑞彩问道。 西子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到时候即使不想去,怕也得被家人押着去相亲会了。” 笑笑等于是跳级被分配到了三学年,因此两个伙伴的年纪都比她大一岁多:“怎么?你们这么快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玩儿了?!” 西子扑哧笑了:“就算真的议了亲,也总要备嫁一年呢!更何况,这些年京都的规矩宽泛多了,女子只要在二十岁之前成亲,便没人笑话。那相亲会上多的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呢!” 也是,笑笑的二姐姐欢颜差不多快十七了,舒颜也总有十六了。笑笑突然有一种贾宝玉式的惶恐不安,陡然升起大观园的姐妹们纷纷要出嫁的感觉。 “我娘现下还不着急我的事儿,”西子用小银勺子挖着冰薄荷糕吃,“我二哥哥总算是要成亲了,下头还有我三哥和四哥呢!他们都是我娘的心头大患。” “你三哥哥这一回培植出‘海之神女’,可是大大的出了风头!不定有多少人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呢!”瑞彩觉得酒劲有些上头,睁了睁沉重的眼皮,继续说道:“你四哥哥更不用愁了,看看那池初荷就明白了。” “我娘实在看不上池初荷,今日后晌,她居然把那一大篮子鲜花提到睦茝厅去了,还美其名曰专门给太太们亲手采摘的!” 笑笑听着都尴尬:“你说的是咱们罚她摘的那一篮子玫瑰吗?” “可不就是那一篮子花儿!”西子翻了个白眼儿,“池初荷若是做了我的嫂子,再加上江秋怡,我日后就再也不回娘家了。” 笑笑眨了眨眼睛,想起温西岫平日里踽踽凉凉的样子,实在与那心怀叵测的池初荷不般配。 “今日在射箭场,你三姐姐还夸起温四哥呢!”瑞彩忽然冒出一句来。 “我三姐姐?温四哥?”笑笑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舒颜会评价温西岫什么呢? “击壤才女是怎么说我四哥哥的?快说快说!”西子催促道。 瑞彩仔细回忆着舒颜的原话:“说他斯文干净,人坐在那里,便使人觉得竹烟波月c青衫凉笠,仿佛看其一眼,便能够凉人耳目似的!” 笑笑与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异口同声道:“所言极是。” 才女不愧是才女,今日与温西岫仅仅小坐一回,便将此人风格总结得传神到位,经舒颜这一描述,笑笑只觉得温西岫——真乃良(凉)人也。 西子突然问瑞彩:“参加了那么多回相亲会,你难道真的没有遇见过中意的?” “只觉得那些人都一团孩子气。”瑞彩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大概是酒喝多了,有些轻微的头痛。 笑笑似乎也喝多了,却不头痛也不困倦,只是声音比平时高:“那你是没看见今日相亲会上的那位高龄剩男。” 两个伙伴掩口笑道:“高龄?” “感觉跟我六伯差不多大。”笑笑回忆起高龄剩男望着艾元娇的猥琐目光来,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西子:六伯?瑛园的父亲不是行三吗?怎么会冒出一个六伯来? 因为喝了酒,瑞彩也变得勇敢起来,揉了揉微痛的脑袋,问西子:“很好奇你五哥哥为什么还不议亲,我看他总有二十五岁靠上了。” 通过瑞彩的语气,西子判定他口中的“五哥哥”应该就是自己的三哥温西巅,“他自己不急,我们跟着干着急也没用。”西子也不知方才这两人喝了多少酒,眼看着瑞彩都迷迷糊糊的了,笑笑的舌头也大了。 西子看到桌上喝空的酒壶,拿起来闻了闻气味才惊呼:“你们方才喝了香雪酒?!香雪酒和竹叶青梅子酒是不能混着喝的!这两种酒一起喝必醉!” 西子赶紧吩咐着丫头们把二位姑娘扶进客房休息,瑞彩顺从的地把脑袋栽在丫头的肩上,被几人连拖带抱地弄回去了。 笑笑却死活不肯走,紧紧握着酒壶,扬言一定要不醉不归。 西子:“已经够醉的了,回去好好歇着吧,你这一日也累坏了。” 笑笑挣扎着把话说完:“我得跟你好好儿讲讲我的计划,我要在京都内做直销!京都之外靠网购!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元龙朝虽然没有互联网,但一切皆有可能!咱们为什么不能邮购呢!咱们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广告杂志!咱们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一拖恩!咱们为什么不能打造自己的市场!有市场要做足渗透,没有市场就自己创造市场!自己开拓市场!我跟你说,一切皆有可能!蜜思温,你在听吗?!” 西子努力听了很久,一句都没有听懂:“瑛园,看来你是真醉了,都说起胡话来了!” “胡话?这是我的创意,这是我的计划,这是我的梦想,这是我的宏伟蓝图!”笑笑慷慨激昂地吼道。 “赶紧给唐姑娘喝醒酒汤!”西子吩咐下人,然后亲自扶住笑笑,“走,咱们回客房去,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 “我不回去睡觉!喝醉了就丑了,我得在睡前敷一个面膜!”唐笑笑真的喝醉了。 “给唐姑娘切一些新鲜的丝瓜薄片,睡前敷脸用。”西子按照笑笑平日教给自己的那些美容知识去吩咐丫头们,又亲自喂了笑笑醒酒汤,才与小笛儿两个一起架着笑笑回客房去。 笑笑的脚步很稳,完全没有醉态,只是不愿意回去,还要继续喝。 几个人总算是连哄带骗的将其送上了客房二楼,笑笑向栏杆边一望,突然觉得周身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这么高?这是二十七层楼吗?!不行,我得离开这儿!” “姑娘,这是二层!”小笛儿觉得姑娘浑身哆嗦得厉害,冷汗都将衣衫溻湿了。 “不行不行,我得回地面去!我不住楼!”笑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栽到了小笛儿怀里。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醉人初醒 ,笑笑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冰裂纹的窗棂格看上去有些陌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姑娘醒了?”小笛儿急忙走上前来, 用帕子擦着笑笑额间的汗珠子:“姑娘又出了这么多汗, 可是做梦了?” “梦见从很高的地方跌下来, 跌入一大片花丛里,被那些花儿埋得透不过气。”笑笑坐起身来, 发觉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所在, 如果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温家的客房。 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依旧热闹喧天,“什么时辰了?这些人们怎么还不睡?” “姑娘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如今才刚刚亥时。”小笛儿从旁边的铜盆里绞了个帕子给姑娘擦脸。 现在才晚上九点多?仲夏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如今又是在玫瑰宴上, 人们恐怕是要欢饮达旦的。 “屋子里实在闷热,去打盆洗澡水吧。” “奴婢看姑娘饮多了酒, 实在不敢肆意用冰,怕姑娘的身子吃不消。”小笛儿给姑娘端来了热茶,才开门去吩咐温家的下人准备沐浴的东西。 笑笑起身下了床,打量着整间客房,虽然屋子不大,但却舒适宜人。 笑笑的眼神渐渐落在窗前的花篮上——不大不小的一只竹编花篮, 里面插满了茉莉, 晚香玉, 萱草, 另有一种叫不出名字来的花, 仿佛一只一只小巧玲珑的杯盏, 模样很是可爱。 怪不得方才会做那样的梦,定然是在睡梦中闻到了这些花香,才会梦见跌入万花丛中的。 待小笛儿回屋来,笑笑问道:“每一间客房里都给备了这样一篮子鲜花儿么?” 小笛儿掩口一笑:“才不是呢,这是姑娘睡下之后,金公子专意派人送过来的花篮子。” 仲伦哥的记性倒是好,今日自己不过提了提花篮子的事儿,说送许多玫瑰反倒俗气,倒不如送些茉莉萱草的好——居然今晚就派人给送来了。 “这些钟型的小圆花是什么?以前不曾见过的。”笑笑凑近闻了闻那些小花朵,有着淡淡的芬芳。 小笛儿仔细瞧了瞧:“这花儿以前在苏州倒是常见的,叫做月见草,据说此花只在傍晚见月时开放,及至天亮就会凋谢,因此便被称作月见草,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待霄草。” 月见草这名字曾经听说过,今日却是第一次得见,晚上用此花来做花篮倒是十分合适。 笑笑守着花篮子坐下来,吃了几杯热茶,觉得脑袋还有些微痛:“只记得和西子瑞彩在湖边饮酒,怎么竟吃醉了?是谁将我扶回来的?” 一时,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小笛儿用手试了试水,温度刚合适:“姑娘先来沐浴吧。” 笑笑散了头发,由小笛儿给宽了衣,整个人泡进澡盆,只觉得解乏舒服,听着小笛儿问:“姑娘用什么味儿的皂角?” “园子里到处都是玫瑰花,我还是避开花香的好。此时这样闷热,倒不如用薄荷味儿来得清爽。”笑笑将水撩向自己的手臂,只觉得身上有股子熟悉的沉香味。 小笛儿却迟疑道:“园子里?姑娘莫不是还要去园子?”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美好的玫瑰宴夜晚。”笑笑的眼睛望了望窗前花篮里的那些盛开的鲜花,“再说我都睡了一觉了,整个人精神多了。” 小笛儿咬了咬嘴唇不再做声,继续为姑娘洗头发。 “我方才吃醉了,有没有出洋相?”笑笑猜到其中有故事,“不必藏着掖着,实话实说便是。” 小笛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姑娘方才又是唱,又是叫又是作奇奇怪怪的诗句,几个丫头都拉不住,最后还是温公子将姑娘扶进客房的呢,”小笛儿清了清嗓子,“幸而当时都是自己人,没有被外人瞧见。” 又是唱,又是叫,还有奇奇怪怪的诗句?不不,最重要的是:“温公子?哪个温公子?!” “温四公子。” 难怪身上这股子沉香味如此熟悉,分明是他身上那颗迦南珠子的气味。 饮酒时刚听说了舒颜对温西岫的评价,说其竹烟波月,青衫凉笠。——自己是如何在这样一个人物面前又是唱,又是叫,又是作奇奇怪怪诗句的?! 这简直是唐笑笑来到元龙朝之后最大的一个噩梦。 “我作的什么奇怪诗句?你可记得?”笑笑恨不得躲在洗澡盆里不出来。 “反正不是五个字的,也不是七个字的,而是很长很长的句子,似乎还平平仄仄压着韵。”小笛儿给笑笑洗好了头发,就用梳子蘸着薄荷露梳理湿头发,“大多数奴婢也听不太清,只记得姑娘说太阳死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怎么怎么了还一直在念着一位姓董的小姐,那位小姐家里似乎养了很多匹野马还有一位姓灰的姑娘,反正就哎呀哎呀的一直叹气儿” 这是把歌词儿都念出来了?自小就是这样,经常记不住歌的曲调,却能很牢的记住歌词。 “温家兄妹说什么没有?”笑笑半天才问道。 “他们不过哄着姑娘进屋歇息,自然就有问有答的,”小笛儿用干手巾给姑娘擦头发,“姑娘并没有越了大格,不必担忧,谁吃醉了都难免话多。” 笑笑也不再多问,自己顶多是念了些现代的文艺作品罢了,若真的出了丑,小笛儿定然不会瞒着自己。 自我治愈了一阵,才定住了心。 洗完了澡,似乎更觉得懊热无比:“换了衣裳,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西柚。 温西岫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绰号。 唐瑛园喝醉之后看见自己便叫出了这个名字。 也不再叫温公子温四哥了,直接就是西柚。温西岫听得很仔细,不是西岫,而是西柚。 反正她也吃醉了,索性直接问:西柚是什么? 她做认真状:是拉丁美洲巴巴多斯群岛的加勒比海岛上发现的一种柚子。 那是什么。 继续问:为何给在下起这样的名字? 她眨眨天真的大眼睛:她们都这样叫你。 问:她们? 答:我脑袋里的小人人儿们。 问:脑袋里搁得下? 答:她们平时都睡着,到需要的时候就哗啦啦全都站出来了。 难怪她那样聪慧,原来脑袋里住了许多的小人人。 又问:小人人站出来都做什么? 认真思索后回答:有的读书有的做生意有的处理家务事,还有几个专门给人起绰号。 温西岫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搁下了笔,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竹叶:“天气闷热,不如去园子里散散步。” 郁金笑着给主子打着扇子,小丫头掀起斑竹帘子,主仆二人便出了屋门。 书房里只剩个收拾书桌的书童,此刻目瞪口呆地望着主子在竹纸上写的那些长短不一的诗句: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书童从未见过这样的诗,如果这也可以称为诗的话。书童嘴唇嗫嚅着,脸色红通通的,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后院的丫头苏合说点什么,再不去说点什么怕就错过了这正当最好的年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速之客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沈从文先生的句子。 有些文字是可以穿越的, 无论哪个时代的人看到它, 都会为之动容,即使一知半解, 似懂非懂, 也不能阻止这些文字直指内心的力度。 就像千年之后的我们读起《古诗十九首》时的那份感动。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远处的长亭里,有人轻轻唱起古歌。 或许是歌人, 又或许是爱唱歌的女孩子们,借着夜色掩映, 大胆唱出心里的诗句。 温西岫闷闷地立在彼泽陂的水边,香蒲已经长到一人多高,晚风中萧萧如阵,慈姑叶子在夜灯的映照下仿佛一把一把墨绿色的小伞。 郁金在一旁轻轻给主子打着扇子,察言观色了半天,才笑着道:“盼英榭那边儿有许多姑娘们在射鸭, 只可惜魏姑娘早早歇了要不, 爷去盼英榭瞧瞧去?那射鸭技术好的, 能让彩鸭就地旋好几个圈儿呢!” 郁金本有心撮合主子与魏姑娘, 但难得今日的玫瑰宴聚集了京都无数的好姑娘, 主子多结识几位也没坏处——谁让那魏姑娘贪杯, 如此美好的夜晚居然吃醉了倒头大睡,她自家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自己这小月老也奈何不得了。 温西岫倒是认真在听郁金的话,蹙了蹙眉:“魏姑娘?射鸭?魏姑娘很擅长射鸭吗?” 感觉今日郁金提了很多回魏姑娘。 “主子还没瞧过小姑娘射鸭,可有趣儿了。” 温西岫摇了摇扇子:“我向来不喜欢看水禽。” “”郁金一时语塞,这是因为魏姑娘不在么?看什么玩什么都没了心情? 一阵南风吹来,夹杂着些许凉意,许是南边下了雨,风把雨后的凉爽也送来了。 “再过几日桂花就开了,记得让他们提前收桂花。早桂和晚桂分开收,那味道是很不同的。” “小的记下了。”郁金揣摩不透主子的心思,如此花香酒浓的夜晚,竟然吩咐起生意上的事。 “这一夏的荷花也要按颜色分开。” “是。” 温西岫还要吩咐些什么,忽听得旁边的轩馆里发出一阵脆脆的笑声。 “难得有这么个清静的所在!正好刮南风,又临着水,比那边的山亭子里凉快多了!”一位女子的声音响起来,嗓子格外亮。 “染指甲就得静下心来,个人安安静静的说着话儿就把指甲染了,多好!”又一位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低润有力。 “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染指甲的玫瑰花呢!”又一个稍微矜持的声音。 “这是温家新栽的品种!叫凤仙玫瑰呢!据说染出来是最浓最正的玫瑰红!”亮嗓子再次响起来。 原来是几个女子在这里用花瓣儿染指甲。 温西岫正想离开此地,忽听那个低润的声音道:“今日你们唐家的几个姑娘可是出尽风头了。” 之前的亮嗓子笑道:“您说的是我们四姑娘跳的凌波舞吧?不是我们自谦,唐四再怎么出色也越不过温家姑娘的山鬼之舞啊!” 低润的声音继续道:“我说的是唐五姑娘。” “哦,那可是个聪明的孩子。”亮嗓子道。 温西岫正要迈开步子,此刻却停了下来。 “听说温家玫瑰宴的很多主意都是那个小姑娘给出的,我都不太信,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即使脑袋好使,也没有那么多的阅历和见识!”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听上去比其他几位都要成熟些。 亮嗓子笑道:“你还别说,我们五姑娘十足的像了我们老太太!又会看事儿,又会做人,生意上还是一把好手,谁家要是娶了这个姑娘,可是烧了高香了!” 温西岫背手站着,望了望天边的月色,云边正是一弯清丽的娥眉新月——月亮要怎么吃才好呢?忽然间想起这句话,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轩窗里那个成熟些的声音突然有几分好事的问道:“听说你们家和金家定了婚约?” 亮嗓子爽朗地大笑起来:“我娘家就是金家!吴太太你可真有趣儿!我们娃娃都快生了,还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众女子都笑起来。 温西岫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轩馆里的亮嗓子太太是哪一位,不觉暗叹,他们唐家还真是个热闹的大家庭。 低润的嗓子似乎收起了笑:“你们当年不是应的婚约,而是自己相亲成了的!这不算。那婚约恐怕如今还有效,我听说当年是唐家老太爷和金家老太爷定下的!再说,你们金家的老太太今日也专门打听唐家的几个姑娘呢!” 亮嗓子笑道:“那八成就是我们家四姑娘了!” “你祖母向来喜欢美人,唐家的二姑娘定然入不了她的法眼,三姑娘又是个庶女,下面的两个姑娘倒是都好看,大约不是四姑娘就是五姑娘吧!毕竟你那二弟金仲伦也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呢!” 亮嗓子笑了半天:“我们家的事儿,你倒比我知道的还多呢!”只是笑,却也不再多言。 温西岫摇了摇扇子,慢慢踱着步子离开了水边。 郁金见主子无心于其他姑娘,便想着法儿的替主子讨好魏姑娘:“爷,您闻见远处的花香了吗?是那晚香玉的味儿吧?” “是白茉莉。”世界上所有的味道都瞒不过温西岫的鼻子。 “今日姑娘们都在赏玫瑰,只怕那玫瑰花的香味儿闻也闻腻了,”郁金觑着主子的脸色道,“咱们房的鹅梨丫头最会缠茉莉花球了,她缠出来的比夜市上卖的还好看呢!好多丫头都求着她给做呢!” “那倒是天然的芳香,做上几串挂在床帐子上,一个晚上都是清香的。”温西岫点点头。 郁金见主子点头了,便急忙笑道:“反正丫头们这会子也没事做,就让那鹅梨精精致致地给缠上几串儿茉莉花球,给魏姑娘和唐姑娘各送过去几串儿,等明儿早上睡醒了,就能一眼瞧见了!”郁金本不想说唐姑娘的,但又怕单送魏姑娘太过明显,便将唐姑娘也捎带上了。 “毕竟是挂在寝室床帐子上的,只怕不妥。”温西岫想了想,“还是以西子的名义送过去吧。” “或是以温家兄妹的名义?”郁金有些不甘心。 不过几串花球,还要把温家人都拉上?——姑娘,这是我们全家人送给您的小花球。 郁金又道:“要么就说是丫头缠了许多花球,分给各房还有富裕,就给二位姑娘也分了些?” “嗯。”温西岫不再多言。 郁金偷偷一笑,这就是允了。 自己的爷自己还不清楚?能动一次心就不易了,若还要他像金家三爷那样辛勤,只怕温字要倒过来写了。 今日这事,已是十分难得。 唐笑笑此时在西园,与温西岫隔得很远很远。 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 此地就在女子客房附近,若没有宾客回来休息,实属于人迹罕至之地。 笑笑便也不顾及太多,湿头发就在脑后散开着,穿了件藕丝纱的薄衫,水色的裙子,苔色软底鞋,手上摇着一面小竹扇。 与小笛儿就坐在一座小凉亭里休憩,凉爽的南风迎面吹过来,令人觉得很舒服。 “姑娘可觉得冷?”小笛儿看笑笑穿的单薄,今日又醉了酒,很担心姑娘着了风。 “还真是有些凉了。” 温家的园子是依山而建的,夜风从南山吹过来,夹带着山里的气息,自然是越晚越凉了。 笑笑看了看小笛儿:“虽然凉,但此时还不想回去。” 小笛儿迟疑道:“奴婢回去给姑娘拿一件衣裳披吧?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 “你去吧。” “只是,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被耗子扛走了不成?”笑笑让她放宽心。 小笛儿扑哧一声笑了:“奴婢快去快回。” 小笛儿去了,这里便显得更加幽静了。 山亭所在的地势教高,笑笑站在亭中,俯视着远处园子的华灯与喧闹,那些与此地的清净仿佛是两个世界。 “笑笑,果然是你。”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将笑笑吓了一大跳。 声音很熟悉,但笑笑不敢相信是这个人。 定睛看去,琉璃风灯下,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正向这边亭子走来,笑笑的视力很好,很快便认出对方——不是丁瑾又是谁? 此人在赵州时,就对自己表示了好感,自己只做年纪小听不懂,也不大理睬他。 谁知他今日居然会出现在玫瑰宴上! 说来也是,丁璐都来了,丁瑾怎么能不凑这个热闹呢? 笑笑太了解丁瑾了。 正因如此,此刻才觉得害怕。 极目四望,这里大概除了自己和丁瑾,没有其他人。 丁瑾虽然不会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来,但他只要心里认定了目标,就会不择手段地去实现。 虽然他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但他或许会让旁人误认为自己与他发生了什么事 笑笑无暇去分析他的想法,此时只想尽快地离开这个危险的人。 “笑笑,赵州一别,竟能在此地相见!真是缘分!”丁瑾马上就要走进亭子。 笑笑一闪身,从另一个方向下了亭子,一直向园子东面快步走去。 向着灯光亮的地方走,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得赶紧把这个人甩开。 没想到这里竟如此寂静,笑笑快步走着,居然没有遇见一个人——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笑笑,你在躲着我吗?” 笑笑不搭理他,只是埋头向前走,一旦和此人搭上话儿,只怕会没完没了。 “唐笑笑!你难道忘记在下了么?别走那么急,当心摔了!”丁瑾依旧穷追不舍。 笑笑很庆幸刚才换了一双软底鞋,不然早就被他撵上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笑笑甚至有些绝望了,难道前世的戏码还要再次上演吗?和丁瑾的孽缘无休无止了吗? 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一个声音道:“唐姑娘,在下等你许久了。” 笑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心里松下一大口气。 虽然这个声音很陌生。 也很好听。 活了两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见如此好听的男声。 是仿佛开着低音炮音响似的那种磁性的声音。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世事无常 ,“唐姑娘, 在下等你许久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的脚步骤然停下来,因刚才的快步疾行, 显得有些呼吸不匀。 幸而周围的竹灯笼够亮, 令笑笑得以勉强看清眼前人。 忽闪不定的烛火下, 是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的一张陌生的面孔。 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发很随意地披散着, 身上宽宽松松地披一件月白的袍, 姿态悠闲地背手站着。 眼睛含着微笑望着自己,明明洞悉一切,却露出一个天真无谓的表情来。 这个陌生人是在帮自己,笑笑心下明白。 生怕身后的丁瑾生疑, 笑笑便继续演戏:“你何时到的?” “在下不过略等了等,”对方微微一笑, “他们都在那边等着,咱们这就去吧。” 笑笑心下感激,此人不只给自己解了围,还避免了瓜田李下之嫌,若只是他一人在此等候自己,难免有男女私会之嫌。若是一大群人的聚会, 那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笑笑也不再回头看那丁瑾, 只跟着眼前这位男子一直向东行去, 那边人多热闹, 也就更安全。 两人绕过一座假山, 眼前便豁然开朗。 此地有一片小湖, 湖对岸有许多女孩子在那里放玫瑰灯,嬉笑成群,很是热闹。 男子在湖边停下了脚步:“那人早已经离开了。” “多谢公子了。”笑笑给恩人鞠了个躬。 “我不过一介布衣,不敢妄称公子。”男子弯腰捡起一片石子,描了描准,将其投在湖面上,便一连打了五六个水点钟。 笑笑正要拜别此人,对方却捡起一块石递子过来:“你也试一试?” 恭敬不如从命,笑笑接过那块石子,一会儿摆出个打网球的动作,一会儿摆出个打保龄球的动作,最后以一记甩套马竿的动作把石子扔了出去——“噗通!”石子直接华丽丽地栽进了湖里,连一片小浪都没能翻起来。 笑笑耸耸肩膀,貌似抱歉地笑了笑。 “毕竟给唐姑娘解了围,姑娘要如何谢我?”男子找了块大石头,很随意地在湖边坐下来。 男子生得很好看,有些特殊的艺术气息,与那董秦弓的艺术范儿又有所不同。 此时,正巧有温家的下人从此经过,笑笑便道:“麻烦这位姐姐去女宾客房夏石斋同我那丫头说一声,我就在畅菱池边上与姑娘们放玫瑰灯,让她来这里找我便是。” 温家的丫头应声去了。 “先生要小女子怎样谢您呢?”支会过小笛儿,笑笑才放下了心,便也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与眼前的男子谈起酬谢事宜。 “在下姓宫,单名一个宵字,姑娘叫我名字便是。” “以宫先生的年纪,直呼名字只怕不礼貌,”笑笑坦言道,“宫先生可以直接叫我笑笑。” 反正刚才丁瑾直呼自己的全名,他定然是听到了,不然也不会在危难时刻叫自己一声唐姑娘。 “好,笑笑。” 唐笑笑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顶配低音炮音响的效果再次重现。 眼前的男子每次开口都是这种奢华效果。 “我一个小孩子家,要谢宫先生的话,也只有端一盘子自家做的点心送到府上了。”笑笑长长的半湿头发散在脑后,一身清凉的纱裙被湖风吹得摇曳。 宫宵看了看笑笑现在的样子,认为她与“小孩子”半点扯不上关系:“我不好吃点心。” “不吃点心的人生多没意思呀。”笑笑由衷道,望着眼前拥有这绝伦侧面的宫先生,也不知道该称大叔还是大哥,算了,还是继续叫先生吧:“先生的名字是哪一个xia一字?” “宵禁的宵。” 哪里有这样介绍自己名字的:“那不就是元宵的宵么,先生不爱吃点心,把名字都辜负了呢。” “说辜负,言之过重了吧。”宫宵难得感兴趣的看了看眼前的妙龄少女。 “有一位伟大的人曾经说过: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笑笑难得的表情严肃。 “那很伟大。”宫宵淡淡一笑,从所坐大石头的另一侧拿出一小壶酒来,饮上一口:“碰巧是元宵节生的,父母图省事,便起了这个名字。” 笑笑并不知道自己的酒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因此也并不认为自己比往日话多:“我有个好朋友是除夕生的,名字便叫了夕,大伙经常拿他开玩笑说:我们一到过年都除你!” 面对这个有些冷的笑话,宫宵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完全不由衷。 “先生想让笑笑怎样谢您?”笑笑也不再绕弯子,微笑的眼睛望着远处玫瑰色的深夜湖泊,数十盏玫瑰灯飘飘摇摇的在湖面流动,甚至有一两盏已经飘到了两人身边。笑笑抬眼看了看宫宵的侧面,因为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宫宵回眸,认真看着笑笑,似乎在思索自己最想要的答谢之物。 笑笑与其四目相对,却不免呆住了。 离近了看,只觉得对方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美,目似深井,井底是揉碎了的月光。 笑笑不敢直视,将目光投向半寐半明的湖灯。 耳朵里听见低音炮的声音传来:“笑笑可以与在下分享一段音乐。” “音乐?”笑笑自认两世与音乐无缘。 “对,乐器也好,清唱也好。要是都不会,哪怕讲一讲在某时某地听过的一次难以忘怀的乐声也好。” 笑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今日温家姑娘在跳山鬼之舞时,宫八声曾经唱了一段歌,那便是我听过的最难忘的歌声,没有之一。” 宫宵的表情有些复杂,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那不算什么。” “怎么能不算什么!”笑笑酒劲没过,声音就比较大:“宫八声的那个声音,简直就是直接冲到云霄里,然后又化成雨落下来,一直落入大海,惊涛骇浪间,水珠密布成海上雾气,再次回归天上,然后再从天上下来” “姑娘是想说绕梁三日么”宫宵忍不住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笑笑。 “勉强算是。”笑笑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虽说有凉风在吹,但被头发盖着的后脖颈还是出了汗,就把头发全部侧分到左肩,用小竹扇子轻轻扇着脖子。 两人所坐的大石头旁养了许多玫瑰,宫宵就手挑出一朵拔下来,放在鼻间嗅了嗅。 “我一向不通音律,小时候跟祖母学过吹笛子,也只学了个半吊子。” 宫宵随即就从大石头的那一面取出一支笛子来,笑笑很好奇,他在大石头那边到底藏了多少东西?简直怀疑那里藏了一面任意门。 “你可以吹一支《小黄莺》。” 笑笑接过这只紫笛,很开心的发现是一支七孔笛,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笛子是父亲送的五孔笛,因前世吹的都是七孔笛,猛然间拿到五孔的总是找不准音。 说实话,这些古人提到的《小黄莺》自己压根儿就没听过,大概就跟现代孩子们吹的《小鸭子》差不多吧。 笑笑可不打算只吹一曲简单的《小鸭子》,前世虽然不精通吹笛子,但还是会吹几首曲子的,尤其是上大学时的舍友会吹爱尔兰风笛,常常对着乐谱吹,自己听到了好听的曲子,便也跟着她一起学,只不过用的是中国笛子而已。 其实,今日的这支曲子本来是要吹给仲伦哥听的,因为要吹的是他最喜欢的电影《泰坦尼克号》里面的配乐《a life chand》。 那是一段非常优美的旋律,贯穿了整部影片。 自己因为迷恋那个旋律,便很认真地用自己的中国笛子按着乐谱练习了整整一个暑假,日后若难得有了吹笛子的空闲,也都是来来回回的吹这支曲子。 虽然不是用风笛或其他西洋乐器演奏的,但中国笛子亦有其美感,每次给朋友吹,大家都说有一种另类忧伤的美。 笑笑将紫笛横在口间,眸子微垂,长长的睫毛被湖灯映成一片扇形的雾影。 当年那一段熟悉的旋律在湖边响起来,轻灵而空袤,希冀而无奈,一如海上那艘华丽无比的客轮,那个渐渐消沉的小小世界。 一如这支曲子,很美,却美得那么不祥。 曲子很短,让人意犹未尽,笑笑便习惯性的吹了两遍。 第二遍响起的时候,耳边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跟着哼唱起来,顺应着曲子的旋律,偶尔又会有一个不同的但却更贴合的尾音,笑笑抬眸望着轻轻伴唱的宫宵,自己也不懂对方是属于音乐的即兴表演还是什么,总之为自己的这支笛子曲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让笑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曲子是自己吹奏出来的。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感谢笑笑为在下分享了如此美妙的曲子。”宫宵眼中的笑意很盛。 笑笑望着眼前的男子:“先生是宫八声?” 宫宵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眼前这人,便是本朝第一乐师宫八声,被人们称作“八声十两金”的宫八声,有很多女孩子划着船争相去看的美男子宫八声。 从他刚刚开口吟唱,笑笑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因为他的声音太特别太好听了,尤其唱这支曲子,还夹杂着一股辽远的沧桑感。 《a life chand》,竟然穿越到元龙朝,由宫八声来唱,笑笑不免感慨这奇妙的缘分。 “这曲子可有名字?”宫宵问。 笑笑直译道:“世事无常。” 宫宵不做声,从大石头那边又翻出一样宝贝来:“这曲子,我想用埙来吹。”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声甘州 ,笑笑用帕子抹干了眼泪, 但还有泪珠挂在睫毛上,视线中的世界就变成了无数个六角形的光斑, 那玫瑰色的会移动的光团大约就是湖面上的玫瑰灯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用埙演奏的《a life chand》, 简直把人的心都吹碎了, 埙的声音是任何乐器都无法比拟的哀伤。 若是用其他乐器演奏这支曲子,带给人的悲伤是显而易见的, 或是这艘海上巨轮往昔的美好, 或是沉船之时的惊魂一刻,再或是男女主人公的对视c共舞以及在冰冷的海水中相互取暖的刹那 用埙,则把一切都化作了百年后的海底残骸。 笑笑又擦了擦眼睛,看向眼前朦朦胧胧的宫八声:“听着这曲子, 我都想家了。”——所想的自然是现代的那个家,那个世界。——可以一个人去旅行, 一个人去游泳,一个人在电影院漆黑的座位上笑一笑哭一哭。 “小孩子竟能体会思乡之苦。”宫八声揪住笑笑自称小孩子这件事不放。 笑笑耸耸肩膀,反正在这位先生的映衬下,自己明明就是个小孩子:“真奇怪,先生怎能一下子就记住旋律的。” 姐可是练了整整一个暑假!眼前这人只听了一遍居然就会了,而且明显比笑笑方才吹奏的要高妙很多, 艺术这个东西, 真是靠天分的, 不服不行啊。 笑笑有些后悔自己前世没有多记住一些经典的曲子, 不然就可以带到元龙朝来, 统统让宫八生先生再重新演奏一遍。 “糊里糊涂的, 就记住了。”宫八声抬头看看天,向空中伸出手来,一滴凉雨就落在了手心。 难怪后晌很闷热,到了夜里又突然刮起凉风来,原来老天爷是要带来这场雨。 很快那些大大的雨点就啪嗒啪嗒落下来,笑笑就手折断身边的两片大大海芋叶子,一片给了宫八声,另一片遮在自己头上:“走,快找地方避雨!” 突如其来的落雨让那群放玫瑰灯的姑娘们也惊慌起来,纷纷用扇子或帕子遮着头,向不远处的“菱藕山房”跑去。 笑笑用碧绿的大海芋叶子遮头,听着雨点打在叶子上的声音:“咱们也去那边的山房避雨吧!” 话音刚落,又见一群老爷和一群太太分别跑进山房避雨,两拨人还因为占据房间的事情发生了争执。 “你身后就有个亭子。”宫八声不紧不慢道。 笑笑回头一看,可不是么,翠微深处恰有一座六角石亭,相比绕湖而隔的“菱藕山房”可近便多了,再说山房里正吵着架,进去避雨也只有闹心的份儿。 两人便擎着大叶子伞,一起去那六角亭避雨。 进入亭中,笑笑才发现宫八声的肩上背了一只藤箱——哦~原来他的任意门就藏在这只箱子里。 石亭很古老的样子,柱子上生着青苔,藤蔓植物从顶上垂下来,遮住了半边亭,亭角只挂了一盏羊角风灯,在夜雨中飘摇着昏黄的光。 莫名有一种兰若寺的感觉。 “先生可知道这亭子叫什么名字?” 宫八声背手站着,又恢复了悠闲的常态:“名字不重要,我们暂且可以称其遮风避雨亭。” “名字控”唐笑笑还是举着大叶子跑到亭外去看那匾额,看过了匾又看那对联,然后才举着叶子一脸笑的跑回亭去。 宫八声已经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将方才折的那枝玫瑰递给笑笑:“以此做簪,将头发绾起来吧。” 笑笑接过来,发现那玫瑰茎上的刺不知何时被他全部拔去了,摸上去光光滑滑的,便感激的一笑,用长枝玫瑰将已经干透的头发简单的绾了个松松的髻。 “亭子叫什么名字?”宫八声还是问道。 “你猜。”笑笑卖了个关子。 宫八声:“一大一小亭。” 笑笑:早知他这样一再强调,刚才就不自称小孩子了——明明在相亲会上说自己十岁都有人信的(相亲会上那一群各怀鬼胎的家伙们)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形成白色的雨帘,整个世界充斥着无尽的雨声。 “先生定然想不到,这亭子的名字就叫做八声亭!”笑笑也学着他的样子,背着手道。 宫八声并未作出惊讶之色,微笑着想了想,似乎感觉这个名字给亭子用也不坏。 “对联很短,各是四个字:斜风细雨,一阵轻寒。”笑笑认真道。 “原来是用的辛稼轩的《八声甘州》。”宫八声了然。 “先生的名字是不是也与八声甘州有关?”笑笑好奇地问道。 “是柳永的八声甘州,小时候唱那个有了名气。”宫八声站起身来,望着外面粗粗的雨柱,天地难得连成一片,却少不了起落不定的仓皇感。 笑笑难以想象,他所说的小时候究竟是多大。或许因为自己前世也曾经做过演员,因此对这一行的苦衷感同身受,尤其在古代,那些没有名气的乐师并不受人尊重,即使像宫八声今天这样出名,也并不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同——譬如说,大户人家就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乐师。 笑笑顺着八声甘州的话题说下去:“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在描写秋天的诗词中,这一首最为清澈明亮。”歪头看看身边的宫先生,好奇问道:“写秋天的诗,先生最喜欢哪首?” 宫八声似乎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此刻并没有迟疑:“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念起诗来,就像小酌一杯那样自然。 似乎为了应景,还将自己的酒壶拿出来,饮上一小口:“笑笑呢?” “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既然他念了首许浑的,自己便也说个许浑的。 宫八声微笑:“难怪说‘许浑千首诗,杜甫一生愁’。” 笑笑站在亭子边,感觉着飞溅在周身的雨气:“雨打芭蕉的声音最好听,可惜这里没有芭蕉,先生会模仿雨打芭蕉的声音吗?”笑笑开了个玩笑,曾经听说有人会用乐器来模仿大自然之声的。 “只怕会与外面的雨混为一谈,到时候会被人说滥竽充数了。” 笑笑点点头,说的也是,亭里亭外都是雨声,谁还能分得清呢。 滂沱的雨声里传来一两声蛐蛐儿的叫声,笑笑认真听着这清晰的有些孤寂的声音。 蛐蛐儿又叫了几声,声音便低下来,仿佛钻进了哪里的石头缝。 “真是怪事,这样大的雨里,居然还能听见蛐蛐儿的叫声。”笑笑纳闷儿道。 宫八声只笑不语。 笑笑半天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蛐蛐儿叫莫非是先生你?” “雨声单调,总要有些其他的声音才有趣儿。” 笑笑惊呆了,对方不仅擅长音乐,竟还擅长口技,心里很想让他给学一个狮子吼或娃娃哭之类的,又觉得过于唐突才作罢了。 “我喝酒,你可以在一旁吃果子。”宫八声从亭子边摘了几个果子放在石桌上。 笑笑看去,见是几个大大的饱满的紫色无花果,原来那亭子边生了一大丛无花果。 笑笑用帕子将果子擦了擦,轻轻咬下去,是甘甜而绵软的特有的无花果口感:“再没有比在雨天里吃无花果更叫人开心的事情了。” “无花果的口感从与其他果子不同。”宫八声道。 “因为这果子就是无花果的花头,我们吃到的果瓤实则是那些花序,故而无花果与众不同。”笑笑给对方普及现代植物知识。 “原来如此。”宫八声做洗耳恭听状。 笑笑只觉得,自己无论做出怎样惊人的言谈,对方都会这样从容微笑着听下去。 八声亭外的雨渐渐的小了,这便是会者定离吧。 诚如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这座仿佛久候于此的石亭,这枝随意又别出心裁的玫瑰花长簪——宫八声这个人于笑笑来讲,是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却又令人觉得契合而舒适。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果解语 ,雨总有停的时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人也总有道别的时候。 宫八声道:“笑笑日后想听曲子, 随时可来乐器班子找我。” “宫先生的班子叫什么名字?”既然宫八声本人在此,笑笑懒得日后再找别人打听。 “昨夜东风。”宫八声用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口吻说。 昨夜东风, 听到这个名字, 笑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楼昨夜又东风。” 宫八声只笑不语。 笑笑并没有念出后头的“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只觉得这名字有些悲怆。 “谢谢先生的无花果。”笑笑告别了宫八声,走出了八声亭。 亭子外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不远处的菱藕山房里走出来许多宾客, 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笑笑只觉得眼前彩灯瞳瞳,人声满满。 回首再望那八声亭,半壁藤萝掩映, 一盏风灯凄濛,里面似隐似现地传来一阵箫声。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个梦。 笑笑生怕自己眨眨眼睛, 再回过头去,那八声亭就凭空不见了。 幸好,它还在。 笑笑伸手叫住个挑灯笼的丫头,让其给自己照着明,便一路回了今晚的住处——夏石斋。 虽然夜深,却挡不住宾客们的兴奋, 简直走到哪里都是人——方才躲避丁瑾时, 那一路的幽暗孤寂, 就像是造化弄人。 远处有一道一道各色琉璃灯编就的彩虹门, 人从里面穿过去, 就像在走流光隧道。这也是温家玫瑰宴独特的夜景之一。 笑笑恍惚看到彩虹门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体宽的女子,不是自己的二姐姐欢颜又是哪个。 而站在欢颜身旁的男子,头上依旧戴着后晌的逍遥巾,正是那翁先生。 欢颜抬手指着那些璀璨的彩虹门,虽然看不清其表情,但能够感受到其从内而外洋溢的欢喜。 笑笑在心里深深一叹,有些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躲也躲不过。 回到夏石斋里,小笛儿竟还没有回来。 温家的丫头给送了热茶来:“方才在外头见到小笛儿姐姐,急匆匆的也不知有什么事儿。” 笑笑也心下纳闷儿,小笛儿一向是个稳重的丫头,伺候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还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 笑笑站在窗边怔怔看着外面的夜景,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方才那头上身上都淋了些零星的雨,经风一吹全都干了。转过身来,从妆奁里拿出犀角梳子来通头发,手摸到头发里的簪子,才想起今夜的那朵玫瑰来。 如今拿在手里借着灯光细看,是一朵长枝的“雪里藏梅”——雪白的大玫瑰,到花芯处渐渐泛出好看的嫣红色,那花瓣儿层层叠叠,好似有千瓣之多,叶子墨绿,姿态修颀。 桌上有几只大大小小的土定瓶,那是笑笑为了将花篮里的花养起来,特意吩咐下人们找来的。仔细甄选一番,从中选了一只细长的瓶子,将这朵玫瑰插起来。 再将花篮里那些花朵高低错落地分别插进其他的瓶子里,仲伦哥倒是记住了自己今天的话,选了一个没有玫瑰花的花篮。 笑笑用梳子通过头发,简简单单的盘起来,看到花瓶里的茉莉清香可爱,便选了几朵插在发髻上。 “唐姑娘这里有了茉莉了?”一个温家的丫头走进来,端了洗漱之物:“我们四爷方才还着人给姑娘送了些茉莉花的攒球呢。” “温四哥?”那种茉莉花球不都是挂在床帐子上的吗,笑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床,雪融纱的帐子外垂着长长的碧绿丝线,顶端系着一个个雪白可爱的茉莉花球。 温家丫头笑道:“四爷院子里的鹅梨最擅长做花球了,今日她们这些守院子的丫头没事可做,那些茉莉又开得正好,就在房里做了许多茉莉花球,四爷看做得好,便给姑娘和魏姑娘各送了些。” 笑笑:我说呢,若是西柚单单只送给我,那才是怪事呢。 笑笑面上微微笑道:“温四哥有心了。真是巧,我院子里有个丫头也叫鹅梨,温四哥的鹅梨自然是取自李后主的鹅梨香,不似我那鹅梨,不过是解渴的零嘴儿。” 温家丫头听了,便笑道:“依奴婢看,姑娘这丫头的名字取得才甜呢。” 按说礼尚往来,笑笑也该回个礼的。 举目四望,却全都是温家的东西,这样的借花献佛委实可笑。 “总该给温四哥回个礼的,如今只有回张笺子了。”笑笑说着便打开行李箱,今日夏凉学姐专意给自己带了些好看的彩笺,从里面选了几页竹影笺,便来到了桌前。 温家的丫头很有眼力见儿,已经在一旁磨墨了,笑笑坐下来想了一回,才提笔慢慢写道: 草木深深,夏夜悠长。 笔墨无计,枉费思量。 荔子冰盆,茉莉雪帐。 花果解语,消暑生凉。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一个无眠悠长的夏夜里,收到了你送的茉莉花球,本想好好的写一封感谢信,居然没有灵感算了,还是来些实在的,把我这里的一盘荔枝给你送过去吃吧,反正荔枝和茉莉都是消暑生凉的佳品呢。 笑笑将感谢信叠起来,又让丫头把那白玛瑙盘子盛着的红荔枝也一同端过去,荔枝才用冰湃过,突突地冒着凉气。 “唐姑娘真是客气。”丫头双手接过信收起来,笑着端上荔枝去了。 这丫头出了夏石斋的门,一路走过秋泉斋c冬松斋,穿过客房的长廊,先进耳房跟里头小丫头打了个招呼:“快给我拿一个托盘儿!这玛瑙盘子真是凉透了!手指头都僵住了!”说着赶紧先将冰冰的盘子放在桌上。 小丫头很快拿了个竹盘过来:“傅珠姐姐看这个行吗?” “可还有那黑漆的么?”傅珠只觉得这竹盘子过于简陋,与那玛瑙盘子不搭配,怕小丫头嫌自己挑剔,又多一句嘴:“这是要给四爷送的。” 小丫头边找盘子边道:“姐姐不是在姑娘的明珠馆当差吗?这会子怎么给四爷送荔枝呢?” 傅珠叹了口气,笑道:“还不是宴会排场大,人手不够,就把我指派到客房帮忙了。” “前儿我干娘还夸姐姐呢,让我们都跟着你学,嘴一份手一份,这才两个多月就从三等提到二等了!”小丫头一面说一面找出来两只黑漆托盘:“不巧了,没有纯黑漆的,这一只是黑漆描金的,这一只是螺钿的。” 傅珠仔细看了两只托盘:一只是圆形的,细金丝勾着大芭蕉叶子;另一只是长方形的,用薄如纸的贝母贴着小小花朵,仔细一看,竟是茉莉。 傅珠微微一笑,选了那长方的:“这玛瑙盘子本就是圆的,不适宜再放在圆托盘上,还是用这个方的吧。” 小丫头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玛瑙盘子里的红荔枝,一大一小两串,每一颗都足有婴儿拳头大,这两串算下来总有七八十颗了,散发出很甜很甜的香气。偏偏还有一两颗掉了下来的,小丫头咽了咽口水:“我还没吃过荔枝呢,这两颗掉下来的,姐姐就让我尝尝吧。” 傅珠本欲答应,却又想了想道:“不是我小气,只是客人给四爷附了信,上面写明了是八十八颗的,少一颗咱们都担待不起。”——荔枝落下来,那秃了的枝子还在,四爷虽然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对有些事情格外较真儿。 虽说这茉莉球是送了两位姑娘的,但能让温家的四爷送这样的东西给姑娘,就足以看出此举不同。所以说,无论是哪位姑娘的回礼,都万万不可怠慢。 傅珠笑眯眯道:“小馋猫,今日宴会上有的是荔枝呢,我们房里还留了一大串呢!一会儿我就让小葵儿给你送过来!还有,那蜜蜡石花糕和红果梅花酥也剩了一包,到时候一块儿给你送来!” 小丫头毕竟年纪小,并没有听出此中玄机,心里知道有的吃便好,直劲儿点头道:“那就劳烦姐姐了!听那些在宴上的丫头说,今日的晚宴随便吃,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这话可是真的?” “我也没有亲见,听倒是听说了,”傅珠微微一笑,“要我说,咱们不在宴上伺候倒好,要不然,人家吃着咱们看着,肚子再饿着,岂不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儿呢!像你这样在客房里伺候的,反倒有赏钱拿!那面上贴金的事儿可并非都是大实惠。” 小丫头听着有道理,便连连点头:“姐姐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难怪我干娘让我们跟你学呢!” “快别这么说了,咱们要学的多着呢。哪个房里的一等丫头不得长几千个心眼子呢!”说着又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悄声道:“一会儿我让小葵儿带半只虫草酱鸭来,给李嬷嬷下酒。” 李嬷嬷是这小丫头的干娘,她在府里收的干女儿最多,姑娘的心腹丫头捧心就是她的干女儿——说起来,傅珠也算是在捧心这些大丫头手底下讨生活的,借花献佛给其干娘半只鸭子,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傅珠端着托盘一路向瞬云居行去,走进院子,就主动将托盘交给了本院的丫头:“这是唐姑娘给四爷的回礼,这里还有页信笺。” 那丫头打量了傅珠一眼:“你随我一道进来。” 于是,傅珠便低着头跟在其身后进了四爷的屋门。 傅珠还是第一次进少爷的屋子,只觉得里面有一股清新好闻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书墨气味。 傅珠很懂得在少爷房里的规矩,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少爷问话也不敢完全抬头的。 “唐姑娘醒了?!”温四爷十分惊讶。 傅珠瞬间捕捉到四爷口吻与往日的不同,清清嗓子道:“姑娘亥时就醒了,一时觉得闷热,便出去散了散步,回到房里看到四爷送的茉莉花球,便提笔给四爷回了信,还让奴婢端了这一盘子荔枝过来,算作是姑娘的回礼。” 傅珠的称呼非常巧妙,避开了“唐”字只说姑娘,便显得很亲切,仿佛自己是唐姑娘这边的人——此刻的温四爷对唐姑娘身边的一切,应该都是喜闻乐见的。 傅珠将那信笺双手放在桌上——唐姑娘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将信放进信封,也没有将信折成个别出心裁的方胜梅花之类的巧样儿,只是大大方方的对折了两下而已——自家磊落,不过一纸谢语,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四爷却将那信看了很久。 傅珠明明记得唐姑娘就写了十几个字的。 原以为是那送荔枝的有心,如今看来,却是这送茉莉花球的更有心了。 写得快,看得久。 傅珠暗暗一笑,只等着四爷的吩咐。 以温四爷一贯的矜持,应该不会再还礼了。 温四爷清清凉凉的声音传过来:“唐姑娘费心了,夜已深,你们伺候着姑娘早些歇息吧。” “是,四爷。”傅珠点头称是,回头瞥了四爷的小厮郁金一眼,暗恨其不开窍,索性直接道:“这托盘和玛瑙碟子,奴婢还要拿回夏石斋去”说着看了身旁的丫头一眼。 幸而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咱们总不好还唐姑娘个空碟子,四爷也给唐姑娘装些什么才好。” 温四爷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白玛瑙盘子里放些红彤彤的果子才好看。” “玛瑙葡萄红红的,也好看,鲜桃粉中泛红,也是好的。”丫头献计道。 温四爷道:“送桃子吧,夜里尝一片也不至于伤了脾胃。” 傅珠并未听过“投我以木桃”这类的话,但“投桃报李”总是知道的,反正这桃子是有含义的,傅珠认为。 几个新鲜桃子摆成好看的形状,放在玛瑙盘子里,很是赏心悦目。 傅珠将托盘端起来:“奴婢这就去了,四爷可还有交代的么?”——我的四爷,奴婢再给您一次机会哦。 温四爷顿了顿,才道:“跟她说,荔枝很甜。” “是,奴婢自会将话带到。”傅珠请少爷放心,便端着托盘离去了。 这厢,笑笑才刚洗漱完毕,小笛儿就回来了。 “奴婢该死,将姑娘大晚上一个人留在园子里!”小笛儿一进屋,就给笑笑跪下了。 笑笑让其他丫头出去,亲自将小笛儿扶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笛儿的面色却是从未见过的严肃:“姑娘,奴婢方才看见猫眼儿了。” “猫眼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疑影重重 ,猫眼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听到这个名字, 陡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想起刚来元龙朝的时候,便是从那高梯子上摔下来才得以还魂复生的, 据说那梯子就是被这个叫猫眼儿的丫头动了手脚。 再加上当时织金给自己提供的种种证据, 这猫眼儿是处心积虑要害姑娘的命, 或者说,是处心积虑令唐家家破人亡! “在赵州的时候, 奴婢还只是个熬药的小丫头, 那猫眼儿是做针线的丫头,据说是在赵州当地雇来的。因她的活计好,为人又活络,很多丫头都愿意找她一起做活儿, ”小笛儿被姑娘拉着坐在绣墩上,回忆着关于猫眼儿的种种, “因她是赵州本地人,每个月可以回家一日,便常常给大家带些零嘴儿玩意儿,那些小丫头们都喜欢围着她转。” “她可认得你?”笑笑问道。 “她应该认不得奴婢,”小笛儿摇了摇头:“那时候她们在后院里玩耍,奴婢就在小厨房熬药, 常常坐在门口看着她们玩, 猫眼儿什么都精通, 踢毽子跳百索抓羊拐, 哪一样都占尖儿。我只觉得她与别人都不同。” “如何不同?” 琉璃灯的光将主仆二人的影子照在墙上, 仿佛深夜里蠢蠢欲动的巨兽。 “她与旁人有何不同?”笑笑又问了一遍。 小笛儿仔细想了想:“奴婢只觉得, 任何人主动对旁人示好都是有目的的,若那猫眼儿仅仅是为了是为了巴结人,去接近那些体面的大丫头便是了,根本无需牺牲自己做针线的时间来陪着小丫头们玩儿。” 对于小笛儿的推心置腹,笑笑很感激。 小笛儿继续道:“猫眼儿对府上的每个人都很好,甚至每回得了赏钱,都拿去买了零嘴儿与大伙分吃奴婢只是觉得,无论长工短工出来做活,都是为了养家糊口,那猫眼儿却像是从不操心这些似的。” 笑笑想起染碧曾经说过,猫眼儿那里总有最全的花样子,丫头们绣花都去找猫眼儿借那花样图册。染碧也曾经感慨过猫眼儿出手阔绰,总是不缺钱。 “她可曾接近过你?照理说,如此滴水不漏的人,定然会令每个人都觉得如沐春风吧。”笑笑直接问道。 小笛儿蹙着眉头道:“我们司药房的院子很小,也不允许无关的人进来。只是,因为熬药的屋顶进行修缮,曾有那么一个多月的时间是在后院小厨房熬药,奴婢这才发觉了猫眼儿的不同。她自然是向奴婢示好的,还曾说过帮忙看着药,让我歇一歇,奴婢生怕出了岔子,每一回都拒绝了。” 猫眼儿曾经提出帮小笛儿熬药?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奴婢那些日子在生痄腮,两个腮帮子都涂着清凉解毒的黑药膏,故而那猫眼儿并没有见过奴婢的真实相貌。”小笛儿肯定地道。 笑笑握着茶杯,里面的水早已凉了。 “你方才说,在园子里见到那猫眼儿,不是丫鬟的打扮,倒像是位年轻的太太,”笑笑想起小笛儿刚才说过的话,“猫眼儿的年纪究竟多大?” “和描红姐姐差不多,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或许那年纪也是虚报了的,但最多也超不过十八岁。” 小笛儿一向谨慎,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绝不会跑到自己面前来乱说。 但笑笑还是忍不住又问一句:“你可看清了?你可断定?” “奴婢对她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印象很深,就是因为她穿着扣身袄,还戴着凤钗,奴婢一时不敢冒认,便一直偷偷尾随着她,直到她与自己的丫头说话,从那声音更断定是猫眼儿了。”小笛儿见姑娘问的仔细,更不敢遗漏任何细节,“直到那场雨下起来,奴婢假意与她在同一屋檐下避雨,才将其看了个清清楚楚,确是猫眼儿无疑。” 猫眼儿,几个月前还在赵州“当差”,如今竟也来了京都,还嫁了个实力不俗的商贾,不然怎会有资格受邀参加温家的玫瑰宴。 或许,那商贾本就是她的夫君,甚至,那商贾就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主谋。 笑笑倒抽一口凉气:“她住在哪间客房?” 通过客房记录,便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至少,能查出她的夫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奴婢只是与她那丫头聊了几句,且还是背着她的,以猫眼儿的精明,即便她记不住奴婢的相貌,怕也是能记住声音的。”小笛儿走到窗边,指了指东北面的一座楼阁:“那丫头说她们住在木香阁的,还说临出门时忘记关窗,担忧楼高令那雨潲的厉害,把太太心爱的古琴打湿了。” “她们住在三层?”笑笑问。 小笛儿点头道:“奴婢便诓她说,咱们就住在二层的,那雨根本潲不进来,那丫头便说她们是住在三层的,具体是哪个房间奴婢就不好再问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笑笑由衷夸奖道,起身亲自倒了热茶给小笛儿,并将对方想要拒绝的手轻轻摁住,“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今晚这场雨是随着南风而来的,那便是从南往北潲的,由此可见,他们很有可能住在三楼一个面北的房间。” “面北的客房算是正房,看来猫眼儿家的主子老爷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宾客。”小笛儿顺着姑娘的思路继续分析。 猫眼儿家的主子老爷——看来在小笛儿的心里,猫眼儿即使穿得再华贵,还依然是个丫头胚子。 “她那丫头怎样称呼她?是太太还是其他”笑笑自己先摇了摇头,像玫瑰宴这种正式的宴会,老爷们是决计不会带着小妾或外室这类女人出席的。 “那丫头叫她太太。”小笛儿还是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猫眼儿那个赵州的三等丫鬟,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京都老爷的正房太太了呢? 若是做人家太太,就需要一个正经的身份。首先娘家身世要清白,其次要有一定背景,家中至少也得是个殷实的小商贾才行。当然,这也要取决于她那夫君的身份。 总之,猫眼儿目前是人家的正头太太。 笑笑微微一笑,是太太就有娘家,定然能从她的娘家扒出些蛛丝马迹。若是此人身份不明,或是娘家身份与夫君家过于悬殊,那问题的根源就在她的夫君了。 “明日先让西子查查再说吧,”笑笑的心定了定,“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明日的事。” “今夜之事,奴婢绝不会多嘴说出半个字儿的。”小笛儿道。 “我信你。” 笑笑突然理解了那些古代的姑娘们何以与自己的丫鬟成为心腹,等姑娘出嫁了,丫头又作为陪房跟着一起嫁过去,主仆二人便能慢慢相守一辈子。就像是母亲与慈姑那样。 有些话,与父母不能说,与夫君不能说,与子女不能说,却能同自己的丫头说。 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小笛儿急忙起身去开了门:“芳樽姐姐?” 来人正是阮氏的心腹丫头芳樽:“我们太太料得不错,姑娘果真还没睡呢。” “可是为画师们的那些画?”笑笑问。 芳樽点点头:“经过润色,那些画师们此时才画完交上来,我们太太想让姑娘过去帮着选一选明日画展所用的画。” “秦弓先生可在?”笑笑先问了一句。 “董先生在,其他的几位先生也都在。” “那我便不必去了,我信得过秦弓先生的眼力。”笑笑轻轻一笑,“只是别将好画都挑完了,剩下的我那画刊上还要用呢!” “太太先将姑娘画刊能用的都留下了。” “这样最好。”笑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待那芳樽去了,温家的丫头傅珠又走进房来,手上端着先前的白玛瑙盘子,只是那荔枝换成了鲜桃。 “有劳温四哥想着。”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小笛儿给这丫头多拿了些赏钱。 “谢姑娘赏。”傅珠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丫头,见唐姑娘乏了,便主动告退:“姑娘早点歇着吧,我们四爷生怕姑娘择席不适,让奴婢随叫随到,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婢说,千万不要见外才是。” 笑笑闻言一笑,只觉得这丫头会是个有造化的,便随手打开桌上的妆奁,从里面取了一对儿蓝玛瑙的银耳环赏了她。 傅珠也不再推脱,自小笛儿手中接过那对漂亮的玛瑙耳环,垂首谢过唐姑娘便轻轻退了出去。 夜色渐浓,小笛儿给姑娘披了件外衫:“天凉了,姑娘还是早点儿歇了吧。” 笑笑望着盘子里几只可爱的仙桃:“这桃子看起来很新鲜,我倒想尝一尝。”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宴会落幕 ,翌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或许是昨晚那场大雨的缘故,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凉。打开窗子,正有几只鸟儿在椿树枝上叽啾呢喃。 笑笑换了一身天蓝色的纱裙, 裙角绣了水滴滴一丛茨菰, 墨绿色的燕尾形叶子间探出一串剔透的白花儿来。 “姑娘昨夜睡得不好, 一会儿的画展上总还要面见客人,还是用些粉的好。”小笛儿打开一小盒香喷喷的粉, 笑笑看了看, 便在脸上敷了薄薄一层,口脂则用了浅浅的海棠红。 温家的玫瑰宴马上就要结束了。 原本过了昨夜就该结束——客人们在这里用过早膳,便要各回各家的。 因此,这一场记录了昨日玫瑰宴盛况的画展, 便为本次宴会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由于画师很多,且昨日太多人灵感迸发, 便诞生了不少优秀作品,使得这场画展占据了温家两个大花厅——眕蕙厅与睦茝厅。 笑笑与阮氏,以及画会里几位有经验的画师,早早的便开始为画展做准备。眕蕙厅的展品以园林风景画为主,睦茝厅则以人物画为主。因为展出画作颇多,两座大花厅连带附属的小花厅, 皆都挂满了画, 绕是如此, 还是有一部分画作没地方摆, 只好暂时先露天挂在了园子里。 早膳之后, 客人们便陆续走进了花厅。 这次画展活动虽然是思存画会所为, 但毕竟是玫瑰宴的一部分,因此招待方依然是温家。 笑笑只是将提前印好的相馆宣传单摆在了各厅的展桌一角,然后就去自己所负责的展厅守着了——睦茝厅附属的西花厅,挂了些尺幅较小的画作。 “这就直接把宣纸挂上了?怎么都没有裱糊呢!”很快就有客人来了——因那主厅中涌进的客人太多,便有部分客人从旁边的附属展厅进入。 “就是的,这也太粗陋了些!”一位太太也不觉道。 笑笑急忙走过去解释:“因这些画是昨日宴上才画了的,画师们为了润色这些画,一宿都没合眼呢。若是连夜匆匆裱糊了,定然效果不佳,反倒是对不住买主了。” 很快就有一位太太作出很懂的样子来:“普通裱画怎么也得日呢!若是讲究些的裱工,怕是得半个来月呢!” 又有一位精明的太太问道:“若是买了画,是你们管裱画还是我们自己去裱画?” “思存画会是负责裱画的,用的也是画会统一的装裱工,若是太太们想要装裱得更加精美讲究,那恐怕就要自己去请装裱工了。”笑笑解释得很清楚。 那位精明的太太随既又问道:“这些画的价钱就按这上面的标价吗?还能不能再降一降。” 真不愧是商贾太太,还没有看到中意的作品就开始打听价钱的事儿了。 本次画展全都明码标价,最便宜的画作也要十两银子一幅,最贵的那幅则高达千两——是温西子作为海之神女的正面相——这幅画只参展却不出售,因为温老爷早已预先付过银子了。 “陈太太快瞧,这上面画的不是你女儿吗?”一位太太眼尖,很快在某一幅画上看到了熟悉的姑娘。 陈太太闻言急忙看过去,见那幅画是以玫瑰花田为背景的,田边有一群正在互相簪插玫瑰的姑娘,巧笑娇嗔,各有风姿。 “还真像是我们家巧儿!”陈太太眯着眼睛仔细看那幅画,“细细的看,又不是很像,便是衣裳的颜色也对不上。” “怎么不像?”先前那位太太道,突然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画道:“哎呦,巧儿旁边的不正是乔家姑娘吗!” 笑笑便在一旁笑道:“因为每位画师都守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进行作画,所以难免把一些游人画进去,以增添画面的生动。” “若真是我女儿的话,合该谢谢那位画师把我们巧儿画得这样美!”陈太太仔细看着画面,一面开心又一面踌躇道:“这画若是落在旁人手里,岂不是” 旁边一位太太笑道:“如今集市上到处兜售画美人的册子,宫里的娘娘还被画在册子里呢!再说不就是一幅画儿吗?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又没有写着名字!” 这位太太倒是开明,笑笑便笑着上前解释:“毕竟画像并不能画到十分像,说不定这幅画上画的就是旁人呢!” 那位开明的太太也道:“再说这画儿上画了好几位姑娘呢,又不是只有你们家巧儿一个!你若是担忧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现就掏钱将这幅画买下来呢!” 陈太太看了看此画的标价,并不算很贵,便也有心将画买下,在女儿闺房里挂着也是好看的。 先前那位精明的太太笑着提醒道:“何必这么着急买呢,好看的画儿才该多挂一阵子让更多人看见呢!等那些看画儿的人们纷纷开始打听画上的姑娘时,太太再买也不迟啊!” 几位太太都笑起来,纷纷指着精明的太太道:“偏她猴精猴精的!难怪她两个女儿都嫁得那样好!” 笑笑当初只是想着通过画展来宣传玫瑰宴c思存画会以及自己即将开业的相馆,却没有想到这画展还有变相相亲的宣传作用,一不小心竟还一箭双雕了。 “唐姑娘唐姑娘!”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过来,笑笑扭身一看,见来者正是昨日善睐亭偶遇的那位画师。 “曹先生?” 曹梦虎走上前来,先行了个礼道:“唐姑娘还记得在下,梦虎不甚荣幸!” “先生何以如此慌张?” “在下的那幅画!就c就是昨日应两位姑娘的请求,专意给她们俩画的那幅画!起c起了争执了!”曹梦虎一紧张就结巴起来,后面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莫不是她们又反悔了,不愿意让人把自己的肖像画挂出来?我记得昨日提醒过你,也让思存先生提醒过所有画师,像那种十分写实的画作,在展出前都要经过本人同意的。” 曹梦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使劲儿点了点头:“在下都是经过她们同意的!她c她们是,都想买那幅画,才起了争执的!” 笑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是好事啊!说明先生的画技高超,把两位姑娘画得又美又像!她们自然争着抢着要那幅画儿了!” “如今画会的伙计正在劝着她们,在下就赶过来向您求救了!” “这件事儿伙计们就摆平了,”笑笑微微一笑,“不信咱们过去瞧瞧!” ——曹梦虎的几幅画都挂在东花厅,两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两位姑娘正一人拿着一张相馆的宣传册问那伙计:“惊鸿相馆?是专意给人画像的地方?” 笑笑在一旁答道:“与其说是相馆,不如说是一个小园子,里面搭建了不同的景致,人们可以随处取景作画。” “能让画师们来我们家里画么?”其中一位姑娘问道。 “可以去贵府为您作画,但是要收取上门费用。”笑笑答道。 另一位姑娘道:“我们还可以请曹先生给我们画吗?” 笑笑看了一眼曹梦虎,点点头道:“当然,曹先生本来就是相馆的画师。” 姑娘们基本满意了,但仍旧舍不得眼前这一幅,没办法,笑笑只好出了个下策:“要不就锤子剪子布包袱?看谁先赢了谁” 曹梦虎倒出了个上策:“二位姑娘若是愿意,在下可否在现场为姑娘们再画一幅画?如此一来,不就可以一人一幅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两位姑娘满脸笑容地同意了。 笑笑展眼看了看旁边的画作,见那二位姑娘肖像旁边的画已经被人买去了——如果没记错,那幅画应该画的是自己和仲伦哥,两个人坐在善睐亭,一个吹叶子歌,一个在听。 “曹先生,这幅被买走的画可是‘有绿并坐’?”曹梦虎画好后曾让自己给画起个名字,自己便想到了“有绿并坐”这四个字。 “正是。” “是谁买的?”其实笑笑也很想把那幅画买下来。 曹梦虎道:“在下当时恰巧不在,听伙计说,买者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是谁呢? 曹梦虎已经开始为两位姑娘作画了,因为是现场画画,所以很快便吸引了一圈人围观。 笑笑很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人圈,才要走出这间展厅,突然被一幅画吸引了视线——红艳艳的鸡冠花旁边,一大群笑得前仰后合的老爷 笑笑忍不住笑起来,但愿这幅宝贝画能被最擅笑的袁大伯买走。 正兀自笑着,突然觉得袖子被身边的人抻了抻,扭头看,不是小笛儿又是哪个。 “姑娘快看。”小笛儿的声音轻轻的传入耳朵。 笑笑顺着小笛儿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幅画,挂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小笛儿的声音再次传来:“画的就是她。” 画面上,是一处很幽静的所在,一位年轻女子坐在假山旁抚琴,看似心如止水c甘于寂寞,却又似乎在向往着遥远处不切实际的热闹。 猫眼儿?这个女子就是猫眼儿? “虽然画的只有六分像,但她的衣裳和打扮与我昨夜见到的一模一样!”小笛儿肯定道。 笑笑看了看画作旁边的提款:濯涟阁抚琴,画师没有留名字,只留了一枚章:听雷者。 “先把这幅画收起来,就当咱们买了。”笑笑低声吩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深居简出 ,昨晚酒醒后出去乘凉, 结果偏偏赶上了那一场大雨,幸亏有一位年轻太太伸出援手, 慷慨借伞, 才不至于淋成落汤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那位太太昨晚住在木香阁, 据说是三楼的宾客,她只说伞不必还了, 便也未告知姓名。 ——以上是笑笑所编造的理由, 以此来请西子帮查木香阁三层都住了哪些宾客,好方便自己还伞给人家。 “偏你厚道,不过是一把伞。”西子很快就将木香阁的住客名单拿了过来。 笑笑快速浏览住在三层南面几个房间的客人,因南面的房间偏大, 因此只有四间客房:“曾得水,陈永财, 郜惠薪,吉大年,这四位老板的年纪都有多大?不知他们各自的太太又芳龄几何?” 西子噗嗤一笑:“还芳龄呢!曾太太和陈太太总有四十几岁了,郜太太么” 西子的丫头捧心接口道:“郜太太倒是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性子也活泼, 昨儿晚上把几位年轻太太叫到她房里打麻将, 气得隔壁陈太太堵在门口骂说是”捧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西子催促:“有话就说, 瑛园又不是外人。” 捧心这才轻声说道:“说那郜太太是市井出身, 娘家是卖炒货儿的。陈太太骂起人来妙语如珠的, 说郜太太指头尖儿上的锅底黑还没洗干净, 就急急巴巴地去摸骨牌,郜太太更是一副好口齿,直说陈老爷的靠肩儿是暑风街上卖猪下水的”捧心自觉话说多了,将后面的那句“陈老爷才不管猪下水西施的指头尖儿有没有猪油腥,照摸不误”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靠肩儿是什么?”西子不解。 笑笑也只好装作不解,一脸懵懂地望着捧心。 捧心脸儿红红的,想推脱不知,但又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定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找了个稍微雅些的替代词汇:“是外室的意思。” “哦~”西子恍然大悟,“靠肩,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词很美。” 捧心急火火道:“姑娘快别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笑笑冲西子眨眨眼睛:单看这两个字,是挺浪漫的,但若是探究深意,就可以把后面的那个‘漫’字去掉了。 “看来昨晚的争执还挺厉害的,风都吹到你们房里了,定然是闹得人尽皆知了。”笑笑道。 捧心点点头:“奴婢也是早饭时听那些婆子们嚼舌头说起来的。” 本来只是宾客之间的普通争执,但一掺和上“买猪下水的靠肩儿”,大家就开始津津乐道了——聊一聊这个话题,就好像吃了一碟子红油拌猪耳朵似的,软中有韧劲儿,咯叽儿咯叽儿的,里面的小脆骨尤其耐人寻味。 “木香阁三层的客人们定然都出来看热闹了吧,其中自然也有善意劝架的。”笑笑好奇问道,“比如那位曾太太,还有那位吉太太。” “旁人不知,那位吉太太却是半点没有露面的,”捧心再次露出一个八卦的神情来,“吉太太连咱们温家的丫头都不用,只用自己带来的丫头,回了客房就屋门紧闭,洗澡水也只让送到门口。” “吉太太应该很年轻吧?”笑笑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唐姑娘怎么知道?那吉太太看上去也不过就十七八岁。”捧心望着笑笑,早先就觉得唐姑娘十分聪慧,还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今日听她问的这些话,果然都不简单,简直每一个问题都能引发出一段故事。 笑笑面上道:“正因为年轻面皮薄,所以才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吧。”说着看了看西子,“若是论年纪,我说的那位太太应该就是吉太太。如今已经散了宴,过几日我就派人去吉府,除了还伞再备上一些四季礼盒,以感激吉太太的遮雨之恩。” 西子似乎想起什么,问自己的丫头:“那吉家可是做滇红生意的吉家?” “正是。”捧心点头。 西子向笑笑道:“论起来,这吉家与我们家也算多年的生意伙伴了,我家玫瑰红茶所用的滇红有一半都是出自他们家呢!” 笑笑不免问道:“为何只是一半儿?” “我父亲一直避免货源单一,怕日后不好控制,故而滇红用的是三家的茶,都来自云南。”西子并不把笑笑当外人。 “做生意还是谨慎为妙。”笑笑点头,很赞成温伯父的做法,随即又问道:“原来这吉家是云南的,昨晚看那位吉太太的样子,倒更像是咱们北边人。”——若猫眼儿的相貌特别,恐怕在赵州时很难让人信服她就是本地人,因此笑笑推断,猫眼儿应该不是云南人。 “我并不清楚他太太是哪里人,只知道这位太太一向是深居简出的。”西子道。 “深居简出?” 西子的声音低下来:“吉老板中年丧偶,前两个月才娶了这位太太,之前的那位吉太太与我娘的关系极好,到这位新太太时,却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在大小聚会上也从未见过她的身影。这一回玫瑰宴,我爹点名让吉老板携妻小前来,这位新太太才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原来如此,猫眼儿在赵州“作案”之后,就悄悄地在京都嫁人了,还过起了隐居般的贵妇生活。 “若是这样,我还是不打搅她了,不过是一把伞罢了,”笑笑道,“同样的事,对有些人来讲是礼尚往来,对有些人来讲则是扰人清静了。” 笑笑举目四望,园子里没有了昨日宴上那些喧闹的宾客,更显得广阔深朗:“快晌午了,我也该告辞了。” “我还想着留你吃午饭呢。”西子有些恋恋不舍。 “咱们俩吃饭的时候多着呢,暑假还有一个月呢!”笑笑顽皮一笑,“再说,我二哥哥的望山楼今日开张大吉,我总得过去捧个场才是!” 西子一脸的吃惊:“你说的莫不是” “对,自助餐。”笑笑点点头。 “我可真服了你们唐家!”西子由衷地表示赞叹,突然又想到什么:“望山楼那么大的酒楼开业,怎么竟没有发帖子吗?” “昨晚的自助餐菜单上,就写明了望山楼的开业日期,相信宾客们都瞧见了,那些愿意凑热闹的今日晌午必然要去捧场的,根本用不着发帖子。”笑笑耸耸肩膀。 “连印刷帖子的钱都省了!”西子打趣儿道。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南园,随处可见毛绒可爱的各色园艺造型,笑笑指着那一对紫色的鹿造型:“说好了让三哥给我们家也做一对儿这样的鹿!” “早就给你做好了,说不定今日就能运过去!” 笑笑微微一笑:“那就谢谢了,方才已经见过了伯父与伯母,这会子就不再同他们告辞了,不然再得一回红包,显得我脸皮多厚似的。” “我爹娘都喜欢你,巴不得你多得几回红包呢!”西子促狭地望着笑笑。 “我是老实人,你这样一说,我大概以后每天都要专门往你们家绕个十趟八趟,就当是攒嫁妆钱了。”笑笑道。 “你只管来千百回。”西子热忱接招。 笑笑捂着额头一笑:“我拉车的马老了,你们别欺负它” 两人无声地笑了许久。 西子一直送笑笑出了大门口:“这两日你做什么?” “趁热做广而告之的画刊,争取在十日之内印刷出版!”笑笑一副干劲儿十足的样子。 玫瑰宴这种火山爆发般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时尚这种东西和新闻一样,放凉了就没人吃了。 “真要把我的画像印在画册子上?”西子有些犹豫。 “反正衣裳的款式肯定要画上的,”在这件事上笑笑毋庸置疑,“至于你的相貌,全由你做主!十分相似也可,七分五分三分都可,你若是难以接受的话,我也可以只画衣裳,把衣架画出来。” “并非不愿,只是觉得有些大胆。”西子实话实说。 “广告画刊这件事,本身就很大胆,”这是笑笑一直想做的事,因此很迫切地希望能够做好,“我已经约好了金家的三位太太,打算给她们做一次专访,好好聊一聊她们老中青三代的美颜心得以及穿衣之道。” “真的么?!”西子露出星星眼,“她们答应和你说这些?说出去了岂不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 “爱美的人,总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发现她的美,更何况有人向她讨教美丽心得,自然是乐意为之。”笑笑永远忘不了这三位女士在上一世掀起的各种时尚狂潮,“她们自然不会全盘托出,但只要肯真心实意的讲那么一两点,就足够咱们受益终身的。” “若真有金家的太太们讲这些,我定然第一个买画刊!”西子认真道。 连捧心也在一旁道:“若是价格不贵,我们这些丫头们肯定也会买一本来看的!” “画刊是印刷的,定价自然不会贵。”笑笑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为了卖画刊挣钱,而是为了广告。说到这里又看了看西子主仆二人:“傻瓜,重要的不是这些旁的内容,而是玫瑰宴!这场宴会才是最具商机和看点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唐金亲家 ,转眼又到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说起来, 祖父如今也在家中,他老人家却不爱凑这份热闹。平日里除了出门谈生意, 与老友喝酒下棋, 剩下的的时间便都给了小唐村的那些庄稼。 笑笑今日起得晚, 昨晚上整理画刊的那些稿子,一直忙到大半夜, 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又得早起, 待梳洗完后,已是辰时二刻了。 自从祖父回来后,大家都是先到第二进院子去给祖父请安,然后再去祖母的院子请安, 陪她老人家说笑一阵子,再一起用早饭。 笑笑来到祖父的院子, 见老爷子正颇具成就感地欣赏着院子里的几个大南瓜。 “这些南瓜再长大些,都能当一间小屋子住了!”笑笑一脸笑盈盈的走过来,对祖父行了个晚辈礼。 祖父看起来心情很好:“笑笑挑一个,让他们给你抬到竹里馆去!” “谢祖父的赏!”笑笑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最大最夯实的南瓜,“今儿是请安日, 晚饭要由我们姐妹几个一起做, 依孙女儿说, 不如就用祖父的南瓜做食材呢!” “那今儿晚上我也过去瞧瞧, 尝尝你们几个的手艺!”祖父乐呵呵道, 突然伸手扣住一只瓜叶子上的大青蚂蚱, “逮住一只青脖儿,拿着玩儿去吧!别把腿儿弄折了!” 笑笑手指僵硬地接过这只大蚂蚱,这是来到元龙朝之后,祖父第一次亲手赠送自己礼物。 “相馆布置得怎样了?”祖父一面为那些南瓜花授粉,一面问道。 趁着祖父转过身去,笑笑急忙把那只大蚂蚱交给了小笛儿,而后才答道:“承蒙祖父关心,那座园子本就以小山小景见长,差不多步就是一景,处处皆可入画的。” “买这个园子,你爹给出了多少?” “孙女儿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还勉强够用,此次并没有伸手找父亲去要。”笑笑没想到祖父竟还关心着自己这一间小小的相馆,“园子的主人与我大舅母相熟,价钱上便给优惠了不少。” “虽说买了园子,后头需要置办的东西应该还不少,雇那些画师也需要银子,”祖父停下了手中授粉的小刷子,“若是银子不够用,尽可以用那张银票。” 祖父所说的这张银票,是他给每一位孙辈预备的,银票上面的钱需要经过他的审批才能支出来。说白了就是做长辈的要给晚辈把把关,看看要做的这一单生意靠不靠谱。 祖父愿意为笑笑提供银子,这说明他是很看好笑笑的相馆生意的。 “孙女儿多谢祖父的支持,那张银票孙女儿想好好留着,等到派大用场时再支。” “呵呵,等着你的大用场。”祖父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笑笑为了不让长辈担心,进一步说道:“目前相馆里的画师只有两位,其他的则都是从我四婶婶那里借的!我的画师忙不过来时,就先从思存画会租借,只要付些租金便可。” “真有那么多客人?”祖父虽说支持,但毕竟年纪大了,很难想象那些送上门去让人家画像的人都是什么心态。 “孙女儿还想着让画师给祖父祖母画一张合影呢!”笑笑顽皮道,“反正我爹我娘都答应让画了!” 祖父并没有正面表态:“就怕你祖母不肯站在庄稼地里让人家画啊。” “我去跟她老人家说!” 笑笑正说着,便见姐妹几个从抄手游廊走来,显然已经在祖母那里用过早饭了。 “五妹妹起的可真早!”展颜看着笑笑,先哼了一声,“让祖母她老人家等着你用饭!” 笑笑才懒得同她计较,直接笑着回应道:“四姐姐今日的气色可真好!祖母有四姐姐这样可心的孙女儿,定然能多用两碗饭呢!” 展颜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不再说话。 其实若说今日气色最好的,当属欢颜。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不过短短几日未见,欢颜竟显得苗条了些,笑笑走上前去:“姐姐清减了好些,莫不是这几日太过炎热的缘故。” 欢颜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并非往日的客套敷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白日里虽还有些热,但这些日子每到傍晚便会下一场雨,把夜里的暑气驱散了,人们总能睡个好觉。” 笑笑自然知道欢颜的这种变化是因为谁,心下不禁有淡淡的担忧,勉强笑道:“马上就该立秋了,热也热不了几日了。” 莞尔在一旁道:“那秋老虎厉害着呢!我去年就是立秋之后中的暑!” “你这只小火炉,每年喝解暑汤都是从小满一直喝到中秋!”欢颜指着莞尔笑道,“别看她们两个是双生,体质却截然相反,莞尔这样怕热,嫣然却是个畏寒的体质!” 嫣然早已经跑到院子里,陪着祖父一起侍弄那些瓜菜了。 笑笑望着当院里的太阳地:“我得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再迟了就得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吃午饭了!” 说的众人都乐了。 老太太才不会计较孙女儿请安迟到的事儿,还专意留了几样笑笑爱吃的小菜给她温着。 笑笑果然不负重托的吃了很多。 边吃边听祖母在一旁给她念叨:“昨日在薛家遇见金老太太,她格外喜欢你,我倒不记得你在玫瑰宴上同她说过话。” “是孙女儿前两日去金家拜访,分别向金老太太金太太金大奶奶讨要了她们的美颜穿衣心得!” “还是为了你那个什么画刊?” “嗯,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就送到印社去制版,墨版的日就能印出来!八色套印的慢一些,但有颜色的应该不愁卖!” 广告画刊对老太太来说,是一种没有看到成品就不想去主动了解的新奇事物,因此也并不多做打听,喝了一口罗汉果茶,笑道:“金老太太又提起多年前的事了,你祖父与金老太爷曾经说过互为亲家的话,如今他们见咱们家的女儿好,便又提起来。” “我大哥哥娶了金家的姑娘做媳妇,这还不算么?”笑笑不解。 “他们金家嫌不公平,觉得把自家女儿嫁到咱们家,是他们家亏本儿了!”老太太摇头笑起来,“那一对老货简直什么都算计,这会子又开始算计我的孙女儿了!” 哦~原来互为亲家的意思是,我把孙女儿嫁给你孙子,然后你再把孙女儿嫁给我孙子。——爷爷与金爷爷之间,还真是爱得深沉啊。 笑笑回了回神儿,听见祖母道:“按说最大的是欢颜,只是属相与那孩子不大合。” 那孩子是谁?仲伦哥? 说起欢颜来,笑笑突然又想起她与翁先生的事,在心里措了措辞,便跟祖母说道:“二姐姐在玫瑰宴的相亲会上,似乎遇见了心仪的男子。” “是谁家的公子?”老太太乍闻此言,不觉惊讶,便先把金家的事丢在了脑后,“那孩子嘴紧,这回竟没透露出半个字来。” “那位公子姓翁,与金家的二公子交情颇好。” “翁家?”老太太看了看站在身旁的丫头虹垂,问道:“京都的商贾,做出些名堂的,可有姓翁的?” 笑笑见识过虹垂的本事,这个丫头的脑子简直就是电脑,京都商圈里的所有事宜,都被她记得清楚牢固,而且还随时保持更新,主人只要问一声,就能第一时间贡献出最准确最时新的答案。 “翁姓在京都并无大商贾,生意做的最大的是南货翁家,在京都经营着十一家南货行,剩下的翁氏大多是小买卖人了。”虹垂答道。 老太太的神色渐渐凝重:“笑笑可知道那位翁公子是做什么的?” 笑笑已经结束了早饭,一字一句道:“据说,是在金家戏院写戏本子的先生。” “给戏子写本子的人?!”老太太毕竟是老派人,压根儿接受不了那些整日与歌人戏子混在一起的人。 “是,据说金家最卖座的《梁祝》,就是他新编的戏本子。”笑笑和盘托出。 老太太紧紧蹙着眉头:“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虹垂,给我细查,这姓翁的究竟什么来路?家里是做什么的?平日里同哪些人来往过密,一一查清楚。” “是。”虹垂清冷地应道。 老太太垂目饮下杯中的茶。 笑笑不得不在一旁安慰:“二姐姐是我们姐妹里最有分寸的,祖母不必太过担忧。” “看她的造化吧。”祖母在未查清事实之前,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做太多停留。 院子里的忍冬花藤遮了半扇窗子,祖母就靠在这绿窗下的榻上,换了一个话题:“你爹花大价钱买了老四的地,打算做什么使?” “父亲有父亲的想法,孙女儿不知。”笑笑并没有透露唐起帆打算办丝织业展厅的事情,有些事不必过早说出来,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母鸡生蛋的时候总不愿意被人看的。 “随他去吧,老三最让人放心。”祖母道。 “最近爹爹忙得很,总算答应今日晌午能回家吃饭。”笑笑已有几日没见过父亲,心里也有一肚子话想要同他商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顺藤摸瓜 ,山竹坞的竹阴之下, 有三只造型优美的紫色梅花鹿,两大一小, 鹿爸爸在眺望远方, 鹿妈妈和小鹿在安心地低头觅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不觉停下脚步:“温家这么快就把园艺鹿送过来了?”而且一送就是鹿家三口, 真的很适合摆放在竹里馆做吉祥物。 小笛儿在一旁道:“今日一大早就听说温家派人送礼物来,似乎有好几样儿!” 这一次的玫瑰宴让温家在京都大出风头, 生意上也大受裨益, 温家自然要好好谢一谢笑笑这位玫瑰宴的总设计师。 笑笑想起宴会结束时,温伯父给自己的那个上万两银子的大红包——也恰恰是这些银子让自己目前几样生意有了资金保障。 这一次又送来好几样礼物?看来是温家的其他成员送的。笑笑又看了看温三哥制作的紫色园艺鹿,一时觉得这些漂亮的园艺造型可以运用到自己的“照相馆”里——每每想到前些日子以一己之力买下那座价格不菲却物超所值的园子,都觉得像个梦。 笑笑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竹里馆的时候, 珊娘正在廊下收拾那些盆花,笑笑走过去, 望着其中两株红色的小石楠树:“这些石楠的红叶子真好看!” “这是你爹才给搬回来的,让咱们立秋的时候用。”珊娘用竹制喷壶为这些朱红色的叶子淋水。 “立秋用?”笑笑却不知道古人的立秋还是个节日。 珊娘望着女儿的眼神里有些爱怜:“前些年奔波,并没有好好儿地过立秋,不过喝一吃红豆饭就糊弄过去了。” 笑笑很是好奇:“立秋用这些红叶子做什么?莫不是像重阳节那样,把茱萸插在小布袋里,再佩戴到手臂上?” 慈姑在一旁笑着解释:“按宋制, 在立秋之日, 男女都要佩戴楸叶, 因楸与秋谐音, 也算应了四季节序。到了本朝, 更多人是以石楠红叶剪刻成果实的样子用银簪或木簪插在鬓边, 以预示丰收的红火。” 古人还真是会享受啊,一个立秋的节气都整得这么隆重。 珊娘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前些年,咱们家院子里并没有楸树,连红色的石楠树也买不到,便把这些有趣的规矩都省去了,今年回了京都,老太太定然要与大家一起过立秋的。” “祖父那般重视农事,定然也重视立秋。” “俗话说‘七月秋样样收,六月秋样样丢’,今年立秋恰恰在七月,老爷子定然高兴!”慈姑笑道,“如今只盼着,立秋那一日是个大晴天!” “晴天怎么讲?定然又应了哪句农谚!”笑笑的好奇心已经被立秋的这些风俗勾起来了。 慈姑小时候是在庄子里长大的,因此对这些农谚还是颇为了解的:“有句话叫‘雷打秋,冬半收’,也就是说立秋那一日打雷下雨,这一年的收成就会减半;还有句话叫‘立秋晴一日,农夫不用力’,便是说立秋那日若是天晴,下半年便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珊娘闻言,不觉道:“我小时候也常听父亲讲到农事,却是说的‘立秋三场雨,秕稻变成米’,还说‘立秋雨淋淋,遍地是黄金。’按照兰溪的说法,立秋那一日下雨倒是好的了。” “这便是南北气候的不同吧!”笑笑点头,感觉今日长了见识。 既然这两盆红色石楠树是父亲带回来的,那父亲定然是回来了:“我爹呢?怎么见不到他人?” “一个人闷闷地在书房坐着呢。”珊娘道,似乎知道丈夫想独处,便也不去打扰。 “我能进去瞧瞧吗?”笑笑望了望东稍间书房的窗子,小天井里几杆细细的紫竹映在窗前,愈发显得幽竹山窗,清阴满目。 正巧有丫头端了茶来,珊娘便道:“让姑娘端进去吧。” 待笑笑端茶来到书房,见父亲正对着桌上一幅画出神。 笑笑走过去,正是自己前两日给父亲看的那幅画——《濯涟阁听琴》。 画面上的女子正在抚琴,身后是一丛碧绿的芭蕉,身旁是一座瘦骨嶙峋的假山,女子手上弹着琴,眼睛却走神似的飘望向很远的地方。 “她在想什么?”起帆问一句。 “在想坏主意吧。”笑笑面对老爸,也不打算包着瞒着。 “不记得家里有过这么一个丫头。”起帆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自从前天夜里听女儿给自己讲了丫头猫眼儿的事情,心情就变得很复杂。 尤其是笑笑曾经从那么高的梯子上摔下来,起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两日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都会揪得紧紧的,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更令人难受的是,珊娘大概是怕自己担忧,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一个字也不曾对自己透露。 起帆握了握拳头,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丈夫与父亲,是如此的不称职,居然连妇孺的安全都无法保护。 “她在赵州的家里不过干了半年,且还是针线房的丫头,爹怎会见过她呢。”笑笑坐下来,将沏好的云雾茶给父亲倒上一杯。 起帆望着琉璃杯中淡青色的茶汤,眸子被这茶汤点染,漆黑中泛起墨绿:“吉家也是做茶的。” “这一点也听西子说过,据说是做红茶的。” 起帆未想到女儿已经掌握了这么些信息:“笑笑还打听到了什么?” 笑笑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盘托出:“吉大年是在云南做滇红起家的,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云南人,举家迁往京都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吉大年的原配太太去年过世,留下了一对儿女,据说女儿已经成家,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吉大年于今年五月娶了填房太太,这位新太太的娘家是京都开茶楼的辛家。辛家来到京都已有十年,在城区开了四间大茶楼,生意颇兴隆,但辛老板为人却极为低调,除了必须参与的商会活动,平时极少与商圈的人来往,是以,人们并不太了解辛家的家事,甚至连辛家究竟有几位公子和姑娘都不甚清楚。” “不过短短几日,笑笑能查到这些已属不易。”起帆抿了口清清的茶。 “只可惜查到辛家这里,线索就断了。”笑笑托腮望着桌上铺的那幅画,画上的人叫辛冉,赵州那个人叫猫眼儿,辛冉和猫眼儿,她们的交集是什么? “辛老板祖籍浙江龙泉,家里至今还在烧龙泉窑,据说在小白案和梧桐口都有窑厂。”起帆的目光落在书桌那一只葱青色的水盂上,贴花的双鱼纹图案,浑厚饱满的色泽,正是一只地道龙泉窑的瓷器。 笑笑接口道:“这些年龙泉窑在走下坡路,远远不及汝窑哥窑受富贵人家的欢迎,而普通百姓往往只用粗瓷,慢慢使龙泉窑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那些烧制龙泉窑的窑场,也渐渐破罐子破摔,做的越发粗糙了,如此恶性循环,龙泉窑再不复往日兴盛。” 起帆再一次对女儿刮目相看:“笑笑竟对烧窑有研究。” “娘一直想开窑厂,她的那些书我常常翻上两页,看的多了也就记住了。”笑笑隐去的话是:龙泉窑始于三国两晋,兴盛于宋元,没落于明,结束于清。并非自己有多渊博,而是前世的妈妈也喜欢看这些有关瓷器的书籍,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给笑笑讲一讲。现在想想,妈妈那时候的理想可能就是开窑厂吧,虽然妈妈自己都不敢想。 “辛老板的茶楼里兼卖龙泉窑的瓷器茶器,据说那些器物难得精美,有一定的受众。”起帆道。 笑笑看了看桌上这个有些眼生的水盂,极度怀疑这就是父亲从辛家茶楼里买来的。 “据说辛太太的娘家是秀才出身,所以家教极严,家中的两个女儿都被她培养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起帆将桌上的画挂在了墙上,眯着眼睛看了看画中的女子,“据说,其中一个女儿是辛家收养的义女。” “那义女究竟是何身份?总不会是石头缝蹦出来的。”笑笑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猫眼儿,居然牵出这么些复杂的事情来。 “这便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收养了亲戚家的女孩子,又或许是买来或捡来的女孩子,听说是自小养在辛太太身边的。” 笑笑再次表示不解:“养在辛太太身边,证明家教很好,而且辛姑娘不过十七八岁,面容也清秀,怎么会嫁给吉大年这样的鳏夫呢!吉大年的女儿都成亲了,年纪应该很大了吧!” 忽然觉得,和老爸讨论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合时宜。 起帆倒没觉得什么,继续讨论“案情”:“辛吉两人曾经一道外出行商,吉大年更曾救过辛枕元的命,或许是多年之后为了答谢恩公,辛枕元便将义女嫁给他做填房。” 天哪老爸,你当年没有什么恩公吧? 起帆看了看笑笑的眼神,瞬间就了解了,微笑道:“我还不曾欠谁这么大的人情。”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槐叶冷淘 ,辛家很可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吉大年应该不明原委, 不然辛家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将年轻貌美的女儿嫁过去做填房——即使是义女,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鳏夫也实在说不过去。 吉大年身上一定有辛家想要谋求的东西, 至于这些东西是否与唐家有关, 尚不明朗。 唐起帆已经彻查了吉大年的家世与生意, 目前尚未发现其与辛家的交集 笑笑的午饭是就着这些问题一起吃的。 “笑笑多吃点,说不定这是今年最后一顿槐叶冷淘了。”起帆搅拌着碗中碧绿鲜嫩的翡翠凉面, 只淋了搅拌用的熟油, 又撒上些碎花生和白芝麻,便是一碗喷香爽口的冰淘冷面了。 笑笑一时难以从猫眼儿的事情上回转过来,对于餐桌上的闲话便有些反应迟钝:“为何说是最后一顿?那槐树叶总是现成的,咱们园子里好几棵大槐树呢!” 珊娘笑道:“立秋之后便不能再食冷淘了, 有那节令管着,即使在秋后一伏里, 那冷淘也要伤身子的。” “立秋之后,是不是就能打槐豆了?听蕊娘说,用槐豆做酱别有一番风味呢。”笑笑学着父亲的样子搅拌自己面前碧绿的冷面,又从旁边的小碗里舀了一小勺薄荷汁拌进去。 用箸子把碧绿的面卷成个小团儿一口吃进去,嗬,那份爽意, 就像吃了半管牙膏似的。 “嗬!”起帆也半张着嘴, 用手轻轻地扇了扇, “芥末油真是够劲儿。” 芥末油, 原来父亲那一碗冷淘更加通透彻底啊! 笑笑一时被父亲呛坏的样子逗笑了, 猫眼儿的事先搁置一边, 眼下吃才是最重要的事,吃饱了才能继续思考啊。 “夏末的冷淘,确实不如初夏时用槐芽做成的更好吃。”笑笑边吃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一时又发觉珊娘面前的那一碗冷淘颜色有些不同:“娘这一碗面似乎更加碧青可爱呢!” 如果说自己和老爸的冷面是高冷的翡翠色,那么老妈的那一碗面就是萌萌的柠檬绿了。 珊娘分给笑笑一些萌萌的冷面,笑笑才一凑近,就觉得一股清新香气扑面而来,吃下一口,只觉得心脾都是菊花的香气:“娘的这一碗冷淘是加了菊花茶搅拌的吗?” 珊娘笑道:“这是甘菊冷淘,是用滁州特产贡菊的绿汁和面做成的,吃起来自然满口都是贡菊香。”说着又给女儿的甘菊冷淘里加了一勺蜂蜜,“这个面更适合甜口。” 笑笑望着桌上的鳗鱼鳜鱼虾仁儿等几样浇头,不觉笑道:“今日咱们都是小清新,白白浪费了这些丰美的浇头!” “说到丰美,今日的猪颈肉烤的格外好吃,”珊娘将桌上的一盘炭烤猪颈肉推到吃货父女面前,“若是用薄薄的肉片卷着薄荷叶子吃,则另有一番特别的风味呢!” 这一盘烤得外焦里嫩的猪颈肉,其实就是现代所说的松板肉,松板肉位于猪颈的两边,口感格外鲜美,因为稀少而珍贵,故而有黄金六两肉的美称。 笑笑选了一片烤得格外酥脆的肉,按照母亲教的办法卷了薄荷叶子吃,不觉眯起眼睛去感受那美好难忘的味道:“口感无以伦比,薄荷叶竟没有冲淡烤肉的鲜美,反而将整体味道提升了!” 起帆尝了尝,也赞不绝口,直说要写进小唐家菜谱,还要重赏蕊娘。 这一顿饭吃下来,笑笑感觉比在温家吃自助餐还要撑得慌。 回到自己的院子,先绕着廊下走了十几圈消了消食,才敢进屋去。 屋子里用了冰,一进去便觉清清凉凉。 染碧穿一身碧罗裙,整个人也是清清凉凉,笑眯眯的跑过来道:“温家送了好些玩意儿给姑娘呢!” 笑笑便绕过绿萝屏风,去东次间看那些礼物。 最大的锦盒自然是温二爷送的,里面是一整套蔷薇水晶的头面,水晶颗颗饱满水透,发出迷人的蔷薇色光泽,非常适合笑笑这个年纪的少女佩戴。 笑笑提起笔来先给回了谢帖:珠宝有价,情义无价。 温三哥的礼物早已摆在了竹里馆的门前,正是那三只优美的紫色梅花鹿,鉴于温三哥的性子,笑笑的回帖也直言不讳:鹿儿灵动,三哥妙手。相馆也打算置办些园艺造型,届时还少不得麻烦温三哥,瑛园在此先行谢过。 温四哥的礼物是一只夜光杯,笑笑用双手挡住白昼的日光,从指缝间窥看,一片黑暗下,便见杯子发出莹莹光辉,仿若双手护着一枚满月一般。 “姑娘,这只杯子是用隋侯珠制成的吧?据说夜里是发光的!”染碧好奇地问道,“人们都说随侯之珠,和氏之璧,这杯子怕是得价值连城吧!” “我也不懂什么随侯珠,这东西晚上会发光却是真的。”笑笑望着手心里满月般的小杯子,根本舍不得用它来喝茶。 回帖时酝酿了一番,才写道:“昔毛宝放龟而得渡,隋侯救蛇而获珠,瑛园只因食月一笑言而获此满月一枚,清辉一室。” 搁了笔,看到西子的礼物,笑笑不觉失声笑了。 “温姑娘送的全是花瓣儿做成的东西!”染碧的口吻里满是新奇,“这玫瑰花瓣儿的夹纱枕头倒还是见过的,这条玫瑰花瓣儿的被子却不知是怎么做成的!” 笑笑摸着那条香香的充满玫瑰花瓣儿的纱罗被,也不知是怎样把那些玫瑰花铺展得如此均匀的。 丫头鹅梨在一旁道:“奴婢听人说,将丝瓜瓤细细地垂平了,再把玫瑰花瓣一点一点的絮进丝瓜瓤里,这就做成了芯子。” 笑笑暗暗吐舌头,这件事儿也太贾宝玉了。 抖开了被子,里面竟还有一件玫瑰红的肚兜,内层里也絮了玫瑰花瓣。 笑笑假装无视两个丫头的偷笑,扶了扶额头:记得潘金莲女士也有一件这样充满花瓣儿的肚兜 “姑娘还给温姑娘回帖子吗?”鹅梨提醒道。 “不必了,让蕊娘用玫瑰花汁子和了面,做一碗冷淘,拿冰镇着给温姑娘送一碗过去。” 吃一碗玫瑰冷淘,这才是与玫瑰花最亲密的接触吧。 笑笑暗暗一笑,抬头向窗外一望,却被吓了一大跳:“那窗外挂的是什么?” 染碧看了看,忙道:“都怪奴婢忘记了,这只白鹦鹉也是温家送过来的,只是一直都不言不声的,别说学语了,连叫唤都不会。”染碧也觉得这样议论人家好心好意送过来的鸟实在有些不厚道,便把后面的话隐去了:这不是一只呆鸟就是一只哑巴鸟。 “这鹦鹉是谁送的?”笑笑望着这只气质高冷的雪白鹦鹉,对方也在看着她,淡淡的目光很有些屈尊而安的意思。 “送的礼物太多,温家的人忘了说,我们也忘了问。”染碧的声音低下去,深知自己这个月的月钱不可能全数拿了。 笑笑没有多想,却在心里给这只白鹦鹉默默地起名字。 “西门吹雪”和“龙傲天”pk了半天,最终叫了“大白”。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乱弹古琴 ,毕竟是广告画刊的第一次付梓印刷, 笑笑自然要亲自前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思存印社承揽的仅仅是文字方面的印刷,自从阮氏扩大了画会的生意, 印务方面就只做文字书籍了, 那些图片方面的印刷通通交给了彩笺夏家来做, 毕竟夏家有京都最好的饾板印刷,别家最多只能做到六色套印, 而夏家能做到十色。 笑笑广告画刊的图片, 自然也放心地交给夏家去做了。 “只不知那夏家能否在十日之内完成刻板。”笑笑此时就在思存印社,望着那些正在制版的师傅们,感觉很是新奇。 “夏家当年就是以‘交工快’树立的口碑,如今他们一个小印社就有上百印刷工人, 你那画刊不过五六十副图,十日该能交工。”阮氏道。 笑笑现在就开始期待着闻到第一本画刊的油墨香了。 “如今看也看了, 印刷不过就是这么回事,这里到处是油墨,坐也不能坐,还是随我去茶室喝一杯茶吧。”阮氏拉起笑笑,总不能让唐家的姑娘一直在印刷作坊里呆着。 笑笑在此地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随着阮氏离开了作坊:“总觉得四婶婶一介女子, 做出这样一番事业很是不易。” “我起初不过是源于喜欢书画, 没想到真能做起来, ”阮氏拍了拍笑笑的手, “书坊增添了借书这一项, 客人比原来多了五六成, 画会也新签了十几位画师,从夏家接到的四季历与彩笺的订画单子,一直排到年尾去了!说来说去,这些还不都是笑笑的功劳。” “四婶婶言重了,笑笑不过是乱出了些点子罢了。”笑笑很乐意看到书坊画会的这些变化,据说京都的其他书坊看思存书坊的生意红火,便也相继推出了借书业务,甚至某些书院也纷纷效仿撷英女学的样子开设了图书馆,这些都是京都人民精神文明方面的提高啊(瞬间高大上)。 “即使不论这些,单单是谷老先生肯收小骞做学生,婶婶就要好好的谢谢你呢!”阮氏真心实意道。 “只是外祖父看小骞实在年幼,怕他背井离乡思念父母,还是打算让他十岁之后再去兰溪。”笑笑深知从幼年打下基础很是关键,“不知道外祖父给推荐的这位池先生怎样?” 池先生是谷老先生为小骞推荐的启蒙先生,谷老先生并无旁的话,只说池先生“正直渊博”。 “池先生的学馆离咱们家并不远,上学散学都很方便,说是过了七岁便要宿于学馆了。”阮氏对这一切的安排都非常满意,“小骞也很喜欢这位池先生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笑笑点头。 两人已经来到茶室,阮氏这里颇有些魏晋之风,饮茶也都是席地而坐的。 笑笑坐在茶桌前,看着阮氏为自己泡茶,便想起今日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想跟婶婶打听一个人。” “竟还有人向我打听人呢!”阮氏忍俊不禁,拿起黑檀的茶勺:“喝水仙还是毛峰?” “暑热未退,还是喝毛峰吧。” 阮氏用茶勺撮起一小堆白毫披身的毛峰芽尖,送进面前的紫砂壶里:“我整日除了家里就是书坊画会,从不参加什么聚会,哪里认得什么人。” “笑笑想打听的人正是画会的画师,”笑笑并没有将那幅画拿出来,不然解释起来很麻烦,“无意间看到这位画师的一幅画,并没有落款,只有一枚刻着‘听雷者’的印章。” 阮氏闻言一笑:“听雷者,正是彭先生的号。” “彭先生?”笑笑脑海中浮现出目似铜铃的耿直画师彭巨雷来,很难想象是这位彭画师画出了那幅《濯涟阁听琴》。 “正是笑笑之前见过的巨雷先生。”阮氏为笑笑倒上茶。 “那我一会儿就去画会拜访巨雷先生,”笑笑觉得这个名字念起来好别扭,简直过于□□裸的坦荡,“有些事情想跟彭先生请教。”算了,还是叫彭先生吧。 阮氏虽然不擅人情世故,但到底是个生意人,知道笑笑是想私下里问彭先生一些事情,便道:“画会除了画师,还有许多赏画求画的客人,只怕没有个安静的地方谈话,不若把彭先生请到茶室来?” 笑笑点头道:“那就叨扰四婶婶了。” 阮氏便吩咐了丫头,让把彭先生请过来。 笑笑饮着香味鲜冽的毛峰茶,打量着这一间小小的干净茶室,突然有一种现代公司茶水间的感觉,只是古人的茶水间更能让人在紧张工作之余放松心情。 “温公子和温姑娘倒是来过画会几回。”阮氏捧着茶盏,闻了闻茶香。 “西子?”笑笑没想到西子还真是个喜欢书画的,上一回在星纹湖看夜景,倒是曾听她说过温至翀也是自小学画的,还说过要一起来画会讨教画艺,“那温公子可是温家的堂少爷?” “正是。”阮氏低首品了口茶,“温家兄妹格外欣赏石醉墨先生的画。” 笑笑隐隐觉察到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所担忧的那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正想着,便听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来,笑笑抬头一看,果然是彭巨雷。 彭巨雷瞪着微暴的大眼睛:“思存先生有何事吩咐?” 阮氏微笑道:“不是我找你,是我的侄女儿瑛园,有些画艺上的事要请教先生。”说着为彭巨雷倒上一杯茶,便站起身来:“印社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二位便在茶室谈吧。” 于是茶室里只剩了彭巨雷c笑笑和小笛儿。 “不知道瑛园姑娘找在下何事?”彭巨雷是个直爽的性子,开门见山道。 笑笑便也不再客套,直言不讳道:“只是想问问先生,那一幅《濯涟阁听琴》可是先生的作品?” “正是在下于玫瑰宴上画的,那幅画画得并不满意,本还想润色一番的,谁知同大家一起整理画作时居然弄丢了,兴许是被谁拿错了也未知,那天的画实在是太多了。”彭巨雷望着眼前的笑笑,“瑛园姑娘是在哪里见到那幅画的?” “也是在那一日的画展上,许是被谁拿错了,那幅画是和曹梦虎先生的画作摆在一起的。”笑笑道。 “怪道呢,那一晚我正是和梦虎一起整理画作,说不定就是被他拿混了。本来那幅画没打算放到画展上。” “为何呢?”笑笑不解。 “按照规矩,若是画了人物,首先要经过所画之人的同意,才能参与画展。”彭巨雷浓浓的眉毛拧着,总感觉在和谁犯倔似的,“而濯涟阁抚琴的那位女子,我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好冒然相问。” 虽然彭巨雷没有细问,但笑笑也得简单解释一下:“那幅画很好,难得在玫瑰宴上能够有这样闹中取静的一景,真好奇画中女子所弹的是什么曲子,《梅花三弄》还是《广陵散》呢?” 此刻,笑笑只想零敲碎打地获得关于猫眼儿的一切细节,说不定就会有新的进展。 “什么曲子都不是。”彭巨雷瞪了瞪眼睛,表情有些憨。 什么都不是?那是什么意思?是弹的太差,毫无乐感可言?还是你彭巨雷实在听不懂这些曲子呢? “没想到那幅画居然被瑛园姑娘买下了!”彭巨雷喝了一杯茶,将茶放在桌上,就是“嘭”的一声响,把笑笑和彭巨雷本人都吓了一跳。 笑笑买画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其他的事情肯定不能说:“我实在喜欢那幅画的构图,便买了下来,又觉得画面的留白有些可惜,很想将画中女子所弹的曲词写在空白处,若是可以,瑛园想请巨雷先生亲自题写。” 彭巨雷挠了挠头:“实在没什么可写的,那个女子什么都没弹。” 那她守着一张古琴装什么 笑笑一脸讶异地望着彭巨雷:“瑛园实在不懂巨雷先生的话,她什么都没弹?莫非这女子抚琴的样子是先生臆想出来的吗?” “不不,当时当地确有其人,确有其事。”彭巨雷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使劲儿挠了挠鬓角:“她大概是假装自己在弹琴!” 笑笑作为一个外人都尬死了,辛冉(猫眼儿)居然假装在弹琴,这白莲花装的也太耿直了!这绿茶婊也太外强中干了! 笑笑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架钢琴面前,假装自己是郎朗,动作夸张地乱弹一气——那还是小时候在二伯家,偷偷弹欢颜的钢琴。 但这个辛氏(结了婚就该叫辛氏了),她可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就算那里人迹罕至,但身边总有个丫头吧——在下人面前装模作样的乱弹琴,真不怕被后院整座后罩房的人笑话死? 笑笑和彭巨雷都沉默了一阵,还是笑笑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女子真是特立独行,说不定人家弹的是异域的曲子,咱们都没听过呢!” 彭巨雷又“嘭”的把放在了桌上,立马又后悔自己方才的手重,低下头去羞赧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根本没有弹出声音来。” 啊 “这女子着实古怪,”笑笑都懒得掩藏了,此时觉得她正常的人才有问题呢,“实在想不出她为何如此。” 彭巨雷不擅长思考此类问题:“大概是,很羡慕弹琴却又实在不会吧!” 笑笑半晌不语,为彭巨雷斟上一杯茶。 “那濯涟阁附近没有其他客人么?” “并无其他人,当时正是南园舞台跳舞之时,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在赏舞。我更欣赏北园的风景,又喜欢那里的清静,便主动留在北园画画。”彭巨雷道。 或许辛氏刚开始拿了琴去那北园的濯涟阁,就是想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弹琴解闷儿的,等面对着古琴坐下来的时候,又觉得此举危险,万一将别人招来就完了——尤其是认识自己的那些人,比如说,唐家的人。 “其实我少画了一样东西。”彭巨雷突然道。 “什么?” “那位女子是戴着面纱的,只在喝茶时才摘下面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戴上了。”彭巨雷道,“我觉得不戴面纱更自然,便没有画面纱,因那容貌记得不清楚,也只画了五分像。” 新妇戴着面纱,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来,画中女子并不知道先生在画她。” “我离的远,因为目力好,才能看得清楚。幸而那幅画是被瑛园姑娘买下了,不然若是被人家知道了,说不定要恼。”彭巨雷憨厚一笑。 “先生也说了,画的只有五分像,再说题款中也没有指名道姓。”笑笑淡淡一笑,“那幅画我收藏了,不会随意拿给外人观赏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叶知秋 ,当笑笑在思存画会门前遇见温家兄妹的时候, 也不由被西子今日的清丽吸引了目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瑛园今日怎么得空儿来逛画会,以为你还为广告画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呢!”西子极少梳垂髻, 今日却松松地绾了遮耳的垂挂髻, 显得格外温婉娇羞, 而且头上一点首饰也无,只在额前簪戴一串玻璃珠子制成的额饰。 “总算是整理好了那些稿子, 才刚交给印社去印刷了。”笑笑道, 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温至翀,只觉得此人今日罕见的话少。 “一道去画会瞧瞧么?”西子发出邀请。 温至翀这才回过神儿来似的,灿然笑道:“醉墨先生的山水,很有些半途山人的风骨。” 笑笑见天色不早, 只得作罢:“明日立秋,家里要摆立秋宴, 我这会子该回去帮忙了。”说着又对温至翀一笑:“醉墨先生的确神来之笔,这一回广告画刊上的‘海之神女’图,便是选了醉墨先生的作品。” 温至翀闻言直问西子:“伯父伯母这回倒是开通,同意用你的画像了?” “用的只是五分像的画,”西子语气一转,“连江秋怡那样即将为新妇的人都不计较这些呢, 居然让二哥哥找瑛园疏通关系, 非要用上一幅她的画像不可!” “谁让新郎官儿直接找到我门上来的, ”笑笑不觉一笑, “恰巧老杏斋愿意做金首饰的广告宣传, 你二嫂头上的那一顶金雀钗冠便也有了出处, 我何乐而不为呢。” 老杏斋是京都老字号的首饰铺子,专以黄金首饰见长,笑笑的业务小团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谈下来这位客户,相当于在现代的杂志上刊登了某凤祥c周大某的首饰专版,背后的广告利润自然可观。 再说,江秋怡为出风头也是下了血本儿,她未婚夫就是直接揣着大银票去跟笑笑谈的。 不要钱的模特,形象也不错,且还自带银票,这么划算的买卖,笑笑才不会错过。 看西子为江秋怡的事儿撅了撅嘴,笑笑便呵呵笑道:“你占最主要的页面,她不过是后面的广告页。” (西子姑娘,你是书城首页金榜第一名,她是偶尔在小广播一闪而逝的信息,还是靠她未婚夫温老二狂投深水鱼雷得来的不能比的。) 西子并不爱出风头,只是凡事一涉及到她未来的二嫂江秋怡,西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任何事都要跟对方一较高下。 温至翀对于此类话题也不好发表意见,便问笑笑道:“这次立秋,瑛园要佩戴什么树的叶子?记得令堂是浙江人士,用的该是红色石眼树的叶子吧?” 石眼树也就是石楠树,笑笑不觉感慨温至翀的好记性,隐约记得自己只提过一次母家在浙江,偏偏他就记住了:“我父亲专门买了朱红色的小石楠树,这时节摆在院子里也是好看的。” 说到过立秋,西子便像个小孩子般道:“可惜那些红叶树要到深秋才能变红,越是经了霜的红叶才红得更耀眼!”说着耸了耸肩膀:“我们家这回打算用朱蕉叶子。” “我觉得最好看的红叶子还是红枫叶,”笑笑也觉得这个时节枫叶没有变红很是遗憾,“我打算把红石楠树叶剪成五角枫叶的形状,佩戴在头上。” (红石楠树表示很尴尬) 西子突然又开心道:“明日立秋的时辰是巳时二刻,陪长辈过完了节,后晌应该就没事了!这些日子星纹湖上来来往往的全都是采莲船,咱们一起去买莲货可好?” “好,咱们叫上瑞彩!”笑笑点头道,今年为了准备玫瑰宴,大家都没能参加观莲节,立秋大概是最后一场莲事了,笑笑不想错过。 “瑞彩也不知整日在忙什么,玫瑰宴后就没见过她的人影儿。”西子摇了摇手里的方形纨扇,上面绣的是寒柳残蝉,“前两日在薛家的紫薇宴上,也没见到她人。” 笑笑也不觉蹙眉,最近这十来日的确没有瑞彩的半点消息,莫非瑞彩母女已经展开行动了? 西子打断了笑笑的思路:“我前儿送你的玫瑰花瓣儿薄被可还喜欢?” “喜欢的很,就是舍不得盖。”说到这些礼物,笑笑突然就想起那只大白鹦鹉来:“丫头们也没说清楚,不知那只白色的鹦鹉是谁送的。” 西子一怔:“他还真把他的鹦鹉送给你了?” “谁?”笑笑之前以为是温至翀送的,因为送那堆礼物的人独缺温至翀,经西子这么一说,又猜不出是谁了。 西子笑道:“是我四哥。他前一阵子听说你的蝈蝈死了,就想着给你买一只蝈蝈的,后来又听说你那院子里没养着小活物,索性就要把他那只白鹦鹉送给你,反正那鹦鹉一直跟着他,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说话。” 这是觉得我平日话多,干脆把鹦鹉送过来让我教它说话呢? “那鹦鹉可有名字?”笑笑问。 西子仔细回忆了一下:“雪椀c萤席c冰狮子c忘言c小梨花反正大家七七八八起了许多,最终也没定下来用哪个。” 笑笑: 温至翀笑道:“咱们这些名字要么穿凿,要么拗口,瑛园定然能给起一个更好的。” 笑笑无声地笑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翠袖争浮大白,皂罗半插斜红” “把西江月这个词牌送给鹦鹉做名字,偏偏就你能想得出来!”西子嫣然一笑。 温至翀也道:“灯花零落酒花秾。妙语一时飞动。 ——瑛园定然能令鹦鹉妙语如珠。” 笑笑呵呵了很久:能不能让人家不尴尬地笑一回啊 及至回了竹里馆,正听到那喂鹦鹉的小丫头道:“大白,大白,你可真能沾光!拐着弯儿的让我们喊你大伯!你怎么不让我们叫你大爷呢!” 大白蔑视地看着那小丫头一眼,以45度角仰望天空,继续面无表情。 笑笑摇着扇子飘进了房间,见当屋摆着的白瓷缸里又开了一朵碗莲,便走过去嗅了嗅那清淡的荷香,也不知明日的莲事将是怎样的盛景。 一时,描红拿了账本子过来:“姑娘,这是这个月的账本子” 笑笑见描红有话要说,便示意她一起去书房谈。 “奴婢也是第一次记外头的账,外头的流水到底比内宅要复杂,奴婢唯恐有疏漏的地方。” 笑笑也是经过一番考虑,才将外头生意的账目交给描红来记的,小笛儿虽也是个仔细的人,却不及描红考虑周全:“慢慢来,只要把每一笔都记清楚,做到日清月结,这件事也没什么难的。” 描红的表情有些迟疑:“画刊这笔生意投入的太多,现下账上已经见底,付了两万本单墨印刷的款子,只余下不足百两银子,夏家套色制版的定金又要交付,这么一来又是不小的一笔款子。” “你的想法呢?”笑笑从来不觉得描红是一个只听指挥不动脑筋的人。 “思存印社毕竟是四太太经营的,可否先赊账印刷,等有了盈余再补上就是,”描红觑着姑娘的表情,见其不语,又继续道:“再不然就是温家香铺的分成,姑娘前些日子买园子已经用去了大数,如今只剩六百四十两;金氏戏院的分成倒从来没动过,刨去上交戏院的钱,这两个月来,两间食肆利润共计三百二十两,两间花铺子利润共计六百一十两。” “夏家的定金可以先从温家香铺的分成里出,毕竟咱们在香铺没有实质的支出,金氏戏院的分成尽量不要动,采买食材和鲜切花总得需要银子,到了月底还要给戏院上交利润,都得用到钱。” 描红听见姑娘吩咐,便点了点头。 “至于四婶婶那里,”对于有心的下属,笑笑从来不吝惜语言,“越是亲戚越要明算账,不然欠账的就不是我,而是整个三房了。万事依赖着父母,生意永远都立不起来。” 描红郑重点头:“还是姑娘考虑的周全。” 笑笑翻看着描红的帐本子:“你记得很好,有什么想不通的就直接来问我,咱们可以共同商量。” “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谨记姑娘的吩咐便是。” 笑笑正色看向描红:“我真心问你一句,可愿意记这些外头的账?平日里管着库已经够忙活了,你又偏是个认真仔细的性子,不把事情做圆满了就睡不着觉,看你这一个月下来累得清减了一圈。” 描红认真回道:“姑娘能给奴婢这个机会,是奴婢的造化。能多学些东西,多见些世面,奴婢感谢姑娘还来不及呢。” 笑笑点头,想了想又道:“如今已经提拔了鹅梨,若是忙不过来,就拣着稳妥些的丫头再提上了两个便是。对了,荷露的亲事定在何时了?” “说是明年立春。” “嫁给了安嬷嬷的儿子,怕是要去铺子里做管事娘子的,你也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想留下来,咱们自然欢迎,若是愿意去铺子,咱们便也欢送。只是她负责的那一摊子事儿,得早些找人慢慢接手才是,染碧虽说活泼,但各房之间的走动还是稳当些更好,可以考虑鹅梨。” “奴婢记下了,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荷露定终身前修得姑娘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她的造化。”描红心里笃信一个道理,只要死心塌地跟着姑娘,自然会是前途光明。 笑笑合上了手中的账本:“明日的立秋宴在哪里办?” “为着那棵大梧桐树,老太太把宴定在了枕月台,明日巳时就开宴。”描红回道,“到时每一房都要准备一样瓜果,为了不重样,各房也都通了气儿的,宸大奶奶备的是荔枝,二太太备的是蟠桃,四太太备的是甜瓜,五太太备的是早石榴,咱们太太准备的是玛瑙葡萄。” 笑笑很佩服描红这样的下属,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情挤进脑子里,也不知经过怎样的过滤渗透,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地分门别类,归纳整齐。 描红拿了账本子出门,穿过游廊回到后院,正遇见了鹅梨:“那个叫椿叶的丫头,才扫了几日院子,今日就去廊下干活了。” 鹅梨压低声音道:“她干娘与安嬷嬷交好,于是就求了荷露姐姐荷露姐姐并没有应允,只让她先在廊下干几天活。” “应该先教些规矩才是,今日幸亏是姑娘没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她干娘也脱不了干系。”描红严肃道,“那白鹦鹉的名字是姑娘亲自起的,由不得她来多嘴,在姑娘的门前就‘大爷大伯’地混说!让她回后院来扫院子,不得踏入前院半步,若是还不懂规矩,哪里来的撵回哪里去。”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鹅梨闻言,气得直瞪眼睛,“这事儿该禀报勖嬷嬷才是,该当着她干娘的面儿掌她的嘴!” “这件事我先跟荷露谈。”描红未再多言,这丫头日后若再惹出祸来,最先折的是荷露的面子。 白鹦鹉抖了抖雪白的羽毛,清冷的目光望了笑笑一眼,继续以沉默进行自己对夏季最后一日的哀思。 笑笑恶作剧的哼了首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就不告诉你~”唱着唱着就拐到小龙人上去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唱着唱着,好好的天气就刮起风来。 一夜的风刮出了一个晴朗的日子。 笑笑和姐妹们趴在枕月台的栏杆上,望着澄净的万里碧空,只在天边卧着几朵刚睡醒的小白云。 “一立了秋,马上就有种秋水长天的感觉。”欢颜感慨地说。 说立了秋,姐妹们的扇子却还不能离手,莞尔摇着心爱的苏绣团扇:“到底还没有出伏,秋老虎发起威来能把人烤熟了。” 舒颜道:“按照医书的说法,从立秋到秋分前这段日子称之为长夏。” “原来如此!”笑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老太太和几位太太早已坐在席间,桌上摆着陈好的西瓜,煮好的四季豆,玉蜀黍,以及各样时令瓜果。老太太笑道:“你们别光顾着贪玩儿,咱们要一候凉风至,可千万别错过那梧桐落叶!” 到了立秋这一日,笑笑才知道家里的男子们要祭祖,并不会参与立秋宴,所以说今日的立秋宴实则是女子们的节日。 笑笑问道:“立秋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不知道二候和三候要怎样过呢?” 欢颜道:“这每一候是五日,五日之后那天早晨,姐妹们都要早早起来,从园子里选露水最重的花儿剪下来,亲自送到老太太房里,这便是二候白露生。再过五日,就是听寒蝉的日子了,往往是和好友一道出去散步游玩,找那柳树多的地方听蝉鸣,也不过是借着由头出去赏玩罢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嫣然道:“叶子落下来了!” 此时已过了亥时二刻,也就是说,这棵梧桐树落下了今秋第一片叶子。 姐妹们一齐道:“秋来了!” 老太太闻言,便与诸位太太一起站到栏杆边看落叶,秋风仿佛感应到了似的,又刮掉了两片叶子。 因为上方碧空明亮,下方秋水清澈,这些叶子划落下来的样子便显得非常美。 老太太感慨:“一叶知秋。” 太太们纷纷道:“咱们家今年定然有好收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子远心事 ,立秋这一日, 瑞彩一家人在惬园的见月水阁赏落叶的时候,有丫头送过来帖子, 瑞彩见那信封一角有个小小的算盘形红章, 不由笑道:“昨儿西子就下帖子邀我去星纹湖买莲货, 这次又是瑛园,这是在催我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魏老太太笑道:“这十几日大姐儿都陪着我闷在家里, 这会子出去和两个妞子玩儿去吧, 我老太太身体壮着呢,不过是西瓜吃多了咳嗽两声儿,哪里用得着你天天守着侍疾呢!” 魏子远今日也碰巧在家,魏家没有立秋祭祖的习俗, 于是男人们也陪着老太太在水阁过立秋。 近晌午的时候,才有一片元宝枫的叶子徐徐落在水面上, 魏家的几个孩子开心地拍手道:“秋来了!” 瑞彩作为全家最大的孩子,率先走到老太太面前:“愿咱们家今年五谷丰登,生意兴隆!” 魏子远望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大女儿,只觉得既出挑又懂事,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便从怀里摸出个红包来:“瑞姐儿这些日子给老太太侍疾, 孝心可嘉, 今日后晌该和女伴们出去散散心才是!” “谢父亲赏, 伺候祖母是女儿应该做的!”瑞彩双手接过父亲的红包, 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枝五片花楸树的叶子:“咱们的园子并没有种植楸树, 女儿便用花楸树的叶子来替代楸树叶了, 总归都有个秋字在里头。” 魏子远这才想起来,立秋时男子也该佩戴楸树叶的,见女儿如此细心,心下更觉安慰。 瑞彩亲自将叶尖泛红的花楸叶别在父亲的前襟上:“愿父亲的生意红红火火!”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麟哥儿:“你快些学本事,早日帮衬父亲,这样父亲便不会如此劳累了!” 魏子远的心里泛起一股暖流,女儿能够在关心生意的同时还关心父亲的身体,不能不让人感动啊。 大多数人都只关心自己飞得高不高,只有最亲的人才会关心自己到底累不累。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魏子远也摸出一个红包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魏家的孩子们看见了,全都拥了过来:“愿大伯生意红火!大伯身健体壮!大伯福慧双修!大伯寿比南山” 魏子远险些被这群熊孩子拥了个跟头,但还是笑呵呵地一人给了个红包。 瑞彩已经回到水阁栏杆边,指着湖中那些过于茂盛的茨菰与香蒲,吩咐丫头道:“去跟那管池塘的婆子说,这里的水藻过多,早该捞了去!再有,咱们也不指着用这些茨菰炒菜,将水阁边的茨菰叶子清一清才是,大立秋的日子,却临湖赏不到退秋水,实在遗憾。” 魏子远还是第一次见女儿管家,不由得怔了怔,先前只道她孝顺懂事,琴棋书画也都来得一些,竟不知道还有管家的本事。 又听女儿道:“尤其远处那一大片香蒲,蒲棒都已经长好了,早该收了那蒲黄留着做药,还有那蒲茎蒲叶,仔细选出些好的,让善宝家的给编一床细蒲席,老太太睡竹席子太凉,龙须草的又粘身子,睡白夏布的又嫌热,这时节用蒲席子正好!再有那些蒲黄,过了筛选出上好的做药,剩下的裹上几只枕头,既安眠又去头火!”说着回身看了一眼魏子远,“往大老爷铺子里也放上一个,午睡的时候正好用。” 魏子远听呆了,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妻子,只觉得她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儿来,正满意地笑着,突然见自己的心腹走过来,悄悄递过来一只纸条。 魏子远看到纸条上的字,瞬间变了脸色,低声道:“盯紧些。” 等到心腹去了,魏子远定了定神儿,才向母亲笑道:“大丫头后晌要去湖边买莲货,母亲可愿意同去热闹一番?儿子今日没什么生意可忙,愿意租一艘大画舫,带着全家同游。” “知道你孝顺,”魏老太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是昨个夜里走了困,今日晌午必要好生睡上一大觉才行!” 坐在一旁的魏三太太听了不禁有些失望,心里是很想去坐着大画舫游湖的,便在一旁笑道:“娘在画舫里头午睡也是一样的,那船儿在水上荡呀荡呀,就像是坐着摇篮似的,那睡得才叫香呢!” 瑞彩的母亲听其说的不像话,不觉蹙眉道:“船上哪里是正经歇晌的地方?娘又不是水乡人,睡在船上难免沾了湿气。” 魏老太太也笑着摆手道:“在咱们家湖上坐船我都有些晕,更别提那大湖大水!不去了不去了!老大也有好些日子没陪过媳妇孩子了,你们一家子五口去游湖!”说着又拍了拍瑞彩母亲的手:“你整日里又是管家,又是记账,还操心着这几房的小崽子们,哄不得打不得的,难为你样样不出错儿!今日就好好歇一歇,让丑货儿尽尽责!” 魏子远听母亲一说,只觉得妻子样样都好,再加上方才心腹传来的话,比较之下更觉得妻子千好万好。魏子远笑了笑,第一次没有介意老母亲当众叫自己的小名儿。 瑞彩闻言,欢欢喜喜地过来道:“前儿祖母还说想吃新鲜的莲子羹呢,咱们这一回多买些莲蓬才是!” 魏子远收起复杂的心绪,对女儿露出一个笑容来:“咱们除了租一艘画舫,再租一条莲舟,办莲货的事情就全权交给瑞姐儿了!” “谢谢爹!”瑞彩此刻洋溢的笑容却不全是装的,自从记事儿起,父亲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表示宠爱。 瑞彩看了看撅着嘴的三婶婶,不由笑道:“我定然要多多的办些莲货,到时候各房都有份儿!” 魏三太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扶了扶头上簪戴的剪成小南瓜形状的“老来娇”彩叶子,心里暗暗揣测起大房这一家子游湖的排场,以大伯子的财力和得瑟劲儿,定然要租最豪华的大画舫,惹得那些游湖的人人羡慕。 魏三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把半块石榴里的籽儿磕进手心儿,一大口吃进嘴里,连果带籽酸溜溜地嚼着,真希望自己也能坐在那大画舫里耍威风。 魏三太太猜得不错,到了后晌,魏子远果然要租一艘大画舫,还是魏太太拦住了他:“咱们自家人出游,讲那些虚套子做什么,要我说,有一艘采莲船便足够了。” 魏子远想起当初浣娘哄着自己租画舫的事,又看看眼前实打实为自己着想的妻子,不觉又是一阵感动:“咱们是来游湖的,买莲货不过是捎带的事儿。我们一家人出来游玩,自然要租艘画舫的,颂莲不必忧心那些身外之事。” 颂莲,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妻子的名字。魏子远如今看到满湖的莲花,突然想起妻子年轻时最爱的便是莲花,不觉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带妻子来赏莲:“咱们错过了观莲节,今日全都补上!” 瑞彩已经翻开了画舫单子,从中选了一艘中意的:“莲韵——咱们就租这一艘画舫吧,不大不小刚刚好。” 魏子远做出个宠溺的表情来:“莲韵的名字好,就听女儿的!” 于是,一家人坐进了名曰莲韵的中型画舫,另有一艘莲舟在旁跟着,随时准备装莲货用。 瑞彩坐在华美的画舫中,此时非常羡慕两个年幼的弟弟能够心无旁骛地享受全家出游之乐。若是自己不知道那些事,此刻怕也会无忧无虑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对父亲大概是一种很想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吧,就像此刻两个弟弟一般。 如今面对父亲,只能处心积虑地表现自己,以博取父亲对家庭的回归。瑞彩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父亲面前的表现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作态。 趁着父亲母亲在聊天,瑞彩便一个人来到船栏边赏景,荷叶荷花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湖面,此时已经过了荷花的全盛期,但盛开的花朵依然可观,再兼那些采莲船穿梭在湖面上,竟恍惚有一番江南水乡的胜景。 不远处有一艘飘着重重青幔的画舫,里面传来一阵绝妙的箫声,瑞彩眯眼望着那艘画舫,眼神有些复杂,微微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箫声,才回身向父母笑道:“京都真是小,处处都能碰到熟人!” “定然是遇见你那两个好友了!”魏太太笑道。 “那倒不是,”瑞彩倚栏立着,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那艘画舫,“是上官公子的船!前些日子爹为了茶叶生意,还请上官公子来家中做客,娘难道忘了么?” 魏太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做看不到魏子远微微脸黑的表情,亲自为夫君续上香茶:“和那上官公子谈的怎样了?他可愿意让一让价?” 魏子远所答非所问:“颂莲觉得那上官公子怎样?” 魏太太仔细想了想:“那年轻人虽说年纪尚轻,但讲起生意经来却头头是道,而且,看起来也是个老实厚道的人。” 魏子远冷笑了一声:“只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话怎讲?”魏太太做出不解的表情来。 有些话魏子远自然不能说出来,此刻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半晌才道:“此人颇多算计,不可与其共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湖上采莲 ,一阵清绝的箫声划破碧空, 缓缓弥漫在星纹湖的一片藕花之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停下了剥莲蓬的手,立起身来循声望去, 无奈周围都是高过人头的荷叶荷花, 即使踮起了脚尖, 眼前也全是田田的叶子。 “这箫声妙绝。”西子一面剥着水红菱,一面抻着笑笑的裙角让她坐下来, “当心栽进湖里去!” 两人坐的是一只农家采莲船, 那些采莲女除了采摘藕花之外,也做些揽客游湖的营生。 西子将剥好的白嫩嫩的菱角放进瓷碗里,拿帕子擦了擦手:“一进了这荷塘,举目都是密密匝匝的花叶, 连我四哥哥他们都寻不见了,哪里还能瞧得见远处吹箫的人呢!” 笑笑被采莲女扶着坐下来:“这个吹箫的人, 我是知道的。” 西子玩笑一句:“总不会是宫八声吧?” 笑笑心里道:宫八声我也是认识的哦~ “不是,是一位复姓上官的公子。”笑笑虽然不大懂音乐,但这位上官公子的箫声却是让人过耳不忘的,“我在魏家的惬园曾有幸见过他吹箫,那箫声竟能令仙鹤翩翩起舞。” 笑笑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箫声可以媲美宫八声。 想起玫瑰宴的那个夜晚,自己在雨停后离开八声亭, 亭子里就缓缓响起了箫声——那箫声并未划破雨夜, 却和谐地同雨声融为了一体。 这两个人的箫声都是绝好的, 若非要进行对比区分的话, 笑笑认为:上官公子的箫是吹给旁人听的, 宫八声的箫是吹给他自己听的。 西子对此人还有些印象:“怪道觉得这箫声有些熟悉, 可是那天夜里游湖见过的?他乘着绿色画舫,船上挂满了白练似的字帘,一副哗众取宠的样子。” 那一日西子也曾说过此人哗众取宠,很快又拿乘着扁舟的两位画师与其做比较,认为后者古朴天然,恣意潇洒。 想到这些画师,笑笑不由问得一句:“翀哥也很欣赏石先生的画?” 一谈起画来,西子的话就多了:“翀哥说醉墨先生的画立意好,但若论笔力凝练,还得是秦弓先生。但翀哥还说,醉墨先生的人物画是画会里无人能及的。” 笑笑看着西子的眼睛:“总觉得西子对醉墨先生有些不同。” 西子的脸倏而红了:“每个画师都是不同的,我只是格外欣赏醉墨先生的画罢了。” “哦。”笑笑愈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但古代女子脸皮都薄,自己也不好直接说什么——若是借此开两句玩笑,说不定开着开着就成了真的;若是直接提醒二人之间身份的悬殊,又恐怕此刻的西子听不进去。 “手都累了,不剥了。”笑笑将莲蓬里最后一枚莲子放到小瓷碗里,看着采莲女将采来的大荷叶折得整整齐齐的摞在船头,乃至满船都是漂亮的荷绿色。 西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捏着红红的菱角,眼睛望着周围密密的荷茎森林,淡红的小嘴抿起来,仿佛带着笑意。 笑笑想起石醉墨那潇洒不羁的样子,与董秦弓相比又是另外一番风格,同样的不羁,前者如骄阳,后者却如夜海。这种艺术家的气质,于是少女来讲大概是致命的诱惑。 怎么想都觉得石醉墨配不上西子!笑笑略带偏颇地认为。反正自己的闺蜜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皇上来了都配不上!笑笑开启了保护闺蜜的老丈人心态。 再说,那个石醉墨都多大了,至少也有二十五了吧!西子年纪小,他可不小了,他应该清楚,以两个人的身份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温家只有这一个女儿,西子长得又美,尤其这次玫瑰宴之后,西子更成了一颗耀眼的京都明珠。 无论怎样,温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画师。 在古代,一个画师若想成为著名的书法大家,必然不可能只擅画画或写字。若真如此,那王羲之就不会被人们称作“王右军”,王维也不会被人们称作“王右丞”了。——书画,在古代所起到的仅仅是锦上添花的作用。这些东西需要依附在一个身份之上,才能发扬光大。 就像唐伯虎,十六岁考中秀才第一名,二十九岁公试又考中第一名“解元”。三十岁赴京会试,却受考场舞弊案牵连被斥为吏。此后绝意进取,立意以卖画为生。及至后半生生活困顿,夫妻反目,最终潦倒而死,年仅五十四岁。 这可是唐伯虎啊!才华横溢的绝世奇才唐伯虎啊!可是离开了某个身份之后,又能怎样?他的妻子宁肯他屈身为吏! 对一个世俗的女人来讲,一个小吏的身份也比潇洒倜傥的桃花庵主有价值——起码前者能让她吃饱饭。 那么石醉墨呢?他怎么能和唐伯虎比呢?若他真有一个“解元”傍身,温家说不定也就认了。 据笑笑了解,思存画会的画师里,只有董秦弓一人工诗,其余的,只是有绘画天分,论学问也顶多是个秀才。 “瑛园,你想什么呢?”西子把笑笑拉回了现实。 “我只是想起一首诗来,是写桃花的。” 西子举目看了看周围的荷花,只觉得这些家伙们一团傻气地盛开着,船里的美人却要吟诵桃花。 笑笑没有想那么多,心里还被方才想到的愤世才子的事情感染着:“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也不知是荷花们觉得委屈还是怎的,一阵风起,吹得荷花荷叶翩翩起舞。远处船上的采莲女唱起了悠扬的《采莲曲》。 笑笑的声音被淹没在采莲曲中:“别人笑我太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西子听了一阵,也不知该听哪一个,后来见笑笑似乎也在怔怔地听那采莲曲,便道:“船歌还是新鲜一些好听,她们不是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就是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已经唱了几百年还不知疲倦。依我说,那‘青若笠,绿蓑衣’便是好的,‘荻花秋,潇湘夜’也是好的。” 笑笑喝了一口立秋饮料“香薷饮”,怔了怔,船歌?在自己的认知里,船歌不都该是这样的么—— 妹妹你坐船头哦吼,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那上官公子的萧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却是和着采莲女的歌声吹奏的。箫声吹过一段后,却有另一段箫声奏起,也是和着采莲女的歌声,只是后者的箫声更加婉转。 “这一段就平凡多了。”西子评价道。 的确后面的这段箫声虽说也动听,但显然不及上官公子的箫声传神。 很快,上官公子的箫声又起来了。 “这两个人赛着吹箫呢!”正在叠荷叶的一个十一二岁的采莲女笑道。 不,在笑笑听来,这两人更像是一种互问互答,仔细倾听的话,两段此起彼伏的箫声竟有依依缠绵之意。 隐藏在莲叶间的那些采莲女的歌声也恰恰唱道:“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西子听了一阵,促狭地冲笑笑眨眨眼睛:“看来上官公子找到意中人了,这两个人似乎在彼此试探呢。” 不,听起来似乎过了试探期,已经到了深度互撩的状态。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魏子远的一张脸完全绿了。 连最小的儿子沣哥儿都听出来了:“那两个船上吹箫的人在一唱一和呢!” 瑞彩也抿嘴一笑:“上官公子这回可找到知音了!看不远处那只漂亮的画舫上,定然有一位妙人在吹箫应和呢。” 魏太太将切好的蜜瓜递给魏子远:“既然说那上官公子颇多算计,那咱们日后少跟他打交道便是了。你前些日子邀他来咱们家,那年轻人还求着我给他说媒呢!还说不拘什么家世财力,只要是身世清白的好女儿,家里清贫一些也无妨。”说着偷偷看了一眼瑞彩,轻声在丈夫耳边道:“我还说给咱们瑞姐儿留意着些呢。” 魏子远快气炸了:“万万不可!那蛇蝎虎狼一般的人,想把我的人全算计了去!” 魏太太怔在当场:“他算计了谁去?” 魏子远快憋疯了,想摔东西想骂人,想狠狠发泄一通,却还不能当着妻儿的面说什么,此刻恨不能拿脑袋去撞船柱子。 幸好身边的长随是个机灵的,急忙回太太道:“老爷说的是庄子上的一位养蚕师傅。” “哪个师傅?”魏太太此刻不表现一下关心反倒不正常,“咱们蚕场的师傅我大多认识,那个上官玉想要算计了谁去?” 魏子远狠狠地望着远处那艘缓缓接近上官玉画舫的“花晨月夕”——那是自己专门给浣娘租的画舫! 魏子远大张着嘴,不停地吸气,就好像跳到了岸上的鱼儿,恨不得把腮帮子都乍起来拼命呼吸。——气死了,气死了,老子快被气死了。 “这是怎么的了?”魏太太急忙帮丈夫抚着胸口顺气,“刚才还好好儿的呢,这个天杀的上官玉也真是,咱们将他视为生意伙伴,他却恩将仇报来撬咱们庄子的师傅!” “恩将仇报!天杀的!”魏子远借着妻子的口吻也赶紧骂两句出气。 心里一面恨那奸夫上官玉,一面恨那□□浣娘,更恨的是自己引狼入室! 想当初惬园的那一场乔迁之宴,引起了浣娘的强烈不满,娇嗔着也要在她的风菏苑办一场宴。 自己拗不过美妾,便叫上了两三位至交好友,又想起那上官玉所做的棉纱与茶叶生意都与自己有关,且为人风流擅长吹箫,倒是可以在宴上为大家吹奏一曲以助雅兴,说不定能博得浣娘的开心,于是便给上官玉也下了帖子。 谁知道连春心都被勾起来了。 想起这些,魏子远的后槽牙就咬得嘎吱嘎吱响。 追忆到更早,那一晚坐着“花晨月夕”游夜湖,居心叵测的上官玉在船上写了许多风骚的字帘,经风一吹全都刮在了自己的画舫上,浣娘当时便喜欢得紧,又是夸字又是夸诗又是夸箫,自己当时还傻呵呵地说认得此人,魏子远暗暗地捶了捶心口,恨不能吐出一口老血。 风荷苑的宴上,众人都吃醉了,浣娘向那上官玉讨教吹箫技法,据家奴说,两人聊了有一个多时辰,且身子越挨越近 魏子远那时才留了心,自己最清楚浣娘知书达理的表面之下,是怎样一副骚狐狸的样子。 直到方才获悉,两人竟偷偷有了书信往来,今日在星纹湖,两人便是约好了一起游湖伺机相见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芸豆香薷 ,终于划出了那一片高高的藕花丛, 笑笑两人的采莲船总算与温西岫他们的船会合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船上采摘了满满的香睡莲,温西岫与温至翀简直快被那些花埋住了。 “这些是要蒸莲花露用的么?”笑笑问道, 自己的船也渐渐靠过去, 两条船并在了一起。 “这个品种的香睡莲果然奇香无比!”西子顺手从那船上拿起一朵淡黄色的睡莲, 放在鼻尖嗅了嗅:“若是做成香露的话,竟有些像腊梅呢!” “哪里像。”温西岫从睡莲中挑出一朵罕见的蓝紫色睡莲, 递给了笑笑。 笑笑今日恰巧也穿了一件蓝紫色的纱裙, 接过这朵蓝莲花来闻了闻,很是喜欢。 西子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偷偷笑了笑,娇嗔一句:“偏心眼儿。” 温至翀半躺在花丛里, 口中衔着一根菰草,似乎在小睡。 “我在船上都坐晕了, 咱们还是靠岸吧。”西子向远处的岸边张望了一番,见有许多卖藕的摊子:“可惜立秋之后的藕都老了,论口感远远比不上咱们那一晚在岛上吃的花下藕!” 那个年纪很小的采莲女笑道:“桂花糖藕也是好吃的,被蜜酿得糯糯的。” “嗯!那个好吃。”西子点头。 笑笑见那岸上有许多游人托着大荷叶,不知在吃什么好东西:“那几个摊子最热闹,是卖什么的?” 采莲女向远处张了张:“那是卖鸡头米的!加冰糖煮好了用冰镇着, 又凉又甜又糯!” 两个女孩子听得都有些饿了, 西子率先道:“咱们这就划到岸边吧, 今日这一船的莲货也尽够了!” 于是两条采莲船一前一后地向岸边划过去, 西子还跟笑笑抱怨道:“每年立秋都吃蒸茄子, 我最不爱吃的就是茄子了!今日晌午的退秋鱼做的也咸了, 弄得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方才说的桂花藕与鸡头米,我都想尝尝。”笑笑实在地说,“听说岸边的芸豆糕也是格外好吃的!” “香薷饮里那么多的白扁豆,你还没有吃够么?”西子低头喝了一口香薷饮,一时觉得味道过于清淡不够可口。 香薷饮是三伏天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解暑饮品,是将香薷c厚朴剪碎,白扁豆炒黄捣碎,以泉水煮沸,温浸半个时辰便可饮用。尤其是立秋这一日,几乎家家都要喝香薷饮的。 “芸豆糕可是裹着芝麻香糖的,上面还浇了各种卤子,我一会儿要吃酸梅卤!”笑笑也有些饿了。 西子便也跟着道:“我还要喝冰梅水!吃雪花酪!” 想起清代的都门竹枝词就曾写道:卖酪人来冷透牙,沿街大块叫西瓜。晚来一盏冰梅水,胜似卢仝七碗茶。 这写的便是平民百姓盛夏消暑的情景。 笑笑嚼了个生莲子吃,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船:温西岫似乎在分别品赏那些香睡莲的味道,微微蹙着眉,很是认真的样子;而温至翀,似乎是醒了,还半靠在花丛中发呆。 笑笑凑近了西子低声道:“翀哥最近怎么了?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 “明摆着。”赞美系副教授突然哑炮了,谁看不出来。 西子轻轻叹了口气:“还不是为着那个曾姑娘。” 笑笑恍惚记得,在玫瑰宴时曾经与那位曾太太在一处亭子里休憩,那曾太太就曾公开表示过对温至翀堂少爷身份的轻蔑态度——对于这样的丈母娘,离开了反倒是种解脱。 “前几日去薛家的紫薇花宴,那曾姑娘也来了,两个人还去水边说了会子话,”西子回头看了看船上的温至翀,“翀哥回到家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问他也并不多说,我们便也不好再问。” “若是不合适,早些分开是好的。等陷的深了才发现问题,必然会狠狠伤了其中一个。”笑笑道。 “你小小年纪说起这些来竟一套一套的。”西子打趣儿道。 “其实这世上任何关系都是这样的,不仅仅是恋人。”笑笑认真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湖心有一阵埙声传来,冷寂的声音配上眼前的荷塘,竟有一种奇特的生机勃勃之感。 笑笑有些激动,口中微苦的莲子心也泛出奇特的甘甜——这埙是宫八声吹奏的。 “你又要说是宫八声吹奏的吧?”西子口上说着,但却已经被这埙声迷住了。 笑笑不语,非常肯定这就是宫八声。 因为这支曲子正是自己那一夜吹的《a life chand》。 笑笑眯着眼睛逆着夕阳的光向湖心张望,无奈湖心的采莲船过多,一时找不到宫八声的身影。 乐曲却一直不疾不徐地进行着,渐渐送笑笑上了岸。 岸上人声嘈杂,渐渐的就听不到了。 岸边垂柳下,到处是叫卖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刚才的那一曲埙声倒像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了。 笑笑回头看了看表情寂寥的温至翀,粲然一笑:“翀哥也尝尝这里的芸豆糕吧!有一种非常酸的梅子可以做卤子!” 记得翀哥最喜欢吃酸的东西。 温至翀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好心情:“好,我请大家吃芸豆糕!温老四请大家吃鸡头米!” 笑笑微微一笑,温至翀并非真的心情大好,而是此人情商很高,知道在大家欢聚的时候不去做扫兴的事。再说,若是此人真的为那件事万念俱灰,今日恐怕也不会有心情出来办莲货了。 芸豆糕是现做的,将煮熟的芸豆捣成面,包上各种口味的馅儿,再用模子压成好看的形状,装在小竹碗里,浇上冰冰的卤子便可以吃了。 “听说翀哥最擅长调配水生花的香露?”笑笑边吃边问。 温至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温素履说我长了一个水蛇的鼻子。” 西子闻言笑道:“那我四哥长的什么鼻子呢?” 温至翀咀嚼着芸豆糕笑道:“这世上什么鼻子最灵,他就长的什么鼻子。” 温西岫: 温至翀又道:“看到这些核桃花生就想起瑞彩来,她是最好吃这一类干果的。你们不是给她发了帖子吗?今日怎么又没到?” “也不知这姑娘整日都在忙什么,前些日子说她祖母病了,今日本来答应了和咱们一起买莲货,谁知又临时爽约。”西子望着远处一艘中型画舫,只觉得那个临船而立的女子格外像瑞彩。 “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吧。”笑笑道,看着围坐在小竹桌边吃芸豆糕的四人,莫名想起一句话:同桌吃饭,各自修行。 突然觉得这想法有些不吉利,连忙摸了摸竹桌子,去晦气。 过了两日,便听说了魏老爷中风的消息。 毕竟是好友父亲得了病,还是不轻的病,笑笑本来想打点些补品派人送过去,又想到瑞彩的信中只有寥寥两句,还专门叮嘱了中风并不严重,不必过来探望的话。 想来魏老爷大概不愿让旁人知道此事吧,笑笑便又让丫头把蕊娘最近做的新鲜吃食给瑞彩送过去,让她在侍疾之余好歹吃一些,别再把自己累病了才是。 想来想去,笑笑最终还是附了一张纸条,怕别人窥得天机,于是便画的图:一匹很瘦很瘦的马,头上戴着花。 很快就收到了瑞彩的回信,仍旧用了笑笑的这张图,只是稍稍做了改动:马头上的花变成了一根草标,脖子上栓了绳套,被一个人牵走了。 笑笑的意思是问:那个瘦马怎么样了? 瑞彩的回复大概是说:卖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尘埃落定 ,魏子远昏昏沉沉的, 恍惚中看到那对最不想见到的男女向自己走来,狞笑着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身体动不得, 心口憋着一股气儿喘不上来, 终于“啊!”地一声嘶喊, 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天光大亮,此时正值午后。 魏子远还是觉着心口被重物压着, 想起也起不来, 吃力地转过脖子,目光却正遇上一脸寒霜的老娘,正襟危坐地守在床边。 “啊——”魏子远又是一声嘶喊,这还是老母亲第一次光临自己的寝室, 心口依然觉得堵得慌,吃力地抬起头来, 这才看清了自己心口上居然压着一坨东西! 魏子远又惊又怕道:“羊!恶是鹅物?!”——魏子远忘了自己已经中风,如今半边脸还瘫着,说起话来一只歪嘴角漏风。 老太太还是听得懂儿子话的,大概是问:娘,这是何物?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走过去将魏子远心口上的那只口袋提起来:“猪油蒙了心的东西, 你看看这是啥!” 魏子远吃力地歪头看向母亲撑开的口袋, 里面竟是半袋小米:“羊, 银做痕么?(娘, 您做什么)” “你的良心让绿豆蝇子给餐了?”老太太伸手就是一巴掌, 打得魏子远眼前直冒金星儿, 倒是不太疼,因为打的是没知觉的那半边儿。 “你媳妇哪一点做的不好?是不孝顺公婆,还是没给你生儿子,是嘴馋手懒还是惹是生非?你倒好,买卖越做越大,就想把结发妻子给扔在半道上了!”老太太左右开弓,在另外半边好脸上又扇了一巴掌。 这一下疼得魏子远直倒抽气儿:“羊!羊!捱儿龊了!(孩儿错了)” “走了几趟南方,挣了几个臭钱儿,你就忘了你吃几个馍馍拉几蹶子屎了?!”老太太直接坐到床边正怼着儿子,看儿子那中了风的残样也有几分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道:“你那些日子飘忽得都顺了拐了,一扭一扭给牵回来一头瘦驴!” 魏子远当然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只是不明白母亲是从哪里得知此事的:“树严也知傲了吧(颂莲也知道了吧)” “要不是大脚听长贵偶然提起这事儿,我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呢!只当你最近生意不顺心情不好,前些日子又总是喝醉,晚上受了凉才中的风!” 大脚是母亲身边的婆子,长贵则是魏子远身边的管事。 “树严” “她不知道,今日一大早她就去铺子里对账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我还舍不得让她知道呢,为了一头脏驴再给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魏子远这才松了口气:“羊,喜来。” 老太太知道他这是想坐起来,便扶着他靠在床边:“那头驴你多少钱买的?” “山c山仙。(三千)”魏子远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实则那浣娘是自己花五千银子豪买下来的,“羊,偶不要哈了,欢孩黄饿屎哈!(我不要她了,关柴房饿死她)” “你舍得饿死她?”老太太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儿子。 魏子远慌忙躲开目光,想咬嘴唇也咬不住,半边嘴角流着哈喇子道:“哈,怀了偶孩纸。” “那头骚驴下的杂毛羔子你也敢要!”老太太邦邦地打着魏子远的脑袋,“你是缺儿子还是缺闺女!你喝了她的黄汤了?上赶着给她下的野种当龟爹!” 魏子远想起上官公子来,一时也不敢确定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一生气,半边脸就抽搐起来。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灌了她一碗药,那孩子早死早托生,愿下一世投到个清白的肚子里去!” 魏子远瘫着半边脸,怔怔地望着母亲,突然觉得母亲实则做的对。 老太太半晌才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半袋子小米是做什么的?” 魏子远蹙眉思索一阵:“吴意得。(不记得)” 老太太指了指当屋里放着的另外两件东西——一个冬瓜和一篮子鸡蛋。 “本来想把这几件物事全压在你身上,让你好好尝尝分量,又怕压坏了你才作罢。” 魏子远一脸茫然,不知母亲为何意。 “公畜生果然忘性大。”老太太一向话糙,魏子远却觉得母亲说得都对。 魏子远自小是被母亲带大的,也没少挨过打,但这一回与往常皆不同——为了那个浣娘,魏子远悔得肠子都青了,五千两银子糟蹋了事小,若是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让全京都的商圈都知道了,那魏家也就甭在京都混了。 “那个姓上官的种驴,还想着在生意上讹咱们一笔,幸而有瑞彩和麟哥儿,这俩孩子有脑筋,找出了上官生意上的一个错处,让那种驴灰溜溜地滚出了京都!” “灰女和咬儿知道啦?!(闺女和小儿知道了)”魏子远一下子急了,脸憋得胀紫,找个外室还不算很丢人,最丢人的是外室还给戴了个绿帽子。 “他们不知道,只当是种驴在生意上耍诈。” “噶”魏子远松了一大口气,还好,妻儿都不知道这件事,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对不住发妻。 “要说这俩孩子在生意上的手段比你还强呢,还是大儿媳妇教的好。” “细,细。”魏子远连连点头,又看了看骨碌在地上的冬瓜,“羊,这细” “一篮子鸡蛋,半袋子小米,再加上一个冬瓜,”老太太正色望着魏子远,“这些就是当年你娶颂莲的全部彩礼。” 魏子远僵在那里,有些想哭。 老太太继续道:“咱们家那时候穷,就这么几样东西当彩礼,儿媳妇嫁过来却一句抱怨都没有,踏踏实实的种地干活,侍候公婆,生儿育女!你要买书买纸,她把买花布的钱省下来给你买这些东西!你要出去做生意,她一个女人家就像个男人似的跟着你天南海北的闯荡!” 魏子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悔恨难当。 “这就是你用米和鸡蛋娶回来的老婆!”老太太突然握起拳头重重地捶了儿子几下子,“再看看你花几千两银子从秦淮河牵回来的瘦驴!你还给她买大宅子?我们一家老小窝在个小院子里多少年?你倒给个□□买大宅子!只这一点你就该死!” “嗨洗!(该死)”魏子远不住点头。 “我把那头驴给卖了。” 魏子远想问卖到哪里去了,却又不敢问。 “卖给咱们村儿的二猪了。”老太太轻描淡写,“如今京都里也没有那勾栏楚馆,要卖她还真找不着地方。她这么个祸水,就是卖给人家当丫头,也得搅得鸡犬不宁。” 二猪,魏子远还记得这个人,那是村子里的屠户,前后娶了五六个老婆,都被他给打跑了。二猪有些混,曾经把跑了的老婆用挂肉的铁钩子给钩回来,半条腿都废了。当年这个媳妇娘家还报了官,后来二猪就再娶不上媳妇了。 二猪还有个老娘,人称狠婆子,一个人能独自杀一口猪,若在村路上看见死了的小狗,当场扒了皮架起堆火就在路边烤着吃了,也不管那狗有没有病。 据说狠婆子打起儿媳妇来,下手比儿子还狠。 浣娘若是落到他们手里魏子远歪着嘴笑起来:“豁豁” “想当年那狠婆子还贴补过咱们家猪皮吃,这次就当还了他家猪皮之恩了!”老太太笑了笑,“狠婆子来领人的时候高兴的什么似的,那只瘦驴还不愿意,狠婆子也担心儿媳妇太好看了不踏实,在她脸蛋子上刮了个戳才领走的。” 魏子远听了都龇牙咧嘴的觉得疼。 娘两个正说着话,就有丫头进来道:“两位少爷过来了。” 老太太问道:“大姐儿呢?” “大姑娘未时就出去了,听说京西有个贴膏药的圣手,治‘掉涎风’一绝,三十贴膏药下来包管能治好,姑娘这是去京西给老爷买膏药去了!”这个丫头也是太太从邯州老家带出来的孩子,还把面瘫叫做“掉涎风”。 “寄朽吗?(治手吗)”魏子远忍不住问道。 丫头一时没听懂,又不敢问。 老太太便道:“能把脸先治好就不赖了,手和胳膊慢慢治。” 京西一家酒楼的雅间里,瑞彩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衣着儒雅,体态风流,只是戴了个大大的斗笠,还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脸孔。 瑞彩拿出一张银票来,从桌上推向男子:“事情办得利索,加五百两。” 男子向银票看了一眼:“多谢。按之前说好的,我今日离开京都,三年之内绝不回来。” 瑞彩点头:“我们对公子放心。当初也是因为公子的口碑,才花重金选了公子。” 斗笠男子拿出一只小锦匣来放到桌上:“这里面是她的私赠之物,该当全数奉还。” 瑞彩看也不看那锦匣:“这是公子该得的。”——瘦马的东西再贵重,自己也不想沾。 “那就谢过姑娘了。”斗笠男子将锦匣收起来。 事情已经办完,瑞彩站起身来:“后会无期。” “若是再见,只做不识。”斗笠男也站起身来,目送着瑞彩离开房间,直至远去。 斗笠男子一声口哨响起,便有一匹白马跑到酒楼的窗边候着,男子翻身从窗口跃出,骑上白马远去。 初秋的暮色里,一曲清绝的箫音划破碧空,直令万物失色。 “我只是不明白,那天夜里画舫上的那些字帘究竟是哪个写的?”笑笑还有一事不解,父母都说那些字的功底足有几十年,不该出自年轻人之手。 瑞彩道:“反正不是上官玉写的,这些字帘如同他的行头,皆由他自己置办,我们并不插手。” “他真叫上官玉?” “自然不是。”瑞彩一脸揶揄,“这样的人没有几分是真的,即使有真名字,怕是也强迫自己忘记了。” 笑笑知道瑞彩母女对付瘦马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们安排的男子居然就是那个吹箫令鹤舞的上官公子。 笑笑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之感。 瑞彩道:“除了他的箫声是真的,恐怕一切都是假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假辛冉 ,夜里下了场雨, 第二日清晨的微风里便有一股子透透的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唐起帆穿了件石青色外衫,头上是一支墨玉飘雪的螭虎簪, 抬头便看到了摆在多宝阁上的摩喝乐——胖胖的娃娃, 双手举着一茎硕大的荷叶, 憨笑中透着几丝顽皮。 “七夕的摩喝乐还摆着呢?”起帆不觉道,走上前去摸了摸这个光滑可爱的瓷娃娃。 “往年摆上几日便收起来了, 老太太今年让摆到九月九。”珊娘已经吩咐丫头们将早饭摆好了。 “摆个小娃娃还有这么多规矩, ”起帆笑着在桌边坐下来,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凉拌蒜蓉丝瓜:“这是笑笑院子里种的吧?” “姑娘院子里的丝瓜丰收了,”慈姑在一旁笑道,“前些日子给各房都送去了些, 如今新的一茬儿又长大了。” “可不是么,我都打算去夜市上卖丝瓜了!”笑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门来, 吸了吸鼻子:“我似乎闻见杏仁豆腐的香味儿了!” “这孩子自小鼻子就特别灵,也不知随了咱们家的谁。”珊娘也笑着坐下来准备用饭。 笑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蓦然想起温西岫来。 起帆夫妇却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其今日与往日皆不同——笑笑平日都是穿齐腰短衫,今日却是一袭月白色轻容纱长衫,腰束得细细, 袖口以银色珠线绣着疏淡的菖蒲, 配着古月色妆银裙子, 看上去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 起帆一时接受不了女儿从小孩子变成个大孩子, 很小心地问道:“笑笑今日做什么去?” “和瑞彩逛街。”笑笑用勺子挖着杏仁豆腐吃, “女学里才下了通知, 三日之后组织所有的女学生去乡下庄子里玩几日,我和瑞彩打算多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到庄子里去。” 珊娘昨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此刻不禁说道:“学里带你们去庄子上住,大约是为了让学生们了解农事并体验织耕作息,那些吃食玩物带上一些便够了,不要太外显了才是。” 笑笑点点头,认为母亲说的对。 起帆也对妻子的教育方式表示赞同,又问笑笑道:“学里可交代了要玩几日?哪一日启程?哪一日回来?” 这么一比,老爸比老妈啰嗦多了,笑笑想了想:“通知的帖子上没说这些,只说让大家做好出行的准备,也交代了不必带太多的东西,只要带足随身之物便是了。” 起帆夹了一箸子芹菜香干:“只怕没这么简单。” “爹的意思是?”笑笑一时没想明白。 起帆道:“以童山长平日的行事,总不会平白拉着一大群学生去庄子上玩。” 被父亲这一点拨,笑笑也觉得其中必有蹊巧。 “女儿这一番做足了准备便是。”笑笑也拿不准童山长这一回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不是请大家伙去庄子上赴宴享福的。 ——举行秋收铁姑娘拉力赛?荒山生存勇者胜?还是把学集搬到庄子上,看看谁的生意最红火? 笑笑感觉自己越想越不切实际,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大家都一样,扔到村子里谁也开不了外挂。 笑笑反倒不担心了,心里只想着把常备的药物和驱蚊的药膏准备好,反正也就几天时间,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待吃过了饭,笑笑与父亲一起出的门。 父女二人出了竹里馆的大门,起帆突然道:“辛冉七岁那一年生天花死去了,现在的辛冉是十年前到辛家的。” 笑笑停下脚步,现在的辛冉果然是个冒牌货。 起帆也在眠空亭旁边停下了脚步:“假辛冉当时是以丫头的身份被买去的,买去后不久,辛家就决定举家迁往京都。辛家离开老家龙泉之前,几乎卖掉了家中所有的下人,只留了几个心腹。” “到了京都之后,这个神秘丫头就顶替死去的姑娘,变成了今日的辛冉?”笑笑问。 “可以这么说。”起帆望着眠空亭的竹檐,上面正滴落了几点宿雨,“至于假辛冉之前来自哪里,尚且不得而知。” 老爸的调查速度已经够可以了,连浙江龙泉那边的事情都查到了。 “至于笑笑之前说过的,那人曾无声弹琴,”起帆谈起猫眼儿的这段尴尬事,表情极其自然:“我不认为那人是出自任何好恶。” “那是出自什么?” “首先,辛冉即使是假的,那也跟了辛家足有十年,算下来比七岁早亡的真辛冉还要久。既然辛太太太是大家闺秀,那就必然会教导女儿琴艺,即使不精通,也必然能上弹几曲。” “这一点女儿也想过,”笑笑点头道,“一个对琴艺一窍不通的人,不大可能带着古琴去赴宴。” 起帆微笑:“再有就是第二种,此人很想弹琴,但又怕被旁人听见继而发现了自己,于是便无声地拨着琴弦过瘾。” 无声地拨着琴弦过瘾——老爸总结得很到位。 “一个能够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的人,定然不会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那般随心所欲的荒唐事的。”起帆道。 对,即使猫眼儿再羡慕玫瑰宴的热闹,即使再想亲自弹一弹古琴,也没必要作出如此无意义的举动吧。——尤其联想她之前做过的那些类似女特工的行为,简直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要不是唐笑笑命大,现在唐家这个小家庭早就塌了半边儿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无声弹琴过干瘾的傻萌事。 笑笑只觉得父亲说的句句有理,如此一分析,猫眼儿的行径更加让人琢磨不透了。 “生怕打草惊蛇,查得便有些慢。”起帆的声音低下来。 笑笑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对方这是在跟自己说抱歉么? “一日不查清此事,便一日心神难安。”起帆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c小心翼翼,这几日每每想起妻女在赵州所经历的那些事,就觉得后怕和自责。 自己的生意这十几年来发展迅猛,总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说不定就有些人睚眦必报,使出些小人的阴狠手段。 “我娘知道这些事吗?”笑笑问道。 “暂时还不想让她担忧,等事情有些眉目了再说吧。”起帆冰冷的眸底泛出一丝柔软。 看到父亲如此珍视母亲,笑笑心中很是安慰。 一阵清凉的风从竹山那边吹过来,笑笑月白色的衣袂飘动着,依稀有仙姿。 起帆道:“笑笑只是和瑞彩去逛街么?” 笑笑终于还是实话实说:“我们还要去乐器班子听琴,听瑞彩说,那里的宾客都打扮得很漂亮。” 起帆一时不解:宾客打扮得很漂亮?不应该是班子里的乐师打扮得很漂亮么? “而且,那里是不让小孩子进的,怕小孩子喧闹聒噪扰了其他宾客听琴。”笑笑抻了抻自己的衣衫,觉得自己现在更像个大人样。 起帆望着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忍着笑,从其头上摘下一支羊脂玉的胖兔簪子:“这个收好了,免得人家看见了不让进。”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商女择偶 ,瑞彩对这次学校组织的“农家乐n日游”非常感兴趣, 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是去京郊的庄子,但也是竹篱村舍, 稻花飘香, 论起来, 咱们还从没有结伴去过乡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在赵州时,你已经是京都妞儿了。”笑笑调侃一句, 突然有一种“鸟枪换炮, 大家一起变洋气”的感觉。 “算起来,我有五六年没有回过乡下了。”瑞彩的口吻里有乡愁。 笑笑拉拉她的手:“趁着这几日去庄子,你索性把这几年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我陪你。” “若我劈柴生火c喂猪放羊, 你也陪着?”瑞彩一笑。 “那就陪着呗。”笑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 两个姐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星纹湖畔, 莲市并没有散去,这两日反倒更加热闹了。 “你瞧那几支老莲!”瑞彩所说的实则是那古铜色的干莲蓬,“倒像是铜雕铁铸的一般。” 笑笑看了看,那些老莲的莲子已经萎缩不见,只剩下空洞的莲蓬孔,令人看了有些轻微的密集敏感, 笑笑的目光便投向更远处的采莲船:“上一回去买莲货, 你偏偏有正事要办, 趁着莲市还没散, 咱们不如在湖边逛一逛呢。” 瑞彩笑了笑, 自己一家人实则那一日也在画舫上, 但因各揣心事,最终不过草草买了些应景的莲货罢了。 “我要再买些鸡头米,我们家里上上下下都爱吃这个,尤其是加了桂花糖的。”笑笑招手让不远处的一只采莲船划过来,“老板,今日的鸡头米饱实吗?” “新鲜粉糯,包您嗑了还想嗑!”船老板热情地把船靠过来。 让船老板说的就像嗑药似的 “可有新鲜的茭白?”瑞彩问道,扭脸冲笑笑一笑:“我娘最爱吃茭白焖腊肉。” “我们家常常用茭白炒肉丝炒鸡丝,或是清炒,再或是整段儿油焖。”笑笑说起美食来便如数家珍。 船老板已经把采莲船完全靠到岸边,船上除了叠好的鲜荷叶与成堆的绿莲蓬,剩下便是半船的菱角了,红菱角与青菱角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茭白是装在竹篮子里的,整整齐齐的两寸来长,真真是洁白如玉,一端还连着寸许长的碧绿梗子,像小笔杆一般光润可爱。 “今年的高瓜生得肥美,比前两年都要好。”船老板将篮子里的茭白给二人看。 茭白也称作高瓜,菰笋,是很古老的食物,《尔雅》中就对茭白有记载,而茭白的种子菰米还曾是最古老的六谷之一,李白就曾经写到过“跪进雕胡饭,月光照素盘”,诗中提到的‘雕胡饭’,就是用菰米做成的饭,据说在当时的长安是用来招待上宾的。 可惜如今很少能吃到菰米饭了,自从南方大地的主食以稻米为主,那些菰就留着孕育茭白了。 瑞彩将这一篮子茭白全都要了,另外又挑了一篮子青红菱角。笑笑则买了一口袋鸡头米,又看那船上的莲蓬碧绿可爱,便挑了十几枝扎成一束拿在手里。 那篮子和布袋由丫头送去了马车上,两个好友便沿着湖边散步。 “这几日的相亲花宴上,可有中意的男子?”笑笑偏头问道。 瑞彩倒并没有脸红,一本正经地说:“只觉得那些人都一团孩子气,被家里娇宠惯了的。若是离家三日,只怕便如那蚌儿离了蚌壳,几粒沙子就能令其头破血流。” “现在的商家子弟,哪有年纪轻轻就阅历丰富的,若是经得砥砺,再尖利的沙子也能被磨育成闪闪发光的珍珠。”笑笑也认真道。 瑞彩亦觉得有理。 “你决意从商家子弟中寻他?”笑笑一时也不知怎样称呼那个未来的男子,说夫君和未婚夫未免为时过早,至于古代的“男朋友”,笑笑还一时找不出准确的替代词汇,思来想去,便用了个“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他”。 古代女子的相亲,说其百转千回一点也不为过,一辈子的事,自然是慎重又慎重。 “我们本是商贾子女,自然这辈子是跳不出商圈的。”瑞彩口气平淡,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我从不信什么官商联姻,那些做官的看中的不过是咱们的钱,他们骨子里还是瞧不上买卖人的。” “在政商之外还是有很多行业的。”笑笑望着自己手中碧绿的莲蓬,自家都觉得语气苍白:“比如说,画师?乐师?” “那些人太过于飘忽。”瑞彩虽说调筝习画,却并不认为这些东西可以充当生活的全部,“与其在天上飘着,倒不如嫁给农人或手艺人,起码踏实。” 笑笑想起西子来,今日逛街她爽了约,说是与思存画会的画师们约好了在十二泉边论画的,还想着叫了笑笑和瑞彩一起来,到时候与那些文人一起吟诗赏画c曲水流觞。 后因瑞彩已经与其师父约好了去班子里听琴,三人小组这才分开来各自行动了。 “西子近日与那些画师走得很近。”瑞彩看似无意道。 笑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我只是好奇,温家是谁陪着西子前去的?总不能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去画会。” “似乎每回都是翀哥。”笑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按说以温至翀的剔透玲珑心,怎会看不出西子心中所想。 最终瑞彩说了一句:“真不知那位堂少爷是怎么想的。” “听西子说,翀哥也是自小学画的,大约对那些画师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吧。”笑笑想起翀哥那一双巧手,做出来的鬃人儿惟妙惟肖,原来也是有艺术根基的。 瑞彩蹙了蹙眉:“若是学过画,便更该知道画之不易。身无长物,只有画艺,在我朝是没有根基的,即使画卖得多,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若想成为大家几乎不可能。” 笑笑半晌不语。 “若是小商人的女儿,嫁给个画师,倒也算作一段佳话。只是温家,虽然算不上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商贾,但也能排得上前十,如今又有太后亲自写匾,身份更是今非昔比。西子这京都明珠一般的妙人,有些事只怕更难,”瑞彩的眼睛望着湖上的一对戏水鸳鸯,转眸看了看笑笑:“像你舅舅半途山人,昔年可是谷探花呢!说起来是以书画为生,却也收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学生,学生们多还是有身份的,他们总舍不得看老师过清贫日子的。更何况,还有你那位翰林院的大舅舅。” 笑笑对瑞彩刮目相看:“嗬,你比我知道的还多!” “自从知道你外公是兰溪谷老先生,其他的猜也能猜得到!”瑞彩抿嘴一笑。 “好啦,咱们俩在这里猜来猜去,人家西子或许根本没有这些想法呢!”笑笑望着湖里顽皮游过的一群小野鸭子,傻呵呵地惊扰了鸳鸯的好梦。 “这样更好。”瑞彩慢慢道。 两个女孩子边说边回到了马车,下一站是去瑞彩古筝师父的乐器班子听琴。 “你拜了好几个古筝师父,这一回咱们是去哪个乐器班子?”笑笑问道。 讲起自己的师父来,瑞彩一脸的自豪之色:“自然是前一阵子刚拜的师父!要不是因为孟师父,我的筝艺也不可能进步得这样快。” 孟师父,就是本朝最有名的古筝乐师孟六月。 瑞彩跟他学筝,半个时辰要花一两黄金,贵是贵了些,一节课学下来,却抵得上旁人教半年。 笑笑想到这里,突然想要反驳瑞彩方才的话:“若拿孟师父这样的乐师来讲,也算是飘忽忽没有根基吗?”说着又补充一句,“怪我失礼了。” 瑞彩并没有恼,认真想了一番才说道:“毕竟‘昨夜东风’与其他乐器班子不同,那是受过皇上封赏的。若是思存画会里某位画师的画作也受到了皇上的封赏,自然身价百倍,指不定有多少高官名士竞相前来求画呢!” “你方才说,昨夜东风?”笑笑一怔。 “对呀,就是宫八声的乐器班子。”瑞彩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成为宫八声乐器班子里某位乐师的徒弟。 “孟六月c宫八声这些人,都同属于一个乐器班子吗?”笑笑自认孤陋寡闻,以前还只当这些有名的乐师各自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呢。 “他们都是师兄弟。”瑞彩也觉得,一个乐器班子里齐集这么多神一般的乐师,有些梦幻般的不真实。 笑笑看了看手中碧清的一把莲蓬,这就要见到宫八声了么。 “大多是他们的徒弟在演奏,甄四僧c顾七弦c孟六月c宫八声,只要一个人坐阵便够了。”瑞彩口吻中满满的与有荣焉。 “今天谁坐阵?”笑笑莫名其妙想起玄真七子来。 “大约是顾七弦,他的琴最好。” “听琴的票钱应该不便宜吧?”笑笑问道,以前就听说过“八声十两金”。 “今日说好了我请你听琴,下一回你来请我便是。”瑞彩神秘一笑,悄悄凑到笑笑耳边:“风荷苑给了我了。” 当初魏子远送给瘦马的园子?这就转送给女儿了? “是我祖母做的主,以后给我做嫁妆,现在便交给了我,想怎样布置都随我。”瑞彩的眼中反而看不到多少兴奋之情。 “这下子你可成了富婆啦!”笑笑反倒比瑞彩还开心,“管他谁住过的!给了你就是你的!” 瑞彩这才点点头:“还没想好做什么使,你的相馆若是需要,可以先借给你用。” “呀,又多了一处取景的园子!”笑笑的心情棒棒哒,拍了拍瑞彩的手,“我不白用你的,每回用都要给你交租金!” “你这样见外。” “在商言商嘛。”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淇园斗琴 ,踏莎巷是一条极窄的巷子, 两旁莎草侵道,稍大一些的马车都很难从此经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和瑞彩是牵着手走进去的。 像元龙朝的其他街道一般, 踏莎巷的巷口也立了一大块青石, 上面镌了字:薜莎青薠。 其实客观来说, 这条巷子并不算很窄,只是那些莎草占据了很大的面积。秋初的莎草绿到极致, 有些已经暗暗吐出小小果实, 这样茂盛到溢出来的绿色,让人觉得第二日就要荒芜了似的。 “不过是应景地种了些莎草,你倒似看呆了。”瑞彩望着友人的模样,不觉笑她。 “若是春季, 咱们真可以踏莎而行了。”笑笑水烟般的裙摆拂过这些莎草,“我格外喜欢许浑的那一句——自翦青莎织雨衣。” 笑笑以前并未留意过这些常见的莎草, 今日这条莎草连天的踏莎巷却引起了内心小小的震撼,若是春季会更好,莎草青韧,可用其编织蓑衣斗笠。 瑞彩也被笑笑勾起诗意来:“因许浑这两首诗是写村居的,我当年读到了就很喜欢,现在想来, 那‘竹里棋声暮雨寒北窗谁拂旧尘冠’, 实则是一种绝望之后的归隐。” “一日身闲一日安, 寻闲是福。”笑笑抚了抚鬓角, 正了正那淡黄玉雕成的菖蒲花的簪子。 “再早些时候, 尤其那春夏之交, 这些莎草的叶茎都可采集入药,医家称之为香附子,也叫做夫须,据说有益血中气之效。” “原来这莎草就是夫须啊,”笑笑恍然大悟,“以前看《小雅》中提到过:南山有台,北山有莱,解释说那台便是夫须,看得我一知半解的,却原来,竟是眼前之物。” “那北山的莱又是什么?”瑞彩问道。 “是藜,也就是咱们通常说的灰灰菜,上一回去你家咱们还用蒜蓉调着吃过。” 两个人不知不觉便走过了大半条巷子,笑笑心下纳闷:“真是怪得很,这条巷子里没有其他商铺或人家吗?” 今天看来,除了成片的莎草就是青灰色的围墙,连一户人家都不曾看到。 “据说乐馆将整条巷子都买了下来,前面的那扇门便是了,”瑞彩指了指不远处,一株婆娑的大桂树下,有小的屋檐,再往前走两步,便看到了黑漆门。 门上有小小匾额,写了“昨夜东风”,匾额旁挂着两盏纸槌灯笼,用的冷金薄纸,一盏上面画了“鹿望秋月”,一盏上面画了“林深见鹿”。 笑笑不觉问道:“这门前的灯笼上并没有写乐馆招牌,想来便是字姓灯了,却也没有写姓氏,只是画了鹿,莫非乐馆的主人姓鹿?” 字姓灯,因“灯”字与人丁的“丁”谐音,拆开来又是“火”与“登”,人们便觉得,此物有人丁兴旺c五谷丰登之意,因此古人在门前c院子,常常都挂着灯笼——除了照明,亦取吉祥之意。 家宅门前挂着大灯笼便称之为“字姓灯”。 “若是字姓灯,那便该写‘宫’字才是,这家乐馆是宫八声开的。”瑞彩说着便拉着笑笑进了门。 进门之后,便是一架古老的云母石屏,屏风上老松鳞皴,石色幽暗,仿佛风雨晦暝。松下有两人执琴而坐,大概就是俞伯牙与钟子期。 笑笑心下更加纳罕,方才门前无人招呼也便罢了,此时已经进了门,竟也无人前来引领。 两人绕过屏风,笑笑先倒抽了口气,虽然已经想象到这个院子定然与众不同,却不想根本就没有院子——眼前居然是一片竹林。 瑞彩道:“我第一次来也唬了一跳呢,居然进门来就是林子,”说着指一指旁边的石碑,“这里就是淇园。” 听瑞彩的口气,此淇园似乎比那卫国的淇园还要著名,笑笑看那石碑上也不过写了大家耳熟能详的两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这两句诗如今映着整片竹林,倒叫人立即想起后面的内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竹林深处已经有琴音传来,笑笑道:“看来演出已经开始了。” 瑞彩微微一笑:“这里一天到晚都有琴声的,即使没有宾客,那些弟子们也是终日练琴的。当然不仅是古琴,亦有那箜篌,笙箫,阮咸” 正说着,就有个穿绿衣的童儿走过来,冲两人行了个礼。 瑞彩便将自己的两张帖子递给了童儿,又向跟随自家的两个丫头摆了摆手,让她们回到门前去等着。 这里的一张帖子就只代表一位客人,连贴身的下人也不得跟着。 笑笑看看那绿衣小童,只觉得“松下问童子”里面的童儿便该是这副样子。 “我只好奇你这帖子是从哪里得来的。”笑笑问。 “有专卖戏票的铺子,各种乐馆戏院的票都卖的,只是这淇园的票最贵,买别家的票,是带着银子去,买这里的票是要带着金子去的。”瑞彩笑道,又见笑笑手中还拿着那一束莲蓬,“这些莲蓬竟忘了让丫头们拿去。” “反正拿着也不沉,味道也怪好闻的。”笑笑一手拿着莲蓬,一手拉着瑞彩,渐渐走出了这片小竹林。 眼前的风景却如同古画一般,虬节粗壮的大梅树下,有童儿在就地煮茶,一旁则有三三两两的人席地而坐。 瑞彩指了指一株大芭蕉下面的两个蒲团:“咱们就坐在这里好了。” 想不到在这里听琴,走的还是魏晋风格。 笑笑入乡随俗,提起裙子,盘膝坐在了一面蒲团上。 因为四周很静,两人也都不再说话,专心致志欣赏起琴声。 弹琴的人并不在眼前,笑笑见不远处的松林中似乎有几位琴师正在抚琴,而前面一泓溪流的对面,古老的木长亭之中,也有几人正在抚琴。 笑笑前世不懂音乐,不要说高大上的交响乐,便是连明星演唱会也很少去看。——原以为在那种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中欣赏交响乐,便是音乐界的至极享受了,如今坐在这里,才知道全然不是那样。 笑笑这样不懂音乐的人,也沉浸其中了。 眼前天然的风景,幽微的琴音,是梦不到想不到的风雅。 那琴声,时而合鸣,时而单奏,时而朴拙,时而华畅,如泣如诉,如琢如磨。 笑笑今日才懂得了,何为流鱼出听,六马仰秣。 瑞彩静静地听着,待这一曲终了才轻声对笑笑道:“方才的琴师里,是有顾七弦的。” 想不到这样的大师,竟然与弟子们合奏,笑笑也不禁生起钦佩之情。 有童子端了矮桌和茶盘过来,笑笑看那茶具都是粗陶烧制而成,朴实粗粝,品了品那茶,只觉得古老清香,竟一时尝不出是什么茶。 瑞彩也饮了一口:“上一回就问过我师父这是什么茶,说是古法制的石花。” 古代的蒙顶石花不同于今日,乃是黄茶,而非现代的绿茶。笑笑在竹里馆也曾喝过珊娘泡的石花,与今日喝到的略有不同。 “古代石花的制法早已失传,这‘人间第一茶’的石花究竟为何种味道,恐怕谁也无法论断。”瑞彩在鼻间轻轻嗅着茶香,“淇园茶的味道与外面的都不同,或许是有这景色和琴声配着,只觉得这茶香也无与伦比。”说着又摇头笑道:“反正我是最不懂茶的。” “我还不懂音律呢,如今还不是厚着脸皮来这里听曲子。”笑笑望着不远处那些安静品茶的客人:“今日听了如此美妙的曲子,很是羡慕你们这些擅长琴筝的人呢。” 瑞彩低声道:“可别说‘你们’,我和人家不一样的。” “刚才的琴声里,有一段像是无边落木飘飘下似的,萧瑟至极。”笑笑回忆着方才能记住的片段。 瑞彩道:“那是瑟,刚才实则是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明明是长久之意,听起来却是这样的凄然。或许长相守本身就不可能日日美好吧。 笑笑正想着,一阵清丽的琴声又响起来了。 声音格外清嫩,像是淡竹叶尖上的露水滴答,令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舒眉展靥。 这一段琴音刚落,远处又一阵琴声响起,相比方才的活泼,这个声音要清冷许多,有着不可一世的高渺蔑俗。 再一转,溪水那边的长亭又传来一阵琴声,节奏轻慢和缓,尾声几个颤音直拨到人心里去。 笑笑一瞬间明白了何为“琴心相挑”,自己尚且心旌荡摇,更何况那些懂音律的人,只怕魂魄都被那琴声挑了去。 瑞彩自然为之神驰,过了许久才道:“这是在斗琴。” 斗琴——笑笑第一次听说,这斗又不像是斗,反倒是一种参差错落的融合。 笑笑一时词穷,除了好听,竟不会再评其他。 一时间,瑟声响起,像是空谷中的回声,海天外的余韵。 瑟仿佛是琴的影子,把无限的琴声连接起来,所有的声音便立体饱满了。 “这是五十弦的古瑟,将近失传了。”瑞彩神往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笑笑还以为所有的瑟都应该是五十弦:“那如今的瑟是多少弦呢?” “自黄帝起就是二十五弦了,当年黄帝听素女弹瑟,一时悲从心起,便将瑟一破为二,至此五十弦就变为了二十五弦。” 黄帝破瑟的传说,笑笑也曾听过。 只是,黄帝之前的时代也太过久远了,五十弦不是传说还能是什么,难怪李商隐说“无端”,大约谁也讲不出为什么吧。 “宫八声制出了五十弦的锦瑟,所奏出的悲音,令所有听者怆然涕下。”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客人替瑞彩答道。 “方才的瑟是谁弹的?”笑笑问。 “是宫八声的弟子,伊三春。”客人说起这些乐师来如数家珍。 伊三春,笑笑一时无语,徒弟的名字反倒排在师父前面了。 这倒像是宫八声的所为,起名字都像闹着玩儿似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礼尚往来 ,淇园的大梅树下散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盘, 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直到有一位客人走向竹盘,将一把折扇放进盘中, 笑笑才忍不住轻声问瑞彩:“那些竹盘是做什么用的?为何刚才的客人将自己的扇子放进竹盘里呢?” “那算是打赏。”瑞彩道。 笑笑打量着竹盘里的折扇, 莫非是价值不菲的古扇?就像是红楼梦里石呆子的扇子? 淇园斗琴已经结束, 之后又响起了两三支独曲,这一场与众不同的“古曲音乐会”才算是谢幕了。 “咱们也需要打赏么?”笑笑问, 想了想自己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打赏是自愿的, ”瑞彩说着拿出自己的湘绣大荷包来,“放心,我给咱们两个都准备好了。” 笑笑见瑞彩从荷包里拿出一对青玉雕成的小小古琴,仔细看, 原来是一琴一筝,只有一指来长, 却做得格外精致。 笑笑道:“你请我来听曲子已经难得,哪里还要你来替我打赏呢,这琴筝本是你的心意,我就不沾这个光了。” 瑞彩想了想也是:“打赏不过是表个心意,也并非每位客人都打赏的。” 笑笑看了看自己手中碧青可爱的莲蓬:“我倒想把这束莲蓬放到那竹盘子里去,只不知是否合适。” “这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你自星纹湖买下这束莲蓬便一直没有离手, 可见你是宝爱它们, 如今将宝爱之物转送他人, 定然是无比珍视才会这样做。”让瑞彩一说, 笑笑手里的这一束莲蓬反倒比金子还珍贵了。 笑笑和瑞彩走到竹盘边, 见里面有古籍,有珠宝,还有随身的玉坠金钗。 瑞彩将自己的那一对青玉琴筝放进盘中,便有个小童走过来,翻开一个本子,让瑞彩在上面留字。 瑞彩接过毛笔,略一思忖,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笑笑的绿莲蓬在这竹盘子里最不值钱,但却最是显眼。一时那小童也走过来让笑笑留字,笑笑不擅评论音乐,总不能只留下“好好听”三个字吧 想了想,借用了前人苏轼的《醉翁操》:琅然。清圜。谁弹。响空山。无言。 这种时候就得玩深沉,要不都对不起这么仙儿的场子。 听完了曲子,喝完了茶,送完了礼物,签完了字,这回该走了吧人家总不会把客人们留下来吃午饭。 “诸位留步,”一位赭衣小童拦住了大家,“我家宫先生为有缘的客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客人们闻言,都有些兴奋。 宫八声!没听错吧?说的是宫八声! 宫八声给准备了礼物?就一份?会给谁呢?谁这么有缘?谁这么幸运? “礼物就送给客人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小童道。 客人并不多,也就二十几个,而且大多数是男子,剩下的几个也是中年女子。 于是大家便把目光锁定在瑞彩与笑笑身上,此刻的淇园里能被称之为女孩子的,唯有眼前这两个姑娘了。 “你的运气这样好,”瑞彩微微一笑,对那童儿道:“我这位友人该是在场年纪最小的。” 笑笑被众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只轻轻对那童儿点点头。 赭衣小童便唤来另一位青衣小童,后者提了一只竹篮,里面是好大一捧荷花的花苞:“这是宫先生亲自做的荷香茶。” “代我谢过宫先生。”笑笑双手接过竹篮,这才发现每一枝荷花花苞都用细线缠着,想来那些茶便藏在花苞里。 倒是听说过有人用荷花来窨茶——将茶叶用纱布包起来,黄昏时塞进荷花的花苞里,经过一整夜的荷香熏染,第二日荷花开放时,恰好从中取出茶包。——这就算是一窨。 “这些白荷香气较浓,制的是七窨,这些粉荷制的是九窨。”青衣小童解释道。 “宫先生有心了。”笑笑客套一句,一时又觉得宫八声定然是看到了自己,便抬起头来四处一望,却只看到了诸位客人艳羡的目光。 笑笑打量着这些客人,一时又觉得这么多枝荷花包的茶叶自己也喝不完,且这些茶大都是绿茶,保质期很短,于是便向小童道:“今日来的都是知音,不知我可否借花献佛,每人送一枝荷花呢?” 小童道:“礼物既送给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了,您可随意做主。” 笑笑看向其他客人,见有几位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来:“多谢姑娘美意!姑娘慷慨,在下佩服!” 这么一来,那些荷花便散出去一半。 瑞彩从中选了一枝白荷:“这东西本来是送你的,我可不好意思多拿。” 笑笑又拿出一枝粉荷给她:“要不是你,我也来不了这儿。” 于是,每一个客人都手执一枝荷花,一脸满足地走出了淇园。 “宫八声亲手制的茶叶!”一位客人激动得手直哆嗦,“我都舍不得喝!” 另一位女客人珍惜道:“不然我缝两个香袋,把这两包茶叶放进香袋中,这样咱们就能日常佩戴着了。” “好好,娘子所言妙极!”那位客人频频点头。 ——看来这两口子都是宫八声的迷妹迷妹夫。 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盛传的——元龙朝这种用荷花苞制成的荷香茶有了一个新名字——八声茶。 笑笑回到家中,只把这荷香茶给母亲留下了几枝,剩下的便全都留给了自家。 趁着家中漾碧湖的荷花还未全谢,笑笑也打算叫丫头按着法子窨一些茶,若是好喝,便孝敬祖母一些。 小笛儿捡点着竹篮里的荷花,突然道:“姑娘,这篮子里还有一封信。” 笑笑心头一紧,一时不知那信里会写些什么,从小笛儿手中接过信,见冷金纸的信封上并无一字,摸了摸,又觉得那信封厚厚的。 打开来看,里头竟是几十张“昨夜东风”班子的戏票,笑笑把厚厚一沓戏票拿出来,又向那信封里张了张,便是空的了。 心下有些淡淡的失望,又拿起其中一张戏票来细看——冷金纸上印了猗猗绿竹,上面一行金字也是印的:以琴知音,以歌会友。 中间用草书写了“昨夜东风”四个字,笑笑用手摸了摸,墨迹还未完全干透。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实在看不出究竟算何种字体,笑笑还没见过这样自由好看的草书。 小笛儿将那些荷花收起来,看那竹篮子好看,但又派不上用场,便想着收进库里去。 忽听姑娘道:“我喜欢这竹篮子,就摆在东次间吧,里面放一些水果或花,都是好看的。” 小笛儿遵了命,又见姑娘似要出去:“姑娘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便是。” “我看看咱们院子里的丝瓜,”笑笑一行说一行来到了院子,抬头看那架子上疯长的丝瓜们:“选那些好看的饱满的摘下来,我要送人。” 小笛儿刚应了,又见姑娘沿着回廊向后院走去,急忙跟上去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下人们的院子可不是姑娘去的地方。” 笑笑边走边道:“记得你们在后院种了些扁豆和花生的,说起来这也算我院子里的果实,选些好的也采摘了吧,我要送人。” “是,姑娘。” 笑笑已经来到了后院,见有两架碧绿的扁豆架子,那些玉蜀黍也成熟了:“取一只篮子来,我亲自来摘。”说着又问道:“这些菜地是谁打理的?” “是马婆子和桂圆儿。”小笛儿急忙道,怔怔地跟在姑娘的身后,从未见过姑娘这样。 “她们打理的好,赏她们每人两个月的月钱。”笑笑想了想又道,“这个秋天,后院里的每个人都加一套秋装,总不能白摘了你们的。” “谢姑娘赏。”小笛儿愈发不解,隐隐觉察出什么,又不敢深想。 笑笑拿着菜篮子,亲手摘了扁豆和玉蜀黍,还拿着小铲子亲自挖了落花生。 弄得后院许多丫头婆子都无所适从,紧紧跟在姑娘后头:“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那花生上都是泥土,别脏了姑娘的手” 笑笑虽然没干过什么农活,却也比元龙朝的大家闺秀们能干,很快采摘了满满一大篮子菜果,这才喘了口气儿。 后院的丫头们早已在当院支起了桌子,诚惶诚恐地摆上后院里最好的瓜果糕点,又冲上一壶浓郁的罗汉茶——不管姑娘吃不吃,热情的样子总得摆一摆的。 笑笑坐在小竹椅上,吃了一杯热茶,又将整个后院打量一番:“你们的院子打理得很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既然吃住都在这里,就当这里也是个家。” 后院的仆妇们,以簪花为首,齐齐给笑笑鞠了个躬:“姑娘慈悲心肠,是奴婢们的造化。” ——珊娘的房里,眺雁已经将今日之事回给了太太。 起帆今日回得早,便也听了一耳朵。 “这孩子,这是长大了。”珊娘一笑。 “这都不作数,不过是一时的少年心性。”起帆望着窗外,声音中有些闷闷不乐。 “许是听琴听迷了,据说那淇园里是看不到琴师相貌的。”珊娘似在安慰自己的丈夫。 起帆答非所问:“过两日就去庄子里了,去那边玩上一趟,回来说不定就忘了。” 珊娘只笑不语。 待笑笑从后院回到自己的房间,经过那只常年闷不作声的大鹦鹉,忽听得一声叹。 笑笑立住脚步,看了看那雪白高冷的大鹦鹉:“大白,方才是你在叹气么?” 刚才一定是错觉,大白连话都不会说,怎么会叹气呢?还叹得那样幽长。 谁知大白望了笑笑一眼:“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秋游分组 ,撷英女学的“农家乐”活动定下来是三天, 但家里还是给准备了十天也用不完的吃食用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原以为这下子坐实了“壕女”的称号,待到笑笑上马车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行李是姐妹里最少的——展颜的东西最多, 居然另加了一辆马车专门给她运行李。 欢颜和舒颜马上要进入六学年, 也就是女学里的最高学年, 按规定这一学年的女生是不必参与女学活动的——主要原因是,这一学年的女学生大多数开始议亲, 定下来的就在闺中安安静静地备嫁, 没有定下来的则更为时间紧迫,日常生活就是跟着母亲游走于各种相亲花宴。 “京郊的庄子有什么玩头儿,那些风景估计和祖父的小唐村差不多吧。”莞尔倒是中规中矩地穿了学裙,但发髻上还是不甘心地戴了一对儿粉色水晶的晚樱花——整个暑假不见面, 大家总要攀比一下的。 “娇生惯养的姑娘们去了庄子上,美其名曰体验农事, 实则都是去攀比的。”嫣然说着,瞥了身边的展颜一眼。 展颜欣赏着自己昨晚刚染好的凤仙红的指甲,不以为意道:“咱们唐家的姑娘最是省事,我们班上还有人带着厨子去呢,说是吃不惯外头的饭菜。” 莞尔听了直咋舌。 嫣然却换了个话题:“听说二姐姐要给咱们带回来二姐夫了?” 展颜瞬间变了颜色:“是哪个多嘴饶舌的传闲话,哪里来的二姐夫?分明连影子都没有呢!” “听说是一位姓翁的公子, ”莞尔最没心眼子,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据说在薛家的紫薇花宴上, 二姐姐和那位翁公子从头至尾都在一处, 又是逛园子又是喂鱼, 两个人还合画了一幅扇面儿呢!” 嫣然便也笑吟吟的道:“不知那位翁公子是哪一家的公子?京都商圈里并没有听说过翁家。” “谁承认那姓翁的了!”展颜有些恨恨的。 笑笑听得有些着急, 此刻也只得搬出些大道理来:“相亲宴上多说两句话是常有的事,再深一步的交往还要看家长们的意思,二姐姐在咱们姐妹中最是珍重身份的,自然更加懂得分寸。” 马车里沉默了一阵。 嫣然似是回过些味儿来:“反正外头有些风言风语的咱们也捂不住那些人的嘴。” “莫管外头人怎么胡说,咱们自家可别无风自动才是。”笑笑慢慢道——古代就是这样,一个姑娘的品行简直就代表了一家子姐妹。 马车里的姐妹都点了点头,展颜目光复杂地望了笑笑一眼,也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轻轻颠跛着,姑娘们不再言语,仿佛各自想着心事。 “你的画刊什么时候印出来?”冷不丁有人问道。 笑笑抬头望了展颜一眼,好像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笑笑想了想:“印社说四五日之后就全都印好了。” “那书叫什么名字?是写玫瑰宴的吗?”莞尔对把玫瑰宴印成书的事情很感兴趣。 “也可以叫做书吧,反正是图文并茂的形式,若是这一本反映好的话,以后大概会每一季度都出一本的。不仅是玫瑰宴,以后还会有很多女子们感兴趣的东西。”笑笑给莞尔解释。 “那书的名字是什么?”嫣然问道,心里很想率先知道一些关于画刊的新闻,这样也可以在伙伴中炫耀一下。 “名字起的是《悦己》,主要关注女子的衣着妆容,以及各种好看舒服的东西,总之那些内容会让女子们感到欢悦就是了。”笑笑给姐妹们介绍着自己的画刊杂志。 “《悦己》。”展颜咀嚼着这两个字,实在是很让女孩子们感兴趣的两个字啊,不由得问了一句:“打算卖多少银子一本呢?” “ 三十文一本。”这个定价是笑笑早就定好了的,就像现代的报纸杂志一样,单靠杂志本身赚钱是非常利薄的,主要还是靠广告。 果然,其他姐妹纷纷惊讶:“三十文?!连三等丫头都买得起了!” 元龙朝的三十文大约相当于现代的十元钱,自然普通老百姓都能消费的起,笑笑要的就是零门槛的效果,无论任何阶层的女子都能买得起,这样才能带动杂志上的广告消费。 莞尔还是富家女的心态:“反正那些女孩子们看了书也买不起上面的东西,白白的眼馋!想一想,那玫瑰宴上的一切若是都搬到书上,谁看了不羡慕呢?” “据说把玫瑰宴上所有的舞蹈都画上去了?”展颜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并没有答应把跳舞的画像放在画刊上的。 笑笑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等四姐姐看了《悦己》再做评判吧,若是喜欢,半个月之后的彩印版可以加上姐姐跳凌波舞的画像。” “还有彩印版?”几个姐妹异口同声问道。 笑笑点头:“对,请彩笺夏家制的版,用的十色套印,这些彩印版算作是精品珍藏版,价格要比黑白版贵上十倍。” 姐妹几个点点头,这个价钱还差不多。 展颜动了心思,很希望自己的画像能够刊登在这样美好的画刊上。 笑笑道:“四姐姐还是先问问二伯母吧,我们采用的那些画像,每一幅都经过了本人签字同意,也有只画三分像的,也有只用化名的。” 如此一来,展颜更放心了,相信母亲这回不会横加阻拦。 唐家的马车很快便到了寻英巷,姐妹们走进久违的校园,各自向自己的课室行去。 虽然在暑假里已见过数回,但笑笑与瑞彩西子见了,还是兴奋地聚在一起,大家都穿着学裙,这才发现原来经过一个暑假,三个人都瘦了。 三个伙伴口中都噙了凉凉的薄荷糖,瑞彩道:“听说这次是乘学里的马车去庄子上。” “咱们女学能有几辆马车呢?”西子不解。 “北园停着上百辆马车呢!”瑞彩不觉声音大起来,“而且全是加宽加大的车厢,里头坐十几个女生不成问题!” 真没想到,童山长居然已经把学车计划落实了!这才叫速度,这才叫雷厉风行啊,笑笑不觉暗暗佩服。 一想到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学车计划这就实现了,笑笑心里就激动不已。 “我娘非要给我带两大筐鲜果子,让咱们三个一起吃!”西子笑道,“衣裳也带了两个大包袱,实在不至于的。” “我爹也让带了两大包袱,说庄子里风凉,不比家里。”瑞彩想起魏子远叮嘱自己时的样子来:“大眼儿,双子轰羊,栓厚眼儿(大姐儿,庄子风凉,穿厚点儿)!” 突然听见课室里一阵哗然,三人向那边望过去,就见澹台芙蓉正在给大家展示自己的孔雀羽织纱氅,缤纷夺目,直耀人眼。 瑞彩吐了吐舌头:“她要穿成这样去庄子上,公鸡说不定都要找她打架,以为她对母鸡们心怀不轨。” 西子听了,笑得直捂肚子。 笑笑却很高兴看到瑞彩正在恢复往日的活泼。 “班主任”颜先生的到来让大家停止了喧哗:“因为要借住在庄子上的人家,故而要将大家分成每六人一组,每一组住进一户人家,平日里的活动起居也都是这一组学生在一起互相照顾。” “颜先生,咱们班怎么分呢?我想和扶苏一组!”班上的绿衣最敢说。 众人听了也纷纷吵嚷起来,大多数是想和要好的朋友分在一组。 笑笑与西子瑞彩三人拉着手,自然也很想自己人住在一起的。 颜先生拗不过大家,便让大家先自由结组。 女孩子们很少有一大群人做好朋友的,往往也就两三个要好,因此一下子分出好几个小组来。另有一些不大合群的学生,便落单地站在一旁看着,比如薛聪,比如幼清。 颜先生简单将一些人数相符的组合合二为一,因为笑笑三人站在教室后面,便没有与其他组联合,眼看着其他人都分好了,就剩下笑笑这一组与落单的几位。 颜先生打量了一眼笑笑,又看了看薛聪,突然道:“咱们班里二十一个学生,你们三人便与甲班合组吧。” 笑笑还以为说的是自己三人,却见颜先生指了指手边的薛聪等三人,于是这三位学生便去了甲班。 余下的还剩笑笑三人,幼清,以及澹台芙蓉,笑笑又数了一遍,明明就是五个人。 直到助学霓节走到自己组里来,这才凑够了六个。 笑笑与两个朋友对视,组里这些人员都不错,只有那澹台芙蓉让人吃不消。 澹台芙蓉此刻更是不爽,方才那些巴结自己的女学生,一听说分组便纷纷弃自己而去,仿佛生怕跟自己分在一个组。 澹台芙蓉看了眼笑笑三人,翻了个白眼儿:居然要跟自己平素最看不上的几个人分在一起,还要同吃同住三天?! 澹台芙蓉清了清嗓子道:“我的行李最多,到时候我住正房,你们几个住厢房。” 几个人谁也没搭理她。 很快,颜先生又道:“每个人的行李只能装一只包袱,大家只捡紧要的带上便是。” 这下子全班都炸了锅:一个包袱可装不下呀!我的三套寝衣怎么办呢?我的云缎被子褥子怎么办呢?我那几套头面怎么办呢?我的大菜厨子和点心厨子怎么办呢? 很快就有人问道:“那贴身丫头还跟着吗?” “不能跟着,若是有什么想跟家里说的,一会儿可以给自己的贴身丫头交代。”颜先生道。 一句话把全班女生都说愣了:贴心丫头都不能跟着?难道洗脸梳头都要靠自己吗?!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姑娘怕怕 ,大家各自去检点行李的时候, 瑞彩拉住了笑笑和西子:“只怕咱们这回不是去普通庄子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二人不解,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伙伴。 “此次去庄子上的女学生少说也有三百人, 即使分成小组, 也至少有五十组。”瑞彩分析着这些数据, 又问二人:“你们可曾去过家里的庄子?” 笑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京都的庄子反正是没去过, 至于赵州之前的自己就更不知道了。 西子道:“我不过站在路边看过那些玫瑰花田, 顶多耽搁了半个时辰也就坐车离开了。” 说起来是大家都是商贾之女,平日里也在学集做过生意的,看来还是缺乏经验啊。——不要说温家是以玫瑰为生意的,就是其他商家的太太们, 每过一段时日也都是要去庄子上看一看的。 “我倒是常陪着祖母去庄子上的,而且也在那里住过。”瑞彩微微蹙着眉头:“就我的观察, 即使是大庄子,也不可能有五十多个独院。往往只有庄头管事才有资格住在独院,其他的庄稼把式都是合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笑笑蓦然有一种学校要把大家扔在荒山野岭的感觉。 “若是再加上山长和先生们,那起码得要五六十个独院。所以说,咱们要去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庄子。” “哪里会有这样特殊的庄子呢?莫非咱们女学专门建了这么一所庄子?”西子一时还想不通。 “这种情况怕是不大可能,投资过大。”笑笑说道, 心中已经有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果然, 瑞彩将笑笑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应该是去一个真正的村庄。” “真正的村庄?”西子一时未能理解村庄的含义。 “就是真正的村子, 京郊里的真正村子。阡陌交通c鸡犬相闻的那种村子。”瑞彩解释道。 真正的村子——就是那种猴孩子敢往大小姐身上扔土坷垃的那种村子, 你若骂他, 他就敢往你脸上喷唾沫。 大家都怔住了, 一时猜不出学校的真正用意。 笑笑打破了沉默:“咱们还是尽快收拾行李,把一些实用的东西挑出来,至于那些华而不实的衣裳头面之类的就不必带了。” 瑞彩也点点头:“还有那些不扛饥的零食之类,也不必带了。” 西子想起家里给自己带的那两大筐鲜果,现在想来实在累赘,再说那村庄上最不缺的就是蔬菜果子了,真该听三哥的,不带这些东西就好了。 瑞彩又补充一句:“最重要的是带上银钱,不要带银票,最好是现银。” 几人点点头,便各自去收拾行李了。 笑笑看到等在马车边的小笛儿,见其眼圈已经红了,想来是听说了不让贴身丫头跟着的话。 “我也没有落单,好歹还有几个姐妹互相照顾着,有什么可担心的?”笑笑见小笛儿已经将一些必需品拿了出来,收拾了一只大大的包袱。 “这样大的包袱一个人也背不动,还是再去掉一半吧。” 小笛儿闻言便有些着急:“那些贴身的被褥总不能用外头的,便是在玫瑰宴,咱们还是带的自家被褥呢。” “据说庄子上都给备好了被褥,”此时反倒换成了笑笑安慰小笛儿:“带两身寝衣便足够了,不过就区区三日,将就一些也就过来了。” “姑娘虽然跟着老爷天南海北的跑,却没有像今日这样将就过,自来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小笛儿红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被褥从包袱里拿出来。 因为一早答应了瑞彩要陪她烧火做饭,所以笑笑还带了许多调味品,这些小小的瓶瓶罐罐笑笑倒都留下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小笛儿这里只是红了眼睛,却不见旁边马车的那些贴身丫头和姑娘,有的泣不成声,有的索性抱头痛哭,仿佛姑娘们即将上的是囚车。 “要紧的是那些药,姑娘一定要带全了。”小笛儿抽抽嘴角,险些要哭出来:“还有,就是那些柔软的草纸,一定要带够了。” 庄子上不比家里,别说柔软的草纸了,那些瓦块子石头土坷垃也是经常用的。 笑笑听着小笛儿实在的话语,忍不住笑了。 “学里闹这么一出儿,简直就是先斩后奏。”小笛儿收拾着行李,口气有些愤愤,“家里的太太们老太太们听说了,还不得急坏了” 笑笑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交代,便拉住小笛儿正色道:“这三日的生意我已经交给了团喜和描红,若是有难以定夺之事,就去跟” 毕竟是笑笑自己的生意,目前还不想依靠父母,至于阮氏,笑笑又觉得经营理念有所不同,脑子里把几个可靠的人来来回回想了一番,最终道:“终归每个月都要跟温家香铺对账的,而且这期画刊的主要赞助商也是温家,若是生意上的事情实在没有把握,就去请教请教温四爷。” “是,奴婢记下了。”小笛儿重重点头道。 这一次秋游的阵仗闹得这样大,绝不可能只有短短三日。正是因为想到这些,笑笑才叮嘱了小笛儿许多生意上的事。 很快就有学里的婆子过来催促:“几位姑娘快着些吧,马车里一群人等着呢。” 笑笑将包袱背在肩上,与众多背包袱的姑娘们一起,步伐坚定地消失在人海中。 小笛儿目送着远去的姑娘,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不知道老爷和太太听说了这件事,会作何反应。还有老太太,家里头四个孙女儿都要去庄子上受苦,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住。 “哈哈哈哈!”马车里响起姑娘们没心没肺的笑声。 甚至有的车厢还有欢快的歌儿传出来,还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笑笑坐定在马车里,与西子挨着,另一边则坐着助学霓节。——特制的车厢非常大,数一数,竟可以坐下十二个女学生,恰巧坐满两个组,门边竟还能坐得下一名管事的婆子。 澹台芙蓉在马车里也是最夺目的,居然将那件金光闪闪的孔雀纱氅穿在了身上,引得其他人不断侧目。 霓节身为助学,少不得开口道:“学里统一要求穿学裙的,一会儿先生看见了定然要说。” 澹台芙蓉一脸的无辜:“我这件纱氅最怕叠,要起皱的。再者说,包袱里已经放不下了。” 笑笑看向她的包袱,居然是全车厢最大的一件行李包袱——真难为了澹台芙蓉是怎样扛上马车的。 “反正我的东西多,我要住正房。”澹台芙蓉又提起这个话来。 笑笑三人只做没听见。 幼清见澹台芙蓉看自己,只得小声道:“我我听助学的安排。” “好,到时候你自己住一间,我们五个住一间。”霓节看了澹台一眼,慢慢道:“庄子上可没有丫头给守夜。” 澹台芙蓉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早先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偏僻些的庄子上,会不会有狼?”笑笑不怀好意地问瑞彩。 “那倒是不会,但总有些小动物,像黄鼠狼啊,刺猬啊,尤其是耗子们,成串成串的。”瑞彩不以为然:“若是说到大动物,我以前在乡下时,倒是碰见过野猪拱门。” 经瑞彩这么一说,被吓到的可不止是澹台一人,简直满车厢的女孩子都被吓白了脸。 便是笑笑也不能神色如常地继续聊天,成串的耗子,会不会啃人的脚趾头啊? 瑞彩继续说道:“你们别不信,那些耗子凶着呢,我小时候邻居家里就闹过一次厉害的。” 坐在对面的一个胆小的女生怯怯问道:“怎么个厉害法儿?” 瑞彩叹了口气,倒也不像是编排故事:“那一家子都在院子里做农活,把几个月的孩子放在屋里的炕上,结果就听见孩子一声大哭,惨烈得不似人声,这一家子还以为孩子从炕上摔下来了,急忙跑进屋子看,进屋的时候,恰巧有大耗子从脚边窜出去” “怎么了?是不是耗子把孩子给咬了,咬的哪里?”女生们纷纷问道。 “咬掉了一只眼。”瑞彩的声音暗下来。 有女生一声尖叫,其他人也都吓得直跺脚,仿佛那只大耗子就在脚底下乱窜,还有的吓得捂住了双眼。 “那闺女自小就被人叫独眼儿,去年嫁给了邻村的一个鳏夫。”瑞彩咬了咬牙:“这就是耗子们造的孽。” 澹台芙蓉声音颤颤地道:“咱们还是大家伙一块作伴儿吧,一起睡正房。” “别闹,你的行李那么多。”笑笑逗她一句。 澹台芙蓉坐得离大家近了些:“我一向睡得死,有什么动静也听不见,大家伙儿一块儿照应着,还能一起打耗子呢。” 突然马车上一个女生站起来:“不行,我要下车,我不去了!停车!让我下去!” “现在下车,学里就会给个‘差’。”坐在车厢门口的婆子幽幽开口了。 优良可差是学里对学生们的成绩汇总,就像是“优”会给人们带来无限荣耀一般,“差”也一样会让人们的面子上下不来,丢人的不止是学生自己,更会带累家人一起跟着丢脸。 甚至,在相亲花宴上,人们也会问一问学生们在学里表现的——姑娘在学里的成绩怎样啊?听说得过不少的良,还有一个优呢! 这就算是商界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最高的赞誉了,据说当年的薛慧就是得了七个优的最优秀人才,高官子弟也有来求此女的,最终是薛慧自己选了沈英白,也算成就了一段佳话。 若是没有“优”也就罢了,可若是得到一个“差” 那位吵着下车的姑娘很快就老实了。 婆子再次开口了:“老身多一句嘴,姑娘们现在就把行李里的银钱和首饰捡出来,老身这就在马车上给大家立了字据,下了车就交给上头,反正早晚也要上交的。” “怎么还要没收我们的钱财?”姑娘们不干了。 “一来,这是山长此次定下的规矩;二来,我的姑娘们,在村子里就是有大钱也花不出去,你给村民的一块大金子,他们恐怕还不认得呢。”婆子道。 虽然婆子这样说,但大家还是留了心眼儿,想方设法“暗度陈仓”。 最终婆子的一句话打消了大家的念头:“一旦抓住私自用钱的证据,就直接给个“差”。” 一个差评压垮众姐妹啊,一车的姑娘瞬间都老实了。 幼清第一个反应过来:“村子?村民?到底要拉着我们去哪儿?” 女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婆子:叵婆,叵婆,我们去哪里吖~~有你在就天不怕地不怕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乡下生活 ,为了防止被“撷大”差评, 女孩子们都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金银财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澹台芙蓉固执地留下了自己那一堆金丝银线的好衣裳,婆子笑了笑, 且由着她。 澹台芙蓉有自己的穿衣操守, 即使饿肚子受气, 也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最终,打扮得如同花孔雀的澹台芙蓉, 一脸高傲地与同组的五个女生下了马车。 虽然做足了准备, 但大多数人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村庄的。风中送来一阵阵草木香和炊烟气,还夹着一股子复杂的牲口粪的味道。 “臭死了臭死了!一股子马厩的味儿!”澹台芙蓉用孔雀羽的扇子捂着鼻子。 “小点儿声,当心树上的猴孩子用石子投你”瑞彩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浑身是泥巴的孩子跑过来, 一脚丫子踏在澹台芙蓉的绣鞋上,也不知骂了声什么, 又像活鱼似的从人群钻走了。 澹台芙蓉看了看绣鞋上的泥印子,登时火起,自小就是娇生惯长大的,亲手打骂丫头也都是常有的事,眼下这一脚自然忍不得,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也不知是澹台芙蓉追的快, 还是那猴孩子有意放慢了脚步, 总之是让她给追上了。猴孩子浑身都是泥巴糊着, 仔细看却是寸缕未着, 此刻嘻嘻哈哈地转过头来冲着澹台芙蓉撒了一泡尿。 澹台芙蓉急忙往后躲, 但那纱氅下摆还是被尿溅到了, 更可怕的是,眼前的男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也有八岁了,就这样□□裸的翻开马赛克冲着一个大姑娘撒尿啊。 澹台芙蓉觉得自己的下半生都要被这个猴孩子毁了,恨不得这就冲上去掐死他,但又怕两人撕扯引起大家围观,到时候丢人的可是自己——落下个泼辣货的名声还是好的,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毁了名节那就完了。 澹台芙蓉咬了咬牙,此刻只能忍气吞声,浑身颤抖地回到自己的小团体,问那婆子:“我这纱氅沾了泥水了,得赶紧洗净了,学里带了几个洗衣妇过来?” 婆子一笑:“还是到了住处再说吧。”正要点人数,又不见了笑笑和瑞彩:“那两个学生呢?” “来了来了!”瑞彩提了一只小木桶欢快地跑过来,后面跟着同样欢快的笑笑。 幼清好奇地凑上小桶去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发白地跳起来:“蛇——” 瑞彩一副对方大惊小怪的神色:“不过是十几条泥鳅罢了。” 西子也捏着鼻子看了一眼:“这是刚才那猴孩子挖的泥鳅?” 笑笑道:“我们用粽子糖跟那孩子换的,一块糖换一条泥鳅,这泥鳅的个儿还不小呢!” “你们这是要”西子皱着眉头。 “答应了要陪瑞彩彻底过一把农家生活的。”笑笑拍一拍瑞彩的肩膀,“不过我只管做,不管杀哦!” “用不着咱们动手,先把这些东西放在水缸里养起来,等把肚子里的泥都吐尽了就干净了,放在水里和豆腐一起炖,活泥鳅遇见热水,就顾头不顾尾的钻进豆腐里去了,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动手!”瑞彩一脸喜气洋洋,“豆腐里面裹着泥鳅,那才叫一个鲜呐。” 瑞姐儿,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笑笑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看来还是低估了乡野生活的生猛啊。 此时大多数女学生都聚集在村头,引得那些村民们好奇地张望着。笑笑也打量那些村民,见全都是妇女和孩子,不觉有些纳闷儿:“严嬷嬷,这村子怎么见不到青壮年?” “这一大片宅子是女学生们住的地方,怎么能让那些村野汉子随便出入呢?”婆子道,说着扶了扶黑绒布抹额,终于在人群里找见个熟悉的身影:“你这个老货害我好找!” 来人是个长脸的黑婆子,也是在撷英女学做事的,此刻正笑呵呵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碎花衣裳的村妇。 小组成员瞬间有种要被集体卖掉的感觉。 这些平日里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的姑娘们,知道自己要落入这婆子的手上,便都甜甜叫了声:“马嬷嬷~” 长脸的马嬷嬷将那农妇拉到前头来:“这是桂婶儿,你们这一组正是寄宿在她们家的宅子。” 桂婶儿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脸上有些害羞的木讷,被马嬷嬷推了一把,才清清嗓子道:“俺家就在前头不远,跟俺来吧。” 几个姑娘便一路跟着前行,因为是村边,举目便能望见远处的农田,再配上眼前齐整整的青砖房,看来这是一个富裕的村子。 霓节问那农妇:“这村子叫什么名字?” “俺们大王庄是整个甜水镇里最大的村子,”桂婶儿对自己能嫁到这个村子来,很是满意,“俺们这儿的地势好,旱涝保丰收!整个镇子都是甜水井,尤其俺们村的水井,最是甜哩!” 看来学校为了这次“农家乐”的选址,也是煞费苦心啊,村子又不能太落后,也不能满井苦水,总不能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姑娘们去睡土坯房茅草屋吧。 但当大家走进桂婶儿的院子,还是受不了这里的清贫简陋。 澹台芙蓉尤其意外,在院子里打了好几个转:“这,这,这只有正房,没有厢房?” 马嬷嬷道:“这里不比京都,姑娘们还是担待几日吧。” 桂婶儿还有些不服:“俺家的宅子是去年新盖的,算是全村最好的宅子呢!” 西子却好奇地望着院子里的树:“这树上的青果子是柿子吗?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柿子树呢!” 柿子树除了挂果的时候好看,其他时候真没什么观赏性,所以大户人家的庭院里很少选择这类树种。 桂婶儿却立即做出护食的样子来:“离柿子长熟还早呢!再说,等这一树的火柿子挂了果儿,俺男人还要担到集市上去卖哩!” 几句话说得西子面上讪讪的,好像自己嘴馋要摘人家柿子吃似的。 霓节已经背着包袱向屋里走去:“咱们还是先看看住处如何吧。” 几个女孩子陆续跟着走进去,堂屋很小,只够放下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屋子里光线不好,暗沉沉的。 “姑娘们住东屋,我们两个住西屋,咱们也好做个伴儿。”马嬷嬷说了一声。 虽说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别扭,但若只是几个小姑娘住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反倒不安全。 几人进了东屋,光线更是暗了,北面盘了大炕,上面的被褥都是新的,屋子里才熏的香,并没有什么怪味道。 澹台芙蓉嘟囔着:“连玻璃窗子都没有,这时节还糊着白纸,又不透亮,又不透风,难怪这屋里又闷又潮的!幼清,你还不快把那窗子打开透透气呢!” 澹台芙蓉见支使不动其他人,便拣软柿子捏。 幼清迟疑了一下,便走到窗前开窗子,谁知被那桂婶儿拦住了:“别把蚊子放进来了!”面色还有些胀红着:“开窗子?俺活了四十年还没听说过窗子能开开!” 澹台芙蓉蹙着眉毛走过去细看那窗子:“天啊,这窗子是死的!这窗子根本就开不开!” 瑞彩已经将行李放在大炕的西头,算是给自己占了个地方,还冲笑笑道:“到时候咱们几个挨着。” 澹台芙蓉有些着急:“这窗子怎么是死的呀?岂不是要把咱们闷死在屋里头!” 桂婶儿听着这话就来气:“俺们祖祖辈辈住了几百年这样的屋子,用了几百年这样的窗子,也没见把谁闷死在屋里头!再说了,你们几个人住到俺们家里头算你们有运道!像那村里的李二狗家,陈寡妇家,日子都混的不像个样,上哪里捞这么白这么新的窗户纸?他们糊了十几年的窗户纸早就破烂了,有了窟窿就用烂麻布烂丝瓜瓤子堵在那里,那屋子里比菜窖还黑呢!” 澹台芙蓉不再言语了,见众人已经在炕上占好了位置,便索性占到离众人最远的紧东头。 马嬷嬷道:“这炕上的褥子被子枕头,都是学里一并给准备的,用的新布新棉花,姑娘们且放心用去。” 笑笑这才放下心来,之前曾经担忧过没有干净被子盖,原来这些山长早已经想到了。 唯一不满意的还是澹台芙蓉:“棉布可不行,太糙了,会把身子搓皱的,幸而我带来了云缎的褥子。” 众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一起走出屋子:“住的地方解决了,咱们还是去瞧瞧厨房吧。” 澹台芙蓉才不关心厨房这些烟火事呢,人们都走了,自己也落得个清静。脱鞋上炕,笨手笨脚地将自己的云缎被子铺在炕上,美美歇了一小会儿,斜眼儿瞥见自己那件沾了尿的孔雀纱氅,便隔着窗子唤院子里的人:“桂婶儿!桂婶儿!” 桂婶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显得瓮声瓮气:“做啥?” “一会儿把我那纱氅给洗了,可不能使蠢劲儿啊,得轻轻地搓,我这里有玫瑰皂,就用玫瑰皂洗!”澹台芙蓉躺在炕上,习惯性的吩咐着旁人为自己做事。 桂婶儿却也不恼,走到窗边回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是,洗一件衫子一文钱,洗一条裤子两文钱,你的衣裳那么金贵,俺小心翼翼地给你洗,怎么也得要五文钱。” 澹台芙蓉正想说给你一两银子随便花,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没钱了,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都被上头没收了。 澹台芙蓉哑了炮,半天没吱声。 马嬷嬷的声音响起来:“学里给每个学生都准备了钱,每个人不多不少都是三十文钱,我劝大家省着些用,这些银子要过三日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人间炼狱 , “三日之后, 哪一组剩下的银钱最多,哪一组便可得个‘良’!”马嬷嬷如是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难怪给大家分了组, 原来是以组为单位的, 山长这是要考验大家的团队合作精神吗?笑笑没空想太多, 便与大家走进了厨房。 这宅子的确没有地方盖厢房,所谓厢房的位置则是被厨房和柴房占据。 桂婶儿家的厨房不小, 且收拾得很利索, 连平日油腻的灶台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瑞彩专意绕着灶台瞧了瞧:“不错,这一家有两个灶眼儿,这做起饭来就方便多了。”又看了看灶上两口大锅, 做饭和烧水的锅分开着,便又点了点头。 笑笑见厨房墙角堆了许多的菜——五六个大白萝卜, 三个大南瓜,一小堆扁豆,一把子青菜,记得厨房门前还挂了一辫子大蒜和一串红辣椒的,还挺齐全。 笑笑又掀开油罐的盖子,见里面油满着, 闻了闻是新鲜的豆油, 又看屋角有两大袋子大米和白面, 心里算了算账, 这些东西够六个人吃上半个多月的。 身边的桂婶儿撇了撇嘴:“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细法儿的白面, 你们这哪里是受罪, 分明是来享福的!” “嗯,享福来的。”霓节答上一句。 笑笑问马嬷嬷:“每一组都是得到这些东西么?” “不偏不向,都一样。”马嬷嬷点头,又指了指门边堆的柴火:“这些柴和那大水缸里的水,自会有人定点儿给你们送来,其他的么,就要靠自己了。” 西子从进到厨房脸色就不大好看,此刻更是惊异道:“莫非还要咱们自己生火烧饭不成?” “让俺给生火,一次要五文!”桂婶儿急忙一巴掌伸出五个指头来冲着西子比划,莫名其妙就是看这个小姑娘不顺眼,也许是长得太招眼儿了。 “难道干粮也要咱们自己蒸么?我带的点心也就够吃两顿的。”幼清看了看柴火和锅灶,也犯起难来,“桂婶儿,咱们村里没有卖干粮的么?” “有是有,有卖白面馍馍的,一文钱一个!”桂婶儿说着就指了指外头,“听着没有,那敲梆子的声儿,就是卖馍馍的走过去了。” 几人此刻都已经累了,从清早到晌午,几乎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晃晃悠悠了两个多时辰,说饿倒不算饿,毕竟在马车上吃了点心填补了肚子。 霓节道:“晌午这顿饭就凑合着吃些自己带的点心,咱们晚上再生火做饭。” 众人此刻也都恨不得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笑笑却叫住了大家:“我有两个事情想跟大伙说。” “什么事?”霓节停住脚步。 “既然是以组为单位,那咱们大家就是一起的,按照我的意思,咱们的所有资源应该共享。” “瑛园的意思,是把咱们的东西都归在一处?”幼清先问道。 “倒也不必全部放在一处,我指的是那三十文钱,咱们应该放在一起商量着使用,毕竟最后算成绩并不是算个人的,而是算我们这个团队的。”笑笑望着大家。 瑞彩第一个赞成:“我同意!” 西子也急忙道:“若是不跟着你们,我说不定要死在这儿,我自然听大家伙的。” 霓节也点点头:“瑛园说的有道理,日后咱们很多事情都要商量着来。”说着又瞅了瞅东屋的窗子,“等那一个睡醒了再跟她说。” 幼清便也跟着点点头:“我自然愿意跟着大家伙儿的。” 笑笑见大家都赞成,便说出自己第二个想法:“虽然大家的点心还够吃到晚上,但我还是建议现在先买一些馍馍回来,首先是天气转凉,馍馍放上两三天不成问题;再次,咱们这些女学生住到这里,那卖馍馍的恐怕会坐地起价。” 瑞彩听了,点头称是:“其他人应该跟咱们的想法一样,暂时先不买,那卖馍馍的自然想不到这些,到了明日大家都买起来恐怕就要涨价了!咱们不如趁着便宜多买上一些囤着,就算那馍馍放干了,咱们烤馍干c炸馍片或是爆个葱花炒馍馍吃也都是好的。” 众人听了,都有些咽口水,笑笑问瑞彩:“你的生火技术可还熟练,别到时候生不着可就惨了。” “放心吧,这里的灶台和我们邯州的差不多,我方才去那柴房看了看,就连那台织机和我们那里的也差不多呢!”瑞彩笑道。 听了瑞彩的话,众人更放心了。 因为实在累极了,把馍馍买回来后,谁也没胃口吃。今日晌午又热,大家便只用凉水简单擦洗一番,便凑合着上床歇息了。 最终,笑笑是被蚊子咬醒的,坐起来看,果然脚腕子上被叮了两个红红的包。 霓节早已经起来打蚊子了:“这里的蚊子比京都的厉害,个子也大,拍死一个就是一肚子血!” 澹台芙蓉也靠墙坐着,没好气地抓着腿:“咱们不是点着驱蚊香么!怎么都不管事儿!” 过了一会儿,西子和瑞彩也陆续被咬醒了,只剩那幼清睡得安稳。 瑞彩道:“要不咱们往身上抹一些大蒜汁儿吧,那东西也驱蚊的。” “不行不行,那不得臭死了呀!”澹台芙蓉抓了一会儿感觉不痒了,卷起裤子一看原来是红疙瘩被抓破了,上面冒着血珠儿,“能不能提前回去啊?咱们这不是下地狱了嘛!!简直是人间地狱!!!” 众人急忙给她使眼色,要是让宅子的女主人桂婶儿听见了,这好邻居怕就做不得了——以后很多事情都少不得要麻烦人家呢。 霓节的声音还算冷静:“你的纱氅洗了么?” 澹台芙蓉一脸尴尬:“花五文钱洗衣裳太贵了,我先用香囊熏着裹进包袱里了。” “你若是愿意,咱们几个的钱都放在一起用,这几日咱们一起做事,一起吃喝。”霓节道。 “钱放在一起都无所谓,只是,助学说的做事是”澹台芙蓉不仅吝惜银钱,更吝惜力气。 “比如,一起烧火做饭,一起拾掇屋子院子,一起洗衣裳。” 澹台芙蓉越听眉头越紧,整个脸都快皱巴了:“那我要是不会呢?” “不会可以学,这里大多数人都不会烧火做饭,但是可以学。若是谁偷懒耍滑,将被逐出小组。”霓节口气微冷。 “行”澹台芙蓉自然不愿落单,“那咱们后晌就洗衣裳去。” 听见说话声,幼清也揉揉眼睛醒了。 “既然大家都醒了,我就来简单分个小组,日后有什么小活儿,咱们就分组进行。”霓节道。 众人都赞成,便听着助学道:“瑞彩和西子一组,瑛园和幼清一组,我和荷华一组。” 荷华就是澹台芙蓉的字,她此时听了,也赞成助学如此分组。 其他人更是没有意见。 笑笑也觉得这样分组很科学,相对来讲,自己和瑞彩霓节,都属于行动力偏强的人,而另外三人相对较弱,这样一强一弱分为一组,也算均衡。 霓节把大家的钱总在一起:“这样一来,咱们就有180文钱,晌午花去20文,买回来22个馍馍,还剩下160文。虽然钱少,这也是咱们这三日的全部资财,应该立一个账册做到一目了然。”——本该一文钱一个馍馍,买的多了,那卖馍馍的就多饶了两个,变成了22个。 笑笑从包袱里拿出自己日常记事的小本儿来:“反正花项也不多,就用这个小本子记吧!” “好,我管现银,瑛园负责记账。”霓节道。 众人点头,澹台芙蓉起身下炕:“谁去茅厕?我到了这里还没上茅厕呢。” 提到茅厕,众人集体沉默了一下,都表示不去。 澹台芙蓉蹬上鞋子,头发凌乱地出了屋子。 “助学,咱们下一步做什么?总得先烧一锅开水喝吧,这里的井水虽然很甜,但生水喝不得,要闹肚子的。”瑞彩道。 “一会儿你与西子一同去烧开水,”霓节点点头,“方才我与桂婶儿了解了一番,本村是三八有集,左近的村子也都是每隔五日有集,或是二七或是四九不等,粗算下来,除了初一十五上香的日子外,整个镇子里每日都有集市的。” 笑笑闻言,忙问:“明日是二十二,不知道哪个村子过集?眼下咱们急需买的,一样是窗纱,一样是洗澡用的大木盆。” 几人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这两样东西真的是迫切需要啊!西子又添上一句:“再看看集上有没有功效大的驱蚊香,这一晌午都要把人咬死了,到了夜里还怎么能睡?” 瑞彩也道:“即便买不到驱蚊香,咱们也该挂一顶大蚊帐才是!”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突然听见外头传来杀猪般的喊叫,几人便急忙走出去看,却见澹台芙蓉披头散发地跑了回来,还舞着一条彩霞般的仙女披帛。 “蛆——”澹台芙蓉满脸泪痕地跺着脚,“我踩断了两只!!还有那大绿豆蝇子!一个劲儿围着我转!一只足有家雀儿那么大!!” 霓节蹙眉:“胡说,哪里有那么大的蝇子?” “就那么大!还嘟——嘟——的叫唤!”澹台芙蓉使劲儿把鞋底儿在地上蹭着,“茅坑里有一万只大肥蛆!!!”那一声“蛆”都快把嗓子给撕裂了。 笑笑急忙道:“明日赶集,咱们得买些驱虫子的药粉,尤其看看有没有治蛆的!我一会儿在小本子上记下来,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只瑞彩好奇问道:“荷华,你为何去个茅厕还披着披帛呢?” “我是嫌臭!拿披帛捂鼻子用的!”澹台芙蓉又哭起来,“人间地狱!!” “不妨称之为人间炼狱好了。”笑笑在一旁道。 澹台芙蓉觉得自己此刻浑身都臭烘烘的,可怜巴巴地对霓节道:“咱们后晌就去小河边洗衣裳,我听桂婶儿说,在那里洗的干净。”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财之道 ,“瑞彩生火烧水, 西子打下手;瑛园和幼清将柴房收拾出来,腾出一半房间来用作净室, 明日买来浴盆就安置在净室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霓节看了看澹台芙蓉, “我先陪你去河边洗衣裳, 若是有其他洗衣的学生,你就先和她们作伴, 我回来帮瑛园她们收拾柴房。” 澹台芙蓉半晌才道:“哪里有干净的茅厕?我还没有解决呢” “我也没有解决”西子看看笑笑, “你呢?” 笑笑摊了摊手:“我还没来及去茅厕看呢” “我倒是看见了”西子哭丧着脸,“再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笑笑想了想:“今日茅厕暂时废弃,咱们另想办法。” 澹台芙蓉亮亮的眼睛望着笑笑,一手还捂着肚子, 都快憋死了。 “咱们的宅子后头有一片蒿子地,咱们互相给守着, 就先在那蒿子地里解决吧至于往后”笑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寄托于明日集市上的驱蚊药。 瑞彩依旧神色如常:“在老家的时候,茅厕的驱虫粉都是我来撒的,选对了药粉就能把那些蛆虫消灭干净,十几天都不会再出现。” 澹台芙蓉眼睛亮亮的转向瑞彩,终于盼到了救星:“好好好!那明日就让葳蕤去买药!等茅厕收拾干净了, 咱们把上面挂的脏布帘子也给换了吧, 买一块妆花纱绣着牡丹花的, 让人看着就香!” 牡丹花可要委屈死了。 “明日赶集要买的东西很多, 大家把想法都记下来, 晚上咱们统一一下, 看一看哪些最急需。”霓节道。 “要是有水果,最好是买上一些。”西子说出这些话来,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秋水梨已经收了,又甜又润肺。” 众人听了,也不免咽了咽口水。 笑笑想了想道:“我看那些庄稼地里就有种果树的,咱们不妨打听打听这个村子里谁家有果园,说不定可以便宜买到些水果。” “果园里的果子被那些水果商人挑完了之后,剩下些小的挂在树上,路过的人摘几个往往是不要钱的,”瑞彩的老家就是这种情形,“咱们可以给果农几文钱,然后专挑些小果子摘。” “蒿子地在哪儿呢?!你们谁去?”澹台芙蓉终于忍不住问道。 ——结果竟听到了异口同声的声音:“我去。” 于是大家排队去蒿子地解决问题,小仙女们这下子彻底跌入凡间了。 柴房很好收拾,毕竟主人已经把东西都归置好了,瑛园和幼清只需将净室所需的位置空出来便可,两个人把净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洒了水熏了香。 两人洗了手,瑞彩她们也已将水烧好,可惜桂婶儿家那个豁嘴缺盖的茶壶实在是用不得,瑞彩便在每个人的竹筒杯里放了茶叶,直接用杯子冲茶喝。 瑞彩将方才从蒿子地折回来的干蒿子点燃了,尝试着熏院子驱蚊。 “真呛,这股子味儿比艾蒿可难闻多了!”西子掩着鼻子,但却发现的确没有蚊子绕着自己飞了。 “这是苦蒿子,也能治蚊子的。”瑞彩习惯这个味道,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笑笑也勉强能够接受,毕竟好过被蚊子叮。 只那幼清最难忍耐,流着眼泪咳个不停。 瑞彩只好先将点燃的蒿子灭了,又用大蒲扇驱了驱味道。 幼清这才咳着道:“我自小患有咳疾,一闻到这些呛辣的味道就要犯病。” 西子把洒了香露的手绢儿在众人周围甩了甩,顿时弥漫起清香的茉莉花味儿:“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吧。” 众人也明白,幸而此刻那澹台芙蓉不在——若是她也接受不了这个味道,定然会掩着鼻子让散了蒿子味儿;若是她能够接受这个味道,那受罪的可就是幼清了,说不定她会撵着幼清去别处呆着,反正幼清也不招蚊子。 甚至笑笑都有这个想法,反正幼清不招蚊子,晚上去那西屋睡也是一样的,自己这几个怕蚊子的索性就在东屋点起蒿子来熏蚊子——虽然这想法有些不人道,去西屋里和那桂婶儿c马嬷嬷一个炕上睡的确是有些不人道哈。 瑞彩似是看出笑笑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头,轻轻道:“说好了咱们是一个团队。” 笑笑点头:“咱们还是喝茶吧,莫辜负了这样好的水。” 难得在北方还有这样甜的井水,即使不冲茶,单单喝水的话,也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回甘。 “这茶可真好喝啊!这里的井水真甜哪!”四个姑娘贪婪地喝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已经体会到苦尽甘来的滋味。 只有幼清并没有完全享受其中,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咱们只有160文钱,明日在集上恐怕只够买几张窗纱的,再加上那些驱虫粉,估计就把咱们掏空了。你们说的大浴桶怎么也得一两银子吧。” “乡下东西便宜,花不了那么多,”瑞彩见众人满怀憧憬望向自己,声音又不觉暗下来,“但怎么也得300文” 笑笑却不似大家那般沮丧:“这也是我正想说的,咱们一味节省是没用的,必须要想出生财之道来。” “咱们在集市上兜售自己的东西?”西子想了想,“我倒是多带了几瓶香露,也不知能不能在集市上卖,那一瓶就要二两银子呢,算下来有4000文呢!” “只怕乡下人不认这个。”瑞彩先摇了摇头。 几人正讨论着,便听门口有人道:“家里有人吗?”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进来吧!”瑞彩应道。 大家看向门口,万没想到,走进来的竟是同班同学薛聪。 薛聪依旧穿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学裙,脸上带着坚韧的笑容:“没想到乡下蚊子这样多,你们可曾被咬?” 西子首先抱怨了一声:“蚊子简直要吃人呢。” 毕竟薛聪是客人,笑笑便招呼着她坐下来喝茶。 “不忙,我还要多走几家呢,”薛聪拿出一支线香来,“这是南洋那边特制的驱蚊香,功效尤其厉害,不只是驱蚊子,很多毒虫也都驱的。” 因为是大家迫切需要的东西,几人便都纷纷凑过去瞧,的确是很罕见的驱蚊香,味道也很淡。 “这驱蚊香的好处就是,点燃了并没什么味道,但杀虫杀蚊效果尤其厉害,我可以给你们一支先试一试,别看这小小的一支香,能点一个多时辰呢!”薛聪说着,自己先用火折子将那香点燃了。 香烟袅袅散开,果然味道很淡。 “你们先试一试,若是觉得好,就去我们院子找我。”薛聪热情地笑道,“跟你们离的挺近,就隔了三个院子,我们院子里有一棵老高的大椿树,很好找的。” 说着就起身去了,想来还要去别家兜售吧。 等那薛聪走远了,西子才道:“人家已经想到生财之道了,比咱们先走一步。” “之前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郊游,谁会做这些准备呢,”幼清轻轻道,“薛聪一贯是走到哪儿,生意就做到哪儿,这一回她倒捡了便宜。” “若是她这驱蚊香真的好使,那咱们也只能买去。”瑞彩已经发现,四人周围清静了许多,一只蚊子也听不见了,这驱蚊香竟比那蒿子还管用。 幼清咬了咬嘴唇:“只怪我闻不了那苦蒿子味儿,是我带累大家了。” “快别说这些了,尤其当着那荷华,只当没有蒿子这回事儿。”瑞彩给幼清倒满了茶。 才一说到荷华,那澹台芙蓉就回来了,吃力地抱着大木盆,里面都是湿衣裳:“还不如不去呢,衣裳都给洗坏了!也没怎么使劲儿搓!” 瑞彩接过她的木盆,将湿衣展开:“使的劲儿是有些大了,不过洗得很干净。”说着就帮她把湿衣裳搭在了院子的晾衣绳上。 “小河里全是玩水的猴孩子,一个劲儿的朝我们这边撩水!下回你们去,我再也不去那里洗衣裳了!”澹台芙蓉想起那群光腚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狠狠回击他们,又不敢直视 “坐下来喝些茶吧!”幼清招呼她喝茶。 澹台芙蓉坐下来,头发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本来就不会梳头,再加上刚才躲避那些猴孩子的袭击,此刻简直就是披头散发。 “你喝茶,我给你梳头。”笑笑去里屋拿梳子。 澹台芙蓉喝下一口茶,立即满足地笑成一只招财猫,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简直是惊心动魄地度过了大半日,此刻能够坐下来喝一杯香茶,真是人生大美啊。 又听见笑笑给自己梳头,更是开心得blgblg的~一面喝茶一面开心道:“我要梳双鬟望仙髻!虽然没有金银首饰,但我还带着两朵牡丹绢花呢!” 笑笑怔了怔:“这三日咱们小组统一都梳单螺,又好梳又利索,也不影响干活。” “就梳双环望仙髻!反正我要梳双环望仙髻。”澹台芙蓉的霸道中有几分撒娇。 笑笑运了口气道:“梳单螺髻免费,梳双环望仙髻五十文!” 澹台芙蓉瞬间哑炮了,闭着双眼任由笑笑给自己梳单螺髻。 “今日的天怎么这么闷呢?都已经立秋了。”瑞彩扇着大蒲扇。 “照这样下去,咱们的馍馍只怕过不了夜。”笑笑边梳头边道。 提到晚饭,澹台芙蓉又来了精神:“咱们晚上吃什么?为了保持腰肢细软,晚上最好是别吃大鱼大肉。”一面说一面又咽口水,太想吃大鱼大肉了。 笑笑一阵冷笑:“澹台大小姐,咱们唯一的荤腥就是木盆里养的那十几条泥鳅了。” 澹台芙蓉一阵惊愕:“不是说好了给准备食材的嘛?” 大姐,食材也分三六九等好伐? 瑞彩想了想道:“厨房的篮子里倒是有十八个鸡蛋。” “为什么是十八个?还不凑个整!”澹台芙蓉再次表示不满。 “因为咱们六个人,每人每天吃一个,三天正好吃十八个。”西子回答道。 澹台芙蓉捶了捶心口,不再言语。 很多年之后,澹台芙蓉望着自己骄奢淫逸的小儿子,手中的销金折扇“啪”地打在他脑袋上:“你这败家子儿!没过过苦日子你就不知珍惜眼前!唉,说起当年啊,为娘在大王庄住过的那几日那是真叫苦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热火朝天 ,珊娘午饭就没吃下去多少, 如今坐在茶桌边弄茶,望着丫头们端上来的几样茶点, 便叹一声气:“唉, 有笑笑最爱吃的牛舌饼和玫瑰青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起帆听说了“农家乐陷阱事件”后, 就早早地回家来陪珊娘了:“商家儿女总该吃些苦,左不过就三日。” 慈姑也在一旁劝珊娘:“给姑娘带去许多点心和零嘴儿, 省着些吃, 三日也够了。”说着又找出学里派人送过来的单子:“新褥子新被子新夹衣,又有柴米菜蛋,学里想得很周全。” 珊娘笑着叹一口气:“正是学里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才更叫人担忧呢。” 慈姑一时不解, 起帆只是微笑。 “学里费了这么多心力物力,闹出来如此大的动静, 怎么肯让孩子们只待三日。”珊娘给丈夫倒上茶。 起帆抿一口茶,声音里却有暗暗的兴奋:“我的笑笑,三日之后必不肯回来的。” 珊娘似是猜到丈夫会这样说,望了起帆一眼:“自从生下她,还从未离开过这么久。” 起帆握了握妻子的手,一时无语。 养女儿, 早晚要面临分离的现实。此刻大家都想到了, 但谁也不敢说。 “童山长必是遇见了合意的学生, 才煞费苦心摆出这么一道来摸底。”起帆给妻子端过一碟荷叶酥, 自己却喜欢吃牛舌饼, 尤其那又甜又咸还含有椒香的馅儿——笑笑在这一点上很随父亲。 “把女孩子们扔进乡野里摸底?”珊娘至今不知道笑笑她们究竟在哪个村子, 听说是个富裕的乡村,但无论怎样富裕,终究还是个村子。 “想起前些年,群英学院曾经选了一百多名学生与我们一道乘商船出海,”起帆回忆着曾经的时光,“那时候,童山长还是男子学院的院长。” 珊娘透过氤氲的茶雾望着自己的丈夫:“那一回童山长是遇见了哪位合意的学生呢?” “在我们船上的二十几个学生里,最出类拔萃的要数沈家的哥儿,后来将元龙朝的玻璃业做大的就是他。”起帆喝了口茶,想起很多年前商船上的那个青涩少年,“脑子活,能吃苦,有魄力,难得的经商人才。” 珊娘从未想过,自己的笑笑有一天也会变成沈英白那样的人——毕竟是女孩子,莫非也要受奔波之苦。 正闷闷想着,就见眺雁进来道:“老太太派人送过来好大一盆木芙蓉!” 云偏跟在眺雁身后一起进来,给起帆和珊娘行了礼。 “看来老太太也听着风儿了。”起帆笑道。 “老太太说,这是大好事,童山长此举英明。”云偏传老太太的话。 “咱们老太太更英明。”起帆笑一声,便拉着珊娘去院子里看那株芙蓉。 慈姑在后跟着,也觉得唐家的老太太与别家的皆不同,女学把孙女儿们扔到乡下去,做祖母的还拍手称快,这样的老太太只怕在元龙朝也是独一份儿了。 慈姑想的一点儿不错,比如此刻的澹台府上,澹台老太太一把将学里送过来的清单撕了个粉碎:“童次瞻这是要剜我的心呢!我的芙儿!我的大乖乖!”一时哭得老泪纵横,肝肠寸断,“那炕单子是老土布的,夹衣也是粗布的,硬撅撅的想硌死我的大乖乖!还有什么?抠了吧唧几个鸡蛋来着?再给我念一遍!!” 丫头在一旁哆嗦道:“那单子,方才老太太亲自给撕碎了。” “粘上!粘上再给我念一遍!”老太太用拐杖使劲儿笃点着地面,波斯地毯都快被蹭坏了,嚎叫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童老头儿这是要我的命呐!这挨天杀的!!” 澹台芙蓉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此刻也嚎了一嗓子:“嗷!太好吃了!!” 其他女孩子也都纷纷点头:“好吃好吃!比枫叶桥的烧饼还好吃!比老桂兴的盘香饼还好吃!比苏扶林的金铃炙还好吃!!” 哪里有那般好吃,不过是累极了饿极了馋极了,全部身家又只有30文钱的状况下,自然吃什么都是香的。 笑笑头上裹了个布巾,此时正站在油锅边炸馍馍片,每一片都均匀的沾满了蛋液,下进油锅炸至金黄,长箸子夹上来摆进粗瓷碗,还发出油嘶嘶的好听的声音。 姑娘们此刻个个喜气洋洋。 幼清负责将馍馍切成薄厚一致的馍片,西子负责将这些馍馍片沾上鸡蛋液,澹台芙蓉任务最清闲,是负责摆盘的——将馍馍片按大小在大碗中摆成塔状,上面再撒上翠绿的香葱做点缀。 几个人几乎都是边干活边吃,边吃还边惊呼好吃。 只瑞彩一个人在案子上叮叮咣咣的也不知在忙活啥。 反正霓节回来之后,眼前就是这么一幅热火朝天的场景。 澹台芙蓉和西子已经冲上来,把炸得外焦里嫩的馍馍片塞进霓节的嘴里:“助学助学,俺们炸得好吃不?” 这些姑娘倒是适应的快,连此地方言都会讲了。 霓节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外面裹的鸡蛋炸得焦黄,里面的馒头因为是上午才蒸的,因而口感柔软:“焦香酥软,十分可口。” 这些食不厌精的姑娘们,在自家府上也很少吃炸馍馍片,再加上又到了乡下这个陌生的环境,自然每个人都觉得格外好吃。 得到了助学的肯定,大家的干劲儿更足了。 “幼清,再去借几个碗去!又不够用了。”澹台芙蓉将最后一个碗摆满了馍馍片,发现后面的工程浩大,这些容器远远不够。 霓节放下肩上的口袋,惊讶道:“不是只买了二十几个馍馍吗?怎么会炸出这么多馍馍片的?” 笑笑停下了口中哼的歌儿:“我们先炸了几个尝了尝,觉得可以做买卖,索性去那卖馍馍的家里,把他上午卖剩下的馍馍全都包了圆儿,有五六十个呢。” “做买卖?”霓节问道。 “对,咱们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去卖香炸馍馍片!”西子开心道,“这才是生财有道!” 霓节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被瑞彩拉过去:“助学总算回来了!我这手腕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你接着帮我剁吧!” 霓节看到案子上的一大堆肉馅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剁肉做什么?这是要包饺子?” “油少了容易炸糊,我们索性倒了半罐子油,又不愿浪费了,我看咱们有现成的白萝卜和葱,又买了现成的馍馍,倒不如炸些萝卜肉丸子呢!”瑞彩开心地把菜刀交给霓节,自家则去把那些白萝卜丝挤水,“去刘胡子那里割了二斤肉,肥多瘦少,二斤才要了咱们60文,还饶了好几块猪皮呢!”——刘胡子?这都开始称呼本村屠户的绰号了? 瑞彩一脸赚到了的表情,又招呼澹台芙蓉:“荷华,再磨些馍馍渣吧,这一碗用来裹丸子只怕不够呢!” “我的手腕子也快要不得了~”澹台芙蓉一面埋怨着,一面却又开心地拿起一只白馍馍搓起了馍馍屑。 笑笑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锅里的馍馍片逐个翻了面儿:“抱歉助学,也没来及和你商量,我们只想着赶紧动手,得在晚饭之前把这些都做好。” “想法很好,”霓节先去洗了洗手,然后来到案子边,拿起菜刀来轻车熟路地开始剁肉馅,“只是不明白,你们的钱哪里来的?” 明明所有的钱都收在霓节这里,这群姑娘哪里又来闲钱买这么多食材呢?肉要60文钱,五六十个馒头至少也要50文。 “我们赊的,一会儿就得赶紧把钱交上。”西子吐吐舌头。 “说起来就气的慌,这群土豹子连蜀锦都不认得!”澹台芙蓉一面飞速地搓着馍馍渣一面道,“一件崭新的蜀锦外衫押在他那里,人家愣是不要,最后换了一条粗布棉被,才勉强接了。” 乡下小村的人自然不认得蜀锦,刘胡子当时憨厚笑道:“这块缎子也太小了些,连床被面儿都不够呢。”听到澹台芙蓉说是衣裳,更是连连摆手:“俺又不唱戏。” “这馍馍片打算怎么卖?有大有小的,要论片卖吗?”霓节见肉馅已经剁得够细,便与瑞彩一起和丸子馅儿。 “我们打算论个儿卖!”瑞彩说着话,手里一直没闲着,在粗瓷碗底抹上油,打算将搓好的丸子摆在上面,“咱们搓的时候,手心里也抹上些油,这样不容易粘连。” 霓节依言照办,又问道:“怎么论个儿卖?” “每一个馒头都被切做了四片,中间两片大的,两边两片小的,卖的时候也是按四片卖,两大片加两小片合起来就是一个整馒头!” “打算卖多少钱?” 笑笑停下手来答道:“一个馒头的成本是一文,这些鸡蛋豆油柴火不好算成本,而且咱们也没有花钱买,就暂时也算一文,我们也不贪心,只赚一文便满足了。” “这么说,一套馍馍片打算卖三文?”霓节道。 “一套,助学说的真恰当!”瑞彩不禁笑道,又凑在霓节耳边:“那卖馍馍的张胖子果然要坐地起价了!” “你们如何得知的?”霓节发觉这帮小姑娘瞬间都变得神通广大。 “我们去买馍馍的时候,张胖子就说下一锅馍馍要涨价了,一个馍馍要两文钱!”瑞彩不觉感慨笑笑的神机妙算。 霓节在心里算了算账:“如此说来,咱们这一套馍馍片可卖的不贵,他那一个白馍馍就要两文钱,咱们这可是有油有盐有鸡蛋的香炸馍片儿,却只要三文钱。” “如此一来,大伙肯定是买咱们的!”澹台芙蓉得意道,“再说卖的太贵了只怕就没人肯买了,每个人身上也就30文钱。” 笑笑又补充一句:“学生们都没有多少钱,对那些不打算生火做饭的人来讲,这些鸡蛋米油根本没用,咱们索性趁机把这些东西都收上来,学生们用鸡蛋米油都可以换馍馍片吃。” 澹台芙蓉拍了拍两手的馍馍渣:“是个好主意!只是,咱们还是先收一圈钱再说,明日赶集怎么也得用到钱!至于那些实在舍不得花钱的,再跟她说可以用鸡蛋米油换!一舀子油换一套馍馍片,两个鸡蛋换一套,一斤米换一套!” 大家都不觉对澹台大小姐另眼相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卖馍馍片 ,若不是亲自走这一遭, 笑笑也不敢相信,许多女生居然主动放弃了得“良”的机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无论手中银钱剩下多少, 只要将这三日挺过来, 就可以得到一个“可”。 “两个可就可以换一个良呢!”瑞彩笑眯眯地道, “我去年就得了一个可,这一回若是再得一个可, 就能换一个良!” “真没想到得优这样难。”因为学里要等开学时才公布成绩, 故而笑笑并不知道自己都得了些什么东西。 “你卖购物车那一次,得了学集最好的成绩,山长定然会给你一个优的。”瑞彩把篮子上面的布盖好,免得那些香炸馍馍片凉了。 “但愿如此。”笑笑挎紧了自己的篮子, 同瑞彩告了别,往自己负责的“片儿区”走去。 本组的六个女孩子分了工, 每人负责大约十户院子,除了兜售馍馍片,还要摸清其他每组学生的情况,暗暗锁定竞争对象。 当笑笑走进第一家院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发生了错觉:六个女生梳了夸张的高髻,穿着纱裙飘着披帛, 个个打扮成仙女的模样, 有的在吹奏乐器, 有的则在院子里翩翩起舞, 其中一个还挎着当地农户的篮子, 里面装满了采来的野花, 女生则边撒花边美美地唱着歌,假装自己是散花天女。 笑笑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自动带入角色,边唱歌边兜售馍馍片的时候,挎篮子的女生先停下了动作:“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笑笑急忙笑道:“我们院子里炸了些馍馍片,仙女儿们都来尝尝!” 为了让客人们方便品尝,笑笑专门炸了些馍馍条,摆在一只小碗里,卖相好看,味道诱人。 几个仙女儿年纪都还小,还正是嘴馋的时候,便一人拿起一只来尝:“还热乎呢!真香啊!真好吃!” 几人很快七嘴八舌地问道:“姐姐,你们会做饭?你们是怎么生柴火的?就不怕被那火苗子燎了头发和眉毛?” 笑笑按照大伙之前商量的答道:“还不是使了银子让院子里的主妇帮忙生起来的,做饭也都是头一回,”说着扶了扶脸颊上粘的一片薄荷叶:“最终还是被那油星子溅到了。” 眼前这些学生们的角色非常复杂,对于笑笑这一组来说,她们既是客人,又是对手。——绝对不能让对手察觉到己方的优势,不然后果只有两条路:对方会想办法效仿,然后慢慢超越;对方没有能力赶超,就会到处给己方使绊子,比如宁可买两文钱的白馍馍,也绝不买三文钱的油炸馍馍。 笑笑这边收敛多了,换到澹台芙蓉那边就变成了这样: “我们组里的一个女生为了烧火啊,头发都被燎成半秃了!还有那个炸馍馍片的,被油溅了一脸花!那个切馍馍片的,差点把小手指头切下来!我可是半点儿不敢往锅台凑!对对,你们也别尝试,吓死人了!还有那个腌咸菜的,脑袋差点儿栽进咸菜缸里呢!哦?咸菜?有呀有呀!是才暴腌的白萝卜条!又脆生,又酸爽!一文钱一小碟子,吃好了再来买!” 笑笑走了七家,已经卖出去三十多套馍馍片,十几碟子爆腌小咸菜,收了差不多一百文钱,第一次觉得钱袋子里的钱是这样沉甸甸。 第八家的院门半掩着,笑笑敲了敲门,只觉得里头静悄悄的,又用门环使劲儿叩了叩门,依然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索性推门走了进去。 当院里一棵很大的核桃树下,坐了两个表情淡漠的女孩子,两人生得一模一样,此时的表情也是一模一样。 “嫣然莞尔?”笑笑望着自己的双胞胎堂妹,“你们两个分到这一组了?其他人呢?” 嫣然抬头看了自己的堂姐一眼:“她们都走了。” “走到哪里去?”笑笑一时不解。 “她们找先生要了辆马车,回京都去了。”莞尔抽抽嘴角,一副不知何去何从的表情。 嫣然给笑笑搬来个小凳子:“五姐姐如何得知我们在这个院子的?” “是我们小组炸了些馍馍片,如今正挨家挨户的兜售。”笑笑早已预想到可能会遇见自家的姐妹们,便将提前包好的点心拿出来:“带的吃食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些牛舌饼和玫瑰青糕。” 听到有好吃的,莞尔才露出些笑模样:“我们还只当学里是要野炊,才禁止大家带许多行李的,结果只装了些兰花豆粽子糖之类的,一点抗饥的东西也没带。” 笑笑差不多将自己的点心都拿出来了,但面对自己的妹妹们仍旧有些抱歉:“只是,这些炸馍馍片属于小组共有的东西,我一个人做不得主,每卖出一套馍馍片,是要拿三文钱回去的。” 莞尔叹了口气:“姐姐给的这些点心尽够了,我们如今还舍不得花钱买吃食,一共才60文,要花三天呢,据说今天这一日不算的。” 笑笑不免问道:“你们组里其他人为何走了?” 嫣然道:“前晌到了这里,大家都新奇高兴,见这家的主妇用水瓢从缸里舀了水喝,又听说这个村子的井水最是甘甜,我们几个便都跟着尝了尝。谁知不过半个时辰,那个身子最弱的碧云就开始闹肚子痛,另一个女生听了也跟着痛起来,大家都推测是喝生水的缘故,还有人说生水里是有虫卵蛇卵的,把大伙吓得要命。” “不是有学医跟着吗?学医怎么说?”笑笑问。 “学医说是着凉的缘故,平日身子弱,经不住凉才会拉肚子的。”莞尔已经拿起牛舌饼吃起来,“可她们还是怕的要命,便说大不了得一个‘差’,若是为了个成绩把命搭在这里不值当的,这样一讲,大家就纷纷走了。” 笑笑看了莞尔一眼,知道她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家祖母太严厉 莞尔边吃边道:“我们若是也做了逃兵,岂不是给五房抹了黑,祖母本就不待见我娘” “五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嫣然急忙岔开了话题,“走的时候死死攥着自己的30文钱,生怕我们朝她们讨要似的,那30文钱在京都算什么,买一碗鳗面都不够。” “但那30文放到现在就能救命,”笑笑将一块栗子糕放在嫣然的手中,“她们做了逃兵,只能得个‘差’,若将银钱留给你们,你们最终得个‘良’,你让她们情何以堪,怕是谁也不甘心的。” 嫣然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做声。 “总归生水是喝不得,你们若是渴了就去我们院子里打热水。”笑笑道。 嫣然不由问道:“姐姐,你们六个人的钱伙着呢?” 嫣然的确很聪明,通过全组一起卖炸馍片这件事,便推断出笑笑这一组是合伙经营的。 笑笑点点头:“在陌生的环境里最好不要落单。” “那,我们去打热水用不用交钱?”嫣然看着笑笑。 这一点,笑笑倒没有多想,仔细分析确实不好说:西子和瑞彩肯定没问题,幼清应该也不会反对,澹台芙蓉么,一定会有话说,她若是一起哄,组长霓节也不好说什么了。 听说又喝不上热水了,莞尔吃力地咽下了口中的牛舌饼,抚了抚噎得生疼的脖子,瞬间觉得生无可恋。 “你们这院子的主妇是怎么说的?” “烧一锅水,要五文钱。”莞尔一巴掌比划着五,“真黑呀,用的还是我们自个儿的柴。” 看来生火五文钱这个价格是全村统一价。 “何必非给她银子,你们可以拿东西换啊,米面柴油,哪一样不能折成银子呢。”笑笑点拨自己的妹妹,“我就不信,你们同组的那四个女生能带走自己的30文钱,难道还能扛着米袋子大白萝卜回去不成?” “那倒没有。”嫣然扑哧一笑,“她们可没有五姐姐机灵。” “哪里有米袋子大白萝卜?”莞尔还懵然无知。 嫣然指了指厨房:“那里头有备好的柴米油盐,还有鸡蛋呢!” 莞尔急忙跑去厨房看了一遭:“有这么多好东西呢!若是给咱们生起了火,咱们也能自己做饭了!每回给祖母请安都要做饭,练也练出来了。” 笑笑也不想再多说,若是从商业竞争的角度来讲,自己这一举动已是犯规。 正要离开,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样上那旱厕的?” 两姐妹听了,都是一脸作呕的表情。 最终还是莞尔说:“我们以后打算用马桶。” 用马桶并非上策,毕竟还要去旱厕倒马桶 笑笑想起自己方才走过的一家,那个院子里的小姑娘们正要打行李离开,原因就是因为受不了厕所 于是,笑笑便用同样的话跟妹妹们道:“瑞彩会配驱虫粉,治蛆有奇效,明日里赶集将药粉买全就可以配药了。” “真哒?”两姐妹听了这话,开心极了,“等何时配好了我们就去买!无论多贵也要买的!” 方才还觉得自己妇人之仁的笑笑,此刻又觉得自己有些狠了,带着一脸复杂的笑容告别了妹妹们,走出院门。 前面就是要兜售的最后一家了,笑笑看了看篮子里,只剩下两套馍馍片,已经凉了,便决定便宜些卖出去,这些东西隔了夜就不好了,再说自己院子里的成员们早已吃饱了。 谁知刚走到这一家的大门口,便闻见了里面传出来的饭菜香气。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贫苦出身 ,当院里摆了个小地桌, 上头满满的摆着饭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油炸花生米c大葱炒豆腐c小葱摊鸡蛋c清炒小白菜,四个菜虽然都是素菜, 看起来却也是色香俱全。 热气腾腾的大米绿豆粥, 配着几个大白馍馍, 在乡下算得上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姐姐们真是好手艺,我远远的就闻见香味儿了。”笑笑走进院子笑道, 自己那装着油炸馍馍片的篮子被放在大门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都是霜菊下厨做的, 我们跟着沾了光。”坐在桌边的一个姑娘问笑笑:“妹妹可吃了晚饭了?” 笑笑急忙道:“才吃过了!姐姐不必客气,赶紧趁热吃吧。” 另一个姑娘边吃边道:“霜菊真是经过苦日子的,没想到你生起火来那样利索,几个菜也做得像模像样。” 一位姑娘腼腆地笑着, 笑笑猜测她就是大家口中的霜菊。 这是笑笑走过来的九个院子里,最有实力的一个小组, 年纪也比笑笑她们大,是即将升入五学年的姑娘们。 但笑笑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组的最大问题:眼前的六个姑娘实则是分成两组的,坐在餐桌前的只有四位,另外有两位则在树下绣花,难得在乡下院落里还保持着纤尘不染的气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傲。 餐桌前的一位最活跃的姑娘招呼笑笑道:“来都来了, 坐下来尝尝呗, 我看你年纪还小, 定然是吃了一肚子点心吧, 那些东西怎么能顶饭呢!吃的多了晚上还烧心呢!”说着瞥了那两位绣花的姑娘一眼, 仿佛是说给她们听的。 “姐姐们不必照顾着我, 我过来只是”笑笑面带迟疑。 几个姑娘便笑道:“都是一间女学的,妹妹何必这样扭捏,可是有事相求?” “真是不好意思,在姐姐们吃饭的时候跑来说这个,”笑笑做出个难为情的表情来,“实则是我们组里的一位姐姐会配驱虫粉,明日赶集的时候打算买些药粉回来配,若是有人需要我们就记下名字来,到时候多配一些便是了。” 因大家在吃饭,笑笑便只说了驱虫粉,并没有提其他不雅字眼。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停了箸子,其中一位姑娘还走过来拉住笑笑道:“可是什么虫子都能治吗?” “嗯!”笑笑郑重点头。 那位姑娘还不放心似的,暗暗指了指茅厕的位置:“都能治?” “都能治!”在这方面笑笑很相信瑞彩。 “行,那我们也要!至少要足三天的量!”那位姑娘当场就拍了板儿,又瞟了树下那两个绣花的一眼:“某些人不会连治虫子药也跟咱们分着吧!反正就一个茅厕,有本事别上啊。” 笑笑掏出小本子来,假模假样地记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十七号院,三天量的驱虫粉。” 苦出身的霜菊果然比别人更过日子,走到笑笑跟前问道:“三天量的驱虫粉大约多少钱?” 笑笑一时犯了难:“这也不好说,各村有各村的价格,总不会太贵的。” “可是要收定金?”霜菊又问了一句。 笑笑顺势点头,若是不收定金,自己也没必要跑这么一遭儿,反倒令人生疑。 之前那位活泼的姑娘随即拿出钱袋子来:“定金要多少?”——看来这四个人是她管钱。 “三文钱。”笑笑说出一个数。 姑娘很快交上三文钱,笑笑给她打了个临时的定金条,笑眯眯道:“明日就把药粉送过来,姐姐们赶紧吃饭吧,叨扰大家了。” 因这几位都是学姐,便也没有出门送笑笑这位小学妹。 笑笑走到门口,提起自己的篮子一路回了自家的院子——九号院。 一进院门就听见了澹台芙蓉高亢的声音:“好家伙,我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再没想到那些暴腌的白萝卜条儿竟比炸馍片还好卖!那些穷得叮当响的家伙们还挺舍得花钱!” 笑笑走进院子,见小组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回来了,每个人的篮子都卖空了,霓节正在统计银钱。 澹台芙蓉跑过来,掀开笑笑篮子上的布,看见那两套剩下的馍馍片,声音一下子就高了八度:“瞧瞧瞧瞧!谁说自己是金牌销售来着!这么好卖的馍馍片居然都没卖完!” 瑞彩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瑛园拿的是最大的篮子,里头有三十套馍馍片呢!你才拿了十几套,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澹台芙蓉个子高,半歪着头斜暼着瑞彩:“那我还卖了三十多碟爆腌萝卜条儿呢!” “我今日确实是没卖完,澹台说的有理。”笑笑不愿意因这些无谓的事情破坏了全组的团结,拉了拉瑞彩的袖子道:“对了,那些驱虫粉的事情你可有把握?我可对外说你是会配药的。” 瑞彩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那是自然,我本来就会配药!有些药粉配起来专治‘鞋底片’,有些药粉配起来专治‘臭大姐’,有些药粉配起来就专门治蛆!” 蛆太可怕了,简直可怕到没昵称没朋友。 澹台芙蓉还追着瑞彩问:“鞋底片是什么?臭大姐是什么” 笑笑来到霓节这里,将今日收的钱交上去:“馍馍片加上小腌菜,一共收了106文,这里还有三文是驱虫药粉的定金。” “定金?”霓节不觉问道。 “我也是一时无法,才想出这么个理由,那个院子里的人很会做菜,我是生怕她们看到咱们的馍馍片也生出卖吃食的念头,她们晚一天觉悟咱们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啊!”笑笑接下来便跟大家讲了讲在那个院子里看到的情形。 幼清蹙了蹙眉:“你说的菊霜学姐我倒是认得,她家和我家住在一条巷子里,她们家本来就是开酒楼的,据说她小时候日子苦,她父亲给那些酒楼当大厨,她母亲就带着她给一些大户人家的厨房做帮工,这些做饭烧菜的手艺或许就是小时候练出来的吧。” 几人纷纷点点头,一时竟觉得苦出身也是一笔财富。 “咱们收了多少钱啦?”笑笑开心地凑上去问霓节。 “整个算下来是550文。” “550文?!”笑笑吃惊之余,忽然瞥见厨房门前堆着的几篮子鸡蛋,两罐子油和收集上来的两大袋子米面,“再加上这些这些这些,只靠几十套馍馍片?那一瓮爆腌萝卜条?!” 西子在一旁笑道:“瑛园糊涂了!咱们还有干炸丸子呢!助学和瑞彩卖的是干炸丸子!十个丸子卖三文钱,人们都抢着买呢!” 笑笑拍了拍脑袋:“可不是嘛,炸出来咱们都没来及吃!还剩了些吗?我这就去尝尝!” “剩着好些呢!”霓节笑道。 笑笑已经从厨房里端出一小碗来,捏起一只来吃了,虽然已经凉了,但还是不掩酥嫩:“真是香死了!看那些肉肥多瘦少,炸出来却一点也不腻!嗯嗯,我喜欢这些葱的味道!” 大家方才只顾着卖吃食,这丸子也只有瑞彩和霓节尝了尝,此刻便全都蜂拥过来尝鲜。 只那澹台芙蓉还在跟瑞彩咬耳朵:“黑色的,片片儿的,是不是有两根长长的须子,上面有白花纹?” “你说的那是天牛!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吃炸丸子!” “噶!!我也要吃炸丸子!”澹台芙蓉浑身颤抖地笑着跑过来,就像一只刚掉进油锅里的丸子。 最终,剩下的两套馍馍片也没能保住,被大家就着丸子吃了。 “今天晚上光顾着做买卖了,也没空熬粥,明日一早咱们就熬小米绿豆粥!”瑞彩边吃边道。 “可是,咱们的干粮全吃完了。”西子有些犯难。 “那个卖馍馍的坐地起价,咱们再不买他的馍馍了!”瑞彩道。 幼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咱们明日早上吃什么呀,还要赶集呢,喝一肚子粥” “我明日一早就起来蒸馍馍!”瑞彩道。 “蒸c蒸馍馍?!”众人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瑞彩,就像看着神仙一般。 “那有什么难的,有现成的碱面儿,方才跟桂婶儿借了一块蒸馍馍的酵子,早些发上面就成!”瑞彩不以为然,“不要说馍馍,就是花卷儿烙饼,我也都来得!我们邯州那边的普通家户里并不做大菜的,若是想吃好的,大家伙都是变着花样的做主食,捏饺子蒸包子摊咸食酪大饼,这才实在。” “我也会摊咸食!”笑笑终于发现一样自己会的。 “什么是咸湿?”澹台芙蓉好奇心满满地问道。 为何被澹台大小姐这样一说,显得那么猥琐笑笑清清嗓子解释道:“就是一种薄薄的鸡蛋饼,面粉鸡蛋和葱搅拌在一起,撒上细盐,在油锅里摊,薄薄的就像宣纸似的。” 西子若有所思:“我们家管这叫鸡蛋饼。” 幼清也点点头:“我们老家是叫面托儿的,有的地方也叫面煳饼。” 澹台芙蓉思索了一下,赶紧道:“明白了,就是煎饼吧?” 众人摇摇头:“那不是煎饼。” “是春饼儿?” “不是春饼儿。” “是馕?” “不是馕。” “想起来了,是不是安徽的那种” 霓节道:“不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雨夜惊魂 ,整个小组里有挑水经验的, 只有霓节和瑞彩两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其他人纷纷试了试,压根儿掌握不了平衡, 不仅洒了水, 还差一点湿了鞋。 于是就改为两人扛着扁担一起抬水, 笑笑和澹台芙蓉的身高仿佛,两个人共抬一桶水, 晃晃悠悠地一路走回来, 就只剩下了半桶。 还好有霓节与瑞彩挑好的四桶水,这些加起来也足够大家简单洗个澡了。 暂时没有澡盆,就用房主家的两个木盆,大家轮流进净室里擦洗。 瑞彩烧了一大锅开水, 与凉水兑着用,也足够六个人洗的了。 每个人接触到暖暖的水, 都要感念一遍瑞彩的好。 因为明日还要起大早赶集,大家还未到戌时就早早地躺下了。屋子里潮闷得很,令人恨不得将那窗户纸戳出些洞来通风。 “幸好薛聪的驱蚊香顶事,若是这潮闷的屋子里再添上蚊子,真就把人给气疯了!”澹台芙蓉躺在炕上,使劲儿摇着桂婶儿家的大蒲扇——自己的那一柄小团扇简直形同虚设, 还是大蒲扇解气。 “前几日明明很凉爽的, 今日偏偏这样热!”西子叹了口气, 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自己的苏绣团扇, 此时恨不得将澹台芙蓉手中的大蒲扇一把抢过来。 “怕是要下雨。”霓节也没有睡意。 “助学, 你今日后晌忙什么去了?”笑笑翻了个身, 感觉又出了一身汗,干脆坐起来前前后后地扇风——这是到元龙朝以来,物质条件最差的一天。 霓节并没有扇扇子,而是安静地平躺在炕上,眼睛望着上方黑漆漆的房梁:“我去定了马车,明日是小王庄的集,但据说是小集,我便多给了一倍的银钱,让车夫再往镇上跑一趟,据说这甜水镇是个很大的镇子,那里的东西应该更全些。” “呀?咱们明日要去镇上呀!”澹台芙蓉兴奋道,那口吻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几人都被小村姑的话逗乐了:“咱们明日去镇上见见世面,也吃顿好的!” “咱们去镇上要卖的东西很有限,西子那里有四盒上好香露,荷华有八盒上等胭脂,其他人也零零碎碎有些胭脂水粉的,都是价值不菲的上品,不知道镇上那些胭脂店能给多少钱。”霓节道。 “只怕没几个钱,”澹台芙蓉一下子又泄了气,“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怎么肯出大价钱呢!” “依我说,这三日咱们还是以女学的学生们为主,等她们把钱都花完了,把那些米面粮油也花完了,下一步就要当东西了,咱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卖到镇子上。”笑笑道。 众人沉默了一下,一致觉得瑛园出的真是个坏坏的好主意。 “咱们能想到去集上卖东西,她们难道就想不到么?而且好多人还是学姐呢,自然经验比咱们多。”西子道。 “不不,她们绝想不到去镇子上卖东西,顶多是去左近的村子里赶赶集罢了!”澹台芙蓉分析。 见大家不语,澹台芙蓉便又急急地解释:“反正我是想不到的!这些什么村啊镇啊的,我根本分不清它们的关系。” 大家半晌不语,笑笑道:“我也不是很懂。” 西子也说不懂。 瑞彩和霓节倒是知道的多些。 幼清一直没有言语,似乎已经睡着了。 澹台芙蓉也干脆坐起来,背靠着墙还凉快些:“幼清倒睡得踏实,她难道就不热吗!” “她大概是太瘦了吧。”瑞彩也热的受不了,“我去院子里凉快凉快,外头似乎起风了。” 大家听着瑞彩起身穿鞋,也很想跟出去,但又怕被院子里的蚊子叮。 没过一会儿,就听瑞彩跑了回来:“下雨了下雨了!这下子可凉快了!” 众人听了都高兴起来,摇着扇子在黑暗中坐起身,一齐望着白蒙蒙的窗纸,听着窗纸被风吹得哧啦啦响。 一时都有些陌生的怔忡。 屋子瞬间一亮,一个闷雷就在半空炸开,西子吓得攥住笑笑的手,澹台芙蓉则一声尖叫向众人靠过来:“我最怕响雷了!我想我祖母!我要我祖母!” 从外面的雨声判断,这是一场大暴雨。 女孩子们紧紧靠在一起,睁大眼睛望着被闪电映得一亮一亮的窗子。 只那幼清还在睡,竟睡得这样沉,仿佛死去了一般。 霓节突然起身下床。 “助学?”几个人齐齐问。 “我不放心厨房,那是一间土坯房子,这样大的雨说不定要漏!”霓节已经走到门边,将正间墙上挂着的斗笠蓑衣穿戴上。 笑笑和瑞彩也跟着下了床:“漏了怎么办?” “柴房里有苫布,我得去把那些米油盖住。”霓节穿好了蓑衣,看了看两人:“你们不必跟着,淋湿了衣裳是小,若是生了病,怕是要被送回去的。” 两人不再动,站在门口,望着霓节穿蓑衣的身影冲进了连天接地的雨幕。 瑞彩从房间里找到了一把油伞,准备冲出去帮忙,又回头看看笑笑:“我身子比你壮,你别跟着我,回屋去。” 笑笑咬咬嘴唇,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去,突然听见屋里一片尖叫。 “怎么了?有老鼠?”笑笑进屋点亮了油灯,望着炕上团在一起的三人,幼清也被惊醒了,惊恐地抱着枕头。 笑笑上下打量了房间,并未发现不妥:“怎么回事?” 西子的脸都吓白了:“就是c有个黑影飘一飘地飞过去了” “是鬼!!!!”澹台芙蓉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明知这世上没有鬼,但笑笑还是有些害怕,因为这世上所有的恐惧来自未知——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幼清比西子两个镇定些,抱紧了怀中的枕头道:“我迷迷糊糊的好像也看到了,是个会飞的东西,定然不是鬼,好像是鸟之类的。” “是大蛾子!”澹台芙蓉把那“蛾”字喊破了音,“今日卖小腌菜的时候,有一个院子的人就见到了大蛾子,说是有鸽子那么大呢!!!” 笑笑安抚众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蛾子?太夸张了,你怎么不说孔雀那么大呢。” 澹台芙蓉的脸整个吓到无色,强作镇定道:“不许侮辱孔雀。” 鸽子冤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同一屋檐 ,笑笑也终于看到了那个鬼魅的暗影, 无声无息飘飘摇摇地飞过去,似曾相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像是鸟类, 也不像是蛾子。 笑笑也有些怕。 此时瑞彩和霓节还没有回来, 女孩子们便喊醒了睡在东屋的桂婶儿和马嬷嬷。 两个妇女揉着惺忪的睡眼, 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 那个“不明飞行物”才赏脸飞了一圈儿。 桂婶儿把手伸进腰间挠了挠痒痒:“谁家屋里不飞几只圆屁虎?这东西又不咬人, 怕啥。” 圆屁虎是什么东西? 笑笑不得不承认,这名字有点呆萌。 西子三人还是脸色发白地瑟缩在一起,澹台芙蓉的眼睛望着房梁,依然一副看见鬼的神情:“什c什么屁股?” 马嬷嬷嗐了一声:“就是蝙蝠!” 不说还不要紧, 一听说是蝙蝠,三个女生全都尖叫起来。 西子:“啊!那就是长了翅膀的老鼠!!” 幼清:“啊!听说那东西长着人脸!!” 澹台芙蓉:“哇啊啊啊啊啊!还长了圆屁股!” 笑笑第一次知道, 蝙蝠居然还有个可爱的别名叫做圆屁虎但蝙蝠毕竟是蝙蝠,一时也有些害怕,前世曾经看过关于吸血蝙蝠的纪录片,这一只圆屁虎会不会是吸血蝙蝠呢? “不抓人不咬人也没毒,姑娘们放心睡去。”马嬷嬷抓了抓身上被蚊子咬的疙瘩,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接着睡。 “大家都没见过这个, 怎么能放心睡呢!”笑笑希望房主能给解决一下圆屁虎的问题。 桂婶儿打了个大呵欠:“放心吧, 它飞它的, 你们睡你们的, 就当是给你们扇凉风了, 你们早先不是还嫌俺这屋子不透气吗?” 笑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农妇实则很有些口才。 桂婶儿见笑笑直瞪瞪看着自己, 不免有些心虚:“俺有什么法子?俺又不会飞,哪里逮得住它!” 西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飘飘忽忽的黑影,直到那黑影停在窗棂上:“它落在窗子上了!婶子能把它逮住么?” 桂婶儿翻了翻眼睛,正想着逮一只蝙蝠需要找这群胆小的姑娘要多少银钱时,突然有人走进房来,伸手就将那只蝙蝠攥在了手里。 简直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女孩子们又纷纷尖叫起来,待看清了来人是助学霓节,才渐渐止住了叫声。 霓节手里捏着蝙蝠,就像捏着个炸馍馍片儿一样神色自然,走出门去将那蝙蝠放飞了,洗了洗手才走进屋来。 连桂婶儿和马嬷嬷都被这身手给看傻了。 笑笑:霓节乃真女侠! 西子:徒手抓助学就不怕蝙蝠咬她么? 幼清: 澹台芙蓉:怎么给放了?该扔到马嬷嬷她们屋里去!给她们也扇扇阴风~ 瑞彩这时也走进来,看了看桂婶儿道:“婶子家的厨房漏雨了,幸好用苫布给盖住了,不然那垒的锅台都要塌了。” 桂婶儿听了也有些焦急:“俺早说把厨房和柴房也翻盖一下,可是钱不凑手,能把这三间砖房盖起来就不赖了。” “婶子家主要靠什么挣钱?”笑笑一直想问这个。 “俺们就是本分的庄稼人,种了十几亩地罢了,秋天的时候,俺男人就去附近山上收些山货贴补家用。”桂婶儿家的日子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但人心到底不足——比如那土坯厨房,就是桂婶儿心中永远的痛。 “能有缘住在同一屋檐下,大家便是朋友,”笑笑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女人,“在我们商圈里,对朋友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钱大家赚。” 见过方才霓节的胆量和身手,桂婶儿只觉得这群女孩子并不简单,便看住眼前这个眼神格外敏锐的姑娘,期待着她后面的话。 “大王庄对我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若是桂婶儿愿意给我们做向导,帮我们引引路,大家自然感激不尽。” 桂婶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这姑娘说的,你们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尽管来问俺!” 笑笑先看了看霓节,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才继续说道:“三日之后,学里会检查每一组的银钱有多少,待统计完后,我们愿意将银钱的一半儿留给婶子。” 桂婶儿掩口笑了半天:“你们才有多少个钱儿?每个人不吃不喝不用,也就30文吧?给俺留下一半儿,还不到一百文呢!”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卖馍馍片已经挣了500多文,以后还能挣的更多。”笑笑深知团队合作的力量,自己将团结的并非只有小组这六个人,还包括同一屋檐下的所有人,更何况是桂婶儿这个本乡本土的人,她若成为了自己人,那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 桂婶儿听见有500文,也不免怔了怔:“卖馍馍片能挣那么多?” “盖一间新厨房需要多少钱?”笑笑反问。 桂婶儿被说中了心事,咬了咬牙道:“至少也得六七两银子!” 笑笑心中有数,正要作出承诺,却被那马嬷嬷拦住道:“学里规定,不可与当地人有事后承诺,像那许下三日之后给送来多少银子之类的话是犯规的。” “我们给的是自己这三日挣的钱,又不是从家里取!”瑞彩第一个道。 澹台芙蓉也道:“再说了,没人能记得来时的路,我们家去了也不可能找回到这里来的,谁知道这里距京都有几百里呢!我们凭本事赚钱,愿意分给房主,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并不算犯规的。” 马嬷嬷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笑笑道:“马嬷嬷一向是个慎重的人,若是实在不放心,便去跟山长商量此事,等童山长同意了,我们再做。” 桂婶儿用肘子怼了怼马嬷嬷:“嬷嬷你糊涂,那些银钱三日之后是要到山长那里过数儿的,山长都心知肚明了,你还瞎操什么心!”说着又小声道:“又不白让你当差!” 霓节也添了句话:“别的不敢说,嬷嬷的酒是管够的。” 被几人一说,马嬷嬷也觉得自己不够灵活,便笑了笑道:“屋子里飞进来蝙蝠,这是给姑娘们添福气呢!好兆头好兆头!” 桂婶儿也跟着道:“说不定要发大财哩!” 这一场雨,却是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直到凌晨还没有停。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分组行动 ,霓节凌晨便起床了, 外头的雨竟还没有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闻声也坐起身来,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样的天气, 乘马车危险吗?” “昨日后晌我已经探了路, 不碍的。”霓节边穿鞋边道。 笑笑也开始穿衣裳:“我真不用去了?” “你们几个在家里守着, 我和瑞彩去,”霓节又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澹台芙蓉, 对其弹了一个脑瓜崩, “再带上个她。” 澹台芙蓉还在睡梦中,被这一记轻轻的脑瓜崩击中,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再给我剥一壳子蟹肉!哎呀哎呀,刚才一只大凤蝶落在我额头上了!” 笑笑望了霓节一眼:您弹的这一下儿得多轻啊 瑞彩很快也醒了, 听见外头还下着雨:“这下子小王庄的集市泡汤了!” 三人对视着一笑:“也省得往那边绕了,直接去镇上便好。” “昨晚商量的太晚, 竟然睡过头了,本来还想着蒸馒头呢!”瑞彩抱歉地笑一笑。 “你们的点心可还够?”笑笑穿鞋下了炕。 “我们到了镇上,到处都是好吃的,倒是你们几个,大清早村里连卖馍馍的都没有。”瑞彩扶了扶乱蓬蓬的头发,“说好了你给我梳头的啊。” 笑笑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梳成个单螺, 屋子里也没有镜子, 便用自己的小把镜照了照:“不单是你, 你们这三个去镇上的, 都由我负责化妆!” “嗬!”瑞彩赶紧下了床, 见霓节已经打好了洗脸水, 便简单洗漱了,坐在光线最好的窗边,等着笑笑给自己梳头,“你有日子没打扮过我了。” “谁让你们仨今日去卖胭脂,定然要漂亮些。”古代的发型笑笑会梳的不多,便给瑞彩梳了个改良版的垂鬟分肖髻,因那些珠钗都被没收了,便只簪了两朵小小的纱花。 笑笑用上好的胡粉给瑞彩的面上涂匀,又抹了淡红的胭脂:“妆稍微浓一些,路上也顾不得补妆,再说镇上大概更欣赏浓妆。” 瑞彩点点头:“你倒是比我还了解乡下。” “我是赵州来的呀。”笑笑将瑞彩打扮完了,又去将澹台芙蓉推醒。 澹台芙蓉挣扎着道:“哎呀我的绿豆面子掉了!这手上的蟹肉还粘粘糊糊的呢!” 梦见吃螃蟹,真是个大美梦。 笑笑毫不留情地将澹台芙蓉摇醒了:“起床赶集喽!” 澹台芙蓉披头散发地呆坐起来,醒了半天神儿,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哎——你们最想念家里的什么?” 瑞彩忍着笑:“反正你最想念螃蟹。” “不是。”澹台芙蓉摇摇头。 “那就是你的拔步床。”笑笑道。 “也不是。”澹台芙蓉打了个哈欠,揉眼望着简陋的房间,叹了口气道:“我最想梅香。” “什么梅香?” “就是我的贴身大丫鬟啊!” 澹台大小姐的丫头名字还真具有典型职业性。 “我从醒过来到上学去,这些林林总总全靠着梅香了。”澹台芙蓉再次躺回到枕头上,仿佛刚才的起身只是一场梦游。 “那咱们今日的大肉包子,用不用梅香来喂你呢?”笑笑说着,仿佛真闻到了院子里炊烟的气味。 澹台芙蓉听见大肉包子,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哪儿有大肉包子?哪儿呢?哪儿呢!” “还没开始做呢,咱们今日晌午就蒸肉包子了!” 瑞彩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笑笑:“就你们三个人,要蒸好几屉包子,还要和面拌馅儿,行么?” “无论是包子饺子还是馄饨馅饼,我在我们姐妹里做的是最好的,”笑笑大言不惭道,“每回祖母都夸我的最好吃。” “那生火呢?我不在行吗?”瑞彩又问一句。 笑笑悄悄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有桂婶儿呢。” 澹台芙蓉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裙子系上,歪着头看了看瑞彩:“我也想梳她这样的头!她今儿早上怎么这样漂亮?皮肤也白,眼睛也有神。” 瑞彩瞥了澹台芙蓉一眼:“我天生丽质。”说着便走出屋去帮霓节拾掇东西去了。 “你快下炕洗漱,我今日给你梳双环望仙髻!”笑笑诱惑着澹台芙蓉加快动作。 果然,澹台芙蓉也不提什么梅香了,自己几下子穿好了衣裳,便下炕去洗漱。 西子也已经坐起来,慢慢地开始穿衣裳。 只那幼清还在睡。 “她睡得最早,起得最晚!”澹台芙蓉看了看幼清的睡相,用手指在其脸上掸了些洗脸水。 “方才在说什么肉包子呢?”西子拣最关键的问道。 “昨晚你们睡着了,我和助学商量了一下今日的安排,因为赶集大概需要一前晌的时间,全组六个人都去就有些浪费了,于是决定三个人去赶集,三个人留下来做饭。” 澹台芙蓉慌忙问道:“谁去赶集?我要去!我要去镇上!” “若是去镇上,就要不遗余力地去卖那些香粉胭脂。”笑笑望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圈定了去赶集的人选。 “我对胭脂水粉最是在行,咱们班里谁不知道!”澹台芙蓉擦过脸,走过来看了看笑笑手中的那一盒胡粉,先凑上去闻了闻,又抹在掌心匀了匀:“这是苏州的粉,最是细腻白皙,但香味不及波斯的好,波斯的香粉白得最持久,但细腻程度又不及江南的。” “看来这回助学选对人了。”笑笑点头笑道,便拿起梳子来给澹台芙蓉梳头。 “葳蕤去吗?买驱虫粉得靠她呢!”澹台芙蓉不放心地问上一句,买驱虫粉目前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突然听见有人叫瑞彩的字,笑笑还有些不习惯:“她自然是去的,再加上助学,你们三个人一组,晌午应该就回来了。” 西子已经下炕穿鞋了:“这么说,咱们要留下蒸包子?就咱们三个?”西子看了看正睡着的形同虚设的幼清同学。 “我来和面拌馅儿,你们只管剁肉切菜便好。”笑笑麻利地给澹台芙蓉梳头,因为没有假髻和足够的榧子油,索性梳成了低低的小鬟,偏偏澹台芙蓉还不喜欢:“人们都说你会梳头的!我想要个漂亮的与众不同的!我带了不少榧子油呢,这三日总也够用了!” 笑了笑想了想自己前世经常模拟的那几个经典发型,最终给澹台芙蓉梳了个——白娘子的典雅米奇蝴蝶结头,恰巧妆奁里有四瓣绢花,便戴在了发顶心。 澹台芙蓉瞠目结舌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梳着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奇发型,头上的双’峰庄严而另类:“这c这是什么头?” “新白娘子头。” “新白娘子是谁?” “是一个美丽善良有情有义的女子,今天晚上,我给你们讲她的故事。”这就要开展深夜的怪力乱神故事会了吗,笑笑好期待,到时候讲完白蛇传就讲画皮,必须的。 澹台芙蓉立刻就被“美丽善良有情有义”这些美好字眼打动了,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发型又好看又难得。 一时,瑞彩进屋来催促:“快些,马车就要来了!” “助学呢?还化妆吗?”笑笑从未见霓节化过妆,甚至连淡妆都不曾有过。 “助学今日穿的男装,说是为了方便。”瑞彩看了看澹台芙蓉这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新发型,半天才赞了一句:“挺与众不同的,就像一只大大黑蝴蝶。” “哎呀,我快醒的时候正梦见一只大蝴蝶落在我头上!原来是应了这个新发髻啊!缘分啊!”澹台芙蓉愈发觉得这个新发型好看。 “行了,咱们快些吧,别让马车等着。”瑞彩拉起澹台芙蓉就要走。 西子还不放心地追上一句:“别忘了买窗纱和驱虫药!” 笑笑又加上一句:“别忘了买茶炉子!”——昨晚几人商量着买一只茶炉子,总不能每喝一次热水就去厨房的大灶上烧一大锅水吧——古代也没有保温壶,桂婶儿家连温茶的暖套子也没有。 “放心,都记在本子上了!茶炉子配着茶吊子,一样也少不了!”瑞彩应道。 说着两人便出了门,澹台芙蓉一行走还一行问:“葳蕤念起来太拗口,我以后能不能也叫你瑞彩啊,你可以叫我芙蓉” 笑笑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人合打着一把伞出了院子。 此时还早,不过才卯时,天又下着雨,院子上空是半寐半明的天色,空气中有雨气,还夹杂着炊烟的柴香。 桂婶儿从厨房走出来:“你们昨晚煮好的五香茶叶蛋已经煨了一个晚上了,现在就热热吧!” “桂婶儿?没想到你起得最早!”笑笑用双手护着头顶跑进了厨房,那雨已经渐渐转为了小雨。 “俺也没做啥,就蒸了一锅馍馍,熬了一锅粥,”桂婶儿手脚麻利地拾掇着厨房,“俺昨晚上也想通了,帮你们就是帮俺自己,不光是为挣钱,也为了往后。” “这话怎么讲?”笑笑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馍馍香气,问一句。 “你们是城里的学生,脑子也活,说不定能给俺家指一条发家致富的道儿哩!”桂婶儿一笑,又给灶中添了一把柴。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教书先生 ,由于外面还下着雨, 早饭便摆在了堂屋的旧八仙桌上,桂婶儿说自己在厨房里凑合着吃过了, 还赞上一句瑞彩腌的白萝卜脆爽好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嬷嬷和笑笑三个女孩子围坐在八仙桌前,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大白馍馍, 调了麻油的小腌菜,冒着香气的五香茶叶蛋, 还有四大碗稠稠的二米粥。 “在异乡能够喝到这样热气腾腾的米粥真是一种幸福呀!”粥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米油, 笑笑先将最有营养的这一层吃了,才开始磕茶叶蛋:“咱们煮了一大锅茶叶蛋,如今才算煨出了味儿。”看那蛋白已经是卤茶色,咬一口下去, 具有皮蛋般的q弹,“今儿晌午可以搭配着肉包子一起卖。” 西子点头:“咱们也不贪多, 三文钱两个收上来的,两文钱一个卖出去总可以。”说着又赞叹桂婶儿蒸的馍馍好:“比我们家的面点厨子蒸的还好吃,特别有嚼劲儿!” “你们家还有面点厨子?那是做啥的?专门儿给蒸馒头的?”桂婶儿听了吃惊不已。 “主要是做点心和面食的。”西子见笑笑冲自己眨眼,便也没再过多解释。 马嬷嬷清了清嗓子:“学里规定,不许跟本村人谈论家事的。” 桂婶儿却瞪圆了眼睛打量着西子:“以前听说过那些财主乡绅家里有下人和厨子,莫非你家也是个大财主?”桂婶儿之前只当这些学生们是京都普通人家的孩子, 并未多作他想。 西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只埋头用勺子搅着碗中的粥, 笑笑便解释一句:“我们也不过是小商贩家的女儿, 家里若是有红白喜事总得请那些帮工的厨子过来, 婶子想多了, 谁家能常年用厨子呢!” 幼清想起温家玫瑰宴的排场来,那一日估计得有上百厨子吧,一时觉得西子在那里埋头装傻有些好笑,便也添上一句:“别说大财主了,连小财主也不敢妄称。” 那桂婶儿却还是好奇:“说说看,你们几家都是做什么买卖的?”一面问一面又拍了拍马嬷嬷的肩头:“不过是拉拉家常,这算什么犯规哩!” 马嬷嬷不做声,吃一口辣酥酥的小腌菜,竖着耳朵听着三个女学生的回答—— 西子:“我家就是卖花儿的。” 桂婶儿:“用大车推着一大堆盆花到集上卖?那可挣不了几个钱,你爹娘不容易,你可得孝顺他们。” 西子:“嗳,婶子说的是。” 轮到笑笑:“我爹是卖布的。” 桂婶儿:“卖花布还是老土布?” 笑笑:“都卖,那些针头线脑的也卖。” 桂婶儿:“那你以后可不愁嫁妆了!到时候让你娘多给你备些被子衣裳,尤其是布匹!往后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一两年就得做一身新的!那起猴孩子们长得快着呢!” 笑笑:“嗳。” 到幼清了:“我爹就是个木匠。” 桂婶儿:“那可是凭手艺吃饭呢!柜子桌椅都做?” 幼清:“专门给人家定窗户棂子的。” 桂婶儿:“那可不好干啊,一扇窗棂就能用一辈子,谁家还整日换不成?不过你们城里人多,房子也多,打窗子的人也多!生意可好?” 幼清:“勉强混口饭吃。” 几个姑娘在谎言中匆匆结束了早餐。 马嬷嬷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便也没再说什么。 桂婶儿一大早已经发上了面,如今正等着慢慢发酵。今日是屠户刘胡子杀猪的日子,笑笑几人等着一会儿去买新鲜的肉回来。 “这雨也不见停,也不知其他学生有没有去赶集。”笑笑站在门口望着雨中的院落,还好用石板铺了一条路,不然肯定是满地泥泞,无处下脚。 “有一多半儿都没去。”马嬷嬷的儿子就是给学里赶车的,“说是一大早好几个学生冒着雨跑过来要退定金,有说雨大不摆集的,有说路滑危险的,反正是把交的那几个子儿又抠了回去。” 马嬷嬷提到这些就有些愤慨,本以为儿子在乡下还能捞些外快,哪里知道这些学生一到了乡下就抠得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文钱看得比天还大! “按理说定金是不该退回去的。”幼清顺着马嬷嬷说了一句。 “就是说啊!一共就30文钱,光靠省着能省出什么花儿来?难道留着还能下崽儿不成。”马嬷嬷望着外面的雨,估计这一天又将无所事事,便想着找别的院子的嬷嬷一起赌钱吃酒,“姑娘们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老身若是能办定然帮姑娘们办。” 笑笑和西子刷好了碗,手里拿了个篮子回到堂屋来,篮子里头装着两个大白馍馍,一碗小腌菜,和两个五香茶叶蛋:“也不知嬷嬷家的大哥早饭吃了没有,赶车可是个力气活儿,可惜咱们这儿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馍馍和茶叶蛋了,嬷嬷不要嫌弃才是。” 马嬷嬷笑道:“姑娘们何必这样客气,你们也艰难着呢。” “既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便该互相帮衬着才是。”笑笑说着把篮子放在嬷嬷手里,小声道:“我托桂婶儿给嬷嬷打了壶酒,就在里头放着。” “这是怎么说的,姑娘太客气了,老身可担不起。”马嬷嬷难掩笑意,这回可是实打实的高兴,“老身有什么能效力的,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笑笑亲自把伞递到马嬷嬷手里:“还劳烦嬷嬷前晌多走几个院子,摸一摸其他人的底。” 马嬷嬷会意,又暗叹眼前的小姑娘精明:“几个婆子凑在一起打牌,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别人的底儿摸清了!姑娘只管放心。”说着便挎上篮子,出了屋门撑起伞,向雨中走去。 仅仅靠小组几个人员向其他院子兜售吃食,很难准确了解每一组的情况,反不如马嬷嬷这些婆子们聚在一起打牌闲聊了解的更多。 马嬷嬷和桂婶儿的离开,令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桂婶儿的胆子可真大,去看杀猪就像去看戏似的。”幼清将八仙桌又擦了一遍。 西子则坐下来发呆:“是啊,杀猪”说着又抓了抓自己的头皮,觉得有些痒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好好儿洗个澡啊。” “要想好好洗澡,只能回你的明珠馆去。”笑笑扑哧一笑,将记事的小本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咱们在干活之前先开一个小会吧!” 两个人闻言,都坐正了看着笑笑。 “这些是我昨晚上总结的,”笑笑把本子上画的图摆出来给二人看,“通过大家昨晚踩点观察,咱们对这54个院子的情况大概有了了解。” 西子两个人昨晚都睡的早,那只可怕的圆屁虎被霓节“请”出去之后,两个人连累带吓,很快就睡着了,其他人何时睡的,都商量了些什么,两个人全然不知。 “全学这54个院子里,除去一个院子的女生全部逃走,如今还剩下53个。”笑笑对那几个离开的女孩子并没有用客气的字眼,这三日都坚持不下来的人全都是逃兵。 或许是“逃走”这两个字太刺耳,令西子与幼清同时深吸了口气,仿佛在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似的——无论未来三日多么煎熬,决不能做逃兵。 幼清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咱们今日才算是第一日吗?那昨日算什么呢?” 西子无奈地点点头,昨日真是漫长的一天啊,居然全不作数! “昨日算热身。”笑笑答道,继续指着本子道:“这53个院子里,有三个院子走了一部分人,也就是说这三个院子的人数是不全的。” 逃走的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人都咬牙坚持着。 “剩下的这些人里,从昨晚了解的情况来看,大约有27个院子是团结的,剩下的26个院子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 一个团队如果内部不团结,基本等于自取灭亡,笑笑继续道:“当然,这仅仅是昨晚看到的结果,这个数据一定还会有变化,有些昨日还和睦的人说不定今天就闹了矛盾,有些昨日互不理睬的人说不定今日又和好了。” 西子点点头:“那些既有实力又团结的院子,绝不能小觑。” 幼清问一句:“有这样的院子吗?除了咱们九号院之外。” “目前来看,咱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大概是21号院,这几个人本身就是好友,而且又都是诗词社的骨干,学问都不错” 西子不觉打断了笑笑:“你说的是要开私塾的那个院子?” 笑笑点头,听桂婶儿说,本村并没有私塾,男孩子们到了七八岁,就被送到十几里地之外的一个村子里读书,吃住都在那里。有很多家庭嫌路远,又舍不得那束修钱,索性就不再送孩子出去读书了,庄稼人的孩子能把庄稼种好就行了。 那个21号院子,昨日是霓节前去的,说那院子里堆满了瓜果梨桃,都是孩子的家长们送来的,而那些小孩子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几个女学生念之乎者也。 幼清叹一口气:“教孩子们读书,她们还真是敢想敢做。只是,学完了这三日,大家就要回城了,谁还能一辈子留在这里教书不成?” 可家长们并不这么认为,村子里好不容易盼来了城里的女先生,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孩子们能学一天是一天,能多认两个字就多认两个字。甚至那些在外村念书的孩子,也被父母召回来,让跟着京都的先生学几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扩大队伍 ,到了巳时, 雨才渐渐停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望着院子里一丛杂生的莎草,不禁想起前几日与瑞彩一起去淇园听曲子, 在那条莎草连天的路上, 自己还曾经感慨一句“自剪青莎织雨衣”。 如今也是面对着莎草, 且还身在雨天,却是一句诗也吟不出念不出想不出了。 看来诗情画意只适合悠闲的生活。 伸了个懒腰, 挠了挠发痒的头皮, 今晚是必须要洗头发了。 西子向笑笑晃了晃手中的一卷红纸:“邻居婶子送过来的红纸,说是桂婶儿借的,是咱们要用吗?” 笑笑回过神来,见西子将那大红纸抻开, 只衬得一张脸儿娇艳无比,不觉笑道:“想不到你配大红也这样好看。” 西子撅撅嘴, 感觉自己好几日没有正经打扮过了,摸了摸头上的竹簪子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只觉得这三日漫长如三年。 笑笑将红纸接过来,去屋里的八仙桌上铺开:“笔墨果然不好借。”大王庄虽说是个较富裕的村子,但村民知识水平普遍偏低,的确很需要开一间私塾。 “那几个教书的学姐还真是走对了一步棋。”幼清道。 “教育不是生意, 所以注定不会挣很多钱。”笑笑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支秀丽笔, 在铺好的红纸上, 先写下大大的两个字—— 招聘。 “招聘?咱们这是要招工?是村民还是学生呢?”两个女孩子不解笑笑此举, 纷纷问道。 “我们只招日工, 学生优先。像今日蒸包子, 就可以招两个帮厨。”笑笑望着眼前的两个弱劳动力,不敢相信自己能和这二位一起合作完成几百个包子的量。 听到要招帮厨的,西子和幼清都松了一口气。的确,无论是和面,剁肉,还是包包子,两个人都不行,论经验没经验,论力道没力道。 “为什么学生优先呢?这岂不是让她们把钱赚去了?咱们应当优先招村民才是。”幼清不解。 “我们的招聘是有条件的,像今日的帮厨,就必须要有做饭的经验。将这些会做饭的人吸收为咱们的帮厨,实则是变相清除了一些竞争对手。”笑笑已经刷刷刷写出了招聘内容。 西子恍然大悟,这一步棋等于是把敌人变成了伙伴,趁这些会做饭的人还没想到以自己的手艺做买卖时,先打消了这些人“穷则思变”的念头。 当一个人在高山和小河前止住了脚步,有人给他搭起一座浮桥,大多数人定然是从桥上通过,而非固执地攀登高山。 再说,女学的评比并非只选出一组最高分,而是会选出几组比较优秀的,所以也没必要非去争这个最好,退而求其次得一个较好,也是很有可能拿到一个“良”的。 “有些学生虽然有做饭的手艺,但却是孤军奋战,没有团队在后面做支撑,很难独立撑起买卖。倒不如以自己的能力多挣一些钱,能积累一些是一些。”笑笑想起自己昨晚走进的那个17号院子,虽然那个叫霜菊的学姐能吃苦会做饭,但她们内部并不团结,表面看起来是四对二分了两派,其他的还很难说呢。 西子幼清都不觉感慨笑笑的商业头脑,这样一来,自己的队伍会不断壮大,而其他小组则会分崩离析——某些人都分流出来自己打工了,整个团队更不可能共同进退。 招聘启事是这样写的:现诚聘帮厨工四人,要求有烹饪经验,吃苦耐劳,每人每日15文钱,包三餐。 “写得简单一点,大家只要从门前经过,就能一目了然。”笑笑想了想又道,“至于那些有经验的咱们可以亲自去请,幼清,你不是说那霜菊学姐是你们邻居吗,你可以亲自去请她过来,每日二十文,看她愿不愿来。” “好!”幼清点点头,整了整衣裙,就出了院子。 笑笑则用热水和米粥调了些浆糊,出去找了个醒目的地方,把那招聘的大红纸贴在上面。 西子站远了看着:“右边再高一点儿,歪了歪了!再回一点” 正指挥着,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西子姐姐,你们这是在招工吗?” 听着声音熟悉,回过身一看,正是笑笑那一对双胞胎妹妹:“文漪,宛白瑛园,文漪和宛白都过来了!” 那些是谁,笑笑不记得。 待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自己那两个“名不副实”的妹妹。 “五姐姐,你看我们两个行吗?”莞尔微微一笑。 笑笑一心只想着招聘做饭的能人,却忽略了自己的亲姐妹——这两个妹妹说起来也做了半年的饭,虽然生火之类的粗活做不来,但切菜炒菜捏饺子包包子还是没问题的。 西子却很是吃惊:“怎么,你们两个也会做饭?” “每回给祖母请安,姐妹们都要亲自下厨烹饪的。”嫣然道。 西子不得不感慨:“你们老太太还真是教育有方。” 嫣然揶揄一句:“要不是我们老太太,我们姐儿俩个昨日早就坐马车逃了。” 莞尔走过来高兴地拉住笑笑:“五姐姐真的用我们?一日真的能给15文?还管吃?” “只要不偷懒,三餐管饱,工钱绝不拖欠!”笑笑承诺。 嫣然已经挽起袖子来:“咱们现在做什么?” 几个人边说边走进院子,笑笑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白萝卜:“你们两个先切萝卜吧,切成细丝,等桂婶儿回来了咱们就生火架锅,就把这些萝卜丝焯了水挤干做馅儿用。” “做馅儿?这是要捏饺子还是包包子?”莞尔问道。 “蒸包子省事儿,就做萝卜丝肉馅儿的。”笑笑指的那一大堆白萝卜,“这都是昨晚人们拿来换炸馍片儿的,太多了,腌萝卜干儿都用不完,我就想到用它们做馅儿了。” 姐妹两个说干就干,已经从水缸里舀出水来准备洗萝卜了。 西子问笑笑:“我做些什么?” “桂婶儿应该快回来了,你去迎迎她,毕竟拎着十斤肉呢!她还说可以从刘胡子那里便宜买些猪下水,只怕她一个人拿不了。”笑笑望着西子,觉得这个任务应该不难。 “好!”西子挎了个空篮子,很利索地出了院子。 笑笑也挽起袖子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准备去和面。 “五姐姐,你们组里其他人呢?”莞尔问道。 “她们去赶集了,打算买些窗纱和驱虫粉。” “那也是我们急需的!”嫣然眼睛亮亮。 “放心,打算买许多呢,那些没能赶集的学生们都可以来我们院子买。”笑笑道——关于这两样东西,组里的人没打算挣多少钱,如果把这些东西卖成暴利,实在有种发“学难财”的嫌疑。 “我还有个问题。”双胞胎异口同声。 “一个一个问。”此时天渐渐放晴,笑笑索性将面盆搬到院子里,打开盖子,面已经发好。 莞尔先问道:“要买很多窗纱和驱虫药呢,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笑笑答道:“昨晚卖馍馍片不是挣了一些吗,再者说,去赶集又并非只是买,难道还不能卖吗?把手里有的东西想法子卖出去,能挣一点是一点。” 嫣然若有所思,又问道:“我只是觉得,大家穷得快吃不起包子了,这些肉包子又能卖给谁呢?” 笑笑淡淡一笑:“想到去集市上卖东西的人不在少数,昨晚大部分院子都定了马车,只是看今日天气不好,有些人才打了退堂鼓。据说还是有一半人去赶集了,这些人在集上总能卖出些东西的。” 卖了东西就有了钱,有钱了就买起肉包子了。 嫣然点点头:“看来大家都不简单呢。” 莞尔忽然想起什么:“大清早的,那个叫金霞的来我们院子借伞,说要去你们这里吃早饭,还说这三日都能白吃白拿,可是真的?” “是,给她备了一份早饭让她端走了。”笑笑想起那个白白胖胖的金霞来,给了两个馍馍四个茶叶蛋还说不够吃。 “她凭什么呢?”嫣然问。 “昨日瑞彩去她们院子卖馍馍片,这个金霞是被全组孤立的,其他五个人聚在一起吃点心,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墙角,肚子饿的咕咕叫。”笑笑想起昨日瑞彩形容的景象。 出于好心,瑞彩白给了她几个馍馍片,这才知道,原来金霞一点吃食都没有带,说起理由来是又好气又好笑——“原以为这三日都是游山玩水,每天烤肉吃,烤羊腿烤全猪烤牛烤鱼烤红薯,每晚都有篝火宴,所以就带了满满一包袱烤肉料炖肉料,为的是吃烤肉的时候撒上去味儿好”——金霞是这样说的。 瑞彩回来跟大家商量了,大家一致同意用白吃白喝来换这些炖肉烤肉料。只要这个院子里有饭吃,金霞就有饭吃。金霞虽然吃的多,但不会多拿造成浪费,本身她与同组人关系也不好,更不会帮别人带饭。 满满一大包袱炖肉烤肉料,三个月都够用了,也不知当初这位金霞姑娘怎么想的 “这下子可好了,拿到了金霞家的秘制佐料!她们黄家猪蹄可是京都一绝呢!五姐姐打算什么时候炖肉烤肉呢?”莞尔这些就禁不住流口水。 虽然拿到了秘制佐料,但绝不可能分辨的出里面都是什么成分,这样也好,彼此安心,笑笑她们只是想做几日的饮食生意,并没打算窃取人家的秘方。 “炖肉烤肉的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肉包子蒸出来吧!”笑笑边和面边说。 姐妹三个正说着,忽然听见院门口有人喊道:“救人啊!温西子晕过去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孺子可教 ,马车驶在甜水镇宽阔的官道上, 此刻天已放晴,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 在阳光下闪着碎碎的金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挣钱的感觉真好!”澹台芙蓉露出一个发财猫似的笑容来, “这才叫真正的挣钱!咱们以前在学集买卖东西不过就是过家家罢了。”说着又开始哗啦啦地数起钱来。 瑞彩本来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听了这话,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对方:“一共就这么点钱, 你都数了八遍了。” “这么点钱?这可是大数儿!”澹台芙蓉晃着沉甸甸的钱袋子, “二十四两!我一个月的月钱才十两!” “那你的月钱可真多,我娘才给我六两,我祖母给我添二两,一共才八两。”瑞彩道。 澹台芙蓉只顾着埋头数钱:“我那些胭脂水粉在京都铺子里卖也不过卖二两一盒, 没想到在镇上居然也卖了二两!”说着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盒香粉来,是非常讲究的蜀锦包装, 一角还有个烫金的桃叶形状,“幸亏我给自己留了一盒,要是都卖了我都没得用呢!” “真不愧是澹台家的嫡孙女,出门的胭脂水粉都要带个十盒八盒。”瑞彩逗她。 “反正桃叶渡是我们家的铺子,我爱拿多少拿多少。”澹台芙蓉摸了摸香粉盒子上那个金桃叶的标志,“等我以后出嫁了怎么还好意思白拿娘家的胭脂。” 往后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若是祖母和母亲掌家还好, 要是“桃叶渡”落在嫂子手里, 小姑子怕是半盒胭脂也讨不到的。 澹台芙蓉突然促狭一笑:“哎, 我以前还以为你要做我嫂子呢。” 瑞彩一怔, 便想起春天时澹台家办的芍药宴来, 当时那澹台家的公子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论起来,那还是瑛园第一次为自己设计发型和服装,让自己从那日起便彻底改头换貌了。 澹台芙蓉撅着嘴巴:“谁知道最终定下了姚家的姑娘,她还不如你呢!” 瑞彩听了这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定亲那一日,亲家太太居然当众说,桃姚谐音,这是天造地设的缘分。”澹台芙蓉此时的表情,颇有几分像西子谈起江秋怡时的表情,“他们姚家的姑娘这到底是嫁给我们澹台家了,还是嫁给桃叶渡了?澹台家还没分家呢,谁也没说过桃叶渡要分给大少爷,姑娘们先不论,大少爷底下还有两个嫡亲的弟弟呢!” 看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瑞彩道:“昨儿瑛园不是教你了,你就趁着这回下乡磨练,一门心思把你们桃叶渡的胭脂水粉给卖好了,说不定这胭脂水粉的生意能分出来给你做嫁妆呢!” “把桃叶渡分了,只怕我们老祖宗舍不得。” “你看当年富可敌国的药材金家,不也是分作了三大宗吗,人参c灵芝和麝香,这还不算虫草燕窝那些小宗。”瑞彩并不认为有什么是分不得的。 谁知澹台芙蓉却为这未知的事烦心起来:“桃叶渡的三大样儿,衣裳c首饰和脂粉,已经是卖了几十年的老字号,我还真舍不得拆开呢这样吧,若是那姓姚的当家,我就偏要了脂粉这一块!若是换了旁人,我得再考虑考虑。” 听这口气,仿佛她们老祖宗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脂粉送给她做嫁妆了似的! 瑞彩忍俊不禁,又看了澹台芙蓉身旁的一个大钱袋子,其专门把其中的一两银子换成了一千文钱,说在村子里好花用:“今日也是咱们幸运,在脂粉铺子门前居然遇上了甜水镇乡绅的女儿,管她家是不是镇上的首富,反正是肯花二十多两银子把咱们的货都买了去!” “幸亏是遇上了她,要不咱们得跟那脂粉铺子的老板娘磨破了嘴皮子!”澹台芙蓉数完了钱,才看向一直沉默的助学霓节:“助学怎么半天不言语?” 霓节一直在凝神想事情,听见有人叫自己才抬头道:“我只是在想,若是瑛园在,是否把这些脂粉都卖给那乡绅千金?” “自然要买给那阔千金!”澹台芙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咱们这回出来赶集不就是为了挣钱么!若是卖给脂粉铺子,顶多卖一两!卖给那阔千金至少赚了一倍,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咱们毕竟是要长远地做生意,而非只做一锤子买卖。”霓节道。 “快别逗我了!”澹台芙蓉哈哈笑道,“咱们就在乡下呆三日,怎么敢谈长远的生意呢!” 瑞彩半天才道:“恐怕咱们不只呆三日,这一次学里闹出如此大的阵仗,不会只呆区区三日的。” 澹台芙蓉的表情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不呆三日要呆多久?三个月?三年?!人间地狱!!我要退学!!” 瑞彩拍一拍澹台芙蓉表示安慰:“呆那么久咱们还怎么开学呢?我看顶多呆个十天半月的,咱们每年都是八月十六开学,学里总得让大伙儿家去过中秋的。” “对对,还得过中秋呢。”澹台芙蓉喃喃道,“今日是七月二十二,到八月十五还有20多天呢我不管,若到了三日的期限,大多数都回去了,我也跟着回去!” “别在这里瞎琢磨了,谁知道山长怎么想。”霓节掀帘子看了看车外,“到杜妪了,据说这个村子里制的驱虫药最灵。” “杜妪,为什么村子会起这样的名字?那不就是一个姓杜的老太太么”澹台芙蓉也伸脖子往外看,“哎!我说怎么这么香啊!路边有烙葱油饼的!香死了香死了!咱们买几张葱油饼吃吧!大叔,您这饼怎么卖呀?师傅停车,先停车!” 瑞彩两人眼看着澹台芙蓉一人兴奋霸道地又是赞饼又是吆喝停车,也不知方才那个颓废沮丧哭喊“人间地狱”的姑娘与此人是否同一人。 瑞彩打断道:“不是说好了回去吃肉包子吗?瑛园他们蒸了许多肉包子呢!” “谁知道蒸不蒸得成,唐瑛园还算能干,其他那两个都是摆设,还不如我呢!”澹台芙蓉向来口上不留情,“咱们买了葱油饼回去,大伙都有得吃了!” 瑞彩在心里算了算账,窗纱和茶炉子都买好了,那大澡盆买不到,只好先买了两个干净的大木盆。其他要买的必需品,也就是那些驱虫药了。 这边想着,那边澹台芙蓉早已经下车了:“多少钱一斤啊?先切一小块让俺尝尝呗?好吃的话多要点儿,俺们家里人多着呢!” 澹台芙蓉下了车,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瑞彩拿出十文钱来给霓节看,霓节又给添上了五文,瑞彩点头,拍了拍前车厢,从窗子里将这十五文钱递给赶车师傅:“您这一路辛苦了,大老远去了趟镇里,又从杜妪往回绕,这几个钱不多,打些散酒吃还是够的。” 车夫自然开心接过来:“谢姑娘赏!咱们出了杜妪,还去趟小王庄吗?” 瑞彩道:“不必了,一会儿直接回大王庄吧。” 说话间,就见澹台芙蓉拎着一大油纸包的葱油饼跑过来:“快趁热吃!比炸馍馍片还香呢!师傅也来一块尝尝吧!” 霓节从她手中接过那大大的油纸包:“这有七八斤呢!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吃不完咱就卖啊!八文钱一斤,我这是买了十斤,还让他赠了我半斤!”澹台芙蓉边说边撕下一块葱油饼来塞进霓节的口中:“好吃吧?咱们卖十文钱一斤总有人买!方才在镇上也有个卖葱油饼的,就是卖的十文一斤呢!再说,那些学生们今日肯定在小王庄的集上赚了钱,定然要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人家在集上也会买的,又不缺你这一家。”瑞彩也撕下一小块来吃,果然觉得又香又筋道,还有浓浓的葱油味。 此时马车已经继续前进了,澹台芙蓉神秘一笑:“我方才问过卖葱油饼的大叔了,附近这几个村子里,做葱油饼的只他这一家。本来他也是要去小王庄赶集卖饼的,看天气不好才作罢了,只能在自家村口卖一卖。据大叔说,小王庄的集市很小,卖吃食的更是少的可怜,只在清早有一户炸油条的,晌午有个卖羊肉汤的,还有一个打缸炉烧饼的,据说今日家里办喜事不出摊儿,剩下的就是大叔的葱油饼了。” 嗬,孺子可教,这就学会做市场调查了。 瑞彩不觉点头:“学生们起得晚,定然赶不上吃油条,羊肉汤都是用碗盛的,女生们都爱干净,居然不肯吃那乡下的路边摊儿。” 霓节也颔首,昨日还觉得小组里的澹台芙蓉是最大的难题,定然要给全组拖后腿的,谁知这家伙竟然有如此潜力,实在值得挖掘。 买好了驱虫药,再回到大王庄,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幸亏吃了葱油饼,不然都要饿晕了。”澹台芙蓉看到熟悉的村路,第一个跳下马车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门前居然支起了摊位,幼清和瑛园正在吆喝着卖包子呢! “这c这两大筐都是你们蒸的包子?”澹台芙蓉简直不敢相信。 “回来啦?!”笑笑热情地迎上来,“快尝尝咱们的包子,有鲜肉的,有酱肉的,还有南瓜鸡蛋的!” 澹台芙蓉接过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低头咬上一口,满满的鲜香酱肉馅儿,好吃到上天了!比方才的葱油饼好吃了不吃几倍,澹台芙蓉边嚼着包子边问:“这是你们的手艺?简直跟锦春楼的酱肉包子一个味儿啊!” “是霜菊姐姐调的酱肉馅儿,她娘以前在锦春楼做过帮厨,虽然不知道秘方,但馅儿料的成分也掌握了八成呢!”幼清笑道。 霓节先看了看墙上贴的招聘红纸:“昨晚上你不过提了提,今日就付诸实践了。” 笑笑道:“那可不,一旦想到就得赶紧下手,不然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说着递给霓节一个包子,“你们今日怎么样?” 霓节道:“该买的都买了,该卖的都卖了。” “漂亮!”笑笑打了一记响指。 霓节莫名觉得这个打响指的动作很帅。 瑞彩吃了两口包子,四下里看了看,不觉问笑笑:“西子呢?怎么不见她人?” 笑笑低声道:“在炕上躺着呢。今日被吓着了,才杀的猪下水血里呼啦的。” 瑞彩皱着眉头:“可是被那割下的大猪头吓坏了?” “还有一大盆子新鲜未凝固的猪血。” “”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总有妙招 ,西子躺在炕上, 望着屋顶的一道道房梁,只觉得简陋空旷, 仿佛睡在破旧的厅里似的——十五年来, 早已习惯了拔步床的绣花帐子顶:或是折枝梅的, 或是碧霄青鸾的,或是如意纹的, 再或是一架子紫藤花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叹了口气, 翻过身来侧躺着,就看到旁边叠起来的粗布被子垛,抽抽嘴角,眼睛湿润起来, 只觉得一切都不如意,恨不能现在就离了这里。 “怎么也得熬过三日不是?”听见声音, 西子回头一看,见是瑞彩端了几个包子进来,“南瓜鸡蛋的素包子,比豆腐皮的还好吃呢,你尝尝。” 西子慢慢坐起身来:“你们回来了?” “才刚进门儿。”瑞彩看那炕上的托盘上已经摆了一盘包子,知道是西子吃不下去, 便笑道:“还是瑛园有办法, 竟能从乡下找出个托盘来。” 西子瞅了瞅那个直接放在炕上的掉了漆的托盘:“连个炕桌都没有。” “炕桌在东屋里, 桂婶儿夜里要做针线。”瑞彩掰开一个包子, 南瓜馅儿特有的香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在外头一定要吃饱了, 饿着肚子会想家的。” 西子接过来,勉强吃了两口,脑袋里又浮现出那一大盆惨红的鲜血来,至于那个龇牙咧嘴的巨大猪头,西子连想都不敢想,因为过于惊恐,已经在脑子里自动将其模糊了。 “听说是一位学姐给你号的脉?”瑞彩将碗里的大米汤吹了吹。 “我那会子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据说当时找不到学医,也不知去哪个院子出诊了,便有个学生建议去找36号院的陆学姐,说她家是中医世家,她们姐妹几个自小跟着祖父学习医术的。” “给开了安神的药了?”方才门前人多,瑞彩也没和笑笑多谈这件事,心里觉得只要掐掐人中,人就该醒的。 “给开的安神药丸。”西子说到这些,也觉得自己不中用:“据说桂婶儿掐了半天人中,也不见醒,这才慌了神儿,将我背回了咱们院子。那位陆学姐是瑛园请过来的,当场施了针就醒了,这位学姐也算是医术了得了。” 瑞彩听得也有些惊讶:“这位学姐来乡下还带着针呢?” “大约是行医者的习惯吧。” “你说的这位陆学姐,可是陆娟颜的姐姐?我记得是叫娟净的。” 西子点点头:“据说昨晚就用针灸治好了村子里一个腹痛的孩子,今日已经被传为神医了,附近村子也有人过来看病呢!” “劫道的不如卖药的,说不定这一回最大赢家就是娟净学姐了。”瑞彩见西子已经慢慢地开始吃包子了,便放下些心来:“说起这娟净学姐,我倒在花宴听说过她的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西子亮亮的眼睛盯着瑞彩——无论在何种条件下,新鲜的八卦新闻总能让人为之一振——有吸引人的八卦话题在,吃什么也是津津有味的,佐以玫瑰水晶糕也好,佐以糖醋小排骨也好,佐以大素包子大瓣儿蒜也好 “金家老太太看中她了,据说这一回金家的桂花宴就是为她办的。”瑞彩神秘道,“可金太太却看上了颜家的女儿,要把颜家姐妹也请过来,这回的桂花宴可热闹了!论起来,这可是人参金家第一次办花宴呢!京都的好多姑娘家,头三个月就开始准备参宴衣裳了!” 西子不知何时开了食欲,听瑞彩说着话,大半个包子就进了肚,还喝了半碗大米粥,手里剥着五香茶叶蛋,边吃边点头:“我说呢,我们铺子里的桃花丸子这两个月卖得特别好,还专有客人问,一直服用到八月份会不会有明显的成效。敢情儿是为了金家这一出!” “听存彩说,她们班里有个女学生专门做了一身和那戏台子上祝英台一模一样的衣裙,随身带一只小网兜,里面网着几十只蝴蝶,走着走着就撒出来一只,倒像是蝴蝶围着她飞似的。”瑞彩抿嘴一笑,“模仿祝英台,这还不是为着金仲伦么。” 西子不觉掩口一笑:“那么多只蝴蝶关在一起岂不要闷死了,到时候撒出来的是一只一只死蝴蝶,那可丢了人了。” 瑞彩突然觉得西子胆大不少,说起死蝴蝶来也面色如常,看来那个大猪头功不可没——见过死猪头的人,自然不会畏惧那些死蝴蝶死虫子了。 西子忽然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咱们要在这里呆多少日子,能不能赶上桂花宴的排场热闹,说起这个来,突然就特别想吃桂花糕。” 瑞彩正想劝解几句,又听西子接着道:“还有糯米桂花藕c桂花脆糖c桂花糍粑c桂花醪糟圆子c桂花小月饼” “,这还不简单,下回赶集咱们买些干桂花就是了,镇子上的食铺子里也有卖糖桂花的”瑞彩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从外面拍窗子。 西子一声尖叫,只见窗纸被人从外面破开,上面被戳破一个洞,然后一只手伸进来,呈利爪状,紧接着另一个窗格纸也被破开,那手像八爪鱼一样蠕动着 “什么人?!”瑞彩厉声问道——谁敢光天化日的这样瞎捣乱? 外面传来一个触电般的声音:“是我~~我是大猪头~~我是大猪头怪~~~” ——听声音就是澹台芙蓉。 两个人在炕上哭笑不得,西子因那澹台芙蓉拿猪头的事情吓唬自己,有些微恼,转眼看到炕上放着的扫炕笤帚,便拿起来,轻轻走过去,用那笤帚毛轻轻扫了扫澹台芙蓉的手心。 别听对面哇的一声尖叫:“啊!!!!什么东西啊!!!!” 西子从窗格子里攥住她的手,继续拿笤帚扫她的手:“是我~~我是蝙蝠精~~” 瑞彩看西子的样子,哪里像被吓病的,分明是个捣蛋鬼了,便也起身走过去,将那窗户纸撕下来:“我看你们两个最要好,这糊窗纱的活儿就交给你们了!” 澹台芙蓉的手被西子架在窗格子里动弹不得,边挣扎边喊饶命。 瑞彩笑着走出堂屋,见笑笑她们已经收了摊子,想来是包子售罄了,便走过去帮着大家一起拾掇。 “那些猪下水是谁处理的?”霓节问道。 “自然是桂婶儿,我以前也没收拾过猪下水,总觉得那个猪头在冲着我笑似的”笑笑也不大敢去洗那个微恐的大猪头,“咱们蒸包子占着两个灶,干脆就在我妹妹她们院子里煮肉了,反正那院子里就住着她们两个,也无需问旁人的意见。” 几人正拾掇着,就见莞尔跑过来:“五姐姐,那几块板子我们都刷好了黑漆,现在日头好,到后晌就全干了。” 瑞彩不觉问道:“那是要做什么用?” “村子里有个老人会熬漆,我们就从木匠那里买了几块板子,打算做几个简单的牌匾,到时候再用朱漆或绿漆写上字就成了。”笑笑道。 “板子一块就够了,我看他们刷出了好几块呢!” “这样旁人也用得上,”笑笑洗了手,解下围裙来,“咱们这里是撷英食堂,其他的院子有撷英学馆,撷英医馆,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 “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瑞彩不觉小声道。 笑笑微微一笑:“帮他人就是帮己,一旦这些学馆医馆把旁边村子里的人都引过来了,咱们的生意就更好做了!” 瑞彩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又不觉感慨瑛园的聪慧。 “今日我们在镇上的事情,助学都和你讲了吧?”瑞彩想起今日助学的担忧,“你怎么想?” “通过助学的描述,那位千金小姐即使不是甜水镇首富,其家世应该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咱们能抓住这样一个大客户很是难得,应该继续跟进。”虽然事情和笑笑之前的想法背道而驰,但这位大小姐的出现,无疑又打开了一个新局面,不如趁势追击。 “那位小姐已经买了八盒胭脂水粉,两瓶香露,短期内应该不会再买新货了。”瑞彩一时不知如何跟进客户。 “那位小姐长得好看吗?” “还可以。”瑞彩实话实说,“有点黑,也不太会打扮,还有点儿傲劲儿,”说的压低声音,“有点像澹台芙蓉” 瑞彩几句话勾勒出那位千金大小姐的样子来。 “好,那我们想法子去她们家做售后,或者以推出新品的理由,登门造访。”笑笑道。 “咱们哪里还有新品呢?澹台芙蓉留下了一盒香粉,西子留下了两瓶香露,咱们身上带的都是平日里常用的胭脂水粉,哪里还有新的?” “我们可以再加一块匾!”笑笑答非所问。 “匾?”瑞彩一时反应不过来。 笑笑却目光生辉,将霓节也叫过来:“助学,咱们再挂一块匾如何?” “除了开食堂,你还打算开什么?”霓节认为开武馆这类事情只能作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开当铺!”笑笑一字一句道。 “当铺?开当铺?!”两个人似乎懂了,声音也跟着响亮起来。 “对!大家不是都需要钱吗?镇子上即使有当铺,也不会什么东西都收,比如烤肉料,当铺会收吗?” 瑞彩摇摇头,这些东西又不是金银珠宝房契地契,当铺自然不会收。 两人都定睛看着瑛园,只觉得开当铺这个想法又大胆又刺激,还能解大家时下之需。 “其他当铺不收的,咱们能收!只要对咱们有用的东西,咱们都能收!”笑笑望着两人,“人多了东西就会多,到时候咱们分门别类,有的留作自用,有的就可以卖到镇子上去,还有的,可以专门卖给那位千金小姐和她的朋友们。” 霓节也点点头:“的确,今日在小王庄集上卖东西的学生们收益并不好,那些村民们根本不认这些东西,为了钱只能低价卖出,与其如此还不如卖给咱们。” “我看,还是招集小组的人先开个会吧!”瑞彩兴奋地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肉炖好了 ,“我天儿啊!唐瑛园, 你简直就是个人精!” 小组开会提到开当铺之后,澹台芙蓉是反应最强烈的一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见大家都点头了, 霓节便道:“那咱们就挂上撷英食堂的招牌, 至于当铺, 总不好和食堂挂在一起,干脆就像路标似的竖在附近, 写上南行一百步之类的话, 学生们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我看,咱们的当铺应该写上些广而告之的话,比如:缺钱找我,撷英当铺。”澹台芙蓉开始献计。 西子与澹台芙蓉经过方才的打闹, 两人已经熟了,便也笑道:“再比如说:撷英当铺, 为您结账。” 西子又推着瑞彩也说一个:“钱都给您预备好了,想买啥就买啥我这个是不是太长了?” 西子拉着笑笑也说一个:“当呗,花呗。” “”霓节仔细想了想,“想当就当,该花就花。” 幼清想了半天,最后念出一句:“当出方寸, 得之千里, 宇宙风云, 尽在掌握。” 众人: 经过公众投票, 最终采用了助学的这句——“想当就当, 该花就花”。 “你们听说过五斗六斗开当铺吗?我手上就是六个斗!这辈子居然还真能开一回当铺!你们呢?几个斗?”澹台芙蓉掰开西子的手心看。 “我有五个。”西子道。 “那你也开当铺!”澹台芙蓉很严肃地要看每个人的指纹, 把此事当成个正经事来办。 “我有三个。”瑞彩摊开双手。 “三斗四斗卖豆腐,那你就卖豆腐。” “我也有三个。”幼清道。 “那咱们两个卖豆腐。”瑞彩笑道。 “瑛园有几个斗?”西子问。 “我就一个。”笑笑前世和今世一样,只有一个圆圆的斗,剩下的全是簸箕。 “一斗穷,你穷!”澹台芙蓉口无遮拦。 笑笑回想自己的前世,虽然和妈妈没有过上很富裕的日子,但也算不上穷,这一世更是与穷挨不上边儿了。 “说不定是要过一段穷日子苦日子。”瑞彩分析道。 “就像咱们现在?”澹台芙蓉指了指大家。 众人都笑起来,瑞彩很好奇霓节的指纹,霓节道:“我没有斗。” “第一次碰见没有斗的人!”澹台芙蓉有些惊异,拉着助学的手要看,只觉得那手硬硬柴柴,一点也不像女儿家的手。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十斗十簸箕,越过越阔气!”桂婶儿从外头回来,身上还飘着肉香。 “那桂婶儿有几个斗?”澹台芙蓉反问。 “俺有两个!俺们老话儿说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桂婶儿很骄傲地说。 澹台芙蓉愣了愣,打量着自以为很富裕的桂婶儿:“看来这个不准。” 桂婶儿却急了:“俺娘家村的闺女里,属俺嫁得最好!再说,路还长着哩!说不定俺家能变成大财主!”说着又瞥了澹台芙蓉一眼,“她家是卖布的,她家是卖花的,她家是木匠,你家是做什么的?” 澹台芙蓉看了看这几个“小商贩”的女儿,缩了缩脖子:“我家是卖胭脂水粉的。” “嗐!原来你爹就是个挑货郎担儿的!”桂婶儿心理又平衡起来,这些女学生的家底儿与自家也差不多,不过就是长在城里,多些见识罢了。 澹台芙蓉想象着自己的父亲扮作货郎哥儿的样子,喷茶就笑。 “那些猪下水快熟了吧?”笑笑问桂婶儿。 “现在已经改了小火,再焖一会儿就得啦!”桂婶儿搓了搓双手:“按照你说的量,把那些调料都放进去了,这会子那俩双生儿守着锅呢!那个炖肉的味儿香的哟惹得隔壁院子的几个馋婆子过来问了好几遍,什么时候煮熟啊,这是煮的什么啊,这么一大锅吃得完吗可把那几个婆子给馋坏了!” “能不香吗,只那卤汤就熬了有三个多时辰呢!”幼清笑道。 今日早上,嫣然莞尔来应聘,笑笑就想到借她们院子的锅灶来用了,刘胡子那边刚宰了猪,这边的锅就烧起来了——说起来也巧,嫣然她们院子的女主人居然是桂婶儿的妯娌,两下里一碰,那位人称“模糊婶儿”的就帮着把火生起来了,又叫她的小闺女儿去刘胡子那里讨几根剔好的大骨头炖进去。 炖肉这件事,“黄家猪蹄”的嫡女金霞一窍不通,笑笑还是请霜菊学姐过去操作的,自己则在一旁偷师,看对方在锅里下了葱姜c黄酒c白糖c秋油,再加上“黄家猪蹄”特有的秘制调料,一锅上好的大骨卤汤要炖足三四个时辰才敢往里下肉。 笑笑好奇问一句:“那位婶子为何叫模糊婶儿呢?” 桂婶儿扑哧笑起来:“我那个弟媳妇儿啊,听说自小就长得模模糊糊的,才得了这么个名儿!” 说得众人又是讶异又是笑,估计这就是古代对于低像素的代名词吧 “我怎么好像已经闻见肉香了?”澹台芙蓉耸了耸鼻子。 “那是我身上沾的味儿!”桂婶儿笑她馋。 “好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笑笑也闻见了。 几个人便出了院子,到小街上去,外面香味更重了,已经有几个院子的女生走出来看:“什么味儿这么香啊?” “好像是炖肉的味儿~” “莫非是炖排骨?” “闻着像过年的大肉!谁家这么有钱?这是不打算过啦?” “这肉卖不卖啊?” 论起来,现在又到了申时,那些吃饭早的恐怕肚子又饿了。乡下的日子,既没有下午茶也没有点心零嘴儿,不饿才怪。 笑笑几个女孩子听见其他人的议论,也跟着砸吧嘴,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肉是自己所能拥有的。 桂婶儿一笑:“走!都跟我瞧瞧去!” 几人跟着桂婶儿进了嫣然莞尔的院子,香味儿更盛了,简直要把人的口水逼出来。 “嗬,瞧你们这一个个鼻子灵的,霜菊姐姐才刚揭开锅盖儿,你们就来了!”嫣然笑道。 几个人看到围着围裙的霜菊学姐,都先道一声“学姐辛苦了”。 霜菊笑道:“今日的肉新鲜,炖肉料也是秘制的,味道应该错不了。” 连西子都有些馋了,但想起那个大猪头来,又不敢往锅边凑。 “别想那些没用的,咱们平日吃的肉还不都是杀猪宰牛得来的。”瑞彩拍拍她的手。 西子迟疑地望着厨房门前的大盆子:“这里头是什么?” 嫣然道:“这是血豆腐,用韭菜爆炒是很好吃的。” 西子道:“鸭血粉丝汤用的就是这个?” “差不多吧。”笑笑没有强调猪血两个字,怕西子再次不适应,“咱们也炖了一些方肉的,你若不想吃猪下水,可以尝尝那些肉。” 说起来,血豆腐在东北杀猪菜中是必不可少的,点上个猪骨汤的锅子,里面炖上五花肉,酸菜,粉条,冻豆腐和血豆腐,几个至亲好友围在一起热乎乎地吃上一顿,别提多美了。 “咱们把一头猪的全付猪下水都要了,这盆子猪血是刘胡子饶给咱们的,不要钱。”桂婶儿在笑笑耳边小声道。 一听这些东西是白得的,笑笑也跟着财迷地笑起来:“这还托了桂婶儿和王叔在村子里的好人缘!” 桂婶儿的夫家姓王,是大王庄村的大姓。 “也不知王叔和孩子们在大院子吃住的怎么样?”笑笑关心一句——这些被学校“借用”的院子,因为里面住的是女学生,所以就把男主人和男孩子都集合到村西头的大院子里住了,每日的伙食由女学提供,另外,学校还给这些院主人支付着租金。 “他们吃的比咱们好,”桂婶儿小声说道,“顿顿有肉有白面馒头,还有崭新的褥子被子,这回俺们家是赚到了。” 笑笑点点头,心里却道:咱们会吃得更好。 此刻,小组的女生们都挤进了厨房,边咽口水边看着锅里炖的那些卤肉。 “这些东西我还真没吃过,这一锅都是猪下水?”澹台芙蓉问道。 “严格来说,猪下水是腹腔里的内脏,猪上水是胸腔里的内脏,猪头肉另算。”瑞彩一面给芙蓉普及着猪下水的知识,一面忍不住用长箸子翻了翻咕嘟嘟炖着的肉:“我最爱吃拌猪耳朵了,一定要给我留一只!” “这可是头大猪,一只耳朵有小蒲扇那么大,估计能切三碟子!”桂婶儿也在一旁咂嘴儿,“那猪耳朵里都是脆骨没吃头儿,要我说还是猪头肉最香!尤其是猪拱!” 澹台芙蓉连声问什么是猪拱。 笑笑便指了指她的鼻子。 澹台芙蓉皱着眉头连连摆手:“那多恶心!” “还是等你尝过了再说吧!”桂婶儿笑她。 一个妇人从堂屋里走出来,搬了个低桌摆在院子当中:“一会儿就在这儿尝肉,闺女们别客气,就当来了自己家。”说话的声音十分厚重洪亮。 想来这便是大家口中的模糊婶儿了,笑笑看她长得英气周正,也不知当年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桂婶儿指着模糊婶儿道:“她最好吃口条!” 模糊婶儿拍了拍胸脯子:“要不咱底气壮哩!嗷——嗷嗷~~——”说着就亮了一嗓子,把大家伙吓了一跳,幼清差点没吓一个跟头。 惊吓过后,大伙就是一团笑。 只桂婶儿不笑,严肃道:“三模糊打小嗓门儿就亮,她要是运足了气喊上一嗓子,全村都能听见!俺们臭腚他爹在田里忙活,每回俺都是让三模糊喊他回来,就在家门口这么亮一嗓子——臭腚爹!回家吃饭!!——田里干活的人全都能听见。三模糊,你给好好喊一嗓子!” 刚才那一声“嗷”已经震耳欲聋,真不知道“好好喊一嗓子”会是什么效果,笑笑已经瞬间带入了“包租婆的狮子吼”。 模糊婶儿清了清嗓子,气运丹田,突然低声问道:“喊一句什么好?” 众人: 笑笑急忙道:“十六号院子有肉吃!就喊这个。”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空中炸雷 ,村西头的大院子里, 大部分男人都去田里干活了,因此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几个淘气的毛头小子正围着院中的大枣树打枣子, 也拿着长杆子的, 也有索性爬到树上去的, 还有嘴馋只顾蹲在地上捡着吃的。 一位中年先生提着食盒子从孩子们身边经过,自有那鼻子尖的小子道:“我闻见鸡蛋羹的味儿了!” 另一个也耸耸鼻子:“还有桃酥的味儿!” “桃酥哪里有味儿?” “刚打出来的桃酥就是有香味儿的!” 几个小子这两日被养刁了胃口, 昨日吃肉今日吃鸡, 就着大白面馍馍,吃的肚子溜溜圆,如今却又闻见饭后甜点的香味儿了。 有个大些的小子望着那位先生远去的背影:“这个人就是专管伙食的,他保准能弄到好吃的。” “他是给那个瘦老头儿送去的!”总有人知道的多些, 抓了抓满是泥巴的腮帮子,“那个瘦老头儿是他们掌舵的。” “猴子, 昨日的粽子糖你还有吗?再给我一个尝尝呗!”有嘴馋的问他。 猴子道:“那几块糖还不够我吃呢,本想着跟她们再要些,哪知道管的这样严,去村东头的路都给封死了,好几个彪大汉把着门儿!” 大些的小子道:“那一群小娘子倒是哪里都能去,今日我还看见她们乘着马车去赶集呢!” 猴子揶揄:“那是你没看见后头跟着的彪大汉, 她们走到哪儿, 彪大汉就跟到哪儿。” “他们这是图什么呢?”小子们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又继续打起枣儿来。 此刻, 他们口中的瘦老头正坐在窗前看棋谱, 西斜的阳光打在青郁窗纸上, 仿佛能看到外面的树影。 门开了,提着食盒的周先生走进来:“山长,您晌午就吃的不多,这会子再用些蛋羹吧。” 童山长半晌不语,眼睛盯着棋盘:“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周先生也不知童先生是指下棋还是其他,便也不作声,只把食盒放在山长的桌旁。 “听说村东头卖馍馍的已经涨了价,一个馍卖两文钱,30文钱只够买15个馍,要度过三日,只怕有些吃力。”山长自言自语。 周先生也不知怎样接话,低声道:“昨晚到今晨又一直下着雨,大多数学生都没能去赶集。” “下着雨那些村居经得住昨夜的暴雨么?” 周先生怔了怔,这是来到大王庄之后,山长第一次问起那些学生的情况:“大多数还好,有一个院子是老房子,据说有些漏雨,前晌已经着人去修缮了。” 童山长蹙了蹙眉,屋子漏雨?本以为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谁知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 “山长放心,学生会随时观察她们,一旦发现问题定然会及时解决。” 山长望着眼前的棋局:“安全是首要的。” “这个山长只管放心,有武馆和镖局的人随时保护着,再加上甜水镇民风淳朴,不会出漏子的。”周先生拍胸脯保证。 童山长看到周先生端出来的鸡蛋羹,再次陷入沉思,不知道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学生今日都吃了些什么,是吃侥幸带来的点心,还是从村里买的馍馍。 眼前突然浮现出唐笑笑吃枫叶桥点心的样子来,虽不至于狼吞虎咽,却也吃得极快,想来当时是饿极了。 就在胡思乱想间,突然半空中炸开一个声音—— “十——六——号——院——有——肉——吃!!!” 什么?什么有肉吃?方才那个是什么声音? 那洪钟般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童山长和周先生齐齐石化当场,究竟是错觉还是 “十六号院有大肉吃——吃——吃——吃——” 像是为了证实这不是个错觉,那个彪悍的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再次响了一遍,还拖着长长的回音。 周先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房顶,又一脸懵懂地走出门去看了看外头,实在想不出那个谜般的声音是如何传过来的。 童山长却露出个久违的笑容来:“十六号院子,有意思。” 熟食比炸馍馍片的利润高多了,一副生猪下水平均每斤20文,煮熟了之后,平均每斤能卖65文!姑娘们不嫌麻烦,有人一两二两的买,也都痛痛快快地割下来,价格也相对要贵一些,大概要七文钱一两。 女学生里还没有大富豪,大多只是买几两,小小的一块猪肝,一块包心肉,就十分解馋了。 霓节给瑞彩留下了一只卤猪耳朵,另外一只则给了马嬷嬷,让她切两碟子同其他婆子们下酒吃。 及至酉时,那几块黑漆的匾已经完全晒干了,笑笑拿着赶集时买到的大毛笔,蘸了翠绿色的漆,分别在匾上写下大字:撷英食堂,撷英医馆,撷英学馆。 唯独那当铺的匾用了朱红色的漆,黑底红字非常醒目:撷英当铺——想当就当,该花就花。 “撷英学馆”的牌匾由霓节和幼清给送过去。 “撷英医馆”则由笑笑和西子一同送过去,美其名曰感谢陆学姐今日为西子施针之恩。 牌匾并不厚,分量也不算重,两个女孩子就能抬动。待走进那位陆学姐的院子,两人才知道这间医馆的知名度在这十里八村究竟有多大——那些病患竟然排起了长队,最末的几位甚至排出了大门口。 几位病患见笑笑两个要往里进,还面露不悦:“俺们都排了好几个时辰了!你们小姑娘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往后排往后排!” 两个女孩子微笑道:“我们是来给陆先生送匾的,挂上这块匾,医馆的招牌才醒目呀。” 刚才腹诽的病患转脸就换了笑颜:“这个好这个好!早就该挂上呢!俺晌午从小王庄赶过来,在村子里找了好几遭儿才找到这儿的!” 另一位女病患也道:“陆先生治好了许多人,俺们却没想到给先生送块匾,你们想的真周到。” 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并非陆娟净,而是另一位学姐,见笑笑和西子抬着匾,有些诧异。 西子便上前笑道:“十分感谢今日陆学姐将我救过来,给的那安神药也没收我的钱,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却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报答之物,院子里的姐妹们合计了一下,索性给学姐做了块匾。” 那位学姐看了看这块匾,眉头舒展,露出了个微笑。 笑笑又道:“粗匾陋字,还请笑纳。” 其他病患纷纷道:“快收下吧!这是病患们的心意呢!以后挂上了匾,大家就不愁找不着地方了!” 学姐便也帮忙抬起匾来:“两位学妹先请进来吧。” 笑笑在后面抬着匾,的确有些吃力,因右手上还挎了个小小的篮子,手腕子便转筋似的有些疼。 “什么味儿这么香啊?好像是肉香。”几位病患的鼻子还挺灵。 几个女孩子将牌匾放在院子里置好了,笑笑才将手里的篮子交给学姐:“也没什么好吃的,方才我们煮了些肉,捡了两块位置最好的肉给学姐们尝尝,今晚也够添两个肉菜了。” 学姐闻言,眼睛亮了亮:“妹妹们太客气了,你们自己居然还会煮肉呢?我们连生火都不会,这几顿都是请那房东太太帮我们做的饭。” 听见房东太太这样的字眼,几位病患都笑起来。 其中一位病患问笑笑:“小姑娘,你们可是十六号院的?” “大叔如何得知?”笑笑几个虽然并非十六号院,但的确是在十六号院门前摆着肉摊子的。 几位病患呵呵笑起来:“方才那一嗓子,全甜水镇都能听见了!说你们院子里有肉吃。” 笑笑闻言,便掀开了篮子里盖着的花布,揭开倒扣着的大碗,下面的大碗里有两大块方肉,是标准的三线五花肉,篮子一动,那方肉便颤巍巍的,极其诱人。 “这肉炖的好,炖的也烂,肯定入味儿!”一位病患不禁咽着口水道。 “这卤汤的味儿也好,大老远就闻见了,馋的不行!”又有一位病患直勾勾盯着肉道。 笑笑:你们真的是来问诊的吗?病患的胃口怎么能这么你们确定不是排着队来针灸减肥的? “有肥肠儿吗?” “有猪脸子吗?” “有猪蹄儿吗?” 笑笑:“,有有有!应有尽有!十六号院很近,出了门东走五十几步,再往北一拐就看见了!” 有一位胖胖的大叔立即从队伍里走出来:“小妮儿你带俺过去吧,再晚了护心肉就卖完了!” 其他病患一阵哄笑,有人拍着胖大叔的膀子道:“潘老六你就这么缺肉吃?你不是来看病的吗?俺看你得的是馋病!” 潘老六抓抓脑袋:“俺这膀子疼了快三十年了,一下雨就疼,看病也不在这一天!护心肉可不等人啊,去晚了就没了!” 在众人一片哄笑声中,笑笑就领着潘老六去十六号院买肉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当铺开张 ,傍晚时分, 撷英当铺接到了第一笔生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之前大家就已经商量好了,无论第一位客人要当什么, 都要接下这笔单子, 哪怕不赚钱也无所谓。 理由很简单, 第一炮要打响。 这些女学生都是大商贾的孩子们,自然有自尊心作怪, 若是听说有人去当东西被拒收, 恐怕有些人就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东西拿来当了。 ——走进九号院子来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女学生。 此时,大家刚在院子里吃罢晚饭,正在七手八脚地拾掇碗筷。 “是在这里当东西吗?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女生的声音很小, 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众人面前。 瑞彩急忙将她拉进屋来:“快屋里坐!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的,任何时候都是吉时!” 澹台芙蓉正在好奇这姑娘的大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宝贝, 就听见瑞彩招呼自己:“芙蓉上茶!” 大家掩口一笑,此刻大家都在忙着拾掇碗筷,只有澹台芙蓉围着地桌消食儿,听见瑞彩招呼,撇了撇嘴,见笑笑对自己比划着什么, 澹台芙蓉看其口型, 说的是“银子, 钱”之类的铜臭字眼, 心里也觉得“不能跟钱过不去”, 于是抖擞起精神, 响亮道:“哎!这就来~” 坐在堂屋的姑娘,有些羡慕地望着桌子上明亮的琉璃灯,又看见澹台芙蓉从茶炉子上端下热水来,更是羡慕不已:“你们这里有茶炉子?” 瑞彩微笑:“今天在镇上买的,因为价格公道,我们还多买了两个,有谁急着用就可以先从我们这儿买。” 从姑娘的角度可以看到西屋的窗子,雨过天青的新纱糊在窗子上,整个屋子都显得明亮干净了许多。 有了窗纱,屋子里既亮又通风。 姑娘咬咬嘴唇,将自己的包袱放到八仙桌上,慢慢的解开——里面竟是无数支纱扎的头花。 “这只大蜻蜓真好看,眼睛还会转呢!”澹台芙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眼看中了那只碧纱蜻蜓。 瑞彩将包袱展开,心里暗暗掂量,这一堆纱花少说也有一百支,这位姑娘出来游玩,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纱花呢!这肯定不是带出来臭美用的。 “妹妹出门在外,竟带了这么多支头花?恕我冒昧,实在是有些不解。”瑞彩挠了挠头,这位姑娘应该不是专程出来做纱花生意的吧。 “嗨!恐怕跟我似的,打算拿这些东西送人!”澹台芙蓉在一旁道。 “送人?”瑞彩愈加不解。 澹台芙蓉冲外头喊一声:“西子泡茶!”说着就走过来坐在八仙桌前,参与到谈生意中来:“大家出来玩,总要交些朋友的,备上些心仪的礼品,也算礼尚往来。依我看啊,这些纱花并不值什么大钱,不然学里早给扣下了,所以我猜着” 澹台芙蓉还没说完,那位学妹已经胀红的脸,大约是听见那句“并不值什么大钱”,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澹台芙蓉拍拍她:“别害臊呀,我说不值什么大钱,是对那些乡下集上的普通顾客来讲的,咱们这些人却是无比珍视哩!” 院子里的众人已经拾掇好了碗筷,又不好大家都挤进屋去看,弄得跟打狼似的。 几人就坐在地桌边,远远望着堂屋里的三人。 西子听见澹台芙蓉点名叫自己,正想回她几句,又想起方才澹台芙蓉就表现的很好,自己若是计较反倒小气,便也笑着答一声:“就来!” 院子里,霓节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望着堂屋桌上的东西:“你们可看得清那桌上的东西?” 幼清摇摇头:“看不太清,似乎轻飘飘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笑笑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些手工做的小玩意儿。” 霓节点头:“是一些很精致的纱花,用了上好的纱和丝缎,还有一些上等的丝绒,点缀着小米珠和玻璃珠,这样的手艺在市面上也很难见到。更为难得的是,这些纱花似乎不见雷同,每一支都不一样。” 笑笑和幼清:天哪,助学莫非长了一双鹰的眼睛吗?隔了这么远,她是怎么看清的? 幼清问道:“这位学生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纱花出来呢?又占地方又没什么用。” 笑笑道:“我猜是用来做人情的,有些人很擅长随时送礼物,这样的人也很容易与人建立关系。” 往往那些通过赠予来拉关系的人,要么很自负,要么很自卑。这些人对于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都能够慷慨地赠送。 澹台芙蓉就属于自负的前者。——笑笑猜测,她带的那十来盒香粉就是为了“赏赐”给她那些跟班儿的。谁知道遇见真正的“农家乐三日游”,那些送出去的礼物就都不作数了,所有的跟班儿全都做鸟兽散。 而这位腼腆的学妹么,大概就属于自卑的后者。 堂屋里,腼腆的学妹终于露出了微笑:“我也是插班转过来的,与人家都不熟,送个闺中的小玩意儿,大家也好借此说话。” 澹台芙蓉又拿起一支紫薇花来:“这些真是你亲手扎的?那你的手也太巧了!这紫薇花就像真的一样!” 学妹羞涩地笑起来:“这些东西虽然很费工,但是用料却不值什么钱,不知道学姐们肯不肯收。” “我且问你,你和你们院子里的几个姑娘关系怎样?”澹台芙蓉问过这句,就见瑞彩使了个眼神给自己,这才明白过来,若是这姑娘跟院子里的人是一条心,又何苦一个人背着包袱跑来当东西呢。 “你别误会啊,我是说这回你当了钱,一定要自己攥在手心儿里,买一些自己想买想用的。这些院子呀,关系好的可以公摊,关系不好的还是私自存着钱更保险!”澹台芙蓉道。 瑞彩却轻轻摇头:“依我说,买一些大家急需的东西,反而能缓和院子里的关系。比如说窗纱,我们这里就有现成的,价钱也不贵,你买回去解大家燃眉之急,她们都要谢你的。”说着看了澹台芙蓉一眼:咱们当铺的第一炮要打响,你难道忘了?她当回去钱自己偷偷收着,咱们这广告白做了。 “这样说来,姐姐们愿意收我的货?!”姑娘的眉头彻底舒展开,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瑞彩点头:“这么好的货,肯定是要收的,但定价我们两个做不了主,还得请其他人一起来看看。” 西子将茶碗摆在几人面前,一阵茉莉花茶的清香气徐徐弥漫开来。 全组成员走进堂屋来坐定,分别验着桌上的货,手工的确无比精巧,配色也很漂亮,重点是那些纱花的风格不同,有的富贵,有的典雅,有的活泼,有的清新 这些手工的东西,的确很难定价。 若是放到京都夜市上,比较精致的纱花大概能卖六七十文,但眼前的纱花设计得更为新巧,按说价格应该更高,但此一时彼一时,这里是大王庄,30文就是每个人的全部身家。 这个价还真不好定。 慢慢的,其他人的眼睛都看向了笑笑。 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茶:“这位妹妹,不瞒你说,你是我们当铺的第一位客人,我之前就想着,第一位客人定然是整个女学里最需要用钱的人,如果猜的不错,今日妹妹定然去小王庄的集市上碰过运气了吧?” 听闻此言,霓节先弯了弯嘴角,低头饮茶。 姑娘点头道:“姐姐猜的没错,前晌我一个人去小王庄摆摊儿,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却一个也没卖出去。” “怎么?他们出的钱很少?”澹台芙蓉问。 “少的可怜,别说手工钱,连我这些料钱都回不来。最多的一个人要出四文,我让她长一文都不肯!甚至还有人就出一两文,说这些是布做的,不值钱。”姑娘说到这里,眼圈都有些红了。 这也太过分了,一个馒头还要一文钱呢。 但笑笑却从中找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她的最底线就是五文。 笑笑轻轻做了个手势给大家,见均都点了头,便向那姑娘道:“大家都是初来乍到,我们不过卖些吃食,收益也极为有限。姑娘的手艺是极好的,这些鬓花按说都是无价之宝,若非走投无路,谁也舍不得拿出来当。我们能出的也不多,每一支按20文钱收,姑娘若觉得妥,咱们就收货交钱,若是觉得不满意,就当是来我们这里吃了一杯茶,大家认识一场,也算缘分。” 姑娘边听边点头,只觉得这位学姐说的句句是理,待听到出价20文钱时,不觉瞪圆了眼睛:“20文?不不不,太多了!” 澹台芙蓉被姑娘逗乐了:“净说蠢话,你可白混商圈儿了!” “若是手头富裕,我们还能拿出更多。”笑笑道。 姑娘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我这里一共是99支花,每支20文,那就是” “1980文。”瑞彩算得最快。 姑娘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千九” “得啦,算下来还不到二两银子!”澹台芙蓉拍拍她的肩头。 “谢谢姐姐们!”姑娘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对了,那些窗纱怎么卖?还有茶炉子,还有这琉璃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乡村之夜 ,过了亥时之后, 大王庄的“学生区”就不允许再串门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没有月亮的乡下夜晚,显得特别黑。经过大家商议, 还是决定奢侈地在院子里挂一盏纸灯笼用来照明。 笑笑将半湿的头发挽起来, 点起琉璃灯, 坐在地桌旁埋头算账,瑞彩在一旁打着算盘帮她核对。 东屋里的灯亮着, 桂婶儿又在做针线了, 呼噜声却一声声的传出来,想来是马嬷嬷吃醉了酒,早早儿睡下了。 霓节最后一个洗完澡,将净室收拾妥当, 才擦着头发走出来。 女孩子们谁也没回屋,今日全都洗了头, 一人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有的用手巾擦头发,有的用梳子通头发,伴着墙根草丛里的虫鸣声。 澹台芙蓉抢了个带靠背的小椅子坐:“我的头发又黑又密又多,两个时辰也干不透,你们这些头发少些的倒好, 幼清的头发好像都干了。” 幼清: 西子用梳子拢着发梢儿, 瞥了澹台芙蓉一眼:“你的头发多, 全长脑门儿上去了。” 澹台芙蓉摸一摸自己的额头:“鬓线生得低, 这样看着秀气。” 西子掩口而笑:“我倒是听说, 额头越大越聪明。” 澹台芙蓉一时无语, 抬首看到走过来的霓节:“助学,温西子又编排我!” “谁敢编排你,你那么能。”霓节弯腰站在那里,用干手巾噌噌地擦头。 澹台芙蓉目瞪口呆地立在一旁,还没见谁擦头能擦得这样带劲儿的,感觉都能蹭出火星子来了。 旁人越是暴力,自家越是温柔,澹台芙蓉小心翼翼地用梳子梳理着长长的头发,走到地桌旁问笑笑:“明天给我梳什么头?还梳那个白娘子米奇头吗?今日好多人问我这头发是怎么梳的呢。” “那个发型太浪费榧子油,还是换个发型吧。”笑笑合上账本,总算把今天的帐都记清对清了。 “换什么样儿的?反正我不梳单螺髻。”澹台芙蓉拉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到地桌边挨着笑笑,“我还正想问你呢,白娘子和米奇是什么关系?白娘子是谁,米奇又是谁?” 笑笑如实答道:“白娘子是蛇,米奇是老鼠。” 澹台芙蓉听到这个答案,愣了半天。 笑笑进一步道:“白娘子是个善良的蛇妖,米奇是一只翩翩公子风格的小老鼠。” 澹台芙蓉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望着笑笑:“唐瑛园,你也听说其他院子的学生们夜里讲鬼的事儿了吧” “这不算鬼”笑笑的话还未说完,幼清就怯怯打断了大家:“大晚上的,咱们别说这些了吧半夜都不敢上茅厕了。” “我还真想给你们讲一个呢!”瑞彩插言,“以前在我们村子,有许多关于坟圈子的故事” 幼清一声尖叫,堵住了耳朵。 霓节暂时打断了大家:“先说正事儿,明日是咱们大王庄的集,你们都想好在集上卖什么了吗?” 澹台芙蓉转了转眼睛:“我说呢,咱们当铺的生意这样冷清,看来很多人都想在明日的集市上碰运气呢!” 西子道:“可惜咱们并没有紧俏货可卖,就像刚才当纱花的那位学妹所说,在集市上,一朵纱花连五文钱都卖不出去。” 笑笑也点点头:“明日的残酷现实会让她们打消念头的,晌午之后,应该会有大批学生来咱们这里当东西。” “那咱们到底卖什么呢?”幼清问道。 “卖吃食!”也不知几个人,全都异口同声道。 霓节也赞成这个说法,毕竟目前小组里并没有适合在集市上卖的其它货品:“卖吃食倒是现成,咱们院子里两个灶眼儿两口大锅,再加上宛白她们院子里的两口大锅,足够用了。” “卖些现成的”幼清琢磨着,“难不成还卖包子炸馍馍片?” “那些都不赚钱!要我说,就卖熟食!咱们今日的猪下水卖的多好啊!”澹台芙蓉搓了搓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对了,明日还杀不杀猪?还能不能买到猪下水?” “明日咱们村子过集,刘胡子要宰两头猪呢!”瑞彩笑道,“说起来,我小的时候在村子里赶集,有一种卷饼很好吃,就是用烙饼卷上煮好的猪肝猪头肉,老远闻见就特别香!” “我倒是也吃过类似的熏肉大饼,人们能边赶集边吃,是很方便的食品。”笑笑想起前世的夜市来,那些美食的味道非常诱人:烤鱿鱼,烤面筋,甜玉米,脆皮肠,炸鲜奶可惜要么自己不会做,要么食材很难搞到。 “我爱吃夜市上的素签纱糖。”西子回忆着以前逛夜市的情景,“还有在湖边吃的芸豆卷~” “我最爱吃的还是烤鹿肉,用竹签子穿一大串儿!”澹台芙蓉咽着口水。 霓节道:“明日屠户杀猪也早,咱们早早去买了肉回来炖上,反正那老卤汤还在,那些肉也好熟,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出锅了。” 瑞彩点头:“霜菊姐姐也答应了明日凌晨就过来帮忙的,听说她倒是擅长烙饼,不若明早让她试试,若是能做得成功,咱们就也兼卖着大饼卷肉,又解馋又能顶饭吃。” 众人都说好,霓节当下便分了工:“明日凌晨,瑞彩同桂婶儿去买肉,炖肉的事儿就交给瑞彩和双胞胎,至于烙饼,便由我和霜菊来完成,西子与幼清除了帮忙卖吃食,还要负责逛集,看一看有哪些东西可为我们所用。” 话还没说完,西子便打断了霓节:“要说发掘集市上的货物,还得瑛园来。” “瑛园另安排,”霓节看了看笑笑:“明日去镇上的千金小姐家,是否太早?” 即使霓节不提,笑笑也正有此意:“咱们争取在三日之内,将学生们当给咱们的东西全都处理掉,在我看来,这些东西最好的销路也就是甜水镇了,咱们今日收的那些纱花都是难得精致的好货,若是明日能卖出去自然好,”说着,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澹台芙蓉,“澹台小姐又懂香粉儿又懂胭脂的,她自然也要一起去。” 霓节点头:“好,瑛园与荷华,你们两个明日一早去镇上。” “你们还真打起那位千金小姐的主意了?”澹台芙蓉本就是个爱热闹的,听说又能去镇上自然开心,拉着笑笑道:“你明日给我梳个什么头啊?我不要再梳米奇头了,老鼠毕竟是老鼠,文质彬彬的老鼠也不行啊!” “明日咱们两个都梳双螺髻,戴上纱花儿。”笑笑道。 “干嘛非梳一样的呀?”澹台芙蓉不太习惯“撞髻”。 “你还当咱们是去赴宴啊?”笑笑仰头望着不算明晰的星空,“明日咱们只需打扮得干净利索,过分出挑反而抢了那小姐的风头。” 澹台芙蓉觉得句句有理,便点了点头:“谁让咱俩这么好看呢,稍微一打扮就把别人的风头抢了!” 笑笑点点头:“这话倒是对的。” 众人笑起来:“偏偏她们两个脸皮最厚!” 瑞彩端起桌上的琉璃灯:“咱们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等会儿等会儿,趁着现在有灯,你们又都在,我得赶紧上个茅厕!”澹台芙蓉提着裙子就要去茅厕,众人也都要跟着去,“去去去,一块儿去!但愿晚上不用动身!” 澹台芙蓉笑道:“趁着黑,我给你们讲个大猪头精的故事吧” 一群女孩子笑闹成一团,寂静的乡村之夜也变得喧嚣热闹了。 今晚,京都的夜空亦是薄云遮星,空气微凉,有着似有似无的夜风。 竹里馆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廊下静悄悄的,只有慈姑和簪花守在门口待命。 书房的桌上有些凌乱,起帆将桌上的几十轴画收起来:“那幅画说不定在兰溪。” 珊娘蹙眉思索:“明明记得当年把那画带出来了,还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 “我记得那一年,大家一起作了两幅画的。” 珊娘点头:“对,的确是两幅,父亲只留下了其中一幅,另一幅送给了咱们。” 起帆打量着整个书房,能翻找的地方几乎都翻遍了:“天色不早,明日再找吧。” “兴许是收在库里了。”珊娘望着这些被翻找出来的画作,有些不甘心。 起帆倒是一副随意而安的样子:“该出来的时候自会出来。” 珊娘也只得暂时作罢,隔窗让慈姑去准备洗脸水,自家随丈夫向寝室走去:“你是如何怀疑到他头上的?” “从他的名字。”起帆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有些令人琢磨不定。 “他在哪里留了名字?”珊娘问道。 “说是辛家给姑娘请过一个琴师,姓林。” 珊娘有些疑惑:“姓林?” “对,那位琴师姓林,单名一个胥字。” 珊娘在手心写了写这两个字,恍然大悟。 起帆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头:“或许是我多想了,说不定这名字只是个巧合。” 珊娘的表情有些复杂:“仔细想来,咱们这些年唯一得罪过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得罪人这种事还真不好说,对有些人,即使好意相帮,说不定也会恩将仇报。”起帆淡淡一笑,“商场风云,暗含血雨腥风,想不得罪人都难。”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奇闻异事 ,因有院子里那盏灯笼照明, 故而女孩子们所住的西屋并没有点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窗子已然换了纱窗,不时有凉风送进来, 整个屋子透气多了。 六个女生在大炕上躺下一排, 此刻都挨得紧紧的, 澹台芙蓉还拍着胸口道:“瑞彩,你讲的那个故事也太吓人了!半夜里若是去茅厕, 你们都得陪着我去啊!” 西子也吓得半天不敢吱声:“幸亏咱们不用往坟圈子里跑” “咱们屋子后头在那片山坡上, 就有坟。”助学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被瑞彩的恐怖故事吓到一丝一毫。 听说屋后就有坟地,几个女生更怕了,西子颤声道:“咱们不会也遇见鬼打墙吧?” “咱们晚上又不出门, 也没有做过那些缺德事,怎么会遇见鬼打墙呢。”笑笑坚信, 即使世间真的有鬼,那鬼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虽然听着害怕,但还挺愿意听的!”澹台芙蓉侧过身来躺着,脸冲着大伙:“哎?幼清怎么不说话,她胆子最小的,别是给吓傻了吧。” 霓节道:“像是睡着了。” “听着这种故事能睡着, 也算本事。”笑笑将被单子搭在肚子上, 也被方才瑞彩讲的故事小小震撼了一下。——这些民间土故事自然比不上后世的那些恐怖电影, 但胜在此时环境给力——睡在古代的乡下老房子里, 深更半夜地讲鬼故事, 换谁也不可能心平静气地往下听。 如此看来, 霓节真是个人才。 “人才”开口说话了:“方才瑞彩讲的是乡下老人传下来的故事,我给你们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吧,并不怕的,只是有些奇。” “快讲快讲!亲身经历?那肯定有意思!”澹台芙蓉的经历有些贫瘠,见过的最恐怖的情景,也就是六岁那年吃桃子吃出两条虫子来 霓节的声音在深夜里非常平和,反倒显得故事更加真实了:“我们家,到我父亲这代才算发了家,在我小的时候,家里虽不至贫困,但也绝算不上富户。记得我祖母重病,常常是我去药铺抓药的。” “你那一年多大?”西子插嘴问道。 “大约七八岁光景。”霓节的眼睛望着上方的房梁,仿佛陷入了沉思:“应该是个夏天,天气很热,我祖母的头疼病又犯了,天不亮我就出去给她老人家抓药。夏日里天长,卯时天已朦朦亮,我在路上还遇见几个邻人,因为匆匆赶路,并没有来及打招呼。” 众人静静地听着,因为是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更加好奇。 “我因为心急抓药,一路都小跑着,耳朵里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可是,跑着跑着” 霓节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有人跟着你?”笑笑忍不住问。 西子一声尖叫。 “没人跟着。”霓节道,“我只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什么声音?”西子将身子贴紧了笑笑,有些怕。 “大概是跑到村里私塾的位置,周围突然就热闹起来,就像是在过很热闹的集市。”霓节回忆着,这些事情现在讲出来,自己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说,那个集市你没有看到,而是听到的?”笑笑问得最勤。 “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从私塾到药铺,大概还有一里路。就是在那一段路上,突然听见了很热闹的声音,有猪羊家禽的声音,有商家吆喝着叫卖的声音,也有买家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嬉戏声或哭闹声,甚至还能听见做油炸桧的油滋滋的声音” 澹台芙蓉眉头紧锁,忍不住问上一声:“油炸桧是什么?” “是我们那里的土语,就是油条。” “哦接着讲吧,这故事怪怪的。” 霓节继续讲下去:“因为突然听见这些声音,我也有些怕,也不敢再跑,生怕冲撞了这些人,便只是溜着墙根慢慢往前走,就这样大约走了一里路,耳朵里一直听着集市的声音,前面一段是卖鸡鸭活禽的,中间一段是卖吃食的,后面一段多是卖衣裳的,我走到药铺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铺子还没开门,我一时也不敢敲门,便站在门口等。” “吓死了,你还不赶紧敲门进去呢!”西子也忍不住道。 “助学是怕突然敲门,将那些东西惊醒了。”笑笑道。 “惊醒?哪些东西啊?!”西子的声音都吓劈叉了。 “就是那些赶集的东西”澹台芙蓉也怕怕的。 霓节继续道:“我站在药铺子门口,大气也不敢出,清清楚楚的听见我旁边有一个卖鞋的,操着陌生的方言吆喝自家的鞋子,还有个妇人在那里试鞋,非常挑剔,这双紧了那双松了,好容易有一双合脚的,又嫌鞋面的绣花不好看,最终那个卖鞋的也不耐烦了,两个人竟就吵起架来就在此时,突然有两个同村的人从远处走过来,大声问我药铺子开门没有,就这一声打断,那个集市突然就消失了,周围静悄悄的,天也大亮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静了静:“后来呢?” “后来那两个人,就拍起药铺的门来,说是家里有人得了急病。” “你没问问那两个人,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声音?”澹台芙蓉问道。 “我想他们是没听见的,因此也没有问。”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就是这么一个故事,我亲历的。”霓节笑了笑,“这个故事挺没意思的。” “不不,我觉得这个事情非常神奇。”笑笑坐起来,摸到炕桌边喝了口水。 澹台芙蓉便也坐起来,跟着喝了一口,反正小炕桌就放在她身边,喝起水来最方便:“按我祖母的话说,助学你这是耳朵灵,幸亏你眼睛不灵,要不然你就不只是听见,还要看见了!” “你们说那些是什么人?”西子还是怕,紧紧捂着被子躺在那里。 “是狐仙或者什么精灵吧,要不然就是像海市蜃楼似的,一阵神风,把另外一个地方的集市给刮过来了。”笑笑道。 霓节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躺着。 其实这个故事今晚并没有讲完,霓节怕讲出后面的,大家会怕。 若干年后,唐舒颜有幸听完了这个故事。 ——就在霓节听见赶集声音的那天早上,有个本村的人猝死在路边,据霓节说,那天早上还曾经在路上遇见了这个邻人,只是没来及打招呼。死者家属觉得想不通,因为此人一向身体强壮,当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家属便请神婆子来问,神婆子的说法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村子过鬼市,一直到凌晨才结束。此人之所以遭难,是因为误闯了鬼市,冲撞了鬼神。据说魂魄都散开了,神婆子让请了道行更大的法师,才把那人的魂魄收回来。 霓节并不怕,只是觉得奇。 自己亲耳听见了另一个世界的繁华热闹,那么真实,甚至亲切。另一个世界也有另一个世界的红尘,人们也一样贪吃爱俏,也一样财迷市侩,会为了一尺布讨价还价,会为了一双鞋撕破脸皮。 三千红尘,太深太远,没有谁能轻易迈出去。 “还有谁没讲呢?今晚每个人都要讲的!”澹台芙蓉的声音将霓节拉回了现实,“温西子,你莫不是要给大家讲个猪头精的故事?” 西子并没有恼,而是坐起身来,抱着被子靠墙坐着——今日,笑笑沿着炕边儿的墙上钉了一圈干净的粗布,美其名曰墙围子,令整个炕边儿干净了许多。 西子就靠着墙围子坐着:“我还真有个故事,而且也算是个真事儿。” “嗬,你也亲历了什么?”澹台芙蓉和笑笑坐在小炕桌边儿上,捧着水碗洗耳恭听。 “论起来,这也是一段奇事。”西子认认真真地说,“这是我三哥的一位挚友,亲身经历的事儿。” “这都拐了多少道弯儿了”澹台芙蓉一面嘟囔一面听。 西子完全没有被旁人影响,一味讲自己的故事:“我三哥的这位友人,是一位养花的奇才,为了寻访奇花异草,曾经走遍天涯海角。大概十年前,这位友人来到了一片长满曼陀罗花的山谷,居然在山谷里发现了一户人家,友人为了研究那些曼陀罗花,便在那户人家里借住了几个月,后来与那家的女儿互生好感,居然就在山谷中娶了这位姑娘。” “并没有经过父母同意,这算不算私定终身?”澹台芙蓉的着眼点很是与众不同。 “那位友人本已父母双亡,自己在外做得了主。”西子继续往下讲,“只因那位友人与好友们约好了去采摘高原百合,便与女子约定,三个月后便回山谷,从此在那里度过余生。” “后来呢?” “那次采摘高原百合,我三哥也去了,就是那一次友人将事情讲给三哥听的,谁知道那位友人为了采摘一株品种奇异的百合花,竟坠入悬崖,与世长辞。” 笑笑听着也不免吃惊,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因遗体无法保存,只好在当地火化。我三哥带着友人的骨灰,去那片曼陀罗山谷寻找他的妻子,那片山谷倒是找到了,却根本没有人烟。我三哥说,那里长满了曼陀罗花,并没有庄稼生长,甚至连野菜野果也没有,就算是有人家住在那里,也无以生存。” “难道,这是那个友人编造的故事?”澹台芙蓉奇道。 “我三哥只好带着骨灰回到了京都,将友人骨灰交予其族人,并帮着一起操持了丧事。几个月后,突然有人将一个婴儿送到我家来,并说是我三哥那位友人的遗孤,来自曼陀山谷。来人说是受一位女子所托,其他的事也并不知道。我们都认为这件事情很荒诞,但三哥还是力排众议收养了这个遗孤,直至今日。”西子说完,幽幽地叹了口长气。 笑笑不免问道:“那位友人可是姓曲?” “正是。” 记得温三哥身边的小花锄,就是姓曲的。 笑笑至今还记得,小花锄站在一株金色的曼陀罗下,阳光灿烂地笑着:“我有大名,我叫曲悠远。” 无论真假,笑笑很喜欢这个故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添美添丽 ,澹台芙蓉第一次和笑笑单独行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车的车厢里只坐了两个女孩子, 显得格外宽敞。 天青色的布帘被风吹起来,可以望见外面的庄稼地, 以及远处连绵不绝的黛色远山, 澹台芙蓉就扒在车窗边望着外面, 一杆挑得高高的旧红色酒幌子映入眼帘,真真是水村山郭酒旗风了。 “这儿有一家卖老酒的!”澹台芙蓉对笑笑道, “你上回不是还打听哪里有卖酒的么?” “咱们回来的路上可以买上几坛子。”笑笑点点头, 车窗外的光照在她脸上,只让人觉得眉目如画。 澹台芙蓉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唐瑛园,尤其在今日,瑛园为两个人画了个所谓的“裸妆”——澹台芙蓉第一次见到这种妆容, 化妆时所费的精力简直比严妆更甚,画出来的效果却像是没有化妆似的。 但澹台芙蓉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看上去比原先好看了许多,并非妆容发生变化,反倒像是长相发生了变化似的。 “裸妆”之下的唐瑛园看上去非常美,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自然整齐的长眉,微微吊梢的双眸, 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 如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倒是个安静温婉的美人。 “芙蓉, 你可在你家铺子里帮过忙?”唐美人一思考一说话, 表情突然就活了起来, 打破了安静温婉的表象, 用澹台芙蓉的话说就是:装老实装累了,眼睛一闪就贼精贼精的。 “没有,”澹台芙蓉老实地回答,“我倒是常常去铺子,去那里白挑货白拿货,顺带为难掌柜的。” 笑笑用看稀罕物的眼光瞥了对方一眼,一时没说什么。 “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傻乎乎的,这不是给自家生意拆台么。”澹台芙蓉现在才想清楚了,只怪自己从前一味任性傲娇,“唐瑛园,你定然是憋着什么坏词儿想编排我吧?” 既然对方主动提出来,笑笑也不再推辞,把自己方才脑中的词汇很大方的说出来:“蠢而不萌。” 通过这两日的厮混,澹台芙蓉很是跟笑笑学了几个新词儿,对这个“蠢而不萌”的新鲜词汇瞬间明了:“这个词也太糟心了!” 蠢而不萌,生无可恋 澹台芙蓉很快又说:“幸亏不是‘丑而不萌’,那更惨。” 笑笑很喜欢看澹台芙蓉这样举一反三。 很快,对方又问道:“一会儿咱们到了那户人家,是装成很有本事很懂的样子呢,还是装成像小货郎那种讨好卖乖的样子呢?” 笑笑一直觉得澹台芙蓉很聪明,今天她这一问又问到了点子上:“我们不必装,我们本身就很有本事很懂。” “也是啊,我懂香粉胭脂,你又懂化妆搭配,咱俩就是进宫给娘娘兜售这些脂粉,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笑笑闻言点头,又重申道:“记住,咱们并不是直接去兜售,而是去做一种关怀式的售后服务。咱们首先要专业,其次要周到,这一次上门要与对方达成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 澹台芙蓉想了想,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商家,从来没有谁给自己留下过这种印象。互相信任?自己做买主时,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笑笑看出澹台芙蓉心中所想,便进一步点拨她:“如果能与对方达成一种半是朋友半是买卖合作的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咱们又不能亮出真实身份,恐怕很难与这样的千金小姐平起平坐当朋友。”澹台芙蓉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自己就绝不可能与卖胭脂的小姑娘做朋友的,以两人现在的身份,能和那位小姐的丫鬟成为朋友就烧高香了! “不不,咱们若是亮出真实身份,恐怕再难与其拉近关系了。”笑笑首先否认了对方的想法。 “这又为何?!”澹台芙蓉的求知欲非常强,遇见想不通的事情,必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难揣测,这位小姐应该会把咱们等同于那些上门裁衣或兜售首饰的女子,那我们索性就在低姿态中慢慢获得对方的信任。” 低姿态,澹台芙蓉不难理解,应该就是类似俯首帖耳的那种姿态。 “当然,我们的低姿态是从服务的角度来讲,尽量做到热情周到,不厌其烦。这种低姿态并非卑躬屈膝,若是一低再低,只会降低我们的专业感,反而不易获得对方的信任了。” 澹台芙蓉蹙着眉头,既要低姿态,还要不卑不亢,这个东西太难拿捏了,本姑娘做不到啊。 “相反,我们若是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先不说对方会不会生疑,仅仅是京都与此地之间的地域悬殊,就已经让对方产生了不舒服的感觉。”笑笑尽量给澹台芙蓉讲得明白。 澹台芙蓉一点头,也是,亮出身份来只会压对方一头,让人家徒增不爽罢了。——试想一下,若是自己买胭脂时,对方表现出这懂那懂的样子,最后突然亮明身份:其实是王府里的小郡主跑到民间来玩儿的自己会有多荣幸吗?只怕不会,更多的是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小郡主方才是不是比喻过当了? “反正到时候我就跟着你做了,多夸夸她总没有错的。”澹台芙蓉想通了这一点,便放下一半心来,喝一口竹筒杯中的陈皮茶:“到时候咱俩得装得像些,别走到哪里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若是见到了高敞的房屋,新鲜的摆设,总得露出些吃惊艳羡的目光来的。” “你说的对,这就是注重细节。”笑笑突然觉得,若是澹台芙蓉也在现代拍戏,成绩定然比自己要好的多。 澹台芙蓉拿起把镜照了照自己,扶了扶发间那朵惟妙惟肖的堆纱含笑花:“咱们得给自己起两个名字,总不能用原名。” 笑笑想了想:“最好能让人一下子就记住,还得带出些喜庆吉祥的意思来。” “吉祥和如意怎么样?”澹台芙蓉觉得这两个名字格外熟悉,事后才想起来是自家哥哥那两个书童的名字。 “似乎有些太过普通了,”笑笑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咱们叫添美和添丽怎么样?” “又明艳又好记!好名字!”澹台芙蓉连连点头,“我要做姐姐,我是添美!” “你本也比我年长,该做姐姐的。”笑笑头上的纱花是几朵长蕊的玫瑰色石蒜,衬得整张脸儿更加粉嫩了,“到时候就说,咱们的兄长在京都的桃叶渡做二掌柜,咱们的货就是从他那里拿的。” 京都大铺子二掌柜的妹妹,那就有了些身份,不同于普通货郎了。 澹台芙蓉对这个身份也比较满意,两个人便继续对词儿 马车不再颠簸,而是一路平坦地向前驶去,澹台芙蓉伸头看向外面:“快看,甜水镇到了!” 笑笑也伸头向外看去,甜水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繁华一些,比昔年所在的赵州还要热闹。 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还属于京都的辖区范围,大概类似于北京周边的通州密云等地,自然比赵州要繁华许多了。 甜水镇路边的商贩们已经开始经营了,澹台芙蓉眼馋地望着一个卖豆浆的摊子:“我想喝甜豆浆了。” 笑笑则盯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我想吃糖葫芦。” “她们倒好,今日大王庄过集,说不定她们还能吃到油炸糕呢!”澹台芙蓉咽了咽口水,“但愿一会儿那位宋大姑娘,能赏给咱们几块点心吃。” 笑笑本想说“注意素质”,但也禁不住跟着憧憬起宋员外家的点心来,如果有牛舌饼就更好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宋府丫鬟 ,唐笑笑憧憬的牛舌饼, 此刻正摆在宋大小姐的桌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除了牛舌饼,还有桂花糕, 豆蓉糕, 以及一碟子色泽诱人的玫瑰酥糖。 宋大小姐噙了个酥糖:“这回的玫瑰糖比哪一回的都好吃, 下次去京都赶集,让他们多买回来些, 我要送人。” 一旁的丫鬟急忙点头道:“小姐, 这次的玫瑰糖是他们特意从玫瑰温家买来的,据说这一颗糖要用一大捧子玫瑰花儿来配哩!” “玫瑰温家?”宋大小姐听见了感兴趣的字眼,急忙道:“快去把我床头的那本册子拿过来!那上头讲的就是温家的事儿!” 大丫头急忙吩咐身旁的小丫头:“还不快去!看这没眼力见儿的!”回过身来又一脸甜笑地对自家主子道:“莫不是昨晚上小姐跟奴婢讲过的温家玫瑰宴的事儿?说那些人的晚宴能吃一千多道菜!还有那个温家的大小姐,一天换了好几十套衣裳!” 宋大小姐点点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多, 不过也就300多道菜,那个温小姐就换了五套衣裳, 其中一套还是舞裙。” “舞裙?那温小姐难不成还跳舞?!”丫鬟被吓了一大跳,“一个千金大小姐,那可成何体统?!” 宋大小姐反倒见怪不怪地哼了一声:“现在京都就兴这个,据说皇后娘娘还跳舞呢!偏偏咱们这样的穷乡僻壤不懂得时势,全都是井底之蛙。” 丫头急忙跟着点头:“穷乡僻壤!井底之蛙!” “玉蟾,你上回说赵秋华从京都买了个会梳头的丫头?”宋大小姐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连点心也顾不得吃了, 起身来到梳妆台前, 照了照自己今日的妆容发型。 “赵小姐的丫头莲妹儿和我家沾亲, 我都是听她说的, 还说赵小姐自从买回了丫头, 天天梳头都不带重样儿的!”玉蟾急忙据实报来。 “嗬,就她那个北瓜脑袋还想梳成什么好看的头儿!”宋大小姐啪的打开首饰匣子,从里面挑出一支最华丽的镶宝石垂流苏的簪子,插在自己的元宝髻上。 玉蟾一向跟小姐形影不离的,此刻急忙来到小姐身旁,用惊艳的目光打量着镜中的宋大小姐:“那一位的头发全拢到一起,也没有小姐的一半儿多!头发又黄,莲妹儿说她恨不得用墨汁子洗头呢!” 几句话说得宋大小姐哈哈大笑起来。 玉蟾得意地还想再添上两句,一时又怕言多必失,便也住了口,只跟着主子一起笑。 一时,小丫头捧了一本册子走过来,双手送到玉蟾手上,玉蟾小心接了,再双手送到小姐面前:“小姐要看的可是这本《说己》?” 宋大小姐本已止住了笑,但听到玉蟾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是《悦己》!哪里来的说己!” 玉蟾一时有些窘,在小姐面前丢丑倒无所谓,反正也博得了主子的欢心,只是当着小丫头的面儿,难免有些面上挂不住。又看那小丫头木头木脑地站在那里,不禁有些火大:“杵在这儿做什么?都挡了小姐的光了。” 小丫头急忙又回道:“豆花婶子说,大门外有两个丫头求见咱们小姐,说是卖给过小姐胭脂的。” “这些货郎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派了女子来登门入户!”玉蟾柳眉一挑,急忙给主子出主意,“小姐可别见她们,说不定是讨饭的花子!” 宋大小姐一时陷入沉思:“莫不是前几日在街上遇见的那几个?她们手里的倒都是真货,也并没有漫天要价玉蟾,你去二门见见她们,若还是昨日遇见的那几个,索性就把她们请进来。” “是,小姐。”玉蟾一副被委以重任的样子。 待走出门来,又喝令那小丫头给自己引路。 小丫头缩着脖子走在前头,又听那玉蟾挑理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存心要让我跟丢么!” 小丫头苦着脸,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走在她前头要被挑理,若是走在后头,更是会被挑理,定神想了想玉蟾的前任金蟾姐姐平日是怎样教导自己的,便把这些委屈吞进肚子,掸一掸衣裳,摆出一副笑脸来,就像平日丫头们搀着小姐那样,走过去搀起玉蟾:“是我走得急了,姐姐别怪罪我才是。” “嗯。”玉蟾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好再发作,便清了清嗓子,享受着小丫头的搀扶,一路向着二门上走去。 宋员外的宅子在甜水镇是数一数二的,规规整整的大四合院儿,进了二门之后,东面一半是住宅,一共四进,西面一半是花园子,里面建得假山池塘c亭台轩榭,虽然在京都人看来是平常,但在甜水镇却是首屈一指了。 玉蟾由小丫头扶着来到二门,守门的婆子连忙尊称一声“玉蟾姑娘到了”。 玉蟾蜻蜓点水似的点点头,伸手扶了扶鬓上的大红绢花,手上的两条细银镯子便是一阵清脆作响,细长眼轻轻扫过端立在面前的两位女子——穿的倒是干净,两人都是小碎花的细布衫裙,头上打的螺髻也新鲜,倒不像是甜水镇的打法儿。 其中一个礼貌微笑着,还算沉稳,另一个却伸脖儿雁似的东看西看,还半张着嘴巴,玉蟾翘起一个嘴角笑了笑,就爱看这些乡巴佬的呆相,这丫头虽然看着细皮嫩肉的,论出身定然是山沟沟里的柴火妞儿,没见过大世面的。——这柴火妞儿玉蟾倒是见过的,正是昨日卖给小姐胭脂的那个。另一个面生些,却长得很好看,连玉蟾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好看的丫头抻了抻柴火妞的袖子,两个人便一齐清脆地道:“添美添丽见过玉蟾大姐姐。” “你们两个是姐儿俩?长得真不像。”玉蟾瞅了瞅,这两个人的五官简直没一处像的。不过,两个人的皮肤都是一样的水嫩,像这样细白的脸皮在整个甜水镇都是少见的。 柴火妞响亮地答道:“俺是姐姐添美!” 另一个丫头不必自报家门,也知道她是妹妹了。这位妹妹话不多,脸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此刻拿出一个小锦盒来:“像宋府这样的高门大院,我们姐妹两个也是第一次到访,打听着大户人家的规矩,给玉蟾姐姐备上了一副妆盒,东西粗鄙,还望姐姐别嫌弃才是。” 玉蟾上个月才顶了金蟾的缺,成为了大小姐身边的第一大丫鬟,升了职自然有人送礼,多是那些小丫头子的亲娘干娘们,指望着玉蟾能提携自家闺女,所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能得几轴彩线一个银顶针都是好的,余下都是些树上结的地里长的:半袋子花生,十几个嫩玉米,两个大北瓜 大户人家的规矩?进二门还要送礼?一副妆盒?玉蟾自打接过来这个妆盒,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居然是彩蝶轩的妆盒!这可是甜水镇数一数二的胭脂铺!前些年大小姐还是用彩蝶轩的脂粉呢! 玉蟾自家虽然舍不得买,但却是常逛这些脂粉铺的,像这样的一只妆盒得要一百多文钱!不仅盒子考究,里头更是胭脂c香粉c口脂c黛石c梳子c抿子等等一应俱全。 一百多文,快顶玉蟾两个月的月钱了。 玉蟾本来还想绷着,但一看见这只妆盒就忍不住咧嘴想笑,借着咳嗽将脸上不争气的笑容收回去,淡淡地对婆子道:“仔细查一查,别带着虱子。” 婆子笑成一脸花儿:“查过了,查过了!干净整洁的两个小妮儿,玉蟾姑娘只管放心!” 玉蟾瞬间从婆子熟悉的笑容中了解到,对方也收了添美添丽的礼,应该也是豪礼。 难怪老话说,礼多人不怪。 玉蟾伸手扶了小丫头,淡淡扫了二人一眼:“跟着进来吧,眼睛别乱看,脚步不能乱,跟紧着些,我们宋府大的很,别跟丢了。” “劳烦玉蟾姐姐给带路了。”添美添丽道一声谢,敛眉低首地跟着去了。 澹台芙蓉:这c这就是甜水镇首富?这么小的院子!一共才五进!跟我自个儿住的院子差不多大。还有这个二了吧唧的玉蟾,是大小姐的心腹丫鬟?就这蠢而不萌的张狂劲儿,要放我们家,早打几板子卖出去了。 笑笑:失算,礼送高了。早知道花几文钱在街上买盒粗胭脂就得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悦己迷妹 ,笑笑望着眼前的宋大小姐, 呆了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位小姐的头发是真好啊,又黑又密又多, 在不用假髻的情况下, 居然能用真头发堆出一个高耸入云的元宝髻来, 这得抹了二斤榧子油吧。 元宝髻这种发型是很挑人的,远远不像单螺双螺那样平易近人。笑笑见过的梳元宝髻最好看的女子, 也就是王祖贤扮演的聂小倩了。 这个发型对于人的脸型c身高和气质, 都有很高的要求。譬如眼前这位宋大小姐吧,身量不算高,天庭过于饱满,耳侧云鬓微宽, 两颊胭脂太重,再配上华丽繁复的绫罗衣裙, 以及自得其乐的怡然表情,很像个刚刚出土的大唐仕女陶俑。 笑笑在心里暗暗措辞,必须得把对方这一身的致命伤给点出来,还不能彼此伤了感情,万一说得太露骨,被人家撵出来就不好看了。 笑笑正打算以宋大小姐的天庭饱满为切入点, 先夸一番, 然后再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澹台芙蓉的嘴更快, 看见宋大小姐就先遗憾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这是谁给您梳的头画的妆啊!这不是存心害人嘛!” 笑笑也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自己圆场子都圆不过来了。眼看着宋大小姐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位张狂的玉蟾急忙跳出来道:“大胆小货娘!我们小姐这个元宝髻是孙嬷嬷亲自给梳的,足足打扮了两个多时辰呐!什么害人不害人的,你再这样胡咧咧,当心给你几十大板扔出去!” “你们小姐本来长得挺好看的,偏偏给她往丑里打扮,这不是害她是什么呢!”澹台芙蓉嘴更快,直着嗓子回敬道。 笑笑并不与那玉蟾说话,而是对那宋大小姐道:“我姐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见到谁的妆容发型不适宜,她比人家本人还着急呢,大小姐莫要见怪才是!” “就算真的丑,也轮不着个市井小货娘在这里评头论足。”宋大小姐毕竟是千金小姐,倒没有明显的气恼,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笑笑走上前两步,微微低着头回话:“大小姐息怒,家姐虽然言辞不当,却也所言非虚。宋大小姐天庭饱满,曲眉丰颊,星眸皓齿,大雅雍容。只可惜,贵府的梳头者将小姐的鬓线全露,令福泽满溢c不留余地,画妆者将小姐的眉峰骤画,反倒失了温柔,将小姐的双颊以丹霞团染,浓墨重彩之下反倒夺了双目的神采,彤云一直画到眸边,有云遮双星之嫌,此举乃妆容之大忌。” 笑笑用余光看了看宋大小姐,见对方已经听得入神,便继续道:“宋府乃是甜水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宋员外又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善人,大小姐更是千金之躯,身家和气质都摆在那里,实在无需从头到脚都施以金丽,若能浓妆淡抹,艳素相宜,反倒更能突出小姐的人才呢!” 笑笑虽然说了一大堆,但目的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浓妆艳衣,把你这个人都埋没了。 玉蟾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知怎样反驳,偷眼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听得很入神的样子,便决定替小姐问一问,再加上自己也看不得这俩姐妹的张狂劲儿,于是便抛出个难题来:“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京都人” “我们不是京都人,我们是大王庄的。”澹台芙蓉很快截住了她的话。 “我话还没说完,先别插嘴!”玉蟾白了澹台芙蓉一眼,“你们不是说经常在京都住吗?那京都的繁华也都了解些吧?” 宋大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正是自己心里想问的。 “那是了解得透透的!”这一点澹台芙蓉敢拍胸脯保证,京都的时尚圈还没有自己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京都商圈的名媛们,我没有不认没有不知道的!” “好大的口气!”玉蟾又冲澹台芙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令后者很担忧她的眼珠子翻出去再回不来了。 玉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就说商圈的事儿,我且问问你们,今年京都最大的宴会是哪一家办的?” 澹台芙蓉看了看笑笑,感觉这家小姐似乎对京都有一些了解,自己还是稳着些说吧,吹得太过说不定会被人家识破——像姐妹俩去宫里给贵妃娘娘梳过头这样的话,还是不必讲了。 笑笑对澹台芙蓉做了个手势,鼓励她说下去,而且要多说一些实情,反正京都商圈一直都很热闹,多举一些例子,更能增加对方的信任度。 澹台芙蓉清了清嗓子:“要说今年商圈的宴会啊,还真是不少呢,就从开春说起吧:红木李家的杏梅宴办得就不错,紧接着就是澹台家办的芍药宴,澹台家的芍药圃就有十几个,有红紫黄白,还有彩的!为了宴会又摆了上千盆盆栽的芍药,其中有一百八十盆珍贵品种呢!”澹台芙蓉见笑笑给自己使眼色,便遗憾略过澹台家,进行到下一家:“入了夏,又有周家办的荼蘼宴,胡家在观莲节那一日办的睡莲宴夏日的最后一场宴,应该是这些年京都最大的宴会了——玫瑰温家办的玫瑰宴。好家伙,光宾客就有几万人!宴会上又举办了几十年不见的盛大舞宴!请了宫八声的乐器班子前去伴奏。‘八声十两金’你们听说过么?那一日,宫八声给温西子单独唱了一曲《山鬼》,那得有多少声儿?那得有多少个十两金啊?!” 玉蟾伸着脖子听傻了,半天没言语。 “你们可知道,温大姑娘那一日换了几次妆容和衣裳吗?”宋大小姐亲口问道——这是自己连日来最关注的一个话题,那一本《悦己》差不多快被自己翻烂了——虽然仅仅是薄薄一本叫做宣传页的东西,但那上面的内容足以吸引一个小镇少女的心——即将出版的《悦己》期刊,宋大小姐已经让人在京都预定了几十本。 “要说温大姑娘那天的衣裳啊,真是走马灯似的,把宾客们的眼睛都换花了!”澹台芙蓉想继续说下去,但无奈记不清那些衣裳都有哪些了,自己那一日光顾着在宾客中炫耀自家了,除了温西子迎客时看了其两眼(基本上也是翻着白眼看的),跳山鬼舞时勉强看了两眼,后来就没再见过温西子了,想到这里,指了指笑笑:“问添丽,她记得更清!” 笑笑自然记得清楚,西子那一日一共换了五套衣服和发型,每一套都是自己精心设计了的:“温大姑娘在玫瑰宴当日一共换了五身行头,颜色是以紫色c彩色c蜜合色c蓝色和水粉色穿插开的,那一日清晨开宴,大多女宾穿着艳丽夺目,温姑娘便别出心裁穿了一身凉紫渐变色的纱裙,梳了随云髻,发间饰以珍稀品种的烟紫色玫瑰。” “那纱裙是怎样个渐变?”宋大小姐禁不住少女心地问道。 “从肩部的淡蓝色向下延伸,再从裙摆的烟霞色向上延伸,蓝与红渐渐交织成纯紫色,整件衣裙以色彩取胜,并没有其他装饰,只有那条烟紫色的披帛上,缀了几百朵小小的玫瑰纱花。”笑笑将自己的话题渐渐往纱花的方向引过去,“头上的紫玫瑰之间也点缀着极小的石青色堆纱小蜻蜓,眼睛是蓝宝石的。” “嗬,你还真能编!”玉蟾又翻了个白眼儿(澹台芙蓉已经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白眼儿蛙),“倒像是你亲眼见过似的!” 宋大小姐也忍不住问道:“据说那次宴请的都是京都巨贾,你们怎么有机会” “实不相瞒,”笑笑微微一笑,“那位温姑娘的每次装扮,小女子都亲历了的。” “温——家那么大的巨商,怎么轮到你这个黄毛丫头去给人家大小姐梳头换衣裳?!”玉蟾一吃惊,连白眼都忘翻了。 澹台芙蓉先冲她翻了个白眼儿。 笑笑道:“也是赶得巧了,温姑娘那次请的梳头娘子正是小女子的师父,小女子是作为打下手的徒弟陪着师父一同前去的,故而每一次换装都在一旁帮忙的,也有幸一睹宴会盛景。” 温大姑娘的梳头娘子?举办京都玫瑰宴的温家大姑娘的梳头娘子?!竟然是眼前这个小货娘的师父! 宋大小姐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帕子掩着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面颊,一阵微痛,又看了看手上粘的厚粉和胭脂,更加确定了这件喜事的真实性。 宋大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神仙书《悦己》是这样的近。 “那温姑娘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美貌?”宋大小姐难掩激动地问道。 “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澹台芙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笑笑打断了去:“要论美人的长相,有人爱西施有人爱玉环,很难有个定论。但这其中有个道理,却是永远不变的。” “什么道理?”大小姐急忙问。 “无论三分相貌七分打扮也好,七分相貌三分打扮也好,总归这相貌是离不开打扮的。”笑笑趁机阐明自己这个职业的重要性。 宋大小姐深以为然:“这倒是真话,也不知哪个人说的‘粗衣陋发,难掩国色’,叫我说都是诓人的鬼话!” 澹台芙蓉在一旁暗忖:原话大概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吧?嗬,这说的不就是此时此刻我们姐妹俩吗~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推销纱花 ,宋大小姐有些天然呆的气质, 又生了一张富贵脸盘,故而虽然一点不胖, 也令人觉得“福相”——这些年偏偏不时兴这一路的长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打破了宋大小姐这些年长期以来的“对称发型”, 为其梳了个别具一格的倾髻:“小姐的头发乌黑丰泽, 这横云渡岭式的倾髻,最是考验头发了。” 澹台芙蓉也在旁边添油加醋上几句:“可不是嘛, 温西子的头发还不及你呢, 她要是梳这个头,定然要安假髻。” 宋大小姐听得很是受用,眼风扫过站在一旁的自家丫鬟们,见大家对自己此时的发型都露出惊心骇目的表情来, 心里更加受用了——诚如《悦己》里面所说的:唯有不拘一格,方能惊世骇俗。 宋大小姐一心仰慕京都的繁华, 可惜受地域所限,那些美好得如同“四季历”上的情景,一直无缘亲见亲历。在甜水镇这样的小地方,也只有坐井观天罢了——有心想打破如今固有的一切,却又找不到个合适的人才,孙嬷嬷已是甜水镇上手艺最好的梳头嬷嬷, 她抹的桂花油能滑倒蜂子, 她梳的双环望仙髻, 一整天下来也一丝不乱。 手艺好是好, 只是过于中规中矩了些, 宋大小姐并不知道“创新”这个词汇, 只是觉得《悦己》册子上的发髻与孙嬷嬷梳得不同:同样是百合髻,同样是双环望仙髻,但那册子上面的画像就显得格外灵动可爱,引人遐思。 宋大小姐虽说不满意,但也不敢随便就换了梳头嬷嬷——改变形象是个大事,若是改的不好,反而落得个东施效颦,徒增笑耳。 眼前这两位姐妹既然去过京都,说起妆容打扮来也是头头是道,宋大小姐决意信她们一回。 岂料这一试探,竟真叫人眼前一亮。 首先是这对姐妹的梳妆顺序,就与平日家里的决然不同——丫头们伺候着自己通头洗脸后,那一位添丽就上来给自己盘头发了,并没有用簪子,连头油都用的很少,只拿一些别致的黑漆小铜卡子将头发固定住,而且尽量将头发打得蓬松,远远看上去,这堆云砌雾的感觉,倒像是古画上的美人了。 头发梳好后,也并没有急于插簪戴花,而是由两姐妹一起上来为自己匀粉涂脂,一面涂抹,那位叫添美的丫头一面向自己分享美白护肤的心得,还介绍了两个“桃叶渡”的老师傅研究的美颜偏方,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那位添丽,则拿了一柄软软的松毛刷,点染了深色的胭脂,沿着腮部及面部周边轮廓飞速地涂刷起来。 身旁的几个丫鬟定定地看着,从没有见谁将胭脂在这些部位上抹的。玉蟾看得最为仔细,但因为对方的手法过于闲熟,自家竟不敢轻易插嘴。 “嗬,一下子秀气了好多!简直变成鹅蛋脸了!”添美退后两步,借着窗外的阳光,远远打量着宋大小姐的面庞。 宋大小姐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吃惊,脸庞居然凭空小了一圈儿似的!用手轻轻摸了摸,脸还是自己的脸,柔软而有弹性。 “脸颊上的胭脂由我来涂,这个我最在行!”这位添美虽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手艺还真是妙,将宋大小姐的面颊涂抹得莹白剔透,泛出淡粉的桃花色来。 待抹完了胭脂,那添美还不忘说上一句:“桃叶渡的胭脂水粉就得这样用才能看出好来,若只是随便用手涂上一涂,也只是比普通的胭脂强得有限。”还不往歪头冲她妹妹道:“这甜水镇的水质真是好,我还从未调成过这样匀透的胭脂水呢,比十二瀑的水还要好用。” 京郊的十二瀑,宋大小姐还是听说过的,据说那里的水泡茶很好喝。父亲为此还专意派人从十二瀑运了几桶水回甜水镇,结果却大失所望,泡出来的茶味比甜水镇的井水差远了。 京都也并非一切都如想象的那般美好。 眉毛是由添丽来画的,沿着原有的眉形慢慢加浓,将眉尾延长得格外有韵味,甚至用削尖的螺子黛将眼睫的位置也描画开来:“小姐这样的内双眼皮,描画了眼线更显得精神。” 旁边的丫头们屏息望着,玉蟾恨不能扑上去,制止了这个莽撞的丫头——那尖尖的黛石简直快扎进小姐的眼睛里去了!吓死了,简直把人吓死了,玉蟾哆里哆嗦的不敢再看。 耳朵里却听见了自家小姐从容不迫的声音:“原来眼线是这样画的,听说温大小姐在玫瑰宴上就是画了眼线的。” “对,即使是睫毛浓密的大眼睛,在一些重要的场合还是建议描画眼线的,这样会显得双眼更有神采。”添丽轻声道。 丫鬟们一瞬不瞬地瞧着小姐的变化:变了,还真是变了,小姐的眼睛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双眼变得黑而大,眸子也亮了许多似的。 添丽认真地望着眼前目光深深的宋大小姐,将自己方才为其挑选的衣裳拿出来——是一袭水粉色的绉纱长裙。 看见这件衣裳,玉蟾不由得撇了撇嘴,方才为了帮小姐选颜色,在这俩货娘的指使下,几个丫头几乎把小姐所有的衣裳都抬过来了。 就这个叫添丽的,从中挑出来三十几套颜色各异的衣裳,一件一件的从小姐前襟比划,最终就挑出来这么一件不艳不素的衣裳,连大朵的绣花都没有——“这衣裳怎么配首饰啊,你们整日走街串巷,进的都是那些小门小户,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们宋府可是全镇拔尖儿的大户人家,我们小姐的首饰都是赤金的宝石的,这件衣裳根本压不住。” “那些首饰我都见过了。”添丽淡淡地说上一句,玉蟾当场被噎住,气得面红耳赤——这个货娘算什么东西?那口气倒比小姐还像主子了! 更可气的是,添丽在说话的时候几乎不看自己的脸,只是看着小姐:“看得出来,宋小姐也并不喜欢那些过于沉重的首饰和华丽的衣裳,宋老爷既是读书人又是大善人,论起来,宋府也是咱们甜水镇的一户清流了,宋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自然不能与那些膏粱子女相提并论。” 什么高粱子女?玉蟾想反驳她几句,无奈又听得一知半解,正在绞帕切齿间,忽见那添美凑到自己面前低声道:“膏粱子弟是指那些吃肥肉和细粮长大的富户孩子,只知享乐不知进取。” 玉蟾见添美故意凑过来给自己解释,简直气怔了,狠狠剜了添美一眼,内心越发后悔将她们放进来。 澹台芙蓉:唉,我曾经不就是个膏粱子弟么。 宋大小姐换上这身水粉色的衣裙,倒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很有些温婉娟丽的味道。 宋大小姐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自然是满意:“该用什么首饰来配呢?” 添丽看遍了宋小姐的首饰匣子:“小姐有很多贵重的首饰,依小女看来,这些首饰更适合用在大宴上。” “我平日在家里都是戴银首饰的。”宋大小姐很怕这对姐妹把自己看成一个暴发户家的女儿。 添丽正选着首饰,添美也走过来瞧了瞧,还拿起一只金簪子来掂了掂:“很不必这样实在地打首饰,像这么重的赤金,若是做成镂空的金簪,至少能打出三件来,既看着秀丽轻巧,戴在头上也不至于累得慌。” “不过几两重的金子,怎么就累的慌了?你又没有戴过!”玉蟾逮住机会,截住了添美的话,“我们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咱们这些没福的,就别凭空揣测这些没用的事儿了!” 添美并不恼,反而掏心掏肺的对玉蟾道:“姐姐可以去打铁铺子看看,让人家给打上几根几两重的铁簪,凑上二斤插·到头上试试,保准压得你脑袋疼!” 玉蟾还没发作,宋大小姐倒先笑呵呵起来:“你说话着实有趣儿,可愿意长久跟在我身边伺候着?” 这是c这是向添美抛出橄榄枝的节奏吗? 澹台芙蓉也不敢想象,自己一出手就找到了个稳妥的工作“这个,虽然不愿辜负大小姐的美意,但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走梳头的,四海为家惯了。再者说,我们都留在小姐身边伺候,还有谁去京都学手艺给小姐梳头呢!” 宋大小姐并未生气,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日后定要常来。” 玉蟾听见这话,心里的一口气儿才算倒了过来,半天也不敢吱声了,生怕眼前这两个小货娘得了小姐的喜欢,顶了自己的位置,那可就亏大了。 几人正选着首饰,便有两个小丫头各端了一盆艳色菊花进来:“赵小姐着人送过来的菊花,请小姐下个月初十去赵府赏菊呢。” 宋大小姐望了望镜子中自己姣好的妆容,心里动了动:“择日不如撞日,给赵家钱家周家张家都下帖子,让她们几个后晌来我园子里赏鱼,就说父亲前几日刚买了十几尾金鲤鱼,如今秋水清澈,正是赏鱼的好时节。” 宋大小姐今日是安心要与那赵秋华比一比的,听说对方专门从京都买了个会梳头的丫鬟,不知道那位丫鬟的手艺与这两位小货娘比比会如何呢。 “若是下午有小宴,这身衣服是否还合适?”宋大小姐问道。 添丽点点头:“若只是与几位闺中好友相聚,这身衣服还是很合适的,只是不可再用银首饰,须得选一些稍微贵重的才好。”说着,便从一只首饰匣子里取出了一套红珊瑚的首饰来:“正红珊瑚很是稀有,这些珊瑚首饰可起到点睛的作用,其他的么不知府上可有上好的纱花?” “纱花?那不是丫头戴的吗?”玉蟾在一旁忍不住轻蔑道。 宋大小姐做了个手势,制止了玉蟾的话:“把那一匣子绸花绒花拿出来。” 玉蝉撇着嘴将一只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绸缎花,笑笑凑近一看,心里更加有底了:“大小姐的这些花都是用名贵锦缎制成的,还点缀了金银珠宝,只是这些做工” “这些绸缎花的工艺可是全甜水镇最好的!”玉蟾急忙道,可算找到一个力压添丽的机会,“别看这些绸缎名贵,我们姑娘都不稀罕戴呢,这些布做的花实在戴不出去。” 添丽做出个难以启齿的表情来,还望了望身边的姐姐。 添美是个直性子,对妹妹说道:“那位周小姐只是要一些菊花的纱花,至于其他的,咱们又没有许下她,就是先让宋大小姐先选一选也无妨的。” “周小姐?”宋大小姐抓住敏感字眼,“可是潼仁巷周府的周小姐吗?” “正是。”两人齐声道。 就在方才进宋家之前,两人去附近铺子里买了一些制作考究的锦盒,准备用来包装这些纱花。恰巧在那里遇见了周府的丫鬟,那丫鬟见这些纱花格外精致,便问有没有菊花的,说自家小姐准备在赏菊宴上用的。 笑笑当时只说身上带的纱花并不多,若是有心想选的话,过两日自会备齐了货专门送往府上,供小姐挑选。 当时之所以婉拒那一单买卖,也是因为有宋家这个甜水镇首富的诱惑——虽然如今看来,所谓的首富,在一个小镇子上也不过就那么回事,不过,眼前的这位宋大小姐应该已经被两个小货娘“拿下了”。 “什么纱花?”宋大小姐问道。 添美支支吾吾起来,问自己的妹妹:“咱们都拿出来吗?” 添丽想了想:“谁让咱们和宋大小姐有缘,全都拿出来给小姐选选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成本核算 ,“真没想到, 那一支最老土的牵牛纱花居然也卖出去了!”澹台芙蓉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竟然还卖出了一两银子!如今我算是信了, 宋家真真是甜水镇的首富!” 笑笑坐在马车车厢里, 用手扶稳了那一支庞大的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稻草棒子, 澹台芙蓉也搭手帮忙扶着:“你可真狠,把人家卖糖葫芦的连锅端了, 连这个大棒子也没给剩下!”澹台芙蓉数了数, 上面满插着糖葫芦,大约有一百多根,这要是让全组成员吃光的话,岂不要把牙齿都酸掉了——幸好马车的车厢够高, 不然根本就盛不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咱们回了村子,可以走街串巷地沿街叫卖糖葫芦, 借此了解大家的动向,这一日大王庄的集市办下来,很多人又会活动心思了。”笑笑抬头望着这一棵茁壮的糖葫芦树,想不到前一世的儿时梦想居然在此时此地实现了。 “没想到宋大小姐能把三十支纱花全都买下来,早知如此咱们就该把所有的纱花儿都带出来。”澹台芙蓉瞅了瞅鼓鼓囊囊的银袋子,算起账来:“一枝花的成本是20文, 一个锦盒的成本是30文, 算下来就是50文。咱们卖出去的纱花, 标了不同的价格, 有一两银子的五两银子不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朵牡丹花是怎么卖出五两的”澹台服蓉心有余悸地望了笑笑一眼:“我以后可不敢进你们唐家的铺子了, 钱袋子一定会被掏空的。” 笑笑瞥了她一眼:“明明那一朵牡丹花是你卖出去的, 又是牡丹真国色,又是宝剑赠英雄的,连那花上撒着的金粉也被你大做文章。” “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你还假意拦着我不让卖你最鸡贼。”澹台芙蓉跩着从笑笑那里学到的新词儿,“这么算下来,咱们今日一共卖了多少钱?你扶着糖葫芦棒子,我再数一数。” “我已经记在本子上了,高高低低的加在一起,一共卖了八十二两。”笑笑对这个数据非常满意。 “八c八十二两?!”澹台芙蓉知道卖了许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刨去咱们的成本,每支加上锦盒是50文,30支就是1500文,也就是一两半银子一两半的东西,咱们居然卖出了八十多两?!简直翻了四五十倍!” “不不,咱们的成本可远远不止一两半。”笑笑望着澹台芙蓉认真的神情,便也静下心来与其一起分析成本:“按照学里的规矩,车夫每出一次车要付15文,只要不出甜水镇都是这个价格。但咱们这回出来的时间久,车夫又陪咱们跑了好几个地方,这一回又赚了不少,理应多付给人家些的。这些也都算是成本。” “那是自然,总不能亏了人家。”澹台芙蓉心里明白,况且这位车夫又是马嬷嬷的儿子,大家平时都要称一句马大哥的,更是不能亏待了人家。 “进宋府大门时花了10文,进二门时给了守门嬷嬷15文,再加上给那位玉蟾姑娘花105文买的成套胭脂水粉,这些算下来有130文。”笑笑将这些费用一一点出来。 “可不是么?若不花这些钱来打点,咱们也进不了宋府大门。”澹台芙蓉将这些费用暗暗相加,“这些都算在一起也不到二两银子。”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成本,另外的就是我们两个今日付出的,也算是成本。”古代的劳动力不值钱,所以笑笑决定给澹台芙蓉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我们为宋大小姐涂脂抹粉,梳头穿衣,动的这些心思,磨的这些嘴皮子,这都算是成本。” “可是这些成本要怎么算,动的这些心思费的这些口舌怎么算成银子呢?”澹台芙蓉也觉得,其实今日两个人卖力最大,但这个钱要怎么算呢? “因为咱们是在以小组为单位赚钱,所以姑且不论这些,但若实打实地做生意,这些都是要计算在内的。”笑笑想了想,“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老板,要请两个人来为你销售这些纱花,这两个人需要了解脂粉打扮,还要深谙穿衣搭配,又要擅长与人打交道,仅仅一前晌,这两人就将你要卖的货品全部售罄,而且还制造了接下来的无限商机。请问,你打算付这两人多少工钱呢?” 澹台芙蓉皱着眉头,半天回答不上来。 “或者反过来想一想,我们就是两个走梳头的姐妹,今日有人雇我们卖纱花,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老板要付咱们多少工钱才算满意呢?”笑笑又问道。 “这可说不好,二两也是它,十两也是它,就算二十两也是有可能的!”澹台芙蓉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复杂,不过定个工钱而已,居然这样难办,“再说工钱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就像咱们承诺给霜菊姐姐她们每人每天20文似的,这个钱都该是讲好的。” “这就更难办了,如果这个人一朵花都没卖出去,还要按照之前的工钱给他吗?”笑笑抛出个问题来。 这一回澹台芙蓉没有贸然回答,而是静静想了一会儿:“我们铺子里的伙计到了年底都有红包,若是当年卖的好,红包就多;若是生意不好,红包就少,甚至没有。尤其那些掌柜的,还有红利可分,因此他们格外卖力。” “对,这就是一种奖励政策,对于体力劳动者来说,可以通过计件来奖励生产,对于销售人员来说,可以通过提成来提高销售量。” 澹台芙蓉消化了很久,觉得受益匪浅:“这样一来,假如我们请人帮我们卖纱花,就可以提前说明,每卖一朵可以得多少钱的提成,卖的多得的钱就多。” 笑笑连连点头:“说的对,咱们今日的情况更加特殊,因为摸不清宋府的真实财力,也不了解宋大小姐的脾气秉性,所以谁也不敢说这些纱花能卖到多少钱,毕竟这些花在甜水镇是个稀罕物,并不是明码标价的东西,所以销售者可以自由发挥。咱们可以提前限定一个最低价,比如每朵花至少要卖够500文钱,剩下的可以自由发挥,然后按卖出的价格给销售者分成,卖得越高,得的分成也就越高。” 澹台芙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我们家铺子里那些小二如此卖力,原来是有分成的呀!” 笑笑还想说些什么,又怕说的太多澹台芙蓉记不住,再加上有些观念过于先进,古代人恐怕一时接受不了,便不再讲下去。 澹台芙蓉就来了兴致,摇了摇笑笑的胳膊:“你说说,咱们的成本里还有什么?” “进货费,包装费,运费,公关费,再加上所付的工钱及福利,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耗损了,比如”笑笑望着澹台芙蓉目光炯炯的眼睛,“比如昨晚咱们几个为此事商量到很晚,所耗的灯油费,茶水费,夜宵费” 澹台芙蓉听到这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灯油费茶水费,这些也要算到里头吗?你这个老板也太抠了些,简直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不不,把这些算清楚,才是对伙计们真正的公平。”笑笑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我们是老板,那么伙计的住宿以及灯油茶水都是由我们来提供的,包括伙计的加班费也是由我们来提供的,哪些伙计为了活计忙碌到深夜,哪些伙计早早就睡了,哪些伙计却赌博吃酒一整宿,这些绝对不能一视同仁,若是老板睁只眼闭只眼,那些勤奋的人也会被耽误得懒惰了。” “哦~这么一说,还真是的。”这下子澹台芙蓉想明白了,不觉佩服地看着笑笑:“瑛园,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聪明?人人都说薛聪很聪明,我看她比起你来差远了,而且也不及你大气!” 提起薛聪来,笑笑也不觉说道:“薛聪这个人真是厉害,单枪匹马一个女子,居然将村子里房屋修缮的工作都承揽下来,也不知那些泥工瓦工都是她从哪里找来的,打着未雨绸缪的旗号,居然哄着一多半儿的女学生,让他们将房顶修缮了一遍!这也是头脑,这也是手段啊!” “为了省工钱,她自个儿都爬到房顶上干起泥工瓦工了!”澹台芙蓉至今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或许是娇生惯养多年的习惯,总觉得赚钱也要有个姿态,像薛聪这种奋不顾身地去挣钱,简直都有些下作了。相比起来,唐瑛园就潇洒多了,顶多对那个宋大小姐多笑了几下,不卑不亢的就把大银子赚到手了。 两人各吃了一串冰糖葫芦,因为促消化的缘故,肚子更加饿了,却也没有下车去买其他食物,都忍着饿打算回大王庄吃自家做的熏肉大饼。 马车渐渐颠簸起来,已经离了镇子驶向村子了。 澹台芙蓉在小小的颠簸中,还眯了一小觉,醒过来见唐瑛园手中扶着冰糖葫芦的棒子,面色有些不好。 “瑛园,你哪里不舒服吗?”澹台芙蓉急忙帮笑笑扶住那稻草棒子。 “也不知怎么了,肚子很难受,还有些像晕车似的,说不定是山楂吃得多了。”笑笑靠着车厢倚了一会儿。 “用不用去找个郎中看看?”澹台芙蓉生怕笑笑有个闪失,这前不招村后不招店的,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可担待不起。 “没那么严重,等回了村子找学医看看吧,再说还有那位医术高超的娟净学姐呢。 ”笑笑口上说着,却觉得那肚子越来越疼了,只得先咬牙忍着。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稀奇糖画 ,半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下肚, 笑笑觉得舒服多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靠在炕上,下面垫着暖暖和和的小褥子, 非常舒服。 “想不到你来得这样晚, 满十三岁了才来。”瑞彩在炕边坐着, 将剩下的半碗红糖水推过去:“把姜水喝完吧,这样肚子更好受些。” 笑笑望着眼前这几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人人都一脸“过来人”的样子, 心下有些好笑,便也乐得陷入小萝莉的角色里,怯生生地把剩下的半碗红糖水也喝了。 “想必是来的晚的缘故,才会那般疼的。”西子守着笑笑, 一心想给对方捂捂手,结果发现笑笑的手比自己还热呢, “我当年来的时候,自己没知没觉的,还是清早起床的时候,捧心发现的。” “我是小年儿晚上吃完饺子后来的。”瑞彩道。 “我是秋千大赛那一次来的,那一回我荡得又高又稳,简直如虎添翼后来就来了, 幸好没沾到裙子上。”澹台芙蓉说起这些来, 脸还有些红。 桂婶儿端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进来, 望着笑笑的眼神里有些心疼:“这会子该守着亲娘才是, 这一碗面也该亲娘给煮的。” 笑笑双手接过那碗面来, 心里觉得格外温暖。 澹台芙蓉立在旁边, 一面咬着熏肉大饼一面道:“方才在马车里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得了什么急病了!”说着走过来让笑笑闻那香喷喷的卷肉大饼:“可香了,给你也卷一个吃?” “闻着是挺香,可如今不想吃荤腥的。”笑笑就着小炕桌,用箸子夹起个胖胖的荷包蛋来吃。 “你今儿是不是就要回去了?”澹台芙蓉的目光有些不舍。 “为何要回去?”笑笑一时不解。 “你来了癸水这样大的事,难道还窝在这鸟不生蛋的荒山野岭不成?”澹台芙蓉只顾自己说话,完全忽视了旁边桂婶儿投过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 想不到古人这样在意初潮,想当年自己可从不曾因为大姨妈造访就请假歇工,除了避免做很剧烈的运动之外,体育课也都是照常去上的。 想起曾经来,笑笑又不觉感慨起前世今生的谜般重合——自己当年的初潮,就是暑假里参加夏令营时发生的,妈妈也不在身边。自己当初倒是从容,找隔壁小姐姐借了几块卫生巾,自己冲了杯热豆奶热乎乎的喝了,迷迷糊糊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就收拾妥当继续和小伙伴爬山游玩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也曾经发生了晕车和腹痛的现象,等大姨妈闪亮登场之后,这些症状就消失了。 “还好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不妨再坚持一日,等过了明儿咱们就一起回京都!”澹台芙蓉兀自说着。 笑笑点点头:“这就好,我可舍不得丢下你们自己一个人回京都。” “我也舍不得你!”澹台芙蓉咬一口肥瘦适中的肉片,“我还想接着和你去卖纱花儿呢!嗬,我居然吃了好几片肥肉,我以前从不吃肥肉的!”澹台芙蓉一脸享受地咀嚼着香喷喷的肉,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说起这些卷肉大饼来,小组的其他成员都有些兴奋,西子第一个道:“咱们大王庄的集在全镇来说是数一数二的,据说比昨日小王庄要大四倍呢!光卖鞋子的就有七八个摊位!逛的人多,吃主儿就多,幸亏咱们炖的肉多,你们绝对想不到,三个大猪头的肉都卖光了!” 澹台芙蓉与笑笑半晌没说话,不敢相信这三个大猪头的说法出自娇滴滴的西子之口。 澹台芙蓉笑着逗她:“昨日一个大猪头就把你吓晕了!今日三个大猪头一起瞪着你,如今竟还活蹦乱跳的,可见这胆量也得慢慢练啊~” 西子瞪了她一眼,想要恼她,却又恼不起来,仔细想想,这澹台芙蓉的话虽然糙,但却句句在理。 “既然这样热闹,那些女学生可有摆摊子的吗?”笑笑问出了自己关心的。 “除了咱们的生意最好,也就数薛聪了。”幼清在一旁说道,她离众人最远,要不是此刻开口讲话,笑笑一直没发现屋子里有这么个人 “薛聪卖什么?她不是在做泥瓦匠吗?”澹台芙蓉不觉道。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将幼清的睫毛和眼眸染成了琥珀色:“她那里总有卖不完的廉价货,今日卖的都是一些京都不时兴的小玩艺儿,她也就是欺负村民们”幼清偷偷看了看桂婶儿,急忙将本来要说的“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咽了回去,找补成一句:“欺负村民们老实淳朴”。 “今日那医馆和学馆也有了新进项,好多村民给自己的孩子在学馆报了名,还有好多人在医馆询问病情。”瑞彩掩饰不住一脸笑意,“只是,其他学生的摊子几乎无人问津,因为东西太过零碎,根本无法成批出售,或者东西华而不实,很多买家不买账。” “所以说”笑笑目光希冀地望着瑞彩。 瑞彩几个都撑不住笑了:“所以说,咱们的当铺今日生意最红火!很多学生撑不住一个时辰就跑过来挡东西了,单没开封的头油就收了二十几瓶,那都是有名有姓的铺子里出的,更别提那些胭脂水粉扇子香囊了,简直收了一箩筐!” “都是新的?”澹台芙蓉问道。 “那可不,咱们收的都是十成新!用旧的东西,他们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再说了,大姑娘家用旧的扇子就是砸烂了,也不能拿出来当啊!”西子说道。 “你们都是按着什么价格收的?”笑笑问。 “按着咱们之前讲好的,原价位的一半儿!我们是统一报价,也省得与她们费口舌了。只有那些少量的特殊商品,我们几个才商量着给对方报了价的。”瑞彩笑道。 几个姑娘正说着笑着,便见霓节拿着稻草棒子进来了,上面只插了几支糖葫芦。 澹台芙蓉见此情景,便笑着一拍手:“人们果然去了当铺就有钱了,这一棒子糖葫芦不过一会儿就抢完了!” “想当就当,该花就花。”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念起了自家当铺的宣传语,之后就眼巴巴地望着那稻草棒子上的几根糖葫芦。 “给你们每人剩了一支。”霓节亲自拿出一支来递给桂婶儿尝。 “你们吃吧你们吃吧,这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有什么吃头呢”桂婶儿口上说着,却也忍不住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糖裹山楂,立马露出一个酸酸甜甜的表情来:“还真是好吃哩!不过这糖熬的比起三爷爷来,还是差点火候。” “三爷爷是谁?咱们村也有做糖葫芦的吗?”笑笑问道,这几日从没见过村子里有叫卖糖葫芦的。 “三爷爷家跟俺们家算是同一族的,论辈分该叫人家爷爷。老人家从小就会熬糖制糖,卖了几十年的糖稀糖人儿和糖葫芦,这两年岁数大了,两个儿子都带着媳妇儿去城里干活儿,把小孙子小孙女儿丢给老两口看着,哪里还有时间做糖人糖葫芦啊!”桂婶儿还想吃第二个山楂,眼睛瞅了瞅红彤彤亮晶晶的红果子,又忍住了,打算把剩下的这几颗都留给自己的小子吃。 “三爷爷的手艺这样好,他的儿子为什么不子承父业继续做糖葫芦?”笑笑问道。 “城里挣钱多来钱快,三爷爷熬的糖工序又多又麻烦,利又薄,孩子们自然不愿意干。 ”桂婶儿说起来也觉得惋惜,“如今老人家也就在红事寿事上给人家做些糖画,人逢喜事给的也多,还有些赚头儿,除了这些,平日里轻易不熬糖不出摊子了。” “什么是糖画?”幼清问道。 “呀哈吓俺一跳!”桂婶儿一直没发现幼清也在房间里,听见角落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自然被唬了一跳——这孩子的存在感也太低了。 瑞彩在一旁给幼清解释:“京都的集市上也常能看见做糖画的,就是用熬好的糖稀在板子上画成生肖啊仙女儿啊这一类的图案,下头粘一根小细棍子,等糖干了就可以取下来。” 笑笑在前世也看见过做糖画的,和瑞彩说的差不多,也是用糖饴制成金黄色的平面的图案,还曾经见过复杂的,做成一个小小的宝塔或是一辆小自行车的。——主要是好看好玩儿,并没有什么吃头。 桂婶听了瑞彩的解释,不觉笑道:“俺们这里办喜事用的糖画儿可是大的很呢,最大的差不多有一面影壁墙那么大。也有龙凤呈祥的,也有蟠桃献寿的,只要天不是很热都能做得,尤其冬天做最好。” 几个女孩子都听得稀罕,澹台芙蓉第一个问道:“那个大糖画能吃吗?” “能吃,糖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桂婶儿有些得意,原来自己这里也有让这些京都女孩子吃惊的玩意儿啊!便卖关子似的清了清嗓子道:“若是办喜事儿的话,就由新郎和新娘子先吃第一片糖——从那大糖画上掰下一小片糖来吃了,剩下的就可以给宾客们吃了。大人们也不好意思凑在那里吃糖,多是小孩子们围着,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掰又是舔的,也挺热闹!若是办寿宴的话,就由寿星先吃第一片糖,剩下的给宾客们吃。” 嗬,这个风俗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笑笑活了两世也没有听说过。 便是一向面瘫的霓节,也露出些惊讶之色。 “嫂子,你忙啥勒?!”一声炸雷空中响起,大伙儿不用想也知道来者是谁。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是去是留 ,模糊婶儿的嗓门真不是盖的, 随随便便一张口就好像拿着个大扩音器似的,以至于桂婶儿也不得不提高嗓门与其搭话,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 又像是吵架又像是对歌, 说着说着情绪来了,简直要把房顶掀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模糊婶儿轰的一声说:“非得把黑秃子揪回来, 给咱们个说法!” 桂婶儿虽也生气, 还是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秃子脑袋上又没毛儿,你拿什么揪他。” 模糊婶儿怔了怔,意识到这是个技术问题,便咬牙道:“恨不能把他脑瓜皮给撕下来!” 几个女生听着都跟着抽了抽嘴角。 “你家今年种的还少, 我那六亩地全都种了番薯!都是从黑秃子那里买的蕃薯秧子!”模糊婶儿一嗓子差点把身旁的幼清给震裂了。 笑笑听了会子,大概明白了两人话中之意:村子里一个叫黑秃子的人是专门卖庄稼种秧的, 去年他们家独自种了一大批番薯,因为稀罕味美,挣了很多钱。今年村民们便都找他买番薯秧子,买到手之后才知道镇上卖的番薯秧子要比他卖的便宜许多,这还不算,等收获之后才知道, 他卖给村民们的都是白薯, 而只有他自己家种的是含糖量更高的红薯, 因为红薯味道甘美, 再加上物以稀为贵, 所以收获之后的价格比白薯要高出两三倍去。 村民们自然生气, 尤其是把六亩地全部都种了番薯的模糊婶,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番薯这时节就收获了吗,我记得还要再迟一个多月吧?”瑞彩对农事了解的颇多。 “有一小批早种的现在已经熟了,晌午的时候就有贩番薯的过来订货了,”模糊婶儿的口气里有些委屈,“我们那些白瓤子的番薯最多给两文钱一斤,黑秃子家的红薯却能给到七八文钱!他媳妇还口口声声的说,都是为村民们着想,这红薯也不知能不能丰收,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给大家种白薯,等明年了再一块儿种红薯。” 桂婶儿冷哼了一声:“既然他们盘算得这么好,咋不跟大伙商量商量哩?可见是藏奸,想让咱们的白薯把他们的红薯价格给抬上去哩!等明年咱们种了红薯,他们家不定又弄出什么紫薯来了!” 几个姑娘被紫薯的说法逗笑了,唯独笑笑没有笑,心里暗叹桂婶儿的先见之明。 笑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大王庄呆多久,不知道很多事情是否能够亲力亲为,便在一旁开导两位婶子道:“白薯也有白薯的优势,虽然不及红薯甘甜,但水分更少,出的芡粉也更多。” 桂婶儿唉了一声:“那么多白薯,新鲜的自然都卖不出去,只能晒成白薯干儿或是磨成粉了。” 瑞彩在一旁道:“我看咱们的庄稼地里,除了番薯就是玉蜀黍了,今年京都非常盛行马铃薯” “马铃薯是啥?”这个新词汇对桂婶儿来说很是陌生。 澹台芙蓉笑道:“马铃薯圆圆溜溜的,长得就像个马铃铛,味道很好吃,还能炒菜呢,等我们回了京都可以差人给村里送些马铃薯的秧子来,听说那东西产量很高。” “好好好!你们可千万别忘了啊!”两个妇人听了都很开心,虽然眼下的番薯已成定局,但也并没有亏本,此刻又有京都的女学生们给指了道,心下自然高兴。 “黑秃子真是心黑!”模糊婶儿忍不住又骂上一句,“今年还拿假棉花骗你来着!” 桂婶儿神色一暗:“也算不上是假棉花,只是不及咱们那些正经棉花暖和结实。” 假棉花?不正经的棉花? 笑笑的好奇心永远最盛:“什么假棉花?” “说是南方过来的棉花,比咱们这里的棉花轻柔,产量也高。谁知道今年夏天有几个外村的人从咱们这儿经过,说这些都是假棉花,比咱们本地的棉花差太多了,连草棉都不及!”桂婶儿提起这些事儿来直捶心口,“想拔了这些种别的,又舍不得,虽然织出来的布不强,但好歹也能用啊!” 笑笑想了半天也不知桂婶儿说的假棉花究竟是何物:“等有空了,婶子带我去地里看看那些假棉花吧!” “你还是躺着歇着吧,过一会儿我从地里拔一棵过来给你看,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桂婶儿叹了口气。 模糊婶儿道:“有人说今日看见黑秃子赶集了,咱们这去他家里逮他去!” “走,薅死他!”两个人一拍即合,挽起袖子出了门——霓节抬抬眉毛,不知用何种武功能薅死一个秃子。 很快门外又有了来当东西的学生,小组的几个人就出屋迎接去了。 屋里只剩了笑笑与西子两个,西子准备将笑笑吃完面的碗筷收起来。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这两三日下来,竟难得寻到片刻的安闲静好。虽说每日忙忙碌碌,却又觉得日子过得极慢,那时光就像扯皮筋似的,扯得极长,绷得极紧。 “截止到明日后晌,攒钱最多的小组就要评选出来了,依我看,这一回得胜者非咱们莫属。”西子一面收拾着炕桌上的碗筷,一面分析着。 笑笑望着西子拾掇东西的样子,虽算不上多利索,但也不至于笨手笨脚,内心不觉感慨,这几日的乡下锻炼,令组里的每个人都进步了很多,尤其是澹台芙蓉与西子。 “咱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应该就是开医馆的那一组学姐了,据说有很多看好了病的患者又送了银钱礼物前来答谢的。”笑笑说道——就短期来说,学馆的收益比医馆可差远了,尤其乡亲们听说这位女神医只在此地呆三日便离开,更是趋之若鹜,有人走几十里路赶过来,只为寻得神医一张方子。 西子听闻此言,扑哧一笑:“今日前晌,撷英医馆里的一位学姐还来咱们这里当东西了呢。” “哦?她们能当什么?”她们又不缺钱。 “一座小山那么多的番薯。” “呦” “据说是用针灸缓解了一位患者的头风,那一户患者家里送来了好几麻袋的番薯!”西子说着又笑起来。 “白薯还是红薯?”笑笑一本正经地问道。 “自然是白薯!”西子边笑边道,“那位学姐让看着出价,也不求挣多少钱,只是不想让这些白薯白白放在她们那里糟蹋了,起码咱们还能想法子做些菜出来。” “看来是得想些法子了。”笑笑的脑子里闪过几个点子来,却也不能确定可行性,“今儿晚上咱们蒸一些白薯,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西子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笑笑:“我记得你说过,山长不可能让咱们在这里只待三日。” 笑笑见西子冷不叮冒出这么句话来,想了想道:“看来你是想家了。” 西子并未正面回答:“山长既然说过三日之限,便不可能把大家都强留下来,依我看,三日之后应该是来去自愿。” 西子分析得十分有理,看来她认真地揣摩过这个问题。 笑笑明白西子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便也不再问她,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留下来。” 西子既然这样问,便是自家还没有拿定主意。 笑笑坦言:“这个村子对我有一种吸引力,我也说不清是何种原因。正是因为想不透,才更想留下来一探究竟。” 西子看了看简陋的房屋,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觉得日子有些苦了,三日还可熬一熬,若是再来个半月二十天的,我只怕坚持不住。” “自己想清楚便好,我是愿意你留下来的。”笑笑换了个姿势坐,感觉自己暖烘烘地盖被子坐在这里,又是喝红糖水,又是吃鸡蛋,就跟坐月子似的 “我主要是舍不得你和瑞彩,我猜着瑞彩也必要留下的,我一个人回京都又有什么趣儿。”西子想到这些,没精打采地在炕边坐下来。 笑笑拍拍她的手:“我谁都舍不得,咱们这一组难得如此团结,简直团结到出乎我的意料,要是大家能一起坚持下来就好了。”——包括存在感低到如同隐形人般的幼清同学。 西子望着笑笑略微苍白的面孔:“你来了癸水就该回家好好养几日,这些事情马虎不得的。” 听这口气,笑笑又感觉自己像坐月子似的:“咱们这里吃的也不差,穿的也暖和,住的条件也改善了不少,我哪里就那般娇气了。” 西子也不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若走我也走,你若是留下我也跟着留下。”说着就收拾起碗筷出了屋。 只留笑笑一个人怔怔地坐在炕上:三个好友里,西子的性子相对最软,对于某些事情也相对缺乏决断性,所以方才才会出此言论。 尤其是经历了玫瑰宴之后,笑笑能够感觉到西子对于自己的某种依赖。 但就在方才,笑笑很强烈的感觉到——西子想要离开这里回京都。 是想家了吗?也不完全是。 笑笑直觉,京都一定有更吸引西子的什么,才会让她迫切地想要回去——所以才会令她说出刚才那一番有些赌气而又任性的话。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院丫头 ,诚然, 乡村再是繁华热闹,也比不上城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同样, 在乡村锻炼的这些富家姑娘们, 即使这三日里进步得突飞猛进, 情商智商和体力都得到了非同寻常的洗礼,但在某些方面也绝对赶不上那些出身卑微c在京都里挣扎着成长的女孩子们。 年龄永远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小嫩萝卜在粗盐里腌过, 也能齁死人。 从京都随便哪个大宅院里揪出来一屋子丫头,论其相处模式,也比如今大王庄任何一组女学生都要复杂高深得多。 譬如让西子朝思暮想的温家——西子生活了近十五年的明珠馆,论其后院, 便是一个小小社会,后院里的每一间屋, 又各成一个小小社会。 虽说每个人独成个体,却也难免有交集和碰撞,或环环相扣,或招招毙命。 此时正值后晌,本就是个相对悠闲的时间,再加上明珠馆的主人此刻尚在遥不可及的大王庄, 故而后院里的丫头们便落得个悠闲自在。 丫头们的院子断然不会种梅花海棠这些优雅的树种, 更多是种一些比较实惠的香椿树枣树之类, 比如后罩房最边上那一棵高大的老皂荚树, 茂密的枝叶间, 垂下一只只黄褐色的皂荚, 这些皂荚用来入药保健或是化妆洗涤都是极好的。 紧邻着皂荚树的那间屋子,已经将夏日里的竹帘子收起来,换了一面宝蓝棉布门帘,蜡染着本白色的扶桑花。 一个丫头正掀门帘出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容长脸面水蛇腰,往院子地上泼了半盆水,又一折腰拎着水盆回屋去了。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并没有砌炕,而是东西墙各摆了一张床,中间是一张枣木茶桌,桌上的瓷盘子里摆着几只青绿的梨子和一堆才酿好的酒枣,西面的床上还放着一张小炕桌,上面放着针线笸箩,以及绣到一半的针线。 容长脸的丫头回到自己床上,拾起绣到一半儿的针线来,准备将那剩下的半朵山茶花绣完。 东面床上也坐了个丫头,皮肤很白,还生了一对漂亮的吊梢眼,此刻什么也不做,只在桌上摆弄那些暗红色的酒枣。 容长脸的丫头睨了她一眼:“你好歹也出去走走,我起码还有这些针线可做,你就这样陌实实地闲待在这儿,当心人家嚼你舌头。” 吊梢眼摩挲着那些枣子,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偏偏浣纱这样老实,还不知姑娘何时回来呢,就天天地让人洒水清扫,我前晌就把该做的都干完了,谅她们也挑不出我的错处。” “总之浣纱好说话些,不似捧心”容长脸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忍不住从窗口向外打量了一眼,见并无旁人经过,才又道,“这两日倒总不见她。” “说是姑娘的友人给画了什么画儿还是写了什么字儿,捧心是去取字画了。”吊梢眼捏起一只酒枣咬上一口,“这个差事真不错,说起来像是去办什么大事似的,顺道还能在外头逛一逛。” 容长脸却不以为然,只埋头刺绣:“外头乱的很,又腌臜,我宁愿在屋里呆着。” 吊梢眼闻言却嗤的一笑:“你是个娇小姐~连咱们姑娘都离了院子去庄头上住了,你倒扭扭捏捏出不了屋子了!” 容长脸笑着啐她一口,不再做声。 “咱们姑娘是个省心的,不管在不在院子里,这些个上上下下的变动全都不关心。” 容长脸抬眼看看她:“咱们姑娘是抓大放小,哪还能事事操心呢。” 吊梢眼将枣核啃剔得干干净净:“有些事也由不得姑娘,少爷开口要,难道姑娘还拦着不给么?论长幼尊卑,少爷还是她兄长呢。” 容长脸停下手中的针,只笑不语。 吊梢眼见对方不做声,反倒沉不住气了:“你笑个什么?” “我就猜着你是为这档子事儿。”容长脸笑吟吟地望着她:“自从四爷把那一位要过去,你这气就没顺过。” 吊梢眼呸地吐出个枣核:“何止是我,这个院子里任谁都不服吧。今年开春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个洒扫院子的小丫头呢,连三等都够不上。” “当初是谁夸人家机灵勤快又懂事的呢,这么会子就忘了。”容长脸的表情一直平和。 “大院子里的丫头为了往上爬,谁还不得使出些手段呢,有些眼力见儿,多拉拢些人,再巴结巴结上头,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偏偏她”吊梢眼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姑娘房里的丫头,连二等都没挣上呢,竟跑到少爷房里去装狐媚子,说出来都嫌脏了我的嘴!这不仅是丢姑娘的人,也丢了咱们的人呢!如今咱们院子里的丫头走到哪里都被人家指指戳戳的。” “丢咱们的人?”容长脸轻轻冷笑了一声,“咱们也算个人?”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吊梢眼索性敞开心扉:“我并非你以为的小心眼儿,要说对少爷怀着怎样的心思,我更是敢赌咒我的清白!就如你说的,咱们也算是个人?那般痴心妄想我是绝没有的!” 容长脸忙道:“谁要你赌咒来着,咱们两个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么。”说着也不免唉了一声,“你这是恨铁不成钢。” 吊梢眼被戳中了心事,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劲儿,毕竟傅珠这丫头是我一手提上来的,若是被太太要走也罢了,这也算她的造化!谁知偏偏是四爷” 一向表情平和的容长脸,此刻也不免奇道:“我只是纳闷儿了,她是何时见过四爷的,又是何时搭上话儿的,四爷怎么就偏偏看中了她?若是论长相,她也不过中等之姿,再说岁数也小,不过刚满十三岁罢了。” “据说就是玫瑰宴的当晚,她是在女宾客房夏石斋当差的,当夜也就帮唐姑娘给四爷送了一盘子荔枝而已”吊梢眼提起此事来,就气不打一处,“据说在四爷房里逗留了许久这不前两日又被四爷叫过去问什么话,这一问,就把人直接要过去了。” 容长脸骇笑:“她倒是好手段。” 吊梢眼还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口有个小丫头问:“苎萝姐姐在吗?” 容长脸见吊梢眼换了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便替她冲门外答道:“在,快进来吧。” 小丫头并没有完全进来,而是掀帘子探进半个身子道:“浣纱姐姐让叫姐姐来呢,说是去库里把姑娘的冬衣准备出来,明日拿出去晒一晒,姐姐说过了八月节天就冷得快了,趁着这两日太阳好,先把衣裳晒轻暖了是正经。” 吊梢眼的苎萝扶了扶额上的红绫子抹额:“你都来了三个多月了,怎么连个话都学不清,姐姐姐姐的把人都说糊涂了。”见那小丫头还不走进来,依旧扶着门框看着自己,不觉又道:“进个门都不会,委委缩缩像个猴子似的,这要是在姑娘房里,早罚了你了!若是掀着帘子再放进个蝇子蚊子的,只怕要把你撵出院子了!” 小丫头见苎萝不似平时的语气,心里也有些害怕,正要好好走进屋去行个礼,又见对方冲自己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还是出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那容长脸见此情形,便冲小丫头笑道:“你先去吧,她一会儿就到。” 小丫头挤出个笑意来,急忙合上帘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随着一声帘子响,屋里又剩下两人,容长脸不免笑道:“若真心论起来,这些个小丫头都不及当年的傅珠。” 苎萝则冷笑了半天,手里拨弄着桌上那些酒枣,一颗颗吃醉了似的滚动着,昔日从树上打下来经酒缸一浸,不知不觉就失去了原本的清脆 单只说方才那个放下帘子逃了的小丫头,刚跑上回廊,迎头又撞上个小丫头,被撞的丫头道:“潋儿你这是奔什么命呢!把我脑袋都撞出包来了!” 潋儿看清了来人,见是与自己一向交好的滟儿,便拉其到一旁说话:“还不是那一位,浣纱姐姐让我叫她去库里干活,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不敢直接去顶撞浣纱姐姐,就来寻我的不是,连我在门口立着都不对了,恨不能揪我过去掌嘴呢!” “理她呢,成日里挑这个嫌那个,自己连个一等也没挣上呢!”滟儿跟着说上两句。 潋儿撇嘴一笑,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道:“你是没见到她那个样子,戴了个大红的抹额,捂着心口,还当自己是病西施呢!” 两个小丫头笑了半天,滟儿还说:“她必是眼红咱们傅珠姐姐,来的比她晚岁数比她小资历比她浅,偏偏被四爷调到他院子里去,还直接提了个一等丫鬟!她这回可是要被活活气死了!”滟儿说着就捂着心口模仿起苎萝的样子来:“哎呦,可气死我了” 潋儿吃吃一笑,随即又正色道:“她自己成日装狐媚子,就以为旁人都是狐媚子了,咱们傅珠姐姐能进四爷的院子,全是靠的嘴一份手一份的伶俐勤快!哪里像她那样嘴馋手懒,成日就知道涂脂抹粉照镜子!” 滟儿想起什么来,从手中的布包里拿出几块玛瑙碧玉水晶一般的糖球来:“这是傅珠姐姐给咱们的,你尝尝~” “这么好看的糖球,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比玫瑰宴上的糖还好看~”潋儿拿在手里,一点也舍不得吃。 “傅珠姐姐说,这些糖,是那两个番僧带过来的。”滟儿神秘兮兮地道。 “那两个番僧?我今日前晌就瞧见了,头发像绵羊一样是卷起来的,鼻子就像老鹰嘴似的,还有眼睛,有一个人的眼睛是绿的!”想起这些来,潋儿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居然不敢吃了,“这么怪的人,找咱们四爷做什么呢?” “谁知道,反正四爷很少这样高兴,翀少爷也很高兴,两人陪着那两个番僧一起用的午膳,还喝了酒,直到现在还在聊,说不定要聊到掌灯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冷月半弯 ,此时已是戌时, 瞬云居的灯全都亮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直到那两个番僧离开,温西岫和温至翀亲自将其送出门去, 初秋的风软而清凉, 挟裹着异域的香气, 乃至飘满了整个馨园。 瞬云居的大丫鬟旃檀指挥着大家收拾客人离去后的残席,一面吩咐干活一面道:“说好了去园子里吃席的, 谁知道偏偏在屋里摆, 咱们爷一向好干净,还不赶紧把窗子都打开了!” 另一个大丫鬟青桂笑道:“幸而那两个番僧也是香道中人,身上并没有其他蕃客那样的怪味儿。”转眼见小丫头收拾了七八只酒壶,不觉笑道:“这两个哪里是僧人?这样能喝酒!我看他们就是卖香料的西域商人吧!” “管他们是做什么的, 反正四爷喜欢。”旃檀转脸看到正在默默干活儿的傅珠,对此人的印象已经比初来时好些了, 此人办事稳妥手脚勤快,且从没有独自在四爷房里呆过,很懂得避讳,只是旃檀一时还接受不了一个十三岁的毛丫头与自己平起平坐,便忍不住嗔怪她一句:“杵在这里做什么,哪里用你动手干这些, 还不快吩咐着小丫头们把院子里的灯都熄了呢!客人们都走了, 大晚上明晃晃的, 又不是过年守岁!” 傅珠急忙停下手里的活, 干干脆脆的答一声:“姐姐教训的是, 我这就去把灯都熄了!” “不是你去, 是让你带着小丫头们去。”青桂忍不住点她一句。 傅珠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们以后多教教我才是,我自家卖些力气还好,若是吩咐着旁人总还不大习惯。”说着便用商量的口吻笑嘻嘻地领着两三个丫头去院子了。 旃檀忍不住笑一句:“狗肉包子上不了席。” “她毕竟年纪还小,让她指挥着同龄的丫头干活,大约抹不开面子。”青桂倒是很有几分同情心,“我看她踏实肯干,且很有几分灵气,是个可用之才。” “你是菩萨心肠,你看谁都好。”旃檀道。 此时,傅珠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大家熄灭那些琉璃灯笼——这些设宴和撤宴的程序,傅珠早已在心里默默安排了很多遍,连许多细节都提前设想到了,虽是如此,但还是免不了装装傻——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谦虚谨慎是必备的首要品质。 要说自己之所以能被四少爷选中,还破格提拔了一等丫鬟,旁人大概谁也没有猜中真正原因。 傅珠心里却清楚得很,究其缘由,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唐姑娘,当然也离不开傅珠自身的冰雪聪明。 在玫瑰宴那一晚,自己一眼便瞧出四少爷对唐姑娘的心思,做为一个奴婢,自然要想主子所想,为主子效力——宽泛些讲,温家的人都是自己的主子。 至于其他的,譬如想要借此机会获得提拔之类,傅珠是想也没想到的。 直到玫瑰宴后的几日,偶然在园子里遇见了四少爷,竟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你可是夏石斋的丫头?” 既然提到夏石斋,那更是与唐姑娘脱不开干系了,傅珠便笑道:“四爷好记性,奴婢确曾在夏石斋当过差。” “曾在?” 傅珠没想到四少爷居然能接着自己的话茬儿往下说,便立住脚步,一五一十便将自己原本是明珠馆丫头,玫瑰宴那一日被抽调到夏石斋帮忙的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这位少爷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见四少爷半晌不语,自己走开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便主动问道:“四爷可是有什么要问奴婢的?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傅珠垂目立在那里,眸子里只能看到对方鱼白色的衣衫下摆,银灰线织着菱角纹。 四少爷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诗是你送来的,可还说了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傅珠还是听懂了,清清嗓子回道:“姑娘很喜欢那些茉莉花球,还问奴婢说是谁做的,奴婢便回说是四爷院子里的丫头鹅梨姐姐做的,姑娘听了,便连说巧的很,原来姑娘屋里也有个丫头叫鹅梨!四爷定然也觉得巧吧?” 清冷的声音变得不那么冷了:“看来大家都用熏香给丫头起了名字。” “奴婢想说的正是这个!”傅珠每每想起来,也觉得此事巧,说不定唐姑娘与四爷真是有缘呢,连丫头的名字都起到一处去了!既然被四爷问到了,傅珠便仔细想了想当晚唐姑娘的话:“唐姑娘还说,虽然都是一样的名字,但四爷的鹅梨是取自李什么主的鹅梨香,自家的鹅梨却只是解渴的蠢物儿了!” 傅珠说到这里,渐渐感觉今日自己的话多了,且还是面对的平日少言寡语的四少爷,不觉在心里暗暗后悔,四少爷只说一两个字,自己却一说就是一大堆,若是被旁人瞧去了,还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 心里正乱想着,忽听四少爷道:“鹅梨香本就取自鹅梨的香甜,这两个名字实则同出一辄,解渴的蠢物也罢,熏香的蠢物也罢,不过都是一样的蠢物罢了。” 傅珠还是第一次听见四少爷说出这么多字来,只顾着吃惊了,话的内容却一下子消化不了,只记得说了好几个蠢物,莫不是在说自己呢?想到这些,傅珠更加后悔自己今日话太多。 谁知道,当日便被调到四少爷的瞬云居了! 旁人不清楚,傅珠的心里却明白,自己的任务不止是照顾四少爷的饮食起居,最最重要的是要想少爷所想,有些少爷不好去做的事情,自己就要挺身而出,努力帮少爷达成心愿。 想到这里,傅珠挠了挠头,也不知是自己太俏了,还是四爷那个贴身小厮郁金太傻了 郁金此刻也挠了挠头,感觉自己今日傻头傻脑的,方才那么大的事情居然忘了偷偷禀告老爷太太,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也不知少爷今日的这些想法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 总之今日翀少爷和自家主子都开心的不得了,送走了那两位番僧,两人又回到书房秉烛谈到深夜,且没有让自己近身伺候。 郁金立在廊下,凑近窗户根儿想要听听里头的动静,但伸直了耳朵也没听到什么,越想心里越不安,打算亲自跑一趟腿,将今日听到的那些事儿一五一十讲给老爷太太听。 这厢心里刚做好打算,就听见身边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不可告密。” 只这四个字,郁金的冷汗都淌下来了,心思居然全被主子看透了,告密自然不再敢了,只能祈祷着少爷早日绝了这个念头,别让全家跟着担惊受怕才是。 郁金靠墙根儿站着,抬眼望见了夜空中的冷月,清清白白的细细一弯,边沿锋利得似乎能将夜幕划破似的。 虽然是同一弯月亮,大王庄的这一弯却要温柔许多。 “瑛园,该你唱了!”澹台芙蓉喝了一声。 女孩子们在当院摆了地桌,将瓜果茶点摆了一桌子,算作临走前最后一晚的小宴席。 在澹台芙蓉的提议下,小组的每个人都唱了首曲子,有唱古歌谣的,有唱地方戏的,也有唱时下最流行的《梁祝》选段的。 只剩下瑛园还没唱。 “唱一个唱一个,实在不行你就唱一句!”澹台芙蓉摇晃着笑笑的肩膀,“大家都是自己人,谁还笑话你不成!” “我是真不会唱~”笑笑是真的不知道唱什么,“再说我嗓子也不好。” “西子的声儿都劈叉了,幼清气若游丝跟狐仙儿似的,瑞彩又硬又哽,助学唱曲就跟说话儿似的,即便这样大伙儿不也全唱了么你也来一句!”澹台芙蓉无意中又得罪了一堆人。 “你就来一句吧。”众人实在不想听澹台芙蓉继续糟摆大家。 这样弯弯的月亮,总不能唱但愿人长久吧。 笑笑想了想,便清清嗓子唱起来:“月半弯,好浪漫,今夜的你们显得这么的好看~月半弯,我喜欢,有情有义有你们,还有甜~” 定然没有期待中的掌声,因为大家全都怔住了。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霓节:“好听。” “虽然听不大懂词儿,但这歌很有意思。”西子道,“什么是浪漫?” 笑笑一时也解释不清,便道:“大约就是一种风花雪月般的美好。” 众人闻言,一起道:“真是美,好浪漫。” 澹台芙蓉最后一个回过神来:“虽然听着特别怪,但是这歌特别好听!歌词也有意思,既不是诗词,也不是歌谣,这算什么呢?” 笑笑咳了咳:“也算是一种民谣吧,是我小时候在商船上听人唱的。” “唱歌的是什么人?” 笑笑想了想:“应该是个很浪漫的男子。” “好浪漫~”女孩子们全都爱上了这三个字。 瑞彩又补充上一句:“我最喜欢最后一句了,还有田~特别应景~而且我觉得在田园生活才应该是最浪漫的事。” “不不,最浪漫的事不应该局限于某种生活,而应该是:和一个人一起慢慢变老。”笑笑第一次觉得,原来歌词是这样的好用。 “好浪漫~”女孩子们今晚对这三个字了此不疲。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理想商铺 ,在大王庄的最后一日,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有些庆幸,有些留恋, 还有些无所适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本来准备好要和澹台芙蓉一起去甜水镇继续售卖纱花, 却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反对, 让身处“特殊时期”的她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经过商议,笑笑的角色由瑞彩顶上, 毕竟有昨日的成绩做铺垫, 今日的销售应该会更顺利。 两人刚刚乘马车离去,小组就收到了上头传达的消息:截止到今日午时,会有专门的先生前往各组清点银钱数额,午时之后流入的钱概不算数。另外, 今日晌午的饭食由学里统一提供。 “咱们不就是三日之前的正午赶到大王庄的么?学里说三日,果然是整整三日。”西子不由说道, 心里还隐隐期盼着,等吃过午饭之后,学里会让所有学生离开大王庄回京都。 “咱们是不是该把现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再算一遍账呢?”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同,幼清担心的是这个,“还有,听说薛聪又揽了大活, 带着人去杜妪村修盖房顶了。” 霓节却道:“咱们将自己的事情理清就够了, 今日定然有大批前来当东西的人, 毕竟是最后一日了, 很多东西即使留着也派不上用场, 能多换一文是一文。”说着又看看笑笑:“瑛园, 咱们是否该定个规矩,毕竟收到的当品在很短的时间里也销不出去,所以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作价。” 笑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心里又隐隐觉得还有个事情亟待解决,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道:“赶紧派个车夫骑马去追瑞彩她们的马车!让她们务必在午时之前赶回家里!” 三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吗,瑞彩她们若是午时之后赶回来,到时清点银钱已经截止,就是拿回再多的钱也不算数了。 幼清最是惊慌着急:“多派几个人骑马过去,分几条路撵她们,这会子花些钱是小事,可别耽误了后头大批的银子!这一回她们带了不少好货呢!” 的确,昨日当铺生意兴隆,许多女生都把自己私藏的好货拿了出来,有些东西是为了在郊游时显摆用的,有些则是为了联络感情用的,反正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霓节早已出了院子去雇车夫了。 “最后一日啦——赶紧去十六号院当铺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喽!”模糊婶儿炸雷一般的声音响彻大王庄,“想当就当,该花就花!!!” 三个女生闻言一愣,笑笑第一个笑起来:“昨日让模糊婶儿帮着宣传当铺生意,想不到她还记得呢!” “她这一喊,人们都该跑来了,那么多货物,咱们是收还是不收呢?”幼清是第一个犯难的,“若是人们把米面粮油都拿过来当,咱们该收多少钱?” “咱们的当铺没有关张,这些东西就得收,只是价格需要再议。”笑笑正说着这事儿,就见有几个女生抬着面和大米进院子来了。 童山长早早就起来了,三日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此刻也不敢有丝毫放松,虽然每日都会接到先生们的“情报”:没有人饿肚子,没有人生大病,没再发生漏雨事件近两日也没有谁再要求提前回京都去。 “越是最后一刻,越不可掉以轻心。”童先生望了望立在自己身旁的周先生,“尤其是出村的马车,让那些保镖们跟紧了,万万不可出闪失。” 周先生郑重点头,而后又笑了笑:“自昨日起,出村的马车便只有一辆了。” 童山长正想问是哪个院子的马车,忽听见空中一阵炸雷轰响:“赶紧去十六号院当铺吧想当就当该花就花!” 当铺?十六号院当铺? 周先生急忙道:“学生也不好深入调查,倒是听说有一组开了个当铺,生意好不好也未知。” “十六号院?记得前两日说有肉吃的也是十六号院。”童生长在屋子里踱了踱步子,面上渐渐泛出笑容来,“若是开当铺,生意应该不坏,这是个有意思的院子。” 当铺既然挂出了招牌,就不可能装聋作哑c关张大吉,顾客的货品还是要收。 霓节是这样说的:“假若不是儿戏,我们就是真真正正开当铺的,即使面对流民们所当的破衣烂衫,也总该给两个烧饼钱的。” 四个人里有三个同意她的说法,只幼清想不通:“她们又不是流民,她们和咱们一样,起初都只有30文钱说白了,她们是咱们的对手。” 笑笑的心情有些复杂,“商”这个字,自己越发理解不透了,此刻也不好深说,便只道:“通过这几日的观察,目前咱们的对手也就圈定了那么两三个组,无非是学馆c医馆,还有薛聪。” “咱们昨夜也细细分析过,这三个组应该都不及咱们的实力强。”西子也说道,“况且,其他顾客应该也明白咱们的苦处,咱们今日收到货物,若是在午时之前无法出售,那就等于砸在了自家手里,因此,今日与其说是收货,倒不如说是在做善事了。” “偏偏学里今日还管了午饭,要不然咱们还能挣一顿饭钱。”幼清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笑笑虽然没有全然想通,但心里有条道路却似乎越来越宽阔:“依我说,也不必和每一位顾客费口舌,不如就将这些货物的价格定低一些,统一挂个牌子在门前,大家若是愿意当就进来当。” “贵重的东西咱们就不收了,那些人藏着好货早干嘛去了,对于这等心怀叵测之辈不收也罢。”幼清今日的话比往常都多。 西子道:“也不能明着说不收,咱们干脆也定个低价,她们爱卖不卖。” “估计人们剩下的货品也就只剩下米面粮油了,”霓节望了几人一眼,最后停留在笑笑身上:“这么多粮食咱们要怎样处置?低价卖给村民还是留给桂婶儿?” “若能卖给村民,人们早就卖了,何必还经过咱们这一趟手,可见村民们还是吃不起白面好油,即使折价一半儿也舍不得买的。”西子说的这些,大家也都想到了,便都默默不语。 幼清第一个说道:“咱们已经许诺把赚到的银钱留一半儿给桂婶儿,不少了,再说那么多的米面粮油,桂婶儿家也吃不清啊。” 笑笑歪头看了看幼清,仿佛看到了对方的另外一面,果然人是有很多面的,平时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幼清,实则很会为自家打算。 虽然有些违背“在商言商”的职业规则,但笑笑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按低廉的价格将这些米面粮油收上来,然后索性做一回义商,将这些粮食周济给大王庄的村民。” 西子与幼清闻言都很惊讶,只霓节表情淡然,还微笑着点了点头。 笑笑进一步说道:“关于这些被周济的村民,可以分为以下几类:首先是曾经帮助过咱们的人,比如模糊婶之类;其次是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比如家中有久病之人的人家,或是孤儿寡母缺乏劳动力的人家,还有就是年岁较大的老人家。” 另外三人都不言语,只霓节面上有笑意。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最终还要看大家的决议。据我粗算,剩下的这些米粮,全部按成本算应该不超过五两银子。五两银子的善事,是否有悖于此次存钱的初衷,我也说不清楚。”这是笑笑来到大王庄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茫然。 西子第一个道:“我们并不缺这五两银,其他几组竞争对手与我们相差的应该也远不止这五两银,我同意此次义商善举。” 霓节道:“我也同意。” 幼清的表情有些焦急,很想说服大家但又找不到有力的词汇:“可是可是咱们这是在和其他组比赛呢!咱们要给自己争个‘良’才行!你们怎么就那么自信咱们比人家多很多银子!像薛聪那种心怀叵测之人,不定偷偷攒下了多少巨银呢!说不定就差这五两银子,咱们就输了!别说是差五两,就是差一两!差一文!也不行啊!” “或许是我执拗了。”面对幼清的问责,笑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见到笑笑有些退缩,幼清更是受到了鼓舞,继而想到了更为有利的说法:“大家想做善事是好事,咱们完全可以在学里评分之后,将剩下的银子全部分散给那些穷人!” 此话一出口,西子也动摇了:“对,咱们到时可以给他们更多。” 笑笑一时无语,心里似乎触摸到了那个答案,但却让自己难以完全把握。 “我不这么认为。”霓节的表情从未这样严肃过。 笑笑望着霓节,很多很多年后都难以忘怀她此刻的样子——身姿笔挺,表情坚韧,言语坚定。 “在大王庄的这三日,我们这个小组就是一个人,一个家,一个商铺。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我们这个小组。这三日之后,我们就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你是温家的,你是唐家的,她是澹台家的,若非有此小组,我们至今都是分散的六个人。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个商铺尽管只有短短三日,但也要努力做成真正商铺的样子,用瑛园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理想中商铺的样子。从铺子开张营业,到赚钱攒钱,我们都是一体的,无论走过多少歧路或是坦途,我们始终都是一体的,我们商铺的所有行为不只是做给撷英女学看的,不只是做给童山长和颜先生看的,不只是做给其他小组的同学看的。我们该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只有短短三日,我们却该把理想中的商铺经营起来。 “方才幼清说到等结钱之后再做善事,的确,这样可以给乡亲们更多好处,但是,那就与我们商铺无关了。说句绝情的话,等午时之后,我们这个商铺就将解散,无论大家有多么的不舍与不甘,我们都将从一个人重新变回到六个人,等到那个时候再散尽钱财,那便不是商铺的所为,而是六个京都的富家姑娘的所为了,以我们各家的财力,给一个村子送上几十两银子,实在是九牛一毛的事,又何须算计何须讨论呢。 “大家应该都是初次自己做主行商,若能以商铺的身份,尽可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也不枉此行。短短三日,更该珍惜。至于要与其他小组比银钱的多少正因为有此压力,才算得上取舍。” 笑笑一字一句的听着霓节的话,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也不知这眼泪是为着什么,是因为即将解散的小组吗?是因为霓节这洞彻的心思?还是因为,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有越来越沉重的“商”字。 “我也同意,我们商铺应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西子完全被霓节说服了。 只幼清半晌不语,抬头看看众人,眼中不再有平日的胆怯:“我们既然是六人一体,就该等那两个人回来再做决定。”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信任瑛园 ,自当铺贴出了超低价收购米面粮油的消息, 许多女学生都抬着自己的米面来到了十六号院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起初还有些学生不好意思在最后时刻当东西,毕竟当铺也没有时间出货, 这些商家出身的女儿们深谙此道, 绝没有明知故犯把货砸给人家的道理。 但看到了收购米面的消息, 以为当铺有了出货渠道,便也纷纷将自己小组的粮食送了过来, 虽然价格低得可怜, 但多一文钱是一文钱,深知拔不得头筹,但总比垫底要好看吧。 笑笑与霓节非常坦然地收着这些粮食,但随着粮食越积越多, 西子也不免有些犯愁,幼清的目光更是有些冷。 直到有一位前来当东西的女生爆出一个消息来:“这一回的头彩定然是陆学姐她们医馆了!” “何以见得?”西子急忙问道。 “陆学姐医好了邻村一位老人的病, 这下子却是救了贵人了!” “怎么?” “那位老人的儿子在外头发了大财,正好今日回老家,得知父亲痊愈的消息,提着许多银子前来感谢神医呢!”那位女生满是羡慕的表情。 “你看见那些银子了?有多少?”幼清显得比谁都急。 “我没有亲见,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足有上百两, 还有人说不是银子而是金子!”那位女生边说边摇头, “哎, 可惜我什么技艺也不会, 他们院子里有医术, 你们院子里有厨艺, 还有开当铺这样的好点子!我们院子可就惨了,本来就没多少钱,昨日大家嘴馋还买了几串糖葫芦吃,这下子更穷了!” 那女生走后,西子与幼清都呆呆的,西子更多的是茫然,幼清则有些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笑笑与霓节却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点着那些粮食,一笔一笔的入库记账。 “咱们粮食收的越多,亏得越多!还是别收了吧!”幼清终于忍不住道,“医馆那边收了一百多两银子!说不定是金子!那样的话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了!咱们现在也不过才攒了一百两,怎么也比不过人家的!”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圈。 笑笑本来不愿多言,见幼清急成这样,便说一声:“或许有患者家属为了感激神医,愿意多给些钱的,但绝对给不了这么多。” “说不定人家儿子在京都挣大钱了呢!”幼清擦着眼泪,很有些委屈。 笑笑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你想想,那位老人的儿子没根没基的,绝不可能一夜暴富,就算是挣下很多钱,也一定是慢慢积攒的,若是他能给出一千两银子的赏金,那他自身的身价是多少呢?一万两?恐怕连十万两都不止!试想一下,一个身价十万两的人,怎么肯把自己身患重病的老父亲留在乡下无人医治呢!除非他是个不孝子,不在乎父亲的死活。若是如此,那为了父亲重赏神医的行为又说不通了。总之一句话,这是个谣言,是以讹传讹。” 幼清擦了擦眼泪,深觉笑笑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抽泣,但口气依然委屈:“可咱们收的粮食已经够多了” 霓节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了,咱们这就关张。” 幼清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怎样把这些粮食卖出去,一会儿等瑞彩和澹台芙蓉回来,大家就要决议是否送粮食,以幼清对这两人的了解,瑞彩不敢说,但澹台芙蓉是绝对不肯白送粮食给人的,西子又是个容易动摇的,这样就能争取三个人,到时候三比三,还不定结果怎样呢。 只要送粮食这件事不成立,就得迅速把粮食卖出去,幼清想到的是卖给去医馆的那些患者,有钱看病的人都不会很穷,说不定能低价收购了这些粮食。 心里面正紧张地盘算着,马车就回来了。 澹台芙蓉与瑞彩两个人全都脸蛋红扑扑地跑回院子:“马上就要清点银子了吗?!咱们这回肯定能赢!” “你们这回卖了多少钱?”西子迎上去兴奋的问道。 “这次顺利到不能再顺利!据说昨日后晌宋大小姐在赏鱼宴上出尽了风头,甜水镇上的几个富家千金都在打听添美添丽呢!”澹台芙蓉简直激动得浑身发抖:“我们去铺子里买锦盒时就被几家的马车截住了,非要把我们拉到他们府上!最后僵持不下,索性大家一起去了宋府,大家聚在一起打扮挑货!宋大小姐一个劲儿的跟我打听添丽!我只说你去京都进货了!”澹台芙蓉冲笑笑眨眼睛。 瑞彩在旁边笑着说一句:“我是添彩。”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说来说去,你们到底赚了多少,东西都卖完了吗?” “售罄了,售罄了,全都售罄了!把她们一锅端算是对了,姑娘们就怕比,每个人都不甘示弱地买买买!”澹台芙蓉激动得直跺脚。 瑞彩则嘘声道:“我们一共挣了236两银子” “哗~~~”全体小组成员都张大了嘴巴,连霓节都不镇定了——“哗。” “要不是惦记着晌午必须赶回来,我们怕是要被留下吃午饭呢!”澹台芙蓉的表情骄傲极了。 幼清兴奋之余,还不忘提起旧事来:“我们这有个事儿,等着你们俩拿主意呢当铺收上来这么多粮食瑛园说是把粮食白送给乡亲们医馆可能收了一千两谢银” 澹台芙蓉听完了幼清的话,干脆道:“给!送!也算咱们给大王庄做点贡献!” 众人齐齐被澹台芙蓉的慷慨惊呆了,连瑞彩也忍不住道一声:“添美,你真这么想的?” “昂。” 瑞彩经过这一上午的合作,与澹台芙蓉也是混熟了:“若是我这么想吧,人们还能理解,可是你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居然也能如此慷慨,真叫我刮目相看。” 澹台芙蓉呵呵一笑:“其实我没想太多,我就是觉得,只要是唐瑛园的主意就肯定没错。” 这下子轮到笑笑吃惊了:“你真这样想?” “当然,你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是个人精。”澹台芙蓉认为这是最高的褒扬。 笑笑竟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拉了拉澹台芙蓉的手:“若是不全为了利益呢。” “不为眼前利益,也有往后的好处!”澹台芙蓉就是这么信任笑笑,“再说了,就算真的赔了点儿也无所谓,做些傻事儿你反倒有了人味儿,也挺好。” 笑笑:我在你的眼里,莫非是个妖怪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核算总账 ,及至午时, 果然有两位先生来到院子里:一位脑袋大大的周先生,一位笑呵呵的陈先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端上了一壶清香的茉莉花茶, 澹台芙蓉则端上两碟子从甜水镇带回来的精致点心。 “甜水镇还有这样上档次的点心?”笑笑不由悄悄问一句。 “这是宋大小姐赏的, 一共就赏了这两碟子, 正好给先生们吃。”瑞彩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笑笑本就有些狐疑,总觉得宋大小姐一定还赏了旁的, 见瑞彩这样一笑, 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幼清打量了两位先生半天,也悄悄道:“这位陈先生可严厉了。” 那个笑咪咪的陈先生?从哪里看出严厉了? “一学年的时候,是他教算学,手心都快被他打烂了。”幼清看到这位先生至今心有余悸。 几个人正悄悄议论着, 便见那位陈先生笑眯眯地看过来:“这一组六个学生,倒有四个我教过的, 荷华脑子灵光,葳蕤算得快却总写错别字,西子知错必改,幼清很勤奋。” 一学年的时候教过大家,而且还不是班主任,竟能记得清这么多人, 这位陈先生的记性可真好。 笑笑还是免不了轻轻问瑞彩:“算学课你怎么还有错别字, 你都写错什么了?” “贰。”瑞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 “好像还有买和卖, 总是写反我比别人开蒙晚。” 笑笑: 周先生已经打开了账本, 清了清嗓子道:“为了防止作弊, 每一笔银钱的来路都要加以说明,必要时我们还会派人调查。” 学里这一点做的很好,若是只按钱数论输赢的话,万一有哪个学生私自藏了个贵重的金银玉器,再偷偷拿到镇上的古董店去卖,岂不是一下子能挣很多钱了。 霓节见两位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便招呼着小组成员道:“葳蕤荷华,你们两个和我一起抬箱子去。” 听闻此言,两个先生均都愣了愣,抬箱子?抬?有多少银子需要抬出来? 倾刻间,便见三个女生合力抬了口大箱子出来,还有个梳双螺髻的女生笑眯眯地解释:“其实并没有多少银子,只是大部分钱都是散钱,所以会有些分量。” 陈先生了然:“按照钱的来路,一笔一笔的算,算清一笔录一笔。” 霓节点点头,先拿出半吊钱来:“这是550文,是售卖炸馍馍片和腌萝卜得来的。” 陈先生负责数钱,周先生记账。 陈先生边数钱边问:“看来你们用每人30文的本金买了馍馍,你们几个会生火,会炸馍馍片?” “有的会,有的不会,会的教着不会的,慢慢也就会了,关键是肯不肯学。”霓节道。 陈先生深以为然,将银钱点清,笑着问:“很想知道你们卖了炸馍片之后,又做了哪些生意。” 霓节这一回拿出将近两吊钱出来:“这是1785文,是卖包子和炸丸子的钱。” 瑞彩在一旁解释一句:“这些钱都是刨去了本金和工费之后剩下的。” “工费?你们难道还雇了工不成?”陈先生好奇问道。 澹台芙蓉笑起来:“要蒸那么多包子,我们几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自然要招工帮我们一起做了!” 陈先生这下子不再呵呵笑了,正正经经打量了眼前几个小女生一眼,低头认真数起钱来。 霓节拿出下一笔钱来,这一次很有些分量,是二十几块银子:“这是去镇上卖胭脂水粉得来的,一共是二十四两。” “嗬,这回见到元宝了。”陈先生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心里感慨这一组女生很有赚钱手段。 本以为这些钱已经不少了,谁知后面的一笔一笔更加叫人吃惊,最后就连周先生眼睛也跟着瞪圆了。 ——“这是卖卤猪下水挣的3700文。” ——“这是卖卤肉大饼挣的8120文。” ——“这是去甜水镇的宋府售卖纱花挣的八十两。” ——“这是卖咸食等各类面食挣的5360文,这是兼卖糖葫芦挣的62文。” ——“这是去甜水镇各府售卖胭脂水粉香露头油等等,所挣的二百一十七两。”霓节报出的都是刨去成本之后的价格。 两位先生都没有想到这次的工作量居然能如此巨大,那几千几千的散钱把手都数累了。 三天,仅仅三天,这几个女孩子居然挣了300多两银子!!本钱仅仅是180文!剩下的就是一堆米面粮油加蔬菜!300多两银子一个女学里的教书先生每月也就挣十一二两银子罢了! 两位先生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这c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也可以请她们为自己指条财路呢 陈先生在霓节和笑笑脸上停留的目光更多,因为这两个学生是他没教过的。据自己对另外四个学生的了解,这些赚钱的主意多半是由这两个没教过的学生出的。 一位女生还过来解释道:“像我们买的驱虫药c窗纱c炉子等等生活用品,也都从这些银子里扣出去了。” 周先生已经核算出总数:“共340两银子,散钱577文。” 几个女生到这个巨额数字,也是一脸的满足,澹台芙蓉还问一句:“其他小组有超过我们的吗?” 两位先生觉得这一组收益已经很逆天了,但在其他组成绩出来之前,也不敢空口保证:“这可说不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说开医馆的那些学姐这次成绩也很好。”幼清怯生生问一句。 “单只开方抓药应该赚不了大钱,除非有患者给出不菲的赏金。”陈先生说道。 “赏金也算收入吗?”澹台芙蓉瞪大眼睛问道。 “当然算,只要是这三日得到的合法银钱都算作收入。”两位先生肯定地说。 幼清一瞬间面如死灰,更加笃定了医馆那边得到了许多赏金。 澹台芙蓉与瑞彩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我们这里也得了赏金的。” 陈先生瞪大了眼睛:“你们在300多两银子之外,居然还有钱没拿出来?是什么赏金?” 澹台芙蓉有些不舍地拿出自己的荷包来:“是宋府的宋大小姐赏的金锭,我们三个姐妹一人一对儿!”说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六个桃花形状的金锭来,每一个大约一两重。 周先生看了一眼金子的成色,很快算出价格来:“今年金子贵,一两金能换11两银,这六个金锭大约能换66两银子。” 笑笑暗忖,果然宋大小姐另有重赏。 看那澹台芙蓉的样子,却舍不得交公似的:“两位先生,你们看这样是否行得通:若是其他组的银钱都超不过340两的话,这六锭金子我们就不往上交了,倒不是说我贪财,主要是这是我们第一次做生意,我是想留个念想的,恰巧赏了六个金锭,我们六个人正好一人一个。” 周先生微笑道:“算过总账之后,这些钱又不真收上去,最后还不是你们的?” 澹台芙蓉恍然大悟:“哎,是我糊涂了!” 关于这六锭金子,最开心的人似乎是幼清,又多了一笔钱,但愿能超过医馆。 两位先生收拾起账本子,准备前往下一个院子。 女孩子们将先生们送至门口,西子忍不住问道:“先生,咱们今日就要回京都了吗?” 周先生并没有正面回答:“你们想回去吗?” “虽然这三日终身难忘,但肯定是想回去的!我特想梅香!还有我祖母!”经过这三日的磨砺,澹台芙蓉居然把梅香排在了祖母的前头。 西子总算见到个有共同语言的,急忙跟着重重点头:“嗯嗯!我也想捧心!还有父母!还有我三哥和四哥!还有翀哥!”——温二哥哥表示很委屈。 陈先生笑呵呵地说道:“想回去的自然都能回去。” 澹台芙蓉望着两个先生远去的身影,不觉奇道:“想回去的自然能回去?那不想回去的就能留下吗?居然有人不想回去,谁呀?谁不想回去?”眼睛扫过同组这些姐妹,最终停留在笑笑身上:“肯定是唐瑛园!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我只是觉得,这只是个开头,很多事情还没有展开。”笑笑在澹台芙蓉的注视下,说了实话。 “你疯了你,你第一回来月事,难道要在这穷乡僻壤里呆着?你就不想吃你娘亲自给你煮的鸡蛋吗?!”澹台芙蓉直愣愣望着笑笑。 怎么不想呢,这是来到元龙朝之后,笑笑第一次离开珊娘那么久,说不想是假的。大姨妈的事情倒不那么重要,毕竟活了两辈子,也不是第一回来了。 但是,的确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如果不趁机做了,说不定以后要后悔。笑笑转眼看了看好友西子,知道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西子的心情依然复杂,很想回京都去,又不愿自己一个人回去,说起来是三个好友结伴而来的,自己却独自回去了虽然算不上逃兵,但心里总有些异样,又怕哥哥们问自己 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瑞彩:“你回去吗?” 瑞彩却一直在发呆似的,等醒过神儿来,两只眼睛却仿佛闪烁着彩色的星星:“你们是说,咱们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吗?!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呐?!” 西子:算了当我没问。 澹台芙蓉:你们都是妖怪变的吗? 几个女生正在门口议论着此事,突然见三个小孩子跑过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两支金黄剔透的糖画,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非常漂亮。 那个最大的孩子怯生生的道:“这是俺爷爷让俺们送过来的,让谢谢姐姐们送的白面和豆油。” 一瞬间,六个女孩子都觉得分外温暖。 笑笑挑了一支喜鹊登梅的糖画,舔了舔那些梅花,一直甜到心里去。 “这样好吃的糖画,你爷爷为什么不卖糖画呢?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吃!”澹台芙蓉问道。 大孩子说道:“爷爷奶奶要照顾我们仨,没空去卖糖。” 谁知那个小一些的孩子又说道:“俺家早就没糖吃了,做这些糖画的糖还是俺爷爷去邻居家借的。俺家今年收成不好,爷爷上了当,种了好些假棉花,根本没人收。俺爹俺娘在外头干活,已经好几个月没往家里捎钱了。” 听了这话,几个女孩子都没有心思吃糖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假棉花 ,午饭之前, 大家自由活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毕竟没有了赚钱的压力,且还不用准备烧火做饭, 简直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咱们去打听打听别的院子都挣了多少钱。”这是幼清最想做的事儿。 “已成定局, 去也无用。”瑞彩虽说成熟了不少, 但性子不变,依旧耿直。 “添彩, 那你打算做什么?”澹台芙蓉问她。 瑞彩也不清楚大家会在这里呆多久, 便只想着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我已经答应了桂婶儿,在走之前教会她打籽针的。” 澹台芙蓉:“那可真没意思。” 西子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上前拉起幼清道:“幼清,我和你一道儿去。”西子实则是想打听打听走和留的学生各占多少比例。 幼清巴不得一声, 脸上露出今日的第二抹笑容,和西子挽着手出了门。——久违的第一抹笑容, 来自先生们刚算出小组钱数的时候。 “说不定吃过晌午饭就要把咱们送回京都了,她们倒有闲心打听这些事,”澹台芙蓉仰脸望着遥远处的青山,“可惜太过仓促,要不咱们几个一起登山也是好的,你们瞧那山上的树, 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了, 再过几日只怕更好看!” “所以, 你是打算留下来看红叶了?”笑笑歪头看着她。 “那可不行, 我祖母定然想我想疯了。”澹台芙蓉也是个有主意的人, 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 此刻她双眼有神地望着笑笑:“反正今日我就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打算去田里看看。” “那我也去田里看看。” “一会儿说不定去大院子里帮他们打打下手,助学已经过去了。” “那我也去打下手。” “说不定还要去河边摸泥鳅。”笑笑有意逗逗她。 “我也去,别让我逮住那几个往我身上撩水的小子!”澹台芙蓉看起来却是认真的。 笑笑是真的想去田里看看,很好奇骗了桂婶和三爷爷他们的假棉花究竟是什么。 自己当年虽然画了大量的植物图谱,但主要是花草类,这些庄稼作物画的极少,再说,关于棉花似乎也只认得那么一种。 两人渐渐走向村边,大片大片青中泛黄的田地铺陈在眼前,映着瓦蓝的天空,很有种油画般的美。大部分作物笑笑还是认识的:高粱,玉米,大豆 澹台芙蓉此刻心情大好,乐呵呵的再次与笑笑组成添美添丽无敌姐妹组合,一路上又是唱歌又是逮蚂蚱又是抓蝴蝶的。 笑笑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你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是一首古歌谣的调子,无论换成任何五言都能唱的,”澹台芙蓉唱起歌来有略微的鼻音,但仿佛更增添了可爱,“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等她一曲唱毕,笑笑也唱起来自己的歌来:“我今天~陪爸爸~带着全家去玩耍~池塘边荷叶下” “你唱的那个巴巴是什么?”澹台芙蓉打断问道。 “就是我也是听别人唱的,具体歌词并不清楚。”笑笑也无法解释父亲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那你就这么唱,我今天~陪姐姐~带着全组去玩耍~”添美很认真地纠正着妹妹添丽。 前面的庄稼地里有一棵姿态虬结的大桃树,澹台芙蓉远远一指:“那个歪脖子的老桃树!桂婶儿说她们家的假棉花地就在那棵桃树旁边!” 笑笑一时也看不清田里都种了些什么,姐妹两人便顺着田垄向田里走去。 “别说假棉花了,我连真棉花也不认得!”澹台芙蓉望了望周边的庄稼地,“我也就认得玉黍熟!我就纳闷儿了,明明嫩玉蜀黍很好吃,人们为什么非要等它们长老了再磨成玉蜀黍面子?以前尝过一个玉蜀黍做的点心,特别粗,咽都咽不下去。” 笑笑道:“玉蜀黍属于粗粮,自然不如小麦粉和糯米粉细致,但是这种作物高产,可以解决许多人的口粮问题。”一时又想到自己的一些计划:“等过了中秋,金氏戏院将推出一种用玉蜀黍制作的美食,又香又甜又脆,包管你爱吃!” “好啊,那我就等着吃了~提起金氏戏院,那个金仲伦真是个不靠谱的人。”澹台芙蓉翻翻眼睛,“艾家说要把十几家玉器铺子给他,他偏偏不要,非弄着他那一群歌人戏子人办他的戏院。幸而我二姐姐明白,尽管有长辈撮合,但也绝不搭理他了。” 艾家?艾元娇? 二姐姐?澹台芍药?找人与神奇小胖子比箭,然后她的箭手蒙面金鸡独立着从梅花桩上摔下来了,是这个澹台芍药吧 其实若不是这三日深入的了解,澹台芙蓉给笑笑的印象和他二姐芍药也差不多:“你二姐姐?那你大姐姐叫什么?” 茉莉?蔷薇?苔藓?芦苇?芫荽?芋艿? 抱歉,脑洞一时大了。怪只怪草字头家族太庞大了。 “偷偷告诉你,我大姐姐闺名牡丹。”澹台芙蓉反倒小心谨慎起来,并不像说她二姐姐时那样随意,“我大姐姐刚刚升了嫔,我祖母再不让我们在外头直呼其姐,更别提她的闺名了。” “添美,那你岂不是皇亲国戚了?” “那可不敢当!” “皇亲国戚啊,真不知道那金仲伦是怎么想的,这人也太不靠谱了~”笑笑打趣一句。 “就是说啊,总不能一辈子开戏院吧,跟闹着玩儿似的!人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澹台芙蓉边说边弯下腰来,指着一片半黄的叶子:“这就是假棉花吗?” 笑笑看了看叶子间细长的黑色豆荚:“这应该是绿豆,就是可以做绿豆汤和绿豆糕那种。”眼睛向远处一看,就看到一片半人多高的植物,开着一朵朵粉白的花:“我看,应该是那些。” “这些不是木槿吗?”澹台芙蓉说道。 “当然不是木槿!”笑笑提高语调,认为对方的话非常荒唐。 “你看你,为个木槿还跟我急了。”澹台芙蓉睁大眼睛仔细看,确实不是木槿,虽然花形有些像,但叶子和枝子都不是。 “这些东西,好像是怎么这么矮呀?”笑笑很想确定什么,又怕说错。 澹台芙蓉听着笑笑语无伦次的表达,疑惑地跟着走上前去:“假棉花就长这样?这些花可真好看!那真棉花长什么样啊?” 笑笑一时没有言语,走过去近距离观察这些植物,尤其是那些鲜红的花萼,伸手摘下一朵还未开花的花苞,放在鼻尖嗅了嗅:“这些东西什么好像是红桃k啊?” “什c什么玩意儿?什么k?”澹台芙蓉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假的添丽。 笑笑用手搓了搓花萼,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真酸呐,就是这个味道!咱们这里居然还能长出这种植物来!我说怎么这么矮了,南方那边的都得有一人多高呢!” “这到底是什么k?”澹台芙蓉咬嘴地念着这个k字。 “这有可能是洛神花,也叫玫瑰茄。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没有吃过没有喝过?”笑笑问澹台芙蓉,这位富家姑娘倒是见过世面的,她若是没有见过尝过,那证明京都应该还没有。 “这东西还能吃呢?不是刚才还叫什么k吗?这会子怎么又变成洛神花和玫瑰茄了?你确定这东西和温西子没关系?”洛神花和玫瑰茄,怎么突然就让人想到,玫瑰宴上西子打扮成洛神的样子来。 “温家还真可以用上这个,反正她们也卖玫瑰花茶。”笑笑摘下了许多花萼,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口袋里。 “这东西是做茶的?”澹台芙蓉胆子大,也舔了舔:“好酸啊!”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染上的鲜红花汁,“我看用这东西染色还差不多。” “你说对了!这东西真能染色,尤其是食物染色,比红曲的颜色要鲜艳!” “我家的胭脂是不是也能用上这个?!”澹台芙蓉的脑子很灵。 “说不定可以呢!你可以带回一些试试!” “若是真能用,这几亩地还不够我们家用的呢!” 笑笑却像是思索着什么:“真是很神奇,这片华北的土地居然能种出洛神花来!即使甜水镇位于京都南面,气候上应该也差很多,这种植物应该长在岭南,最近也得是江南。” “这有什么,当年长安城里还有大片的樱桃林和竹林呢。要我说,这些土壤啊冷暖啊,一直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你说的那些洛神花是古书上写的吧?那是老远以前的事情了,说不定现在变了呢。”澹台芙蓉振振有词。 笑笑:我说的玫瑰茄是老远以后的事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片土地能种出洛神花来。所谓的洛神花,在今日最常见的用途,就是我们常喝的洛神花茶了。——那种让人怀疑是不是添加了色素的饮品,红的简直不自然,现在可以告诉大家,那不是色素,那就是洛神花的天然颜色。 “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k,那又是什么?”澹台芙蓉好奇心满满。 “红桃k,那是另一种叫法,南方人有这么叫的。” “你是不是不认识那个字,瞎念的?”澹台芙蓉坏笑地看着笑笑,怎么会有字的发音是k呢?这音调也太古怪了有没有,“你给我写写,说不定我认得。” 笑笑低头捡起个草杆,在土地上写起来,一个大大的k字。 “你你绝对是记错了,没有字长这样。”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洛神花酱 ,将新鲜洛神花的花萼刨开, 果实去掉不用,只留下一片片鲜红的花萼, 用开水稍微烫一下, 之后切碎或捣碎, 再加入冰糖小火慢慢熬制,将花胶果胶完全熬制出来, 成为粘稠状就可以出锅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手边并没有精致的容器, 笑笑便将这红艳艳的花酱盛在小小的粗碟子里——这些本是盛小酱菜的碟子。 “这个酸味很特别,和其他果子的酸都不一样!”澹台芙蓉已经试吃完一小碟子,“要是不喜欢吃酸的,还可以加些蜂蜜吧?” “也有加蜂蜜的, 也有加冰糖的,据说加麦芽糖的口感最好。”笑笑仔细回忆着前世看到的那些美食方子, “若是有石花菜或鱼胶,咱们再加入一些玫瑰花,就可以做成好吃的玫瑰洛神冻。” “玫瑰洛神,怎么听都像是专给温西子准备的东西,”澹台芙蓉有些不服。 此时西子与幼清还未回来,只瑞彩和桂婶儿一人尝了一小碟, 瑞彩笑道:“添美, 你可以给它改个名儿叫洛神芙蓉糕, 反正颜色都是粉红粉红的。” 澹台芙蓉想起什么来, 偷偷笑着对瑞彩道:“你知道吗, 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叫红桃k!”有意将这个神奇的k字念得非常重。 瑞彩抿了一小口花酱, 斜乜了芙蓉一眼:“又瞎编。” 澹台芙蓉: 桂婶儿是最沉默的一个,慢慢地吃完了一小碟子花酱,才如梦初醒道:“这东西,就是用俺地里那些假棉花做的?倒是酸甜酸甜的。这个能卖钱?有人会买这些花酱吃吗?这又不抗饥。” “肯定会有人买!你看这个漂亮的颜色,就算为了调色也会有人买的!”澹台芙蓉信心满满,“桂婶儿,反正你们家的几亩地我全包了!温西子来了也不能跟我抢!” “你真要?!”桂婶儿有些激动,想了想又道:“要是卖不出去,你们家再赔了,那岂不是对不住你们你爹就是个货郎,卖些胭脂水粉的养家糊口也不易” 瑞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爹是位很大很大的货郎。” 澹台芙蓉听着这话很别扭,好像自己父亲是头大象似的 笑笑在茶炉子上熬着第二罐花酱,听见桂婶的话,不由问道:“咱们村子附近有人种这些假棉花吗?” “第一个告诉俺们这是假棉花的,是个外镇的人,俺记得他是苦水镇的,他说他家也上了当,但那些假棉花根本没长好,连花骨朵都没长出来。一些在集上卖南货的南蛮子倒认得这个,说也可以当棉花使,但却比草棉还不如。”桂婶儿哎了一声,“要说那黑秃子也不是存心害人,他也是上了别人的当。” “按说咱们这儿的气候和附近那些镇子的气候差不多,为什么种出的假棉花会相差这么远呢。”瑞彩对农事很是关心,“苦水镇连花苞都没结,咱们这里的花却开得这样好。” “咱们镇的水好,比附近的水都要甜。”桂婶儿说起这些来就很是自豪,“俺们村的玉蜀黍比苦水镇的好吃多了!” 笑笑也正想说这个,前世吃到的那些洛神花并不像今日的这样甜,或许真的与水土有关。 澹台芙蓉也说:“咱们村子的水的确很甜!烹出的茶特别香!我还说这回带几罐子水回京呢!” 桂婶儿听了慷慨道:“只要马车能装的下,你带几百缸去都行!” “我才不会客气呢。”澹台芙蓉看了看桂婶儿,正色道:“桂婶儿,你家一共种了几亩地的洛神花?” “唉,五亩多哩!”提起这些事儿来,桂婶就头疼,“往年棉花收成好的时候,一亩地能净赚四五两银子呢!若是草棉的话,连二两银子也收不上来。再说这些假棉花连草棉都不如。” 澹台芙蓉蹙着眉头,又看了看碟子里的花酱:“我也不懂这些洛神花每亩能收获多少斤,也不知道一斤该定价多少,但最起码,每亩地付你十几两银子,我还是能做主的。五亩地也并不算多,应该趁着新鲜都收获了才是正经。” 笑笑闻言,急忙笑道:“你倒不必担心保质期,这些花萼是可以像菊花玫瑰花那样晒干的,在一两年之内应该都可以食用。” “嗬,”瑞彩闻言,也禁不住道,“我听着都要动心了,这么好看的颜色,说不定能染我们家的丝呢。” 笑笑回想以前看过的关于洛神花的知识:“我记得洛神花只能用作食物染色,芙蓉家里的口脂也还算沾边,那些布料丝绸恐怕是不大适用。” 澹台芙蓉一脸得意洋洋:“添彩还是安心吃你的花酱吧,这儿没你们家什么事儿。” 桂婶仍然觉得这些小姑娘家家的话不可当真,拍了拍澹台芙蓉的手背道:“你的心意婶子心领了,一亩地十几两银子,也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这样吧,你回去的时候俺给你包上几斤新鲜花萼,让你爹你娘好好合计合计,八月十五前给俺回信儿就成。” 虽然说每亩地也不过十几两银子,但澹台芙蓉已将这视为商业行为——或许是这几日受了瑛园的熏陶,任何事情只要与生意联系起来,就令人忍不住要认真几分。 “行,我尽快给你回信儿!但只一点,在我回信之前,婶子可不能把地里的洛神花卖给旁人!尤其是温西子!她们家可就是卖干花儿的。”澹台芙蓉不放心,还叮嘱上几句。 谁知桂婶的记性偏偏很好:“西子她们家不是推着大车卖盆花的吗?这会子怎么又卖起干花儿了?” “她这么说的?”澹台芙蓉一怔,赶紧找补上两句,“她有好几个哥哥,有在田里种花儿的,有卖干花茶叶的,还有一个也是货郎儿,走街串巷地摇着货郎鼓卖胭脂花露!” 几句话说得笑笑与瑞彩都忍不住笑起来,不由自主脑补出温西岫一面摇货郎鼓一面叫卖花露的样子来尤其笑笑,简直不能想下去 一时,霓节从外头回来了:“咱们那一盆泥鳅养在哪里了?” “泥鳅?”瑞彩不解为何突然提起泥鳅来,“我嫌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就把它们端到西墙根儿了。怎么这会子要用泥鳅?” 瑞彩:这是要在离开大王庄之前做一次善事,把它们放生吗? 澹台芙蓉:走之前终于要给我们煎泥鳅了~ 笑笑:谁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人物来了。 霓节将那一盆泥鳅端过来:“这三日,山长先生一直都在村子里陪着咱们的。” 三个女生一齐惊讶:“童山长?!他一直在村子里?!” 霓节点点头:“就在学里先生们住的那个大院子里,童山长也一直都在。” 澹台芙蓉的表现最强烈:“哎呦!那山长先生岂不是跟咱们一起受了三日的苦!他老人家那么大的岁数,身体该吃不消了!” 笑笑与瑞彩二人听了,也均默默感动。 唯有桂婶儿偷偷白了澹台芙蓉一眼:这整日大米白面的吃着,还提什么受苦,可见这货郎家的女儿最是娇气。 “助学是打算给山长做泥鳅吃?”笑笑问道。 霓节点头:“曾经见过山长写的诗,是讲儿时在塘边捉泥鳅的事,也曾提到泥鳅味美,咱们这里正巧也有,不如借花献佛。” 几个女孩子都赞成,便商量着是做香煎泥鳅好,还是泥鳅炖豆腐好。 霓节一眼看到桌上的花酱,不知是何物。 澹台芙蓉在一旁笑嘿嘿地道:“这是红桃k!” 霓节尝了尝:“可惜我不爱吃酸甜的,这东西倒可以像玫瑰露那样沏茶。” 澹台芙蓉不由又说一遍:“助学,这东西的名字叫红桃k!” “怎么。” “k!注意这个k!” “那又怎么。” “这个这个你会写k吗?!” 霓节手蘸了水,在桌上写了个“尅”。 澹台芙蓉看了看:“那个念刻!不念k!” 瑞彩也在一旁凑趣儿:“也对呀,有时候咱们说拿指甲尅东西,可不就是这个字儿么!” “拿指甲尅东西?那是什么意思?”澹台芙蓉遇到了没听说过的词,“助学,这个尅是这样讲吗?” 霓节道:“我们那里有时会说尅饭。” “尅饭?” “大概就是痛痛快快的狠吃一顿。” 中国汉字,博大精深。 笑笑很快就学会了尅字的用法:“那我们一会儿是不是都要去大院子尅饭?” 霓节弯了弯嘴角:“可以这么讲。” 唯独澹台芙蓉坚持在桌子上写了个字:“我说的红桃k的k是这个字,不是你们的尅饭!” 霓节看了看,没做声。 瑞彩看了,更加肯定道:“我就说你是瞎掰的,这个字也是瞎编的。” 甚至连桂婶都在一旁道:“虽然俺不认字儿,但这肯定不是个字儿。” 笑笑忍着笑凑过去一看,笑得更厉害了,原来澹台芙蓉把k字给写反了。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准备做泥鳅的时候,西子与幼清也已经将其他院子转了个遍。 “目前看来,咱们的钱是最多的~”幼清抑制不住满心欢喜,“不过,说不定有些人没说实话。” 西子认为这种说法不成立:“此事已成定局,大家都没必要包着瞒着。” “说的也是。”幼清与西子并肩走了一会儿,慢慢问道:“西子,你想留下还是想离开?” 这句话说中了西子的心事,西子也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呢?” 幼清仔细想了想:“如今看来,唯有澹台芙蓉是肯定要离去的,旁人还真说不清。” “那你呢?” “你若是走我也走,你若留下我也留下。”幼清道。 西子闻言一愣,再没想到幼清会这样回答。 问题再次抛回自家:孰去孰留,自己做主。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舍芙蓉 ,最终颁奖的时候, 真有些人声鼎沸的意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惜,笑笑始终没有见到童山长。 本组的女孩子们虽然自信满满, 但听说自己这一组取得冠军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反倒是幼清, 只站在那里很低调地微笑,一幅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笑笑总觉得幼清性情古怪, 合不合得来还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始终和大家不在一个点上。 “真是没想到,薛聪居然超过了医馆!”澹台芙蓉望着立在不远处一身旧衣的薛聪,“她这回挣了多少钱?”——没错儿, 就是她,而非她们。 “跟咱们差72两银子。”霓节道。 这一回笑笑也惊呆了, 虽然总数不及自己这组,但对方只有一个人啊,薛聪一个人,在这短短的三日,居然挣了300多两银子。 她是怎么挣的?笑笑愈加肯定,薛聪除了驱蚊香, 还带来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甚至是可以报备给首造司的——想起她近日热衷于修缮房屋, 笑笑甚至怀疑她发明了水泥。 “薛聪这回才是赚大了呢。”幼清也遥遥地看了薛聪一眼, “听说在报钱数的时候, 她拒不拿出自己挣的这些银子, 非要让同组的其他五个女生给她写欠条才行。” “什么欠条?”笑笑不觉好奇,“莫非她把钱看的比这次的成绩还要重?” “薛聪可不缺成绩,她缺的是钱。”澹台芙蓉一语点破,“这就要看其他五个女生肯出多少钱买这个‘良’了!” 幼清悄悄道:“听说每人写了一千两的欠条。” 够狠,这一下子五千两就到手了。 笑笑也不觉感慨山长此次的心慈手软——居然给前三名都得了良,只是数量不同而已,比如说自己这一组,一下子得了三个良。 “我记得你说过,两个可就可以换一个良,那两个良是不是就能换一个优?”笑笑问瑞彩。 瑞彩搓搓手掌,笑着叹一口气:“若真能这样就好了!但事实是,一百个良也换不来一个优。” 嗬,优就是优,不是其他普通成绩叠加就能换来的。 无论成绩如何,这一顿午饭大家都吃得很香,这一顿饭的厨子都是村里做饭的好把式,熬的是本村红白喜事时才吃的大锅菜——茄子,豆角,五花肉,肉丸子,素丸子,油豆腐皮,咕嘟嘟地熬在一起,哦对了,还有非常重要的一样食材——绿豆粉皮。 在红薯和土豆来到中原之前,古代人们吃的都是绿豆粉,口感滑爽细腻,但论筋道远不及红薯白薯制成的粉条,产量更是远远不及。 笑笑的确想在大王庄多留些日子,其中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教给村民们怎样制作白薯粉条。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制作过,但却亲眼见过许多回——以前每年寒假都要陪着爷爷奶奶回老家过年,每年奶奶都要请人来家里漏粉条,说这样的粉条比市场上买来的纯正,也健康。 如果能教给大王庄的村民漏粉条,那么白薯的问题就解决了。 笑笑夹一筷子绿豆粉皮吹了吹,听坐在身旁的西子道:“这里面再加一些马铃薯就完美了。” “你说到我心里去了。”笑笑吸溜着粉皮吃下去,“山上的那些树,有些已经红了叶子,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爬山赏红叶呢。” 西子的眉毛动了动,半晌不语。一起去山上赏红叶,这话也曾有人提起过,就在不久前。 “你嫌肥?这可是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呢!”澹台芙蓉等声音很大,“我以前半点肥肉都不吃,来到大王庄之后,反倒觉得五花肉越嚼越香。” 另一组的某个女生也接口道:“我也觉得这里的猪肉格外好吃!倒不全是因为物资匮乏,这些肉的肉质的确是非常细嫩,而且味道鲜美!” “你们可知道原因?”澹台芙蓉卖了个关子。 “因为这里山明水秀吗?”有个女生答道。 澹台芙蓉点点头:“也算答对了一部分吧,主要原因是这里的水甜,那些牲畜们喝了这些水,肉也变得好吃了,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里的鸡蛋也很好吃吗?” 说到鸡蛋好吃,几个女生也纷纷点头:“这里的蛋黄特别香!” “蛋清也水嫩!” “等我家去了,一定要派人来这里买鸡蛋和猪肉!” “我还要买这里的水,回家烹茶!”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大王庄的最后一顿午饭。 离村消息最终还是传来了,传达消息的人是周先生:“山长的意思是,去留随意。” 只这一句话,大家就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什么叫去留随意,留下的人有什么好处? “之前说过三日之约,如今马车已经为大家备好,今日后晌就可以回京。”周先生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女生们,“至于留下的人,会一直留到中秋节前,最终会视表现而定,说不定某些人会得优。” 优?!这个亮晶晶的发着金光的字,再次吸引了女生们的注意。 “周先生,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比赛赚钱吗?赚得最多的人就会得个优?”有人问道。 还有人问道:“到时候人们走的走,留的留,难不成还要重新分组吗?” “现在到中秋节还有20多天呢!若是留下,难不成这小一个月都回不了家?”还有人关心这个。 周先生依旧保持着微笑:“留下的人会另做安排,究竟会进行怎样的较量,暂且保密。” 较量,周先生用的字眼是较量。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像是有莫大的吸引力似的,更加坚定了笑笑留下来的决心。 “你还走吗?”幼清问澹台芙蓉。 澹台芙蓉惊讶幼清居然会主动问自己这个,看了看组里的其他成员,点头道:“我反正是呆够了,就是前头有个金优翡翠优,我也得回家,要不我祖母就疯了,我自生下来就一日都没有离过她老人家,这三日已是极限。” 瑞彩扑哧一笑:“那你往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澹台芙蓉不解。 “那你还嫁不嫁人?” 澹台芙蓉一愣,自己居然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白了瑞彩一眼:“我才看出来,你是咱们院子最坏的。” 瑞彩剥了个花生吃:“我反正是不走,不管得不得优,我都不走,我还没待够呢!我恨不能把我祖母也带到大王庄一起住些日子呢。” “从现在一直呆到八月十五,有二十多天呢!”幼清正色望着瑞彩,再看看其他人:“你们呢?” 霓节:“我也不走。” 笑笑:“我也是。” 幼清最终把目光投向了西子,西子的眼睛却望着遥远处的青山:“你们说,过了中秋之后,山上的红叶还好看吗?” 瑞彩道:“要我说,红叶最好看的时候还得是九月九,那时候的山上红的多,绿的少,最是可赏。” 西子的眼睛亮了亮,仔细想了想,这才慢慢点头道:“那我也先不走了。” 幼清看看西子,思索了良久,也道:“我也想留下,跟着大家见见世面。” “嗬!你们都是吃苦耐劳的英雄,偏我是个娇生惯养的绣花枕头!”澹台芙蓉的心情略略不爽。 “要不你也留下吧!”笑笑抻了抻澹台芙蓉的袖子,“走你一个人,就好像走了十个八个似的。” “看来我这些日子以来话真是不少,一个人都能顶十个八个。”澹台芙蓉又笑起来,“你们该谢谢我,我这次回去,会跟你们的父母讲讲咱们这三日的事儿,让他们也都放心。” 众人却未想到过这些,不禁赞叹澹台芙蓉想的周全,又听她说道:“我那些东西能留下的都给你们留下,你们也别嫌弃,说不准能派上用场呢。到时候你们争取得上那个优,待回京时我摆宴给你们接风!” 笑笑还是现代女孩儿的心性,一旦被同龄女孩子感动了,就会熊抱对方 “哎哎!唐瑛园,我都喘不上气儿了!”澹台芙蓉被笑笑抱得东倒西歪,“除了我祖母,还没谁敢这样抱我!” 笑笑的眼睛居然有些湿润:“添美,我就是舍不得你。” “添丽,让你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澹台芙蓉鼻子一酸,嗷的一声就哭了。 两人这一举动,弄得大家都哭笑不得。西子拍了拍笑笑的肩膀:“你还舍不得人家呢,你睡在大炕上的时候,人家正躺在香喷喷的拔步床里呢!你吃五花肉就觉得像过年的时候,人家把锦春楼几十道招牌菜都吃腻了” 澹台芙蓉恶狠狠地回过头来,用手指扒着自己的鼻孔:“嗷——猪头怪要吃人啦!先吃最漂亮最胆小最多嘴的那个——” 西子被澹台芙蓉胳吱得喘不过气来:“哎呀呀呀蝙蝠精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笑闹成一团。 最终,走的走,留的留。 不知都会经历怎样的人事,见识怎样的风光。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随遇而安 ,撷英女学的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 最终留在大王庄的是37名女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村里本就静悄悄的,现在走了大批人之后, 显得更加寂静了。 学里对剩下的学生并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会是什么, 既然周先生提到了“较量”,那就总会有一个比赛方式的。 或许是这三日的高度紧张, 取得冠军之后, 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太多,待送走了澹台芙蓉,小组里的五个女生就回到桂婶儿家的院子, 进行了一场绵长而充足的午睡。 笑笑睡得最久,迷迷糊糊中听见幼清道:“邻村的村民们请薛聪帮他们修缮房屋去了。” 笑笑翻了个身, 又接着睡了。 仿佛西子在耳边说:“昨日还忐忑不安,今日决定留下来,心情一下子平静了。” 笑笑含含混混地回了她几句梦话,又酣然睡去了。 又是幼清的声音:“那个卖纱花的学妹也留下了,已经坐着马车去那几个高门大院卖她的纱花儿去了!” 旁边的霓节伸了个懒腰道:“早知道让她帮我捎几本武侠话本。” 要是再继续比赛挣钱的话,笑笑打算就一直睡到中秋节。 隐约听见瑞彩啃苹果的声音:“瑛园也睡不醒了, 用不用请陆学姐过来给看看?” 然后, 瑞彩的声音越来越近:“圆屁虎飞过来了啊~过来咬你的屁股了~” 笑笑抓了抓屁股, 继续睡。 最终瑞彩哼着月半弯啃着小苹果出去了。 院子里, 西子正坐在小凳子上晒太阳。 桂婶儿则兴兴头头地非要把树上那些发黄的柿子都摘下来给大家吃。 自从桂婶儿得知本组女生一共攒了300多两银子之后, 就差一点儿欢喜地晕过去, 等醒过神儿来之后,就一直絮叨着:“哪能要你们这么多钱,你们家里也都也不容易,虽然当初说好了分俺一半儿如今肯分给俺一成,就够俺家新盖一间厨房了” 女生们笑了笑,当即就把银钱的一半,大约170多两现银给了桂婶儿。 “哎呀~哎呀~”桂婶儿除了哎呀啥也不会说了。 送澹台芙蓉离去的时候,桂婶儿恨不能把自家搬空了给她带回去,单单那些新鲜的洛神花就给装了十几斤,再加上小组这些日子做的卤肉蒸的馒头腌的小萝卜等各种食品,地里收获的新鲜瓜菜,以及十几罐子甜井水——澹台芙蓉一个人乘一辆马车,后面还专跟了一辆马车拉东西。 女孩子们都午睡去了,桂婶儿却没有睡意,又是拜菩萨,又是拜灶王爷,直言自己家这一年算是交了大运了,住进来的这几位个个都是贵人。 一时又见西子睡醒了走进院子,桂婶拍拍脑袋突然想起西子曾经询问过柿子树上的这些柿子,便赶紧张罗着摘柿子给西子吃。 “这些柿子应该再长些日子,红透了再摘!”瑞彩咬着又甜又脆的苹果,将桂婶儿拉过来,“这里已经有一筐苹果一筐梨,哪里还有肚子吃柿子呢!” 看到这些苹果和梨,桂婶儿就一肚子愧意:“这些都是俺们自家果树上结的,前几日没舍得给大家拿出来吃是俺见识浅了” “婶子何苦说这样的外道话,这些田地和果树是家里用来糊口的营生,哪能随意请客送人呢!”瑞彩很理解桂婶儿,又啃了两口苹果,将那苹果核吃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苹果。” 桂婶儿摘了十几个大黄柿子,在窗台上摆了一长溜儿:“太阳晒几日就软乎了,你们看哪个晒好了,尽管拿着吃!” 瑞彩笑道:“这些现银放在家里很不安全,您应该和我叔商量着换成银票才是正经。” 桂婶儿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正想着该藏到什么地方去,听见瑞彩这样讲,便急忙道:“对对!去镇上换成银票!我这就去找当家的商量去!”一行说一行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 周围又静下来,除了院子里的瑞彩与西子,就是睡在屋里的笑笑了。 “真不知道山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瑞彩也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西子旁边同她一起晒太阳,“咱们这些人留在村子里,没有任何说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莫非这下一道考题,就是比比看谁最无拘无束,随遇而安?” “我刚刚听说,可以和家里通信了是么?”西子问道。 瑞彩确定地点点头:“陆学姐已经给家里写了条子,让给捎来一些药品呢。” “看来是真的了,”西子喃喃自语,“可以写信了。” “不过半月二十天的,有什么可写的,”瑞彩不置可否,突然笑一笑:“反正我祖母和我娘都不怎么识字,就算是写也是让麟哥儿代笔。若是能写信的话,那你的信肯定最多!” 西子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红:“这话怎么说。” “你们家人多啊~”瑞彩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粗布鞋,这还是赶集时从镇上买的,“我该写信让家里给捎两双鞋过来,之前的那双鞋趟过雨之后,底子一直没有干透。” “我也得让家里捎两身衣裳过来了。”西子在心里算了算账,“对了,你有没有带着好看的信笺出来?我以为就呆三日的,根本没做写信的打算。” “给家里写信,便宜怎样的纸片子都行啊,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讲究?”瑞彩仔细想了想,“我在镇上的文房铺子里见过卖信笺的,纸张很粗糙,印的那些画也粗糙。” “”西子半晌不语。 “哎!你可真是糊涂了!反正也能写信了,让家里把信笺给捎过来不就得了!然后再用家里捎过来的信笺给家里写信”瑞彩说着,自己把自己都给逗乐了:“我都觉得绕的慌。” “到时可以买普通的信纸,让瑛园给画上些花草。”西子露出些笑容来。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不知何时,笑笑已经睡醒起床了,站在屋门口,将散开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丸子髻。 “你不会打算给人家画信纸挣钱吧?”瑞彩从水果筐里拿出一只苹果一只梨,在笑笑面前晃晃。 笑笑指了指那个饱满的秋水梨:“我是没心思挣钱了,若是真能跟家里通信捎东西,那才是绝好的!我有很多东西等着用呢!” 瑞彩将洗净的梨子递给笑笑:“可甜呢。” 西子迎着阳光坐着,微抿的眼睫仿佛黑蝴蝶闪着翅膀:“说定了,瑛园来帮我画信纸~到时候我让我三哥给你们拉一车玫瑰花来!” 两个女生听了,不免一阵神往:乡村的田园小路上,有一辆载满了玫瑰花的马车,好浪漫。 笑笑正色道:“玫瑰花倒也不用,若是温三哥能给做两样园艺造型送过来就好了,最好能顺便带过来一些制作造型的工具。” 瑞彩比较敏感:“瑛园是要教村民们制作园艺造型来挣钱吗?” “我也没有想好,只是觉得远处的山坡上若是蹲一些园艺造型,一定非常好看!”笑笑打量着远处的青山,“若是明日天气好,咱们去登山可好?” 两个人听了都高兴,西子还打趣儿道:“要知道咱们的生活是这样轻松自在,澹台芙蓉也该留下来了!” 瑞彩笑道:“反正我自小就在乡下住,野惯了的,家里定然不担忧。倒是你们两个,自小就是娇养的宝贝,这一回留下来,家人定然舍不得的。” “我爹我娘自然支持我的!至于我祖母反正其他孙女们都回去了,也不差我这一个。”笑笑倒是看得开。 西子想了想:“我们家应该也不至于接受不了,反正唐姑娘和魏姑娘都没回来,自己家姑娘焉有不合群的道理。” 温府。 “唐姑娘和魏姑娘也留下了?”温太太一面修剪着一株骄阳玫瑰,一面问道。 “据说她们那一组的学生里,除了澹台家的女儿回了京都,其他五个都留下了。”温至翀拿着学里发过来的通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日期:“这一去,就一直到中秋前夕了。” “很不错了,学里还允许让家去过个中秋节。”花匠温西巅满手都是泥土,正在移植一株玫瑰花。 此地正是温西巅的琉璃花房,满满一棚的骄阳玫瑰,照得整个世界明灿灿的。 温西巅瞥了一眼旁边的温西岫,向母亲笑道:“说不定在家过一日中秋,还要给村里送回去,一直呆到过年。” 温西岫在一旁背手立着,没做声。 温至翀笑道:“哪里用得着那么久,学里总还要开学的!” 温太太打了三儿子一下子:“把你妹妹说的像小猪子似的在村子里一直待到过年。” 温西岫拿过那张通知来看了看,眉头渐渐舒展:“可以通信?” 温西巅大刀阔斧地剪除那些旁枝:“她能跟咱们写什么?无非要吃要喝要钱花,说不定让我给拉一大车玫瑰花送过去。” 一家子人正说着,便有个丫头进来道:“澹台家发了帖子来,说是澹台家的三姑娘邀请太太少爷们到澹台府上做客。” “这是唱的哪一出?”温家与澹台家素无往来。 温西巅:三姑娘?母亲又给我介绍谁家的姑娘了? 温西岫:桃叶渡终于撑不住,要过来谈脂粉合作事宜了?三姑娘又是哪一个? 丫头笑道:“澹台三姑娘说,要与大家讲讲这三日以来在村子里的见闻。” 温至翀第一个笑起来:“这位澹台三姑娘倒是个有趣儿的人!我是要过去听听的,你们谁还去?” 温西巅:“等你们回来给我讲讲也罢了。”说着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的花棚:“明日那一株墨山就要开花了。” 温太太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西岫也去!自那两个番僧走后,就整日把自己憋在屋子里制香,也该出去透口气了。” 温西岫正欲说什么,就见自己的母亲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说定了,明日就让翀哥儿和西岫陪我一道去!” “自然要陪着您老人家过去的,”温至翀笑着接过温太太手中的竹剪刀,“澹台家倒是有办法,这么一来,唐家魏家,还有另外的两家,恐怕要齐聚澹台府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开家长会 ,梅香的下巴都要惊掉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自家的姑娘居然自己用茶壶倒了杯茶喝。 菊香的下巴也要惊掉了。 自家的姑娘居然要亲自动手铺床叠被。 梅香菊香兰香竹香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自家的姑娘居然说要拌个小菜儿给大家尝尝。 神秘大王庄的三个昼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澹台芙蓉就这样自己起了床, 随手叠了个被,又随手洗了个漱, 选了一身大方得体的衣裙穿上, 让梅香给梳了个端庄的百合髻。 今日的宴会就设在澹台家位于郊外的华朴别院, 老太太今日高兴,专意命人把华星秋月亭收拾出来给三姑娘宴客用。 “我要请的虽然都是京都商圈的大人物, 但这次的宴会绝不谈生意的, 你们少打我客人的主意!”澹台芙蓉就是这样跟自己父母讲的。 澹台老爷表面和闺女打着哈哈,背地里早已派人在锦春楼定好了宴席,女儿这边的茶宴一结束,就将客人们连锅端到锦春楼, 平日里很少有契机能聚在一处,今日绝不能失了这个机会。——虽然澹台老爷始终不肯相信, 闺女能把这些人全请过来,但能来一个是一个,人多了热闹,人少了适合细谈,各有好处。 就在澹台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围在早饭桌边,品尝着澹台芙蓉从大王庄带回来的小腌萝卜时, 便有个丫头进来道:“祝太太派人送来的回帖, 还给老太太和姑娘送来了许多礼品。” “你这孩子兴师动众的, 一个小辈请客, 长辈们还要破费带礼品, ”澹台太太嗔怪了女儿一句, 打开那回帖一看:“果然是不方便过来,那祝老爷常年也不在家里呆着,祝太太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好一个人出来赴宴。” “我从未见过祝太太,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澹台芙蓉对于霓节的母亲有几分好奇。 “我也只见过一两面,她又不言不语儿的,看样子是个老实人。”澹台太太想起关于祝家的那些传闻,愈发觉得老实人受欺负。 澹台芙蓉道:“那我们助学可不像她母亲。” 一旁的澹台芍药道:“母亲太老实可欺,孩子可不就早早立起来了。” “反正我们助学厉害,旁的不说,只徒手捏死圆屁虎这一样,你们谁都来不了!”澹台芙蓉道。 “什么是圆屁虎?”澹台老爷忍不住发问——圆屁股还是圆屁虎?徒手捏死?怎么捏? “嗐!就是蝙蝠!”澹台芙蓉看着母亲和二姐一脸恶心惊恐的样子,分外满足。 澹台老爷借着夹菜做掩饰,方才也偷偷惊恐了一下。 不一会儿,又有丫头过来道:“魏家的老爷太太到了大门口儿了!” “嗬,这二位还真早!”澹台老爷闻言放下箸子,不由对闺女刮目相看——魏子远这家伙自从得了病,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连他们邯州商会的会长都不肯见。闺女真有本事,居然能令这位著名的“邯州病患”移驾自家。 “快吃快吃快吃,大伙都快点儿吃!”澹台芙蓉吆喝着一家人提速,“添彩她爹娘都来了!” 澹台芍药一阵冷笑:“魏瑞彩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怎么叫也都是土。” 澹台芙蓉眼皮儿夹都不夹她二姐,将身子靠向自己的祖母道:“祖母,我昨儿夜里不是给您讲了我们去镇上首富家里卖脂粉的事儿么!我们又不好亮明身份,就以三姐妹著称!添美添丽添彩!我们三个合作得天衣无缝,把那帮子阔小姐们都给听傻了!一个劲儿的给钱给钱给钱!买买买!多贵也要买!” 澹台老太太只要看见了自己的大乖乖,就乐得合不拢嘴儿:“我的大乖乖定然是添美了!” “嗬家伙!祖母神算!” “我大乖乖定然最美!” 澹台芙蓉瞥了自己二姐一眼,拍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在哪儿都是最美!” 澹台老爷比自己闺女还急,急匆匆结束了早饭:“赶紧吃,人家都来了!” 澹台芙蓉扒拉了最后一口粥:“二姐,一会儿你参加么?好多大户人家的有为青年都来。”——有为青年这个词儿,还是跟唐瑛园学的。 澹台芍药已经习惯了经常拆台的妹妹,兀自冷傲地用帕子擦了擦樱桃小口:“我早就和人约好了去京郊骑马,有金家的三公子,有沈家的两位公子,还有莫家的大公子。” “莫家?是那个50多岁的大公子?”澹台芙蓉脱口而出。(没错儿,各位看官,这位莫大公子正是本文女主参加相亲射覆活动时见到的那一位迷之猥琐的高龄剩男。) 澹台芍药撂下箸子:“人家今年才三十九!手里有二十多个铺子,五套大宅子,七套小宅子!在江南还有三套别院!老家还有好几个大庄子小庄子好多好多大宅子!” 关于这些铺子宅子庄子,换作以前,澹台芙蓉或许还会走走心,如今却全然平常心了。 能不能来财,能不能守财,全得看人。 换作唐瑛园那样的人精,就是给她一把散钱,再扔进鸟不生蛋的穷山沟子里,照样能在几日之内生出几百两银子来,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那些有万贯家财的公子哥又能怎样?碰上提不起来的,几年之内就能败光万贯家财。 关键是看人。 选择夫婿也是一样,关键要看人。 二姐姐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参加各种相亲宴会了,到今天却还没看透。 澹台芙蓉轻轻一叹:“那些庄子宅子铺子,哪一样是他挣来的?五十几岁的人了,也不成家也不立业,居然还和那些年轻小子们成日里打马观花,可见是个靠不住的。二姐姐以后还是少和这种人往来吧!” 这一席话,把在座三位家长都听呆了,这还是昔日的芙蓉吗?仅仅三日不见,竟能有这样的想法与见识! 神奇大王庄的三个昼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澹台芍药生气地纠正道:“人家是三十九岁!!!” 温家来得最晚,走进华星秋月亭的时候,主人澹台三姑娘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在座的诸位客人也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时不时还插言问上两句。 澹台姑娘见过了温太太与两位公子,刚招呼着三位坐下来,便听那位魏老爷急火火地问道:“那些虚季了吗?(那些蛆,治了吗)” 澹台姑娘点头道:“还是瑞彩想的法子呢,专门从镇上配的驱虫药粉,治得特别干净!” 魏老爷歪着嘴角笑起来,一脸的与有荣焉。 听说治干净了那些蛆,坐在一旁的唐太太终于舒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夫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唐老爷还对魏氏夫妇道:“魏姑娘见多识广,两位教育有方!” 听到这样的赞誉,魏老爷不好意思地笑了,魏太太道:“您过奖了,我们瑞彩自小在乡下长大的,比其他姑娘们更熟悉那里的生活。” 温西岫望着唐氏夫妇,只觉得瑛园的额头和嘴巴很像她母亲,而眉眼和神情则完全同她父亲一样。 另有一位瘦瘦小小的潘太太,抿了口茶问道:“孩子们这一回能夺得魁首,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我们家幼清一向胆小腼腆,这一回也是占了大家的光了!” “伯母可别这样讲,幼清干活又仔细又卖力,就是太能睡了些!简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澹台芙蓉简直把眼前这些同学的父母当成了自家人,说话一点不见外。 反倒是幼清的母亲潘太太有几分讶异:“能睡?” “可不是么,她躺下就能睡着!连蝙蝠飞过来都惊不醒她!” 潘太太笑了笑:“我女儿虽说胆小,却是自小就不怕蝙蝠老鼠的,她小时候最喜欢看猫吃耗子了,这一点也不知随了谁。” 澹台芙蓉想了想,闹蝙蝠的那一晚,幼清的确不像自己和西子那般惊慌。 但潘太太后面的话令澹台芙蓉更加不解了——“你说她躺下就能睡着?这下子我可放心了!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有失眠的毛病,尤其换了地方,更是有择席之苦,彻夜不眠的时候也是有的。她这一回去乡下,我倒不大担忧吃穿,说来说去最怕的就是她睡不好,乡下的夜那样长,若是睡不着可太难熬了。” 一旁的魏老爷听了直点头:“然熬,又缀!(难熬,受罪)” 温太太很快加入了群聊:“你们刚才说什么蝙蝠?我女儿可是最怕这一类的东西了!” “就是的,什么蝙蝠啊?劳烦澹台姑娘再给大家讲讲。”唐太太也跟着问道。 澹台芙蓉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边比划边讲述:“我们晚上还没睡着,就听见呼呼的旋风声好家伙这么大个儿一个黑影!飘飘摇摇的,可吓死人了!” “那是什么人!”魏家的小公子忍不住问道。 “别着急,听我慢慢讲啊” 温西岫在一旁听的哭笑不得,但听着听着也不免捏一把汗,尤其听见说厨房差点被暴雨冲塌,某些小组的房子还漏了雨,几个女孩子冒着雨坐马车去镇上赶集 “都尝尝都尝尝!”澹台芙蓉吩咐丫头们将几碗卤肉端过来,“虽说这时晌不是吃肉的时候,但我还是想让大伙尝尝,这毕竟是我们一起煮的卤肉,香飘整个大王庄呢!十里八村好多人排队过来买!” “瓤瓤!必须瓤瓤!(必须尝尝)”魏老爷颤巍巍地夹起一块肉吃,在嘴里仔细品咂着,眼睛里甚至还有些湿润:“袄吃袄吃!都瓤瓤!” 每一位家长都尝了尝,一面称赞说好吃,一面都感慨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温西岫也尝了一小片卤猪肝,那澹台芙蓉见他吃得最少,专让丫头端了一盘子口条过来:“西子哥哥也尝尝这个!这道卤香口条最受欢迎!” 西子哥哥?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再说,温西岫根本不吃猪口条 温至翀在一旁不厚道地笑了笑:“吃吧,吃什么补什么,吃着吃着就健谈了,再吃吃就话痨了” 还好,澹台芙蓉的注意力不那么专一稳定,见魏老爷吃得最香,赶紧招呼着他也尝尝猪耳朵,还说瑞彩也最爱吃猪耳朵的。 魏老爷连连点头:“回偶!(随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藕粉山楂 ,温太太也觉得这些卤肉味道极好, 放下筷子笑道:“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这炖肉的活儿啊, 我家西子定然没帮上什么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伯母您这回可错了, 西子可是帮了大忙儿了!要没有她, 我们根本无肉下锅!”虽然听起来很夸张,但澹台芙蓉的表情十分诚恳。 “妹妹这话怎么讲?”温至翀笑着问道。 澹台芙蓉看看温至翀, 只觉得眼前这个好看的公子很有两下子, 初次见面就亲切地叫自己妹妹,可见是个自来熟,但又偏偏显得那么自然那么随和那么让人舒服,这点是最难得的。——这一声妹妹叫的, 简直比自己的亲哥哥还真诚。 澹台芙蓉被如此真诚的哥哥提问,自然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了:“当初也是正赶上村里的刘胡子杀猪,我们赶紧趁新鲜买了全副的猪下水回来,再加上皇家的秘制卤肉料,才能炖出这样地道的味道!” “难怪味道如此鲜嫩!只是在下不明白,我们西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在家里也不过拿拿纸笔针线的,只怕用勺子搅肉都搅不动。”温至翀笑道。 “你们太小看西子了!她是办货的!” “什c什么?” “猪下水就是她给弄回来的!好家伙, 磨盘大的大猪头, 还龇牙咧嘴的!房梁那么长的猪肠子!满满一大桶心肝肺!再加上满满一大盆血!”澹台芙蓉一时间说得口沫横飞。 温家的三个人却像被念了定身咒一样, 全都定格在那里, 久久不语。 便是其他几位家长, 也都听得呆住了。 魏老爷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歪着嘴对温太太道:“音窝不样需围!(巾帼不让须眉)” “小婉最怕血的。”温西岫实在难以相信澹台姑娘方才的话。 “小碗儿?我们都是用大碗!大粗瓷碗!”澹台芙蓉还沉浸在滔滔不绝的讲述里,听见温西岫的打断,还没意识到自己吹得有些过了。 温至翀也不免道:“那些祭祀用的猪头,西子都不敢看的,更不要说杀猪的场面了,西子定然要晕过去的。” 澹台芙蓉这才怔了怔,但又实在不愿把西子晕倒的事情告诉大家,生怕温家人着急——自己这次家长会,本意是要让大家放心的。 澹台芙蓉抓了抓脑袋:“是啊,我们大王庄就是这么神奇连西子自己都说,本来还有些怕的,但一想到小组的成绩,一口气运上丹田,就把货给办回来了她还说猪拱最香呢。” “什么?什么最香?”温西岫还是怀疑,忍不住问道。 澹台芙蓉效仿当初唐瑛园给自己介绍猪拱时的样子,也指了指温西岫的鼻子:“喏,就是这里。” “”温西岫耸了耸自己那个高贵的好看的能辨别出几千种香气的鼻子,决定在这个宴会上永远保持沉默。 潘太太望着将信将疑的温太太:“是啊,我也纳闷呢,我女儿自小就有失眠的毛病,居然在大王庄说睡就睡着了,这个村子里不会有什么邪性的东西吧?” 温太太被这一提,也不禁吓了一跳,那些荒村野店的地方,说不准真有什么狐仙鬼怪的,自己的女儿长的又是那个样子,说不定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 澹台芙蓉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但竟一时无从反驳:“村子里都是好人,哪有这些歪门邪道!” “这位太太过虑了,在下倒觉得,姑娘们的这些变化都是好事,改掉了以前的毛病,胆子也大了,也知道为他人着想了,这不都是好事吗。”温至翀笑道。 澹台芙蓉感激地看了看温至翀:“谢谢温家哥哥帮着解释。” “在下不过说出心中想法罢了。”温至翀笑容温煦。 唐家夫妇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唐老爷笑道:“在一些环境恶劣的地方,是能逼着人迅速长大的。” 魏太太也在一旁说道:“身体乏累了,自然就睡得香了,以前在乡下秋收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一个失眠的,睡还睡不够呢!至于西子姑娘办的那些货啊,自然有人帮忙的,不然一个姑娘家连一个大猪头都拿不动,怎么还能办回来那么多货呢!” 澹台芙蓉小声道:“还有桂婶和模糊婶在一旁帮忙。” 模糊婶?那是什么?温西岫蹙了蹙眉头,没有发问。 “嚷大了!袄!(长大了!好!)”魏老爷高兴地嚷嚷着。 几位家长也跟着放心笑起来。 这场热闹的茶宴一直到晌午之前才算结束。 家长们听着澹台芙蓉精彩的讲述,情绪随着讲述者的描述不停波动着,又是皱眉,又是微笑,又是点头,又是沉思,有时还会一起哄堂大笑。 宴会过后,澹台老爷立即杀出来,提议大家一起去锦春楼吃午宴,唐老爷则提议去唐家的馆子尝尝最新的自助餐,温太太又笑着请大家一起去温家 最后是魏老爷歪着嘴吼了一嗓子拍了板儿:“旭偶让儿!别c别扔!(去我那儿,别争!)” 大家看魏老爷如此激动,便都不再争了。 魏老爷一挥手:“肘!(走)” 于是,五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去了魏家的惬园 “哎,我特别想吃惬园的厨子做的红果酥!尤其是那个酸酸甜甜的红果馅儿!”瑞彩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打饭后甜点的主意。 “你直接说你们家不得了,干嘛说点名道姓的说惬园?”笑笑剥着香喷喷的煮花生吃,自从桂婶儿拿到了那一笔巨款之后,恨不得天天变着花样给大家吃好的。 “还是习惯把京都的那所小宅子当成家,总觉得惬园就是个花园子。”瑞彩剥着煮毛豆吃,里面的豆子很大很香,而且豆子是黑的。 “上回赶集买了几斤生山楂,还有芙蓉买的那些藕粉,我给你们做山楂糕吃。”霓节扔下手中的武侠话本儿,决定这就去洗山楂。 “想不到助学还有这样的手艺~”西子早早结束了午饭,那些煮花生和毛豆也没顾上吃,就开始兴兴头头地去选笑笑画好的那些信笺了。 幼清坐在西子旁边,同她一起选着,边选边同她说着悄悄话:“我喜欢这张木篱菊花的,要是换成竹篱就更好了,还有这紫菊的颜色也有些淡了,若是金灿灿的□□岂不更好些?” 西子却正色道:“这都是瑛园画的实景儿,三爷爷家里可不都是木篱笆么?再说也没有种□□。” 幼清笑了笑不作声,心里却觉得这些人不够变通。 西子选出自己满意的几张后,对幼清道:“你若是想要□□,就央着瑛园给你画几幅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要我说,这些实景儿才珍贵呢,日后看到这些,就想起咱们大王庄来了。” “你说的是。”幼清拣出一幅画着远山的信笺来,“这幅真好看,是咱们院子里能看见的实景儿!想不到瑛园还有这两下子,不过几笔写意,就把那韵味画出来了。” 这一点西子很是赞同,也从中选了一幅山景的。 幼清道:“也不知澹台大小姐现在在做什么?你们说,她当真会把咱们的家人聚在一起么?给他们讲咱们那三日的事情?家长们能听下去么?” 瑞彩闻言一笑:“我倒是相信添美口若悬河的本事!我爹我娘一定会听住的。” “添美的确有这个本事,我也相信她能取精去糟,讲出来的都是大伙爱听的。”笑笑继续吃煮花生,这个花生简直太好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 瑞彩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笑笑问:“你不吃了?” “我去帮帮助学,正好学学山楂糕怎么做!”瑞彩说着就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我怎么就吃不够呢,看来我才是个地道的吃货啊!”笑笑继续埋头吃。 西子选好了信纸,立即化身瑞彩的接班人,坐到笑笑旁边开始吃毛豆:“天啊,这个黑豆怎么能这么香啊!简直比香珠豆还好吃呢!” 笑笑模仿着桂婶儿一贯的口吻:“俺们这儿的水好!” 幼清也笑着坐过来吃豆子:“咱们这儿的风景也好,水也好,豆子也好吃,真让人舍不得离去了。” 西子听见这话,也不免有些感慨:“的确是让人矛盾,又是想家,又是留恋这里,所以说呀,咱们留在这里二十天正好,等玩够了也就该回去了。” “玩儿?你们还真当这二十天是来玩儿的?”幼清忍不住道,“那些留下来的小组可是一刻也没有停,学馆和医馆照样开着,继续挣着钱,其他的学生们即使没急着挣钱,但也都在琢磨着新的营生,山长总不会白白让我们在这里呆着。” “新的营生?”西子对院子打量了一番,“按说咱们的当铺也未关张,这几日却一单生意也没有。” “学里都让通信和捎东西了,哪里还用得着当东西呢,”笑笑嚼着香香的煮豆子,“我估计着,等那些家信和东西都到了,这些学生们就开始忙着在各村各集卖自家的特产了。” 幼清认真想了想,还真有几分道理:“若是这样的话,西子可以卖鲜花,瑛园可以卖衣裳,助学可以卖徽墨,瑞彩可以卖丝棉,唯独我们家东西不好卖,难道要学薛聪那样去各家各户安窗棂子去?” “哦?咱们助学家里是卖徽墨的?我刚刚知道。”西子的着眼点与众不同,心里头还寻思着:一直以为助学家里是卖武侠话本儿的 笑笑沿着西子的话头说下去:“我还以为助学家是卖大救驾的还有蟹壳黄烧饼,玉带糕,五城茶干,还有淮南牛肉汤。” 吃货的本质慢慢显露出来了。 幼清反倒有些焦急起来:“你们给家里的信上可写了要哪些东西吗?我却没想这么多,早知道给我表姐去封信,她们家是做银首饰的,说不定可以在镇上卖一卖。” 笑笑见幼清如此认真,不觉好笑:“你想想,咱们学里这些女生们能卖的东西,都算是京都的尖俏货了,镇上唯一买得起c也唯一肯买的人,也无非是那几个大户人家,难道大家都争着抢着去那几户人家兜售东西么?这样死气的买卖,不如不做。” “那咱们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一直这样闲呆着。”幼清也知道笑笑聪明,深褐色的眸子盯着笑笑,希望能得到一个智慧的答案。 笑笑还未说,西子就先一个说道:“对了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山上赏红叶呀?总不能一直这样闲呆着呀!再这么下去都吃胖了!” 笑笑与幼清:╮( ̄▽ ̄&一t;)╭ 西子却犹自说着:“虽说现在红叶子还少,但那些蝴蝶却等不得几日了!我听桂婶儿说,这些日子山上有许多蝴蝶呢,据说山那边有个山谷,俗称蝴蝶谷呢!还说有这么大的蓝蝴蝶!” 笑笑看着西子的手势,那只蓝蝴蝶仿佛比蒲扇还大,便忍不住笑起来。 幼清也挤出个笑容来:“咱们,还要花一天去游山么?” 笑笑自然看得出幼清的心事,拍了拍她的手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大王庄里遍地都是生意,何苦非要把京都的买卖搬到大王庄来做呢?先不说有没有人买,单那运费得要多少钱呢。” 幼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西子还笑道:“要是天气好,咱们明天就去吧!听说山上还有野菊花,一定有你喜欢的□□!” 幼清勉强笑了笑:“那自然是好看的。” 接下来,笑笑与西子就开始商议明日上山要带的东西,以及要走的路线。幼清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上几句言,但略略有些心不在焉。 “好烫啊!”就见瑞彩小跑着端过来一碗还未凝固的“藕粉山楂糕”:“你们快看,这一碗是我做的!等一会儿凉透了,就能切开吃了!” “我现在就想挖一勺尝尝!”笑笑看着山楂糕那酸酸甜甜的样子,就禁不住流口水。 “那你就尝尝,你今天吃了那么多东西,正好用山楂消消积食!”瑞彩笑道。 “那我也要吃!”西子也笑着凑过来。 “可惜我的脾胃太弱,不然也一定要尝尝的。”幼清在一旁轻轻地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秋虫夜话 ,女孩子们为这一次游山野炊做了许多准备, 甚至决定把茶炉子也带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直到晚上,几个人还兴奋得没有睡意, 连一向寡言的霓节也变得话多起来:“瑛园把笔墨纸砚也都带上吧, 若是看到好的景致, 不妨就画下来。” 笑笑也很想画,但想了想要带的那些东西, 又不免说道:“两个茶炉子都要带上, 一个用作煮茶,一个用作烤肉,又怕山上的石头凉,每个人还要背一个小木凳子, 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哪里还背得动笔墨纸砚呢。算了吧, 我还是把那些景色记在脑子里,回来慢慢画吧。” “东西并不算多,我给你背着。”霓节道。 “你们别忘了,还有桂婶和模糊婶呢!”西子兴奋起来就躺不住,坐起身来,与同样靠墙坐着的瑞彩坐在一起。 自从桂婶儿听说这群姑娘们要去山上玩儿, 就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生怕姑娘们在山上发生什么危险。 瑞彩也一脸的憧憬:“有桂婶儿她们跟着, 要安心的多!听说模糊婶儿还要带一口锅呢, 说要去山上煮东西吃。” “对了, 助学跟学里提这些事儿的时候, 周先生是怎么讲的?”笑笑问道——虽说大家是自由的,但私自去山里玩儿到底还是件大事儿,必须得提前跟学校报告才行。 “周先生很是赞同,据说他前两日已经登过一次山了,明天也正准备再去一次。” “哦?周先生要跟咱们一起游山吗?”幼清突然开口道。 大家都唬了一跳,本以为幼清早已睡着了,她自躺下之后半天没有动静。 “你是没睡着,还是突然醒了?”瑞彩性子比较直,问道。 “嗯刚才也没睡实着,一直迷迷糊糊的,后来听见说周先生,一下子给吓醒了。”幼清笑了笑,“学生天生就怕先生啊。” 西子也道:“若是周先生跟咱们一起游山,我也觉得怪别扭的,一来,周先生是咱们的先生,二来,周先生又是男子。” 霓节笑了笑:“周先生是与颜先生一起的。” “呀~~~~”女孩子们一起叫起来。 “真没看出来!他俩居然有内情~”笑笑第一个喊道。 “这么想想,他们俩还挺般配的!”瑞彩也开心的道,“周先生有三十岁了吧,咱们颜先生也二十三四岁了,真该早点儿成亲了!” “据说已经定了亲,年底时就完婚。”霓节道。 “我的助学,这么劲爆的消息你居然都能死死瞒着~”笑笑把凉凉的手伸进助学的被子冰她。 霓节裹严了被子:“嘶哪里来的小鬼爪子” 幼清又问了一句:“两位先生要和咱们一起游山吗?” “也不一定,他们去的更早些,会在山顶的茅草亭逗留一段时间,据说那里的风景最美,到时候咱们可以在山顶与他们会合。”霓节道。 “好,那咱们也尽量早点儿!”幼清有些激动,心里只觉得,说不定能从先生们口中得到些内幕消息,比如童山长到底怎么想的?这次的比赛方式到底是什么?究竟怎样才能得到优? 瑞彩本想说,大家应该和先生们错开时间,还是不要打扰两位先生为好。但仔细揣摩了一番幼清的话,也大概了解到了对方的心思,便也不再多说,只道:“咱们能与两位先生在亭子里吃杯茶也是好的。” 幼清刚想说没必要背那些沉重的茶炉子,但听到瑞彩的话,又觉得带茶炉子是很有必要的。 最兴奋的人还要属西子:“瑛园!你以前就说过要教我做压花的!那些山上的红叶子和菊花是不是都能拿来做压花呀?” 笑笑早已忘了这茬儿,如今听西子提起来,也跟着兴奋道:“都能做都能做!这些花草树叶属于植物标本,咱们还能做动物标本!” “什么动物标本?”西子不解。 “那些蝴蝶呀!你不是说有蝴蝶谷的吗?你不是说有蒲扇那么大的蓝蝴蝶的吗?”笑笑仔细想了想那么大的蝴蝶,心里有些胆怯了,“算了吧,咱们就做植物的吧” “那些花呀叶呀,真能贴成一幅画吗?”西子依然为压花这件事好奇并兴奋着。 “对,咱们捡到颜色鲜艳的花和叶子,就先用书本或玻璃板把它们压起来,大概过上七八天就干透了,再依据它们的形状拼出图画来。”笑笑越来越感谢前世参加的那个手工兴趣小组,从编织蕾丝到立体绣,再到制作压花,真是帮了自己不少忙。一句话,艺多不压身啊! “那我也要给我娘贴一幅莲花图!”瑞彩也跟着高兴。 幼清也道:“听着就有意思!我只是好奇,瑛园年纪最小,知道的事情却特别多,她讲到的许多事情都是我闻所未闻的。” 笑笑不觉一怔,这还是来到元龙朝以来,自己第一次受到质疑。 瑞彩很快便道:“瑛园和咱们不同,她自小便和父亲的商船去过很多地方,连海外都曾经到过呢!自然比咱们见识广!” “像那些饼干,就是瑛园跟着船上的那些船工们学的!”西子也说道。 笑笑稳了稳神儿,努力消除了内心的那些不自然,微微笑道:“我自小随父母漂泊,或许见闻比大家稍多一些,但相比这些见闻,我的好奇心更盛,每逢看到新奇的或是感兴趣的东西,我就必要停下脚步来问个究竟,我爹娘都拿我没办法,看来这是一辈子也改不掉的毛病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脑子还灵!”幼清也笑道。 看来是把幼清糊弄过去了,笑笑恬不知耻地笑了笑:“幼清总是说大实话” 众人: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微凉的夜风透过窗纱吹进来,众人都盖严实了被子。 西子最是怕冷:“可惜镇上没有卖大块玻璃的,要是把这窗户改成玻璃的就好了,而且还是能开能合的那种,那就舒服多了。” “我倒觉得整个大王庄的房子都应该彻底改造一下”笑笑说到这里,又觉得很多想法并不成熟,便也只能说到这儿。 “哈哈,关于窗户的事情我早就想好了!”瑞彩笑道。 “你打算怎么做?”西子问。 “我早就跟家里打好招呼了,说不定明日他们就把新的窗户给咱们拉回来了!”瑞彩得意的道。 “什么?!真有你的!”笑笑和西子左右夹攻把手伸进瑞彩的被子里拍拍她。 “葳蕤想的很周到。”连霓节也称赞一声。 半晌,幼清说道:“我家里就是做窗棂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层,真是疏忽大意了。” 幸好瑞彩是性情中人,并未因此感到尴尬,而是直爽地笑道:“你们怎么会想到呢?我之前也不敢想呢!还是那一日和桂婶儿做针线活的时候,跟她讲起咱们京都的玻璃窗子来,她羡慕的不得了,直说要是能从京都买窗子就好了!我才由此想到这一层的!” “反正你是做了件大好事!”西子高兴地裹紧了被子。 还是霓节适时的来了一句:“都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登山呢。” 助学开启催眠口令之后,大家都没了声息 夜渐渐的静了,和着外面秋虫的声音,充满着无尽的安然与静谧。 明日,明日还要去登山赏红叶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山秋游 ,白露将至, 山里的景色很有几分秋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种翠色和烟老的夏日气息渐渐随着暑气消失不见,如今已是清明如水的秋天。 “呀, 这些山枣子都红透了!”今日最兴奋的人莫过于温西子, 简直看到什么都开心——飞过来两只蝴蝶, 就要呀一声;蹦过来一只蚂蚱,也要呀一声;看到几株顶着黄花的蒲公英, 还要呀一声。 “呀呀呀, 这一路上光听见你在那里呀了!”瑞彩踮起脚尖,伸手折弯了最低的山枣树枝,拣着最大最红的摘下来。 西子开开心心地从瑞彩手中接过这些红彤彤的枣子,正想着去哪里找水洗一洗, 却见对方用手擦了擦就放进口中:“脆甜!好吃!” 笑笑也凑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就开吃:“好甜啊!桂婶儿, 咱们山上有这么好吃的枣子,为什么不担到集市上去卖呢?” “嗐,这算什么稀罕东西,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挂着,镇上的人也不稀罕这个!”桂婶儿望着眼前的几棵枣树,不由叹了口气:“别看现在吃着甜, 等烫过晒过之后, 做成了红枣, 反倒不那么甜了。再加上枣子个头小, 很难卖上价钱。” “麻雀再小也是肉, 自然有那些走街串巷的水果贩子来收货吧?”瑞彩边啃着枣子边问。 “因为利薄, 也没人在这些枣树上花心思,就由着它们野生野长,等到果子都熟了,里长会招集一些人摘了果子晒成红枣卖钱,收上来的钱全归村子里作为公费。” 笑笑正想着怎样充分利用这些甜枣时,忽听见西子叫道:“助学的手可真巧!” 原来霓节用一些折下来的枝条配着野花编了个漂亮的花环,见西子这样喜欢,便送给她戴。 西子戴上那花环,再衬上周围的山景,俨然一个地道的山鬼姑娘了!两位婶子在一旁也直夸,这闺女看上去更俊了。 幼清走得最慢,四处张望着:“这座山可真小,咱们马上就到山顶了,你们说的那座茅草亭在哪里呢?” 笑笑也觉得这座山很小,简直就跟家里的那座倾碧山差不多,若是腿脚快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登上山顶:“这座山有名字吗?我看与这座山相邻的那座山还比较高。” 模糊婶拿的东西最多,一人扛两个茶炉子并许多食物,却仍旧步履如飞:“这山就叫小山。” 呵呵!莫非就因为这山小,村子里的人干脆就叫它小山了?笑笑正琢磨着,突然看到山顶上矗立的石头,恰恰就镌刻了两个字——“小山”。 笑笑莫名其妙想起前世的类似经历,那还是中学时和几个好友一起去看电影,也不知谁买了一包瓜子,大家就边看电影边嗑瓜子。谁知那瓜子奇小无比,简直比油葵还要小几分,每个人都嗑得非常吃力,大伙在电影院里摸着黑边嗑边道:“这是什么瓜子啊,怎么这么小啊!什么牌子啊?嗑着真费劲儿啊!” 等电影结束,影院的灯全都亮起来,大家才看清了瓜子包装袋上的字——“小瓜子”。 ——“小山”旁边的那座山则很高很大,差不多能顶五六座“小山”,若要爬到其山顶,至少也得一个多时辰。 笑笑问道:“前面那座山是不是叫大山啊?” 幼清被笑笑的说法逗笑了,掩口笑着跑过去问桂婶儿:“婶子,那茅草亭就是在大山上吧?” “什么大山呀?这山叫棱棱山!你说的那个茅草亭,就叫棱棱亭!”桂婶儿介绍道。 棱棱?这名字也太楞萌了。简直就像故意要跟“山无棱,天地合”对着干似的 众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小山的山顶。 此时已到巳时,灿烂的阳光普照,千姿百态的野花野草一望无垠,那些各色的野菊花,在秋风的频送下,调皮地晃着小脑袋。 望着眼前美景,笑笑忍不住呐喊一声,而后倒头躺在了野花丛中:“我爱大自然!我爱元龙朝!” 幼清被笑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个哆嗦,拉了拉旁边的西子:“真吓死人了,我还以为瑛园身子不适,晕倒了呢” 西子被幼清的话逗笑了:“她结实的很,怎么会轻易晕倒呢!” “就是的,她还来着月事,这就同咱们爬山来了”幼清后面的话也没再说下去。 西子经幼清一提醒,才想起这茬儿来:“瑛园快起来,草地上凉!”说着快步走过去,将笑笑扶起来,与其耳语了两句,“咱们不是带了小凳子来么,你先坐凳子。” 笑笑老老实实被西子拉到小凳子上坐下,其实大姨妈已经快走了,初次来潮总不会很多。 瑞彩也走过来关心道:“早知道咱们该带个垫子来的,这样直接坐木凳子会不会凉?” 两个人过度关心的行为令笑笑哭笑不得:“如今刚结束了长夏,哪里就怕凉了?!” 霓节那厢已将茶炉子架好:“咱们还是烧些热茶吧,让瑛园也暖暖身子。” 幼清咬了咬嘴唇,也笑着走过来道:“要我说,今日瑛园身子不适,便不该随咱们再爬那大山了,别再累着了。” “不急,大家都坐下来歇歇脚,吃杯茶。”霓节口气淡淡,已经开始准备烧茶炭了。 幼清看看远处的大山,心下有些焦急,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他人都没想那么多,每个人都满心欢喜地各忙各的:瑞彩去附近的泉水处取了一罐子泉水来,霓节就开始用茶炉子烧水;桂婶儿则用泥巴裹住几个白薯,放在茶炉子下方的火堆上,准备烤白薯给大家吃;西子见帮不上忙,索性美滋滋地到处摘野花捉蝴蝶;幼清发了一回怔,也跑过去和西子一起摘野花了。 笑笑既然又被当做病号来对待,干脆就坐在凳子上歇息,一面赏着迷人的初秋景色,一面与模糊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村子里的事儿。 聊着聊着就说到洛神花上来,关于那些假棉花能煮茶作酱的消息,村民们都不以为然,模糊婶儿也并不看好:“那东西酸了吧唧的,泡在水里又血里呼啦的,要是这东西也能卖钱,那这山里的野甜菜根儿更能卖钱了!” “甜菜根是什么?”笑笑好奇问道。 瑞彩在一旁回答:“就是一种野菜的根儿,嚼着甜丝丝的,小时候在乡下没钱买零嘴儿,就靠嚼这些甜菜根解馋!” “我们大王庄的野甜菜根比外头的都甜!”模糊婶说着就从旁边找到了一棵野甜菜,连根拔了出来,下面果然有白白的根系,“就是这个,你嘬嘬!” 方才听到甜菜根,笑笑以为会看到俄罗斯红菜头那样的东西,谁知道□□居然是这般模样。 瑞彩笑着把那野菜根用水洗干净了才递给笑笑:“你尝尝吧,挺甜的。” 笑笑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是一种很陌生的口感,很甜很有韧性,非常耐嚼,也非常可口。 “甜吧?!”模糊婶儿蛮怀期待地望着笑笑。 笑笑不负期望地重重点头:“简直就跟甘蔗似的!但口感比甘蔗要好,嚼着就像是笋干儿!” 见笑笑喜欢,模糊婶儿乐呵呵的道:“这东西最不值钱,也不解渴也不抗饥,还不如那些山枣子呢!无非就是那些去山上采山货的人嚼着甜甜嘴儿,再或是挖一些回去逗孩子用的!” “靠山吃山,这些都是大王庄的宝。”笑笑认真的咀嚼着这些野菜根儿,越嚼越有味儿。 “好好好,俺盼着它们都变成宝哩!” “等人们都知道满山是宝,宝贝就要被抢光了。”笑笑望着模糊婶儿,一字一句道。 模糊婶不解。 “我只问婶子,若是把这座小山包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银子?”笑笑问道。 这个问题反倒把模糊事儿给难住了,还是旁边的桂婶儿道:“还真没听说有人包山的!若是按山坡地的价来算一亩地也不过300文。” “一年?”笑笑问。 桂婶儿点点头:“这座山并不大,很多地方还有石头,整个算下来也不过就十几亩。” 笑笑换算了一下,不免吃惊道:“难道包下这座山,只需三两多银子?” “三两银子还少?这座山上也没什么山货可挖,三两银子也是白白扔了!”桂婶儿摇头。 模糊婶儿反倒有几分留意:“若是三两银子,俺还真有心包下来不瞒你们说,俺这三日是赚了,在俺院子里住的那两个小丫头临走时把挣的银子都给了俺,有六七两银子呢!俺正想着,这白白得来的银子该做些什么使呢” 住在模糊婶院子里的那两个小丫头,正是嫣然莞尔,她们这次虽然没有得到良,但也受到了周先生的表扬,认为两个人一组能够撑下来很不容易。 笑笑听说这两个妹妹把银子都留给了模糊神儿,嘴角便泛起了微笑,看来这三日以来,得到成长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一组 桂婶儿见模糊婶儿得到六七两银子就已经很满足,不觉联想到自己那一百多两银子来,自然是财不外露,这些钱除了自己和当家的,村子里谁也不知道。如今见模糊婶儿如此有决心,再加上自己也很相信瑛园这伶俐丫头,便也咬了咬牙道:“你要是包了小山,那俺就包了那棱棱山!”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人一组 ,想与做, 有时候真的是两回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比如说,攀登这座有着超萌名字的山, 棱棱山——相信小组里的每个人都有攀登它的欲望, 但至于能不能爬到山顶就是两回事了。 若是按到攀登欲望来排列, 幼清应该是排到首位的。至于其他的人么,自然很都想领略山顶的景色, 比如一路上不断收集鲜花和落叶的西子, 比如对山上一切新鲜事物好奇的笑笑,再比如发誓不到山顶就绝不烤肉吃的瑞彩 相对来说,霓节就比较平常心,至于桂婶儿与模糊婶儿这两位山脚下的本地户, 对于会当凌绝顶这种事,更是可有可无了。 但事实恰恰是, 后面三个无所谓的人明显攀得更快些 桂婶与模糊婶儿一人背一只茶炉,外加一大堆木炭,霓节则背着肉和红薯这些比较沉的食物,但这些并不影响她们三人健步如飞。 笑笑与瑞彩属于第二梯队。 落在最后面的是西子和幼清。 这座棱棱山,目测与“小山”相连,但实则离得并不近, 目测山势平缓, 但其实海拔不算低。 “一座棱棱山就把你们给累成这样了, 要是上老虎山, 你们还不得瘫乎到地上啊!”桂婶儿站在高处, 扭过头来招呼大家上来。 瑞彩擦了一把汗:“就快瘫乎到地上了这比我们村子旁边那座山可高多了!” 笑笑的脸也累得红扑扑的, 扶了扶背篓里的那些茶具,生怕被颠簸坏了。也不知是来大姨妈的缘故,还是来到元龙朝运动量不够,现在已经觉得双腿打软了。笑笑抬头看看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山顶,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座山,之前误算着,这座山和北京香山应该差不多高,但实际一攀登,才发现估计错了。 西子和幼清一人拄了个树杈子,累得脸部发白,脚底打晃——两人的行李早被霓节和瑞彩分担过去了。 “要不咱们再歇一歇吧?”西子哀求道。 “马上就到山顶了,咱们一鼓作气就登上去了!”瑞彩鼓励两人。 西子早已没有了收集树叶鲜花的浪漫心情,眼睛都累得没神儿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的地势,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对于飞来飞去的漂亮蝴蝶也不为所动:“反正我得歇口气儿,再多走一步我就能累死。” 幼清平时的体质还不及西子,本来一直强撑着,如今见西子坐下来了,内心深处痛苦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心气儿打不过肉身,也软瘫瘫跟着坐下了。 这两个人停下来了,前面的大部队总不能继续往前走,尤其桂婶儿她们同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姑娘们的安全。 西子仰头将自己竹筒杯里的水全都喝完了,望着四周连绵不断的山石怪树,有一种这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山的绝望想法。 幼清有气无力地问大家:“还有多远啊,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瑞彩与笑笑坚持没有坐,生怕坐下来就没有勇气再站起来了。瑞彩当了幼清的传声筒,直接问前头的人:“后头的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问还有多远到山顶啊?” 桂婶儿不觉笑话起这些娇气姑娘来:“这一路上都停了七八回了,照你们这样的,到天黑也上不去。” “一眨眼就上去了,抬抬屁股的事儿!”模糊婶的大嗓门儿震起来,在山中回响着。 西子听见了,连连摆手:“反正我是一步也挪不动了,我现在闭上眼就能晕过去。” 幼清的呼吸还没有喘匀,脑子里进行了一场强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咬了咬牙,冲前头喊道:“要不让助学先上去吧,总不能让周先生他们一直在山顶等着咱们!”接着抬起头来,虚脱地望了望树枝间蓝到不真实的天空:“马上就晌午了让先生们等着不太好。” “本来都是出来玩儿的,咱们和先生们也没约定时晌。”西子就没把和先生们见面当回事儿。 瑞彩冲上头传话:“她们俩实在没劲儿了,让咱们先上去!等她们歇够了再跟上来!” “不是”幼清发觉瑞彩误会了自己的想法,明明自己是建议助学一个人上去,大部队都在下头等的,但仔细想了想,自己此刻也没有权利为别人做决定,便也只能认命。 霓节见两人实在上不来,便跟两位婶子道:“山上还有先生等着我们,再迟就不好看了。我们三人打算先上去,还请两位婶子在下面陪着她俩歇一歇,缓过劲儿来再慢慢往上走。” 两位婶子点头,三人在上头分了分行李,霓节背了一只茶炉和一些木炭,肉类等食物便先由两位婶子背着,等大家都到山顶了再烤肉吃。 瑞彩和笑笑也开始往上走:“先别急着走,我们还能背一些东西呢!” 幼清忍了忍,终于还是叫道:“瑛园今日身子不适,也停下来歇一歇吧!”——原本想着让助学一个人上去,其他人都落了后也不显得什么。如今换成了三个人都上去,只留自己和西子两人落后,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若把唐瑛园也叫下来,陪着两人一起。 谁知唐瑛园在上头答道:“没事儿,我还有劲儿呢!你们两个略歇一歇就上来吧,我们等着你们!” “好——你们去吧——”西子连答话都没力气了,声音都飘进了山风里。 幼清闻言怔了怔:“瑛园倒是挺拼的。” “什么?”西子因为心不在焉,便没有听清这句话,转过头来看看幼清,不知对方何时突然脸色很难看。 幼清勉强笑了笑:“我是说,瑛园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身子还挺壮。” “是啊,我们三人那会儿踢毽子,我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了,瑛园还在那里生龙活虎呢!”西子摸了摸绑在腰间的那个布袋,“嗬,我这个烤白薯还未凉呢,你要不要来半个?” “我没胃口。”幼清道。 “吃点东西也能长些力气呢!”西子说着就掰开了白薯开始吃,里面的瓤还冒着热气,“真好吃,跟栗子似的!刚才嫌烫没有吃,这会子吃正好!” 幼清也凑了过来,怯怯笑道:“闻着还真是挺香的,要不我也来半个?” 西子笑嘻嘻地给她半个:“馋猫~” 幼清吃着又沙又面的烤白薯,其实并非嘴馋,而是听进了西子方才的那句话:吃东西能长些力气,这下子就有劲爬到山顶去了。 眼看着唐瑛园她们跟着霓节一起上山去了,两位婶子索性也就着山路旁的大石头坐下,模糊婶儿敞开大嗓门儿冲下方喊道:“等你们歇够了就喊一声,咱们就往上走!” “好”两个人挥挥手,声音又消失在风里。 因为水都喝完了,两个人就只能干咽白薯,吃到最后都有些噎得慌,便不约而同一起顺着心口,到最后都忍不住相视笑起来。 幼清发出一阵感慨:“能和友人一起登山赏景真是人生幸事。” 西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实在是很羡慕你能交到瑛园和瑞彩那样的好友。”幼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孤单。 西子也不免感慨:“说起来还要感谢瑛园,是她把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的。” 幼清想起,就在半年前,无论西子还是瑞彩,都和自己一样,属于班里不合群的那类人。西子是因为生得太美而被孤立,瑞彩则是因为土里土气被大家嘲笑,那么自己呢,大概是天生气场太弱,与人结伴常常会处于劣势,又不甘心趋炎附势,所以慢慢就成了形单影只一个人。 唐瑛园来到班里,很快就与西子瑞彩结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西子竟变得不那么孤高清绝,瑞彩竟也变得不那么土里土气了。三个人很快走在一起,渐渐有些牢不可分的势头。 幼清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与这两人结盟?仔细究其原因,无非是嫌瑞彩太土,若和她在一起,说不定两人会一块儿被人嘲笑。至于西子,她太美,自己若与其为友,难免低她一等,得时常巴结着她,再说,经常和一位美人出出进进,无非会显得对方更美,自己更平庸罢了。 唐瑛园是怎样做到的?幼清很好奇。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很聪慧。 幼清看看西子,微笑着道:“以前我总觉得你太美,而不敢接近你。” 西子扑哧一笑:“大家一起住了这么久,突然这样讲怪尴尬的。” 对于西子,幼清始终觉得有些遗憾——这个人竟然很好接近,甚至还有些幼稚天真。 幼清咬了咬嘴唇,只恨造物弄人,当唐瑛园与西子她们密不可分之后,自己才得知那个消息。 ——他居然是西子的哥哥。 他居然姓温,是西子的哥哥。 要是早一天知道这个消息,自己才不在乎什么优势劣势,一定要同西子做好友的。 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晚了。 如今再想尽办法接近西子,只怕太过明显,反而让人看不起。 “对了,听说你们家铺子又推出新的香露了?”幼清笑着问道。 “这一次只推出了一款,就是海之神女。” “是玫瑰宴上的?用蓝玫瑰做成的吗?” 西子点点头:“本来打算让客人的选择更多些,但任何其他香露在海之神女面前,都像是附属品,便也只好推出这唯一一款了。” “那也不愁卖,但应该会卖得很贵吧?” “对,幸好有很小瓶的,算下来也不是很贵。”西子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也不算秘密,便笑道:“这次听从了瑛园的建议,将海之神女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冷香,一种是暖香,让客人们各取所好。” “她可真有办法。”在幼清眼里,瑛园聪明得不像个凡人。 “要不是瑛园,我们温家也不会下大决心做香露的。” “看来瑛园为你们家出了许多力”幼清的声音渐渐变暗。 西子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朗:“可不是么,这回的玫瑰宴也多亏她出了好点子!我父母都不知道怎样感激她呢!恨不能将她留在我们家,不放她回去了~” “她c她还小吧”幼清也没想到自己听了这话,反应会如此强烈——温家要把瑛园留下?还能是几个意思?算着年龄,也是他们两个最接近。 “不小啦,已经过了13岁生辰,等咱们回了京都,她也要跟着咱们一起参加那些相亲宴了!”西子一笑。 “是啊”幼清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提起那些相亲宴来,更是百感杂陈。 “天色不早,咱们起来继续登山吧。”幼清站起身来,试探性地问问西子。 一想到自己成绩单上平庸可怜的成绩,幼清就想赶快扭转这些势头——当年薛慧的长相和家境都很平常,之所以能在相亲宴上走俏,正是因为她那傲人的女学成绩——自己如今和这些人合成一个组,终于不再势单力薄,已经得了三个良,后面说不定真能得到一个优。 “哎,早晚也得爬上去。”西子叹了口气,只得咬牙站起身来,准备上山。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行飞花令 ,当幼清与西子上到山顶时, 茅草亭上的几人已经摆开茶席开始吃茶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茅草亭里的茶桌是村民们用大石头搭的,此时上面还铺了一张蓝印花布的茶席——这块布很眼熟, 正是笑笑前几日去镇上买回来的窗帘布, 裁好后还剩下一块, 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蓝印花布上摆着粗瓷的茶壶茶碗,几个粗瓷碟子里还盛了简单茶点:瑞彩做的油炸蚕豆c桂婶做的香炒葵花籽c笑笑做的桂花糯米卷c霓节做的藕粉山楂糕。 旁边一只温酒用的粗瓷小壶, 此时权当了花瓶, 里面是一大束耀眼山花。 几个人并没有因为两位先生的加入而冷场,此时大家都在热闹地说着什么,幼清拉着西子快走两步:“咱们还是上来晚了,定然错过了什么趣事儿!” 西子也跟着急走两步, 若在平常早就招手喊起来了,此时因先生们在, 也不好太过张扬,便随着幼清轻轻向亭子里走去。 只听那周先生笑指着瑞彩:“又轮到葳蕤同学了,这回定然又要想出什么有趣的诗句了!” 瑞彩不好意思地道:“这一轮比上一轮还难呢,诗中要同时出现大小两个字,还真不大好说。” 笑笑在一旁道:“你若答不上来,就又要戴一朵菊花喽。” 此刻瑞彩的头上已经插了两朵野菊花, 霓节头上则插了一朵, 其他人头上皆无。 “看来输了的人要罚戴菊花的, ”西子轻轻笑了笑, “幸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最怕罚酒罚报菜名罚讲笑话罚赤膊划船了” 幼清:报菜名?讲笑话?赤膊划船? 这边瑞彩笑道:“想倒是想出来一个, 你们可别笑我: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两位先生都道:“这个好。这是正经的曲牌,有什么好笑的呢。” 瑞彩扶了扶头上的菊花:“方才你们说的都那么雅”说着看了看身边的颜先生:“下一位轮到先生了吧?” 颜先生点点头,想了一想,认真道:“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 幼清在一旁听着,不觉悄悄对西子道:“这诗倒是冷僻,是诗经吗?” 西子点点头:“是小雅里的,换我可背不出来,只隐约记得‘君子所履,小人所视。’” 幼清一时不语,一时又焦急起来,本以为西子对诗词这些不上心,谁知比自己底子还强些想起以前在相亲宴上参加的那些射覆和联句,每回都让人紧张得想吐。 见大家正讨论着这句诗,幼清急忙暗暗拉西子的袖子:“你可想出来了?有了几句?” 西子还未回答,周先生就一眼看见了二人:“她们上来了!方才光顾着飞花令,竟没看见!”说着便站起身来招呼着两人进来坐。 两位婶子也被大家招呼着坐,模糊婶直摆手:“俺们都不识字儿,还是去生炉子吧,一会儿咱们就烤肉!” 周先生听见烤肉,很是惊讶,又见几人果然背了许多食物上来,不觉对颜先生笑道:“看来还是咱们过于刻板了,上过几次山,竟从未想到生炊饮食。” 笑笑也在一旁笑道:“两位先生是神仙,我们都是大俗人!” 周先生摇头笑道:“还是你们有雅兴,也有办法!”说着看了看上来的这两位女学生:“我们方才吃茶,一时兴起便行起茶令来,说起来是飞花令,却也做了些小小改动。如今这一轮,是在诗中将大与小两个字都体现出来,格式不论,诗词歌曲皆可,俗语也可。” 西子与幼清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周先生又道:“你们两个排在最后头,先在心里想想句子。”接着又问道,“下一个到谁了?” 众人笑道:“该周先生您了!” 周先生也不禁笑了:“都绕糊涂了,那我就来说一个: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 瑞彩掩口一笑:“两位先生都是说的诗经。” 颜先生挨着瑞彩,不觉也一笑:“平日看不出,你们几个竟这样淘气。” 下一个到霓节:“这回菊花要插满头了。” 幼清闻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自己目前也没想出任何关于大小的句子,可算有人陪自己作伴了。 谁知笑笑又道:“方才明明听助学口中念念有词的,怎么这会子又说不出来了?” 霓节难得一笑:“太长了,怕念不完” “念来一听。”颜先生鼓励道。 “那学生就念了。”霓节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江东去,浪淘尽三国周郎赤壁一时多少豪杰小乔初嫁了!” 众人: 霓节进一步解释:“大江东去,与,小乔初嫁了。” 全场除了幼清,几乎全都爆笑起来。 西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这首词里还暗含了这两个字呢” “这一回助学不用戴花,周先生又没有规定字数~”笑笑的肚子都笑疼了。 “好好,这也算!”周先生擦了擦嘴角笑喷出的茶,“下一个就是瑛园了吧!” 笑笑点头,一字一句道:“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 颜先生闻言,第一个赞道:“这句诗最是应景!我们此时不正在烹茶饮茶么!” 几人也都说瑛园这句最好。 下一个就轮到西子了,西子笑了笑:“我这句最简单,也不知前头有人说过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句还真不曾有人说过呢!”瑞彩道,“我刚才怎么没想到这句呢!还有助学,你怎么也没想到” 霓节默默表示赞同。 最后一个到幼清,幼清脸色白白的,实在是一句也没能想出来:“方才光顾着听大家的绝妙好句了,也没来及想自己的” 瑞彩笑着从花瓶中取出一朵黄’菊花来:“我来给你簪你最喜欢的黄’菊!戴好了花,还要自罚一杯茶哦~” 幼清一霎脸色又变得红红,低头将自己碗中的热茶饮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才第一轮,自己就露了怯垫了底。 “桂婶儿!你们别忙着干活,也来说两句吧!”笑笑招呼两位婶子也参与进来。 模糊婶笑道:“俺们懂个啥,刚才说的那些俺们都听不懂!要是唱个山歌,讲个村野笑话还行!” “说个俗语农谚的也成啊!”周先生也笑着鼓励两人。 桂婶儿问道:“俺们都没听懂规矩哩!”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里要有大和小这两个字儿!”瑞彩一句话概括了。 “嗐!这有啥难的!”桂婶儿张口便是一句,“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好句!”大家都为桂婶儿的反应敏捷叫好。 模糊婶也不甘示弱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算不?” “当然算!诗在民间啊!”周先生笑道,“两位嫂子能够张口就来,这也是几十年来乡野生活的积淀!” 啥鸡店不鸡店的,两个婶子听不懂,但都觉得这样连句挺有意思。 幼清的头埋得更深了,在场所有人,只有自己没说上来。 模糊婶笑道:“后头还有啥?俺们俩也加入!” 周先生想了想道:“那咱们就简单一些,从一说起,也就是每个人的句子里都要有个一字。” 瑞彩将一些纸团拿出来:“咱们还抓阄排序吧!” 幼清打开自己手中的纸团,里头写了个“三”,知道这是排在了第三个,心里有些焦急,又有些庆幸——焦急是因为排在了前头,需要很快想出句子来,庆幸也是因为排在了前头,不至于被别人把自己想说的先说了去。 排在第一个的是周先生,周先生笑道:“那就起个悲壮些的头吧——汉江明月照归人,万里秋风一叶身。” 瑞彩闻言点点头:“果然悲壮,而且还应景,如今正是秋风乍起之时。”说着又道,“那我就来说一个: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句也好。”周先生赞道。 幼清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还好一字的诗句很多,自己已经想了一句不错的: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 谁知前面两人说的都是很大格局的句子,自己的这一句难免有些小女儿情态了,想了想,便临场做了改变:“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周先生闻言点头:“岑参的诗,总也悲壮可泣,有血有骨。” “学生自小便爱读边塞诗。”幼清怯怯说上一句。 下一位轮到西子,西子先微微一笑:“我可没有你们那般大气,想到的都是一些闺阁词。” “你想的哪句?”笑笑好奇催道。 西子吟道:“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李清照的这首清丽小词,由西子吟出来格外有味道。再衬上如今渐凉的初秋天气,更是以情境见胜。 “要是再下一场秋雨,就完美了。”笑笑不觉说道。 “这一句最美。”颜先生微笑道。 众人也都纷纷称美,颜先生又对周先生笑道:“这才雅致,像你们方才又是边塞又是大石头的与眼前的和美宁静不相称。” 幼清: 周先生眼睛只望着颜先生:“我倒好奇你的句子了。” 下一个恰恰也该颜先生了:“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周先生笑道:“你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恨。” 众人都笑着,很喜欢看两个先生之间文文雅雅的眉目传情。 下一个是桂婶儿:“一个巴掌拍不响!”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唯有颜先生脸色红红,周先生尴尬笑道:“诗在民间” 笑笑看看自己手中的纸条:“这是不是该七了?” 桂婶儿点头:“俺刚才拿的是六。” “好,该我了。”笑笑也清清嗓子道,“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 “瑛园这才是要做神仙呢。”周先生笑道。 笑笑抿一口茶笑道:“学生不过是借了谪仙的仙气罢了。” 下一个轮到霓节:“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笑笑闻言,不觉感慨:“我最喜欢助学的这一句。” “霓节真性情。”周先生点评一句。 最后一位是模糊婶儿:“俺不来了,俺那句没意思。” “看来模糊婶是想戴花儿呢!”西子一笑。 桂婶儿道:“你只管说!咱们也不识字!他们笑话不到咱们头上!” 模糊婶儿这才道:“一个蛤’蟆四条腿儿,两个蛤’蟆八条腿儿!” 众人听了又都笑起来,桂婶儿笑出了眼泪:“俺知道你要说的是啥了!” 模糊婶羞臊地笑了笑,这要是把真实的话说出来,全场恐怕就都笑不出来了。 其实模糊婶本来要说的是:一个大白腚两个瓣儿,两个大白腚四个瓣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授人以渔 ,本来大家打算从一到十将每个数都做一轮诗词, 但又觉得时间实在有限,最主要原因是, 大家都开始馋烤肉吃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让令官决定吧, 后面咱们的飞花令要怎样进行?”笑笑望着周先生。 周先生自从看到模糊婶儿将两只鸡用泥土糊起来开烤, 就有些坐不住了,索性笑道:“马上就晌午了, 咱们再来最后一轮!方才已经作过了一字, 那咱们就连着把二到十用一轮做完,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都同意,瑞彩笑道:“索性也别抓阄了,谁想到谁就说吧!” 模糊婶儿蹲在不远处, 刚刚为烤鸡添了一把火,听见这边说的, 就急忙跑过来道:“俺先说俺先说,俺知道一个!还是一句字儿诗!” “说来听听!”众人很好奇模糊婶儿能说出什么“字儿诗”来。——村里人常常把那些之乎者也称作字儿话,因此便把传统诗词也叫做字儿诗。 模糊婶儿想了想,清清嗓子道:“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大家也有听过的,也有未听过的。 瑞彩先一个纳闷儿道:“这两句诗怪得很, 我家就是养蚕做丝的, 二月蚕还没有吐丝, 怎么卖新丝啊?再说那谷子, 我家以前也种谷子, 都是春播秋收, 五月里刚长出秧苗来,哪里来的新谷?” 西子问瑞彩一句:“什么是粜?” “就是卖粮食的意思。”笑笑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篇课文,名字就叫《粜米》,是叶圣陶先生写的。 幼清暗中观察着在座各位的神情,轻声道:“周先生,给我们讲讲这句诗的意思吧。” 周先生的神色有些凝重:“看来在乡下住三日的确太短了,城里的孩子们对农事还是一知半解。”说着先问了问模糊婶儿:“嫂子可知全诗?可解诗意?” 模糊婶儿低头搓着手上的泥巴:“诗俺可不会背,这一句是俺小时候常听的俗语,每当家里揭不开锅了,老人们就会念这两句: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这是要把人给逼死哩!想想可不是么,二月蚕刚下子儿,就得把一年的新丝全卖了,五月里的谷子刚出苗,就得把一年的谷子也全卖了!家里一点口粮余钱也剩不下俺想着,这大概是早先的年月里,上头征粮把人们征怕了!” 笑笑闻言,心中有无限感慨,虽说如今元龙朝的农业赋税并不重,但这些村民生活依然贫困,尤其像三爷爷家这样的困难户,每年总有几个月要靠借粮度日。 周先生打量着眼前的几个学生:“你们谁知道这首诗?” 幼清咬着嘴唇半晌不语,心里却在努力回忆着这首诗的内容,明明曾经看过的,此时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连诗人是谁都记不清了。 其他几人似乎也未听过这首诗,便是笑笑这种诗词大赛的业余选手,也没有听说过。 最终霓节清了清嗓子:“这是晚唐诗人聂夷中的《伤田家》: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诗词并没有言语上的过多修饰,而是□□裸的把一种现状展现在读者们眼前,令人更觉得难受。 半晌,幼清觑了觑两位先生,才道:“幸而当朝圣上是贤君,世间再无昔日惨剧。” 却无一人接话,仿佛每个人还陷在沉思里。幼清干咳了两声,给大家续上茶。 霓节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我很小的时候,赶上一年旱灾,村子里就有饿死的孩子。” 众人闻言,都不再言语。 笑笑问两位婶子:“村子里借粮的情况多吗?像两位婶子家这样有壮劳力的,应该算是比较殷实的吧?” 桂婶儿皱着眉头道:“虽说俺家的瓦房算是村子里最好的,但俺家每年也免不了有借粮借钱的日子。” “前些天你们送的那些米面粮油,真是救了好几家的急!甚至救了好几家的命哩!”模糊婶道,“村子里那两户极其穷困的,把你们那些细粮拿到集上去换了好些粗粮,够吃到过年了!” 颜先生不解其意,问自己的学生们:“你们捐了粮食给村民?” 瑞彩点点头:“我们当铺在最后一日低价收上来许多粮油,最后大家商议着把这些粮食送给了村子里困难的农户,就当是行义商之举了。”瑞彩说着也有些动容,“真没有想到,居然顶了大事儿。” 颜先生闻言,挨个打量了一番这五个学生:“难得你们居然统一了意见,难得。” 瑞彩赶紧补上一句:“还有芙蓉,她那会儿也是赞成的。” 幼清的脸色有些发白,很怕谁当场来一句‘幼清当时坚决反对,后来被我们说服了’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往自己脸上戳刀子了。 颜先生看了看周先生:“难怪山长昨晚一定要加那个优。” 听见优字,每个学生都抬起头来望着两位先生。 周先生笑了笑:“本来是要回到女学再公开的,既然颜先生说到了,我也给你们透一个底,在决定来乡下之前,山长先生就已经为此次历练之行立了几个标杆,包括每组所赚银钱多少,包括标新立异之心,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就是义商之举。” 听见这些话,每个人都禁不住心跳加快,有的人是为了这个优字,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行为受到肯定,也有的人是为了年迈山长的赤子之心 周先生的声音有些激动:“大家本以为,这三日的考验已极为严苛,学生们能够度日便不简单,能够赚到银钱更是不易,至于义商之举在艰难之时,恐怕真正的商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你们这些女学生。最重要的是,你们施舍粮食乃是在核算总账之前,这就更为难得!” 闻得此言,笑笑又想起了那一日霓节的话来——“正因有此压力,才算得上取舍。” 颜先生有些湿润的目光望着大家:“难为你们了。能行此举,我也不再担忧你们的将来。” 西子笑道:“那一日助学跟我们讲,我们应该以小组商铺的身份,尽量做一些想做的事,才不枉此行。” 幼清心里也完全松了口气,又想着山长说不定真的会给每个人添一个优,心里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便也跟着笑道:“我们也都想着尽量报答大王庄,让村民们都过上好日子呢!大家都给家里写了信,这两日家里都会送些东西过来,到时候分送给村民们就是了。” 周先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山长的事情已算泄了密,生怕自己再言多必失。 但笑笑却替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救得了急救不了穷,咱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两位婶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大家的讨论,末了桂婶说道:“你们都是些小商贩,哪有什么东西分给俺们!倒是你们这些主意好!”说着看了看笑笑:“这闺女的鬼点子最多,俺就听她的了!大模糊家包了小山,俺家就包下这座棱棱山!” 颜先生闻言却扑哧笑了:“什么棱棱山?” ——到后来,大家才发现山顶上明明有一块碑,上面写的是“零陵山” “这座山为什么叫零陵山?总得有个原因吧?”笑笑问道,起初还以为棱棱山的名字是因为山上石头多,但现在看来,这座山的石头并不多,植被分布非常广。 “山长为此也问了一些村里的老人,说是这座山上有很多类似零陵香的香草,但与岭南的零陵香不同,味道较淡,入药效果也不明显,因此只被村民们当做野草对待。”周先生道。 模糊婶很快就找到了一棵草拿过来:“就是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做香料用又不够香。” 笑笑接过那棵草来,并不认得,但放到鼻尖就有春花烂漫的原野之气:“这是好东西,就像那甜草根一样,一定会有用的。” “俺信你!”桂婶儿最近很挺笑笑。 幼清被方才笑笑那句“授人以渔”说的不大舒服,明明以为自己广送钱财的提议会受到大家的称赞,谁知唐瑛园总有办法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自己身上。 幼清轻了清嗓子,对颜先生笑道:“咱们的飞花令这才进行到二,后头的还要来吗?” “自然要进行完才是,”颜先生笑看着坐在身边正闻着香草的笑笑:“瑛园来说三吧。” 先生点了名,笑笑赶紧开动脑筋想了想,准备说一个风花雪月的诗来柔和一下刚才严肃的气氛:“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 众人听着,都觉得美。 周先生不觉问道:“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从未听过这句诗。” 颜先生也好奇道:“我也未听过,只觉得立意新奇,辞藻也美,这是哪位诗人的?” 被两位先生疑问,笑笑也当场懵了:“这不是贺铸的吗?” 周先生很肯定的道:“非也。” 颜先生也想了想:“贺铸的那一首是: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笑笑挠了挠头,听见西子道:“莫非还是那位容先生的?” 笑笑恍然大悟,可不是么,把诗词记混了,刚才念的那两句明明是纳兰容若的:“是啊,怪我记差了,这句是以前看到的一本旧书上面的。” 笑笑虽然不算错,但还是主动拿起一朵菊花簪在了发间。 周先生笑道:“下一个四让我来念吧,已经有了: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周先生豁达,”霓节接下去念了关于“五”字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霓节豪放。”颜先生接下去念道:“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 “颜先生淡泊,”西子一笑,“可惜我就是小门小户小情态:七月七,回首笑三郎。” 幼清都替西子脸红,这种情诗怎么能当众念出来?但见大家都一副欣赏的样子,并没有谁觉得不妥,便也把即将要念的那句“胡天八月即飞雪”咽下去,张口改成了:“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幼清这首幽怨,”瑞彩一笑,接下去道:“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这么一来,就剩桂婶儿了:“你们已经说到九了,就差俺这个十了!这回俺也说一句字话,俺做闺女时,俺们东邻家的老秀才常常念: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 这两位婶子,一张口就是严肃文学。 笑笑以为周先生又要讨论一番,谁知先生道:“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肉!咱们这就烤肉吃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梅花往事 ,幼清十岁那年离开京都, 被父母送到远在苏州的外祖母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幼清记得,当年腊月到的苏州, 在那里住满一年才被父母接回去的。 刚到苏州的那一阵子, 幼清整日都在屋子里闷着, 连院子都很少去。几个表姐常过来陪她解闷儿,却也很少在其脸上看到笑意。 过年时全府热热闹闹的, 唯独她一个人冷清。 年后就是上元节, 上元节后又赶上大表姐出嫁,喜事一件挨着一件。 幼清的外祖父本是北方人,因此还守着北方的规矩,“抱包袱”这件事必须要儿女双全才行。 男孩子已经定下了七岁的表弟, 家里的女孩子都大了,算下来幼清最小, 个子也生的小,脸也小,看上去就和七岁的弟弟差不多大。 因此也被派上了抱包袱的差事——这件事很简单,两个小孩子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起去,也一样坐轿子,每人挎一个小小的红缎包袱, 里面装着新娘子的衣裳。 等轿子到了婆家, 会有专门的人上前来请两位小客人下轿子, 手里会拿着糖果金錁子等等玩意儿吸引着小孩子下来, 若是能坚持不下轿, 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幼清临上轿时, 外祖母一个劲儿的嘱咐:“可别人家一叫就下轿啊!也别屁股太沉,叫八回也不下去,最后被人家连轿子抬进门去就不好看了。” 幼清点了头,坐进轿子里,听着外头热闹的喧闹锣鼓声,仍然是心不在焉。 “姐姐,我娘让我多拿几块金锭!”弟弟同自己咬耳朵,“你打算要什么?” “我若要到了金锭,也都给你好不好?” “哎!”弟弟开心地笑起来,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姐姐到底想要什么?我帮你找他们要!” 幼清想了想:“外祖母叫人把我那院子里的红梅都砍了,我如今就想看看红梅花呢。” “这还不简单。”弟弟抓紧了自己手中的红包袱,“那你是不是连糖都不要了?一并都给了我?” “都给你。”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就到了男家。 震天响的爆竹声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不一会儿,就听见轿子外头有人道:“快把这两个小祖宗先请下来吧,要不新娘子下不了轿!” 轿帘一掀,一张丑丑的脸探进来:“孩子们,我给你们一百颗糖,赶紧下来吧!” 脸太丑了,小表弟直接被吓哭了:“丑!” 不一会儿,又换了个稍微俊些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下来吧,一人一对儿喜字金锭!” “哎!”小表弟听见有金锭,就高兴了,也忘记了外祖母之前交代的矜持。 幼清望着眼前的人,心里突然想戏弄戏弄对方,看着那两个金锭,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听见轿子外头有人道:“是女孩子不肯下来糖肯定不行,再拿点儿好东西来!” 不一会儿,又送上来一对金耳坠子,幼清还是不动地方,后头又有金镏子和小金镯子,幼清依然纹丝不动。 对方终于有些急了,但大喜的日子总得把娘家人哄好了才是,便连声问小表弟:“你这姐姐为何不下来?” 小表弟也是个调皮性子,翻了个白眼:“嫌你丑!” 轿帘子放下来,听着外头急道:“赶紧找个好看的来,人家还嫌我丑!” 过了一会儿,似乎真有人叫过来个好看的:“你行你行!今日的这些人里头,你长得最好!不过是哄小孩子,你年纪也不大,定然懂得小孩子喜欢什么!” 看来是去请了个好看的人过来,幼清心下暗暗一笑,觉得戏弄这些迎亲的人也挺有趣儿! 这人并未直接掀开前头的门帘,而是从弟弟那一侧把轿子窗帘掀开一条缝,递给了弟弟一颗糖。 小表弟见那糖的样子新鲜好看,就像是一朵玫瑰花似的,吃在嘴里,更加觉得好吃,便还找那人要。 也不知那人和小表弟耳语了一番什么,弟弟居然主动下了轿子。 幼清心下一哂,反正自己岿然不动,看他们能怎么样? 那个所谓的好看人,竟也不见了踪影。 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围观的人群不议论新娘子,反倒开始议论新郎的这位难缠小姨子了。 幼清一个人在轿子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莫不是自己拿捏得太过了?若让新娘子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一时又觉得难得自己今日高兴,自去年腊月,心就像是埋进了一潭死水,今日这一番艳俗的热闹反倒令心里泛起波澜。 正自胡思乱想着,突然轿门帘被刷的掀开了,只觉得一阵暗香传来,便见一大团耀眼的红颜色闯进了眸子——竟是好大一枝红梅花! 幼清心儿怦怦跳起来,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花——更多的,是望着持花的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必听旁人议论,幼清也知道,他定然是今日喜宴上最好看的人。 好看到 幼清蹙眉想了想。 好看到只有他才配拿梅花。 这世间谁也不配。 只他配。 他面容有些清冷,但却是那种晶莹的冷,像是山巅的雪。眸子一动,嘴角一扬,那雪就化作了春水,将幼清的世界淹没,甚至将整个苏州淹没。 他笑一笑:“我带你去梅林。” 幼清有千言万语要说,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 后来也不知怎样恍恍惚惚地下了轿,手里拿着他给的那一枝梅花,昏昏然又欣欣然地,跟着他进了大门,旁边的喧闹都化作了寂静,旁边的艳丽都化作了虚无,只有眼前少年的背影,披着银狐斗篷的背影。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幼清只要看到披着银狐斗篷的人,都会误认作是他。 事后还知道,那片梅林实则很小,也不过十几棵梅树罢了,但当时却觉得很大很大,仿佛一天一地都是梅花! 少年也不说话,只立在幼清身旁看梅花。 那一刻很短暂,却又很长久。 直到梅林边上走过来自家的表姐们,幼清才知道这一场赏梅之事就要结束了。 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因为家里把红梅花都砍掉了,所以才想看红梅!还有因为” “好看吗?”他一开口,世界就静了。 “好看。”幼清本来还想说,因为去年腊月,自己的亲姐姐碰死在一棵红梅树边,家里从此就不让种红梅了。自己今日并非任性,只是思念姐姐。 这些都没来得及说,他就笑了笑,离开了。 幼清只恨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或多或少想起他的样子来。 直到回了京都,也还是会想起他。 时间过得久了,这个人渐渐就活成了自己梦里的人。 几年后的一日,也是大正月里,街上还挂着上元节未撤下来的灯笼。 那场景,就和表姐出嫁那一日一样。 幼清在木琴巷的一间脂粉铺子买胭脂,猝不及防的,就遇见了他。 还是那般清绝的面容,是那样晶莹的冷。 他礼貌地对自己笑了笑,就去给另一位客人介绍香露了。 幼清半天挪不开脚步,内心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惊喜之后,却又泛起一阵落寞。 他更加好看了。 自己却日渐平凡。 有时候,相见倒不如不见。 幼清酸楚的浅笑,他不记得自己,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但那一枝梅花,却一直留着。 已经是枯枝了,被格外珍重地养在一个青花瓷的瓶子里。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域奇香 ,温西岫每日会在固定的时辰去温家香铺, 今日到得早些,上到二楼, 见温至翀正给几位女客人介绍最新款的“海之神女”香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一位年轻的姑娘调皮笑道:“说来说去, 到底是冷香好还是暖香好啊?” 温至翀微微一笑:“冷香清远, 暖香可人。” 一位姑娘仔细闻了闻两张试香纸:“我觉得还是冷香好,闻起来就像遥不可及的仙女儿似的。” 另一位姑娘有些迟疑:“秋日里用这个, 是不是过于凉了?” “这才叫疏离高远呢!”姑娘淡淡一笑, “我要一大瓶。” 温至翀吩咐伙计为姑娘细致包装起来,再赠一小瓶暖香的试用装。 另一位姑娘看着温至翀:“只想请教问温公子,我更适合哪种?” “请教不敢当,若要在下推荐的话, ”温至翀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仔细想了想:“青女素娥俱耐冷, 不如怜取眼前人。” 姑娘细细想着这句子,笑一声:“那我就买一瓶暖香!”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温西岫,急忙拉了拉身旁的另一位姑娘,“你不是就等着听他给你讲吗?” 姑娘脸色一红,想问温西岫又不好开口。 温至翀只笑不语。 温西岫见此情景,便走过来认真答道:“无论冷香与暖香, 它们的主花材都是蓝色玫瑰, 其他的辅花材也基本相似, 只是冷香多了薄荷和茱萸花, 暖香则多了一味佛手木。正因这两样配材的不同, 才使得同样花香的两种香露有了高低错落之分, 冷香味道偏高,尤其是最初的凛冽感觉,甚至有些高处不胜寒之意;暖香因为木质香的参与,令香气变得低回婉转,使人更易亲近。”温西岫望着三位聚精会神倾听的姑娘,目光凉且温润:“无论冷暖,最终结尾的气味都是檀香。” 一番话说下来,这位姑娘当即要了一冷一暖两大瓶:“虽说是冷暖自知,但这香露用在身上,倒是令旁人都能体会到自家的冷暖了。” “等冬日里拢了火,用这些暖香才好闻呢!”另一位姑娘笑起来。 待三位姑娘谈笑着离开后,温至翀称赞一声:“我方才费尽口舌说了半个多时辰,倒不及你这几句话了。” 温西岫打量着柜台上林林总总的香露:“没想到她们还能听进去。” “那得分人。”温至翀暗笑。 伙计下楼送客,此时楼上厅中只有两人。 “你这两日不去画会了?”温西岫将几款平时卖得较少的香露取出来,打算回去研究研究其不受欢迎的原因。 “嗯这几日铺子里忙。”温至翀敷衍道。 “难得重新拾起画笔,半途而废可不好。”温西岫道。 温至翀歪歪头,心知西岫并不知其中原委,便顾左右而言他:“我倒有件事,一直想同你讲。” “何事?” “香料大会的事,你真的要只身前往?”温至翀正色问。 “据说有人发现了茵樨香。”说起这一味香料,温西岫的神情严肃起来,“当年我祖父就一直在寻找这一味香,但遍访西域始终没能找到,那些祖传的香方里,多次提到了这种香。” 温至翀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这些,以前倒没听你提过。” “因为独缺茵樨香,那些香方始终无法配制成功。”提起这一位香料来,温西岫的眼睛就如寒星般发出亮光。 “我认为那不过是传说中的香料罢了。” “那紫述月麟之香,人们也都说是传说,这些年不也一一寻到了么?为何茵樨香不可呢?”温西岫反问道。 温至翀从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温西岫,心下知道他必要走这一遭的:“你若一个人去西域,伯父伯母恐怕都会担忧,不若我陪你一起去。” 温西岫道:“西域也不是没去过,没什么可担忧的。再说铺子也离不开你。” 虽然只是淡淡几句,但温至翀已知拗不过他,只得摇头叹道:“你这个香痴!不过两个番僧的几句话,你就当真了。” “每十年一次的香料大会上,总会有奇香出现。”温西岫想起十年前,自己跟随父亲前往香料大会时的情景,简直像打开了世界的另一道门。 “总归明年四月份才举行香料大会,你为何这样急着去?” “若能提前寻访到茵樨香,自然更好。” “你简直为茵樨香着魔了!”温至翀摇了摇头,“关于这种香料,根本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只在那《拾遗记》里提了一句:‘灵帝宫人以茵樨香煮汤沐发’,这种香究竟来自花草还是神兽,我们都不可知。” “正因不可知,才更令人心向往之。” “可是,那《拾遗记》本就是志怪之类的书,里头讲的都是些怪力乱神,不足信的。”温至翀认为这些飘渺的东西都是编出来哄人的。 “若非先人的古方中提到茵樨香,我也不会这般执着。” 温至翀想说什么,但因温家先辈香方的单传规矩,自己是没有资格见到这些方子的,便也无法过深议论。 温西岫的指尖轻触着那些冰凉的琉璃瓶子:“等香露制出来,你就知道了。” 温至翀蹙了蹙眉:“伯父伯母同意了吗?” “他们想我晚些日子去,希望能在家中过了年。”温西岫的口气却像是等不得了。 “小婉她们中秋就回来,到时你还能跟我们过中秋吗?” “还未想好。” “信来了,信来了!”瑞彩开心地招呼着小组成员,“家里给咱们捎的东西也都到了!” 笑笑第一个跑出屋子:“我的烤箱到了吗?!我专门给蕊娘捎了信,让她给我捎过来一只烤箱的!” 西子也跟着跑出来:“还有我的床帐子!我专让她们给送来一顶大大的绣草虫的纱帐!” 连霓节也走出来:“还有我那一箱书。” 幼清:“我也让捎了好多东西呢!” “都有都有!”瑞彩笑着道,“还有我让家里给捎过来的嵌玻璃的窗棂格子呢!” 幼清听了这话,又被触动了心事,表情暗了暗,随即又笑道:“这下子咱们有玻璃窗了!太好了!” 瑞彩笑道:“这些东西是次要的,关键的是家里给咱们来信了!”说着把手里拿的那些信分发到各自手中:“这封是幼清的!这两封是助学的!还有瑛园的一封~剩下的这些全是西子的!好家伙,西子有五六封信呢!而且有两封特别厚的!” 大家都忍不住去看西子的那些信,除了两三封正常薄厚的信封外,还真有两个格外胖格外厚的信封,简直快被撑裂了。 笑笑由此想到了前世吃过的那种很厚很胖咧着嘴的肉夹馍“你的哥哥们还真能写啊” 西子看了看封面,先把温至翀的那一封胖胖的信收起来,又去看另一封胖信:“这个居然是我四哥的?!他他居然写了这么厚?!他这辈子也没同我讲过这么多话!!” 笑笑听了忍俊不禁。 幼清也在一旁听着,并不急着打开自己父母给自己的信。 霓节看了看手里的两封信,一封是母亲写的,一封则是唐舒颜写的,嘴上微微一笑:“咱们不急着看信,还是先将马车上的东西拿进来吧!” 那些东西居然装了满满两辆马车,除了窗格子烤箱床帐子这些,还有许多吃的穿的玩儿的用的,瑞彩的父亲居然还让人给捎过来一架梳妆台! 桂婶儿目瞪口呆地望着满满一院子东西:“这些都是干啥的呀?这桌子上还立了一面大镜子!不是铜镜,莫非是镇上人们说的西洋镜?” 桂婶儿小心翼翼地走到镜子前,但还是被自己过于真实的影像吓了一跳:“娘啊吓死俺了!这里头有一个人儿!!” “对呀,这就是桂婶儿你呀!”瑞彩说着,也凑过去照镜子。 桂婶儿从镜中看到真实的瑞彩,才放了些心,好奇地摸了摸冰凉的镜面:“俺原来长得这样啊,跟铜镜里的不大一样看俺脸上的这些细纹儿,这么清楚的镜子只会把人给照丑了!” 笑笑走过来安慰桂婶儿:“赶明儿我给婶子涂脂抹粉,好好打扮打扮!这镜子不欺人,好看就是好看,到时候怎么照也好看!” “你别把俺打扮成个老妖精就成!”桂婶儿道。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晚饭过后,大家才各自拆信看信,霓节瑞彩点着琉璃灯在堂屋里看信,西子和幼清则在炕上靠着看——笑笑早就看完了,信是父亲执笔,把全家的问候都捎上了,除了鼓励女儿外,还让再给捎点卤肉回来 西子拿着一厚叠信纸,又是凝眉又是微笑的,一会儿又脸红地痴痴笑。 笑笑不觉好奇,便也上了炕凑过去道:“谁写的信这么有趣儿啊?” 西子却一阵惊慌,将那信掩了:“不过就是哥哥们写了些家里的趣事儿” “噢?”笑笑才不信呢,但也未再问。 西子见周围有人,便将那封信先收起来,打开了另一封厚厚的信:“要不,咱们看看我四哥都写了些什么?” 听见这话,幼清也停下了手上动作,心里急切盼望着西子能念一念他的信。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岫的信 ,听见西子说到“我四哥”三个字, 幼清的呼吸差一点骤停,手中紧紧捏着父母的信, 上头的字却是半个也看不进去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幼清本是就着炕边的桌子来看信的, 而西子与笑笑则坐在炕上守着小炕桌, 两张桌上各点了一支蜡。 幼清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蜡烛上,望着那烈焰琼脂般的蜡烛心, 听着炕上那两个女孩子低低的笑声, 心里却再不能平静。 温西岫的信,他的信。 她们两个在看他的信! 唐瑛园居然也在看! 他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让她们这样开心。 为什么唐瑛园也在看?为什么她能看? 幼清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全情集中的情况下继续开动脑筋,最终,她歪了歪嘴角, 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弄灭了眼前的烛火。 屋子里突然暗了半边,西子的眼睛从信上抬起来:“蜡烛怎么灭了?” 幼清的口气似是不好听:“也不知外间屋谁动了动门帘, 就吹进一股风来,我的信刚看到一半儿。”说着就把蜡烛从桌上取下来,凑到炕桌前:“借一个火。” 蜡烛心遇到了火,由一簇亮成两簇,眼前更加明亮了。 幼清轻轻一笑:“咱们这两支蜡烛也比得上外屋的琉璃灯了!”说着便跟两人挤了挤,“我也在这儿看信!” 另外两人也没当回事, 西子坐在中间, 指着信笑道:“我四哥说呀, 我三哥种出了一种特别美丽的千层玫瑰, 像芙蓉三变似的, 清早盛开时是淡红的, 到了晌午变成深红,后晌则慢慢的转成紫红,到了黄昏就成了紫色。” “可真美啊~”幼清由衷赞叹一声。 西子的口吻里有些遗憾:“最可惜的是,天色一暗,这种玫瑰就会在半个时辰之内掉光全部的花瓣儿” “这倒像是一个决绝的女人,看起来千娇百媚,神秘莫测,却在关键时刻敢于燃尽自己。”幼清也觉得自己今日的话有些多了,但为了融入对方,必得搭上话才行。 西子揣摩着幼清的这些话,并不十分赞成:“我认为一朵好的玫瑰,应该极尽全力延长花期才是,若能开成千日红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幼清掩口一笑:“若是玫瑰都那般好养,你们家的宝贝花儿卖给谁去?” 西子也笑起来,问身边的笑笑:“你也来评价一番嘛!干嘛一副沉思的样子。” 笑笑收起心神,抱着手里的小布老虎靠在墙围子上:“这种花最寡情,过把瘾就死。” 西子一笑:“我要把你们两个人的评论都写下来,给我三哥看看去!” 幼清怔了怔,一时搞不清这信到底是谁来的,只得试探性地笑一笑:“有哥哥可真好,你三哥一定很疼你,要不怎么能耐着性子给妹妹写这么厚的信呢!” 西子呵呵一笑:“我三哥才懒得给我写信呢,这是我四哥写的,不过是把家里最近的事情写给我看看真不敢相信,他能写这么厚!” 幼清终于放下心来,咬咬嘴唇,故作好奇地探头看了看信上那些字,口中轻轻敷衍道:“有哥哥真好,能收到这么多信” 心里却怦怦地跳着:他的字原来是这样的! 字体笔势如月光般的孤瘦清绝,正如他这个人。 难怪人家都说字如其人呢。 正在思绪万千着,突然听见西子一阵笑:“我三哥不信这个邪,每日都要摆几盆这样的变色玫瑰在窗前,第一日是有小厮过来回报个事儿,我三哥听完了,一回头,玫瑰花瓣全掉光了第二日是,花锄买来个马拉车的小玩意儿,我三哥陪着他看了一圈马拉车,再一回头,玫瑰又掉秃了”西子边说边笑,最后靠在笑笑身上笑起来。 笑笑也笑,口中却道:“我只是好奇,温四哥怎么耐下心来写出这些日常的。” “他们兄弟间就是这样,关于对方的糗事,总是不厌其烦!” 幼清也往两人身边靠靠:“那第三日呢?第三日看见花儿凋谢了吗?” “花儿也不是凋谢,而是在开得最盛的时候把花瓣全部掉光,”西子坐正了身子,继续看信:“后来到了第三日” “西子给念念吧,原话是怎么写的?”幼清好奇道。 “原话只怕寡淡无趣,”西子捏着手里的信纸,一字一句念道:“自牧先生自朝至暮厮守花旁,余人皆不敢再扰,及至余晖褪尽,先生凝眸视之”西子看到后头的话,笑得不能自抑。 “后头怎么说的?”笑笑也不好意思直视信纸,便抱着布老虎问西子,“这原文说的更有趣呢!” 幼清暗暗看着笑笑,只觉得对方也格外关心这封信。 西子半天才笑够了,盯着信边笑边念:“或因晚风渐凉,薄衣生寒,先生偶得一巨嚏,余音绕园三匝,至我瞬云轩一带方渐渐退去。待先生凝神观花,噫,众花瓣绝尘而去,瓦盆赫见一裂缝,小婉归来或可一观。” 笑笑听了,也不觉大笑起来:“温三哥神勇非凡,一个‘巨嚏’,我喜欢四哥的这个用词。” 幼清也跟着笑,眼睛却在暗暗观察笑笑。 心里又免不了搜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他的三哥字自牧,酷爱养花,从信中看,他与三哥很是交好。另外,他住的地方叫做瞬云轩。 幼清用手指暗暗画着瞬云轩这三个字的笔画,心里一阵激动,有意脱口而出道:“真巧,我住的屋子叫纤云轩!” 西子一阵促狭:“好风流的名字~” 幼清一怔,不觉握起粉拳轻捶西子:“人家这名字来自刘克庄的‘纤云扫迹,万顷玻璃色’。” 西子与笑笑却不买这个帐,一起抑扬顿挫地吟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三个女生笑闹了一阵,西子才道:“我得把你们方才说的那些话都记下来,尤其是关于变色玫瑰的事儿,得写给我三哥四哥他们都看看。” 笑笑正色道:“其实这种玫瑰也有其好处,做干花啊,压花啊,胭脂啊,吃食啊,都是好的,花瓣儿摘都不用摘,自己就落下来了。” “对了,说起压花来,咱们从山上捡的那些花朵和树叶也已经压了两三日了,再过几日就能做压花了!西子可以做些压花图,寄给家里瞧瞧!”幼清也献计道。 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到时候你们帮我一起做!”说着又看了看幼清:“你明明对压花没兴趣的,如今这是怎的了?” 幼清的脸蓦地一红:“我只是,听你说的那些簌簌掉落的玫瑰花瓣,觉得不做压花怪可惜的” 西子突然又问笑笑:“对了,你的住处应该算竹里馆呢,还是莫莫轩呢?” “你还真要把我们的闺房也写进去啊?”笑笑夸张地拍了拍心口,“是不是还要把我们的宠物也写进去呢?包括我家的大白。” 幼清听了笑笑的话,心里更是怦怦跳起来,说不定西子真会把这些事写进给他的信里! 幼清脸上挂着笑掩饰心里的激动:“哦?瑛园养了什么活物吗?大白是什么?狮子犬还是狸奴?我倒是养着好几只猫呢!” 西子一笑:“大白是一只鹦鹉!刚开始听她说什么‘翠袖争浮大白,皂罗半插斜红。’,我只当那鹦鹉叫西江月的,谁知道居然就叫了大白!” “我前些年也养过一只大鹦鹉的,那东西太爱学舌,又整天叽叽呱呱吵个不停,我索性将其送人了。”幼清笑道。 “我家大白倒是不言不声的,特别内敛。”笑笑认真道。 西子憋着笑点点头:“是,那鹦鹉就跟我四哥一样,不爱说不爱笑,心里藏着事儿。” 幼清不知西子为何又提起温西岫来,只觉得这个人和鹦鹉并无可相提并论之处,仔细想了想,莫不是自己的心思被西子察觉了,这是拿自己调侃呢? 幼清心里一打鼓,就不愿再多话了。 笑笑却只觉得幼清今日有些反常,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人有些不适应,突然就想起端午节前夕,幼清缠了花粽子送给西子,婉转表示想要亲笔绘制的花香体验请柬,事后西子曾开玩笑对自己说:说不定这个女孩子爱四哥。 如今看来,倒似乎真有点那个意思。但仔细想想,幼清似乎也没有机会去了解温西岫,所谓的倾慕,也不过是被其颜值吸引罢了,又或者是钟爱香露的女子,对于调香师有着不可言说的情怀吧! 幼清坐在一旁,也不好再要求继续看人家哥哥的信,便只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的信。 西子摸了摸手中厚厚的信,清了清嗓子:“这么厚的信,他能写什么呢,看看下一页都有什么,即使是二哥三哥的糗事,也写不下这么多”西子翻到下一页,却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笑容来。 “你怎么不念了?”笑笑比较坦然,此时靠着坐垫,准备专心致志地听温西岫的信。 西子把剩下的信直接给了笑笑。 坐在西子两边的人,各自挺直了身子,都愣住了。 “我说后面的这些信怎么用铜弯针别着,原来是给你的。”西子把信丢给笑笑,就伸了个懒腰,“哎呀,别看不言不声的,还挺能写。” 幼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由内到外在一点点冷去,仿佛被谁碰一碰,就会无情的碎掉。 他给唐瑛园写了信? 他们是什么关系? 西子也不过念了区区两三页,剩下的厚厚一叠信纸,都是给唐瑛园的! 幼清假意低头看信,但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只觉得眼眶发酸,已经承受不住眼泪的重力。 他给她写了信。 他给另一位姑娘写了信。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怎样认识的?唐瑛园不是今年春天才来京都的吗? 可是,我们c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 我们已经五年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的月相 ,对于温西岫给唐瑛园单独写信这件事, 西子是十分喜闻乐见的,简直越想越开心, 还忍不住轻轻哼起歌儿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另外两个人却都十分安静。 西子瞅了瞅坐在旁边的幼清, 见其将头埋得低低的, 紧紧抓着手中的那封信,身子还有些颤抖似的。 “幼清, 你没事儿吧?”西子免不了问上一句。 幼清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没事儿” “你哭了?”西子听她声音有些哽咽, 忍不住凑上前去拉了拉她的手,悄声问她:“莫不是家信上写了什么?” 两个人声音虽小,但笑笑还是听见了:“幼清这是” 幼清本还忍着眼泪,但经两人这一关心, 那些眼泪反倒不争气的滴滴嗒嗒落下来,将手中的信纸全都湿透了, 心里难受得很,又不能对眼前两人明说,只得苦笑着撒谎:“不过是些家里头的烦心事儿” 西子同笑笑对视一眼,两人一起问幼清:“若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儿,就同我们说说,人多主意多, 说不定能帮上忙。” “没事儿没事儿, 是我想得太多了”幼清吸着红红的鼻子, 接过西子递过来的帕子擦干眼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人听见这样说, 便也不好再问,只劝着幼清想开些。 幼清将自己的信折起来,红着眼睛笑道:“看你们多好,除了父母之外,还有这么多亲人朋友能通信。” “费着纸张和笔墨,写出这么多张信纸来,还不是没法子的事儿。”笑笑说这一句,便又低头看起自己的信来,看了两页,便又去找笔。 西子自告奋勇去拿笔纸:“正巧我也要写回信,我一会儿就在炕边的桌子上写,你们谁也不许找我,也不许偷看~” “谁爱看你似的~”笑笑揶揄一句,跟着西子下床,“我要用我的炭笔,这样就能和毛笔区分开了,有些东西要圈画出来。” 西子扑哧一笑:“看来他的信是可圈可点了,等看完了,要不要再给他写个跋?” “偏偏你往歪处想,”笑笑做出个小孩儿般的笑容来,“我们是谈正事儿呢!” 自两人下炕去找纸笔,幼清就以不经意的动作轻轻往笑笑的炕桌那边挪,偷偷地迈眼看过去,隐约看见几行字:金氏专访较长,却字字铄金不忍删减,可另做专用。 幼清一时不解其意,偷眼看了看另外两人,见并未看向自己,便又将身子挪了挪,隐约看见后头还有“桃叶渡新式首饰三样:猫戏双蝶,鸥翔碧沙,灯影轻蛉” 毕竟是做贼心虚,笑笑那边一说话,幼清急忙将头缩回来,还假意掩着帕子作泣泪状。 笑笑取了自己的炭笔,坐回到炕桌旁,将一些文字画下来,又补缀些蝇头小楷上去。 幼清掩着帕子,用余光偷偷看,实在想不通对方到底在做什么:金氏?桃叶渡?这是在做什么?还专写了桃叶渡的新首饰,莫非是要送她首饰?! 幼清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信纸,自言自语道:“我也静不下心来写回信,索性就不回了。”说着看一眼正在疾笔如飞的笑笑:“瑛园倒是洋洋洒洒的。” “没法子,我这是公事。”笑笑头也不抬,继续写着。 “公事?”幼清闻言一怔。 那边西子刚刚打开了信封,把厚厚一沓子信拿出来,听见笑笑这样讲,便笑说一句:“我再没有想到,你把你那宝贝托付给他了!那个是叫杂志还是画刊的?” “杂志画刊都可,我也是一时没有可靠人选,又不愿意拜托父母。”笑笑边写边道。 “我更没有想到,他竟真的认真去做了,还能静下心来给你写这么多,都超过那一本《悦己》了。”西子又道。 “谁让你们温家是我最大的赞助商,”笑笑调侃一句,“再说,第一版已经印出来了,前几日就上市售卖了!彩印版要求更高,我们自然要在定稿之事好好商议一番。” 幼清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是波涛暗涌:还好,他们真是为了公事可是,他们两个如今就能互相帮衬生意了吗?这得是多大的信任?! “瑛园是咱们几个里最小的,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意,真是令人佩服!”幼清道。 笑笑听了,突然一拍脑瓜:“还说呢,黑白版的《悦己》已经上市了,家里给我寄过来一小箱子呢!你们是现在看,还是等明日天亮了再看?” 幼清还未回答,突然门帘掀开了,瑞彩人未进声先进:“现在看马上看立刻看!我都等不及了!还是存彩她们在信里给我说到这个,我才知道出版的事儿!据说,京都的女孩子几乎人手一本呢!连我们家后院的丫头们也买了一本儿,互相传着看呢!” “哪有那般夸张,杂志就在我那口小樟木箱子里放着,没上锁。”笑笑低头将纸上的“冰壶秋月”几个字用炭笔圈起来,并无他意,只单纯觉得这四个字写的很好看。 瑞彩已经打开箱子取出了几本,看那封皮简单,是一弯女子侧面的线条,渐渐形成两个字“悦己”,只觉得新奇好看。 瑞彩信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的正是玫瑰宴上的舞蹈,不觉看住了:“那一日探梅的舞跳得是真好!写的也好!让那没见过的人也像是亲眼看见了似的!嗬,这里还有探梅的专访呀怎样通过饮食来保持腰肢细软,这我得好好看看!” 幼清已经下到炕边:“也给我拿一本儿!我也好好看看学学!” 《悦己》对于幼清来说,远非女子杂志这样简单——这本书,是温西岫与唐瑛园一起做的,算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买卖。 幼清迅速翻着书,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字眼:金氏倒是看到了,只是寥寥几笔,说在彩刊上会详细刊登人参金家老中青三位太太的美颜心得至于桃叶渡,却是翻遍了整本书也没看到。 他信上提到的桃叶渡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三样首饰?莫不就是要送给她的吗? 幼清偷偷看看笑笑,对方正在灯下专心致志地阅读和记录,长长的眼睫在灯影下形成一片浓密的黑色羽扇,眉毛浓长,额头光润可爱,幼清不得不承认,唐瑛园是个美人。 想起五年前那个穿银狐斗篷的孤绝少年,和眼前这个容姿俏丽的灯下美人,幼清心里突然一阵堵的慌。 “瑛园今年多大了?” ——瑞彩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手中的杂志,突然听见身边的幼清问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略微空白了一下,才答道:“瑛园比咱们都小,今年刚满十三。” “那她还未及笄呢?”幼清吃惊不小,瑛园个子挺高的,没想到她年龄这样小。 “还早着呢,莫非你已经”瑞彩没想到幼清比自己还大,她那瘦小的样子,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我是春天过的及笄。”幼清轻描淡写,愈发觉得瑛园还不懂那些男女之事。 瑞彩笑了笑:“原来你比我还大些,我得到九月了。”说着又看看西子,“记得西子是在年底过生辰吧?” 西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只顾看手中的信。 四个人中,除了瑞彩在真心实意地聊天,另外三个都各有所思。 幼清还在心里琢磨着温西岫信里关于桃叶渡的话题,眼睛忍不住偷偷向笑笑那边瞟,见对方嘴角一直泛着微笑,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 笑笑这边,确实一直是笑着的。 《悦己》按照原计划上市了,并且首卖的几日也取得了意料中的成绩,心里自然是高兴。 温西岫在信中写得非常详尽,总结了黑白版的成绩与不足,另有一些关于彩印版的计划,更增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关于一些大图,可以采用折页的方式,读者可以展开欣赏。 另外,作为一个极优秀的调香师,他也提出了一些关于味道的建议:可以将每一期《悦己》熏染上一种独特的香味——首版因为着重介绍了玫瑰宴,便打算采用玫瑰味。日后随着季节的变化,可以采用木樨香,梅花香等等。 笑笑越看越欣喜,在香味建议的旁边用炭笔写下了:口角噙香,悦人悦己。 关于桃叶渡要插’进的广告,笑笑也觉得很合适,这三个新款的首饰造型独特,令画师将其唯美的造型用工笔画出来,再施以色彩,定然能够吸引眼球。 想起以前的业务人员一直拿不下的桃叶渡,笑笑不觉勾了勾嘴角,这里头定然也有添美姑娘的功劳。——澹台芙蓉的确是个聪明人,此举既能和朋友拉近关系,还能借着杂志这个新颖平台推出自家的新首饰,一举两得。 笑笑慢慢地将这厚厚一沓信纸看到尾声,公事也写完了写尽了,及至最后一页纸,竟无只言片语,只用毛笔勾勒了简单的线条,画的是月相。 从娥眉月,到残月,再到细细的新月,又到娥眉月,最终到满月。 笑笑看了很久。 终于拿起炭笔来,在这些月下画了树枝,一只白鹦鹉就落在树枝上望着这月亮的阴晴圆缺。 心里涌起一首诗来,写下来又觉得不妥,只得作罢: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车玫瑰 ,澹台芙蓉的信是第二日到的, 和信一起来的,还有整整一马车的玫瑰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温西巅半个字也没给妹妹写, 只送了这一车花过来。 一撩开车帘子, 就是一股子浓郁的馨香, 所有的女孩子都惊呆了。 桂婶儿先嗷了一嗓子:“西子家这是不过啦?!这得有好几十盆花儿吧!这还有好些剪下来的!太败家了,太败家了!!” “这是我们家为了感谢婶子的照顾, 专程送过来给婶子装点院子用的~”西子捧起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 久违感油然而生,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玫瑰了。 “装点院子?那不还是败家吗!咱们后晌就去集上把这些花都卖了吧,赚一点儿是一点儿。”桂婶儿也很喜欢这些花,但若只是摆着看, 却实在消受不起,“若有闲地方就种些菜, 种花也太让乡亲们知道了,肯定得说咱们家浪~” 众人:“” 笑笑选了一朵乳黄色的玫瑰戴在头上:“西子,这些花都好养活吗?” 西子点头:“都是最常见的玫瑰品种,非常适合京都的气候,”说着又偷偷跟笑笑道,“别看我三哥表面豪气, 他才舍不得把他那些珍贵品种给咱们送过来呢!” “这样正好, 越是泼辣的花越好养活, 咱们说不定能把它们种到山上去~”笑笑还在盘算着帮两位婶子包山的事儿。 幼清也道:“自从上回瑛园说过授人以渔, 其他那些组的人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 有的要在镇子上开铺子, 有的要请村民去京都铺子里干活,反正大家都不再一味的傻傻挣钱了。” 瑞彩眯着眼睛享受了半天花香,才慢慢说道:“人人都不是傻子,如今又让通信又要捎东西的,比赛挣钱这件事已经失去了公正性,定然不会再比这个了。” “助学,那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幼清怯怯地把难题抛给了霓节。 霓节:“搬花。” 车夫自然也要帮着一起搬,搬着搬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封信来:“这是那位爷给姑娘的信。” 那位爷?温三爷? 西子一头雾水:“给哪位姑娘的信?” 车夫道:“说是给哪位姑娘也行。” 众人:这位温三公子怎么这么你说他心不在焉吧,他能整这么一大车玫瑰花大老远的送过来;你说他仔细周到吧,他能写一封信随便给哪一位姑娘 信封上什么也没写,西子将信取出来打开,三四页纸上写满了玫瑰种植技术以及园艺造型技术 笑笑一乐:“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说着就把那几张纸宝贝似的收起来,还不忘哼唱一句:“我就是这个姑娘~” 车夫见找到了正主儿,急忙道:“还有个东西让捎给姑娘呢!” 桂婶儿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车夫搬过来的宝贝:这些毛茸茸长满了草的绿球球是干什么用的?一个大绿球,上面还长了两个小绿球,这是哪片草地想不开,把自己团缩成这么个球样? 笑笑却满脸的激动:“我的米奇造型!温三哥给做出来了!” 米奇这个词很熟悉,大家上回听到,还是源自于澹台芙蓉的发型,仔细看看这三个大绿球,还真有几分像。 “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这个。”西子摸了摸毛茸茸的园艺造型,蓬松而湿润。 “那还是帮着玫瑰宴作设计的时候,我画的草图里就有这个,温三哥一直觉得太古怪,就没做。”笑笑想起温西巅当时说的:老想把这个造型反过来放,好像更稳当。 幼清不禁瞟了瞟笑笑:她倒是跟温家的人都挺熟。 玫瑰花们被陆陆续续搬进了桂婶儿家的院子,绿色的米奇造型就摆在了柿子树下,霓节歪头端详了一会儿:“这个东西很有趣,在玫瑰宴上也有很好的展示,但并不适合乡野。” 笑笑认为霓节说的有理,狡黠一笑:“那就把它当成芙蓉吧,这样一来,咱们又成了六个人。” 说到芙蓉,大家才想起来芙蓉的信。 信是由瑞彩来念的,每念上两段,就会抬起头来总结两句——“桂婶儿,你们家的所有洛神花她全包了。” 桂婶儿并没有多兴奋,而是看了看身边的西子,西子点头道:“那就先紧着她,我用村子里其他人家的也行。”——自从温太太在澹台芙蓉那里喝了洛神花茶,就来信让西子将这里的花全包了。 瑞彩又总结道:“芙蓉让咱们想个法子,把村子里的水引出去,这样就可以开茶寮挣钱了。” 幼清不觉暗暗吃惊,澹台芙蓉回了家竟然也没闲着,居然也在琢磨“授人以渔”的事。 西子摇头:“水虽然好,但总不能开一条河通到京都吧。” 桂婶也在一旁开玩笑:“要真能那样,那俺就划着船去京都找你们去!”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唯有幼清在暗暗思索,怎样才能把这些水运出去?做成冰?酿成酒? 幼清抽了口气,认为酿酒是个很不错的点子,说不定在山长最终提问的时候可以用上。 幼清走神的时间里,瑞彩几乎将信念完了,澹台芙蓉似乎在结尾处怀念了一下大家,每个人都提到了,说起幼清时,是“很想念幼清的睡相”,幼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下却是一哂。 西子已经把能搜罗来的花瓶全拿了出来,准备插玫瑰花用:“这些鲜切花太多了,花期也短,不如借花献佛呢。” 幼清闻言也急忙点头:“对对!咱们可以送给大院子里的那些先生们,若是山长先生也在,那就选一束最名贵的送给山长。” 瑞彩也点点头:“还有其他组的那些学生,虽然咱们的当铺不开了,但学生们之间还该互相照应,这个村子里一共就剩三十几个学生了。” 笑笑却若有所思:“咱们的当铺并没有关门,咱们的客人也并不局限于学生,整个村的村民都是咱们的客户。”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都笑起来,桂婶儿道:“到时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都会拿来当了,说不定还会有破筐子旧篮子打补丁的破被子” 笑笑却不笑:“我们可以择优而取。” 众人听了这话,更加笑得不行。 幼清问霓节:“助学,那咱们今日都做些什么呢?” 霓节道:“自由行动。” 瑞彩穿了一身粗布短打:“我一会儿跟桂婶去地里干活去,你们呢?” 西子道:“我要和瑛园做压花~” 幼清急忙道:“还有我,我也要做压花!” 霓节:“你们谁陪我去给大院子送花?” 幼清又急忙道:“我去吧!等送了花之后,我再回来做压花” 成员们各自离开后,院子里一下子清静了。 秋日的艳阳照在院子里的几十盆玫瑰花上,显得格外有生气。 “温三哥很会选花,这些花泼辣辣的很有些野意,非常适合种植在山上。”笑笑望着那些盆栽玫瑰花,想象着它们在山间藤蔓攀爬的样子,倒有些野蔷薇的意思了。 西子将前几日夹在书里的干花拿出来:“你瞧瞧,这些花能用了吗?” 两人将桌子搬在了当院,打算趁着亮在阳光下做压花,笑笑将准备好的厚纸铺开:“基本能用了,咱们先试着做做看。” 薄脆的树叶标本泛出苍翠,几近透明的花朵有着古旧迷人的色彩,笑笑小心地将这些花朵铺陈在厚纸上:“若是有镊子的话,更加好。还有这些花叶的颜色,若是嫌太淡,也可以稍微进行晕染。” “我有好多图案想做呢。”西子认真地望着笑笑的每一个动作。 笑笑用几片最常见的榆树叶堆叠拼成了伞状,然后用炭笔在伞下画了一个伞柄,一把绿色的伞就跃然纸上了。 “嗬!真有意思,我也要试试!”西子跃跃欲试。 两个姐妹埋头认真做着,阳光照在头发上,只让人觉得暖烘烘的。 笑笑终于忍不住问一句:“你打算何时离开?” 西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何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你要提前离开了。” 西子半晌不语。 笑笑帮她把那一朵野菊花粘贴在纸上:“你本就是要走的,因为舍不得我们,才留了下来。昨日看了那些信,怕是又要” “你知道是谁给我的信?”西子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反正不是翀哥,他哪里有那么多话要写” 西子抚摸着刚刚贴好的湖水和六角亭:“是翀哥帮他捎了信” “真不知道翀哥在想什么” 西子见笑笑全都猜到了,心下有些急:“翀哥也是拗不过我!我求了他半天他才答应的。你既然知道了反正你也不会往外说” 笑笑望着西子语无伦次的样子,安慰她道:“我自然不会跟别人说,但你心里也清楚,你们家定然不会同意。” “那也不一定。” “毕竟他的身份,并不被世俗商家所认可。”笑笑终于开门见山和西子聊起了这个话题。 “所以现在得先瞒着” “你莫非真的动了心?”笑笑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西子脸上泛起绯红:“也说不上是动心,反正喜欢他的画,也喜欢听他谈画,就这些。” 爱情已经悄悄萌芽,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就会长势凶猛不顾一切。 “你着急回京都,是要去见他吗?”笑笑的语气可怜巴巴,像个小孩子。 西子此刻也像个小孩子,有些无辜:“他们画会的几人再过几日要去庐山,打算在山上住一个多月我想,在他离开之前见上一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餐叶衣云 ,知道西子去意已决, 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虽然不知翀哥在想什么,但你与画师们的一切活动, 还是要带着翀哥一起, 省得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笑笑用一片老柳的叶子, 贴出画中美人的翠眉。 西子的脸色红了红:“向来都是大家一起的。” 笑笑勉强贴了美人眉,就没有心情再去寻找适合美人眼睛的叶片了:“思存画会的画师们大多出自寒门, 只怕除了讨论画技与风花雪月之外, 你们再无可匹配的东西。” “瑛园竟也世俗了。” “我们本就是世俗之人,”笑笑淡淡一笑,“我倒是曾经看过一个荒诞的故事,一个凡人娶了个神仙娘子, 两个人住在山上,娘子将山上的树叶剪成鸡鸭鱼肉的样子, 就变成了热气腾腾的美食,娘子又将那些树叶裁成被褥衣裳,就变成了锦衾华服,天气寒冷时,就用洞口出岫的云朵做棉絮,絮成暖和的棉衣, 两人在山上无忧无虑地生活。” 西子不觉听住了, 甚至有些心向往之:“后来呢?山中岁月, 可令他们长生不老?” “凡人难免动得俗念, 每当见异思迁时, 身上的锦衣就会变作树叶。”笑笑微微一笑, 望着西子。 西子一时明了,一时又想不透:“我与他倒不知道谁才是凡人了。” 笑笑一时有些气闷:在西子的眼里,那石醉墨竟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笑笑看了看西子用花叶贴出的亭台楼阁:“若这些画儿吹一口气儿就能变做真的,那神仙未免也太好当了些。” 西子并未细想,只追问笑笑:“那后来呢?他们可在那山中终老了?” 笑笑叹一口气:“那凡人终因思凡,携儿离去,多年后思念妻子,再次回到山上,却是黄叶满径,洞口路迷,最终零涕而返。”这几句用的是书中原话。 笑笑很喜欢蒲先生的这一则聊斋故事。 西子听完了,内心也泛起久久的惆怅。 “你们的压花做的如何了?”幼清的声音响起来,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幼清的脚步太轻了,很多时候都令人忽视了她的存在。 笑笑敏感地看了幼清一眼:“你们从大院子回来了?助学呢?” “助学去给别组的学生们送花了,我急着回来做压花,就赶回来了。”幼清怯怯一笑,轻手轻脚走上前来,观赏两人做的压花作品:“真是美不胜收呢。” 笑笑蹙了蹙眉,问那幼清:“看你脸色倒像不大好的样子。” 幼清低头看画,也看不清其表情:“方才在大院子里,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也不知做不做准。” 两人闻言,都关心起这件事来,依照幼清平日里对上头信息的敏感度,这些小道消息应该是很可信的。 幼清迟疑道:“似乎过些日子会让咱们各自单独过了。” “什么?” “似乎要分院子,每个学生各住一家。” 笑笑实在想不透,山长此举何意。 幼清轻轻咳嗽了两声:“唉,分了院子也好,我这咳疾一到秋冬就犯,夜里难免吵了你们。” 西子望了笑笑一眼,心想这倒是个离开的好理由,便道:“我早已习惯了和你们一起住,若是大家分开的话,我就回京都家去了。” 幼清越咳越急,被笑笑轻轻拍了半天后背,才好了些:“咳咳,这两日的风越来越凉了,咳咳,我怕是也得回京去看病,每年一入秋,我都得去京都那位专治咳疾的老郎中那里拿药。” “反正现在也能捎东西了,你让家里配了药给送过来不就得了?”笑笑道。 “咳咳,你是不知,那位老郎中每年都会给我重新诊脉,每回配的药都是不同的这一回,我必得亲自去老郎中那里一趟了。”幼清说着又猛烈咳了一阵。 西子见有了个作伴的,便问道:“你打算何时走?” “就这一两日吧,越快越好,若是咳疾加重,只怕整个冬日都会很难熬。”幼清苍白着一张脸道。 “好!那咱们两个一块儿回京!”西子道。 幼清先是笑了笑,又支支吾吾道:“只是,我看了病之后还是要回来的,也不知山长那里能不能告个假,顶多两日我也就回来了。” 西子不以为然:“你只是请几天病假,我反正是不打算回来了。”说着又掰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初一日子大,总不好出门,咱们最好赶在初一之前回去。” 幼清点点头:“明日廿八,二五八适合出门,要不咱们就明日吧,我这就去山长那里请假。”说着又咬咬嘴唇,“还不知给不给假呢。” “你也是万不得已才请假的,山长肯定会批的。”西子安慰一句,又看看旁边的笑笑,拉拉对方的手:“我这次真要走了。” 笑笑紧紧攥着西子的手:“那你保重,记得我的话,万万不可单独行动。” “记得了。”西子知道,笑笑定然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想起那个人来又教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笑笑方才给自己讲的餐叶衣云的神仙故事,或许也很有道理,但西子目前还看不到那么远,即使知道还有很远的路,但此刻却并不想去看。 此刻,只想闭上眼睛,享受当下。 笑笑轻叹口气,望着西子与幼清离去的背影,也只能任由其去。 桌上摆着还未做完的压花作品,以及各姿各态的花叶标本,笑笑已经没有了做手工的心情,慢慢将这些东西收拾了去。 刚才幼清的行为有些古怪,既然刚刚从大院子回来,又早准备请病假的,为何刚才不在大院子里直接请了假呢?在笑笑看来,倒仿佛对方是在有意等着西子——说不定也是不想落单而去,即使请病假,也愿意有个伴儿陪着的。 至于幼清带回来的消息,笑笑也摸不透其意,把每个人单独分出来,是否预示着以后的所有行为都属于个人行为,与小组再无关系。但,很多小组早就解散了,此时再重申个人行为已无意义。 很快,重新分院子的消息就下达了。 大王庄里留下的37名女生将被分往37个不同的院子,为了公平起见,学里采取了抓阄的方式。 重新分院的事儿与西子没多大关系,于是西子便准备回屋子收拾自己回京的东西,还是幼清拽住西子的衣角:“许是先生疏忽了,并没有把你摘出来,不如就跟我们一起抓阄呢,看看分到哪个院子也挺有趣儿的,并不一定非进去住。” 西子便也跟着去抓阄,随手拿起一个来,轻轻打开一看,上面竟写着九号院,也就是如今桂婶家的院子!心下不觉感叹巧合,抬眼看到幼清朝自己走过来:“西子,你抽的是哪个院子?我的手气不好,抽到的是24号院子,那个院子特别小” 这是要跟自己交换院子的节奏吗? 西子本就不大喜欢这一套,又听幼清几近讨好地笑道:“反正你也不住,不如咱们换换呢。” 西子呵呵一笑:“瞧我这个命,真是和大猪头结缘了,居然就抽中了刘胡子家的隔壁,在那个院子里一天到晚都得闻杀猪味儿了!不过,买肉吃倒是方便!” 幼清吐吐舌头,只当自己没说。 西子笑着悄悄走到笑笑身边:“你在哪个院子?” “43号,好像是那个种着好几棵大椿树的院子。”笑笑打算一会儿就去熟悉熟悉新环境。 西子笑着将手里的纸条放在她手里:“你不必搬了,就还住在咱们这儿。” 笑笑打开她递过来的纸条,一时也感慨起缘分的奇妙交错,看了看冲自己微笑的西子,心下感动,又嘱咐一句:“你可千万别跟他单独出去啊!” “你看你,又来了!” “我” “我不过就去画会一趟,又不是跟着他去庐山。”西子作微嗔状。 笑笑心里总归不舒服,听她的口气,倒像已经认定了什么似的——“又不是跟着他去庐山”——笑笑莫名其妙很不喜欢这句话。 笑笑想了想又道:“翀哥这事办的糊涂,你倒可以跟四哥他们商量商量” “我又不是你们,什么事情都可得商量,香露的事儿也可商量,杂志的事儿也可商量”西子梨涡浅笑,突然一蹙眉:“我四哥若知道了,一定断断不让我再见他。” 西子见笑笑若有所思,又不觉加重语气道:“你可不许跟他说!若是那样,咱们两个就白好了!” 笑笑捏紧那张写着9号院的纸条:“你若是不听我的叮嘱,我就跟他说。” 西子一想到温西岫会知道这件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桂婶儿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幼清和西子都离开了,瑞彩与霓节则在打包自己的行李。 笑笑还不好意思道:“唉,瑞彩,你才新装的玻璃窗,这就不能住了” 瑞彩收拾出一个包袱来:“你笑得这样假。” 霓节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走过来道:“既然各自分开了,那咱们的当铺也不好再合伙经营。” “当铺的生意我是无暇顾及了,”瑞彩道:“家里已经给我寄来了马铃薯和甜红薯的秧子,说不定还能赶上种秋薯,反正我是打算利用这些日子种种地,一来享受享受田家生活,二来,说不定也能授人以渔呢!” 霓节看笑笑:“那当铺就给你了。” 好干脆啊。 霓节继续道:“昨日我也问过幼清,她亦没有经营当铺的意思,我也另有打算。” 当铺对笑笑来说还真是很有用的,于是便点点头:“好吧,我不辱使命,定然会将咱们9号院的当铺发扬光大。”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冬烘牡丹 ,“撷英当铺中秋暖场店庆——”模糊婶的超级大嗓门儿在大王庄的上空回荡着:“只收自家亲手做的物件儿!每件儿最低50文!上不封顶!!!大伙都别嫌寒碜, 尽管往这儿送!!!”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甫一喊出,全大王庄都沸腾了——最低50文!这不就跟白捡钱一样嘛! “大模糊说的当铺在哪儿啊?在谁家院子里啊?!”村民们正互相问着, 就听见大模糊的声音又一次炸起:“就在满盔他家!进院子就找唐同学!还有俺二嫂!!还有俺!!!” 撷英女学的学生们, 立在各家的院子里, 听着模糊婶儿的“大喇叭广播”,有些人不以为然, 有些人嗤之以鼻, 有些人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反正,唐瑛园在大家心里,成了个收破烂儿的了。 模糊婶儿的大喇叭广播完之后,笑笑贴心地送上来一大碗水, 模糊婶笑一声:“俺不渴俺不渴!这么放开嗓子吼上几声才过瘾哩!” 桂婶儿已经把院子拾掇出来了,所有的杂物都堆进了柴房, 那些盆栽的玫瑰也都被三人种到山上去了,如今的院子干净平整,就等着那些村民们上门“送货”了。 “二嫂,你真交了20两银子把棱棱山包下啦?!”模糊婶问道。 “反正你都把小山包下了,俺咋不能包个大山哩!”桂婶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写字的笑笑,悄声跟模糊婶道:“她说能给咱保底儿!若是这一年下来赔了本儿, 她就给咱们补上!” “那多不好”模糊婶儿有些不好意思。 “我正想跟两位婶子说说关于包山的事儿, ”笑笑停下手中的笔, “按照村里的规矩, 外人是没有资格包山的, 因此这些山只能包给本村村民我想着, 这于村里来说是件大好事儿,只是以后若发展起来了,只怕村子里的人们都要抢着包山了,到时候谁出的价格高包给谁。” “那咋办呢?咱们也总不能做里长的主啊?”模糊婶儿道,“再说,要真像瑛园说的那样能发展起来,那里长说不定就自己包了,反正肥水也不流外人田!” “所以说,两位婶子不如多包几年,一座山的收益在一两年之中根本就显不出来。” “那你说包几年?”模糊婶问。 “要我说,至少十年。” 笑笑还未说完,桂婶儿就笑起来:“十年!先别说能不能赚回来,就是现下俺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大模糊包的小山,一年是三两多银子,十年就是30多两银子,俺包的棱棱山,光一年就20两银子,十年就是200两银子!!”桂婶似乎也被自己口中这200两银子吓住了,“200两!够在村子里盖好几个大院子了!” 模糊婶也挠了挠头:“闺女,你给俺们讲讲你的想法呗!这稀里糊涂的,谁敢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呢!” “想法还不是很成熟,暂时不能讲,”笑笑望着两位婶子,心里又有了个主意,“要不这样吧,包山这笔钱我出了,我来做出资人和策划人,你们来做执行人,咱们五五平分,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提到钱财的事儿,两位婶子都认真起来:“钱都让你出了,俺们还有啥风险?” “万一赔了钱,那你们就白出力气了。”笑笑望着即将成为自己合伙人的两位农妇,“如果咱们真的决定包下十年,那你们每天都会很辛苦。” “俺们自小就是劳苦命,不怕辛苦!”只要不让出钱,两个人都乐意。 几个人正说着,便有人上门了:“这儿是当铺不?” 来人是个小伙子,,甫一看到笑笑还有些羞涩,手里拿着一只刚打好的木凳子。 桂婶上前招呼道:“这不是苏木匠么?你这是过来当你的凳子来啦?” 苏木匠红着脸抓着脑袋:“不是说,只要是自己做的,都能拿来当吗” 笑笑从他手中接过那小凳子,只觉得做工精细,放在地上坐了坐,很是稳当舒服:“这凳子是你做的?” 苏木匠点头:“俺从12岁就出去学徒了,整整学了八年哩,大家具也会打。” “像这样的凳子,在集上能卖多少钱?”笑笑问他。 苏木匠道:“30多文吧刚才,不是说最低能给50文吗” 笑笑点头:“那我就给你50文,我只问你,木匠生意好吗?” “赶上有人家置大家具,生意就好,反之生意就不好,”苏木匠不愧是外头学过徒的,还能讲出句文绉绉的话来,“简单来说,村里人们的日子好了,有钱买家具了,俺的日子就好。” “你为何不去镇上做家具呢,那里的生意更多吧?” “镇上是生意多,但抢生意的人还多哩,再说俺娘岁数也大了,俺想守着她。” 笑笑微微点头,又问道:“假如活很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怎么办?” “还没碰见过这样的好事儿,”苏木匠尴尬一笑,“要真能这样,俺就把俺的师兄弟们都叫过来帮忙呗!有钱赚谁都肯来!” 两位婶子在一旁听着,谁也猜不透笑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苏木匠揣着50文钱高高兴兴走了,就有个孩子跑进来,手里举着红彤彤的糖画:“唐姐姐,你看这是啥?” 笑笑认识这个孩子,这正是那位会熬糖作画的三爷爷的孙子:“这糖画颜色怎么这样喜庆?!” 孩子手里拿的糖画图案是年年有鱼,胖娃娃坐在大鲤鱼上,就该是这样通红喜庆的颜色。 “这是用那假棉花的汁子染的,”孩子神秘一笑,“自从温姐姐把俺们家的几亩假棉花预收了,俺家就再不用借米度日了,俺爷爷看那洛神花泡的茶那样鲜红,干脆就试着用它们熬糖了,想不到染出来这样好看!”孩子把手里的糖画举的笑笑眼前,“姐姐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笑笑微微一笑:“等我再画几个图案出来,请你爷爷帮我做可好?” “好!俺爷爷的手巧,画什么都像!现在俺也学着做了!”孩子神气地道。 笑笑拿出一串钱来:“这是100文,也算你们当的,总归是对我有用!” 孩子急忙摆手:“俺是给姐姐送糖来的,可不是来当东西的!” “给你你就收着,以后还少不得麻烦三爷爷呢!”笑笑将钱放进孩子手里,“用这些钱多熬些糖,我还想让三爷爷教我做糖画呢!” 孩子笑道:“这有啥难的,姐姐这样聪明的人,看看也就会了!”孩子揣着这些沉甸甸的钱,刚走到门外,就碰到了门口的来人:“十三姑,你也过来啦?” 便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怯生生走进院子来,手里提了个篮子,正当笑笑望着她篮子上盖的那块布,猜测着里面装着什么好吃食的时候,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掀开了那块布,笑笑伸头一看,里头竟然是各式各样的小篮子。 笑笑将这些篮子一一拿出来,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只都格外精巧有型:“这些都是你编的?” 姑娘红着脸浅笑:“这都是跟俺娘学的,俺们家姐妹几个都会编,反正山上就有柳条荆条的,那些粗的就编成筐,细的就编成小篮小篓,方的圆的六角的八角的都能编,多深多浅都能编,盛果子也行,放干粮也行。” “真是心灵手巧啊!”笑笑拿着一只拇指那么大的小篮子,非常感慨,这样好的手艺居然藏在深山被埋没了。 桂婶也在一旁笑道:“俺们家里的针线笸箩就是她娘给编的!到现在还结结实实的!” 笑笑从屋子里抱出来一瓶玫瑰,选了几朵插到柳条篮子里,突然就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像这么大的一只篮子,到集市上能卖多少钱?” “家里口粮不够的时候,俺们也在集上卖过,像这么大的一只,能卖十文钱!”姑娘似乎认为十文钱已经不少了。 十文钱,换算成现代意义的钱,也不过才三块钱!笑笑摇摇头:“这个起码能卖30文。” “那谁还买呢,”姑娘笑起来,“这些柳条也不值钱,我们编这个也不怎么费劲儿,哪里就值那么多了。” 笑笑认真望着姑娘:“能不能教我一种最简单的编法?那种半个时辰就能学会的。” “编这个不难,只要耐心就行!” 笑笑点点头:“那我就先学着编个小的,总还是有耐心的。” “你啥时候有空儿就来找我,我保准教会你!”姑娘信誓旦旦道。 “说不定我今儿后晌就过去!”笑笑说着数了数这些篮子,取出三百文钱来:“这些你收好了。” “哪里就用得了这么多了!”姑娘连连摆手,以为笑笑疯魔了。 “你的手艺这样好,一个就算50文,这是六个,正好300文!”笑笑不由分说将那些钱给了姑娘,心里也越来越有底了。 与他人较量拿下优,这件事对笑笑来说越来越模糊,眼下做的这些事儿,与其说是为了比赛,不如说是更想充分的做好大王庄的生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目前笑笑只想充分挖掘大王庄的潜力,若是自身没有价值,就不会有人愿意同你做生意。 目前同组的其他成员所做的“生意”,都有些冬烘牡丹的意思,明明是谷雨时节开的花,偏偏有些花局子要在隆冬时节点着炉子将那些牡丹“唤醒”,而后再高价卖给王孙贵族——这样的生意实在无趣——就像村子里的这些学生们非要自掏腰包把自家的特产让村民们代售一样。 说好听些是做慈善,说难听些就是摆空架子,这些都不是笑笑想做的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琉璃光院 ,天气一日凉似一日, 山上的树叶也渐渐转红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站在小山顶上遥望零陵山,就像是一幅由绿色橙色红色黄色紫色组成的五彩斑斓的锦缎, 笑笑眯着眼睛望着这奇丽的山景, 神往了半晌才道:“未到中秋景色就已如此醉人, 难以想象,若到了深秋, 会是怎样的一番噬魂夺魄!” “美景到了你口中, 竟变得这样吓人。”瑞彩也站在山顶,却不似笑笑那般心醉神迷。 笑笑在小山顶上走来走去,寻找最佳观测点:“你知道吗,这座零陵山的风景简直堪比琉璃光院了, 不,确切说是放大了几十倍几百倍的琉璃光院!” “琉璃光院, 那又是什么?”瑞彩对笑笑口中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词儿早已见怪不怪。 笑笑饶有兴致地向瑞彩形容起日本的琉璃光院:“在日本国有幸见到这样一处所在:一座巨大的木制琉璃庭,四面皆可观景,木地板有光洁的清漆,像镜面一样倒映出窗外的景色来。琉璃庭周围植了数百棵红叶树,深秋时节在琉璃庭中赏景,真有种光影缤纷, 不知何夕之感。窗外是实景, 地板所倒映的又是虚景, 这样的虚实结合, 令彩缎般的红树美景随着脚步缓缓流动, 不似人间。” 瑞彩也不觉听住了:“如今这零陵山之美, 不让栖霞,若能在此地建一处你所说的琉璃光院,真能让人流连忘返了。” 若非瑞彩这样说,笑笑还真不敢往这处想:“这个也不难实现的吧。” “这有何难的?将大块的厚玻璃运过来搭建就是了,”瑞彩看了看脚下的土地,“难得的是,这座小山的山顶很平,这就更容易建房了。” 笑笑表面从容,内心却早已汹涌澎湃,自己起初的一些“痴心妄想”,如今渐渐清晰起来,甚至已经有了雏形。——琉璃光院,在瑞彩看来并非过于稀缺之物,的确,京都一些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通常都会有一座琉璃亭或琉璃温室,就是撷英女学校园里也有一座别致的玻璃茶室的。 但这些都是奢侈的私有,是关起门来享受的风景,或许有时候,一份美好也是需要共享的。 从私有变成公共,这是古人想都不敢想的吧。 再者说,无论怎样高超的造园师也难免流于匠气——哪有眼前天然的山川红树来得浑然天成,自然成趣! 瑞彩并不去打搅走神的笑笑,而是专注地继续撒手中的草籽儿:“不知温三哥捎来的这些花籽草籽儿能开出怎样的山花野花来,来年春天是否真的如他所讲,会是漫山的山花烂漫。” 笑笑回过神来:“反正温三哥了解京都周边的气候,这些花儿应该都能开得很好~” “也不知你到底要教大家怎样生财,反正这大王庄是被你改造得越来越美了,到时候我每年春季秋季都要过来玩儿的!”瑞彩一笑。 笑笑微微一笑: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瑞彩撒完草籽儿,便在一座大石头上坐下来:“我原以为能开垦那些荒地的,谁知道那几片地实在贫瘠,收成很低,难怪村民们都不肯在上面种东西。” “马铃薯也不成吗?” “恐怕收成也不会多高。”瑞彩摘下一株野菊花来,在鼻间嗅了嗅,“很多学生在打那些荒地的主意,有想开酒馆的,有想开茶寮的,有想办学馆的,还有想建各种作坊的” 笑笑熟练地找到几棵甜草,将那甜草根挖出来,去泉边洗了洗:“想不到大家还都挺有想法的。” 瑞彩接过洗的白白的甜草根,放在口中嚼了嚼:“真是越嚼越甜,口感也好,你说这些甜草根能不能做成点心?” “我昨晚已经试着做了些藕粉甜草糕,倒也有些特殊的甜味,还试着煮了些甜草茶,配野菊花喝很是清新。”笑笑品着口中甜甜的味道,“我正在试着将这些草根晒干,说不定能做成甜草干。” “你上回做的洛神花蜜饯就很好吃,酸酸的有梅子味儿,口感脆生生的。” “上回做蜜饯时忘了留下那些盐水,用那些水腌制萝卜干,甜姜都是极好的。”笑笑向“腌咸菜达人”瑞彩介绍经验。 瑞彩奇道:“你说的是那些腌渍洛神花时沥出来的盐水?那东西酸酸的能腌咸菜吗?” “反正腌咸菜时也常放醋的,用这个就不必放醋了,腌出来的咸菜泛着玫瑰色,特别漂亮。”笑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今儿晚上我再做一次,剩下的盐水给你腌咸菜!” 瑞彩望着笑笑认真的样子:“你做任何事都这样上心,你倒是可以试试用洛神花汁来腌制甜草根,做成玫瑰色的甜草脯。” “对对,这可是个好主意!” “我还听说,你发动了村子里很多大姑娘小媳妇一起做压花?”瑞彩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些压花画的确挺美的,但并不太适合挂在屋子里,估计也卖不上什么大价钱。再说,这个手艺也并不难学,若是有了好看的成图,旁人看看也就会了,人们更加舍不得花钱买画了。” 笑笑只是微笑点头。 “你可算过成本?这些干活的人得收多少工钱,租铺子摆摊子也得有个费用吧,最重要的是运费,马车从京都来到这里,就运这些画?实在有些不划算。”瑞彩是真心关心笑笑,才会提出这些事。 笑笑拍了拍瑞彩的手:“真不愧是好姐妹,连这些都替我想到了。” “还有那些编篮子的,还有三爷爷的那些糖画,指望着这些脱贫还勉强可以,若是达到富裕只怕难上加难!” “这些我都想到了,”笑笑嘘声道,“关键得看这些东西在哪里卖,卖给谁。” 瑞彩认真想了想:“卖给谁也不划算,就比如镇上那位首富千金吧,她肯花大价钱买这些压花作品?她倒不心疼钱,只是这些东西买下来,倒不如自己亲手来做呢!” 笑笑微笑:“说得对。” “莫非你还能卖到王府?卖到宫里去?”瑞彩摇摇头,很不看好这件事。 “放心吧,我何时做过赔本儿买卖!”笑笑也未再多说,有些事情在取得效果之前着急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笑笑虽然不曾深入到其他学生中去,但这些人在做什么多少也了解一些,尤其是那些整日抱着账本子的女学生,自然是把自己帮助过的村民所得的收益都记了下来,认为这些记录应该会对日后的评优有帮助。 “你可记了账本子?”笑笑问瑞彩。 “那些秋薯刚种下去,就算立了帐本子,如今也算不了收成。”瑞彩微微一笑,“其实我们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整日种地施肥,助学天天抱着武侠话本上山,你呢,还是在忙活这些奇奇妙妙的事儿,还有西子回京都这些,其实都是我们大家各自想做的事。” 笑笑只觉得句句在理,心里又不觉想起西子来,也不知她回了京都可否与那石醉墨见了面,一切是否都有如她所愿 笑笑想着那边的西子,又不由看了看眼前的瑞彩:“瑞彩,我记得你上回在玫瑰宴上见过的那位公子还是很不错的,于生意上也对你魏家有益,后来却不曾听你提起了。” 瑞彩的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你偏记得这些没趣儿的事儿。” “这是大事。”笑笑一副长者的口吻。 笑笑口中的那位不错的公子,正是在魏家举办的惬园之宴上,那位向魏子远示好的郭老板之子——生丝郭家正缺当家主母,急需娶回来一位定海神针好好管理内宅。 当时魏子远就与郭老板说好了,在玫瑰宴上安排子女相见。 瑞彩倒也向笑笑透露过一两句,说那位郭公子谦和有礼,颇有君子风范,据说在玫瑰宴后,两人还曾在家长的安排下又见过一面。 “你与那位郭公子怎样了?”笑笑凑过去,用手肘碰碰瑞彩的胳膊。 “以后不会再见面了。”瑞彩口气淡淡。 “人家怎么得罪你啦?”笑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郭公子,却也偶然听二哥哥唐立寰提过此人,“我二哥哥说这个人很稳,据说在商会的人缘也颇好。” 瑞彩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山景,但见千峦环彤,万壑流彩,不觉神往地深吸了一口气:“我怕是要永远孑然一身了。” “为何这样讲?”笑笑也不知瑞彩此话何来,明明她曾经是很热衷于参加相亲会的。 “也许是因为我爹做过的那些事,我对嫁给一个男子了以此生有些不敢信。”瑞彩的眼睛映进那些红花树影,有种看尽繁华之感。 笑笑听见这话,心里很替友人难受,父辈给子女留下的这种阴影,只怕将渗透到后辈整个婚姻之中,若是瑞彩能遇到一位良人还好,如若不然,只怕她会将自己心里最后的一道缝合起来,从此与世隔绝,将自己活成一块顽石。 笑笑把自己手里的甜草根给瑞彩吃:“那位郭公子究竟怎样?” 瑞彩自来到乡下,一直活得无忧无虑,如今听到这一话题,神色少见的凝重起来:“或许是我眼中揉不得沙子吧。” 看来是真有不可接受之事,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不再见此人,笑笑捋着手中的草根:“眼睛里自然不能有沙子,这些事儿不能凑合。” 瑞彩听着笑笑的话,心下有些暖意,难得有人能理解自己:“郭公子大气稳健,又难得的懂得嘘寒问暖,我只是听说他十六岁时就有了个通房丫头,想了很久,终究不能接受此事。” 唉,笑笑心里一阵叹息,这样大气又细心的男子也少不得通房丫头,实在令人可叹! “你不理他了,总得有个说法。” 瑞彩道:“我是直说的,不能接受这个通房丫头。” “他怎么讲?”这件事怎么处理都是错,若是舍不得丫头,就是不把未来的妻子放在眼里;若是撵了那丫头,似乎又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他说会妥善处理那个丫头,不会再与其有任何瓜葛,等我进门之后,保证不会纳妾,不养外室,不流连声色场所。”瑞彩语气平和,并无后悔之意。 这位郭公子看来真的很中意瑞彩,连这样的重誓都发了,笑笑问:“那你又是如何回绝他的呢?” “有就是有,曾经有过也是有,我不能接受这个曾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殿秋纹锦 ,竹里馆的秋日是很可赏的, 尤其是植满了红树的第二进院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珊娘的桌上亦摆满了各样红叶,珊娘从中选出形状好看的青枫来:“相较红枫, 我倒更爱青枫。”——这青枫叶也就是鸡爪槭的叶子, 一簇一簇伞状打开, 青中泛着红尖儿,很是美丽。 “太太定然是看到姑娘做的那些压花, 也想试一试了。”慈姑端过一杯茶来, 琉璃杯子里泡着鲜丽的洛神花。 珊娘拿出准备好的两块玉色的布:“我倒是想试试笑笑前两日寄过来的拓染布,连这小木锤子也都准备好了。” 植物拓染布就是将准备好的新鲜花叶放在浅色的布上,按照自己喜欢的布局摆列好,加少许的盐, 上面再盖一块布,然后用木锤子均匀捶打, 将那些叶子的汁液捶打出来,那些绿色的染料一般的颜色就会慢慢渗透蕴染在布上,高明的拓染手法可令树叶的形状清晰可见,每一道叶脉缕缕分明。 珊娘小心地操作着,很快那一簇七片青枫的形状就显现在布上了:“实在是有趣!” 慈姑也在旁边暗暗称叹,待那两块玉色的帕子分开后, 每个帕子的一角上都印上了小伞般的树叶形状, 珊娘玩性大起, 提起笔来在帕子的一角写了“八月初六拓竹里馆青枫小影于此”。 “这一片拓得更好些, 给三郎用。”珊娘小心收起来:“让他们去作坊里固了色, 应该就能用的久些。这些银杏叶也是好的, 去找两片月白色的帕子来拓定然好看。” 慈姑在一旁笑道:“太太的身子要紧,莫要太劳神才是。” 珊娘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还这么早,不能完全确定呢。” “越是早越得小心才是啊。”慈姑扶着珊娘起身,看了看那杯红艳艳的茶:“这茶也不知有什么药性,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珊娘见慈姑小心谨慎的样子,不觉笑了:“当年怀笑笑的时候就格外皮实,身子也灵,记得五个月时从船上下来,并不要人扶。” “奴婢说句打嘴的话,太太那时候是什么年纪,现在又是什么年纪了?怎么还能与十几岁时相比呢?”慈姑将那些树叶子收起来,“这些活儿劳神又费眼,太太每日做一小会儿也就是了。” 珊娘正叹笑慈姑过于小心,就见眺雁走进来道:“太太,寄雁到了。” 珊娘的微笑淡了淡:“让她进来。” 很快,便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丫头,躬身给珊娘行了个礼,便将手中的包袱拿下来:“太太,这些可是您要的殿秋纹锦?” “这样快就寻到了?”珊娘望着寄雁呈上来的锦缎——宝蓝色水云暗纹的底子,古铜色织出淡淡的满月,抽象的石青色桂树,一粒一粒织金的桂花,雪白羽织的玉兔跳跃在树梢间 珊娘静静地看了许久:“难得大团花纹的织锦也能如此典雅脱俗。” 宝蓝的殿秋纹锦铺陈在桌子上,流淌着富贵无争的光色,珊娘问道:“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锦缎?” 眺雁见其他两人都不语,便开口道:“奴婢小时候,在南方的一个大户人家做粗使丫头,似乎见过这样的锦缎,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针线上的丫头给那一家的太太做比甲,就是用的这个花纹布料,只不过颜色似乎是酱紫的。” “以满月的光晕做团花的边缘十分少有,凡是这样的纹理应该都属于殿秋纹锦。”珊娘的目光有些疏离,渐渐的重新落回到宝蓝色的布料上,“时隔这些年不见,这织锦的技艺愈加炉火纯青了。” 寄雁在一旁道:“经过奴婢这些日子的暗查,自今年初,江南一带开始陆续有这样的织锦作坊出现,并暗暗地大批织造殿秋纹锦,所产锦缎并未公然出售,而是囤积在库房里,不知何意。” “入秋以来,江南可有出售这种锦缎的吗?”珊娘问道。 “这种锦缎目前只在京都出现过,且规模很小,主要供货给一些王孙贵族或极富之家。”寄雁将这些日子掌握的信息一一禀报。 “记得以前的殿秋纹锦有四样颜色,如今定然不止四样了吧?” 寄雁道:“奴婢目前只发现了六种,分别为宝蓝,松绿,古月,紫檀,秋香,赭红。” “那他定然还有其他颜色,”珊娘不觉一笑,“或许是准备在什么场合上一鸣惊人吧。” 待那寄雁眺雁都退下了,珊娘才让慈姑将那块锦缎用衣架撑起来,将那上面的花纹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慈姑,你可还记得这个图案?” “奴婢怎会不记得!当年那个楚公子不就送给您一匹茜红的锦缎么?!”慈姑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当年您与老爷成亲正是在中秋时节,楚公子还说,他家织的这批锦缎正合了时令节气,颜色也喜庆。” 后面的话慈姑没有再说,当年的珊娘并没有用那匹名贵的锦缎做嫁衣,而是选择了唐起帆白手起家的小作坊里所织的普通云囍纹锦缎。这里头的很多事儿慈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位楚公子极其爱慕自家姑娘,自从姑娘与唐三成亲后,便再未见过此人。 慈姑望了望眼前的珊娘,生怕她为此再劳心劳神:“用不用,把老爷请回来?” “这倒不必,三郎应该早就知道了。”珊娘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昔的平和。 “那这锦缎先收起来?”慈姑望着挂在那里的锦缎,只想赶紧收起来,别再碍了人的眼。 珊娘望了望窗外,院子里正挂着那两个印了树叶纹的帕子,此刻正迎着风极富生命力地招展着,珊娘突然一笑:“将这殿秋纹锦给笑笑寄过去,看看她有什么法子吧,想来起帆应该也是赞成的。” 笑笑很喜欢这块锦缎! 还将其披在身上转了个圈儿,引得瑞彩一阵眼热:“这料子倒适合中秋穿!若是颜色再鲜艳一些就好了!做一件短比甲,或是披风都是好的!” 霓节靠在椅子上看武侠话本,抬眼看了笑笑一眼,又低下头去接着看。 这三个人闲暇时候还是会聚在九号院里,虽说不在一起住了,但山长也没限制大家的人身自由。 “也不知幼清的咳疾怎样了,她回京都有些日子了。”瑞彩与笑笑一面议论衣料一面闲聊瞎扯。 霓节的目光还落在书上,口上淡淡道:“她前几日就回来了。” “哦?!”笑笑与瑞彩异口同声表示惊讶。 “今日前晌她还去里长那里争取那块离水井最近的荒地,不知道要建什么作坊。”霓节翻一页书,看男主人公的无影脚踢翻数千鬼影。 “嗬?她倒是能保密。”瑞彩耸耸肩膀。 “水井?作坊?”笑笑眨眨眼睛,“她莫不是要酿酒么?” “”霓节也不觉眨了眨眼睛。 瑞彩扑哧笑道:“你可别说出去了,这可是秘密。” “哪有这样简单,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笑笑哈哈一乐,继续研究手上的这块锦缎,与瑞彩两个正在镜子前臭美着,就听见桂婶儿在院子里道:“潘同学来啦!可有阵子没见过你啦!你还咳嗽不” 瑞彩吐吐舌头:“说曹操曹操就到。” 霓节又翻了一页,男主人公的无影脚被女主人公破了,武功全废,又得重新修炼,霓节弯弯嘴角,就爱看这样的。 说话间幼清就笑眯眯地掀帘子进来了:“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笑笑听见好吃的就窜了过去:“呀?玫瑰红果酥,玫瑰千层糕,玫瑰椰子冻,玫瑰茯苓饼!这几样儿似乎都是温家的点心啊!” “这是我专意从温家铺子里买的,自从你的《悦己》在京都大卖,好些人都打听温家玫瑰宴上的那些点心呢!”幼清笑着将自己带来的点心一一分给大家吃,“温家索性在茶果铺子里单开了个柜台卖这些玫瑰点心,每天铺子门口都排起长龙呢!把那些点心铺子的生意都给顶了!” “真没想到,这还歪打正着了!”笑笑咬了一口茯苓饼,“我那杂志上还介绍了许多玫瑰宴的酒菜,温家莫不还要改行开酒楼不成~” “看我弟弟在信上说,这回在酒菜方面的最大得益者就是你二哥哥的自助餐馆了!”瑞彩虽然觉得幼清此举有些反常(回来了几日都闷声不响的,今日突然就给大家带点心来了,还都是温家的点心),但也懒得琢磨她。 倒是霓节突然合上手中的书,慢慢道:“所有在《悦己》杂志中的得益者,与瑛园都算是双赢。” “是滴,所以欢迎你们多多来我们《悦己》投放广告哦~”笑笑甜甜一笑。 幼清则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瑛园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这一份喜悦也应该让所有赞助商都知道才是,不然的话若我是赞助商,于杂志中获得巨大利益,说不定还会担忧办杂志的人心里不高兴呢。” 笑笑不置可否:“杂志广告费的标准是永远不会变的,无论谁家投放广告,都是按照版面来收费的,绝不会因为商家于杂志获利而多收广告费,甚至乞求回报,若是这样,那杂志的路只会越走越窄了。” 瑞彩听着连连点头:“真是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希望瑛园能把杂志这个新行当的规矩立起来,渐渐壮大这个队伍,说不定除了美颜美衣美食那些内容之外,还能发掘出新的内容。” 笑笑佩服地看着瑞彩——这一行当的确会渐渐形成一支庞大的队伍,这个队伍的名字就叫做传媒。 幼清不再围绕杂志这个话题说下去,眼睛不经意一瞟,就看见了笑笑那一匹殿秋纹锦:“这个不是消失了十几年的殿秋纹锦么?” “嗬,原来这布料的名字叫殿秋纹锦啊?”笑笑抚摸着手中的锦缎,“还真是锦如其名呢。” “这锦缎名字的来源,倒不是因为其花纹是以中秋时令为主题,而是因为织锦东家的名字就叫殿秋。”幼清道。 “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东西,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瑞彩道。 幼清想了想道:“记得我娘给我说过,这锦缎当年是由织造楚家织出来的,好像他们东家的名字就叫做楚殿秋。我娘当年很喜欢这殿秋纹锦,箱子里还有好多布料没舍得做衣裳,白白压箱底放着,每年晒霉的时候就摆到院子里晒,我记得这锦缎共有四色:秋香c宝蓝c紫檀c茜红,那茜红色的尤其美丽,十几年过去了依然鲜丽如新。” 或许因为这楚家也是织锦的,笑笑听着便有些敏感,不觉问道:“这些锦缎为何会消失了十几年?楚家现在又如何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考试温书 ,笑笑这一代人, 没几个清楚当年那些事的,便是父辈也很少讲起当年的往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或者说, 那些父辈们也并不明白楚家真正没落的原因。 用幼清的话说就是:“一点一点就消失了, 有一年秋天, 我娘派人去绸缎铺子里买殿秋纹锦的时候,才发现走遍整个京都, 也见不到一匹殿秋纹锦了。” 但笑笑手里的这匹锦, 怎么看都像是簇新的——压箱底儿的布料,即使从未使用过,也总夹裹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你这锦缎是哪里买来的?”幼清奇道,“我也回去告诉我娘去, 趁着中秋也去铺子里买几匹做衣裳。” 笑笑也想不清自己为何要扯这个谎:“是我大姑母送过来的,她向来山东山西到处跑, 谁知道她在哪里买的呢。” 幼清便也不再问,只是笑道:“这马上就要中秋了,山长莫不是还要留咱们在村子里过中秋不成?” “说好了中秋都回去的,再说八月十六也要开学了。”瑞彩道。 “今日已是初七,距离中秋节只有短短八天了,学里也没个指示, ”幼清看了看埋头读书的霓节, “许多学生们忙得团团转, 据说村子里有些年轻人已经跟着某些学生家的马车去京都了。” 去京都做什么?无非是去那些商铺里做学徒做伙计罢了, 虽说也是生财之道, 但若家家如此, 那大王庄的结局便是成为空村,村子里只剩下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幼清望着笑笑:“瑛园编的那些小篮子真好看,莫非是要带着村民出去卖篮子么?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放在京都也是好卖的。” 笑笑却摇摇头:“这些乡野的东西,摆到京都卖定然不入流,只怕无人识货。” “那是要到镇上卖?”幼清问。 “我还没有想好。”笑笑很不喜欢幼清这样问东问西的样子。 几个女生正聊着这些有的没的,学里便派先生进院子来下达了新指示。 这个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八月初十之后,就不允许自由活动了,所以请学生们在这几日抓紧时间将想办的事情都办了,届时与家里通信捎东西等一切活动都将停止。 幼清怯怯地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先生:“山长先生这是想”说着瞅了瞅霓节,希望助学此时能问出一些消息。 霓节却只是问道:“学生之间也不能相互往来了吗?” 先生肯定地点点头:“到时候像你们这样聚在一起是不行的。” “这是要考试吗?”幼清终于忍不住问了。 “差不多吧趁着这几日多温温书是正理。”先生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剩下四个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瑞彩第一个道:“把每个人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整整五天,真能比得上秋闱了。” “这么多天,山长要考咱们什么啊? ”幼清最是焦急。 笑笑却不以为然:“但愿是考编篮子~” 霓节忍不住一笑:“考武侠话本儿~” “我还想在山上田里多呆几日呢,”瑞彩撅了撅嘴,“再说一整个暑期我也没看过课本,要是考学里的那些知识,我定然要砸锅!” 幼清一听这话,也急得了不得:“考课本?!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夏天的时候山长说今年热,一句话就让大伙提前放了假,连考试都免了感情儿这是要秋后算账的。” 笑笑也被几人说懵了,童山长也太不靠谱了,这是跟大伙玩调虎离山呢?想起早已丢弃了两三个月的课本,不觉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就是现在再看书也来不及,我得抓紧时间把我要干的事儿干完!算下来也就剩下三天了!” 几人正说着,便有两个其他院子的女学生跑过来打听:“你们听说了吗?过三天就要考试了!你们谁带着课本呢?!” “谁带那个东西呀”四个人异口同声。 学里当初骗大家出来,明明说是来参加夏令营的结果度过了几日炼狱般的乡村生活之后,突然说咱们这次的主旨其实是脱离课本进行考试,三个月不看书,能记住的那才是忘不掉的干货儿 幼清突然道:“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来,得回我住处一趟,你们先聊着。”说着就掀帘子去了。 还是一位外院的学姐反应敏捷:“那几个开学馆的学姐定然是带着书的!她们几个平日里就能学爱学,常常课本不离手的,咱们找她们借书去!” 不用说,幼清一定也去学馆找学姐借书去了。 屋子里又剩下了原先的仨人,瑞彩第一个打破沉默:“咱们这三天做什么?” “我是没空儿去温书的,眼下关于大王庄的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再说我也静不下心来看书。”笑笑望了一眼桌上的殿秋纹锦,不禁有些焦急,索性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今儿晚上我还要给我娘回信,再加上包山的事,三爷爷的事,十三姑的事,还有小王庄那一家子做老陶罐子的,杜妪那一家子种甜苹果的三天可远远不够用!” 霓节看了笑笑一会儿,揉了揉眼:“我都让你转晕了。” 笑笑可没有晕,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本子和炭笔:“我现在就得赶去小王庄一趟!好多实验还没做,好多事情没交代!你们俩先歇着啊,桌上有茶,厨房里有点心” 瑞彩:“去吧去吧,放心去吧” 霓节: 瑞彩隔窗望着急急火火走出院门的笑笑:“瑛园这是疯魔了若真要考试,我得想法子温温书的,我底子本来就差。” 霓节将手中的武侠话本放到一边:“这样想来,我也有些事情还没做,还是趁这三日处理清楚为好。” “我一会儿就捎信让家里明日给送书来,”瑞彩站起身准备出屋,“对了,今日赶集买了大鱼,我打算晚上包大鱼馉饳,一会儿从菜园子里割些新鲜的秋韭菜做馅儿用,晚上你和瑛园都过来吃。” “难为你心大。”霓节一向很喜欢吃馄饨馉饳之类的食品。 “反正手边也没有书,这会子着急管什么用,”瑞彩一笑,“要说心大还得是咱们瑛园,她连书都懒得让家里捎了。” 霓节也不觉一笑:“走,我和你一起回去包馉饳,我赶集买了些鲜蘑菇,咱们再包些蘑菇馅的。” “嗬,助学还赶集买菜呢” “都得吃饭,都得活着。” 大鱼馉饳非常美味,皮薄馅儿大,胖胖乎乎地漂在鲜美的汤里,笑笑一口气就吃下了一大碗。 “瑞彩,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拌馅儿手艺,这馉饳简直太好吃了,比京都大馆子里做的都好吃~”笑笑没有吃够,又从锅里舀出一个来吃,馉饳的个儿大,一只堪比个小笼包,姑娘家吃上五六个就饱了。 瑞彩院子的“东家”金婶儿又端出一大碗新煮好的馉饳出来:“再尝尝这个!蘑菇嫩鸡馅儿的!” 瑞彩冲笑笑眨眨眼睛:“我哪有这样高超的手艺,这两样馉饳馅儿都是金婶儿调的,我和助学也不过帮忙包了包而已。” “金婶儿这样的手艺可以去京都开馆子了。”霓节由衷道,今日的馉饳很合她的胃口。 “京都?”金婶儿不觉一乐,“那大老远的,俺跑那儿去干啥,金窝银窝也不如家里的草窝,俺就守着俺家草窝了。” “金婶儿为何不去集上卖馉饳呢?”笑笑也问道。 “唉,说起来就话长了,”金婶儿人坐下来,却也不闲着,用笊篱给大家碗里添热馉饳,“几年前俺家就是卖馉饳的,也挣不上大钱,不过混口饭吃。有那么一年,赶上肉涨价,俺们的馉饳也只能跟着涨,若是偷工减料,又怕做不出原来的味儿了” 金婶儿没再说下去,但大家也听明白了,定然是金婶儿家为了坚持原先的味道,要么涨了价,要么坚持原价赔本赚吆喝,自然生意就被其他商家挤掉了。 笑笑见气氛略凝重,便笑着转了个话题:“金婶儿定然还会做其他好吃的吧?” 金婶儿笑道:“俺也没学过厨子,不过会做些乡下饭食罢了,赶明儿俺给你们摊葱花咸食,远的不说,这大王庄还没有谁比俺做的好吃哩!” 九号院也曾经做过咸食,那时候澹台芙蓉还在,可惜那咸食做的薄厚不均,还有些略略发粘,口感很是一般。 笑笑连连点头:“那我明日就来金婶儿这儿吃咸食啦!” 瑞彩喝一口馉饳汤:“你的心可真大。” “怎么?”笑笑咬开面前的这一只蘑菇鸡肉馉饳,只觉得香味扑鼻而来,味道一点不输那大鱼馉饳。 瑞彩一本正经道:“反正我明日就要温书了。” “助学呢,也要温书了?”笑笑突然想起,在重要的学集买卖上,霓节可是弄了一大堆武侠话本,边看边卖的,那叫一个恣意洒脱。 “我明日去凤丘。”霓节道。 “凤丘在哪里?”瑞彩不知。 笑笑倒是知道的:“凤丘在最南端,是另一个镇子,可惜这几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然我肯定和助学一起去。” “来日方长。”霓节一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山县志 ,幼清这两日一直都闷在屋子里温书, 当温书温到想吐时,就去别的院子里串串门儿, 了解一下其他学生的学习进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大部分学生都像幼清一样, 恨不能废寝忘食地将课本全部记在脑子里, 但也总有一些胸有成竹的人——譬如那几位开学馆的学姐,照旧带着村里的孩子们上课, 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另外的, 就是像薛聪与唐瑛园这种奇葩,每日里早出晚归风尘仆仆,带着黑黝黝的疲惫,与脸颊上那两抹欲战欲勇的隐隐村儿红。 如果薛聪是单纯为了挣钱, 那唐瑛园又是为了什么呢? 唐瑛园总归不缺钱,按其平日的举止也并非财迷, 唐瑛园就不怕考砸了锅吗?她的心怎么能那么大呢。 不过,唐瑛园穿着粗布衣衫风风火火走在田间的样子,还真与一个农家柴火妞无异了。 幼清想到这里,无声地笑了笑。 无论怎样,书还总得看的。幼清自然不会一心傻学,此次考试的内容应该不单单是书本上那些死知识, 不然山长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儿让大伙在大王庄进行考试——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分析, 幼清初步认为, 这次的某些考题应该会与大王庄的现实结合, 比如授人以渔这件事, 说不定就会出成一道题“怎样在穷乡僻壤成功开设商铺?” 这类题应该会作为文章题放在试卷的最末端, 分值应该会很高,但只要将现实与课本结合,这题就不难解答。 再说,幼清关于酿酒的设想已在脑袋里有了雏形,具体操作起来应该也不难实现:只要请优秀的酿酒师傅,再开一片酿酒作坊,最重要的是,可以利用到大王庄的甘甜井水!这些酒可以用昂贵的瓷瓶琉璃瓶来装盛,市面价格也可以卖到很贵。 完美!幼清为自己的这些想法暗暗点了个赞,想透了这些就踏实多了。 “潘姑娘,今儿后晌还喝洛神花儿茶?”幼清院子里的“东家”婶子敲了敲窗户。 幼清合上手中的书:“婶子不必太辛苦,今日就喝茉莉花茶吧。” 初来乍到时,这位婶子对幼清还有些冷漠,但自从幼清“打赏”了她一些银子和粗首饰之后,态度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转变,除了主动将做饭打扫这些活计全包,每日还给幼清铺床叠被,洗衣沏茶——有钱使得鬼推磨,在幼清看来,那些尽心竭力为大王庄出主意致富的想法全是扯淡。最有用的法子就是往这个村子里砸钱!村民们手里有了钱,自然会想出以钱生钱的道道来,赚钱这种事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天生的。 就像眼前这位农妇,自从拿了自己的那些银子,立即就在后院空地上垒了个大鸡窝,养了一大群鸡,每天光鸡蛋就能收一篮子,到了赶集的日子索性就出去卖鸡蛋了。 这就是致富,只要有了钱就能致富。 当然,幼清可不敢在试卷上这么写,再说这也不是山长先生的意思。童山长这个人和唐瑛园一样,总希冀着自己能头戴光环给大家带来希望,故意把很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这样一来,那些蠢人庸人就会跟着他们的路线走。 唐瑛园的确有脑子,但事情的本源没有想清楚,最终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香喷喷的一壶茉莉花茶端上了书桌,东家婶子拿来两个茶杯,挨着书桌也坐下来——东家婶子虽然拿了幼清的钱,但人到底单纯朴实,只觉得她出钱自己出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自己也并没有矮人一头。再加上幼清向来端得谦虚谨慎的态度,对谁都小心翼翼的,这婶子更觉得受用了。 幼清主动执壶为二人倒上茶:“婶子今日辛苦,晌午的酥肉饼做的很好吃。” “俺这一手还是跟老金家媳妇学的,她做饭做菜的手艺在咱们村子里是最好的。”东家婶子捧起茶杯来吹了吹,“你们院子以前那几个姑娘啊,这两日总爱在金家吃饭,尤其那个唐姑娘,把那金媳妇的手艺都列成单子记下来了。” 哼,那又怎么样?顶多开个小菜馆子。 幼清只笑他人看不透,若是大把银子甩给那金媳妇,人家自然而然会开小菜馆子——还有那些去当铺里当东西的手艺人们,若是有了钱,自然都会把自己的手艺发扬光大。哪里用得着唐瑛园替他们瞎琢磨? 幼清想到什么,便起身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拿出了一对儿镶菜玉的银耳坠子:“婶子不要嫌弃,这对耳坠子我戴有些老气了,要不婶子试试?” “哎呦,这可不敢当!”东家婶子虽说推辞,但眼睛却盯住那耳坠子不放,“这绿盈盈的真好看,这就是翡翠吧?” 嗬,这农妇连翡翠都知道,幼清一笑:“好的翡翠价值连城呢,我们家也买不起,这不过是成色较好的碧玉罢了。”——实则是连玛瑙也不如的菜玉,幼清前两日回京都,专门从廉价的首饰铺子里买了一大堆这样的便宜首饰,就是为了在村子里方便做人情。 经过一番推让,东家婶子最终像往常一样收下了这对耳坠子,戴在双耳上只觉得凉酥酥的让人舒服——东家婶子虽说朴实,但人却不傻,自然也知道幼清送这对耳坠子的目的。 “俺方才在村子里走了一遭儿——咱家那些鸡下了些蓝皮儿蛋,俺觉得稀罕,就一家送了两个,顺便瞧了瞧那些学生们都在干啥。”东家婶子喝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幼清微笑着洗耳恭听。 “大部分学生都闷在屋子里背书,连那几个开学馆的女先生今日也停了课,据说也都各自回了院子里写写读读的。” 那几个学姐也不是神仙,还有一天就要考试了,她们也得临阵温书。 “那个瓦工这几日还在外头疯。” 东家婶子口中的瓦工就是薛聪,对于薛聪来说,挣钱才是首要的,甚至比得优得良还重要。 “还有你们院子那个助学,还是每天都往凤丘跑,到了晚上才回来。” 幼清最不了解的人就是助学,也不知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这世上是否有她真正在意的事情。 “还有,那位唐同学也开始看书了!” 嗬,唐瑛园终于也装不下去了,她原来也是在意考试的。 幼清摇摇头笑起来。 唐笑笑真的在读书了,一套七本《九山县志》摆在桌上,此刻正在一本一本攻克,一面读一面做着笔记。 桂婶儿用粗瓷碗端了一碗水进来:“喝点儿热水,秋日燥的慌,可别上了火。” “哎。”笑笑眼睛还停在书上,一手端起水来就喝。 桂婶儿瞅了瞅床上的那些叠得四四方方的锦缎,足有十几样,五光十色璀璨夺目,便禁不住道:“你说你家是卖布的,原来卖的都是这么贵的绸缎啊!” “这些锦缎也不全是我家织的。”笑笑的眼睛从书上抬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合书来到炕边:“婶子,你最喜欢哪一块?” “俺觉得哪一块儿都好看!”桂婶儿走上前去,伸手摸着这些手感凉滑的宝贝,“这个牡丹花的好看,这个鸳鸯的也好看!” 笑笑望了望摆在最中间的那块殿秋纹锦,只觉得那一块最为沉敛华美,不落俗套。 桂婶儿听见笑笑叹了口气,一时不解,又仔仔细细将那些锦缎看了看:“哎呦,这块最好看!你看这些花儿,居然还会变色呢!”桂婶儿张大嘴巴望着一块橄榄青的锦缎,索性将其拿在手里,对着窗边的阳光反复欣赏:“还真是哩,背着光看是紫色,迎着光又成了绿色!这样的神仙锦缎是给皇帝用的吧!” “这是用滢珠线织成的锦,这些线是萃取了蚌壳贝母的精华,借其光泽做成的。”笑笑对自家的锦缎还是了解的,也正是这些滢珠锦为唐家的丝绸生意奠定了基础——宫里的采办第一次选择唐家的锦缎,就是因为这令人惊叹的变色效果。 滢珠锦至今经久不衰,因为萃取难度很大,故而价格极贵,目前也仅仅为宫里和王府提供而已。唐家自然也想扩大生产,但是因为材料稀缺,也只能望锦兴叹——当今圣上是极为开明的,从不垄断任何商品,只要并非龙纹,民间是可以使用其他任何材质和图案的。 滢珠锦为唐家赢得了上流社会的口碑,真正为唐家赚钱的则是其他普通的锦缎绫罗。 笑笑又看向那块宝蓝色的殿秋纹锦,这一块锦就不同了,材质与普通锦缎无异,妙就妙在是用典雅别致的图案取胜的,只要人工跟得上,完全可以大批生产。 珊娘信中提到的赛锦大会,不知会是怎样的盛景,但可以肯定的是,与会人员必然都是达官贵人,他们的眼光自然也更趋于清流。——像桂婶儿这样喜欢大红大紫的农妇,是不可能被请上赛锦大会评论席的。 自家的滢珠锦虽说经久不衰,但终究会引起人们的审美疲劳,倒不及殿秋纹锦这一股清流了。 给母亲的回信早已写好寄出去了,答案很笼统,并没有详细进行分析,只因某些问题在笑笑心里也还是一团模糊 桂婶儿仍在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那块滢珠锦,笑笑便一笑:“可惜这块锦缎很小,顶多能做一件比甲而已,若是婶子喜欢,就送给婶子了。” “真的?”桂婶儿喜出望外,“那俺可舍不得拿它做衣裳。” “若是压箱子底儿,岂不是糟蹋了。” 桂婶儿一时也犯了难,眼睛望了望屋子里挂的那些压花画,这些画用的木头框子都是笑笑让苏木匠给做的,起初桂婶还有些不习惯,认为所有的画都应该是卷轴的,这些木头框子显得不伦不类,如今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反倒觉得方方正正的也挺好看。 桂婶儿认真想了想:“这块变色的神仙锦缎能不能也镶进一个画框里?俺就把它挂在屋子里,天天看!邻居们过来串门儿,抬头就能看见,俺正好也能显摆显摆~” 把锦镶进框子里?就像做成一幅画? “真是好主意在民间!”笑笑不由赞叹一声——既然一时无法在织锦技术上为父母分忧,那就在锦缎的展现形式上想想办法吧。 桂婶儿一乐,眼睛看到笑笑桌上的那些书:“你这孩子虽然聪明,但也得用功!人家别的院子的学生们都在埋头苦读呢,偏偏你在看这些没用的闲书!” “书都有用,没有闲书。”笑笑纠正。 “想起来都替你心疼,镇上那个老学究开口要十两银子,你眼都不眨就给了他,”桂婶儿口中啧啧,觉得不值,“就这么几本旧书,都快泛出霉味儿了,要十两银子” “这些书可是宝贝,就是一百两我也要买的,”笑笑跟桂婶儿说实话,“婶子,你可知这九山县是哪里?” “俺可不知道。” “咱们大王庄就属于九山县。” “俺们明明属于京郊!算是京都人!” “在很久以前,这里就属于九山县。” 桂婶儿皱了皱眉头,咋让她一说,自己就从京都人变成个什么县的人了,不觉有些委屈:“俺就是京都人。”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身不嫁 ,黄昏色的雪金蜡笺上, 以美人蕉的叶片贴出静碧的芭蕉来,又专选红透的小圆形黄栌叶贴出一树耀眼樱桃, 因是取的天然植物叶子, 因此这一红一碧显得格外天然和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压花倒是个有趣儿的。”起帆望着珊娘今日的压花作品, 也忍不住提起笔来,在那芭蕉的叶尖上画了只姿态安闲的螳螂, 一侧又以稚笔之态写下了“流光容易把人抛”几个字。 “你们父女二人都是省事的, ”珊娘一笑,拿出了笑笑的信,“关于赛锦大会之事,笑笑只给咱们写出了这两行字。” 起帆看去, 见那熟悉的略显成熟的倪体字写着:唯古,或奇, 或功,或新,如若以上四点无一点做到,只有用一个或古,或奇,或功, 或新的锦缎盒子来装它们。 起帆笑了许久。 “这孩子, 还以为那些评判者都是买椟还珠的庸人呢。”珊娘摇头一笑, “以新奇的展锦方式来吸引周围目光, 只怕不能适用在京都的赛锦大会上。” 珊娘至今都记得第一次参加赛锦大会时的情景, 其中有一位参赛者就是用变戏法的方式, 一个转身就舞出丈余彩绫,当时惊呆了所有的观众,只可惜评判者们并未因此而高看其一眼。那一届绫罗组的冠军最终颁给了一位更有实力的商家。 起帆却认为女儿的答案可圈可点:“笑笑列出的这四点甚妙,难得在新奇之外,还能够想到古与功,甚至还别出心裁将古排在了首位。” 古,新,奇,这三点倒还有限,只这“功”一项,却是许多人想也想不到的。功乃功用,即锦缎除了蔽体和美观之外,所能实现的最大价值,且是与国家有用的价值。 话说,笑笑能够想到这一点,也是拜前世所读到的穿越小范本所赐——曾经看过一部美食文,那里面的女主在一次美食大赛上夺得了冠军,其所做的美食中的压轴作品是利用现代技术制作的压缩木耳,在当时的朝代,不仅仅实现了方便,最重要的是可以作为军粮储备,这就为其加上了非常重的一分。 此时的珊娘却实在想象不出锦缎的功用能体现在哪里。 “一切有待挖掘,”起帆微微一笑,“庄子写到的防冻膏,有人只会利用其世世代代为人洗衣而不受手冻之苦,有人则会将其献给军营,令出征的将士们能够在苦寒之地不生冻疮。” 珊娘望着自己的丈夫:“三郎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笑笑列举的四点,只要占住其中一样便可。” “莫不是前些年你收留的那些”见起帆点了头,珊娘便不再说下去,只是道:“楚殿秋如今在王孙贵族之中暗暗流传殿秋纹锦,一来是想在赛锦大会上提前赢得上头的口碑,二来是不愿让同行知道楚家归来的消息,看来,他此番是想在赛锦大会上一鸣惊人。” 起帆点点头:“若非暗中追查那辛冉,只怕如今也不会知道殿秋纹锦再现之事。” 珊娘叹了口气,一面慨叹昔日同窗之情,一面又对其当初伤害笑笑之事无法原谅。 “楚家若想崛起,仅靠几匹殿秋纹锦是远远不够的,他们一定还有其他‘宝贝’未曾亮相。” “商场之争,我们从不惧怕;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却令人防不胜防,无力招架。”珊娘的眼神罕见的凝重起来。 “我知你担忧笑笑,这次在大王庄,除了学里安排的保镖,咱们也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着的。”起帆安慰妻子。 “笑笑她这两日在忙什么?” “整日穿梭于各个村庄,据说今日前晌还去山上的寺庙烧香了,也不知所为哪般。”起帆似乎也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难得她还想着给家里祈福。”珊娘知道女儿绝不是去庙里做这些的,但也只好这么揣测了。 “你去槐仙庵了?”霓节将金黄的葱花咸食沾了沾碟子里的蒜醋汁。 笑笑却将薄薄的咸食卷成个小筒,什么也不蘸,吃的就是原汁原味儿:“晌午还在那里吃了斋饭,据说槐仙庙的香火更旺,只是离得远就没去成。” 笑笑吃着世界上最好吃的咸食,只觉得每一口都是享受,绵而不粘,弹而不脆:“这个怎么能这么好吃呀?我们做的总是发粘。” 金婶儿笑呵呵的道:“在里面掺了极少的绿豆面子,自然不像纯白面的那样软塌塌了。” “哦~原来如此,婶子这就把秘方告诉我们啦~” “这算啥秘方,舌头灵的人吃一口就尝出来了!” “尝出来只怕也做不出这个味儿!”笑笑一高兴,就又吃了一个,还冲屋子里喊道:“瑞彩,别用功了,快出来吃咸食吧!” 半天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等我把这两页背完了再说,要不吃了饭就犯困!” 笑笑吐吐舌头:“这是要废寝忘食呐!” 金婶儿挎了个篮子准备出门,今日摊了好多咸食,自然要去大院子拿给自家孩子们吃。 傍晚的院子里就剩下笑笑和霓节,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吃了会儿咸食,又喝尽了碗中的炝锅疙瘩汤,然后又嘎嘣嘎嘣吃了好一会儿炸蚕豆。 并非无话可说,只是都想静静的好好吃一会儿东西。 汤足饭饱之后,霓节就去刷碗。 笑笑则靠在小椅子上,摸着吃饱的肚子,以45度角仰望天空:“等星星们都出来了,咱们就该各自回家睡觉了。” 屋子里传来瑞彩的声音:“明日就开考了,你还睡得着?” 更惊奇的是笑笑:“难道你今晚不睡了?” “怎么也得看半宿的书!我最怕考课本了,每回都考得不好!” “你这样聪明的人,我不信你正在死记硬背~”笑笑夸了朋友一句。 那边便听房门打开,瑞彩伸了个懒腰走出来:“我在看温三哥写的那些栽培技术呢,除了庄稼之外,说不定也能带着村民们种花致富!” 看来瑞彩势必要从种地“下手”了,霓节刷了碗出来:“这是最本分的法子了。” “我就是乡下出身,也想不出其他更高明的法子,”瑞彩掀开小锅盖子,见里头还捂着热气腾腾的咸食,“这得有20张吧,你们拿我当小猪了~” 霓节坐下来,嗑了个油炸蚕豆吃:“山上唱山歌,水上唱渔歌,就像这油炸蚕豆,若是放到京都,定然会被赋予新名字,什么玉带豆兰花豆的,但这些名字用到大王庄就显得不伦不类。” 瑞彩将两张咸食交叠着卷起来,饱蘸了蒜醋汁,还蘸了炸辣椒油,一大口咬下去就是一本满足的样子:“被助学这么一说,看来我带着村民们种地种花还真对了路子~” 笑笑却不觉对霓节再次刮目相看:“油炸蚕豆放到咱们大王庄,就该痛痛快快地叫其油炸蚕豆才对!像这咸食也该直呼其咸食才对,像那些飘金饼啊雪花饼的,只会削弱了人们的直观感受。” “那一套县志可对你有用?”霓节忽而转了话题。 “我正要谢谢助学呢,若非那套《九山县志》,至今很多问题我仍想不明白。”笑笑望着暮色里的霓节,只觉得那寡欢的眼袋痕迹愈发明显,笑笑偏偏觉得很好看。 霓节:“我亦是无意间在镇上看到那套县志的,想着你会需要。” “何止需要,简直帮了我大忙呢!”笑笑有时候真想拥抱霓节,但又觉得虽然心离得近,对方却总给自己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亲昵”之感。 “既然这般有用,你要如何谢我呢?”霓节含笑望着笑笑。 呀?这位小姐姐真的是要让我大大拥抱你吗? 就在笑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际,霓节又道:“你上回讲到的古墓里的女孩子,睡觉时只睡在绳子上即可,我想继续听她的故事。” 原来只是要听故事呀,这还不简单?笑笑清清嗓子:“只是,她的故事说不定会有些悲伤哦。” “从那个小男孩闯进古墓的那一刻,她这一生就不可能不悲伤。”霓节抬头看了看月色,“月亮在变圆呢。” 三个女孩子一起抬头望月,晴朗的夜空上,月亮像个金黄的橄榄,许是因为明日就要考试,令人更加觉得这个橄榄酸酸咸咸的,有千斤重似的。 山脚下的夜幕,容易令人吐露衷肠,瑞彩忍不住道:“助学为何从不参加相亲宴?” 霓节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改变:“我是不会去相亲的。” “去选一选,说不定能遇见中意的。”瑞彩这话似乎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笑笑也禁不住道:“也并非全都是不好的。” 霓节的眼睛望住月亮里的暗影:“我是不打算成亲的人,又何苦参加那些劳什子宴。” 两人听了这话,都不觉沉默。 霓节的想法可以理解,尤其她出生于那样的家庭,瑞彩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但是,想和做是两码事。 终身不嫁。 后半生要去哪里呢? 再者说,有些事真的可以自己做主吗? 月亮酸酸咸咸的腌在酱缸般的天上,周身的光辉笼罩着看透世事的狡黠,此时一丝云也无,夜空裸澈,竟又令人觉得有千斤重的勇气似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深谈商机 ,《商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就是本次考试的题目。 幼清望着半尺多高的竹纸, 上面的那一页“试卷”却只有寥寥几个字,在“商机”下方只写了“条件不限, 因地制宜”。 果然与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 山长居然连课本上的题都省了,直接让学生们就着大王庄谈商机。 幼清又看了看摞了半尺多高的纸张, 这么多谁写的完?就是秋闱也用不了这么多纸吧。 一共考五天, 就算是五天昼夜不停地写,恐怕也写不完这些纸。 五天?定下心来做一篇文章,一天也就足够了。五天? 幼清端起东家婶子刚给沏好的桂花茶,还好是在各自的院子进行考试, 写累了随时能靠在床上躺一会儿,再或是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找灵感。反正按照考试纪律, 不出门就是了。 幼清咽下一口甜甜的茶,决定将字写得比平日大一些,这样还能多用些纸。 瑞彩乐了:“这么多纸够我写一年的了~” 金婶儿乐呵呵地帮着瑞彩研磨:“这些纸看着可真好,比镇上卖的还白还细法呢!” 瑞彩笑道:“反正我也用不完,剩下的就给你家那群小猴子用~” “哎!那敢情儿好~” 周先生给大家发完了“试卷”,就回到了学里先生们住的大院子——童山长神出鬼没了好几日, 今日清晨才回来, 在纸上匆匆写下几个字, 就让学生们按着此题来答。 若说这考题倒还有限, 原本也在周先生意料之内, 无论是感性的“授人以渔”也好, 无论是理性的“商机”也罢,一句话可以概括,即是寻找最合适的契机让村民们富裕起来。 不算偏题,相信每个学生也都想到了。 说不定前几天就已经有学生先见性地开始动笔了——对于这样一个成熟于胸的话题,要闷在院子里五天五夜来完成,不知会被酝酿发酵到何等程度。 周先生轻轻推门走进山长的屋子,见那些学生们赠送的小玩意儿占据了半间屋,山长就在另外半间屋的小书桌上看书——桌上摆了几样东西:有山核桃山枣,有镇上的特产甜酒鸡,有一种附近特有的豌豆点心,有用山上泥土捏的手工艺品,还有邻村老酒坊里酿的酒 “就京郊来讲,甜水镇是车马交通最便利的一个镇子,想要将这些特产运送到京都售卖并非难事。”山长抓了几个蜜酒枣给周先生尝,“枣子很甜,当地的蜜也香甜,再加上用当地庄稼和井水酿造的酒,就别有一番风味,尝尝。” 周先生便不客气地品尝了两个枣子:“恰如老师所说,的确不同凡响。” 山长笑了笑:“这枣子比京都温家的玫瑰蜜枣如何?比夏家的桂花蜜枣如何?比金家送药用的阿胶枣又如何?再比京都那些南货店里卖的南枣呢?比波斯铺子里卖的和田枣呢?” 周先生:容我先吐槽一下,我老师就是个吃货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老师所举的例子,学生都曾听说过,但真正尝过的也不过只有一两样罢了当地的蜜枣与那玫瑰蜜枣和阿胶枣相比,并不逊色,各有风味。” “若是在京都推出蜜酒枣,经营多少年才可与以上这些大商家抗衡?” “这”周先生沉吟,“只怕很难做到抗衡,毕竟这些大商家早已在京都根深蒂固,况且,本地的蜜酒枣与之相比只能算是不逊色,却没有明显的优势,刚推出时人们或许还能吃个新鲜,但日子久了只怕会与京都那些供人尝鲜的吃食似的,落得个昙花一现的下场。” 山长又指了指桌上用的那只色泽诱人的甜酒鸡:“这只鸡与京都那些著名馆子的卤鸡熏鸡相比呢,与德州的扒鸡c符离集的烧鸡相比呢?与淮扬的荷叶鸡c广东的白片鸡相比呢?” 周先生:鉴定完毕,我师父就是地道吃货不过,刚才还让尝了尝枣子呢,怎么轮到甜酒鸡,就舍不得让尝了 “即使甜酒鸡味道更胜一筹,若想在京都站稳脚跟,至少也需十年光阴。”周先生说着,也不免为甜酒鸡悲凉起来。 “总之,将这些货品推到京都很难。”山长望了望窗外的那棵老柿子树,此时挂果的上千个柿子都已变红,叶子却还未落,绿叶成荫子满枝,这应该是柿子树一年中最繁盛的时期,“像这棵上百年的老柿子树,将它的果实担到京都的集市上去卖,根本无法在其他的柿子中脱颖而出。” “这也正是学生连日来想不通的事,将本地的货品运送到京都售卖,只怕很难获得成功。”周先生蹙了蹙眉头,“倒是前两日曾听一个学生提过,此地风景优美物产丰富,倒不如卖给大户人家建别院,村民们得到的丰厚钱财也足以去外地过富足日子了。” 山长闻言,不觉冷笑两声:“这倒是个赚钱的好法子,只怕这些村民揣着巨额钱财只得安身,不得安心。卖了房子卖了地,说不定连祖宗坟地都给卖了,自此变成一个无根无系无心无肺的有钱人?” 周先生有些尴尬,这样肤浅的答案实在不该给山长推荐:“或许那位学生的意思,只是出卖部分房屋。” “即使如此,大王庄也不再是大王庄,甜水镇也不再是甜水镇了,旁的不说,单是本地乡绅也不会答应。” 恐怕换谁也不答应,突然有一帮外地人来到本地,变成了大地主,使奴唤婢的一大家子,为了方便,说不定还要在本地买丫头买小厮买婆子,村民们即使得到实惠,也不能忍受在自家门前受到如此境遇。——就如那些出外打拼的村民,即使在外头卑躬求食,挣得钱财回到老家那就是衣锦还乡,受人高看,谁也不能接受在家门口被人将自尊心踩在脚底。——更何况在本地受人景仰的乡绅了,突然有外地人到来取代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地位,那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老家也好,故乡也好,总牵扯着人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在这里树立的所谓形象,不只给父老乡亲们看,也给那些睡在风水宝地里的老祖宗们看。 “考试用的纸张是不是给多了?”山长突然转了个话题。 “这个的确有学生被吓住了。” “哦,那原本是给300多个考生准备的,如今合给30个学生用,自然多了些。” “”周先生突然想起什么来,“唯独瑛园同学问了一句:纸张用完了还能不能申请。” “哦?” “瑛园啊,你们老师给发了那么一厚沓子纸,你偏偏要用自己的。”桂婶正帮着笑笑一起挪桌子。 如今从邻居家又借了一张八仙桌,两张八仙桌合摆在一起,将堂屋的位置都占满了。一张大宣纸就铺在这两张桌上,旁边则是几张画好的草图。 “谁让咱们甜水镇这么大呢,这一张大图还不够呢!”笑笑开始准备磨墨。 “以后这些活计俺来干,你就专心考你的试!”桂婶儿拿过砚台来,承揽了铺纸研墨等一干活计,“俺就纳了闷儿了,你是怎么想到考试要用到这么大张纸的?前好几天就要家里给捎过来了。” “这本不是考试用的,我早就想着把这里的地形都画下来了~”笑笑拿出自己这些日子记录的草图,琢磨着该从哪里画起。 桂婶在一旁还嘱咐着:“把俺们包的山给画上,画的大点儿,好看点儿!” “那可不成,这是按比例来的。” 桂婶儿想了半天,也不知这“笔栗”为何物:“那就画好看些,棱棱山如今满山红艳艳的,定然能吸引的人们往山上看!” 笑笑饶有兴致地望着桂婶儿:“婶子认为我画这些图是做什么用的?” “肯定是画给京都那些有钱人看的!”桂婶儿一脸憧憬,“等咱们的山出了名儿,这山上长的东西就都成了宝!有时候好多人争着来买呢!” 桂婶儿能够想到用山吸引客人,就比那些用山货来吸引客人的想法高明许多。 “等咱们的山出了名,就在京都开一个大大的特产铺子!吃的喝的用的玩儿的,啥都卖!”这就是桂婶儿的终极想法。 笑笑微微点了点头:“肯定要在京都设点儿的,等运作成功之后,一定会有嗅觉灵敏的代理商考虑开特产铺子。” “那些学生们都在争相给山长那里送特产,昨日还有个女生要把金家媳妇摊的咸食也送过去,幸亏金家的有主意没给她做。”桂婶儿替笑笑担忧起来,“你蔫不生儿的想了好多主意,跑了好多地方,别再让旁人给抢了功!” 笑笑连连摆手:“她们抢不了,如今看这些人的想法,全都本末倒置了。” 桂婶儿虽然没听说过本末倒置这个成语,但也能想到,这应该就是颠倒了的意思。 笑笑又开始调颜料,打算画一幅大大的彩图。 “可你偏偏又把洛神花给送过去了,还是替西子送的。”桂婶儿想起前两天笑笑将洛神花装进个小琉璃瓶里,上面贴了签子写了三个字,瑞彩来了,当场就念出来“温西子”。 “西子提前离开本就吃了亏,能帮她找补一些成绩,就尽量帮她,再说咱们村子里的洛神花本来就让温家包了。”笑笑遗憾的想起澹台芙蓉来,这家伙走的太早了,连找补成绩都不好办,不过,她到底是聪明人,听说了考试的消息,就让笑笑帮着给山长捎了一封厚厚的信,说不定她的那些主意就写在里头了。 桂婶儿却突然叹了口气:“西子好看的像仙女儿似的,身子也娇弱,但愿她是个好造化的。” 笑笑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石醉墨的身影来,心里便涌起淡淡的烦闷,但愿庐山有美景美食美人,但愿这个人去了庐山就不要再回来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痴人痴语 ,思存画会的窗就是一幅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二层楼整面的落地大窗外, 是澈蓝的天空以及大半扇红枫的树冠,极致的蓝与红的对比, 只令人觉得盛极华溢, 仿佛微微一眨眼, 这蓝与红就会瞬间衰老枯萎了去。 画会的厅中挂满了赏秋图,画师们驻足画前, 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些画作。 董秦弓与石醉墨则站在离人群稍远的窗边, 画案上摆了一幅贴满各色红叶的秋景压花图,论其构图色彩与画意,并不输给这厅中的任何一幅画。 “秦弓兄何以如此小心?”石醉墨问上一句,但投向画面的目光却泛着暖意。 董秦弓只望着窗外的红树, 有些出神。 “秦弓兄?”石醉墨不免也靠向窗边,又问一遍。 “什么?” 石醉墨被董秦弓的心不在焉弄得有些没脾气, 只好解释一番:“方才众人问到这幅压花究竟为何人所作,秦弓兄为何说是令妹的作品?” 董秦弓仿佛懒得解释,只笑不语。 石醉墨进一步道:“西子姑娘与大家也并不陌生,前两日还来画会选了几幅画的,她与大家分享自己的作品也并不为过我只是觉着,这压花是西子姑娘的心意, 何必有意包着瞒着。” 董秦弓回头看看石醉墨:“众人为何要问这压花的来源?” “这还不是看着压花做得好看, 想知道是出自谁手罢了。就像咱们看到一幅好的画, 也想知道是谁画的。” 董秦弓微微摇头:“看画不存在这一现象, 因为每幅画都是有落款的。人们之所以追问压花的作者, 就是因为这幅压花没有落款。” “这”西子的这幅压花的确没有落款, 只用馆阁体写了年份及题诗——红叶黄花秋意晚。 “既然没有落款,又何必将其名号公之于众。” 石醉墨听了这番话,不觉有些愧意:“看来是我唐突了,只觉得西子这压花做得惊为天人,便一心想与大家分享。” 董秦弓的眼神凝了凝:“醉墨与温姑娘已经相熟到直呼其名了?” “”石醉墨顿了顿,展眼看了看远处的那群画师,才低声道:“我知你不赞成此事,认为普通画师的身份与温家过于悬殊” “醉墨是求一朝一夕,还是一生一世?” “何解?” “盛夏之夜,在星纹湖岛同饮香雪酒,此为一夕;浓秋之时,去木樨山间共赏红枫叶,此为一朝。如此一来,一朝一夕已得,夫复何求?”董秦弓凝眸反问。 “自然想要长久!”石醉墨不免有些心急。 “醉墨还想让温姑娘为你洗尽铅华c当垆卖酒不成?”董秦弓微笑。 石醉墨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我总能画出名堂来!再说,这些日子以来,咱们画会的生意越来越好,如今几日的收入就能抵上以前的一整年!” “于老百姓来讲,或许攒上一阵子就能渐渐殷实起来,但温家远不同于普通百姓,那玫瑰宴的排场你也见识过了,”董秦弓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就算温姑娘不必卖酒,且能在家中悠闲地压花赏画,你就担保她不会怀念闺阁中那些明丽的日子?那一场鲜花着锦的玫瑰宴,她可是作为主角出场的。咱们这些画师尚且为那一场盛宴津津乐道,更何况她这个名副其实的主角。” 石醉墨的心情格外复杂,有些醒悟有些不甘有些羞恼:“她说,会等我从庐山回来。” “她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你尚且还做不得自己的主。”董秦弓的目光不再锐利,而是渐渐趋于平静。 石醉墨想起自己那个家庭来,虽说世代都是京都本地人,却也只能算是市井小民罢了——梅雨巷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大哥二哥两家子都与父母挤住在一起,大嫂和二嫂三天两头就要吵闹一番,再加上那五六个孩子自己倒可以卷个铺盖卷儿住到画会来,可未来的妻子呢?就算自己攒下钱财再买一处小院子,与自己的家庭也是无法割裂的 二楼变得静悄悄的,那些画师们不知何时都去一楼大厅作画去了,空荡荡的画室只留下了董石二人。 石醉墨先压住自己这些乱糟糟的想法,问董秦弓:“秦弓兄真的要听从伯母安排,娶那酒虫李秀才的女儿?” 董秦弓点点头:“李秀才虽然嗜酒,却舍得教女儿读书认字,那李姑娘面容端正,识文断字,勤劳能干,孝顺懂事,我反倒有些配不上人家。” “秦弓兄何苦妄自菲薄?”那李秀才与董秦弓是邻居,石醉墨也曾在董家门前见过那位李姑娘,实在是平凡至极乏善可陈的女子。 “事实如此,无需菲薄。家母年迈多病,小妹已过及笄,明年就要相看人家,况且家底单薄,只有京郊一处寒酸小院罢了,难得李姑娘愿意携老扶幼,且对我以画画为生这件事极其支持,这本身就已十分难得。”董秦弓表情平和,既无欣喜也无不甘。 石醉墨有些难过,在自己眼里,董秦弓是画会最有前途的绘画奇才,且形容俊逸潇洒不羁,即使难遇仙娥,也当娶得美眷才是。 不免又想起西子那绝世的容颜,倾城的身姿,石醉墨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领悟到“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无奈。 想起前两日在木樨山,两个人都有意放慢了脚步,远离了人群,在石径边的一棵灿若春花的丹枫下,西子的容颜仍令美景失色,眉尖眼睫每一个最细微之处都闪动着毋庸质疑的完美。 她极少与自己单独说话,但石醉墨可以肯定,她视自己与任何人都不同,她亦有意于自己。 树顶丹枫的叶子从美人面前缓缓坠落下来,白肤红叶,是令人窒息的美,石醉墨觉得手心出汗,想了很久的说辞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半晌才道:“再过几日就启程去庐山。” 西子眼波流转,时而如浅草春水,时而又如幽谷深潭:“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石醉墨每每想到这五个字,体内的热血都会瞬间凝固住,继而再迅速解冻喷发,如同僵而复生。 我等你回来。——这是她说的第一句专属于自己的话。 “应该是找你的。”董秦弓突然说得一句。 石醉墨如梦初醒,向窗外一望,正看到楼下温至翀向画会走进来。 董秦弓表情有些复杂,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他做不了温家的主。” 石醉墨却无暇听这些,只当温至翀是来为西子捎信的,便整了整衣衫,站在门前恭迎。 温至翀上得楼来,恰巧与下楼的董秦弓打了个照面,两人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石醉墨迎上温至翀暖煦的目光,一下子就打消了方才那些矛盾的念头,此刻只想知道西子有什么话要捎给自己。 “听说石先生明日就要启程去庐山?”温至翀开门见山道。 “明日清晨就启程。”石醉墨将温至翀引向专门招待客人的茶座,又让小徒弟端热茶过来。 温至翀并不急于打开手中的包裹,而是先坐下来道:“石先生从庐山回来后,对西子有何打算?” 石醉墨也未想到温至翀问得如此直截了当:“这个毕竟身份悬殊,有些事情,在下不敢过于肖想”一时也不知是真谦虚,还是真认怂。 “许因最近频繁来往于画会,温四公子对此有所觉察。”温至翀的声音徐徐飘荡过来,却如一阵冷风,将石醉墨浑身吹得凉透。 “他,觉察到什么了?”石醉墨清了清嗓子化解尴尬,但仔细想一想,自己与西子并没有什么事可让人做文章的。 “也不知缘何而起,他突然关心起画会的画师们来,还特意问西子最欣赏谁的画作。” 石醉墨记得那个温四公子,据说是商界有名的青年才俊,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很难让人接近。 那样的人,与自己画会里的这些人,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这就是西子背后的家庭,就如同自己背后家庭里的那些大嫂二嫂一样,于两人来讲都是很不幸的扭曲。 “先生不必紧张,”温至翀倒总是一副谦谦友爱的样子,“听西岫的口气,应该还不知道石先生。” 仅仅因为自己的妹妹经常来画会赏画,就开始问东问西怀疑揣测了?西子居然生活在那样的一个家庭里,简直比自己还要不幸。 石醉墨突然有些恼恨,明明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却还要戴一副清高的面具面对世人,在家里又要百般拘束自己的妹妹! 温至翀接过小徒弟端来的茶壶,为两人各倒了杯热茶:“如今家里只是担忧,怕姑娘在外头接触的人多了,再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大家不过在一起赏画论画罢了,再说画会里也有几位女先生的,画会的老板思存先生本身就是一位太太。”石醉墨虽然心里愤懑,但口吻依然维持着和缓。 “这些他也都清楚,大概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接受不了吧。毕竟西子日常接触的都是那几个女学的同学,不过姑娘家的闺阁往来罢了。” “温公子说的是,只是这日后” 温至翀苦笑了一下:“先生大概也知道我在温家的身份,虽说是堂少爷,但也不过寄人篱下罢了。” 石醉墨头皮一阵发紧,这是要来奉劝自己远离西子吗?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温家高墙大院,岂是自己敲敲门就能进去的。 心神涣散间,就听那温至翀说道:“为了避嫌,以后大概不能带着西子来画会了,还请先生见谅。” “不不,温公子,该请见谅的是在下!在下给温公子添了许多麻烦!”石醉墨急忙道,心里却缓和了一下,看来事态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糟糕。 没有明令禁止,就还有转机。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捕风捉影 ,温至翀的意思很好理解——自己日后不会再帮助石醉墨与西子传信, 对此事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石醉墨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问道:“就温兄来看, 我与西子之间可还有再相见的可能?” “想见总能再见。”温至翀捏着茶叶末釉的葵口杯, 目光中闪烁着感同身受的怜悯。 石醉墨虽然对温至翀了解不多, 但也隐约知道他在温家的身份,想来这位翩翩佳公子在择偶方面也并不能完全如愿。 “方才温兄说, 那温四公子并不知道西子究竟属意于哪位画师?”石醉墨认为自己这次必须把想知道的全都了解清楚, 看温至翀的意思,恐怕此次将是他最后一次来画会,说不定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温至翀低首品茶,看不清其表情:“他只说西子与某位画师来往过密, 却并未提名道姓。” “目前只他一人得知,还是温家的其他人也知道了?”石醉墨不了解温西岫, 更不了解温家的其他人,现在想来,那董秦弓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情投意合太过单薄,两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家庭,自己却连西子家里重要成员的性子都不了解,就如同西子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与嫂嫂一样。 “应该只他一人, 以他的性子, 绝不会跟长辈提起, 甚至不会对西子提起, ”温至翀的眼睛看向窗前的红叶, 仿佛那眸子也被红叶点燃了一般, “他说不定会佯装无事陪西子过来一看,然后以自己的观察来判断那位画师是否存在,那位画师究竟为何人。” 石醉墨心底打了个寒颤,更加觉得商界中人诡计多端,远不及自己这些画师们来得潇洒坦荡,手里的拳头握了握,又端起茶杯来敬眼前的温至翀:“多谢温兄提醒,大恩大德无以言表。” “在下不过是过来赏画的,并未说什么。”温至翀喝尽杯中的茶,眼睛扫过画室里的那些秋景图:“那一幅红叶漫山倒是极为应景,就给我摘了那一幅吧。” 石醉墨起身去给温至翀取画,心里却还在想着温家的那些事,待把那画卷成轴双手递给温至翀时,免不了又问道:“但不知西子心意如何” 温至翀失声一笑:“这一点,石先生应该比在下清楚。” “她也并未说过什么,或许自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她那般绝色倾城自然有太多的富贵公子倾慕于她” 温至翀微微蹙了蹙眉:“先生对西子仅仅是因为她美?” “这西子哪里都好,又格外美”石醉墨语无伦次。 温至翀表情复杂:“若仅为皮囊,先生又如何配她?” “西子姑娘贞静可爱,心灵手巧,温柔贤淑”石醉墨越说越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西子,但又觉得她哪里都好,哪里都好到极致。 温至翀长长叹了口气:“西子之美,在于纯真灵动。” 石醉墨有些自惭形秽:“在下一无所长,不过会画上两笔画罢了” “她偏偏爱你的画。”温至翀的眉头始终没能展开。 石醉墨只觉得一股喜悦一股惆怅,交叠着盘踞在内心深处,最终还是像扭股糖一般甜甜的蔓延开来。 “庐山顶上难免寒冷,这是她给你做的。”温至翀指了指自己留下的那个包裹,在石醉墨愣神之时,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包裹用的是一块青莲色并蒂牡丹纹绫子布,摸着暄暄腾腾的,打开来看,里面竟是一件厚厚实实的毛皮围领,香色底子泛着秋霜,光泽如缎,石醉墨心里突突的跳着,这围领,莫不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定然是。 当下便围在脖子上,只觉得柔软异常,格外轻暖,又想起西子那明眸皓齿的样子,那春葱一般的玉指,石醉墨的嘴角始终上扬着,瞬间将方才温至翀提醒的话抛至九霄! “嗬!这是猞猁皮吧!”彭巨雷不知何时上至二楼,笑呵呵地望着石醉墨此时的样子,“真是人靠衣装,醉墨这样一打扮,俨然一个大画师了。” 画师们并不爱以富家公子来形容对方,但那些资财颇丰的著名画师,倒是大家纷纷向往的。 “不过是为了去庐山取暖用的,我哪里懂什么猞猁皮灰鼠皮的。”石醉墨笑道。 两人正说着,下面就有几人谈笑的声音,便见几个画师引领两位选画的客人上至楼来,几人看到围着毛皮围领的石醉墨,便都纷纷夸道:“石先生本就容颜俊朗,如今这样一打扮,更显得精神贵气!” 也有那好事的画师问道:“这样好的皮子是哪里得的?这做工看着也比寻常铺子里的好呢!” “是家母一早差人给送来的,我也不懂什么皮子,莫不是猞猁的?”石醉墨很谨慎,此时也不敢露出半个字来。 “猞猁皮上头有许多花点子,依我看这皮子更贵重些!这是狐狸皮吧?”又有一位画师道。 两个客人却是懂行的,其中一位眯着眼睛看了看:“的确是狐狸皮,却不是普通狐狸,而是沙狐的皮,其腹部毛皮称之为天马皮,而颔下毛皮称之为乌云豹,此类裘皮是极其珍贵的。” 画师们第一次知道,这毛皮还有如此讲究:“那石先生这一块,是沙狐哪里的皮子呢?” “是上好的乌云豹。”这人肯定地道,“这样的皮子十分难得,行市好的时候,卖得上百金也是有的。” 几位画师都听呆了,石醉墨也呆了。 大家自然是了解石醉墨的家底,是绝对买不起这件毛皮的,便有一位画师道:“醉墨兄的这块皮子,定然是某位爱画的客人慷慨赠送的吧?” 石醉墨笑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 两位客人见状,也纷纷夸赞石先生前途无量。 石醉墨的心里,却不知是甜还是酸了——上百金的一块皮子?上百金?那岂不就是上千的银子?京都普通一户人家一年的花费顶多也就50两,一千两银子够一家子衣食无忧生活20年的了。 再想想温家玫瑰宴那一日的排场,又岂是上万两银子能打发了的?石醉墨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将那乌云豹的围领解下来,无比珍惜地重新放回包裹。 这块乌云豹的皮子,与西子来讲是借花献佛。 围领倒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好了的,去年本打算送给二哥哥的,谁知道那江秋怡先一步送了件金貂的,二哥哥围上美得什么似的,自己就赌气不送了,一直压在箱子里。 直到这一回听说石醉墨要去庐山,心里头就一直想着送个什么给他,外头买的又不合心意,自己现做又来不及,再说也不想引起丫头们的关注,索性就把这条乌云豹的围领托翀哥捎给他。 温至翀当时笑一笑,说最近生意忙,这怕是最后一次帮忙捎东西了。 西子心下狐疑,看翀哥的表情,也不好直接问。 有些忐忑地等了两日,又细细观察家人的态度,从谁身上也未看出异常来,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这一日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仍未凋零的玫瑰,拿着画撑子胡乱地绣了两针,知道他今日启程,却不敢也不便去相送。 正乱想着,就听见丫头道:“四爷过来了。” 西子回过头来,正见温西岫淡笑着走进来,将手中的琉璃瓶放在桌上——是一件磨砂玻璃的小小天球瓶,上头绘制了一朵菊花。 “这瓶子好看,花是画上去的?”西子拿过来细看。 “是随意找人画的,若是请画师来画效果更好。”温西岫道。 “下个月要推出菊花香露了?” “菊花与芙蓉各一款,另有一款极其特别的落叶香。”温西岫将另外两瓶香露拿出来,“打算都用磨砂玻璃的香露瓶子,分别在上面画上菊花,芙蓉与落叶。” “那倒是好看的,也符合清明如水的秋天。”西子特意闻了闻落叶气味的香水,“这一瓶居然最好闻!倒像是走进了秋日的山里,将落的叶子发出太阳般的气味,还有果园里的那种果子味,有苹果梨子,还有干石榴。” “你的鼻子变尖了。”温西岫赞一句。 “耳濡目染~”西子调皮回道。 “打算还请上回画广告牌的几位画师来画。” 西子并不知温西岫知道多少,便也不想有意包瞒,索性坦荡道:“我前一阵子倒是常常去画会买画的,听说那些画师这些日子要去一趟庐山,大概要呆一两个月才会回来。” 温西岫有些遗憾道:“那只好请其他画师了。” 西子也满满的遗憾,要不然这倒是个与画师们公开接触的好机会,对于他,能见一见就是好的。 温西岫手中捏着琉璃瓶子,望着窗外那最后的玫瑰,以及遥远天边的一行雁字——自己的确是在试探,昨日已经暗示了温至翀,对方虽未明说,言外之意却也在暗示自己过虑了。 今日本想带西子一起去画会,但若他们去庐山,倒是可以将此事先冷一冷。 那个所谓的画师是谁,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一切都是捕风捉影。 那个女孩子,向自己诉说这些,又有何企图呢? 那个瘦瘦怯怯的女孩子,自称是西子的同窗,专门来铺子里见自己,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并非我嚼舌根,只是这事儿越想越觉得有陌生男子与西子通着信,好像是瑛园帮着他们通信的,很多主意也是瑛园帮着出的西子这次回来,似乎也是为了那个人只知道那人是个画师,名字也不清楚因为关乎女子名节,我只有偷偷从大王庄请假回来,冒死相告。” 或许是因为掺合了瑛园,温西岫反倒放了些心,即便西子犯糊涂,有瑛园在,事情总不会往更蠢的地方发展。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天五夜 ,大王庄的考试, 已经进行了整整两天两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自从模糊婶的大嗓门喊出:“琼芝同学交卷儿啦!!!”之后,大多数埋头考试中的学生们都不再淡定了。 幼清就是其中之一。 “婶子, 您去打听打听, 模糊婶刚才的话可靠吗?真的有人交卷子了?”幼清答题答得快吐了, 其实该写的早在第一日已经写好了,第二日要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地誊抄, 而且还要尽量把字写大一些, 把行距拉开一些。 满打满算也就用了十几张纸。 “大模糊已经被学里聘过去专门做喊话的了,她的话自然靠谱!”东家婶子刚炒好了一碗香喷喷的南瓜子儿,此时摆在了幼清的桌上,“说是喊一句话给十文钱哩!这钱挣得真容易!” 幼清蹙了蹙眉, 低头看自己写好的答案,就是再憋三天也憋不出什么新鲜词儿了, 反正这个叫琼芝的已经出头儿先交了卷子,后头应该陆陆续续会有人交上去的。——山长也没规定必须答满五天才能交卷子。 “瑞彩同学交卷儿啦!”模糊婶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瑞彩也交卷子了?幼清更加按捺不住,再这么耗三天也没什么意思,真不如交了卷子早点儿回京都呢。 周先生在发卷子时就声明了,只要答完题交了卷子就可以立即离村回京,试卷成绩将会在开学之后公布。 一想到回京都, 脑海里就浮现出温西岫那一张清清润润的面孔来, 自己豁出了面子豁出了胆子前去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对方没有露出一丝的动容, 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 当年那个带自己去赏红梅的少年, 就这样长大了么。 本以为他就算不感到吃惊与担忧, 也总会问自己几句的,谁知道竟就那样默默无语地听着,最终只道了三个字:有劳了。 幼清有一种兜头被泼下一盆雪,又慢慢被冻住的感觉。 最后一点一点的复苏回暖,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虽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吩咐的铺子里的伙计:“给这位姑娘包一款本季的香露礼盒,好生送客。” 如今,这一份礼盒被珍贵地放在妆奁的最里层——海之神女香露,一冷一暖,冷的瓶是由最深的宝蓝色渐渐晕开至无色透明,暖的瓶则是由同样的宝蓝色渐渐晕开成一抹玫瑰红。 幼清每日睡前都要用一点暖香,这袅袅的香气一直缭绕到梦里,剥开一层一层的馨香的蓝玫瑰花瓣,再向深处,仿佛能看到那个遗世孤寂的白色身影。 幼清对折好了手中的试卷,从课本里取出一支替代书签的试香纸,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寂寥的香气再次沁入肺腑——再一次见他将会是何时?将会以何种理由?挽救他的妹妹总是真的,不求他的感激,只要他记住自己。 只要他认识了自己,就一定有把握让他慢慢的回忆起昔时的过往——那一枝干枯的红梅,至今还被自己供养在青花梅瓶里 “幼清姑娘?”东家婶子毫不留情地叫醒了幼清,“已经有十几个姑娘交卷子了。” “嗯?” “刚才已经念了至少十个姑娘的名儿了。” 幼清揉了揉脑袋,自己方才陷入深思就像是睡去了一般,居然错过了最重要的几条通知:“已经有十几个交卷子啦?瑛园呢?有她吗?” “这俺可记不住!”东家婶子瞥了幼清一眼,暗忖这个小丫头可真逗,方才大模糊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居然没听见?就凭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也考不出什么高分儿来。 “霓节同学交卷子啦!”模糊婶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明显有些疲惫了,看来今日嗓子喊得有些累了。 幼清也不想再撑着了,连助学都交了卷子,自己也没什么好等的了。参加考试的一共就36名学生,如今已经有一半都交了,自己索性也交了算了。 幼清将誊抄好的试卷又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尤其欣赏了一遍自己做的这首酿酒词,从辞藻到立意都是绝好的,就凭这一首词也能多加一些分的。 自信满满地手持试卷来到了大院子,正迎头碰见两个也同来交卷子的女学生,幼清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们手中厚厚的试卷,其中一位居然写了有三十几页纸,比自己的厚多了。 幼清咬了咬嘴唇,冲对方一笑,心事重重地将卷子交给了周先生。 交了卷子后,三个人结伴出得院子,其中一位学妹是个好事的,向两人打听:“你们都出了哪些点子?我看你们也都写了不少呢!” 幼清只笑不语。 这位学妹便道:“卷子都交了,大伙一起商量商量考题,又有何不妥的?反正我是从大王庄的甜井水写起的!” 幼清心下不觉一颤。 另一位学生便也按捺不住道:“我也是觉得这里的水好,便起意写了酿酒,你们呢?” 幼清的心渐渐沉下去,又听那学妹道:“哎呀,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写的酿酒啊!我想这酒又不容易放坏,而且还越放越醇香,再加上美酒无价,说不定能卖到宫里去呢!” 幼清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汗,半晌没有做声,听着那两位女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的都是各自酿酒的内容,居然想到的点子比自己还要多,涉及到的面也比自己的还要广!心下便知道,自己的这一个优怕是得不到了。 心里一阵堵,那学妹的声音就更显得聒噪:“我看你们俩都写的很少,我又是画图又是讲解的,啰里八嗦写了三四十页呢!两位姐姐定然是言简意赅,行文流畅。” 幼清想到自己的那首词,只笑不语。 另一位女生抿嘴一笑:“我自知酿酒知识不过硬,只好在辞藻上下功夫了,绞尽脑汁写了一篇骈骊文,凑凑合合交上去了事。” “天哪,骈骊文!咱们山长最是爱才,姐姐的文章定然能获得好评的~”那位可恶的学妹又聒噪起来。 幼清面色微冷着道:“我还要去探望一位同学,就不与二位同行了。” “好好,慢走啊~”两位女生无视地继续聊着自己的话题,越聊越起劲儿,刚才那位学姐的小情绪并未引起两人的丝毫不适,毕竟其存在感太低了。 幼清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在心里泛出一阵又一阵令人作呕的不爽,绕过一棵大大的椿树,展眼就看到曾经熟悉的九号院子。 唐瑛园交卷子了吗?应该去瞧瞧她才是。 幼清来到院门口,恰恰看到瑞彩也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见自己就嘿嘿笑起来:“你也坚持不住交卷子啦?” “嗯。”幼清也不知这件事有什么可笑的,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马嬷嬷,心里便猜测瑛园应该还未交卷:“怎么,瑛园还在埋头苦写吗?” 马嬷嬷嘘了一声:“吃了晌午饭倒头就睡了,一直睡到这时晌还没醒。” 幼清失声笑起来:“这是睡的什么时候的觉?大家伙都交卷子了,她倒是个心大的。” 马嬷嬷却止住了笑容:“瑛园姑娘昨晚上亮了一宿灯,听东家媳妇说写了整整一个晚上!” 幼清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收住了,就听瑞彩关切地道:“整整一宿未睡?!这丫头疯了!还有三天可写呢,何必这么拼命!” “可不是么何必这么拼。”幼清扒头往院子里瞧了瞧,里头静悄悄的,柿子树挂了满树的果,两棵金黄色的野玫瑰盛开着,灿灿的仿佛能灼了人的眼睛。 “二位姑娘先回吧,咱们学里也有学里的规矩,考试期间是不能随意探望的。”马嬷嬷这就下了逐客令。 幼清柔声笑道:“嬷嬷不必作难,我们这就回,只是心疼瑛园点灯熬眼儿的,一会儿我送些点心过来,让她夜里饿了充饥。” “老身说句不懂面儿的话,这学里也不让随意送吃食的,姑娘的心意老身定然会带到,至于那点心就不必送了吧。”马嬷嬷露出职业笑容来。 幼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一笑。 瑞彩又道:“您给瑛园传个话儿,就说我和助学都不走,我们再玩儿上三天,等她什么时候交了卷子,我们就跟她结伴回京都!让她且放心地答题去,脑子里的那些个想法儿都要写尽了写透了才是!” “哎,老身自会将话带到!” 幼清不自然地笑笑:“点灯熬眼地写个五天五夜?你们不心疼她我还心疼呢,嬷嬷还是劝着她多歇歇才是,身子要紧。” “这些话老身都会带到,姑娘们请回吧。” 幼清这才与瑞彩离开了,路上直问瑞彩:“你真的要再呆三日才回?” “我还没玩儿够呢。” 这么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可玩的?幼清无声笑了笑,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在心里兜转了半天,最终还是问道:“澹台家可是要办芙蓉宴的,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二,排场虽然比不上玫瑰宴,但应该也挺盛大的,你就不想去看看?” “芙蓉在信里也提到这事儿了,”瑞彩如今对这类相亲宴并不十分热情,“这芙蓉宴就定在明日,有些仓促了,我还是打算再等等瑛园。” 唐瑛园的魅力倒是大,魏瑞彩为了等她,连芙蓉宴都放弃了。 幼清却是必然要去参加的——澹台芙蓉当初那个家长会可是把几家人都请到了,温家为了两家面子也会让自家的那几位公子参加的。 温西岫定然也会去。 唐瑛园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埋头考试,可见是心里没他。 唐瑛园现在心里谁也没有,只有大王庄,只有甜水镇,只有传说中的九山县。 大张的彩图已经画好——以大王庄为中心,辐射到周围各村,再到甜水镇,再到更远的几个标志性的村子。 所有可去的地点都被明确标示出来:美丽的山景,祈福的寺庙,有特色的旅馆,各种美食与手工艺品聚集地。——与其说是实际地图,倒不如说是规划好后的愿景图。 这幅图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基本画好,润色又花了大半宿,第二日则全天都用来写提纲了,划分出几个大单元:食,宿,景,享,购。 说白了就是有规划有组织的吃喝玩乐一条龙。 笑笑低估了这几个大单元的分量,仅仅第一个“食”就占据了自己整整一晚的时间,这还没有将周边的零星美食写完。 如今只剩下三天三夜了,笑笑喝了口浓茶,做好了日夜奋战的准备。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造一场梦 ,“梦函同学交卷儿啦!!!” 童山长翻了个身, 醒了,和衣坐起身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西窗的阳光打进满室, 此时已是黄昏。 周先生在院子里接过这位女学生交上来的试卷, 来到山长屋前, 不知是否该打扰师长。 “进来吧。”里面倒像是瞧见了自己似的。 周先生推门进去,见桌上厚厚的摆了十几人份的试卷:“老师辛苦了。” “这些都看过了吗?” “学生看了一部分。” 山长看了看桌上被自己分成两部分的试卷:“咱爷俩喝点儿茶?” “老师上一回还赞过那洛神花茶的, 学生这就去沏上一壶来。” “那一类的花蕾茶更适宜女子喝。”校长打开桌上的茶卤罐, “咱们就喝我这儿的白茶老寿眉,口味醇厚。” “学生这回有口福了。”周先生见童山长已经坐在桌边,自己便也找书凳坐在一旁。 老寿眉属于粗茶,味道朴实干净, 汤色是八月晴秋般的赤金,放在鼻前嗅一嗅, 仿佛吹过谷场果园的风。 “十九份卷子,”山长呷一口滚烫的茶汤,“九个人写到酿酒,四个人写到建别院。” “这些,学生也看到了。”周先生认为有几个学生的答案还算可圈可点,但看山长的意思, 似乎对其都不满意。 “有一个孩子这样写:让京都的所有书院都轮番来这里做体验活动, 里头的这些费用也够村民致富的了。”山长喝尽杯中茶, “呵呵, 这倒是个省事的来钱快的法子。” “也有学生写到通过种地来致富的, 种那些洛神花, 马铃薯,甜番薯等等,果园里也可以种新鲜品类的苹果,梨子,枣子等等,”周先生见山长并未持反对态度,便继续说道,“以上这些作物除了新鲜出售,也可加工成薯干儿果脯儿之类” “还记得我那日让你尝的蜜酒枣与甜酒鸡吗?”山长反问。 周先生:表示委屈,那一日老师没让我吃甜酒鸡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的确,这些想法虽然好,但却很难打入京都市面,若是作为特产来卖,自然又比不上那些南货蕃货与东瀛货。” 周先生还未说完,山长却呵呵笑起来:“所以,那位叫霓节的学生干脆写道:大王庄乃至甜水镇的所有货品皆与山水风物人情土壤不可割裂,如能令外地人全面了解此地,所有货品定然能卖得好价。” 这倒像是霓节的话,周先生不禁笑问:“那么这位学生想出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卖书。” “卖书?” “对,把这里的一切写进书里,然后出售。人们充分了解了这里,对市面上的货品就会产生兴趣。”童山长蹙了蹙眉,“想法很好,但总觉得隔了一层。” “的确是有些隔靴搔痒的意思。”周先生打开刚刚收到的这份卷子,随意翻出一段读道:“本村贫穷的根源在于缺乏见识与远见,学生愚见,欲摆脱村子的现状,必须治根。如若在村里兴建学堂与女子学堂,让所有的孩子接受教育,学生们可以考取功名,再或经商富村,再不济也可利用所学为小家谋福利” 山长闭目聆听,然后慢慢张开双眼,正看到西窗的那一棵老柿子树:“帽子盖的太大了,倒像是在谈治国了即使有人肯捐出这项款子,只怕大多村民也不肯都拿出来供孩子上学。女子学堂?那些女子们恐怕更愿意把这笔钱存成自己的嫁妆。” 周先生半晌不语,突然对这种根深蒂固的贫瘠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目前有多少人交卷子了?” 童山长的话音还未落,就突然听到了模糊婶的喊声:“佩兰同学交卷子啦——同学交卷子啦!≈同学交卷子啦——0同学交卷子啦——*t_t同学交卷子啦——” 这是五个女生手拉手结伴一起来交卷子了? 周先生冲窗外院子里的同事摆了摆手,让他们先替自己收了卷子,自家仍旧坐回老师的书凳上:“算上这五人,目前一共交了三十二份试卷了。” “这是第三天了吧?” “是,还有两天两夜考试就彻底结束了。”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便有一位先生走进来悄声道:“周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因为此时处于考试的敏感阶段,周先生并不想在师长面前遮遮掩掩,便直接问道:“有何事,但说无妨。” “有一位学生的竹纸不够用了,申请再领一些,”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实在不知那些考试用的竹纸是收在哪个库里的” 周先生有些诧异,童山长索性问道:“纸不够用了?每位学生可发了同量的纸张?” 周先生急忙道:“学生亲自带人提前数好了的,每位考生都是同样的一千张竹纸!” “一千张不够用?”童山长不觉笑起来,“是哪位学生不够用?” “是九号院的唐瑛园,说恐怕还得再领一百张纸。”先生口上说着,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一千张纸,就是把院子里的窗户都糊上也足够了。 童山长展开眉头笑了许久:“给她批一千张。” 一千张竹纸并不多,虽然看起来高高一沓子挺唬人。 古人用毛笔写的字自然与当今的4号宋体字不能比,虽然立意要写,也能写成秀气的簪花小楷,但笑笑此刻没那个功夫。 单单大纲就列了十多页,然后再进行每一单元的细化,细着细着就一百多页出去了。 两个大单元的草稿打完,又要进行较为认真地誊抄,笑笑的手腕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为了省纸省力,关于后头三个单元的内容,笑笑索性直接开写,有些写不明白的,又画图进行说明,不知不觉就用去了大部分的竹纸,心里掂量着怎么也不够,才让马嬷嬷去找学里申请要纸的。 此时此刻,笑笑的房间已经完全变成了度假村改造指挥办公室。 东墙上钉了一整幅的手绘彩色地图,桌上的策划内容则按单元分别用铜弯针别起来,至于每一单元的细化内容,干脆用桂婶儿的绣花针替代大头针使用了——就这样一部分一部分地列出来,钉挂在墙上,需要查看哪部分了,就立在墙边翻开来看。 最恐怖的是,列提纲是一回事,真正策划又是另一回事,一旦打开脑洞,灵感就像万马奔腾一般汹涌而来,止也止不住。 “对了,还得弄个跑马场。” “什么?”端着晚饭进来的桂婶儿被笑笑的自言自语吓了一大跳,“弄个啥?” “晚桂村有大片贫瘠土地无法耕种,倒不如利用起来建一个跑马场!”笑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暗暗叫好,“不仅可以为休憩的游人提供赛马娱乐活动,还可以像租车一样租马!并不是每一位游人都愿意坐着马车进行豪华游的,我们也要为那些喜爱徒步和骑行的人考虑打算才是!” 桂婶儿无声无息地将营养晚餐给笑笑放在桌上,然后打了个饱嗝带门出去了:“嗝,许是今儿晚上蛋汤喝多了,这孩子说的话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桂婶儿懵懵懂懂走到院子里,正要去拾掇厨房,就听见笑笑开窗招呼自己:“婶子还是再去跟那群人打个招呼吧,我怕时间久了他们再忘了,等我交卷子的时候,他们是要跟着我一起去的。” “你是说那些例子们?”桂婶儿这些日子为笑笑跑了不少腿儿,自然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些安排好的人被笑笑称作例子。 “对!文中举了很多例子!这些人是要带着他们的商品去给山长看的!”笑笑手里还捏着笔杆。 “成,俺再去跟他们说一遍,省得他们忘了!”桂婶儿点点头,又不觉叹了口气,“瑛园啊,你到底都写了些啥俺也不懂,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俺也知道” “婶子要说什么尽管说,跟我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那俺就实话实说了啊,你让那些村民们编篮子打家具啥的还行得通,也靠谱!可俺看你画的那些广寒宫一般的大客栈,还有那些建在山顶上的琉璃屋子,俺就觉得跟做梦似的!方才又听你说什么跑马场,那一匹马得多贵呀!有那个钱还不如买头牛买只骡子呢,好歹还能拉磨干活哩!谁有那些个闲钱弄这些!这得花上万两的银子吧!” “一万两可不够。”笑笑摇摇头。 “那就是傻子说梦话!”桂婶儿觉得笑笑这几天简直是被梦给魇住了。 笑笑只是微笑:“好歹给了五天的时间呢,干嘛不把这梦给做完~要万一成真了呢?” “哎,这孩子熬夜熬得都疯魔了”桂婶儿抻了抻袖子掸了掸衣裙,“俺这就去找他们,难得有人肯陪着你做梦!” “有劳我亲爱的桂婶儿啦!”笑笑也不再与她多理论,时间宝贵,吃完饭以后得赶紧进入状态。 如今已经进行到第三单元,也就是旅游的最核心内容:景。 九山县的九座大山正可作为九个核心景点,山下就近村镇可集中发展民宿,农家院的设计必须要别出心裁,既能体现乡土风情,又要让讲究的京都人感到干净舒适,最最重要的,则是要在院中建景,争取做到“院外有大景,院内有小景,处处皆宜人”。 每座山上都有槐仙庙槐仙庵,大多建在较为平缓的山腰上,争取将通往寺庙的路修得宽阔平坦,可供上年岁的夫人太太们前来祈福。 笑笑扒了两口饭,突然想起前几日去槐仙庵时,那庵门两旁长满了野生的红色石蒜,如火如荼一直蔓延到山脚下,倒也可成为一景。 此时正值秋分,恰恰是白昼与夜晚均分的时节,按照日本人的说法,秋分的前后三天被称为秋彼岸,因此秋分正值盛花期的石蒜便被叫做了彼岸花。 笑笑找出前一日画的那一幅关于槐仙庵的草图,提笔饱蘸了朱砂,在那门前添笔画了红云密布的一大片彼岸花。 当一处风景成为标志,就可以产生无数的衍生品——幸而元龙朝关于石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诚如这庵前可大做文章的彼岸花,其他各处风景也可如此花一般,在游人心中成为永恒——譬如蝴蝶谷的蝴蝶,软塘村的温泉,遥山的瀑布,凤丘的百亩杏子林,零陵山的漫山红叶 简直一年四季都有可玩可赏之处! 管它是不是梦,先过一把瘾再说! 就算无人支持,自己也可以先从包山开始一点一点蔓延——从京都乘马车仅需三个时辰的九山县,任其如此荒凉?岂不是作孽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山传说 ,甜水镇本没有甜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远溯殷商时期, 此地荒凉,民不聊生。 直至一日天降神鸟, 衔槐枝遍洒甘霖, 渐渐汇聚为河流, 渗透成井露,土地得以滋润, 人畜得以康健。 神鸟最终将仙槐枝赐于此地, 共一枝九叶,落地化作九座大山,庇护一方子民。 自此,本地便被称作九山县。 神鸟翩翩降落, 栖于其中一座山中,此山便被称作凤丘山, 该镇便被称作凤丘镇。 以凤丘山为首,几座大山呈槐叶状排列开来,依次为:凤丘c遥c仙履c左玦c右玦c扶光c玄英c鹿虎c零陵。 自此,九山县便以槐树为精魂,满县遍生槐树,品类众多:龙爪槐c香花槐c紫花槐c金叶槐c蝴蝶槐 每座山上皆建有槐仙庙或槐仙庵, 尤以凤丘山上槐仙寺最为灵验。 除凤丘山可祈福外, 每座山皆有其可赏之处:遥山有瀑布如练, 仙履有奇花赛锦, 左玦右玦有温泉胜春, 扶光玄英有美石若玉, 鹿虎有高峰凌空逼云,零陵有香草似麝如兰。 因此,祈福也好c赏景也好c散心也好c猎奇也好,我九山县实在值得一游再游! ——童山长慢慢站起身来,将唐瑛园所写的引语反复读完,末了又看到后缀的一行小字“以上九山传说出自《九山县志》。” 这孩子居然还查了县志? 唐瑛园的试卷被装在一只小小的箱子里送过来,另附一轴大大彩图。 此时这幅图已被山长徐徐展开,每展开一尺心里就要惊叹一回,画面虽略潦草,却将这九山县的山峦地貌画出了八’九成。 此外,九山县的每一座镇,每座镇里的每一个大村落都被标志出来,附录里又写明了这些村子的特点,比如大雁村的梨子,钹儿村的汉代石碑,九弯村的槐酒,灵芝村的山歌,凤丘村的千年古槐 一些作者亲自到访过的地方就会特别加以说明,另有一些只是听说过的地方,则又特别加上了“有待考证”四字。 童山长亲自将这一幅宏图愿景挂在墙上,眯着眼睛细细欣赏了许久。 到此一游? 原来还可以这样? 元龙朝山河壮丽,并非只有名山大川可赏。本朝有大景十停,但碍于路途遥远,就是当今圣上也至多走过三四停而已。 九山县如今已被并入京都,属于远城郊的一部分,就连九山县这个名字,也早已在宋朝末年就渐渐废止。 关于这九座大山的起源,或许也只有本县积古老人才能说得出一二吧。 有福祉传说,有历史渊源,有怡人美景,为何不可到此一游? 童山长直起微驼的背,双目中有星辉。 之前处心积虑打入京都市场的各种想法通通作废,这是怎样一个连皮带瓤的大大反转!将京都的客人直接运送到九山县来? 到此一游。 童山长清了清嗓子,对候在门口的周先生道:“进来帮我研墨,加朱砂。” 周先生听见“加朱砂”三个字,心里一个激灵:老师要在墨中加朱砂?这是很多年都未有过的事了。 纯正朱红色的批划并非普通百姓可以享有的,虽然元龙朝规矩不多,但先生们出于对圣上的尊重也绝不肯用朱批,因此,若是遇到学生可圈可点的地方,往往就会在墨中加少许朱砂,形成赭红色字迹,留存在学生试卷的字里行间。 而童山长,即使连普通墨批都极少有,更不要提“加朱砂”的赭批了。 周先生有些惴惴不安地走进来,迎头就看到了那一幅大大的九山地图,先是一怔,就听童山长道:“你先瞧瞧这个。” 周先生走过去看,见这一部分稿子竟是用炭笔潦草写下的,想来是用毛笔写得累了才换成了碳笔,毕竟五天五夜,稿子写满一箱子,提起来都颇有分量。 “这位学生居然连游山玩水的门票都画好了。” 游山玩水?周先生带着一脸雾水望者用炭笔简单化就的门票草图—— 就像是戏院里的戏票似的,想要来这里游玩得先买票。 首先是九山通票,票价暂定三两银,可将整个九山县景点玩遍,不含食宿,票据有效期15日,逾期需另交银子补签。 另外就是按每座山制成的单票,票价暂定300文,有效期同样为15日,逾期补签。 周先生怔了半天,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老老实实先去一旁研墨了。 童山长又尽情看了几十页稿子,看到激动处想要为之击节,偏头见周先生默默无闻地低头磨墨,便说一句:“这是要请京都的人们来此地游玩,之前咱们说过的甜酒鸡之类,人们完全可以来这里现吃。” “那门票上写了有效期15日。”周先生半天憋出一句。 “这个日子定的也好,没有半个月很难将九山走遍。” “那人们住在哪里?也跟咱们的学生似的,寄宿在老乡家里?”周先生微微摇头,“即使咱们前期做了许多准备,学生们还是住不惯。更何况来此地游玩的大多是富贵闲人,他们更加住不惯吧。” “别急,这些都有解释。”山长从箱子里找了找,就拿出一沓子稿子来,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宿”字:“你先看看这个。” 周先生眉头紧锁着翻开着这沓厚厚的稿子,口中不觉念出声:“为保持九山淳朴风格,建议住宿以民宿为主,主要形式依然是农家院,但卫生和环境都要大大提高考虑到游山旺季客流量的增加,建议在各镇及主要景点设立大型客栈,客栈周边可适量安排特色食肆以及特产专卖铺子,令游人在周边散步时就可买到心仪的礼品” 周先生:所有的农家院都要提高条件?还要建大型客栈?特色食肆?特产专卖铺子?这得需要多少钱?这件事谁来办? “若是真要运营,这件事情该由谁来主持?”周先生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要通过地方官来主持,至于资金,总会有办法。”童山长微微笑了笑,不再提钱的事儿。 “人们怎么来?怎样让人们知道这儿?”周先生觉得这件事太大太玄了,更像是一个梦境。 童山长却神色如常:“到时候会在京都设立几家九山旅行社,几个城区的重点繁华位置都会设立广而告之牌,总会有人感兴趣。”——内外呼应做得如此漂亮,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想出来的,只有海阔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吧。 这么一说,似乎又靠了点谱,京都人民太爱玩儿了。周先生联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对此地美景流连忘返——这才仅仅攀登过几次零陵山而已。 “九山?这里真的有九座山吗?”周先生茫然问到,“我只听村民们说起了零陵山附近的那座大山,好像叫老虎山的,因为太高,始终没有下决心去攀登。” “那座山的确是以奇险著称的,实则叫做鹿虎山,被人们传得久了,就渐渐走了音。” “这些都是瑛园同学写的?”周先生看得出瑛园很聪明,但却未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学生竟能潜下心来研究这么多资料,走访这么多地方,想到自家,一时竟有些汗颜。 童山长背起手来,稿子基本已经看完:“居然买到了一套完整的《九山县志》,我为此寻访了很多地方,也不过零星买到两本而已。” 周先生思考其中,问题也随之多了起来:“门票可以作为一部分收入,那些吃住也是很大一部分收入,但学生仍觉得投入资金是一笔巨款,这笔款多久能够挣回来并开始盈利呢?”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购。” “购?” 周先生看了看童山长抛过来的又一沓子稿子,上面就写了个大大的“购”字。 周先生迟疑着翻开来看,几页翻看过去,价值观就彻底被刷新。 九山特色礼品及其衍生品? 文中仅以九山人崇拜的槐树为例,便可衍生出无数吸引顾客的礼品:香花槐的香露,盛夏时的槐叶冷淘,槐木雕刻的各种饰品摆件,有清肝凉血功能的槐角茶槐角丸,槐米染布等等等等。 更不要说槐树盛花期时游客们的赏花活动,以及槐仙寺的祈福活动了,这些更能带动槐树衍生品的消费。 “关于槐米染布,瑛园倒是有个奇思妙想,即是让游人们亲自参与染布,包括各种植物拓染等等,相信会很吸引游人。”童山长笑道。 另外的一个箱子里装的恰恰是一些衍生品:植物拓染的布匹,枫叶贴就得压花画,一大串雪白的绢纱槐花 周先生正在呆看之际,忽听得外头一阵嘈杂。 “周先生周先生!”似乎有人在院子里找自己,周先生便隔窗答道:“何事找我?” “有一些村民过来了,还拿了许多的东西,自称是瑛园同学试卷中所举的例子。”那人在院中道。 童山长呵呵一笑:“咱们出去瞧瞧。” 两人甫一开门,就被院中的景象惊呆了——但见一幅大屏风也似的九山风貌图正立在院子正中,颜色鲜红喜庆,质地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童山长疑惑地走上前去:“这是” “这是糖画。”旁边一位白胡子老人笑答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山水为证 ,童山长居住的大院子渐渐热闹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临时建起了一个小小集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一面大大的糖画屏风旁边,白胡子老爷爷就地熬糖做着小幅的糖画, 每一幅图都简单明了, 却十分可亲:或是几座错落的山, 或是一脉绕过石桥的流水,或是几只大鹅, 再或就是九片叶的槐树枝。 糖画上的一山一水, 一草一木,皆是周围可见的景象,看在眼里是真,咬在口中是甜, 记在心里的又是不可磨灭的九山风貌。 颜色也好看,金黄的, 艳红的,翠绿的,只让人觉得鲜艳喜人。 周先生不觉问一句:“这红色的应该就是洛神花汁染就的吧,只不知这翠绿的颜色从何而来。” 白胡子老人身旁的小孙子答道:“这是零陵草的汁儿!” “你说的可是零陵山上的香草?” 小孩子使劲儿点了点头:“瑛园姐姐说了,以后那草就叫零陵草,那草的甜草根就叫零陵参!” 听见说到零陵参, 一位农妇急忙将几个小粗碟子端过来:“这都是俺做的甜草根, 也就是你们说的零陵参!这是蜜渍的, 这是晒干了能泡茶的, 这是甜草山药糕, 这是甜草杏仁酥!” 周先生见山长尝了尝甜草根的蜜饯, 便也拿了一块甜草杏仁酥尝,只觉得香酥而不腻口,有些甘草与松花混合的香气,再配上杏仁,非常好吃。 童山长点点头:“这些都可以装进盒子做礼品。” “山长大人,你看俺这个能装进盒子做礼品不?”便见一位农妇手端了个大笸箩走过来,里面盛着各种颜色的布艺品,有丁香色的头巾,有松花色的香囊,有姜黄色的小口袋 童山长见这些布艺品虽算不上十分精致,却也一针一线做得认真:“这些都是自家染了做的?” 农妇点头笑起来:“俺们家就是开染坊的,这都是用山上地里的那些草木染成的,算不上啥手艺,看看学学也就会了。” “染坊?不记得本村有染坊。” “俺是从黄花村过来的!” 童生长不觉蹙了蹙眉头:“黄花村不在甜水镇上吧?” “俺是大雁镇的,俺们那里的梨子甜,瑛园姑娘就是去俺村儿买梨子时认识俺的,”农妇不好意思地笑笑,“瑛园姑娘说俺的染坊只要找对了路子就能挣钱!” “教别人染布的话真的会有人愿意学吗?”周先生的质疑声还未落,就见学里的几个女先生走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个很小的草编篮子:“山长您看,这是我们方才学着编的~” 周先生接过颜先生编的小花篮:“真不敢相信你竟还有这样的手艺。” 颜先生扑哧笑道:“这是师傅教的好~”说着便引着山长与周先生来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两位大姑娘,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串纱做的槐花,玉色与紫色相间,很有特色,两个人抬头羞涩地冲山长一笑,手上的动作却都没停——麻利地编织着花纹复杂的柳条筐子。 其中一位姑娘还大方一些:“二位先生也想学学吗?挺简单的,包您们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学会。” 山长不觉笑道:“我们将你们的手艺都学去了,这些篮子筐子还能卖给谁去?” 姑娘脆生生一笑:“俺们卖的不是篮子,是手艺!用瑛园的话说,俺们这是个专教编篮子的小学堂,客人们只要感兴趣都能来学,等学会了用自己的手艺编出几个来送人,那才叫心意呢!” 山长望着几个正跟着学的女先生,其中还有几位男先生也夹杂其中,手上的活计并不比女子差,便也道:“回头你们一人编一个送我。” 一位女先生还打趣儿道:“山长应该亲手编一只针线笸箩送给山长夫人,那才叫心意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童山长却越发觉得此举可行:专门教染布的小作坊,专门教手编篮子的小学堂,让游人参与其中体会亲自动手的乐趣,说不定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功。 譬如这几位平日在学里彬彬有礼的先生们,此刻在这大山脚下的村落,每个人都似回到了童年,认认真真地编着手中的小篮子,时不时还大声谈笑几句,乐此不疲。 不只是染布编篮子,很多手艺都是可以让游人分享的,比如说那位做糖画的老者,就可以边做边教,让游人们过一把亲自做糖画的瘾。 山长微笑打量着热闹的院落,目光就被不远处一位沉默寡言的老者吸引去了。 老者的摊位前有些冷清,只有两位先生在静静欣赏着这些作品:二三十件木石盆景摆在桌上,大小不一,各显姿态。 周先生也很快被吸引过去,这些盆景虽说不是名石名木摆就的,却自有一番天然朴拙在其中,尤其在此刻的环境下,更令人觉得意趣天成。 “韬芒,记得你一向是爱盆景的。”童山长突然点了周先生的名字。 “学生不过是受家父熏陶,对盆景实在谈不上研究。”周先生自小就随父亲玩盆景,对此还是颇有一番心得的,但看眼前这位老者的盆景,虽说有朴拙之气,无奈所选材料皆不入流,故而很难当场作出评判。 童山长笑了笑:“我虽不懂盆景,但也曾听人谈起一二,要论这盆景,自然‘盆’与‘景’都很重要,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顶为重要的,那就是为盆景所设的几架。” 这些知识周先生如何不知?正因如此,才不敢当场妄加评判。——这位老者选择最为普通的木石为景,姑且不论,只说这景盆也太过寒酸了些,用的皆是造型粗笨的陶盆。如今市面上最时兴的当属矾石盆,一些讲究玩家还是固执地选用上好的玉盆。 至于几架,就更不必提了,那黄杨紫檀楠木的名贵几架几十年来一直占据着红木小作的一大部分市场,热度始终未减。 眼前的这些粗瓷盆的盆景,都摆在一张旧木桌子上,哪里还有“赏几”可言。 山长与周先生在一旁讲话,那位老者倒像没听到似的,仍旧兴致勃勃的埋首修剪着一株袖珍古松。 “老人家,”童山长笑呵呵的走过去,“您这些盆景倒真应了那一句‘一景二盆三几架’,把买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些山石上头了!” “盆景盆景,赏的不就是这些小景儿吗。”老者终于开口了,“我这些小景,让人百看不厌。”说着又用小镊子捏了两个小小的陶人儿摆在了树下。 周先生也认真地欣赏起这些盆景来:“老人家的这些思路另辟蹊径,不同于市面上的其他盆景!” “你不觉得这些景致眼熟?”山长问一声,看周先生还在踟蹰,便指着其中一盆道:“这个景儿总该记得吧?” 周先生看去,见是一大一小两座山,遍生绿苔与紫红苔,远远看上去就是漫山青红叶,又见那大山的顶上俨然有一座小小的茅草亭,不觉恍然大悟道:“这是零陵山!旁边那座小的就是小山!” 原来老人家的盆景都是九山的实景啊! 老者却见怪不怪道:“才看出来啊。” 童山长的目光却被一棵姿态虬结的老槐树所吸引:“敢问老人家,这棵仙槐树可是那凤丘山上的?” 老者手上的动作并未停,将那一对小陶人安在合适的位置上,才打量了山长一眼:“看来你腿脚还行,还去过不少地方。” 一句话说得童山长哈哈大笑起来:“看了您的这些小景,更让人更想四处走走了!” “也是瑛园请您过来的?”周先生笑问一句,心里却明白,像盆景这样的东西在村镇是不可能有市场的,顶多有欣赏此道的乡绅地主买过来摆一摆。 老者听见提到瑛园,便停下了手上动作:“也不知那丫头怎么打听到我的,居然行了30多里路来我家找我看盆景。” “瑛园怎么说动您的?”周先生认为这位老者一定是块难啃的骨头,并不是多给几块银子就能打动的。 “说是要把这些盆景给外地人看,让他们都能领略我九山之美。” 若要老者心悦诚服,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盆景比那些小篮子小布头又高了很大一个档次,甚至可以作为宣传摆放在京都的旅行社或特产铺子里,这种直观的展现甚至比画作还要来得一目了然。 至于那些真正来九山游山玩水的客人,恐怕更愿意抱一盆“浓缩风景”回家,将其摆放在博古架或几案之上,每每看到那些山石树,就能联想到自己当初在山上所见到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尤其那些景色里的陶瓷小人儿,更能让人联想到昔时的自己。——说不定还会勾起这些客人“再次游玩一番”的欲望。 “瑛园同学的这些例证,实在难得。”周先生不免感慨一句。 后面还有很多“例子”等待一一呈现:有一位小伙子清了半天嗓子,就等着为山长唱一首山歌;两位壮汉抬了一架简易的软轿,非要让山长坐上去,然后打算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其稳稳抬到零陵山顶 每一位村民的商品或才能,童山长都认真欣赏了,唯独那一架软轿——最终让周先生代替自己“享福”去了。 “例子”们纷纷离开后,山长才问道:“瑛园呢?交了卷子后去哪里了?” “刚交了卷子时,还在院子里等着的,这会子跑去哪儿了。”几位先生都四下里寻找起来。 最终还是童山长找到了她——这个女孩子居然坐靠在向阳的墙根下睡着了,睡得那样酣甜舒适,嘴角还泛着微微的笑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于归京 ,“难得今年中秋会是个晴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珊娘望着天边的夕阳, 因无一丝云遮挡,绯红的余晖映红了半幅天幕。 慈姑正命人把鸡冠花摆满了庭院:“记得去年八月节就是漫天的云彩, 那月亮时隐时现的, 明明是云彩在跑, 咱们姑娘非说是月亮在跑呢!” 珊娘回忆着昔时情景,也不觉笑起来, 隔窗望了望正睡在床上的笑笑:“才不过一年的时光, 这孩子就长这么大了。” 笑笑是今日前晌赶回来的,坐了将近三个时辰的马车,兴奋的表情中隐隐透出疲惫来,还是穿着去时的那一身学裙, 颜色却已洗得发白,皮肤被山风吹得黝黑了些, 双目依然充满神采。 笑笑的几个丫头见到姑娘的样子,都不觉抹起眼泪来,描红要伺候姑娘先洗个澡,染碧则非要让姑娘先垫补点儿平时爱吃的,小笛儿当即就要把姑娘的学裙洗上一洗,再给染上最新鲜的蓝翠色, 荷露则笑着眨眨眼:“姑娘该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呢。” 笑笑觉得在理, 让人把自己从大王庄带来的点心盒子端过来, 里头装着自己亲手参与制作的月饼, 说一定要让祖母尝一尝。 珊娘这里自然也留下了一盒, 包装十分简陋, 打开来看成色,就断定是少油少糖的,珊娘却还是赞道:“这些印模子倒是好看的,又有山景又有水景的,比咱们日常见到的嫦娥奔月c月宫蟾兔的有意思。” 又有笑笑不惧路途带回来的一大堆沉甸甸的彩色石头,珊娘一块一块都细细地欣赏了,又从中选出来可做镇纸的,可刻印章的,可做摆件的,甚至几枚小巧光润宛如玛瑙,珊娘直说打上个络子就能做压裙用。 又有好看的盆景三件,珊娘尤其喜欢那一盆“零陵胜景”,山形平缓可爱,遍植彩叶树木,尤其山顶那座琉璃长亭,若真能置身其中,岂不妙哉?——而笑笑就像提前读懂了珊娘之意,在那琉璃亭边摆放了三个小泥人儿,俨然一家三口的样子。 “姑娘真是有心了,据说那件老松盆景颇得老太太的喜欢,尤其是那一对老顽童的瓷人儿,老太爷见了也定然会喜欢的不得了!”慈姑说完这话,急忙又压低了声音,生怕扰了姑娘的睡眠,“姑娘活脱脱一个当年的老爷,据说这五个昼夜连一个囫囵觉也没睡成,唉。” 珊娘笑了笑,望着丫头们将几盆金黄色的鸡冠花摆放在当院儿——此时廊下已经摆满了各色鸡冠花,尤以大红色居多,以此取丰收红火之意。 “一个八月节,就体现了各地方的风俗,”慈姑笑道,“当年在兰溪只是赏桂,来到京都却还要摆上鸡冠子花,更有趣的是那些毛豆枝,一丛一丛的配着海棠果插起来竟还挺好看。” 珊娘笑道:“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要吃月饼吃西瓜的,”说着又像忘了大事似的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赏月拜月!” “每年八月节姑娘都要跟着太太走月亮的,也不知京都兴不兴这些。”慈姑不觉问一个老唐府的丫头。 那丫头笑道:“如今京都聚满了四海客商,许多规矩就融到了一起,再加上这些年夜市兴盛,许多女子都会结伴儿走月亮呢,等入了夜,京都的每一座桥都会挂上琉璃彩灯,引着女子们上桥呢!” “咱们这儿走月亮是过几座桥?”簪花问道。 “以前说是三座,现在也不拘是几座了,只要不走重复的路就好。”丫头笑道,“四太太每年都要去走月亮的,今年太太也回来了,正好能和四太太做个伴儿。” 慈姑不免担忧地看了看珊娘:“别累着了身子。” “咱们住在京郊,恰巧那护城河上有许多座桥,离得很近,不过抬抬脚的事儿,不必担忧。”珊娘倒不以为然。 几人正说着,染碧就大着嗓门走进了院子:“老太太给每个院子都分了月饼,除了京式的以外,这回又多打了些苏式的,这是专想着咱们太太呢!再有大厨房的几个粤点师傅做的广式月饼,据说里头一个大大的咸蛋黄儿~”说着说着就见太太也站在院子里,这才急忙住了嘴。 珊娘今日心情很好,染碧的样子看在眼里也觉得可爱了几分,便笑问道:“大厨房那里还有什么月饼?” 染碧见问,急忙认真答道:“回太太,还有大太太命人从云南送过来的滇月饼,据说里头都是满满的云火腿~又有大厨房两个衢州的老厨子做的衢州桂花月饼,看起来香香鼓鼓的,里头却是空心的,脆脆的能撒出桂花儿来,那个味儿香飘十里也不为过!还有咱们大姑太太从山西让人送过来的红糖夯月饼,提浆月饼,细皮儿月饼!还有咱们小姑太太从长安捎回来的水晶月饼,小巧玲珑的就跟一个个小玉团子似的!” 染碧说的口干了,咽了口唾沫,见大家都饶有兴致地听着,便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最最令人惊叹的,还得是老太爷命人做的燕州大月饼!好家伙足有尺来大,里头有猪板油,核桃仁儿,花生瓜子仁儿,葡萄干儿,金桔饼,青红丝,山楂糕十几样儿呢!” 有个丫头听了便笑道:“就像是你都亲自尝了一遍似的!” 染碧咽着口水,呵呵笑道:“我也是听大厨房里那些人讲的~” “难得你讲得周全,”珊娘微笑,又问身边的慈姑:“这次过节,每个丫头能分到几个月饼?” “按照公里的规矩,每位下人能分到八样果子c八枚月饼,还有八百文钱。老太太又说难得今年家里人全,生意和收成都好,又给每人添了一身冬衣。”慈姑答道。 众仆妇听见了,脸上都带着喜色。 “老太太想得真是周全。”珊娘想了想道:“咱们三房是头一年在京都过中秋,大家也难免想家,这样吧,但凡有家人在本地的,今日都可放假陪家人过节。” 此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丫头跪地谢恩。 珊娘忙令扶她们起来,又接着道:“至于其他的丫头,但凡没当值的,便可在后院里热闹一番,”说着看一眼簪花,“给大家在后院摆两桌席面,每人再添八枚月饼。” 这下子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来谢恩了,慈姑在一旁道:“大家乐归乐,可不许贪酒。” 众人齐齐“哎”了一声,喜不自禁。 也正是这一声响亮的“哎”,叫醒了熟睡中的笑笑,睁开眼睛,便见床边的衣架上已经架好了一身海棠色衣裙,裙摆上正有一圈各姿各态的小小玉兔,一枚满月形的圆玉系垂着宝蓝色流苏权作了禁步。 “这块玉也太大了,就像一面锣似的。”笑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此时才发现自己竟在父母的房中睡着了,望着眼前典雅的房内摆设,联想这一个月来在大王庄的日子,也不知曾经是梦,还是眼前一切更像个梦。 描红却觉得这一块满月压裙并没什么不妥,今日的晚宴上,家里的几位姑娘都会把自己打扮成美嫦娥的:“这圆月既应景,又合姑娘的身份。” 笑笑起了床,见桌上的妆奁里已经预备好了今晚的头饰——两丛纯金的桂花枝,星星点点很是耀眼,配了同系列的耳坠子和手镯。 描红在一旁笑道:“这是老太太刚打发人送过来的。” “祖母的眼光好,这些我很喜欢,又适合晚上戴。”笑笑看了看那个巨大的满月壕裙禁,“罢了,就戴着它吧。” 又见荷露笑着端过来一对赤金打的豆荚儿来:“老太太赏给每位姑娘一对儿毛豆荚,据说这也是京都过中秋的规矩呢。” “给孙女儿们赏的毛豆荚,那给孙子们什么呢?”笑笑好奇问道。 荷露笑道:“少爷们每人得了一对金瓜。” “嗬”这莫非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由来吗?不过女孩子们只有一对小豆荚,男孩子却是一对大金瓜!这个这个 荷露在一旁笑道:“爷们儿们得的金瓜也不过枣子那么大!” 嗯,这还差不多 作为半个老北京人的笑笑,还真没听说过这些中秋规矩,仔细想了想,前世过中秋也不过就是吃吃月饼而已,有老人的家里顶多也就摆尊兔儿爷,然后全家人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一起看一场“某地月,中华情”的大型晚会,再抽空跑到阳台上看看月亮,这就把中秋糊弄过去了。 如今看到桌上的花瓶里养着桂花与海棠果,院子里又摆满了红红彤彤的鸡冠花,又将毛豆枝与柏树枝围折成各种吉祥的形状垂挂起来,再一次令笑笑体会到了古代节庆的气氛。 “在京都怎么拜月?”笑笑隐约知道中秋节是要拜月亮的。 荷露便在一旁解释道:“等晚宴之后,会在一处宽敞月亮地上赏月,在月亮的方向置月宫符象,供奉各类圆形瓜果以及圆月饼,届时老太太会带领全家女眷跪拜烧香,便是在场的仆妇们也都要跟着跪拜的,那月宫符象到了旦时便会焚之,所焚之烟徐徐飘向月宫,这就算是拜月了。” 描红闻言不觉说道:“原来京都也讲究‘男不拜兔,女不祭灶’,拜月亮时都由女眷来进行。” 荷露道:“月亮神也被称做太阴君,由女眷们来祭拜更为合适。” 笑笑还真没听过这些规矩呢,此刻只觉得新鲜有趣:“今晚的中秋宴在哪里摆?” 荷露答道:“今日的中秋家宴就设在老太太房里,赏月宴就摆在枕月台,那里临着水,赏月是极佳的,水边又种了几株大桂树,恰能兼着赏闻桂花。” 枕月台——笑笑想起自己与母亲初到京都的那一夜,老太太就把晚宴安排在枕月台,至今都记得那晚湖面角灯的淋漓光影,算算距今还不到半年,竟好似过了许久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中秋赏月 ,今日的晚饭早, 姐妹们吃的也少,又不喝酒, 便三三两两地陆续离了席, 先行来到了即将展开赏月宴的枕月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与仲春时节的枕月台对比, 虽然此刻同样是温度适宜c花香扑鼻——但春寒中透出的是暖薰,秋凉中透出的却是萧瑟。 “菡萏香销翠叶残, 西风愁起绿波间。”欢颜凭栏遥望, 眼前的漾碧湖上是一片秋日残景。 笑笑闻言,不禁偏头望了欢颜一眼,这一位二姐姐一向是满面的祥和c满口的喜庆,今日这大节下的, 竟然也逢秋悲寥起来。 “我也独爱这两句,比起为人们所称颂的‘细雨梦回鸡塞远, 小楼吹彻玉笙寒’更加令人感同身受。”舒颜此时也站在围栏边赏景,秋香色绉纱广袖衣裙上绣着一片片枫叶,及至裙摆则是落叶成堆,两只金雀儿在其中觅食,裙摆微漾,那雀儿倒像活了一般。 笑笑此时却不觉吃惊, 一来是因这舒颜居然搭了欢颜的话茬儿, 二来则是由于舒颜关于李璟这首《浣溪沙》的评价, 居然与后世词评家王国维同出一辙, 不觉感慨起古今思想的神妙交集。 出于对这首词的喜爱, 笑笑也不觉道:“这两句倒不禁令人想起屈原的‘哀众芳之芜秽, 恐美人之迟暮’。” 乍闻此言,欢颜舒颜不觉异口同声道:“此评妙极!” 笑笑厚着脸皮呵呵一笑,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再不可拿前人的艺术成果给自己抖机灵。 “几位姑娘聊什么呢?这般的热闹!”来人正是五婶婶甄氏,有些日子没见她这样活泼了——看来五叔的回归,给这位妇人注入了不少活力,就古代女子来说,丈夫有时候真是她们的天。 笑笑急忙站起来,扶着五婶婶坐下了:“我们正说咱们家这座枕月台盖得好,那园林师傅真是功不可没,四时变幻的风景不论单,只说这仲春与仲秋的好处就让人说不完呢。” 甄氏拉着笑笑坐下来,见桌上众人琉璃盏中皆是桂花茶,便向侍席丫头道:“这桂花茶甜腻腻的,如今只想喝些清口的。” 那被问的丫头亦觉得五太太今日神采焕然,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答道:“回五太太,今日的赏月宴二太太让备了四样茶,除了桂花蜜茶之外,另有龙团凤饼,甘露山黄芽,又有大太太专程派人捎回来的千年茶树王普洱。” 甄氏先是一笑:“大嫂还真是沉得住气,大过节的还要忙生意,这钱呢,是怎么赚也赚不完的~”还不等众姐妹开口便又道:“女子们晚宴又不敢多吃,实在不需用重重的普洱茶来解腻;黄芽虽适合秋燥时饮用,但这甘露山的茶说到底是作陪的颗子茶,并不适宜大宴上用的;再说龙团凤饼,现下世面上的茶铺子里卖的全是这些龙凤团,也是皇上解了禁,百姓们什么名字都敢起都敢用呢。” 笑笑一时没有答腔,从刚才的话中才得知,原来今日这场赏月宴是老太太交给二伯母主办的,难怪五婶婶这样挑三拣四——内宅的事情很是敏感,老太太这一举动,一定被有些人误认为这是“让贤”的前奏了。 舒颜自然也不吭声,一向的老好人欢颜却不得不开口了,此事关系到母亲首次办宴的成效,被老太太指点两句还可以,哪有由着五婶婶这样说的。 欢颜从围栏边漫步走过来,最近清减了许多,秋绿色雁衔芦的妆花对襟长衫又起到修身效果,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提升了一大截——以前是一种暧昧不明的暖,如今却似是修出了一些略带棱角的微凉。 “五婶婶给大家上了一节茶艺课呢,”欢颜笑着坐下来,端起自己剩下的半盏桂花茶一饮而尽:“普洱茶虽说是解腻的,但若用茶炉子煮着吃,也能起到暖肠胃的效果,如今这枕月台上三面来风,难免有人想喝些滚烫的暖一暖身子;再有着甘露山的黄芽,自然比不上那皇家茶园的黄芽了,因此也被称作凡茶,同皇茶一起供到御前,自然也不过是‘作陪’的陪茶了。” 甄氏只笑不语,一旁的丫头却踌躇着不知该给她斟哪种茶了,只能任由五太太的杯子空着。 “二姐姐还真让我长了见识,黄芽茶我只知道蒙山和霍山,这甘露山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一会儿我定然要尝一尝。”笑笑总不好让大家冷场。 欢颜点头一笑:“今日拜月,大家自然都是凡人,只有那天上的月亮才是神仙呢!咱们凡人们自然要喝凡茶的。”说着就拿起桌上一把莲花壶,将甄氏面前的茶盏满上,“在月亮他老人家面前,咱们能作陪就是造化了。” 甄氏一时被说得脸上下不来,自己本来也就是发发牢骚,谁知欢颜居然反应如此过激,作为一个长辈也不好与小辈儿发生什么直接冲突,于是便浅浅啜了一口面前的黄芽,并不做评价,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差点儿忘了,这次中秋宴是二嫂办的,她自然有好茶,这龙团凤饼乃是御前之物,若是真能尝到咱们也算长了见识。” “龙团凤饼不过就是闽地北苑茶,如今老百姓也都喝得起,不过私焙毕竟不如官焙,真正凤凰山上的茶也并非人人都能采得到的。”欢颜语气平平,但话中内容却是先抑后扬,且并没有为甄氏展示那官焙的龙团凤饼,“听母亲讲,这回的官焙北苑茶只得二两,打算等饭后赏月时摆开茶席,全家人一起品尝。” 甄氏傻了眼,自己方才最瞧不起的龙团凤饼居然是最珍贵的“官焙”可不是花大银子就能买到的,那象征的是身份。在这个家里,能弄来“官焙”的,恐怕也就是娘家为官的蒋氏了。 笑笑还是第一次听说茶叶也分私焙官焙的,大概这就跟那些瓷器似的,也分着民窑官窑,玩古董的都知道,官窑的可比民窑的值钱多了。 眼下就这么架着五婶婶也不是个事儿,笑笑便顺着话题问道:“各位别笑我孤陋寡闻,只不知这北苑茶是青茶还是” 欢颜看向笑笑的目光明显柔缓了许多:“北苑茶是青茶,有一股子独特的韵味,很适合这个时节喝的,其实也不拘官焙,只要茶叶品质和加工手艺好,这茶就很值得一喝。” 笑笑点点头,这个自然是——在场的众人不知,但笑笑还是明白的——北苑茶实则就是乌龙茶的前身,后世的乌龙茶可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茶叶市场,尤其是堪称经典的铁观音与大红袍。 笑笑正琢磨着能不能掺些白桃花瓣儿用北苑茶做出白桃乌龙来,便见珊娘与阮氏一同过来了:“你们在聊什么?这样静悄悄的。” 甄氏的反应很快,急忙站起来笑道:“笑笑正在给大家讲这枕月台的好处呢,正说到春日与秋日各有其妙!”说着就亲自来扶两位嫂子坐下。 笑笑不觉感慨五婶婶的狡猾,但听阮氏也以同样的话问自己,便笑呵呵道:“旁的姑且不论,只说这花香,记得谷雨时节全家人在枕月台吃宴,上方是梧桐花的香气,水榭后面又是一大片牡丹圃,皆发出沁人肺腑的馨香,又值春日里吹东风,将东边那一片木香的暖甜味儿全都隔湖运过来,只那香味儿就让人醉了。” 阮氏只托腮望着笑笑,实在是很喜欢听这个侄女儿说话,便听笑笑继续道:“如今却是刮西南风的时候了,南面恰恰又是木樨林,那桂花的香气远远的似有似无,忽而又顽皮地飘向鼻间,有这样的香气伴着,真是最适合赏月了。” 珊娘不觉笑起来:“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植了一株大桂树呢,这香味儿自然是飘向鼻间了~” 笑笑跑到栏杆边掂起脚尖看了看,果然在碧波廊转角处的小伞亭边有一棵桂树,因水榭这边的梧桐树过于繁茂,平日里这棵桂树并不起眼,但此刻却已是满树金桂,百里飘香。 也不知是元龙朝京都的气候略暖,还是那些园丁的手艺高超,居然能令这些桂树在华北开花,虽然香气不如南方的浓郁,却也是非常难得了。 “难怪祖母将赏月宴安排到了枕月台,原来是为了这棵大桂树啊!”笑笑话音未落,便听碧波廊那边热闹起来,定然是祖父祖母也过来赏月了。 远远的就听见了五叔的笑声——这位叔叔从古到今都没变,依然是那个好热闹的性子,尤其这次在朝鲜还狠狠赚了一笔,酒量便比往日又大了许多,笑声自然也更高了。 竹里馆很少谈论家里这些亲戚的生意状况,关于五叔的“壮举”,笑笑还是在席间听嫣然莞尔说的——之前生意惨败,被人家逼着谢胳膊剁腿的事儿自然没人再提,唐起帆安排足了赎人的钱,随去的船上又让装了满满一船的琉璃器皿——出门在外做生意,哪有跑空船的道理,自然要运送些货物,至于货物的选择就要看选货人的眼光了——市场瞬息万变,就是朝鲜本地商人也不能说完全了解行情,更何况是外邦人。 因此,这一船琉璃器皿也有些赌的意思,幸好京都的琉璃市场趋于饱和,这一船货的价格并不算很贵。 或许是唐三的商业嗅觉灵敏,也或许是唐五否极泰来转了运,这一船琉璃器居然正赶上朝鲜琉璃市场的顶点,唐五一笔就赚了将近五倍,继而从当地相熟的药商手里进了大批高丽参,运回京都后恰恰又赶上高丽参的旺季——京都正值秋补时节,据说御医给上头开了高丽参的方子,上流社会便争相效仿起来,该方愈传愈烈,甚至富裕百姓也趋之若鹜。 唐五爷的这一船高丽参来的正是时候,京都药房渐已售罄,远赴朝鲜的船只却还未到港,此时若有一批质量上乘的高丽参可谓价比黄金,尤其五爷的这些参还都是上好的红参,相比白参更加稀缺,也更适合秋冬进补。 反正唐五爷这次是大赚了一笔。 嫣然莞尔每个人头上都戴了赤金的高丽弹簧簪,那夸张颤动的花朵蝴蝶十分夺人眼球,两人见了笑笑都不停地问“怎么没戴我爹给买的那支桃薰月季的并头簪,那可是极罕见的胭脂玉雕成的,就是朝鲜皇室也没有这么大块的呢!” 笑笑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说因为太珍贵所以舍不得戴,实则五房送过来的那只首饰匣子还没来及打开呢,回到家后就光顾着睡了 眼前的湖光一点一点暗下来,大大的月亮已经挂在天边了。 枕月台里的角灯渐渐亮起来,台前摆上一只紫檀月案,圆圆满月状的玉盘中盛满了各样瓜果点心:饱满多汁的苹果葡萄,金黄圆硕的香瓜蜜柚,大小不一的各种馅料的月饼,如同一枚一枚的皎洁小月。 笑笑望着大大的切成莲花瓣状的西瓜,这些常见的东西到了古代怎么就变得这样精致美好了?每到此时就觉得自己特别荣幸,能够来到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且并没有与亲人们离分。 神龛是由老太太亲自摆在桌上的,正对着月亮的位置,笑笑好奇地望了望神龛里供奉的月宫符象——是一位兔面神。 家里的男人们并没有来到枕月台,而是停留在碧波廊那边的伞亭里赏月,此时的枕月台是女人们的专场。 老太太亲自点上三炷香,跪在首位的蒲团上,几位太太就跪在次位一排,姑娘们则跪在第三排,在场的仆妇们就跪在最后——笑笑跟着大家一起拜了三拜,一时也不知许什么愿,就只默念着全家安康。 拜完了月,大家便凭栏赏月,等那香炉里的香都燃尽了,众人才能吃桌上的瓜果月饼。 男人们终于也陆陆续续地前来赏月了,笑笑望着人群里的父亲,回到大王庄之后才在席上第一次见到父亲,酒桌上父女二人也没来及说什么话,此时全家赏月,全都聚在栏杆前,起帆笑着递给笑笑一只桂花细枝盘就的手串,笑笑接过来戴在手上,只觉得香香的,又给母亲看,母亲也笑着说好看。 漾碧湖上的月亮仿佛也被染上了幽碧的颜色,于水色中泛出富有质感的金黄,月中的兔儿也因着这叩拜显得神秘起来。 笑笑从未见过这样清晰硕大的月亮,简直怀疑古今的月亮不是同一枚了。 全家人都默默地望了许久,每个人的双眸中都泛着皎洁的月色。 等到香尽,老太爷就拿出一只月亮形的大圆绸袋,给每一位孩子发红包——实则是一种赤金打的月亮板,发给男孩子的是纯圆的,发给女孩子们的则是兔子型的,上面纷纷写了吉利话。 笑笑看自己手里的这一片小兔子,背面镌刻着四个字:人月同圆。 心下觉得高兴,正好奇旁人的都是什么,便见莞尔笑着凑过来:“我这个是千里婵娟,姐姐的呢?”看过了笑笑的,直说人月同圆好,又跑去看嫣然的,听说是“貌比嫦娥”之后,又觉得那个最好。 小骞也跑将过来,偷偷拉着笑笑,给她看自己的月亮板,月辉之下是清清楚楚的四个字“蟾宫折桂”,笑笑也跟着激动:“一定要收好了,这个寓意好!” 小骞“哎”了一声,就又拿去给母亲阮氏看。 笑笑见大家都热闹着,唯独舒颜形单影只地站在栏杆边默默看着月亮——毕竟今日是团圆的日子,她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 笑笑轻轻走过去:“姐姐的月亮板上写的什么?” 舒颜的目光仍旧望着满月,淡笑道:“冰轮独明。”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夜摸秋 ,按照农家的习俗, 中秋夜是要“摸秋”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反正是不信摸秋的,即使不点灯, 那月光也亮得很, 媳妇们走进瓜地还是扁豆地, 岂不是一目了然吗!”莞尔吃着分给自己的那一牙月饼——刚才由祖母亲自操刀,将燕州大月饼按家族成员分成了若干份, 每人得到小小一牙, 算是中秋团圆的象征。 笑笑也咬一口香酥的月饼,恰巧吃到一小块金橘丁子,只觉得甜腻中泛起一股子清新来,再喝一口泛着兰花香气的北苑茶:“所有成了亲的人都要摸秋吗?” 欢颜在一旁笑道:“其实女子们都能摸秋的, 但大家关注的主要是年轻的媳妇们,按照老话儿说, 摸瓜得福摸豆得慧,再进一步的隐喻便是,摸瓜得子摸豆得女。” 难怪老太太赏了每个女孩子一对金扁豆呢。 莞尔越想越觉得没道理:“那扁豆地里搭了架子,远远儿的就能瞧见,总不可能在扁豆地里摸出个大瓜来!” 说的几个姐妹都笑起来。 展颜便在一旁道:“摸秋的人想摸到什么就进什么地呗~不过是取个彩头,何必这样较真儿!” 很快便听老太太那一桌热闹起来, 原来是金宝娣嚷嚷着要去小唐村的地里摸秋。 因这中秋宴是二太太主办的, 便不得不站出来关心道:“到底是七八个月的身子了, 那黑灯瞎火的田地里, 万一摔了碰了可了不得。” 金宝娣却起了玩儿性:“二婶婶若是不放心, 就陪着我一起去呢!” 说得二太太蒋氏脸色一红:“我这个年纪还摸什么秋, 按理说该是小姑子陪着去的!” 金宝娣笑望着女孩子这一桌:“你们谁愿意跟着我去?” 女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因为摸瓜摸豆在此刻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便都有些羞涩起来。 倒是老太太发了话:“有了身子还是别去冒那个险了,那些瓜和豆子我都给备好了。” 便见晴丝笑着拿出个福慧大口袋来,并未收口,只将那袋口抿着,露出一排彩色的丝绳来:“这些彩绳系着瓜和豆子,大少奶奶只要选一根彩绳抻出来就是了~” 大家都免不了有几分好奇,连女孩子们也都凑过来,嫣然最是淘气,从男席那边将立宸也拉了过来:“这会子怎么少得了大哥哥,快来快来,我大嫂子可要摸秋了!” 立宸便也乐呵呵地凑过来:“记得我母亲当年摸秋就摸出个瓜来,第二年就生下了立寰。” “大嫂子想要摸瓜还是摸豆?”莞尔故意笑问。 立寰直接答道:“都好都好!” 被众人这样一关注,金宝娣就一直脸红红地掩口笑,定睛看那布袋口露出的一排彩绳,一时也不知该选哪个,明明是个哄人的玩意儿,却弄得人莫名紧张起来,不觉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便见唐立宸蹙着眉头走过来,将几种颜色的彩绳抻抻拽拽:“这些穗子摆得都不齐” 众人: 金宝娣被丈夫这样一闹,呵呵一笑便减轻了紧张,挺着大肚子走上前去,将自己方才一眼便瞧中的那根大红色的彩绳抽了出来。 便见那红绳地下拴了一个小小的瓜。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金宝娣的肩:“是个小子!” 众人便都道喜,只莞尔好奇地盯着那个瓜:“这个瓜怎么这么小,这是怎么种出来的呀?” 笑笑便道:“你刚生下来也就这么小,是怎么长成这么高的呀?” 说得莞尔也掩口笑起来。 “将那些彩绳都摆好了,”老太太吩咐晴丝,接着就笑着看向珊娘:“老三媳妇也过来摸秋吧。” 众人都听得一怔,随即几位太太便向三太太道喜,五太太的笑容很勉强,又不得不关心问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喜事儿?几个月了?三嫂可真能瞒。” 珊娘面色一红:“前阵子刚诊出的喜脉,才不过两个月。” 老太太亲自将珊娘拉过来:“摸个秋,也取个彩头儿!” 笑笑却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儿,此刻心里比谁都激动,眼睛看向母亲,见母亲也正看向自己,彼此笑一笑,心里开心的很。 “我也去把我爹请过来!”笑笑转身就去男席找起帆,见其正和老太爷饮茶聊天呢,便给祖父行个礼,“爷爷,我奶奶正让我娘摸秋呢!” 老太爷突然听见孙女叫自己爷爷,这种市井孩子的叫法令自己颇为受用,便从桌上抓了把琥珀桃仁给笑笑:“明日来爷爷的院子,有好东西给你。” “哎!多谢爷爷想着。”笑笑响亮地应一声。 老爷子笑着对起帆道:“去陪着你媳妇吧,摸到瓜豆都是好的,”说着摸了摸笑笑的头,“我们家的豆子都是金豆子呢!” 笑笑便随父亲高高兴兴来到老太太这边,见珊娘从从容容立在那里,一家三口对视一笑,珊娘便选了一根金色的线绳,颜色像极了今夜天上的满月。 在场十几双眼睛都盯着珊娘手中的金绳,气氛比方才金宝娣摸秋时紧张许多。 金宝娣是头一胎,又还年轻,摸瓜摸豆都是好的。 珊娘却已是近三十岁的妇人,膝下又只有笑笑一个女儿,老太太自然希望三房这一次摸到个瓜。 笑笑抬头看看父亲,见起帆倒是一脸从容,不觉小声跟父亲咬耳朵:“要是我娘这一胎又是个女儿怎么办?” 起帆笑道:“那就给小妞子起名唐乐乐吧~” “”笑笑很满意父亲的态度,但自家心里却盼着母亲给自己添个弟弟——毕竟是古代,又是大户人家,无论为谁考虑,添个男孩子总归是好的。 突然又听父亲低声道:“无论是男是女,生完这胎都不再要了,不然你娘实在是辛苦。” 笑笑一阵感动,黑眼睛望着父亲的黑眼睛,直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盼着是个弟弟!” 起帆只笑不语。 几位太太里,阮氏是真心为珊娘高兴的,一来二人投脾气,二来阮氏已有自己的儿子小骞,便更不在意其他房头添孩子了。 二太太蒋氏的笑容始终疏离,一时也看不出其心里在想什么。 五太太甄氏的表情却忍不住写在了脸上,焦急是肯定的——如今只有三房和五房无子,自己为了生双胞胎又伤了身子,只能寄希望于孙姨娘了原本觉得还有珊娘同自己作伴儿,总归三房排在五房前头,谁知如今 甄氏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看了看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心里不免有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嗬!”随着众人一声欢呼,甄氏暗想是个瓜没错了,一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急忙趁人不备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甄氏也懒得往那边看,耳朵边全都是道贺的声音,似乎连男子们也都过来了。 老太太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一会儿又说好,一会儿又说赏,又听见唐起帆说“等生下来再赏也不迟”。 这时候才听清人群里的惊叹,居然是一对瓜! 三房居然摸到了一对儿金皮瓜。 甄氏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有些站不住,想要扶住自己的女儿稳一稳心神,谁知那两个丫头都凑到前头给人家道喜去了,又围着老太太要赏钱,真是没心没肺。 直到一双小手攥住了自己的手:“母亲是不是倦了,咱们去那边喝一杯热茶吧。” 甄氏摸了摸这孩子的发顶,凉凉的小银排簪还是莞尔戴剩下不要了的,唉,这个隔肚皮的孩子竟成了最贴心的。 “我的好孩子,今晚你跟着我睡吧。” 可掬眨了眨眼,模糊明白这是嫡母要让父亲去亲娘的房里睡,便乖巧地点点头:“可掬给母亲暖被子。” “你还不到九岁,哪里用得着你来温席。”甄氏笑了笑,亲手给可掬剥了个橘子吃。 可掬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含了个橘子瓣儿在口中,明明很酸很酸,却不住地说甜。 要说没心没肺,莞尔还真是名副其实。 此刻几个女孩子们把福慧口袋拿在手中,大家抽着玩儿,未婚的女孩子摸秋,只是修福修慧,并不论其它。 莞尔是第一个抽的,却是一瓜一豆系在一起的,大家纷纷夸赞她“福慧双修”! 展颜只抽中了一只扁豆,就扁了扁嘴巴。 嫣然见母亲有可掬陪着,便放下些心来,见那口袋边的宝蓝线绳好看,拎出来便是一对儿大扁豆。 大家又喊欢颜来抽,欢颜毕竟是大姑娘了,有些羞臊,绝不肯抽的。 于是大家又去找笑笑,找了半天不见人,这才知道笑笑和同学们约着去走月亮了。 “五姐姐也不等等咱们~”嫣然晃了晃头上的一对弹簧蝴蝶,“这两年京都来了许多南方客商,中秋走月亮竟也成了习俗!” 欢颜笑道:“五妹妹去走月亮也是正经,毕竟三婶婶是江南人,五妹妹也算半个南方人了。” 老太太最终还是心疼珊娘的身子,并不允许大晚上的出去走月亮,于是儿子媳妇们便都老老实实地围着老人家赏月吃瓜说话,只等旦夕将那月宫符像燃到月宫,将月神好好儿送走。 ——当然,老人家和孕妇定然熬不了通宵,便由那些年轻力壮的守着月神老人家,若是觉得闷了就打几圈牌喝几盅酒,月神老人家也并不介意的。 因此,走月亮可以走一整晚,直至旦夕。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走月亮儿 ,唐家的女孩子好热闹, 今夜定然都要出去走月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与舒颜最早出门,两人都没有乘马车, 中秋之夜满街都是人, 到处都是灯, 天上又有一轮圆圆的大月亮——今晚的女孩子们大多都是手挽手走在街上的。 欢颜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信儿,直到亥时才有个丫头过来耳语两句, 欢颜的眼神暗了暗, 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泄了气,只说身子不适,便早早回房歇了。 一向最爱热闹的嫣然却罕见地不肯出门,直说要一直陪着老太太赏月。 “你还不陪着她们一起走月亮去, 陪着个老古董在家有什么趣儿?”老太太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是开心的。 嫣然弯眉笑道:“走月亮不就是过三座桥么, 外头人又多又乱,我才不爱去呢!咱们家的大园子里又有水有桥的,在家一样能走月亮呢!” 老太太拍拍嫣然的手:“好好,那六丫头就陪着我在家,今儿晚上就跟着我睡!” “哎!”嫣然响亮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一点点凄然, 知道自己日后是没什么娘家兄弟可以依靠的了——就算孙姨娘的肚子争气生个弟弟出来, 与自己却并非一奶同胞, 即使养在母亲身边只怕也亲得有限, 再说年纪上也差得太多, 等自己嫁了人, 那个庶出的小弟弟只怕还不会走路呢。 想到这里,嫣然便主动去凑那金宝娣,一会儿说给未出世的大侄子做一双老虎头鞋,一会儿又说给大侄子做一顶老虎帽子——有没有亲兄弟还未知,眼前这一房大堂兄却是实打实的,现在与大房走得近些,日后若真求得着人,也好开口。 莞尔才懒得想这些,见嫣然不想出门,便拉着展颜要一起出去走月亮。 展颜只说约好了同学,莞尔却偏偏问约了谁,若是不说那就是男同学了,展颜白了她一眼,也只好说了实话,却原来约的是金家的姑娘。 莞尔听了直啧舌,这四姐姐为了接近金仲伦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连人家的姐姐妹妹都拉扯上了。 二少爷唐立寰收拾好了也准备出门去,见莞尔可怜见儿的一个人立在湖边,便笑道:“走,二哥哥带你出去玩儿去!” 莞尔立刻露出个笑容来:“就知道二哥哥最好~咱们去哪里玩儿啊?是不是要去看塔灯?听说有些街上就跟正月十五似的摆着灯谜呢!要不二哥哥带我去逛夜市逛铺子吧!再不然咱们去游湖?听说每逢中秋夜,京都的所有乐馆都会在星纹湖上赛歌赛曲儿呢!” “跟着我,只能带你玩更有趣儿的。”唐立寰只管背着手往前走,身后摆着个“小尾巴”跟着也挺有意思。 兄妹两人出了唐府大门,一路往京都城内走去,便见满街是灯,大多是圆圆的满月状,也有兔子状的,也有仙女儿状的,再往前走,就见到了岭南客商们摆起的高高塔灯,巍峨明亮,恍若白昼。 “二哥哥,咱们就停在这儿玩一会子吧!”莞尔看着这些好看的灯就走不动了。 唐立寰给妹妹买了一盏仙女灯,让她还跟着自己往前走。 前头的街上全是卖小吃的,莞尔正在心里慨叹二哥哥是个吃货,却见唐立寰买了一篮子零食递给自己,还让继续往前走。 兄妹俩人绕了八条街,过了九座桥,拐了十六个弯儿,最终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那里已等了几位身着劲装的男女,每个人都背着弓箭。 莞尔叼着半只扭股糖,望着眼前情景,怀疑自己在经历一个假的中秋节。 “吴日说爱偶肘月样吗——”莞尔带着哭腔。 唐立寰兴奋地卸下背后的弓箭,回头冲妹妹道:“别叼着糖说话。” “不是说带我走月亮吗!”莞尔吐了糖又说了一遍。 “你跟着我们,能射过三座桥的月亮去!还用得着走。” 莞尔皱了皱眉毛,有些想哭。 对面走来个一脸聪明相的男子:“唐老二,你还带了个小孩子来。” “这是我妹妹,她也爱玩儿。”唐立寰说着拿出一只小弓箭递给莞尔,“今晚正好跟大师们学学。” 莞尔开始哭了:“我要走月亮去!我要逛夜市去!我要猜灯谜吃小吃划夜船听歌人们唱歌!” 唐立寰拉过来一个胖乎乎的背弓箭女孩子:“你劝劝她,让她踏踏实实地等着看咱们比赛射桂枝。” 胖女孩子走过来看看莞尔,木着一张脸:“哪里可以猜灯谜吃小吃划夜船听歌人们唱歌儿?” 众人: 几位男子纷纷表示不带唐立寰玩儿了,直到莞尔忽然止住了眼泪,伸手指向远处的桥上:“那是魏姐姐!二哥哥你带我去找魏姐姐吧!她定然是要和我五姐姐会合的!她们定然是要去星纹湖上听赛歌儿的!” 唐立寰眯着眼睛望望桥上的女子,想起正是在玫瑰花田里见过的那一位,记得是笑笑的好友:“那也好,让她带着你去玩儿吧。”说着又遗憾地看了看莞尔手里的小弓箭:“这样有趣儿的事儿你偏偏不喜欢。” 莞尔破涕为笑,赶紧跟着二哥哥往桥那边走,那位小胖子便也要跟着走。 唐立寰不觉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也想找魏姐姐” “你一边儿歇着去。” 魏瑞彩披一件绣着桂树的纱斗篷,并没有戴过多的发饰,只在额前有一串月光石的星星额饰。 鸡冠桥很高,站在上面能够看得很远,此时只觉得月照九州,人儿渺小。 走月亮的人很多,有的是闺蜜作伴,有的是携儿带女,还有的是情侣相牵,每个人都时不时仰头望一望天上的月亮,见其还圆圆团团地挂在天上,就放心地一笑,倒仿佛这圆月会在天上挂一辈子似的。 遥遥的听见桥下方有人在叫自己,瑞彩展眼望去,就看到一位高个子男子步上桥来,施施然背手而行,于芸芸人海中看,竟有凤骨龙姿。 瑞彩一时觉得此人眼熟,一时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一个女孩子摆着手朝自己跑过来:“魏姐姐魏姐姐!你可是在此地等我五姐姐的?” 瑞彩认出是莞尔,才恍然想起这位高个子男子正是笑笑的二堂兄。 唐立寰对瑞彩点头一笑,瑞彩便报以一笑。 “魏姐姐,你带着我吧,我要去找我五姐姐呢!”莞尔熟门熟路地走到瑞彩身旁,恨不能立即就远离了那帮子射箭的人。 “我要去星纹湖找她,你可愿意游湖?”瑞彩笑道。 “愿意愿意,我正想着去湖边听那赛歌儿呢!”莞尔连连点头。 瑞彩抬头看到唐立寰,一时也不知此人是要跟着还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那一记脑瓜崩来了——虽然不是打在自己脑门儿上,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疼。 唐立寰微微一拱手:“那就有劳魏姑娘了,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我这小妹就托付给姑娘了。” 瑞彩倒也痛快:“放心吧,我紧紧拉着她就是。” 唐立寰一笑:“你们若是游湖,可以直接去泊船处找一个叫叶蜡的,让他把‘浮生岛’给你们用。”说着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枚乌黑的箭镞石递给莞尔。 莞尔接过来,开心得直晃瑞彩的手:“唐岛主这是要把他的画舫给咱们用呢!” “多谢唐二哥了。”瑞彩感激一笑,站在其身后的几个女孩子闻言也都开心不已。 唐立寰看了看没心没肺的莞尔,对其没什么不放心的,虽然没有丫头跟着,但暗中总有人保护的,唐家总不能任由姑娘们不管不顾地在外头通宵玩乐。 瑞彩也正问莞尔:“你怎么也不带个丫头?” 莞尔毫不留情地指着二哥哥:“他把我骗出来的哄着我出来看射箭先是给我买糖” 听见这话,唐立寰急忙对瑞彩拱了拱手,头儿也不回地就走了。 桥上的人流越聚越多,唐立寰才勉强下了几级桥阶,突然又听见瑞彩道:“你背后的这把小弓箭可真好看!” 莞尔便道:“这东西非金非玉,上头又没有嵌宝石,有什么好看的?” 瑞彩便笑道:“我只喜欢它的弧度。” 唐立寰不免回头望了一眼,却是人群熙攘,看也看不清了。 瑞彩与笑笑约见的地点是星纹湖上的“云桥”。 与存彩改彩相比,莞尔显然要聒噪得多:“你们知道这里为何叫云桥吗?是因为它高吗?可是看起来这座桥很小啊~是因为它上面雕刻了祥云么” 云桥很快就在眼前了,成片的雪白芦苇掩映了桥身,此时正值芦花盛期,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团团朦胧,皎皎轻盈,那拱桥真仿佛仙驾在云雾之上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些蒹葭呀!”莞尔同魏家姐妹们上得桥来,恰看到笑笑与西子正在临桥望月。 瑞彩冲两人扬了扬手,却看到对面已经有个熟悉的身影上得桥来——娇粉色丝缎披风上绣着大朵的芙蓉花,不是澹台芙蓉又是哪个?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浮生若梦 ,这是添美添丽添彩三人组回京之后第一次聚在一起, 尤其添美的个子又高声音又大,那气场把在场几个小姑娘一下子就压住了, 莞尔半天没吱声儿, 仰望着澹台芙蓉, 很听话地跟着大家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澹台芙蓉花蝴蝶似的扇了扇自己的新披风:“你们海意阁总有新点子,这流云变的披风恰恰应了芙蓉三变~里头又暗含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买了九件, 赤橙黄绿青蓝紫, 外加两个粉红色!” 西子笑望着澹台芙蓉的芙蓉披风,只觉得这样华彩的衣裳也唯有她能镇得住。 “你们计划怎么玩儿?咱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笑笑今日穿了海棠色的衣裙,被澹台芙蓉一把拉到身边,两个人立在一起倒是粉嫩得宜。 “依我说, 咱们先游湖,等玩够了就去木樨山那里找我四哥他们, 他们在那里采木樨花呢,又包了整座木樨亭,等咱们饿了就去他们那里吃宵夜!”西子今日应景地戴了红丝绒的鸡冠花簪,紫红的颜色有几分贵气,于西子赋予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美。 听见说游湖,莞尔急忙神秘兮兮地将那只箭镞石放进笑笑的手心:“五姐姐, 我这里有好东西呢!” 笑笑望着这一枚锐三角形的黑曜石, 便知是立寰之物:“这是二哥哥给的?” “他让咱们找一个叫花蜡的伙计, 要把他那只‘浮生岛’给咱们用呐!”莞尔得意地道。 瑞彩在一旁纠正:“是叶蜡。” “管它叶蜡花蜡的, 反正都是石头!我二哥哥就喜欢石头还有射箭” “浮生岛?!”澹台芙蓉劈头一声惊呼, 将每个人都镇住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画舫呢!唐岛主真的要让咱们乘坐浮生岛吗?!听说那画舫概不外借的!去年总商会的会长想借,都让他以船底维修的借口给挡回去了,弄得以后谁也不好再借浮生岛了!” 被澹台芙蓉这一造势,几个女孩子更加兴奋了。 “不过一艘画舫,哪里就值得这样了。”笑笑拍了拍添美的肩膀,意思是:咱们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等众人联系到船伙计叶蜡,被引领上“浮生岛”时,每个人却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居然还真是一座岛! 一座可以移动的——岛! 确切说,其内核仍旧是画舫,但周身被覆盖以木石花卉造成了天然岛屿的模样,因此看起来就非常的神妙壮观——“呼——”几个女孩子登了“岛”,只会瞪着眼睛倒吸气。 整座画舫并没有盖顶,更加符合了岛屿的特点,置身其中只觉得峰峦叠翠c花木葱茏,宛如一尊巨型盆景,笑笑更觉得一行人像活了的盆景小瓷人儿般漫步其中。 “这里居然还有小亭子!”莞尔飞奔过去,见亭子那边竟然还有一小汪湖水,更是吃惊不已:“天哪!咱们的岛外面是大湖,岛里面有小湖!” 众人便都跟着惊叹。 存彩也禁不住道:“这里还有一座小水榭呢!” 众人便又都跟着惊叹。 ——虽然只是一座极其迷你的盆景岛屿,但若将一草一木都看遍,也得花上一炷香的时间。 当笑笑见到两棵树之间系了个树床时,心里愈加惊叹起来,澹台芙蓉看了看也不觉笑道:“这东西有趣儿,躺在上面就像荡秋千似的吧?唐瑛园,这肯定是你给你二哥出的主意!” 笑笑一时也不知怎样作答,便听那陪同介绍的叶蜡笑道:“这位姑娘还真说对了,这的确是我们五姑娘的点子。” 笑笑更是被说的一头雾水,便见叶蜡呵呵笑道:“五姑娘怕是都不记得了,这还是您小时候想出来的许多主意,全都让您画成了画儿,被我们二爷收集起来订了本册子,如今那册子上的东西有一多半都被二爷实现了。” “你小时候想的?你可真是个人精!”澹台芙蓉怒赞一声,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木质长椅,既不会被人搬来搬去,又不会像石墩子那样冰凉:“嗬,那一把长在地上的椅子,定然也是你小时候的主意了!” 叶蜡在一旁笑着点头,表示肯定。 笑笑立在原地半晌不语,内心深处却是一阵波涛暗涌——这些现代化的东西,都是以前那个古代笑笑想出来的?既然说到小时候,那就一定是“她”想出来的了。 笑笑暗暗攥了攥自己的手,发现双手都被汗水沁湿了——正如同自己小时候很迷恋古代事物一样,“她”居然对现代事物如此感兴趣。 说不定打一出生,两个笑笑就注定要交换身份,体现在人的第六感上,那就是提前将对方的世界进行了预习,免得自己到时手足无措。 “那边还有一长溜的椅子呢,正好临着湖,咱们都坐上去,又能赏月又能观景,岂不妙哉!”瑞彩笑着走过来,手中捏着一朵小小的野菊花,“在这座浮生岛上摘花,真是罪孽。” “定然是温老三弄的这些花木!”澹台芙蓉扶了扶头上的大朵绢纱芙蓉,拉着两个姐妹去那“船边”坐着欣赏湖景了。 ——浮生岛的边沿自然设了栏杆,却都是老藤架成的篱笆,很有些野趣。这些长椅也是各姿各态,或是老藤编就,或是树根打磨,坐上去舒服,看上去天然。 一座大的原木茶桌就立在长椅边上,此刻上面已经摆满了茶点,笑笑扫了一眼,生怕自己的前身过于聪慧,提前把奶油蛋糕给搬上来。 幸好,桌上的茶点中规中矩,月饼们虽然来自天南海北,但也都是古代特色。 瑞彩见桌上有鲜肉月饼,不觉拿起一只来品尝:“我家今年的中秋宴实在热闹,一群猴孩子们跑来跑去的,我父亲高兴又非要喝酒,全家人劝了半天才给劝住了,唉,我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你管他们做什么,坐那儿吃你的呗~”澹台芙蓉拿起一只奶油泡螺吃起来,“呀,这个泡螺的外皮还是烘烤过的,吃起来特别香脆。” 说不定这也是“那个笑笑”的主意呢,古代的泡螺有点类似今日的泡芙,若是将表皮烘烤一下的话,吃起来的确更有层次感了。——想到这里笑笑有些惭愧,自己跟人家古代的笑笑相比,简直差太远了。 瑞彩咬一口鲜肉月饼:“是我最喜欢的干菜鲜肉月饼~还还热腾腾的呢!定然是从那家金华铺子里买来的,他们家的火腿和肉馅点心尤其好吃!” 此刻那叶蜡已经退下了,毕竟身为男子怕姑娘们不方便,倒是安排了画舫上的丫头们在一旁侍奉,一位丫头便笑道:“姑娘说的是,这干菜鲜肉月饼的确是从城北那家金华老铺子刚买来的。” 笑笑不觉也拿起一个吃:“记得我二哥哥就最爱吃这种月饼,尤其是刚出炉的。” 澹台芙蓉见两人吃得欢,胃口也跟着好起来:“添彩你可真有意思,在自己家的中秋宴上竟然还能饿肚子。” 瑞彩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独立办宴呢,弄得提心吊胆的,伙房里也不放心,点心房也不放心,又怕选的地儿不合适,担忧那树影遮了月亮,又担忧那湖上的风凉这一场宴下来,我也就陪着老太太喝了一杯桂花蜜酒,吃了一小牙团圆月饼。” 笑笑与澹台芙蓉却都惊呆了:“你自己办宴?!你居然长了这么大的本事!” “一回生二回熟,等你们亲自办一次也就知道了。”瑞彩咬一口月饼,只觉得那梅干菜特有的味道与鲜肉香混合在一起满足了自己的全部味蕾。 其他两人却仍是惊叹,都觉得魏大姑娘很不简单。 “对了,你们那些卷子什么时候公布成绩?”澹台芙蓉还不忘关心一句。 “据说是开学之后,具体日子也没定,”瑞彩笑着看了笑笑一眼,“有些人太能写,山长先生只怕连中秋节都没空儿吃月饼了。” “那不会,我父亲前儿刚提了一大盒子枫叶桥的椒盐月饼给童宅送过去,山长也是我父亲的恩师。”笑笑望着星纹湖上的几座岛屿,唯有自己所在的这座岛是能动的:“我不在意优良,只要能将我的计划实施,给我判个什么分儿都成。” 一时,西子也带着丫头开开心心地走过来:“那边假山里有个月亮洞,月光透过洞顶照进来,在洞里打出个圆圆的月亮影儿!” 三个人又想去看,又耽于此地的享受,瑞彩吃着口中的月饼:“反正我今日是累坏了,在这座岛上赏赏月亮吃吃月饼,是再惬意不过的事。” 于是四个人便对坐在桌前,享受着一场略略奢侈的友谊派对,月亮此时已由金黄变作皎白,依旧大大悬挂在夜空上,照耀着整个京都,整片星纹湖,整个移动的浮生岛。 笑笑想起有一首老歌叫做《绿岛小夜曲》,倒是颇符合此情此景了。 “真是浮生若梦,”西子伸了个懒腰,靠在树根雕的藤椅上,裹紧了丝绒斗篷:“在这种时候,特别怕一切只是个梦。” 笑笑拍了拍西子的手:“即使做梦,也是咱们大家在一起,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湖面远处飘飘遥遥地传来一阵歌声—— “万万秋。一任云缥缈。水远山高。只有天地久。”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拨人心弦 ,星纹湖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座湖心岛, 毕竟位于京都城内,故而这些岛屿都不是很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像笑笑生辰那一晚与西子共游的银杏岛便属于较为大型的岛屿, 湖上除了三四座这样的大岛之外, 剩下的皆为中小型岛。 譬如满岛皆植红树的惊秋岛, 不过三四进院子那么大,因为岛上设了几座茶亭, 颇适宜中秋赏月, 今晚很多人家便都在这里订了位子——“那座岛的风景不过平常,我却偏偏喜欢惊秋这个名字。”瑞彩剥着一枚乌菱,望着不远处挂满了红黄琉璃灯的惊秋岛。 “大约就是取自‘碧水惊秋,黄云凝暮’。”笑笑打量桌上, 发现二哥哥还给大家备了一些酒。 “秦观笔下的那些字啊,有时候真想浸在茶中慢慢喝下去。”西子笑着喝一口桂花蜜茶。 “那李太白的诗句呢, 只怕要泡进酒里吃醉了才行!”澹台芙蓉哈哈一笑,看了看被笑笑拿在手里的两只小壶酒,一样是黄桂稠酒,一样居然是椰子酒,“嗬,这椰子酒可不易得呢!” “苏东坡倒是在岭南喝这种酒的, ”笑笑打开那一壶椰子酒, 扑鼻便是一股子椰香, 一旁的丫头便为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了, 笑笑还打趣一句:“苏东坡的词必须要和东坡肉一起蒸着吃了~” 说得几个女孩子都笑起来, 纷纷好奇地去尝那椰子酒, 尝罢皆惊叹这酒的美味——醇甜之外,还泛着浓浓的椰子香。 “我只稀罕这鹦鹉螺的杯子,”瑞彩欣赏着手中的酒杯,“去年倒是在胡家的腊梅宴上有幸见过一回,从小到大一共七枚,只能摆着欣赏,却不肯让宾客们用上一用。” 四个女孩子将四只酒杯放在一起,却是四只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鹦鹉螺杯,镶了精致的银边与银杯座,澹台芙蓉不觉道:“难怪别人都说唐岛主这里有奇货。” “琼州有海,亦有椰树,用这鹦鹉螺杯来盛椰子酒,相得益彰。”西子微微一笑,欣赏着手中鸡卵大的鹦鹉螺杯。 瑞彩也笑道:“这莫不是应了李珣那一句写山果熟的《南乡子》?前半阙倒是忘了,只隐约记得最后那一句:木兰舟上珠帘卷,歌声远,椰子酒倾鹦鹉盏。” “这句词倒与此刻应景儿,同样是在船上,同样有远远的歌声,还有这椰子酒与鹦鹉杯。”西子望着月光粼粼的湖面,露出享受的神色。 笑笑:莫非独我一人觉得用海螺壳来盛酒很奇葩么 澹台芙蓉推了推笑笑:“你们家的鹦鹉螺定然多~整日出海一定收集了不少好看的海贝壳。” “这倒是真的,我有三大箱子贝壳呢。”笑笑想起西子在玫瑰宴上扮演的海之神女,头上就戴了许多贝壳饰物,那些东西就都出自自己的宝贝箱子。 “等哪天我也上你那儿去见识见识~”澹台芙蓉一向落落大方。 “欢迎欢迎~” 几人正说笑着,便又有一阵歌声划过湖面——“曲岸小桥山月过,烟深锁,豆蔻花垂千万朵。” 几人听了都难掩笑意,方才的几句赛歌声并不让人过瘾,如今新的一轮赛歌大概又开始了。 “咱们正说李珣,她们就唱起来了~”西子一笑。 “在中秋时节唱起春夜之月来,总有一种梦幻般的婉丽。”笑笑也觉得这歌声好听。 瑞彩边品着椰子酒边评论道:“依我说,李珣的这几首《南乡子》都是好听上口的,而且还有着咱们中原人少有的”瑞彩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看了看笑笑,突然就笑道:“是浪漫!是咱们中原人少有的浪漫。” “也难怪,李珣本就是波斯人的后裔。”笑笑点头道。 “你们怎么全都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澹台芙蓉皱着眉头拈起一枚雪白的小月饼吃,“波斯人还有写诗的吗?李珣居然是个波斯人好像以前在《花间词》看到过他的诗,别的都忘了,就记得有一首描写岭南风情的,特别美,里头有一位当地女子骑着大象,从开满刺桐的树下经过。” “我也最喜欢那一首。”笑笑赞同,“因为风光不同,更增添了一种真实的浪漫。” 一阵巴乌的声音响起,婉转如同情人低诉,这段异族音乐更增添了南国风情,紧接着又是一阵阮咸声,与那巴乌竟配合得天衣无缝,歌声就从这两件乐器的旋律中慢慢飘荡开来—— “相见处,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暗里回眸深属意,遗双翠,骑象背人先过水。 ” 听见歌人们唱着自己方才谈论过的诗词,每个女孩子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这歌声又是如此的好听,如果说方才那段豆蔻花的女子歌声是清丽婉转,那么如今这一段干净又富有磁性的男子合音则是直拨人心弦了。 “怎么能这么美!这么浪漫!”澹台芙蓉第一个评价,说着又看了看身边的笑笑,只觉得对方双眸里仿佛也迷蒙了一层南国特有的深翠,“浪漫这个词也好,这样实用。” 其他几人却仍沉浸在那袅袅的余音里,西子半天才喃喃道:“难怪我四哥立志一定要做南国的香露呢单单这一样刺桐花儿拿出来就囊括了太多的意境,香露名字叫晚晴天就好。” “我觉得叫‘遗双翠’似乎更有深意。”笑笑望着那一座飘来歌声的小岛,上面挂满了深蓝色的琉璃灯,显得十分神秘。 瑞彩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听着方才那段歌声里似乎有阴卅六樵。” 几人表情错乱地望着瑞彩:你说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瑞彩解释道:“是淇园的歌人,我曾经听过他的歌声,令人过耳不忘。” 淇园的歌人真多,笑笑很想问问,这些歌人和乐师一共排到多少位了 “我也去淇园听过一次琴,只可惜那一回宫八声不在。”澹台芙蓉的口吻里有着无限的遗憾,听着星纹湖上此起彼伏的歌声,突然又定睛看向那座挂满蓝色琉璃灯的岛屿,“你们说,那座岛真的是宫八声的地盘儿吗?” “刚才那段把咱们都听哭了的胡琴,不也来自那个岛吗?”西子也对那座被蓝色光晕包围的岛屿充满了好奇。 “那个胡琴声应该就是宫八声本人。”瑞彩比较肯定。 笑笑听着也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就又多喝了几杯酒:“好像有人已经登岛了。” 果然有几条船和画舫慢慢靠近了那座岛,船儿们系在岛边,船上的人举着灯笼上了岛。 仿佛能感受到那些登岛乐迷们的心跳声。 “咱们也去吧!”澹台芙蓉激动地站起身来,“听说上岛要付十两金子的,咱们坐着如此豪华的浮生岛画舫,掏十两金子出来也是相得益彰。” 大伙都被她逗笑了,在画舫的另一头赏月的三个小姑娘也赶了过来,莞尔第一个道:“她们都说宫八声就在那个馀音岛上!咱们也赶快去吧,一会儿上满了人说不定就谢客了!” 改彩迟疑着说:“好像上岛要付十两金子的。” “是一个人十两还是一船人十两?”澹台芙蓉认真问道。 “应该是一船人十两吧,不然那些船上的人也不会一大家子都上了那个岛。”改彩分析道。 “那咱们现在就去!这么多人也是值了!”澹台芙蓉说得很是实在,见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便直接吩咐丫头:“让他们把画舫往那座岛上靠!” 于是,浮生岛便慢慢的向馀音岛靠拢了,笑笑眯着眼睛看,那个发着蓝光的岛屿就像是个蓝色的星球,上面似乎有着最新鲜的空气与最干净的水源。 画舫一路经过许多小岛,上面纷纷传来了歌声与乐器声,为这美好的夜晚增加了更多的诗情画意。 突然就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歌声,令人觉得猝不及防。 与其说是歌声,更像是在随意地练声,又像是在美景之下即兴地抒发情怀——这段歌没有歌词,听上去就是一阵一阵抑扬顿挫的“哦——”的声音。 非常的原生态,相比方才那些各样的曲调更加接近自然,接近水光,接近月亮,又或者说,这个声音本身就是自然,就是水光,就是月亮。 “这是谁在唱歌吗?怎么能这么好听啊!”澹台芙蓉听了一会儿,“这是歌儿吗?这段瞎唱的居然都能这么好听。” 众人认真听了一会儿,都觉得奇特大于好听,毕竟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甚至有些地方就是一种嘶吼,像是月亮上的兽,企图将自己的皎洁变冷变硬,然后击碎成为点点钻石,洒向人间。 这一声唱不过是很短的一段,却将星纹湖上所有的歌声乐声都盖住,如一道利闪划亮了夜空,如一道亮流点燃了湖面,万籁都变得渺小虚幻,唯有这声音,经得天地久。 这声音戛然而止之后,湖面上是一段久久的平静。 “这是打算唱什么呀?”莞尔禁不住问道。 “大概每个人都会在心里给它填上一段词吧。”这是西子的解释,在场很多人都认同。 只有笑笑道:“我倒觉得,这曲调是歌人唱给自己听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笑笑想起宫八声来,他的歌声就是唱给他自己听。 馀音岛近在眼前,众人都跃跃欲试准备下船,唯独笑笑茫然若失。 “唐瑛园,你倒是快来呀!”澹台芙蓉站在船边想要拉笑笑一把。 笑笑最终却道:“我不想上岛了,我想去湖那边瞧瞧。” 那边,就是那段歌声传来的地方。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夜清欢 ,唐笑笑从来没有这样固执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坐在一叶小舟上, 望着渐行渐远的馀音岛,以及渐渐看不清的那些冲自己挥手的同伴们。“浮生岛”也随同伴们留了下来, 笑笑隔远了望, 其仿佛真是一座静态岛屿了。 “五姑娘想要去哪里玩儿?”叶蜡亲自划着船, 小笛儿自然也跟着姑娘一起。 三人乘坐着扁舟在星纹湖上漫行,船桨划出一条水路, 船尾就摇曳着碎碎的月光。 竟有一种沧海寄余生之感。 笑笑浅浅一笑,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叶蜡的话。 自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去寻找方才那个声音的主人——笑笑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宫八声之于自己,仿佛夕阳之于苔藓, 檐雨之于花撑,扎染窗帘之于松花蛋, 黑胶唱片之于手帐本子 反正就是这么一种莫名其妙的存在。 两人看似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永远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彼此永远无法帮助对方,也不会伤害对方——既不温吞也不凛冽,既不干脆也不踌躇——也从未幻想过更暖一些或更近一些。 只要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存在着便是好的。 所以就想再看看他,听听他。 只要知道,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这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笑笑抓了抓脑袋上的髻, 赤金桂花发簪一点一点冰在手心, 被笑笑弄歪了一些——笑笑也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矫情。 “五姑娘, 您打算去哪个岛上看看?”叶蜡只得再问一遍。 “咱们就向南行吧。”笑笑望着途经的两三个岛屿, 那上面影影瞳瞳全是游人,皆非自己要去的地方。 “想去一个安静些的,小一些的岛上。”笑笑想象着宫八声就在一个这样的岛上,又或许是在一条黑漆漆没有点着灯的船上。 笑笑捏紧了手里的布包——是用大手巾打了结子,里头裹着二十几枚无花果——方才的桌上恰恰摆了一碟子无花果,女孩子们谁也没有吃它,笑笑便将其全都倒进了自己的手巾里。 此刻小舟上静悄悄的,只有叶蜡摇船的划水声。 小笛儿自上了小舟,就半晌没有言语。 直到笑笑推了推她,才如梦初醒般指了指远处的那一座中型画舫:“姑娘,您看。” 笑笑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到画舫上四垂着粉红色的纱帘,里面应该是年轻的女眷吧:“你看到什么了?” “姑娘能看到上面那个弹琴的女子吗?”小笛儿的声音低低的。 仔细看去,半掀起的帘幕中似乎真有个女子在弹琴,但面孔却看不清楚:“那人是”笑笑虽然问着,但心里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小笛儿与笑笑处得久了,对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此刻郑重点点头:“正是她。” 笑笑本来涣散的心突然一紧。 小笛儿口中的这个“她”此刻有三个身份:滇红茶商吉大年的太太辛氏;在京都开茶楼的辛家义女辛冉;曾经在赵州唐家做丫头的猫眼儿。 吉太太,辛冉,猫眼儿。 半天笑笑才回过味儿来:“你是说,她在弹琴?”——那人的确是在弹琴,自己方才也看清楚了的。 “一直在弹琴,这会子离的远了,也看不清了。”小笛儿揉了揉眼睛,定睛望着那座画舫,恨不得生出千里眼来将对方看个一清二楚。 “你听见她弹的什么曲子吗?”笑笑想起彭巨雷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个女子无声地弹着琴,并自我沉浸其中。 小笛儿仔细想了想:“方才途经的那些岛上亦有歌声与乐声,便没能听见她弹的曲子。” 叶蜡摇着桨,耳朵里却听着主子的话,此时便也开口道:“小的也插一句嘴,方才的那条画舫是吉老板租下来的,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好了,据说要携女眷中秋出游,还说家里的太太并不好热闹,小的便给他们安排了那艘‘美人瓢’,画舫的圆穹顶上垂着重重的帘幕,外面的人是看不清里头的。” 笑笑蹙了蹙眉:“那为何刚才又将那帘幕揭开了呢” 那一艘“美人瓢”离得越来越远,几乎看不清,穹顶四围的粉红色帘幕又都落了下来,仿佛它们从不曾被掀起来过。 “姑娘,咱们用不用悄悄跟着?”小笛儿问道。 笑笑摇了摇头,这些帘幕落下来,辛冉就又重新变回吉太太了——实在就没有跟下去的必要了。 那么,她何时再做回猫眼儿呢?那个与唐家有关的身份,她是否还会重新捡拾起来?还是说,她始终就不曾丢弃过? 如果说,吉太太的身份只是一种蛰伏的掩饰,那么其最终目标是否还是唐家呢? 叶蜡将小舟停在水上,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划,直到那“美人瓢”向岸边靠过去,叶蜡才肯定道:“他们是要靠岸了。” 笑笑半晌不语,眼下自己也不能为此事做些什么,只有回到家中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同父亲说说了。 说不定父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小舟已经慢慢飘向星纹湖的南端,渐渐远离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小笛儿问道:“咱们快到尽头了吗?远处是和星纹江连着的吗?” 叶蜡笑了笑:“笛姐姐说的那是湖东头儿,咱们现在在南边儿,南岸是一片树林,那里游人极少。”——年轻伙计们见了内院丫头还是习惯性地尊称一声姐姐,也不论真实的年纪如何。 笑笑看那远处湖上似乎有一盏若隐若现的灯,不觉问道:“那灯是系在何处的?不是在岸边,倒像是在水面似的。” 叶蜡仔细瞧了瞧:“五姑娘的眼神儿真好,那里是一座极小的岛,不过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如今那角灯被点亮,看来是有客人上岛了。” “咱们过去看看?”笑笑道。 叶蜡不觉在心里感叹五姑娘的胆子大,自家倒是不怕的,整座湖都是自己老板包下来的,岸边和巡船上实则都设着守卫,总得保护游人的安全才是,慢说遇到了歹人,就是有人落了水也得赶紧救上来啊。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叶蜡听话地将小舟慢慢划向那座小岛,等靠近了才发觉亦有一条小舟系在岛旁。 笑笑这条小舟上挂着琉璃灯,对面舟上的人很快便发觉了,朝这边喊话道:“可是要上岛么?” 听声音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小童。 叶蜡便应答道:“打算去岛上看看,可有不便?” “这倒也并非我们自家的,有何不便,”船儿渐渐靠近,这才看清了对面小舟上是个面目清秀的小童,那小童给众人行了个礼:“我家主人正在岛上赏月,如今有自家酿的松花酒一壶送给有缘人。” “实在不敢当。”叶蜡见笑笑点了点头,便笑着接过那一壶松花酒。 笑笑便扶着小笛儿准备上岛,见叶蜡似有迟疑,便安抚其道:“岛上的这一位是我的老朋友,不必担忧。” 叶蜡便点了头,与那小童留在船上。 笑笑甫一踏上岛,便听见了脚下松针细琐的声音,周围万籁俱寂,一座小岛便成一个世界。 笑笑从未见过这样小的岛,不过就和自己的院子一般大,岛上只有一棵巨大的松树,张开的树冠几乎覆盖了整片岛屿。 琥珀色的角灯系在松树上,有人就坐在这树下饮酒,宽大的衣袍在月色和角灯下仿佛焦糖色。 换做别人那便是棕色赭色橡色驼色,若是他,就成了秋日里最深暖的焦糖色。 笑笑走上前去:“先生可需要些下酒菜?” 那人回过头来,眼中有些讶异,随即便被微笑所替代:“圆月果能带来意外之喜。” “先生也不问问下酒菜是什么。”笑笑将手里的手巾包裹打开。 “笑笑给的,总是最好的。”那人用酒壶为笑笑也倒上一小盏。 小笛儿就在不远处站着,刚才还有些担心,但一见到此人的样子,那些担心就慢慢消散了。——看着两人交谈的样子,似乎真是多年的故交。 而且此人和姑娘一样,一看就是那种心里很有谱的人,这种人是永远不会做出荒唐事的。 被小笛儿如此信任着的宫八声,此刻的目光里泛着焦糖色的暖意:“无花果总爱跑来凑热闹。” “上一回是下雨天,这一回又是中秋夜,看来这无花果才是幸运果呢。”笑笑很自然地坐下来,将那手巾展开铺在地上,二十几个胖胖的无花果就老老实实地堆在一起。 “笑笑是出来走月亮的?”宫八声随口问一声。 “嗯。”笑笑便随口应一声,一时又觉得宫八声这个人真是有很多很多的剖面,有时活在人们神秘的口口相传里,有时活在精心窨制的荷香茶包里,有时又活在一个孤单寂寞的小岛上,这岛上仅有一棵树,一个人,一壶酒。 笑笑望着远处湖面上那座朦胧的蓝色馀音岛,很多人花重金只想去那岛上见宫八声一面,却不知这位神秘偶像正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赏月独饮。 “走月亮要怎样走?”宫八声好奇问道。 “反正是要过桥的,据说要过三座桥才算走完,也有的女子要走上一晚上,过很多桥还不能重样儿,这也是很考验智慧和体力的。”笑笑认真答道。 “唔。”宫八声一副认为很难很难的样子。 “说起来这是南方水乡才有的习俗,毕竟那里的水多桥多嘛!幸好咱们京都有护城河,还有城内河道,又有星纹湖,上面的桥更是数不清。”笑笑话多起来,饮一口酒才发觉是香雪酒,“我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圆圆的小酒盏里盛着雪白的酒,仿佛一个小小的月亮面,将那盏酒对着天上的月亮看,雪白的酒里就盛着一个小小亮亮的月亮。 “不似李白的酒澄澈。”宫八声一笑。 笑笑想了想:“我听过一首很妙的诗: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笑笑念着这首诗,脸不红心不跳,只觉得那一盏香雪酒像是一碗雪,再配上一年中最美的月色,抬头看看宫八声,再加上一个这样好看的人。 宫八声认真咀嚼着这首诗:“笑笑总能带来最好的。” 笑笑的双眸中闪烁着月光和水光:“这首诗的作者叫余光中,我很喜欢他的诗。” 宫八声并不去问余光中是谁,也并不去问这首诗为何韵律如此罕见,而是认认真真地道:“等下了大雪,就去赏月。” “好!”笑笑认为自己总有机会出来的。 又听那宫八声问道:“走月亮为何要过桥?” 他还真爱动脑筋,笑笑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此刻也不由认真思索起来,望了望远处湖上的拱桥,突然灵机一动:“你看,那半圆的拱桥,再加上水中的倒影,像什么?” 宫八声望着笑笑所指的地方,由于被远处行船遮挡,便左右歪头认真看了半天:“真像个月亮。” 走月亮原来就是这么来的——笑笑为自己的想法点了个赞。 “我方才听到你们乐馆的阴卅八樵唱歌了,非常好听。”笑笑和宫八声分享自己今日的音乐心得。 若是换作旁人,宫八声定然懒得纠正其错误,但今天却心情很好地指出:“那是阴卅六樵。” “记混了?那卅八是谁呢?” “是公孙卅八康。” “没有简称吗?” “康。” 由繁入简,如此直接。 宫八声还补充一句:“因康国音乐精深,他便很喜欢自己的简称。” 笑笑很快乐地双手捧着酒盏喝香雪酒,雪白的纻丝斗篷大大展开,上面绣了一树影影绰绰的丝木棉。 “对了,宫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个事儿?” “问。” “如果有一个人,沉迷于无声地弹琴,那说明了什么?”笑笑认为这个问题可以问问宫八声。 “只要拨动琴弦,就会发出声音。” “若是拨动了琴弦,却没有发出声音呢?会不会有可能是在练习指法什么的。”笑笑揣测。 “不会。”宫八声难得严肃的望着笑笑,“看来,笑笑也听到刚才湖上传来的琴语了。” “琴语?”笑笑一时愣住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琴语 ,琴语, 是一种通过震拨琴弦发出的微妙声音,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即使耳力很好的乐师也仅仅能听到振动声, 却无法分辨其所要传达的内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真的有琴语这种存在?”在笑笑看来, 这东西不亚于摩斯密码,且还是一般人无法盗听的摩斯密码, “就先生的了解, 如今世间懂得琴语的有几人?” “这很难说,我的琴语是先师生前教的,当初学它也是为了锻炼耳力。如今在整个淇园,懂得琴语的也只有我一人。”宫八声的眼中闪过一丝对笑笑的信任之色。 笑笑立即明了, 关于宫八声懂得琴语的事,恐怕没有几人知道:“笑笑自不会往外说的。” 宫八声微微一笑:“琴语是一门非下苦功夫不能得之的技艺, 其传承几近灭绝,旁人慢说懂得,即使知道这门技艺的人也寥寥无几。若是为世人得知,恐怕许多人为了利益会不假手段地利用这些琴师了。” “一个普通人学会琴语需要多少年?” “琴艺精湛的琴师恐怕也需五至十年,若是从零学起的普通人,有天分者至少需要十年, 无天分者终身难以学成。” 譬如笑笑这样的, 估计学两辈子也学不会。 辛冉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 居然精通琴语?可见是个绝顶聪慧的音乐天才, 且还肯为此下苦功夫。 只是, 她所弹奏的琴语究竟是给谁听的呢。 笑笑皱皱眉头:“实不相瞒, 方才弹奏琴语的人,与我们家颇有些渊源,此人” “笑笑不必讲那么多,在下把听来的信息告知你便是。”宫八声呵呵一笑。 “如能这样,真是多谢先生了!”笑笑恨不得给宫八声鞠个躬——像宫八声这样的人,能够主动把听到的某些秘密信息说出来,实在太难得了。虽然此事与宫八声本人无关,但让他去做那听墙角之人,实在也是折煞了他。 宫八声却是一幅不在意什么身份的样子:“那段琴语的内容也没什么了不得,大意是两人之间的互问互答,其中一人在岸上说:与月亮有关的锦缎,九种不同的颜色,秋季的九种景物,与生辰有关的九种图腾,极大量的锦缎和衣裙。” 笑笑怔了怔,琴语的内容居然是这样的? 难道不该是:猫眼儿已经暴露,情报站迅速撤离,若有急事请去霞飞路59号常春茶叶店联系吉老板 余则成谨慎的面孔在笑笑面前晃了晃,最终化为了漫漫月夜。 原来宫八声听到的琴语仅仅是一些关键词,笑笑在心里牢牢记下这些话,又问道:“您方才说,这是在岸上的人说的?” “对,这段琴语来自西岸,虽说湖面歌乐起伏,但那琴语是可以穿透这些声音传过来的,因其指力远非普通弹琴者指力可比。”宫八声望着不耻下问的笑笑,进一步解释道:“但这琴语毕竟虚无,并非掷地有声,有些东西稍加阻隔就能将其破坏掉。” “比如说,帘幕?”笑笑一点即透,见对方点点头,便又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琴语能够穿透其他声音,但却无法穿透实质的阻隔,在这一点上,它是比普通声音脆弱的。” “一语中的。” 难怪她要专门租画舫出来传递信息,还是选择了星纹湖这样一个空旷的地方。 又难怪在玫瑰宴当日,她偏偏要选择一处无人之地来无声弹琴,实则是附近有人在与她在交换某种信息。 笑笑在心里将琴语打了个不切实际的比方:这东西就好比ifi,可以穿透其它信号和声音,但却囿于距离与实物阻挡——“穿墙王”之类的也并非万能。 笑笑继续问道:“那船上的人又是如何应答的呢?” 宫八声回忆道:“第二个琴语声来自湖面的一艘穹顶画舫内,此人属于信息的接收者,除了表示接收到之外,另又为那岸边之人遥祝寿辰。” 这么说来,那岸边的人今天过生日?嗬,八月十五的生日,应当是个非富即贵的人吧。 笑笑蹙眉想了想,实在想不通那些关于绸缎的内容有什么值得保密的?竟需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来传递。 不由的又歪头去看宫八声。 “就这些。”宫八声抿了一口酒。 “祝贺生辰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之后那画舫上的人弹了一首《中秋月》,而那岸边之人再无回应。” “《中秋月》也是无声弹奏的吗?” 宫八声哑然失笑:“那恐怕很难做到。《中秋月》是那画舫垂下帘幕之后弹奏的,音色属中上乘,弹奏之人却是极其用心的。” 看来那岸边之人对于辛冉来说,应该是极为重要的。——说不定其就是其幕后指使者,要不然以猫眼儿的年龄,怎会与唐家结下如此大仇。 哎,也不知那些奇奇妙妙的琴语信息,是否对自家有用。 笑笑望着天上的月,虽说是隔千里兮共明月,但这月下的人们却是各自有各自的故事,故事太多的人反倒常常是三缄其口,如若将自己的甜水苦水全都一股脑倒出来,那是任谁都懒得听的了。 像那种“侬有一段情啊,拨拉给诸公听”,却只能是越唱越矫情的。 月亮变得小而白,周围出现了朦胧的光晕,仿佛浸在水雾之中。 湖面上的歌乐声也都渐渐地停了,那些画舫游船也少去了一半,星纹湖愈加宁静了。 “子时了么?”笑笑站起身来,望着周围几座渐渐熄灭了灯的岛屿,黑黢黢仿佛湖面的睡兽。 “子时已过。”宫八声也站起身来,发丝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听说子时已过,笑笑就被现代惯有的节日祝福气氛调动起来,笑嘻嘻地冲宫八声道:“祝宫先生八月十六快乐~” 宫八声虽说有些不解,但仍旧笑着回道:“同乐。” “两次遇见先生,都帮了我极大的忙。”笑笑想起在玫瑰宴夜晚初遇宫八声的情形,乃是为了躲避丁瑾的追赶。如今这一次,竟有幸被他听到了辛冉的琴语——琴语这件事,若非高明的行家提点,即使有再多的钱再大的势力只怕也很难查到。 “上一回笑笑分享了好听的曲子给我,这一回又分享了难得的诗歌给我,该是笑笑帮了我的忙才是。”宫八声的头发自脑后松松地系着,笑笑仔细看才发觉仅用了一根莎草绳而已。 “这样说来,下一回咱们赏雪,我可得做足了准备才行。”笑笑说着,就心念电转地开始为赏雪的节目默默做起准备来:曲子?诗?相声小品?魔术杂技? 或者是慷慨激昂的朗诵?——无奈惆怅地读出“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亦或是平淡认真地读出“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又或是饱含热泪地颤声读出“整个爱尔兰全在下雪” 宫八声望着笑笑表情上的风云变幻,不觉失声笑起来:“到时候我们堆一个雪人吧。” “好!”堆一个雪人可就好办多了。 笑笑仿佛已经构想出那个雪人的样子来,圆圆胖胖,憨态可掬。 夜色又深浓了一层,时候已经不早,笑笑一时也不知同伴们那边怎样了。 宫八声洞悉一切地道:“笑笑该回了。” “我那些同伴们还在馀音岛上。”笑笑望着远处那一座挂满了蓝色灯笼的岛屿。 “我让他们都回来了便是。”宫八声说着,便将双手张在口旁,微颤手指,便发出了一阵绝响的口哨声。 此时夜深湖静,这一声口哨惊起了几只夜鸟,没过一会儿,便见那馀音岛的蓝色灯笼全都熄灭了,只剩下寥寥几盏角灯照明。 好一声绝妙的熄灯号。 “我看着笑笑离岛。”宫八声背手望着笑笑。 “那咱们下雪的时候见!”笑笑摆了摆手,也不做过多停留,扶着小笛儿向自己的小舟行去。 笑笑差不多是和同伴们同一时间回到“浮生岛”的,只见这些女孩子们全都兴奋异常,就像刚刚参加完偶像演唱会似的。 莞尔抓着笑笑的手一直说个不停:“我们就坐在阴卅六樵的旁边儿,五姐姐你不知道,他的嗓子离近了听更好听~唱了两首之后,还主动问我们想听什么呢!!!” 三个小姑娘全都触电般的颤抖着:“然后就给我们唱了一遍欧阳修的蝶恋花儿~” 存彩紧紧抓着莞尔的袖子:“对了对了,你闻见他身上的香味儿了吗~” “是秋海棠花儿吧?” “对对对~” 笑笑: 大女生们到底还矜持些,澹台芙蓉一把将瑞彩拉了过来:“我们这次可是沾了瑞彩的光了!要不只能坐在远处眼巴巴瞧!真没想到瑞彩的古筝师父居然就是孟六月!好家伙,唐瑛园你是没见着那几位乐师的气质,就跟神仙是一样一样的!” 笑笑正要说什么,又见澹台芙蓉一拍大腿道:“哎呀哈,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着宫八声!我们和他老人家就赶了个前后脚!据说他在岛上逛了一圈儿,就自己乘舟走了” 他老人家 瑞彩也一脸甜笑着:“杜十一珏先生还给我传授了一些弹瑟的经验!今日真的是,何其荣幸!” 西子虽没多说什么,口上却一直愉快地哼着歌儿,眼睛如弯月般笑着。 “瑛园是不是都听傻了?心里肯定后悔死了吧~”澹台芙蓉晃了晃笑笑的肩膀,“说说你方才去哪里玩儿了~” “我和宫八声去一座小岛上赏月了。”笑笑微笑着回答。 “木哈哈哈哈哈!!!!”整个星纹湖上回荡着澹台芙蓉狂野的笑声,“你也太能吹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展厅贸易 ,子时已过, 唐家的枕月台仍旧点满了角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老人家和女眷们早已回各自院子歇息了,但这并不影响此时枕月台的热闹——哪里有唐老五, 哪里就热闹非凡。 连唐二老爷也难得夸了夸自己的五弟:“这一批高丽参真是神来之笔, 老五妙算, ”但也不忘夸夸自己的三弟,“老三那一批琉璃器皿也功不可没!” 一说起这个, 五老爷唐起升急忙端起自己的茶碗要敬三哥, 坐在一旁下棋的唐起帆急忙摆摆手:“免了免了,这已经是第32杯茶了,还不算前头敬的38杯酒” 唐起升舌头大大的一笑,自己把那茶仰头喝了, 今日喝了太多的酒,脑子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拉住面前的唐二老爷道:“二哥,您说咱这回算不算衣锦还乡?” “算!算!”唐二老爷挤出个笑容来,准备好了再听一遍老五此次的发财经——今晚差不多说了二十几遍了。 “咱们先从那批琉璃器说起,好家伙当时把高丽整个皇廷都给镇住了!现在他们的高丽皇帝就正用咱们大元龙的琉璃碗喝酒呢!边喝酒边赏月!琉璃碗盛酒,琉璃碟子盛月饼!”唐起升激动得口沫横飞。 坐在一旁的唐立宸忍不住插嘴:“高丽国也过中秋?” “也过啊!咱们过什么他们就跟着学什么!”唐起升笑呵呵地道,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地走向栏杆边, 对着天地万物慷慨陈词:“咱们用琉璃器, 他们也就跟着用琉璃器!下一步我要从三哥那里进一批妆花绸缎!咱们现在兴起了通袖袄, 他们也就跟着穿通袖袄!正好用咱们大元龙的妆花绸缎来裁!” 唐立宸认真听着五叔的话, 听出什么端倪来又想打断, 却先一步被唐二老爷打断了——唐二老爷拉着唐立宸到一旁说话去了, 只留下唐起升兴奋地对着天空的月亮神嘟嘟囔囔。 “咱们家的举人最近温书温得怎样了?”唐二老爷笑着问自己的大侄子。 唐立宸恭敬回答道:“劳烦二叔记挂着,可惜侄儿天资有限,最近虽说读了一肚子书,却并无进益。” “有想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问你三叔,他当年可是考状元的料。”唐二老爷看了看正在与老四下棋的唐起帆。 “侄儿也曾向三叔讨教过一二,无奈三叔天资过人,当时随口提到的几点,侄儿花了两个多月才弄明白。”唐立宸提到这些也颇为无奈。 “多问问总没错儿,”唐二老爷笑了笑,又道:“上一回在玫瑰宴遇见亲家,对你这个女婿可是赞不绝口啊。” 唐立宸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隐约明白了二叔到底要说什么。——自己虽然是个琐碎之人,却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二叔方才说了这么多,大概就是想打听一些人参金家的事儿吧,于是立宸便直接道:“侄儿上一回拜访岳父大人,曾听他亲口说过,金家药铺只卖自家产的人参,便是那些野人参都是金家包了山让人去山里采的。” 唐二老爷听罢一笑:“侄儿聪颖,前途无量。” 唐立宸笑了笑,并非自己聪颖,而是在酒桌上就被四叔问起了这档子事儿,四叔比二叔直接多了,上来就问:这高丽参价格涨得邪乎,他们人参金家怎么看这事儿?现在入手还来得及吗 唐立宸打量着自己的四位叔叔,真是性格迥异的四兄弟啊。 此时,四老爷唐起愿盯着自己被逼到死角的棋局,不觉挠了挠太阳穴:“那些罂粟田不少呢,上头如今又不让种了,三哥打算拿那些田地怎么办?种过罂粟的地很难再长别的庄稼了” “别婆婆妈妈的,那些地我买下来就是我的了,烂在手里也是我的,我认。”唐起帆一个黑子堵住了对方唯一的出路。 “听说三哥打算在那些地上盖房子?”唐起愿不再看这盘死棋,而是端起一旁的普洱茶来吹了吹,“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也没什么可看的风景,盖大宅子只怕没人肯买,盖成客栈位置又不好,三哥打算怎么办?” 唐起帆也端起一杯普洱茶来,见四弟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下有些感动:“打算盖一些房子做丝织品的展厅。” “最近倒是颇时兴这个,很多人家都在园子里设了展厅,将自家铺子里的货品摆在其中,每当有商友前来,便请其进厅参观。”唐起愿也见过展厅,据说还是那个邯州的魏子远开的先河,后来便被人们纷纷效仿起来,“那片地有上百亩呢,三哥如何摆得下那么多的货品?莫不是要做库房?” “只做展厅,不只是展自家的东西,其他商家也可以租厅展出。”唐起帆并不介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唐起愿怔了怔,还是觉得此法不可行。 唐起帆也不再多说,之前自己也认为不可行的,毕竟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园子,完全可以盖自己的展厅,虽然与大家聚在一起摆放货品更加综合直观,但也容易暴露自家的短处,再说让客人专程往大展厅跑一趟也挺麻烦。 但笑笑的想法却让自己豁然开朗:重要的是这个“聚”字,所谓“到处没有聚处有”,不怕暴露其短,只有知道了自己的短处才能进步。世间为何要设立集市?就是因为各种摊位可以聚在一起,因此买家们也便聚在了一起,挑挑拣拣逛逛买买,买东西就得货比三家,怕比,就别卖。 ——展厅也是一样,完全可以办成流动性的——铁打的展厅流动的商家——各个商家可以租赁展位在这里统一办展,且不必局限于丝织品展览。 所有的瓷器商人聚在一起就可以办一个瓷器展,所有的木器商人聚在一起,就可以办一个木具展,所有的茶商聚在一起,就可以办一个香茗展!不仅仅是全京都的展览,甚至可以召集天南海北的商户办成一个全国性的展览! 京都就是元龙朝的心脏,这就是地利;如今振兴商业鼓励贸易,这就是天时;到时候所有的商户和买主聚集在一起,那就是人和! 产业链这个词,还是笑笑想出来的。 拿丝织品这一行来说,从养蚕种棉到成衣,这就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棉线c生丝c熟丝c染色c织布c织锦甚至制造织机的木器商,制造织机组件的手工商,都可以将自己的产品摆出来展览。 到时候,丝线商将成为染料商的客户,绸缎商将成为丝线商的客户,成衣商将成为绸缎商的客户——每个人都会身兼买主和卖家两个身份,在这个庞大的展会市场上,既能卖出自己的商品,又能买到自己所需的材料,何乐不为! 买与卖相互融合,这才是真正的贸易。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为大家提供这样一个场地,根据节令进行不同商品的集中展览,除了能赚取庞大租金,亦能掌握各种商品领域的最新信息,还能带动起那片荒芜地域的商业发展。 所谓建展会,实则是建起了一个庞大的交易帝国。每想到此,起帆就难掩激动,更加感慨笑笑的商业敏感,这孩子在这一点上甚至比自己还要突出。 “前阵子囤了一批好药材,偏偏就落了高丽参。”起愿主动谈起自己的生意,口吻里有淡淡遗憾。 “借势发一笔横财,那不是长久的生意。” 起愿听着三哥的话,深觉有理。 “四弟可想稳定下来?”起帆望着眼前这个四处做投机的弟弟,四房如今最稳定的产业居然是四弟妹经营的思存书画。 “自然求之不得。”起愿第一次坐下来同人谈论自己的未来,想起年轻时老爹提点过的那些买卖,自己都不愿做,最终却后悔不迭——如今老爹人老了,这两年关心更多的,反倒是庄子里的收成,对于儿子们的生意几乎懒得过问了。 “方才四弟提到了建客栈,不知对客栈生意可感兴趣?”起帆问道。 “客栈?”起愿从未做过实产,心里总觉得来钱太慢。 “对,大客栈。” “有多大?”起愿忙问。 起帆根据自己所设展厅的摊位数报出了一个较为保守的数据:“起码可同时供五百名客人入住,一年中至少应有半年的旺季。” 五百名客人?起愿被这个数目吸引住了:“今日的酒桌上听立寰和三哥讨论《元龙商报》的事情,莫不是与此事有关?” “有些关系。”起帆点头,关于办商报的想法也是受笑笑的画刊提醒,若能有一份记录元龙朝商情的报刊,实在是一件利国利商的大好事。于私来说,自家也可以在商报上刊登每一次展会的通知,这样才能更好地召集天南海北的商户前来参展。 “商报由谁来办?”起愿一时联想不到商报与客栈会有什么关系。 “京都商会很乐意承办这件事儿,如今我已捐了一笔银子过去,说不定商会往后还要募捐。”起帆望着一头雾水的弟弟,又提醒对方一声:“客栈可建在我那展厅周边,那里全是廉价的荒地,立寰已经买下一块地来准备建酒楼。” 起愿本还犹豫,如今听见说唐立寰已经要建酒楼了,便更加认定了这次商机:“好,那我也去建客栈。” “请几个有经营客栈经验的老人儿。”起帆提醒一句。 “嗯!”起愿正打算与三哥进一步聊聊建客栈的事情,却见一个丫头神色匆匆走过来,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起帆说。 起帆见状,便起身随那丫头走到一处避人之地:“你是笑笑身边的?” “奴婢小笛儿,奉姑娘之命捎信给老爷。”小笛儿说着将一个折成很小的纸条递给了起帆。 “笑笑如今在哪儿?”起帆不看那纸条,先问女儿的行踪。 “姑娘与其他几位姑娘去了木樨山。”小笛儿答道,“如今团喜跟着姑娘。” 走月亮是要走一个通宵的,起帆知道笑笑无虞,便松了口气,这才打开那纸条来看,却见上头写着没头没脑的几句话:与月亮有关的锦缎,九种不同的颜色,秋季的九种景物,与生辰有关的九种图腾,极大量的锦缎和衣裙。 起帆似懂非懂,便问小笛儿:“你当时可在笑笑身边?” “奴婢一直都在。”小笛儿答道。 “先回竹里馆,再将你的所见所闻慢慢讲来。” “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木樨山下 ,木樨山, 因遍植木樨树而闻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木樨亭实则是山下一座小茶寮,掩映在繁花盛开的桂树之间。 “这座木樨山白天才更好看呢!”澹台芙蓉拍了拍木樨亭门前的石墩子, 是一只手感粗糙的小石猫, “咱们这山脚下种的全是银桂, 那半山腰上则全是金桂,而尖尖的山顶则种满了丹桂!远远的看过去呀, 就像一只香喷喷的三层雪塔糕!还是洒满了桂花糖的!” 西子也笑眯眯地道:“山顶上有一座木樨寺, 那里面供着桂神,像我们这些做香露的人家,每到桂花盛开的时候,都要到这寺庙里去祈福呢!” 澹台芙蓉也点点头:“我们做胭脂水粉的也是啊, 为桂花神做的供品也都得是香喷喷的花点心呢!” 笑笑听着稀罕,又看那茶寮旁边的银桂花枝头赛雪, 甜香沁人,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发现这个所在。 木樨亭的檐下有人背手而立,雪白的斗篷被今晚的圆月镀上了一层皎洁的清银。 “温西子,你这几个哥哥可真不一样,”澹台芙蓉讲话从不背人,“你那个堂哥哥特别的爱笑, 你这个亲哥哥又特别的不爱笑。” 特别不爱笑的人此刻却微微绽出一个笑容来, 笑笑见他笑了, 自己便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木樨亭是敞轩的形式, 此时入秋, 大部分露台都装了落地玻璃, 只有几面垂了纸帐。 几人走到那纸帐门前,见其上画了圆月和山巅,又有青烟般的远鸿,两位丫头从两端将那纸帐卷起,这就算掀起了门帘。 茶寮里很是热闹,四处摆满了火红的鸡冠花,在座除了温西巅与温至翀,另有澹台家的两位小公子,原来这几位都是在月圆之夜为桂神上香来的。 桂神是否也可以理解为化妆品之神呢 一张原木的长桌立在茶寮正中,桌上的木刻花瓶里供的亦是桂花,另外摆了笺筒c升官图c各样棋盘等等游戏用具。 大家坐在茶席边谈笑,倒也并不拘束,尤其那两位澹台公子年纪比笑笑还略小些,便更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大家飞了几轮花令,温西巅觉得无趣,便主动提出玩“求真求险”的游戏,澹台家的几位没玩过,更加好奇地想要试试。 笑笑就坐在西子一旁,忽觉得西子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似乎是在示意出去说话。 待两人暂告离席,走出那茶寮后,才发现温西岫也被西子拉了出来。 西子在月光下促狭一笑:“四哥在走之前,难道不给我们交代些什么吗?咱们的香露铺子可是有些日子没开会了。” “走?”笑笑一时不解,眼睛看向温西岫:“温四哥要走到哪里去?” “要去一趟西域,那里要举行十年一度的香料大会。”西子替自己的哥哥答了,“那大会定在了明年四月份。” “打算几时动身呢?”笑笑想了想西域的位置,应该就在敦煌一带,若是从京都出发的话,两个多月总能到的。 “总得等我二哥哥大婚之后才能动身,”西子见笑笑追问的样子,不觉笑起来:“二哥哥的好日子定在了冬月初六。” 笑笑只道:“过了冬月就是腊月,岂不是要过年了么。” 温西岫不语,笑笑也觉得他今日话格外少。 西子便笑道:“所以怎么也得等过了年才能动身了,开了春,越走越暖和,香料大会也不过就半个月的时间,明年雨季之前应该就回来了。” “哦,这还好些。”笑笑也觉得若在外头过年实在是受罪。 “话虽这么说,但一走也是半年呢,咱们的香料铺子还得靠瑛园帮忙撑着呢。”西子顽皮一笑。 “若是还按照每一季推出一系列新款香露的话,那咱们设计的香露应该能排到明年年底呢。”这一点笑笑并不担心,“再加上还有西子和翀哥在,咱们不敢说创新,稳扎稳打应该没问题。” 笑笑望着温西岫的眸子,总觉得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 西子轻轻咳了两下,忽然将手放在耳后向屋里听了听:“哎?芙蓉好像在叫我呢?我进去瞧瞧,你们先谈着香铺子的事儿。”说着就一面应答着一面回了茶寮。 澹台芙蓉在叫西子吗?笑笑怎么没听到。 此时两个人就站在茶寮外面的木阶上,茂盛的银桂裹云堆雪一般盛放着,味道较金桂更淡一些,是令人舒服的清甜。 月儿还是那样让人放心地挂在天边,仿佛团圆着世间万物。 “开印社的张家和曾家都有心要做画刊,且将纸张与图画设计得十分精致,几乎可以作为收藏品。”温西岫就这样道了自己的开场白。 笑笑却未想到古人的商业嗅觉如此灵敏,自己才不过刚推出了一期画刊,竟然就有人想要模仿了。 “幸而,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报刊的真谛。”温西岫望着笑笑依旧平恬的表情,淡淡笑道。 笑笑微微一笑:“看来我当时拜托四哥替我打理报刊,真是找对了人。” “当初我那香铺更是找对了人。” 笑笑望着温西岫的眼睛,认真道:“四哥一定很期待此次的香料大会吧?” 温西岫并未躲闪目光:“对,已期待了十年之久。” 那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么,看来这一番是必去不可的了。 “翀哥也一道去么?” “他留下,陪你们一起打理铺子。”温西岫扶了扶台阶旁的木栏杆,嗅了嗅垂至自己鬓旁的银桂:“今秋的桂花香露卖得很好,明年秋天可以尝试桂叶香露,桂花叶子的味道也是耐人寻味的。” “明年秋天?”笑笑不解地望了望温西岫,“四哥究竟何时动身?何时回京?” “九月初三动身,除了参加香料大会,还打算去波斯寻找茵樨香,据说那种香料独秋季才有。”温西岫第一次对人讲了实话。 古代波斯就是今日的伊朗,距离西域敦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四哥不打算参加二哥哥的婚礼了?”笑笑在心里算了算账,他这一去,大约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西域有许多值得采集的冬季香料,我不愿错过绝好时机。” “他们,都不知此事?” “不打算讲了,省得听人劝。” 笑笑望着眼前的男子,难得他这样信任自己。 “温四哥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尽管说便是。” 温西岫的嘴角微微翘起,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像其他人般苦口婆心地劝慰自己,又或许,只有这个人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些什么。 温西岫认真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子:“生意倒还在其次,我只是不大放心西子。” 笑笑一怔,瞬间便联想到了石醉墨的事,但此前答应过替西子保密,此时便只有缄默。 “前些日子有个女学生前来找我,讲了些西子与那画师的事,我并未插手过多,但心里却放心不下。”此时的温西岫,是一个替妹妹担忧的哥哥。 对方已将话说到这样的程度,笑笑便也只能和盘托出:“这件事我也听西子说过一些,依我看,她目前还并未陷入其中,而且那位画师如今去了庐山,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这事会淡一些。” “我并不十分反对此事,只因那位画师我并不了解,若其是个有担当之人或也可托付终身。”温西岫将脸转向茶寮的玻璃窗,望了望里面笑语盈盈的西子。 笑笑却未想到,温西岫竟是个如此开通豁达之人,本以为西子与任何一个画师相爱都会遭到温家全家人的反对。——却原来,温西岫也有其另外一面。 “我不在的这一年中,如此事向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你可以对我三哥和盘托出,他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温西岫望了望茶寮里谈笑风生的温至翀,未再多言。 “好,”笑笑的斗篷被夜风吹得飘起,“我并不看好那个人的,或许也是囿于身份。” 温西岫的眼神有些许复杂,但看向笑笑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澄澈:“我倒希望他是个好的,难得我妹妹这样认真。” 笑笑第一次同温西岫谈这么多的话,此时不觉有些动容,为着这一份令人感动的手足情。 风将笑笑的斗篷整个扬起,就像一面半透明的风帆。 温西岫望着眼前的女孩子,很想说对方像个仙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斗篷就像一轮圆月。” 笑笑微笑:“这是月衣,整件打开铺在地上,就是一轮满月。” 听起来真是美好,温西岫不由说道:“今夜穿着,便是人月同圆了。” 笑笑想起自己今夜摸到的那块月亮板,上面写着的字样也是“人月同圆”,便更觉得是好兆头。 茶寮里终于有人在叫自己了:“唐瑛园!进来啊!” 听声音便也知道是澹台芙蓉。 笑笑沿阶向上走了两步,最终停在那纸帐门前,恰恰就站在那轮画着的圆月下:“九月初三,我能否送送四哥?” “到时我必会经过温家香铺,大约会在戌时出发。”温西岫望着笑笑。 “届时四哥虽离得远,说不定还能通信。” “能的。”温西岫点头,突然又道:“方才就想问,瑛园佩戴的这枚禁步很是眼熟。” 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压裙,因之前佩戴的那一枚满月玉实在太沉重,便在中秋宴之后换了下来,最终选出一枚雕成玉兔的羊脂玉来:“难怪四哥瞧着眼熟,这正是温伯母送给我的见面礼。” 温西岫望着眼前佩戴羊脂玉兔的少女,只觉得这枚玉唯有她戴着才最好看。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楚家旧事 ,八月十六, 笑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昨晚在木樨山,只记得与温西岫在木樨亭前说的那些话了, 之后脑袋就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隐约听瑞彩说, 香雪酒与其他任何酒类混着喝都会令人醉倒。——与宫八声在那个小岛上, 自己虽然喝了很少的香雪酒,但最终却还是不能免俗地醉了。 或许因为后来的混沌, 导致对之前经历的事情记忆尤深——温西岫说过的那些话, 每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也不知为何,笑笑总觉得那是他的告别。 仿佛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似的。 “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笑笑被描红伺候着更衣。 昨日后半夜,珊娘还是派描红与小笛儿乘马车去木樨山接笑笑。 “姑娘昨晚提前离了席,哪里还有精力说什么胡话, 直接就睡着了。”小笛儿边叠被边笑道。 描红也笑道:“托姑娘的福,奴婢两个昨晚也走了一回月亮。” 没说胡话就好。 “对了, 老太爷说今日与老友出外赏红叶,姑娘今日就不必去小唐村请安了。”描红说道。 笑笑这才想起,昨晚的中秋宴上,祖父说过今日有好东西给自己的——看来老爷子又反悔了 笑笑来到母亲的院子,正看到珊娘在廊下侍弄那些花儿:两盆盛开着的木芙蓉,此刻正是白中带粉的颜色;又有几盆墨绿金边叶子的瑞香, 大概要到年底才能开花;还有几盆长至半人高的小树丛, 黑绿的革质叶之间冒出小小的花苞来, 笑笑不觉弯腰看了半天:“这是什么花儿啊?” 珊娘笑道:“上个月去逛温家的花局子, 再没想到竟有南边的茶花, 于是便买回来几盆。” “茶花?”笑笑只觉得这叶子比普通茶花要狭长一些, “据说茶花的种类很多,有十八学士,又有状元红c鸳鸯凤冠c童子面,还听说过一个‘抓破美人脸’!” 珊娘笑起来:“你说的这些我这里都没有,只因我这茶花并非山茶花,而是茶树之花。” “茶树花?”笑笑倒是曾在南方见到过茶树花,小小的,雪白雪白,花蕊是繁茂的金丝,气味是名副其实的清香,“真期待这些花儿!” “茶树花的花朵小些,若是茶梅的话,就更有观赏性了。”珊娘小心翼翼地往这几棵茶树上淋着水。 “记得我外公格外喜爱茶梅,尤其是白色茶梅。” “难为笑笑记得清,外公没有白疼你。”珊娘望着沐浴着日光的植物们,“他老人家也喜爱茶树花的,常说此花‘朴实无华中却有贵定之香’,笑笑可还记得,兰溪的院子里就种了两棵茶树的。” “隐约记得,”现代笑笑外公的院子里可种不下两棵茶树,笑笑只得道,“就记得外公种了许多佛手。” 父母年轻时在佛手树旁定情,这件事总没错。 “再过一阵子,佛手也该成熟了。”珊娘的话语里有思乡之情。 笑笑扶着母亲坐在廊下:“等弟弟们会跑了,咱们就回去看外公!在那里住上半年再回来!” 珊娘笑了笑:“饿不饿?昨晚就吃了一肚子点心,让小厨房给你做一碗面吧?” “一点儿也不饿。”笑笑陪珊娘坐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你爹在书房等着你呢。”珊娘一笑。 “我爹?”今日父亲倒有时间在家里歇着?笑笑这才想起了昨晚关于琴语的事情。 笑笑一时也不知珊娘知道了多少,便向屋子里瞅了瞅:“我这就进去瞧瞧爹去。” 走进了东稍间的书房,起帆居然也在浇花,——供养在书桌上的一盆案头菊,此时刚刚吐出了硕大花苞,是冷冷的雪青色。 “爹向来不喜欢案头菊的。”笑笑走近一步,见书桌上摆满了各样的信封。 起帆望了女儿一眼,仿佛要说:笑笑连这个都知道? 笑笑只是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曾摆过两盆案头菊,是那种很讲究的瓷盆,里面只开一朵硕大的菊花,老爸当时便很不喜欢。 笑笑望着眼前这朵雪青色的大花苞,突然想起古代是没有案头菊的,这种菊花应该开发于70年代——这或许又是元龙朝的不凡之处吧。 “女儿只是觉得,菊花该是无拘无束的样子,有烂漫的山野气才好。”笑笑望了父亲一眼,“爹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笑笑说的有道理,”起帆指了指眼前这一盆案头菊,“仔细赏这一盆菊花,在昂贵的钧窑瓷盆里,唯有亭亭一朵,孤傲盛开,倒有些遗世独立的意味,但若细细一品,难免令人觉得恐惧。” “恐惧?” “此菊身边并无同伴,甚至连杂花野草也无,是如何长成如此标致一株的?答案只有两个:或是被花匠人为控制而成,或是此菊吸收其他花草的养分为己所用,最终便成为‘唯我独尊’的孤家寡人一株。” 自然是被花匠养成这样的,但父亲此语,定然有其所指。 “爹说的,可是经商之道?” 起帆望着笑笑,鼓励其说下去。 笑笑想了想,便继续道:“任何行业都不可做成绝对的垄断,不然就会慢慢变成孤家寡人,或是被更高级的阶层连根拔去,或是最终被自然界所淘汰。毕竟,那些珍稀的动物植物都是濒临灭绝的。” 笑笑说着这些,心中便又了解到了商业的更深一层,不免也如父亲般体会到了那种孤独的恐惧。 看来“一家独大”也并非理想,那究竟做成何种状态才算最理想呢?笑笑感觉父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任何行业都是如此,力争做到最好,但却不可追求独好。” 笑笑点了点头,眼睛望向桌上那些信封,只觉得信封上的字都不算好看,有些字甚至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都是谁人写的。 “在笑笑看来,我们这些经营丝绸业的,做成怎样才算得最好?”起帆问道。 “质量全国第一,销量全国第一,利润全国第一,名气全国第一。”笑笑想了想,最终没敢说出“世界第一”来。 起帆笑出声来:“不愧是我的笑笑,所求目的也如此直接。若是换成旁的人,一定会提出做织造署的垄断合作者。在天下人看来,只有做到这一步才算成功。” 笑笑分析了半天才听明白这句话,织造署的垄断合作者?那也就是宫廷御用丝绸的承办商。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这等于是中’央直采啊!要是做成了这个,那世间百姓们岂不更是趋之若鹜了!——就是不知道这种商家是否被皇家允许做老百姓的买卖。 “给皇宫做衣裳的人,就不能随随便便给普通人做衣裳了吧?”笑笑问。 “当今皇上不管这个,但某些御用商家却没这个精力,再者也不肯屈尊。”起帆笑了笑。 “女儿不懂,朝廷织造署的合作商家是一家还是多家?” “曾经是一家,后来慢慢变成了多家。” 看来皇大大很聪明啊,只局限于一家,还有什么发展力创造力啊,只有百花齐放才能彼此促进,精益求精。 起帆进一步说道:“元龙朝的织造署曾经只与两家做生意,这两家又被世人称作‘北姚南楚’,姚楚两家皆是传承百年的织造世家,后来,楚家抓住机会,渐渐将北方姚家吞并,那楚家便成为了天下唯一一家皇家织造商。” “楚家是怎样把另一个皇家制造商扳倒的呢?”笑笑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不可思议。 “江南楚家向来以桑蚕丝织品为主,江北的柞蚕丝更适合寒冷地带,皇宫虽处北方,在冬季却备足了炭火,因此并不畏寒冷,即使外出也是有上好兽皮来御寒的,因此姚家的丝绸需求量便比楚家差出许多。” “那时候是不是禁止御用织造商做百姓生意啊?”笑笑问。 “对,当初是明令禁止的。但为达到皇家要求,所供织品必须精益求精,姚家渐渐有些吃力,最终禁不住北边小国的诱惑,答应供货给这些国家的皇宫” “最后被楚家拿住这一点了?” “或者说,这些小国使者的采买行为就是楚家想出的招数总之,楚家至此便在制造业一统天下。那姚家供货给他国宫廷,其行径有叛国之嫌,因此被判满门抄斩。商圈同行谈起此事,称之为‘闻楚色变’。” 满门抄斩。笑笑第一次意识到商界的凶险,赔了本钱还是轻的,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甚至累及全家。 “那只此一家的御用供货商为何又变为多家了呢?”笑笑越来越好奇了。 “这要源于十四年前,锦玉公主大婚。” 好家伙,连公主都出来了,笑笑眨巴着大眼睛,就像在听天方夜谭。 “锦玉公主乃先帝唯一的女儿,因此也备受宠爱。锦玉公主生平最爱锦缎,便提出在大婚之日举行赛锦大会,让天下绸缎商将最美最奇的锦缎贡献出来,公主要亲自评选。” 真是一位很有想法的公主,笑笑问道:“这就是第一次赛锦大会的由来吗?” 起帆点点头:“虽说先帝宠爱女儿,但也不能由其任性而来,因此大婚还是按照皇家传统仪式进行的,赛锦大会则定于公主婚后第三日,在驸马府盛大举行,大会结束之后,公主便选出自己最喜爱的几批锦缎带回皇宫。” 哦,三日之后正好也是新婚回门的日子,公主的娘家可不就是皇宫么。 “女儿记得咱们家的滢珠锦在赛锦大会上拔得头筹的,可就是那一回?”笑笑连忙问道。 “正是。”起帆的面上却并无笑意,“在那次大会上,公主见识到了天南海北的各种锦缎,其中许多名品并不输给楚家给皇家供应的锦缎,因此,公主回宫之后便对先帝提出,将皇家唯一供货商改为多家,这样才能令皇家颜表更加光彩照人。” “看来先帝同意了。” 起帆点点头:“自那以后,楚家便降为十家供货商之一。” “以楚家那样的手段,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起帆笑了笑,先不回答这个问题:“自那以后,皇家供货商便不只为皇家供货,也兼做自己的生意。楚家毕竟最大,便又企图打压较小的供货商,于是几家供货商便联手将楚家彻底打垮,尤其有两家供货商乃是当年姚家亲信,对楚更是积怨已深。” “打压楚家时,咱们家也是其中之一吗?” “并不是,因为当时楚家的少东家乃是我的同窗好友,即使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加害于他。” 这么大的信息量,笑笑一时消化不完。 “更何况,”起帆继续说道,“我一向主张,商家之争就要在生意场上解决,运用其它任何手段都是违反商规。但其他商家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主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尤其是那两个姚家的亲信。” “难道楚家也被” “楚家倒没有落得姚家那样惨,只是被上头罢免了皇家供货商的资格。沦为平民商人的楚家,又转瞬被其他几个商家一吞而噬。” 笑笑不由打了个寒噤,突然想起以前曾听幼清说过——那楚家就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就如同他们家的殿秋纹锦。 是的,这个楚家一定就是生产殿秋纹锦的楚家。 “这么说来,楚家也会在这次的赛锦大会上出现?” 起帆苦笑一下:“或许是因为唐家在当初的赛锦大会上拔得头筹,又或许是因为我二人的私人误会,楚殿秋总认为幕后主使者是我唐起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素商生辰 ,商场诡谲——笑笑从上一辈的经历中, 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力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自己在元龙朝接触商业也不过短短半年,无论是学集生意, 还是温家香铺的入股, 亦或是金氏戏院的院线美食与鲜切花, 包括自己独立完成的《悦己》画刊,以及正在筹备中的相馆生意, 不管利润多少, 却也都是稳赚不赔的。 只要有想法有资金,就能做成生意。——笑笑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过天真。 眼前的岁月静好,说不定只是哄骗人的镜花水月, 美好的表象之下,是肉眼看不到的暗流涌动。 “爹, 那些琴语可有用?”笑笑坐在书房的窗边,窗外轻阴的天气很适合谈这类话题。 “笑笑是一颗福星啊,居然阴差阳错截获了这些琴语,”唐起帆也坐下来,拨了拨一旁琴桌上的古琴:“如果没猜错,那应该就是楚殿秋发出的信息, 当年他的琴艺便是最好的, 据说自年幼时便得高人指点过。” 想不到楚殿秋还擅长操琴。 笑笑问道:“当年楚家的生意败了, 那楚家人都去了哪里?” “楚老爷子经受不起生意失败的打击, 最终愤懑而终, 楚家各房便分了家, 因为这一次惨败,令各房头子孙全都对生意敬而远之,或种田或读书,全都远离了生意场。”起帆随意拨动琴弦,便是幽冷的调子,与那雪青色的案头菊极为相配,笑笑想起瑞彩也曾用筝为自己弹过这首曲子,名为《猗兰操》。 “那楚殿秋呢?” “他自是不肯死心,曾经找我来借商船,打算将库存的殿秋纹锦运出海外碰碰运气。” “爹借给他了?” “并没有理由不借。” 笑笑从未见父亲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复杂到分不清是悲悯还是揶揄,起帆道:“我将当时最大最结实的商船借给了他,谁知那船却在海上遭遇了大风浪,又触碰了暗礁,最终导致沉船,据说船上几十条性命无一生还,连同上万匹殿秋纹锦,一起沉入黑暗的海底。” “” “此事令人们将‘唐三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说法由海港传至京都乃至全国,甚至连丝绸生意的信誉也受到波及,唐家差一点覆灭。” 人心真是歹毒,这些人居然认为唐起帆有意破坏商船,以达到将楚家赶尽杀绝的目的。笑笑心下一哂:楚家当时已是丧家之犬,唐起帆犯得着用自己最好的商船为他陪葬吗? “那咱们家又是怎样翻身的呢?” “总有聪明的商人,只认货不认人。”唐起帆泛出一丝笑意,“此人在海上势力极大,唐家丝绸便得以销往海外,我与他皆狠狠赚了一笔,又以海外包围中原,再加上当朝长公主的特殊身份,导致唐家丝绸在那一届的赛锦大会上博得满堂彩,至此唐家丝绸才能在本朝遍地开花。” “赛锦大会多少年举办一次?”笑笑一时不大明白,尤其那长公主的特殊身份更是令人充满好奇。 “赛锦大会并没有固定的会期,只要有公主出嫁,便会在婚礼第三日如期举办赛锦大会,再由公主将心仪的锦缎带回皇宫。” 好神奇呀,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第二届赛锦大会在十年前举行,乃是当朝长公主出嫁的日子。长公主为胭妃丝漪露所生,因此天生便具有波斯血统,出嫁那一日更是请来了许多胭妃外家的族亲。” 笑笑瞪圆了眼睛听着父亲的话,胭妃丝漪露?皇上居然有一位波斯妃子?居然还和这位波斯妃子生下了一位混血公主?公主结婚的时候还请来了许多姥姥家的波斯亲戚? 上一辈的这些事怎么处处都是传奇啊。 起帆后来的话让笑笑的嘴角一直上翘,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混血长公主大婚的那一日,来了许多许多的波斯亲戚,又有许多其他小国的使者前来贺喜,最让人激动的是,这些外国友人大部分都不负众望地穿着唐家丝绸制成的衣裳! ——唐家这还不算是为别国皇室供货,而是将货品销售到各国市场,被那些皇室慧眼识珠选购回来的——既洗脱了为别国皇室专门供货的嫌疑,又将货物高价销了出去,还在长公主的婚礼上大大露了回脸! 那次的赛锦大会上,唐家不仅拔得头筹,还延续了元龙朝御用供货商的身份——据说当时那十家供货商,已经有八家易了主,商场沉浮,短短四年已是风雨飘摇。 唐家能够延续身份,已属不易。 更值得惊喜的是,赛锦大会当日,有许多京都成衣铺子纷纷与唐起帆签下了长期购货合同——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当初那些“心狠手辣斩尽杀绝”的谣言反倒成了唐家的保护衣,人们与唐三爷合作全都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意上决不敢欺他瞒他。 笑笑听得十分激动,十年前,自己不过三岁幼童,很难想象父亲居然经历了如此生死沉浮,而且还是在脱离了老唐家这棵大树的情况下,仅凭一己之力将死局翻盘! 但一想起那楚殿秋来,又不觉令人警醒:“照这样看,那楚殿秋并未在当年沉船中死去?” “或许是侥幸生还,又或许是设局离开。”唐起帆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眸子里也看不出半分情分。 笑笑本不想以恶度人,但联想到后来猫眼儿加害自己的那些事情,这件事说不定开头就是个局:那楚殿秋打的一手好算盘,那一起沉船事件既赔了唐起帆最好的商船,又能让唐起帆在商圈名誉扫地,到时候等他楚家卷土重来,唐家早已覆灭。 “听小笛儿丫头讲到昨晚之事,有人为那岸边之人庆贺生辰,那便更加确定无疑了。”起帆望着窗外的阴阴日色,“昨日正是楚殿秋的生辰,因其是中秋满月出生,小字便叫了月,同窗时我们便呼其阿月。” 难为叫了这样温柔的小名儿,其心思却同天上明月差之千里万里。 “如此想来,昨晚说的那些关于丝绸的琴语,是否与本次赛锦大会有关?” “琴语内容应该便是关于此次楚家的参赛锦缎,”唐起帆莫名笑了笑,“这些年里,他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死人’,不惜隐姓埋名,又以琴语与同谋者联系,且默默积累财富,暗地里生产大量殿秋纹锦,只求在本次赛锦大会上一鸣惊人,到了成功那一日,他暗暗经营的各地铺子就会扯下如今的幌子,一夜之间重新挂上楚家绸缎的招牌。” 楚殿秋也不是凡人,居然能够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默默地积累财富,以求一鸣惊人。 他痛恨着唐起帆,并认为唐起帆也同样痛恨着自己。 “笑笑可还记得那些琴语?”起帆道。 因为内容非常重要,笑笑至今一字都没忘记:“与月亮有关的锦缎,九种不同的颜色,秋季的九种景物,与生辰有关的九种图腾,极大量的锦缎和衣裙。” 起帆微笑:“笑笑对这些内容有何想法?” 笑笑按照字面意思分析道:“本身那殿秋纹锦就是以月晕为花纹的,所以必然与中秋月亮有关,这些锦缎共设计了九种颜色九种花纹,至于生辰图腾,莫不是与楚殿秋的中秋生辰有关联?至于最后一句所说的大量,应该是指楚家那些地下库存。令人惊叹的是,库存里不仅有锦缎,还有衣裙,这是不是意味着楚家也要向成衣界进军了?” “分析得不错。”起帆微微颔首。 “本次的赛锦大会又是哪位公主的大婚之日呢?与之前的那些大会有什么不同呢?”楚殿秋之所以选定本次大会作为翻身机会,除了其已做足准备,说不定本次大会亦有其不凡之处呢! 拿十年前的那次赛锦大会来讲,那位混血长公主的身份就是一次契机,这些外国亲戚更是间接帮唐起帆实现了“海外包围中原”,因此,抓住了这些契机就更容易取胜。 起帆为女儿解答道:“首先,本次赛锦大会与上一次相隔了八年,因为时间过久,致使许多绸缎商人摩肩擦掌做足了准备,因此本次关注的人也更多;另外,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此次乃是本朝素商公主大婚,素商公主为皇后的独生女儿,也就是本朝唯一的嫡公主,其大婚排场自然要更加盛大!” 无论民间还是皇宫,都是嫡庶有别啊。 “素商?从公主的名号来看,莫非公主是秋天出生的?” 起帆呵呵一笑:“笑笑很是敏锐啊,素商公主的生辰乃是十八年前的九月十五,那一日的京都胜景不让中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门前都摆了九花山子以示盛秋,又有庆贺公主诞辰之意。圣上龙颜大悦,命人在京都城内的每条街道上摆了菊花酒与菊花糕,任何人皆可取而饮之食之,以示与百姓同乐。记得当年有人作诗云‘九月菊花胜桂花,十五月儿斗中秋’。” 真是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啊! 笑笑不觉感慨道:“楚殿秋真是有心,赛锦大会上,许多参赛者将注意力集中在庆贺新婚这件事上,他却峰回路转,将关注点放在了素商公主的生辰上,难怪他运用了那么多的‘九’呢,颜色也是九种,花纹也是九种,生辰图腾也是九种,只因素商公主是九月出生!” 起帆补充一句:“再说素商公主将于九月初七大婚,按照惯例,赛锦大会的日子就定在了九月九重阳日。” 这一下子就更切题了,笑笑立在窗边,透过玻璃窗恰看到小天井里初开的菊花:“虽说成亲是喜事,但很多女子只怕更留恋自己在闺阁中的那些日子吧,尤其是那些被父母宠爱着的女孩子。若我是公主,看到了那些纪念我生辰的锦缎,定然也会为之动容的。” “所以说,楚殿秋这步棋走的很不错。”起帆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咱们有什么对策呢?” “这八年来,每一年我都在为赛锦大会做准备,如今已有了七八条路子,前些日子还在举棋不定,但笑笑的建议为我提了醒儿,这次决定听你的了。” “我能有什么建议啊,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笑笑突然觉得重任在肩,自己哪能有什么好建议呢。 起帆却一字一句念出了女儿当时写下的那些话:“唯古,或奇,或功,或新,如若以上四点无一点做到,只有用一个或古,或奇,或功,或新的锦缎盒子来装它们。” 笑笑有些惭愧:“如今看来,这些不过都是小聪明,形式再独特,也不及人家的真材实料啊。” “我自有办法,到时候笑笑只需同我一起去参加大会便是。” “我也能去啊?”笑笑一阵兴奋。 “自然能去。” 那,楚殿秋会不会露面? 想到这些,笑笑于兴奋中又夹杂了些许紧张。 “我们渴了。”起帆终于冲窗外要茶喝了。 很快,掬月便端着托盘走进来,一时见书桌上堆满了信封,便将托盘暂时放到外间,准备收拾书桌。 “不必了,我们自己收拾吧。”起帆挥挥手让丫头出去了。 笑笑便上前同父亲一起收拾书桌:“这些信封是谁写的呀,倒像是刚学会写字似的。” 笑笑没好意思说这些字迹歪歪扭扭涂涂抹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起帆道:“这些都是作坊里织锦匠人的献策,我每半年都会让他们将自己对于织锦方面的想法写出来,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博采众家之言,这还真是个好办法,笑笑的目光渐渐被其中一个信封吸引:“吕霁楼,这个名字好听。” 笑笑手指微颤地打开信封,吕霁楼,这正是当初在蜀锦丝织厂手把手教自己织锦的那位吕师傅!笑笑展开粗糙的信纸,上面赫然画了一幅织机图,那织机的样子竟与现代蜀锦厂的手工织机有几分相似。 “爹,您瞧,这一架织机与我们平时见到的织机都不同,似乎更加省时省力呢!” 起帆凑上前来看了看那图纸,也不觉被那新式织机所吸引,笑笑便趁机说道:“这位吕师傅是个人才,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妨试着让他改良织机?” 对于吕霁楼这个人,笑笑很了解,其无论人品还是专业都十分过硬,且多次获得全国蜀锦织物手工能手的称号,这个人才能够在唐家出现,实在是元龙朝馈赠给唐家的一份礼物。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子商会 ,终于到了八月十八开学的日子, 笑笑这一班也从三学年升入了四学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水蓝色学裙的裙摆上,已由几枝淡菊取代了之前的兰花草, 瞬间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此次“大王庄之旅”的最后成绩还未公布, 也不知童山长在琢磨什么, 不过九号院这一组女生的义商之举还是为每一位成员都夺得了珍贵的优——这个出其不意的优,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眼红。 澹台芙蓉在众人的嫉妒目光中昂首挺胸地翩翩走过来:“托了撷英当铺的福, 我这辈子居然还能得个优儿?!”那脚步嘚瑟得简直都能飘起来。 等澹台芙蓉慢慢走到笑笑几人面前时, 还是绷不住现了原形:“哎嘛!这回我就能在家里呼风唤雨啦!就算我现在退了学天天在家里玩儿,他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儿!趁着这回得优,我一定要办个大宴,到时候你们通通来我家玩儿!” “你就这点儿出息啊, 这时候还总想着吃喝玩乐,”瑞彩取笑了澹台芙蓉半天, 然后悄声对她道:“你该趁机给自己争取嫁妆。” 澹台芙蓉恍然大悟:“添彩果然有权谋!好,我争取把桃叶渡的脂粉铺子给要过来!他们要是不肯给,那我就要两个大园子!” 幼清低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内心也激动得不行,很想凑过去与同组女生分享一下喜悦,但看到澹台芙蓉那个骄傲的样子, 一时又觉得难以融入她们, 况且在众目睽睽之下, 还是稳当些的好。 幼清眼睛在班里扫了一圈, 见霓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闷不声儿地翻着武侠话本, 又见西子靠窗立着,笑盈盈地望着澹台芙蓉几人。 幼清便起身向西子走过去,用帕子掩着口一笑:“再没有想到,山长还真给了咱们每人一个优!” “我也没有想到呢,”西子微微一笑,又指了指坐在远处的霓节:“幸亏咱们听了助学的。” 幼清想起自己当时坚决不肯捐粮食给村民的事儿来,脸色一红,勉强笑道:“咱们都是沾了助学的光了。” 西子却并不在意这些,笑着问道:“这次得了优,你们家给你什么奖励?” “我爹娘肯定都高兴,奖励还不知道呢,不过是多给些零用钱罢了。”幼清畅想起日后参加相亲宴时的样子来,身上有“优”的女孩子,都是会被高看一眼的。 西子抿嘴一笑:“我们全家都不信我能得优的,我爹娘说要是能得了优,就把南郊的玫瑰庄子送给我!我二哥哥也答应了给我打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我三哥哥说要送我一驾马车,我四哥哥说要把我最喜欢的12种花做成12瓶香露,而且概不外卖!” 幼清听的怔住了,情不自禁道:“要是我,就什么都不要,就要那12瓶香露!” 西子掩口笑了半天:“没想到你这样喜欢香露,等我四哥做成了,我每一样都给你分出来一些!” “真的啊?!”幼清激动得不行,“一言为定!” 西子道:“我就奇了,你还没问是哪12种味道,就断定自己会喜欢?” “只要是香味儿,我都喜欢的”幼清有些羞怯。 “我的爱好很独特,可能不会选择寻常香花的,像那红杜鹃的粉香,还有那青莲蓬的水气,我都喜欢。”西子说着说着,突然想出个好主意,“这样吧,我留出五瓶香露给你们,你们只需说出自己喜欢的味道,我就让我四哥给你们配出香气来!” 这五瓶香露,是要送给九号院子的五个女生。 众人听了西子这个建议,全都雀跃起来,澹台芙蓉第一个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呐!我先说,我先说!” 笑笑在一旁道:“你定然要说芙蓉花了~” 澹台芙蓉认真思索一番:“只可惜木芙蓉没有香气,水芙蓉又太过清雅不够娇媚我倒更喜欢芙蓉树的香味儿,那味道就像它的花儿一般,有着千丝万缕的柔媚,还有着夏天的甜果儿香气。” “什么是芙蓉树?”瑞彩一时不解。 西子在一旁解释道:“合欢树也叫做芙蓉树的,那些粉红绒花的香气确实很诱人,我哥哥也曾尝试用这种花做过香露的。” 澹台芙蓉开心极了,又拉着笑笑道:“唐瑛园,你想要什么花儿的香露啊?” 笑笑想了想,便说了银桂。 幼清则说了红梅。 大家又跑去问霓节,得到的答案是香花槐——想不到助学喜欢的是这样浓郁的香味。 最后轮到瑞彩,瑞彩想了想笑道:“我的生辰便应在九上,我便说菊花吧,正好也合节令。” 澹台芙蓉听了先道:“你是九月里生的?是什么日子呀?到时候咱们一起帮你贺生辰!你今年该满十五了吧,那岂不是要过及笄呢!” 笑笑这才突然想起,瑞彩便是九月九生的,而且还是十五周岁的大日子:“哎,可惜我重阳日那天要和我爹去参加赛锦大会呢。” 瑞彩笑道:“那是大事,等了八年才等到这一回,只可惜我们没资格进去,等你瞧到了那些热闹,回来一定要给我们讲讲~” 笑笑心下一阵感动,低声道:“可是你的及笄日,每十五年才有一回呢。” 瑞彩扑哧一声笑起来:“反正每十五年有一回,那就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再过一回吧!” 一番话笑得众人都直不起腰了:“等六十大寿了还能过一次大及笄!” 笑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口误,也跟着笑起来:“反正你的生辰贺礼我早就准备好了,九月九一早我就派人送过去!” 澹台芙蓉也笑道:“那我也要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了!我自小就最羡慕那些在大日子里过生辰的,像什么中秋啊,重阳啊,元宵啊,倒好像周围的一切热闹都是在为这个人贺寿似的!” “可不,到了九月九,满街都摆着九花山子九花塔,那份热闹不输谷雨的牡丹芍药!”西子也跟着道,“到时候那些爱菊之人又要斗菊了,不知道今年又会养出哪些奇特的菊花来。” “这回你们温家又要出彩了,我至今还记得你三哥种出来的‘烟花菊’,那一株各色的菊花皆是细长竖直的花蕊,从花心至末端,颜色愈来愈浅,真好像夜空里的烟花呢!”澹台芙蓉道。 众人正说着,便见颜先生走进来,冲笑笑招了招手。 笑笑走出门去才知道原来是童山长要见自己。 ——童山长院子里的棣棠早已谢了,取而代之的是金黄色的小菊花,高枝上只凌空开出三两朵,很有些疏瘦清高的意味。 童山长的书桌上摆了一些书稿,笑笑仔细看,竟全都是自己当初那些关于开发九山旅游的稿子,上面用赭色笔批注了许多内容,这些批注甚至比笑笑的原稿还要多。 “刚开学课程不紧,要不就先别上课了吧。”童山长开口便语出惊人。 不上课干什么呀 “想法很好,但写得过于简单了。”童山长抬起头来望着笑笑,“坐吧。” 笑笑毕恭毕敬坐下来,一时也不知山长是为何意。 “想不想再深入了解一下九山?”童山长正色望着笑笑。 “当然想!”笑笑不假思索道,“九座大山,学生只登上过一座零陵山而已,那些镇子也没时间去!自从看了那县志上写的,真想从凤丘开始,将九山整个游览一番!” “那就趁着天未寒冷,再去一趟。” “这”笑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山长说的再去一趟,是多久呢?” “若将九座大山游遍,至少也需半月。”山长望着窗外稀稀疏疏的黄花,“开学之后,我亦不能离开太久,就以半月为限,九月初一咱们就回京都。” “学生家里定然放人的!”笑笑心里有些兴奋,又暗暗算了算,九月初一回来的话,什么事儿也不耽误。 “本想让颜先生与咱们同行,但你们班又离不了她,于是便决定让你们助学同去。”山长望着笑笑开心的表情,看来助学这个人选很合她心意。 笑笑又问:“咱们还是住在大王庄吗?”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因为要将九山游遍,自然不能固定住处了。” 想想也是,九山县那么大,总不能每一晚都赶回大王庄歇息吧。 “为了节约时间,可以带一两个丫头同去。” 节约时间? 童山长笑道:“咱们争取边游览边记录,回来之后做出一份详尽的计划,到时便可呈给女子商会。” “女子商会?” “女子商会为了鼓励女子经商,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巨额捐款,今年商会将考察范围放在京都各大女学里,要求每所女学报送学生们自己的经商计划,若能通过,便可获得全款投资。” 乍闻喜讯,笑笑一时愣住:“莫非,咱们女学这次去大王庄,就是为了这回的经商计划吗?” “确有此考虑。”童山长点点头,面容显得更加清矍。 “可是,九山旅游计划的投资少说也得十万两呢,女子商会拿得出这么多钱吗?”笑笑已经粗略做了资金预算,这十万两还是个保守数目。 “笑笑为何不问问利润?女子商会投了钱,利润要怎样算呢?” “这种扶植项目,以后是要还钱的吧?” “并非还钱那么简单,女子商会定然要参与利润分成,到时候利润一半归商会,一半归笑笑。” 笑笑蹙着眉头,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别扭。自己倒是一分钱都不用出,还能获得一半的利润,按理说是赚了,但是为这事儿出力的可不止是自己啊,要不是童山长的指引,自己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大王庄这么个地儿呢。 “那咱们女学怎么办?” 山长微笑:“女学会获得殊誉,到时候不只是女子商会,甚至元龙商会与京都商会都会出面,为撷英女学荣立金匾。” “哦”这对一所商学来讲,应该就是最高荣誉了吧。 “是否觉得掺杂着这些,九山之行便不那么纯粹了?”童山长将书桌上的稿件收拾整理起来,微笑着问自己的学生。 “那倒也没有,毕竟这个项目是需要巨大资金支持的,女子商会又是权威机构,定然公私分明,该是很值得信赖的。”笑笑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资金投入的问题,但数目过于庞大无法跟家人开口,且这件事又与女学有脱不开的关系,并非自己一人行为。 “经营策略完全按照这份计划书,因此咱们写的越详细越好,毕竟这件事的执行者是商会。” “商会来负责执行吗?” “此事并非修路建房那么简单,很多审批要经过当地官员,甚至还要与当地乡绅交涉,这类事情由商会出面最为合适。”山长望着笑笑,“这份计划书就是合同书。” 看来计划书不能天马行空地写了,必须要严谨地写成一份可行性计划报告才行。 笑笑越发觉得这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自己不需要出资,也不需要执行,只要做出策划便好,一旦赚了钱便能得到利润的一半。 一时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美好,旅游投资如此新颖冒险,那些商会的老学究们是否能接受呢?——若他们不接受的话,就按照自己最初想的,先从大王庄开始包山,将九山旅游业一点一点做起来。 忽又听见童山长说:“你祖父若也想出来开开眼,可以让他跟着咱们玩儿两天。” 祖父?莫非祖父已经知道了此事?看来前两日与祖父一起喝酒的老友,定然就是童山长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玄英奇石 ,再一次的九山之行, 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瑛园倒似有了压力。”霓节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秋色愈浓的风景, 又看看似有心事的笑笑。 笑笑直言不讳:“实在很重视这次的计划书, 希望能被女子商会选中。” 霓节笑了笑:“你总不会全为了钱。” “我更想看到九山的变化, ”笑笑将车帘完全掀开,窗外是灿烂的红叶黄花, “想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九山, 想让更多的人来这里祭拜槐仙,想让九山山民摆脱贫困,并为自己是九山人引以为傲。” “若此计划真能被女子商会选中,这将是商会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投资, ”霓节墨色的胡服在深秋里显得有些肃杀,“前些年对女子经商的扶植, 最多也不过万两。” “我也生怕商会没这个实力。” “这倒不必担心,只要有利润在后头,商会就有用不完的钱来做铺垫。”霓节淡淡一笑。 笑笑有时候觉得霓节简直什么都懂。 “这九座大山开发成功至少也得三年时间,等真正见到利润,也得五年之后了。”笑笑并不奢求立竿见影的效果。 与地方官交涉,签订各种合同, 拿到各种通行文书, 然后再修路建楼, 将镇子建成旅游特色镇, 将村子建成旅游特色村, 再加上渐渐深入的各种广告宣传——九山若想成为旅游胜地, 至少需要五年。 霓节难得开了个玩笑:“到时候瑛园正是二九年华,而且还拥有巨额资产。” 笑笑却认真道:“若真得了这一笔钱,我必要拿出一部分来投资女子教育,令女孩子们都能上学。” “对有些家庭来说,女儿识了字反倒平添烦恼。”霓节口气微冷。 “反正本朝也没有女状元,女孩子们读书也不必考取功名。”笑笑灵光一闪,“不妨专门开设一所女子学校,分出各个专业,女孩子们可以在这里学到养蚕织布c画样裁衣c园艺养殖c医药针灸等各种实用的技能,学成了就能赚钱贴补家用,那些家长们定然就愿意送女孩子们来上学了。” 霓节露出一抹笑意:“这个想法很好。” “到时候再开设一个写作专业,可以请助学专门教大家怎样来写武侠话本儿,还可以请我三姐姐专门教大家作诗!”笑笑促狭道。 霓节一怔,再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做女先生的潜质。 笑笑清了清嗓子:“反正某人偷偷写武侠话本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霓节面色竟微微一红,正想岔开话题,便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掀帘向外一瞧,眼前便是一大片紫红色的树林。 周先生已经从前头马车上下来,向笑笑二人道:“下车吧,玄英山到了!” 在这之前的几日,几人已陆续游览了几座大山:从最北端的凤丘山开始,接连攀登了遥山c仙履c左玦c右玦c扶光几座大山,但因体力有限,除了稍矮的左右玦山攀到山顶之外,其余几座皆只攀至半山腰而已。 即便这样,一路所见的美景奇观也引起了大家不小的震动,如今看到这一片紫红色的树林,周先生再次惊讶不已:“这些树木非枫非槭,颜色华贵内敛,花朵又如此奇特美丽,不知又是何奇花异树了!” 笑笑走近细看,这些树木皆是两三米高的大型灌木,在紫红的叶子间又长出一串串花朵似的果实——珊瑚珠一般艳红的小红果子,又包裹着一层粉红色半透明的薄壳。 笑笑以前曾经在公园见过这种树,该是叫做卫矛的,属于四季观赏树木,记得春天时会开出一串串细碎的黄绿色小花。 “这种树名为鬼箭羽,乃是一味药材,有活血解毒之功。”童山长一路为大家普及着各种知识。 鬼箭羽,这名字可真酷!比卫矛可好听多了。 笑笑见霓节似乎格外喜欢这种植物,甚至将其枝叶和果实都收进了随身布袋里,便悄悄笑道:“鬼箭羽这名字凛冽华丽,助学若是写武侠话本的话,不如用鬼箭羽做笔名呢?” 笔名,霓节第一次听说这种叫法,仔细想了想,大概就如同舒颜在诗集上署名“念夕”似的吧。 “笑笑,过来。”唐卯唐老爷子一路都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体力比周先生还要好。 笑笑今日也穿了胡服,秋香色窄袖衣,枫叶红的翻领,乌黑的小靴子,看起来潇洒利索,“登登登”几步跑过去,就追上了走在前头的祖父:“祖父又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了?” 唐老爷子手里握着一块圆圆的石头,差不多有鸡卵大,碧透莹澈,透着日光看,里头似乎有花纹隐现:“你看这是个什么字?” “看不出来”笑笑只觉得这石头完全可以当碧玉来用,心里却又担忧起来,万一游客们都发现了这些美丽的石头,那这些天然石头们慢慢地就被拣光了 唐老爷子不甘心地转了转石头让笑笑仔细看:“你看着下头是个天字,上头又隐隐是个竹字,对吧?” “对对,那这就是‘竹天’!听起来还蛮有诗意的!”笑笑使劲儿点了点头。 站在祖孙二人身后的周先生笑了半天:“竹天,那不就是个笑字吗!” 唐老爷子望着自己的孙女儿: 笑笑抓了抓脑袋:“两个字分得太开了,一时没认出来看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认出来~” 唐老爷子把那块石头放在笑笑手里:“既然上面有你的名字,它就归你了。” “孙女儿自当好好保管~” 唐老爷子又拿出手中的另一块类似鸡血石的梯形石头给笑笑看:“笑笑再看这块儿!这才是无价之宝。” 只见那暗红色的石头上面亦有黑色的花纹,仔细看像是两个字母——qp。 笑笑不明白,这两个字母怎么就无价之宝了?莫非这是元龙朝什么了不得的图腾吗? 唐老爷子终于还是拍了拍笑笑的脑袋:“这明明是个‘卯’字啊!” qp?卯? “哦哦哦!孙女儿今日太迟钝了!”笑笑不好意思地笑了半天,“这还真是咱们唐家的无价之宝呢,爷爷到时候是传给我二哥哥呢,还是传给我呢?”——唐立寰自来喜爱收集石头的,就连他那住处也起名为“补天居”。 “打算传给唐立宇。”唐老爷子郑重其事地道。 唐立宇?那是谁?难道我真得了什么迟钝症了?明明不记得咱们家有这号人啊。 唐老爷子嘿嘿一笑:“是你还未出世的弟弟。” 怎么,这就把那对双胞胎的名字给起好了?万一要不是双胞胎呢?万一生的全是闺女呢——笑笑望着眼前这位天真的爷爷:“那另一个弟弟的名字是不是唐立宙啊?” “嗯,还是我笑笑最聪明。”唐老爷子夸赞一句。 唐立宇和唐立宙,这俩名字起的可真够大的,合起来就是一片小宇宙啊。 笑笑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地上竟全都是彩色石头,而且几乎每一块石头上面都有各种花纹和图案:“天哪,这简直是一座宝石山!” 这些石头上的花纹大多是以山影树木为主的,亦有些石头上飘着小花,霓节捡起一块图案状似菊花的石头:“这倒有些像京西菊花石了,只是花型更为飘渺。” “看来你们这一次又要捡一大车石头了。”童山长笑起来。 笑笑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昨日在扶光山上就捡了好些石头,但那些石头上多为鱼骨和树叶的痕迹,大多游人并不十分欣赏。但这里的石头简直就如玛瑙美玉一般,若是被外人发现了,肯定要把这座山开采光了!” 童山长笑了笑,问身旁的唐老爷子:“留贸兄,这可怎么办啊?” 唐老爷子不紧不慢道:“本地的山民也并不糊涂,若这真是一座宝石山,那山民们都会从各村奔涌而来挖掘石头了吧,到时一传十十传百,京都的人估计也都会跑来挖石头吧。” 说的也是,这大山已经几千年历史了,但似乎并没有被人开采过。 童山长笑道:“这些石头虽然外表美丽,质地却并不坚固,因此并不能制成首饰或刻成印章,甚至连打磨成圆珠子都有些勉强,因此,那些追逐利益之人恐怕不会在这些石头上做文章。至于来此游玩的游人们,至多捡上几块装起来,总还不至于将这座山给挖空了。” 哦,原来如此,笑笑长长松了口气。 周先生也在一旁笑道:“再说也并非所有人都爱好美石的,像在下就对此不感兴趣。” 唐卯与唐笑笑:哈?世上还有如此枯燥乏味之人呐?! 霓节虽然不苟言笑,但却对捡石头乐此不疲,此刻又拿着一块有着枫叶花纹的石头道:“这些枫叶就像真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有红叶子落在石头上了。” 笑笑也急忙伸头去看:“哎呀,还真是!助学这回捡到宝了!” 童山长再次笑道:“还有一点忘记和你们说,这些石头一旦离开此地的水土,颜色就会慢慢暗淡,花纹也会渐渐不那么清晰了。” 天哪,这些石头居然如此有灵性,真不愧是九山之奇石!笑笑偷偷看看童山长,原来他老人家这几日并未闲着,这些石头的特性定然是他经过实验得来的。 霓节倔强道:“实在喜欢这枫叶石,打算从此地带了泉水回去,就养在水中。” 笑笑也道:“对对,我也要带一些水土回去,就把石头们养在里头!” 唐卯:对对对。 童山长看到大家的样子,便也从草丛里捡出一块通体乌黑的石头来:“既然此山叫做玄英山,那我便也选一块黑色石头吧。” 笑笑急忙凑过去看,见是一块略略透明的黑色冻石,拿起来透着日光看,里面有白色的冻清花纹:“山长快看,您这块石头里有一只飞舞的白色仙鹤呢!这块石头太适合您了!” 大伙听见了,也纷纷拿起这石头看。 周先生:像大白鹅。 霓节:像箭镞的伤疤。 唐卯:就我觉得像块炒鸡蛋?再说了,童次瞻怎么就适合仙鹤了? 童次瞻:都挤在这儿,我啥都没看着。 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边走边捡石头,倒也不觉得累,再兼这座山并不算很高,几人很快就到了半山腰。 忽见前方有一位白胡子老人,背着一只药篓,似乎在采集山中草药。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虞老先生 ,笑笑至今也不知道三个老头是怎样搭上话儿的, 就在自己用野菊花编了个花环,与助学用野菊花编的小弓’弩进行比较的时候, 那三个老头就开始一起在不远处朗声大笑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仔细瞧了瞧, 己方这两个老头笑得更多些, 而那位采草药的白胡子老爷爷只是点头微笑而已。 实在很好奇这仨老头在聊什么,笑笑便拿着花环走过去没话找话:“爷爷, 您看我用紫菀和黄菀编的花环!” “这紫菀倒是常见, 至于这黄菀”唐老爷子将这只用紫色和黄色小菊花编成的花环拿在手中细看,“怕不是笑笑临时给起的名儿吧。” “这小黄花就是叫做黄菀的!”笑笑有些不服。 童山长在一旁呵呵一笑:“要论这些草药,还是问虞老先生,这位才是行家。” 被称作虞老先生的白胡子老爷爷微微一笑, 虽然年近八旬,却仍是耳聪目明, 眼睛仅仅洒过那花环便点头道:“称其黄菀也不为错,若按药材论,这东西又叫做千里光,可治眼疾,亦可明目。” 笑笑一字一句认真听着:“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黄花竟有个如此响亮的名字,千里光。” “在下还曾听过一种叫做九里明的明目草药, 不知可就是此物?”童山长问道。 虞老先生点头笑道:“恰是此物。” 笑笑越看这位老先生越像个老神仙, 反正自己在这位八十岁的老人眼中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便趁机向其讨问医学方面的问题:“虞老先生, 小女子于医学方面有一问题想不通, 今日斗胆一问:童山长每次上山时腿脚很利索, 并不吃力,偏偏下山的时候却使不上力,这是为何呢?” 笑笑虽然丝毫不懂医学,但毕竟也是从现代过来的人,初步推断童山长应该是膝盖处的半月板受损,这在现代是要动手术的,却不知古代有什么良方。 虞老先生认真听完笑笑的话,便用手按了按童山长的膝盖:“只怕是寒痹之症,幼年时曾经受过严重冻伤,青年时又曾负重劳苦,寒疲交加日积月累,由此伤及了膝盖。” 幼年受过冻伤?青年又曾做苦工?笑笑不觉看向童山长,一直以为这位生长先生是出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呢,想不到曾经受过这么多苦。 童山长不觉讶异:“虞老先生真乃神人也!” 虞老先生并不为说中这些话而得意,又用手指仔细触及童山长的膝盖部位:“若老夫没有猜错,应该是膝盖内的一块软骨受了损伤。” 软骨?莫不指的半月板?笑笑望着虞老先生,真感觉今日遇到了老神仙。 “幸好山长伤势不重,老夫今日便说个方子,按此法制成膏药,初时每日一贴,三月后改为每半月一贴,坚持半年即可治愈。”虞老先生十分肯定道。 笑笑急忙贡献出自己随身所带的纸笔:“还请老先生将药方写下来,我们若是记漏记差了一样药那可就错大了。” 待那药方写成,童山长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药方来:“谢老先生赐方,在下今后也定当爱惜体力,不然这一把老骨头经风一吹都要吹散了。” 虞老先生虽然年纪最大,但身体看上去比另外两位老人都要好些,听见童山长此言便笑道:“珍惜体力还在其次,今后山长要少操些心才是,膝盖受损只是卧床,心力交瘁则是要命。” 唐老爷子闻言便冲童山长道:“带一所女学也如此拼命,要我说,今年过了年就歇了吧,和几个老伙伴一起下下棋喝喝酒的多好。” “你还不肯歇,我为何要早早歇了。”童山长呵呵一笑,似乎有些不服气。 “我的身子比你壮啊,又不似你那般爱操心。”唐老爷子也呵呵一笑。 “身体好不好,还是虞老先生说了算。”童山长搬出老神仙来。 此话正合笑笑之意,便也急忙撺掇道:“虞老先生也帮我爷爷把把脉吧,不然他在家里又是耕地又是做活的,今年芒种时候还弯着腰捡了大半天的麦穗儿,反正就是不肯服老。” 虞老先生看了看唐老爷子的面色:“这位朋友心里盘算的事情并不比那位山长少啊,且这些事情大可遮天深可入海,朋友并非凡人。” “不敢当不敢当!”唐老爷子急忙摆摆手,“在下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买卖上的事儿定然要算计的,可不敢比天比海啊。” 笑笑在一旁听着有些着急:“神医给我爷爷搭搭脉吧,就算不治病,给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也行啊!” 虞老先生被这位小姑娘逗笑了,果然拿起纸笔来:“朋友只怕要饱受海上漂泊之苦,老夫便写下一方来,不敢求万全,但起码能在船上少受些罪。” 唐老爷子却蹙了蹙眉,有些不解:“虽说很多手头生意还放不下,但那出海经商的买卖却有十来年没做过了,如今也一把岁数了,更不会去那海上犯险。” 虞老先生却只埋头写方,写完之后便将那方子交给了唐老爷子。 唐老爷子将那药方珍重装好,又不觉问道:“在下粗见,虞老先生莫非精通许负之术?” 许负之术,也就是相面。也难怪,这位虞老先生并不把脉似乎就能看到过去未来。 虞老先生淡淡一笑:“略通皮毛,能与诸位坐下一谈,乃是难得的缘分。” 笑笑虽说将信将疑,但古代奇人颇多,很多事情也难以用现代科技来解释。 虞老先生望着笑笑:“姑娘聪慧异常,双目极灵,或可预见到千年后之事。” 笑笑感觉自己快被老神仙给识破了,只得哈哈一笑聊解尴尬:“老神仙方才说我爷爷不是凡人,那我定然也不是凡人了~”一时又觉得难得遇见了这样高明之士,便也不愿错过:“老神仙可否赏小女子一个仙方呢?我那两位爷爷都有了方子了~” 笑笑借花献佛,将自己编的那枚花环放在了虞老先生的手中,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个方子,说不定有用呢。 “姑娘虽不贪杯,却素来与酒结有孽缘,不加遏制或可毙命。” 虞老先生的话似一声响雷炸在笑笑心头,一时不觉寒毛乍起,细细想来,真的是醉酒误事,遥想自己前世,还不就是因酒而死的吗?若不是喝醉了谁会跑到露台边去和白怜花一起撒酒疯!要命的是还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笑笑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这样,那我以后再不喝酒了。” “只怕身不由己。”虞老先生道。 “可有解?”笑笑一时心神不宁。 虞老先生胸有成竹道:“自然有解,老夫需在姑娘的头顶c颈后及手腕施针,封闭了那些恶道,姑娘今后便可随意饮酒。” 被老神仙这么一说,自己就跟个贪杯的酒鬼似的。 换作旁人,或许并不敢让一个陌生人为自己针灸,但笑笑很相信眼前这位老人,望了望自己的爷爷,见爷爷也微微点头,便认真道:“请老先生为小女子施针,若能解此恶缘,小女子感激不尽,必当重谢。” “与其说是老夫与你们有缘,不如说是九山与你们有缘,”虞老先生一面说一面取出了自己的医用银针,“诸位能为九山村民造福,老夫感激不尽。此事虽是好事,老夫却希望能够保留一半九山原本的风貌。” 笑笑仔细想了想老先生的话,点头道:“我们定然会保持九山原本风貌的,便是这些大山也只对外开放一半而已,另一半的原始状态将永久保留。” 虞老先生闻言,欣慰一笑,手持银针开始为笑笑进行针灸术。 凉凉的银针扎入头部,起初有些疼,之后便只让人觉得清醒,让笑笑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回想了许多前世今生的事情,一时觉得,两世加起来所做的事情都不过是个,看起来经历了许多,但却松散浮夸,仿佛用手指轻轻一点,便会坍塌。 待虞老先生为笑笑取了针,便重新背上了他的草药筐,准备继续进深山采药。 众人盛情邀请老先生与大家共进午饭,老先生却道:“已习惯了野果野菜为食,松花泉水为饮,其他饮食只怕都吃不惯。” 这群凡夫俗子便不好再继续挽留,只得拱手目送老先生独自走进了深山。 “怕不真是个老神仙吧?”笑笑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神仙怎么会被咱们遇到,”唐老爷子不大信这些,但却很肯定虞老先生的能力,“这应该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高人。” 童山长一时也想不透,便也不随意发言。 “爷爷,方才在我针灸时,你们都聊什么了?”笑笑方才太过入神,并没有留神听几位说的话。 “说了说九山的事儿,还主动说起你们那位助学小姑娘。” “哦?我们助学怎么啦?”笑笑急忙问爷爷。 “说的都是好,说她最长寿,应该能活过一百岁。”唐老爷子羡慕地望着站在远处一无所知的霓节。 霓节这么长寿啊,笑笑努力想象了一会儿霓节未来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模样,不觉噗嗤笑了笑。 那边霓节似有所感,朝这边招了招手,笑笑便也招招手:“定然是他们架起锅来准备做饭了,我瞧瞧去!” 此时已是晌午,“炊事班”早就开始生炊造饭——前两天的那次烧烤大餐令童山长的肠胃极其不适,自那回起,大家每天晌午在山中的饭食便改为了热乎乎的炖菜。 唐老爷子随身带了个厨子出来,再加上几个书童和丫鬟都来帮厨,炖肉炖菜的香气很快就飘了过来,那厨子又备了个大煎盘,用以将随身带着的凉干粮焙热。 几个人里最嘴馋的就属笑笑和周先生了,如今两个人正眼巴巴地望着大锅里咕嘟嘟的炖菜:五花肉c排骨c马铃薯c秋白菜c萝卜c丸子c豆腐c蜜火腿,还有令周先生啧啧称奇并百吃不厌的白薯粉条。 “今日的伙食似乎比昨日的羊肉锅还好吃~”笑笑搓搓手,恨不得现在就夹一块肉尝尝软了没有。 “嗯!今日这一锅更丰盛!”周先生也赞叹一声,“等千层烧饼焙好了,我要用这些炖肉炖菜泡着饼一起吃。” “周先生最喜欢吃粉条,我最喜欢排骨和马铃薯了~”笑笑问旁边的霓节,“助学呢?” 霓节认真回答:“我最喜欢萝卜。” 难怪我们助学会长寿,连爱吃的东西都这样健康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月初三 ,山中岁月, 海上心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几日虽然都是游山玩水,但因有重任在肩, 笑笑一点不敢松懈, 一路玩一路思考, 还将每座山上的树叶野花以及有趣的石头全都收集起来,甚至那些标志性的树木和景点也都被笑笑做了编号记录。 为了保持九山的原始风貌, 笑笑几人也只游览了九座山中的一半:每座山上都选择了较为容易攀登的地方进行游览, 另外一部分则作为保留——或是自半山腰至山顶,或是整座山的另外一面,日后将想办法与旅游区进行隔离——保护环境是原因之一,保证旅游安全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等这些大山真正成为旅游景点的时候, 自然要设岗设哨地做好安保工作,因此, 那些山势格外险峻或是有野兽出没的地带,就被隔离开来了。 待几人马不停蹄地游览完九座大山,竟已到了九月初三。 直至傍晚时分,笑笑才同祖父一起回了唐府。 笑笑却是晚饭来不及吃衣裳来不及换地匆匆乘了马车从角门出去,小笛儿陪着姑娘一起,不觉问一声:“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温家香铺。”笑笑坐在马车里, 向车帘外张了张——九月初三是温西岫离京的日子, 说是戌时会从香铺路过。 说好了要来送他的。 小笛儿从食盒子里取出热腾腾的包子来:“姑娘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吧。” “你先吃吧, 我还不饿。”笑笑低头审视自己今日的衣裳——在九山为了行走方便, 几乎都是穿的胡服, 今日这件是深深的菱紫色, 檀香色的丝缎翻领闪着黄栌叶的暗花。 笑笑双手正了正头顶上的紫纱胡帽,熟悉的木琴巷就到了。 或许是进入深秋的缘故,温家香铺倒似一下子沧桑了许多,玫瑰的盛花期再久也总有开败的一日——如今这门前的玫瑰藤就只剩了旧绿的叶子,花儿开尽,留下一枚一枚橙红色的落拓果实。 深秋之后,街市商铺打洋的时间也提前了,此时的香铺子只有大厅还亮着灯。 厅里那些胭脂香露的气味却是久久不散的。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立在门口,见笑笑下了马车,便急忙迎了上去:“唐姑娘辛苦。” 笑笑还记得这个丫头,玫瑰宴那一晚在夏石斋留宿时就是这个温家丫头伺候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做傅珠。 因其名字大约是出自王维的《西施咏》——邀人傅珠粉,不自著罗衣(一作:傅香粉),笑笑便料定她应该是西子房里的丫头,如今见她似是专程在此等着自己,便又猜测此人该是从西子房里调到温西岫院子的。 傅珠扶着笑笑进厅里坐:“奴婢是四爷身边的丫头,如今领四爷之命在此地专候着唐姑娘,只为将此信交给姑娘。” 笑笑接过那封信来,并没打开看,而是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他这是,提前离京了?” 傅珠不觉佩服唐姑娘的聪慧:“还请唐姑娘海涵。” “何时走的?” “今日凌晨,”傅珠自不愿让唐姑娘产生误会,“四爷在香铺门前立了一个时辰,那时天还未亮” 傅珠也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既然说好了相送,又何必提前离开? 既然不准备接受送行,又何必在香铺门口傻傻站那么久? 这样东一下西一下,乱七八糟的,傅珠想为主子圆个谎都圆不来,如今只能无辜地望着唐姑娘:“全府上下谁也不知四爷今日离去,四爷既然告诉了唐姑娘,就是视姑娘与别人不同。” “他带了谁去?”笑笑身着胡服坐在窗边,帽子压得低低,仿佛个清俊少年。 “只带着两个制香的徒弟,这回连随从都不曾带。”在傅珠看来,四爷的那几个随从倒不如不带,若是被他们知道了真实行踪,定然要偷偷打小报告给老爷太太的。 笑笑点了点头,从头上紫纱胡帽一侧取下一枚紫玉帽饰来:“难为你说得清楚,又在此等了我这么久。” 傅珠本欲推让,但看着唐姑娘那毋庸置疑的表情,便谢过姑娘收下赏赐,凉凉的紫玉珠子冰在手心,这帽饰乃是一串小小的银叶紫葡萄。 傅珠想着,等一年后见到主子,便把这紫葡萄给他看,到时候一五一十给他讲讲今日的情景,告诉他唐姑娘的胡帽上就歪别着这串葡萄的。 笑笑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深澈沉黑的天幕上,一牙细细的白色弯月像个传奇般挂在天边。 傅珠跟着西子时便懂西子,跟着四爷时也懂四爷,偏偏眼前这位唐姑娘,实在让人看不透摸不准。 傅珠道:“四爷说过会定期写信回来的。” 笑笑的眼睛依旧望着那弯月:“他只是不愿匆匆别离罢了。” 被唐姑娘一解释,似乎什么事情都说通了。 傅珠见唐姑娘似要告辞,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未做:“奴婢该死,忘了正事儿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巾包来:“我们四爷让把这钥匙交给姑娘,说是到万不得已时才能用。” 笑笑打开层层手巾,看到里面的一串铜钥匙,竟是一把母匙连带九把子匙:“这样机密的钥匙是用来开什么门的?” “奴婢也不知,只奉命将此物带到。”傅珠咬了咬嘴唇,“奴婢亦会对此事保密。” 笑笑虽然不解,但还是将那钥匙珍重收藏起来,又令小笛儿从食盒子里选了一层热点心赏给傅珠,便乘马车离去了。 一路上从车窗望着天边的银月,只觉得路途漫长,走了许久才从香铺回到唐家。 在东角门的门口,居然看到了那顶久违的金顶轿子,笑笑让马车给那轿子让路,谁知那轿子还是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居然被获准出府?在笑笑心里,这个女人应该是被“终身监’禁”的那种。 两位侍女走近马车:“舜华夫人请五姑娘前来一叙。” 笑笑一怔,她居然认识自己的马车,少不得整了整衣裳,下了马车去那轿子里给她请安,微微低下头来,鼻腔里是满轿子的馨香:“侄女儿见过三姑母。” 舜华夫人今日似乎心情大好,娇嗔道:“说好了叫舜华的,姑母姑母的把人都给叫老了。” 笑笑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再次被眼前此人的华贵震撼到——墨黑的广袖长袍,右襟至袖端绣着深一朵浅一朵的各色长丝菊花,如同暗夜烟花一般热闹华丽,而左襟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喜欢你的帽子,”舜华开心地拉着笑笑坐在自己旁边,像个小孩子般对笑笑的胡帽左看右看,“我刚得了一盒子菊花,还有一盒子银杏叶,送给你插帽子用吧!” “侄女儿也得了一盒子好看的石头,夫人如不嫌弃,就拿去赏玩吧,放在鱼缸里花盆里养着也是好看的。”笑笑说着吩咐等在轿外的小笛儿,“去把那个装石头的红盒子取来。” “快别叫夫人了,那都是老太太们的专属称呼!”舜华亲自打开了那一盒子菊花,从中选出一朵紫金嵌玉的大丽菊来,帮笑笑别在帽子上,“哎哟哟,别提多俏了!” 笑笑一时无语,又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想来这朵紫金菊花很值些钱。 想起在九山时,曾与祖父谈起过这位神秘的三姑母,祖父的语气比较平淡:“是你亲姑姑,就是脑袋不大灵光,但却十分有钱,若是赏你什么宝贝就尽管收着,愿意卖就卖,愿意戴就戴,愿意送人就送人。” 祖父的后半句可以遵从,但前半句笑笑却并不信的——他当时的口气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女儿,倒仿佛在说个无奈的负担了。 唐家人很重视亲情,祖父祖母对亲生女儿不可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看我今儿的发式!”舜华愉快的声音将笑笑拉回现实,此时她正得意地向笑笑展示她的新发型——黑色羽毛制成大朵的菊花戴在头上,远远一看仿佛是黑色的发髻,细如蛛丝的银流苏自菊花下方垂下来,顶端串着夜光珠,荧绿的光更添妖媚。 “舜华今日别具风情。”笑笑实话实说。 舜华将那垂在左侧的银流苏拉过来,向右耳上一别,就成了一面细丝织成的银面纱。 有侍女将笑笑说的红色盒子端过来,舜华亲自打开来看:“嗬,这么沉!这花花绿绿的,难道是玛瑙吗?” “只是山上的石头罢了,我看它们好看,便捡了一些回来。”笑笑随意拿起一颗蜜色的石头,“若是冲着阳光看,里头的花纹就像一只蜜蜂!” 舜华对着琉璃灯照了半天:“看见了看见了!还真像个细腰蜂子!我要把这石头挂在裙带子上!” 笑笑见舜华手舞足蹈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也有几分可爱。 舜华将那一块块的石头拿起来细看:“笑笑你看,这个黑色石头上的白花纹像什么?” 笑笑起初看着像一只蝴蝶结,但又怕对方不懂,索性便道:“有点像一只圆翅的白蝴蝶。” “哪里有这样圆翅膀的蝴蝶?”舜华一个坏笑,悄悄冲笑笑耳边道:“我看像个屁股~” 笑笑: 舜华一路欢笑着,轿子就慢慢停了下来。 舜华望了望外头熟悉的住处,打了个哈欠:“我今日累了,不然一定要请你去楼上玩一会儿!” 笑笑并不想去那楼上玩儿:“天色晚了,舜华回去好好歇着吧。” “对了,我请到了东风馆的乐师为我弹琴,日子还没定呢,到时候你一定要来舜华楼捧场!”舜华把那些石头一颗一颗像宝贝般的收进盒子里。 “可是沉醉东风乐馆吗?”笑笑万没想到,她竟能将宫八声的乐师们从淇园搬到她舜华楼。 “我要听就听最好的。”舜华抿了抿珠紫色的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这样有钱,几十两黄金又算得什么呢。 笑笑告辞了舜华,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才打开了她赏的那两个盒子,菊花盒子里是各式各样的菊花,除了金的玉的宝石水晶的,另有绢制的绒制的纱制的通草的甚至木刻的;另一个盒子里,则是几十片各色金子打成的银杏叶片,看形状和纹理,与真实的银杏叶并无二致,令人称叹的是,在这些叶片间还滚动着几十颗大黑珍珠。 笑笑啧了啧舌,卖都舍不得卖,打算选一些当宝贝送给祖母和母亲她们。 “到家了,姑娘进院儿么?”小笛儿也被这两盒子宝贝惊呆了,姑娘还选了一朵娟纱的翠菊送给了自己,起初还觉得合宜,事后才发现那菊花的花心乃是一大颗祖母绿,吓得小笛儿戴也不敢戴了。 笑笑与小笛儿立在竹里馆门前,一时也不想进院子,只觉得心绪与往常不同。 走到漾碧湖边,便又看到天边的弯月,是深秋里极细的一丝凉意。 有角灯系在岸边的垂柳上,笑笑取出温西岫的信,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打开来看,也仅有寥寥的一句诗: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菊花大赏 ,笑笑院子里的小天井植满了喜容菊, 此时正值初花期,无数金黄的小花蕾如同满天繁星, 一大泼一大泼自墙头搭下来, 其间又有几朵争先开了的, 初开时为鹅黄,开久了就变成雪白, 那欣欣然的样子仿若少女纯真的笑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难怪人家说喜容菊也叫做笑靥菊呢, 让人看着就满心欢喜。”描红亲自用竹剪子剪下来几枝长满花蕾的枝子,“养到瓶子里能开好多天。” “姑娘昨日就让把那两个定窑黑釉圆腹瓶取出来了,”鹅梨在一旁笑眯眯地道,“老太太又赏了一对哥窑小蓍草瓶, 四太太赏了一对鹧鸪斑的花口瓶,咱们太太也赏了一对粉青釉的耸肩瓶。” 描红扑哧笑了:“总共就五间屋子, 哪里摆得下这么多瓶菊花呢!” 鹅梨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一副格外认真的样子:“黑釉瓶最适合插这种小朵的黄’菊了,鹧鸪斑的瓶子宜黄’菊也宜白菊,老太太赏的哥窑瓶子是月白的,那样子又是方方正正的蓍草瓶,倒适合插一些大朵的紫菊或红菊了, 太太赏的粉青釉则是什么颜色的菊花都能养呢。” “你才不过在上房呆了两三个月, 就懂的这样多了。”描红夸了鹅梨一句, 接着又压低声音道:“咱们还是小点儿声, 难得姑娘肯睡个懒觉。” 这几日姑娘因要写什么计划书, 便被山长先生特许在家里休息一阵子, 等将那计划书写好交上去了再恢复上学。 鹅梨便将手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谁知这一声还未嘘完,就听见染碧的大嗓门亮起来:“快来看呐,这么多奇特的菊花!描红,你见过方形的菊花吗!” 描红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见染碧兴冲冲领着几个婆子走进院子,每个婆子都小心翼翼的抱着一盆品种名贵的菊花,再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菊花摆在院子里。 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已经禁不住好奇围上来看了,染碧也不敢再大声嚷,但仍旧兴冲冲地招手让描红和鹅梨都过来:“快看五房送的菊花!居然是四方的!可真是奇了!” 描红也不免暗暗称奇,虽然在唐家当差已久,但三房这一家人一向最爱质朴野菊,像这些名贵大花只有在重阳日才买上几盆摆一摆的。 如今看这阵仗,怕是每到重阳日,各房都要互送菊花的,这时候就不能单凭喜好了,送旁人的花总得拿得出手才行。 譬如五房送来的这一盆方形菊花,实在称不上美观,但却又实在古怪奇特,相信五老爷一定花了不少金子才求来的这些方形花。 “他们赏了这么多名贵菊花,咱们院子还用回吗?”鹅梨小声问。 染碧笑道:“这些都是各房送给咱们老爷太太的,太太觉得花儿奇特,便每种分出一盆来给咱们这儿也摆了一份。” 鹅梨年纪虽小,却是个操心的命:“咱们院子回的是什么花儿啊?” “是咱们老爷从九花宋家定的‘绿水秋波’,”染碧指着一盆花瓣弯曲呈飞舞状的菊花,雪色里泛着碧绿,“听说是本朝名花呢。” 又有丫头指着一盆赭红色贯珠菊花,花瓣尖端皆都卷起一个金黄的小球来,看起来富丽奇特,染碧便向大家介绍道:“这是二房送的‘赤线金珠’,据说是二房的舅老爷从王爷家得到的花种,请有名的花匠培育了好几年才长出来的。” 染碧又指着一盆碧绿的圆盘菊花,花芯为橙黄色:“这是四房送的‘绿鹦鹉’,据说比红鹦鹉和金鹦鹉都贵!” 最惹眼的还属一盆正红色宽瓣大菊,花瓣的背面则是黑丝绒般的墨色,染碧清清嗓子介绍道:“这是老太太赏赐的‘巾帼须眉’!” 几个丫头全都啧啧称奇,像这些名贵品种的菊花,那些高墙外头的市井小民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想不到吧。 描红吩咐道:“把这些名花都摆到廊下吧,脚步轻一些,别扰了姑娘休息。” ——其实姑娘早就醒了。 方才染碧的那一声惊叹,就把笑笑从梦乡给喊到尘世了。 只是躺在床上一时不想动,眼睁睁望着秋香色的帐顶上绣着的片片红枫叶,脑子呈放空状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丫头们进了屋,在外间悄声说着什么。 先听描红道:“黑釉瓶盛着小黄’菊果然好看,就摆在次间儿吧,菊花虽说清香但总有股子药味儿,若是直接摆在寝室里,姑娘恐怕闻不惯。” 一时又听见染碧道:“澹台家也送花儿过来了,那个粉夔龙的颜色特别娇,二乔则是一半粉一半白,就像芙蓉花似的~” “你小点声儿!” 一时静了静,忽又听染碧笑道:“荷露姐姐这是怎么了,眼皮子上粘了个什么呀?” 荷露的声音:“今儿早上醒来,右眼皮子就跳得厉害,让人心惊肉跳的。” “粘了纸可好些?”描红问。 “还是不大好。”荷露语气沮丧。 染碧:“记得荷露姐姐常说眼皮子跳得准,据说你定亲那一日左眼皮子就一直跳呢?” 荷露轻轻啐了一声:“可今日是右眼皮子跳我今日得万分小心才是。” “哪里就这般迷信了,”描红道:“留一个人在正房就行了,咱们这一大群人都堵在这里做什么。” 又听窗外有人道:“魏家也送了菊花过来了!” 笑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没想到一个重阳节要提前预热这么久啊,还以为古人只是在那一日爬山登高而已呢。 笑笑穿着寝衣走出寝室,把外间几个大丫头吓了一跳:“嗬,你们今日人儿真全!” 笑笑望着正在默默插花的小笛儿,更加惊讶,这个人一直都在?简直在丫头堆里完全没有存在感啊。 四个丫头齐聚一堂给主子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始各忙各的了。 描红急忙喊小丫头端水进来,姑娘要梳洗了。 染碧一面吩咐着院里的丫头们,一面亲自出去帮她们挪花了。 荷露捂着有碍观瞻的贴着纸条的右眼,隐形人一般慢慢飘出去了。 笑笑梳洗完毕后,就清清爽爽地走到院子里去看那些菊花。 家里送的菊花都太过富丽,失去了菊花的本真:“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牡丹呢。”笑笑评价一声,又去看朋友们送的这些花儿:“芙蓉送的这般粉嫩可亲,瑞彩送的大气清爽,这几盆又是谁送的?” “这是温姑娘送过来的,说是自家种的并不值几个钱,姑娘自己赏玩或送人皆可。”染碧答道。 笑笑的目光被一盆白菊花吸引过去:近一尺长的长丝花瓣,尖端卷曲成小小白珠子,长长短短地泼洒下来,竟像是瀑布一般。 看了看旁边的标签,见写着“十丈珠帘”。 同样的珠帘菊花又有紫色黄色各两盆:“这两盆白的给太太送过去,金黄的给老太太送过去,紫色的”笑笑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旁的小笛儿,“给她送过去吧。” 这个她,指的就是舜华。 温家的菊花还在被源源不断送进院子来,笑笑不觉失声笑道:“这是要让我开花市呢?罢了,既然这样,不如就借花献佛吧。” 笑笑从中选了两盆荷花状的芙蓉菊,送给澹台芙蓉;又选了两盆疏而有型的“古龙须”,送给瑞彩;还选了两盆“玄墨”送给霓节;最后选了两盆“谪仙”送给四婶婶。 温家给自己解决了礼尚往来的大难题,笑笑舒了口气。 “姑娘,那给温家的回礼呢?”小笛儿提醒一句。 笑笑这才回过神来,只想着把温家的礼物送人,却单单忘了温家,在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她们家什么菊花没有?不若这样,将我房里刚插好的那一瓶喜容菊给送过去吧,虽不名贵,但也是我眼前之物。” 想起前两日温西岫的不辞而别令西子哭红了眼睛,笑笑也不由有些心疼:“再去库里看看,我记得收着两幅我小舅舅画的山菊花。” 丫头领了命,便去找描红领库房钥匙。 “我娘在做什么呢?”笑笑一时不大习惯这样悠闲的上午,便打算去前院看看珊娘。 走过这满院子的菊花,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向前院走去,便见慈姑与簪花两人正立在廊下,表情是罕见的忐忑不安,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笑笑与慈姑正对上目光,甚至在对方眼中还看到了一些哀痛之情。 笑笑心下一沉:“发生了何事?” 慈姑急忙拉住笑笑的手:“姑娘小点声,千万别被太太听见!” 笑笑指了指屋里,慈姑低声道:“太太近日十分困乏,睡得也久些。” 笑笑先松了口气,刚才还在担忧母亲的身子,此时正是怀孕头三个月,笑笑还以为是珊娘出什么事儿了。 慈姑四下里看看,便低声道:“咱们去二院吧,那里最清静。” 于是乎,主仆四人又从三院来到了二院,慈姑让簪花与小笛儿在门口守着,自己便拉着笑笑进了屋。 虽然知道不是珊娘的事情,但笑笑还是心神忐忑,来到元龙朝这些日子,还从未见慈姑如此不安。 进了屋才发现,慈姑不知何时早已满脸泪痕,见周围无人才敢痛哭出声来:“老太爷他”慈姑哽咽着说不下去,便又捂着面哀哀哭起来。 “我爷爷?他老人家怎么了?”笑笑说完这话才觉得不对,慈姑口中的老太爷指的应该是外公 “是我外公?”笑笑见慈姑咬牙点了点头。 一时间,各种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是得了大病?还是已经 慈姑哽咽了几声,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方才兰溪来人报了丧,老太爷他已经” 听见“报丧”二字,笑笑只觉得脑袋轰了一声,一时难以接受这晴空霹雳般的噩耗。 “这两日太太总在念叨老太爷,还说要回兰溪瞧瞧,或许这就是心有所感吧”慈姑边哭边道。 笑笑的眼泪也奔涌而出,扶着慈姑哭了许久。 “我们也不敢告诉太太,怕她禁不住,可这样的事儿不告诉也不成啊!”慈姑红着眼睛挨声叹气,“从咱们这儿到兰溪去,又是陆路又是水路的,怎么也得走一个多月太太的身子还不足三个月,如何经得住这样的车船劳顿但若不去,便是不孝啊!太太此番是必要回去的!” 笑笑在哀痛中又充满了疑惑:“我外公是得了什么急病吗?” “据说从去年冬天就一直咳嗽,今年入了秋,更是咳出血来说是肺痨。” 笑笑实在不记得外公得过什么咳嗽哮喘之类的病,每年体检肺部也没什么问题,而且外公一向重视养生,人虽然略瘦,但身体比爷爷也不差。 怎么会突然得了这么个要命的急症呢。 笑笑满心的狐疑:“来报丧的是什么人?” “一个是路管家的儿子稚笔,一个是李嬷嬷的儿子大福,”慈姑擦干了眼泪,一味悲伤没什么用,眼下得想出办法才行。 “慈姑以前可曾见过这两个人?” “见是见过的,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了。” “慈姑还能认得出来吗?” 慈姑惊讶地望着笑笑,莫非姑娘以为这丧信是假的? “孩子们一年一个变化,这怎么认得出来,”慈姑一时又觉得姑娘的猜测不大可能,“再说谁会拿这样的事儿乱说呢。” 笑笑一时不语。 慈姑思索许久,还是认为假报丧这样的事不成立:“若是有人想骗钱,那也该报喜才是,起码还能多得些赏钱呢。” “若不是为了钱呢,那就是有其他目的吧。”笑笑不再激动,而是陷入了冷静的沉思。 慈姑不傻,被笑笑这样一点拨,一时也觉得此事可疑:“咱们最担忧的就是太太,一是怕其经受不住打击;二是担心回兰溪奔丧要经历车马劳顿之苦。” “我母亲已年过三旬,怀胎极为不易,若是听见如此噩耗,轻则伤了胎气,重则只怕胎儿不保。”笑笑不觉暗恨此人的心狠手辣,“就算勉强保住胎儿,若再经历长途之苦,只怕身体会遭受极大损耗” 慈姑不免一阵后怕:“幸而让他们在二门外等着,并没有放进来让其胡言乱语只是,万一此事是真的,咱们老太爷年岁已大,万一” “我大舅不也在京都吗?就算是报丧,也应该是先去儿子家再去嫁出去的女儿家呀!”笑笑暗恨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赶紧派人悄悄将此事告诉我爹,让他去我大舅家走一趟吧。” 慈姑闻言,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有理!” 笑笑想了想,又急忙道:“咱们赶紧去二门外见见那两个人,可别让他们继续胡言乱语,万一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就真乱成一锅粥了!” 慈姑连声道:“这个姑娘不必担忧,奴婢已经让瓦楞儿和石头两人守住他们了。” 笑笑点点头,沉吟道:“让簪花好生陪着我母亲,咱们两个这就去二门外审审那两个家伙,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旁敲侧击 ,张婆子也是唐家的老人了, 二门上的婆子丫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儿,只有她张婆子是铁打的门神, 仿佛一百年都不会变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因此, 任何细节也逃不过门神的眼睛。 今日这两个小子打一来到二门, 张婆子就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短打扮,但穿的干净利索, 行事做派也极有规矩, 一看就是大门户里出来的下人。 二门上的丫头跟了张婆子两年,也是带眼识人的,直接领着两人进了二门待客用的屋子。 丫头看到的是皮囊,但张婆子看到的是芯子——这两个人衣着极素, 面上除了奔波疲惫之色,还隐隐夹杂着沮丧与哀痛, 话也少,只说有要事需面见三太太。 张婆子见状,便料定了两人是三太太娘家过来的,此番定然是亲家老太爷出了事了,便也不过多盘问,只让丫头火速把慈姑叫过来——三太太有了身子, 若是听见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出了岔子, 自己可担待不起。 二门上自有其待客的规矩与门道, 冷脸与热脸仅仅是两个极端, 至于那热中带冷与冷中带热, 那就得让人细细琢磨了。 此刻张婆子就是冷中带着热, 命人端了一大壶热茶进来,就让闲杂人等都去屋外头候命了。 张婆子亲自给两人倒了茶,一副拉家常的表情:“天也凉了,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有劳嬷嬷了。”两个人点点头,便端起茶来喝。 张婆子又道:“这一趟辛苦了,从江南赶到京都,路可不近呢。” 两人闻言均都一怔,自己只在大门上自报了家门,上了二门还只字未说呢,却都被眼前这老太婆给看透了。 一个浓眉毛的小子便道:“嬷嬷好眼力,我们正是谷家的人。” 张婆子无声一笑:“二位可别嫌我老婆子不给面儿,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让太太直接来二门的道理,如今老身斗胆做主让太太身边的人先过来,到时候自会领着你们去见该见的人。” “还是嬷嬷想得周全。”两人倒是颇为礼貌,不愧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即使小厮也比旁人家的文气些。 张婆子便也不再多说,虽说二门这地方就是全府的消息站,但这也得分事儿,哪些事儿该打听,哪些事儿不该打听,张婆子自有分寸。 再说了,有些事根本不必费口舌打听,只看一会儿慈姑来了是个什么情景,便一清二楚了。 等慈姑与簪花一道来了,见二门已被张婆子清了场,竟由她亲自守门,心里便预知事情不妙。 张婆子极罕见地只身在门外守着,不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里头的哭声,张婆子有些残忍地为自己方才的判断暗暗叫了个好。 等那门开了,慈姑与簪花两个俱都肿着眼睛,慈姑毕竟在内宅当值多年,虽说哀伤却不至失魂落魄,此刻倒还记得掏出钱来放在张婆子手心:“劳烦张嬷嬷派人从伙房叫两碗热汤面,那两个孩子从清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张婆子掂了掂分量:“两碗面条哪里用得了这么些钱老身斗胆说一句,慈姑莫要如此悲痛才是,三太太那边还指望你给开解呢。” 慈姑听见这贴心的话,便扶着张婆子的手道:“可我们太太的身子如今倒不知是先禀报老太太还是我们太太了。” 张婆子说两句现成的宽心话还好,但给旁人拿主意这种蠢事儿,自然是不会干的:“慈姑跟了三太太多年,自然比我们这些外人更了解主子。” 慈姑一时也做不出决定,便又吩咐簪花:“让瓦楞儿和石头过来陪一陪他们两个,好歹都是发小。” 簪花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那时候才多大,他们两个又常年在庄子上,早就记不清了。” “唉,说起来也好多年没回去了”慈姑与簪花两个一面说着一面远去了。 张婆子也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三房的太太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听说八月十五摸秋还摸出一对瓜来,明明是这样好的兆头,却偏偏横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就算慈姑先禀报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拦着儿媳妇不给人家亲爹回家戴孝哭灵吗? 不一会儿,石头两个小厮就来了,进屋陪着那两个小子说话,口气虽礼貌却并不亲切,可见是分开得太久早已不认清了。 下人们就是无根的草,主子到哪便跟到哪儿张婆子此刻懒得感慨这些,只听着屋里的几个小子说话,那石头是个机灵些的,也跟着三老爷出去过几回,便懂些个事,此刻正问那两个小子为何没带讣告过来。 听到那两个小子的回答,张婆子才知道兰溪那边竟然没人守在老爷子身边,大儿子在外做官,女儿又远嫁,小儿子似乎在外云游作画,此刻家里只有老管事在做主,因是给自家人报丧,便没来得及写讣告。 石头倒是振振有词地说,姑娘嫁出去就是外人,应该写讣告的,再说唐家老太爷老太太说不定也要看的。 便又听那两人道,大老爷去外省办差并不在京都,此刻已有人前去报丧了,所幸离兰溪并不太远,说不定还能赶上给老太爷守灵出殡。 张婆子听见此言,也跟着松了口气,等谷家大爷回去了就能做主了,听说谷老太爷生前也是做过官的,其丧礼就得按照品阶仪制来办了。姑太太最快也得一个月后到兰溪,赶不上出殡,也得在牌位前上柱香才是,说不定还得在兰溪守孝几个月才能回来。 张婆子摇了摇头,三房这回可真是乱了。 过了很久,慈姑才再次过来,这次身边还跟着五姑娘,两个人都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慈姑让石头两个小厮先回去,又叮嘱不让乱说,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 待屋子里静下来,慈姑才深深叹了口气:“两位在这里略等一等,说不定咱们今日就启程。” 两个小子闻言一怔,就连张婆子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启程,便听那浓眉毛的小子道:“姑太太她” “我娘哀恸不已,但坚持要立即启程。”五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似是不愿意继续这悲痛的话题,便问慈姑道:“这两位都是谷家的家生子?” 慈姑点点头,指着那浓眉毛的小子道:“这是路管事家的小儿子稚笔,”说着又指指另一个:“这是李嬷嬷的儿子大福。” 五姑娘冲两人点点头:“都是谷家的老人儿了,想当年路管事随外公去过不少的地方,那李嬷嬷也是看着我娘长大的,记得嬷嬷的针线十分好,我小时候的很多衣裳都是她给做的。” 两个小子连声道:“五姑娘言重了,实在是不敢当,老太爷对我们恩重如山,这些都是该做的。”两人说着,眼圈就有些红。 “稚笔,你这名字定然是外公给起的。”五姑娘说道。 稚笔一听这话,不觉溢出眼泪来:“他老人家临走还叫着姑太太的小名儿” 五姑娘听了这话,便用帕子遮面低泣。 慈姑只得劝道:“姑娘仔细哭坏了身子,去兰溪的路还长着呢,太太还指望着咱们劝呢” 那位大福便接口道:“不知这一趟姑老爷是否与咱们同去?” 五姑娘略带哽咽地道:“外公不仅是我爹的岳丈,还是我爹的恩师,两人的感情堪比亲生父子,我爹这回宁可缺席赛锦大会也要赶去兰溪守丧的。” 两人闻言连说姑老爷仁义。 慈姑看了看大福,突然道:“这孩子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大福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极少在府上当差,大多都是在庄子里,姑姑说不定是记岔了。” 慈姑却摇头道:“你小时候胖的跟个小圆球似的,如今却清减了好些。” 大福红了红脸道:“大了就慢慢瘦下来了。” 慈姑接着说:“当年你爹管着咱们家最有油水的庄子,又有田地又有果园又有牲畜的,还管着几个大鱼塘,自然就把你养得胖胖的。” 大福抓了抓脑袋,低声道:“那都是托老太爷的福。” 慈姑又摇头道:“要谢得谢在天上的老太太,当年把你爹调到庄子上还是她老人家的主意呢,你娘能嫁给你爹也是他老人家牵的线儿呢。” 大福连声说是,似乎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哀伤,还主动说起了当年庄子上的牲畜有多肥,鱼塘里的鱼有多大,果园里的果子有多新鲜。 张婆子冷静在一旁听着,也并未觉得不妥,但看慈姑的面色,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同。——说起来也是在掉眼泪,但却不像之前那般真切。 又听五姑娘道:“这一趟路途遥远,我们总还得在后宅好好收拾一番,已经给我爹那边报信儿了,他恰巧在兰溪商会,不若你们去他那里等着,到时咱们都在那里会合。” 慈姑也点头道:“不提这个还忘了,今儿早上老爷还说兰溪的胡老板今日刚刚抵达京都,据说是快马加鞭了十几日从兰溪赶过来的,为的就是参加这次的赛锦大会。兰溪谷家发生这么大的事,那胡老板肯定早已得知了,大概咱们老爷知道的比这边还早。” 两个人闻言,面色便有些不自然。 慈姑想了想道:“你们两个还是先过去吧,家里的一些细节少不得要说给姑爷听。” 那稚笔还算镇定,大福却有些目光闪烁,抬头问得一句:“姑太太那边怎样了?” “正在让仆妇们收拾东西呢。” 大福关心道:“姑太太与老太爷一向父女情深,小的们只怕姑太太乍闻此信” “这恐怕不是小厮们该担忧的事儿。”五姑娘的脸上莫名其妙泛起一丝冷笑。 张婆子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直觉这里头有事儿,但却一时想不明白。 慈姑突然拍了拍巴掌,屋子里霎时就进来了几名壮汉,竟将这两个小子扭住绑了起来。 张婆子揉了揉眼睛,这戏剧性的变化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慈姑!姑娘!这是何意啊?”两人在大汉们的钳制下,自然是动弹不得,此刻只能胀红着脸询问。 五姑娘不觉一笑,一手指向了那浓眉毛的小子:“稚笔,我再问你一句,你的名字究竟是谁给起的?” “是是老太爷” “这有什么支支吾吾的,旁的不知,难道连自己名字是谁起的都不知么?”五姑娘饶有兴致地望着躲躲闪闪的稚笔,“你这名字明明是我小舅舅给起的。” 稚笔额头渗出汗来:“小时候的事儿,爹娘也很少提起来,小的自然记不清了。” “好,别的记不清,那你爹当的什么差总该清楚吧。” “我爹,是谷家的管事啊,一直跟在老太爷身边的。” “老太爷为官时,你爹是否在身边?” “是” “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也罢了,连自家的发迹史也忘了吗?你父亲明明是谷家管内务的,从来没有随老太爷外出过,刚才我提到此事,你反倒是一脸默认,难道连自己父亲以前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吗?” 稚笔支支吾吾起来,一旁的大福比他还要紧张,汗珠子大滴大滴落下来,就听五姑娘笑道:“再说说我们大福,你娘是李嬷嬷没错吧?” 大福一脸骇然,竟不知如何作答。 姑娘失声笑道:“我怎么记得你娘明明是张嬷嬷啊?” “这许是小时候” 慈姑便也笑起来:“别的倒还罢了,连亲娘是谁都忘了吗?” 张婆子渐渐听明白了,这两个小子居然是假传消息的两个骗子,不由啐道:“张嬷嬷?谁他娘的有你这样的贼儿子!” 五姑娘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道:“看我这记性,你娘就是李嬷嬷没错,当年是管厨房的,做得一手好饭菜,却丝毫不通针线,我方才说你娘给我做过好几身衣裳,你竟就默认了?” 大福早已紧张得体如筛糠了,此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慈姑接口道:“你小时候明明瘦的跟个猴子似的,我方才说你胖的像个圆球,你倒还点头称是?” 张婆子在一旁听得也直笑,又听慈姑继续道:“还有你爹管的庄子,明明是一片养蚕庄子,偏偏说有那么新鲜的果子,那么大的鱼,那么肥的牲畜,也不知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两个人再也撑不住,就地磕头道:“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们也是收了人家的钱,就干起这丧尽天良的行当了!小的们对不起慈姑,对不起姑娘,更对不起太太啊!” “你们最该对不起的是我外祖父。他老人家平白无故被恶人如此诅咒,此恨何以甘休!”五姑娘加重的语气令张婆子都心生寒意。 五姑娘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一般人听见丧讯传来,往往第一时间就懵了,那还有时间考虑其他,更别提这样一句一句的细细考证了。 张婆子低头望着“就地伏法”的两个可恨骗子,这是自己守了二门20多年来,第一次看走了眼,不觉也狠狠道:“假传丧讯,丧尽天良!京都哪户宅门里没有个把擅长审人的狠手儿,总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找出那黑心歹毒的幕后主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想不到 ,水落, 却未石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幕后主使者使出巨金找来这两个惯骗前来演戏,只求两个后果:一是使谷珊娘过于悲痛, 最好能伤及胎儿, 若得此结果, 酬金将加倍;另一个目的就是搞垮唐起帆的生意,若能使唐起帆不来参加赛锦大会, 酬金也会加倍。 对于珊娘的打击, 笑笑已经预想到了,但对于起帆缺席赛锦大会的事,笑笑却没能分析那么深。 如今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若是起帆坚持参加赛锦大会而耽误了回兰溪奔丧, 那不只会伤了妻子珊娘的心,恐怕还会落得个不孝的骂名;若起帆以家庭和恩师为重, 坚持回兰溪奔丧的话,那必然会缺席本届赛锦大会,失去了御用制造商的身份还是小事,说不定会因此得罪了公主——能够获得参赛资格本就是公主的恩赐,届时本人却未到场,岂不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就算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能够体会家孝为先, 但在赛锦大会那样的喜庆日子里, 听到奔丧这类话题, 难免令人觉得扫兴不吉——更何况, 那一日还是公主大婚之后回门的日子。 反正唐起帆这一步怎么走都是大错。 手段高明, 其心可诛。 两个骗子是由唐起帆亲自来审的,把能挖到的东西都挖了出来,却还是未能查出幕后指使者究竟为何人。 ——“是个女子?”笑笑听到父亲的答案,不觉蹙着眉头道。 此刻父女二人都坐在竹里馆门前的眠空亭里,身边也没有下人跟着,可谓一次名副其实的单独谈话。 笑笑也知道,这幕后指使者肯定不会让两个骗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女子,莫非就是辛冉?” “应该不是,自从知道了辛冉这一条线索,我一直派人暗暗盯着辛家,这些日子以来,辛冉并没有与不明人士有所来往。”起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今日之事大过了自己的想象,若非骗子被笑笑及时识破,此刻妻子是否安在都不得而知。 “那女子是怎样与他们接头的?事后酬金又将如何给他们呢?”笑笑问道。 “说是在锦春楼的雅间里,那女子戴着面纱,年纪大约二十出头,那女子承诺在事成之后会派人将礼金送到他们的住所。”起帆似乎也想不出这女子究竟为何人,“定然不是辛冉,这些日子她从未踏出过辛家半步,更不可能出现在锦春楼里。” “布置这样大的陷阱,楚殿秋定然会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做,没想到除了辛冉,他还有其他的‘自己人’。”笑笑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楚殿秋做的,尤其涉及到日后赛锦大会的事,罪魁祸首无疑就是楚家。 “不会是楚殿秋。”唐起帆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衰草与泊船,说出了这个让笑笑不理解的答案。 “为什么?除了他还能是谁?!” “正是想不出是谁,才如此苦恼。”唐起帆回眸望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渐渐变得柔软,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顶:“谢谢你,笑笑。” “”笑笑还沉浸在方才的疑问中,被父亲这一说反而愣了。 “今日若不是笑笑,咱们这个家说不定就塌去半边了。”起帆的眼中含有深深的暖意。 “一家人说这些外道话干啥。”笑笑此刻脑袋乱哄哄的,索性站起身来在亭子里踱起了步子,“爹,您为何认定不是那楚殿秋干的?以前猫眼儿不也在赵州做过这类勾当吗?那猫眼儿又曾与他琴语传信,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今日之事,比那赵州之事更加严重,手段也是同样的卑鄙,不是他又能是何人?” 起帆望着眠空亭那青苔斑驳的亭柱:“因为,他对这次赛锦大会很自信,他更希望能在会上赢了我。” 这个理由笑笑并不服:“他们家曾经栽赃姚家,令姚家被满门抄斩,在他们楚家眼中的商道,分明就是不择手段!” 起帆似乎不想再说,但看了看笑笑,还是说道:“再一个,就是珊娘。” “我娘?” “他们在赵州时,的确想置你于死地,对于今日珊娘腹中的胎儿,大概也不想让他活吧”起帆的目光变得比这深秋的孤亭还要冷,“只是,他不会去伤害珊娘的。” “这还不算伤害?当年我若是跌下梯子死了,我娘该怎么活下去?这难道还不算伤害?!” “对于楚殿秋来说,你是唐起帆的孩子,那就该死。” “那我娘” “他不会让珊娘死的,他只是想让珊娘身边关于唐起帆的一切,全都消失。” “” “尤其是那些孩子。” 笑笑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个楚殿秋大概是母亲当年的倾慕者,而且应该是个很疯狂的倾慕者。如此一来,他对唐起帆的恨就不难解释了。再加上他们楚家后来的倒塌,也被他一笔算在当年在赛锦大会上夺魁的唐起帆身上。 “也许爱得极深了,就从中生出了恨。”笑笑说了一句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话。 起帆也并未感到惊异,只是道:“他不恨珊娘。” 见笑笑不语,起帆进一步说道:“当年楚殿秋策划沉船之案,可谓滴水不漏,任何人都寻不到其弃船逃生的蛛丝马迹。”起帆的手指将亭柱上的青苔刮下来,便是腻腻的墨绿一团,“今日之事若由楚殿秋来做,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笑笑像在听怪物事迹一样听着楚殿秋的事,这个人居然如此可怕,难怪当年人们谈到楚家会说“闻楚色变”。 如果这件事真的与楚殿秋无关,那会是谁干的?唐家是何时开始四处竖敌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看不见的敌人在伺机而动?! 笑笑深深吸一口气,走出亭外,抬头看了看那块写着眠空亭的竹匾,渐渐压下烦躁的心绪,试图从这些乱线中找出线索:“刚才您说,那女子承诺,事成之后会派人将加倍的酬金送到他们的住处,咱们能不能将计就计,制造假象来引蛇出洞?” “这个法子我也想到了,但是,只怕这笔酬金是永远都不会送到的。”起帆望着湖边,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的人,是不会兑现承诺的。” “可那两个骗子怎肯善罢甘休,他们难道就不怕对方不兑现承诺吗?这些骗子们都不简单,没有个能制约双方的条件,他们才不肯去卖这个命!” 起帆顿了顿,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能如此心思洞明。 “父亲为何不说话?”笑笑加深语气,改称了父亲——凭借女子特有的第六感,笑笑总觉得父亲已经知道真相,只是不愿说而已。 唐起帆站起身,慢慢走向湖边,湖风将他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是家里的人做的。” “谁?!”笑笑有些情绪失控,家里的人?难道是亲戚?甚至一下子联想到嫉妒珊娘怀孕的五太太上头来,但又觉得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是我的人。”起帆的嗓子有些沙哑,“一个跟了我很多年的伙计,从小就跟着。” “他,为何这样做?” 起帆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这两个骗子若想趁乱离开,也总得有人里应外合才是,我即是从这一点上入手,逼他们说出来的。” “那人是谁?他是主谋还是帮凶?” “该是帮凶吧,如今此人已逃,不知何踪。”起帆的斗篷被风吹得斜飞起来,上面的祥瑞图案扭曲得如同一个怪异图腾,“是寿昌。” 寿昌,自小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在这些年轻管事里,可以说是父亲最为看重的人,也是最为信任的人。 这个人,为何要将东家一家逼向死路呢?! “寿昌定然不是为财,此人我看着长大,并非贪婪之人。”起帆的声音渐渐压低,“我至此都不相信,寿昌知道此事的全部内容,他或许只是被人所利用。” “他又不贪财,会被什么人所利用呢?” “此人我亦想到了。”起帆转过身来,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该是海意阁之前的一位画样师傅,姓云。” “云懿!”笑笑早该想到是她。 “正是此人,寿昌曾属意于此人,但这云懿不知为何突然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 如果是云懿策划的,这一切就不难解释了。 云懿对珊娘的恨由来已久,尤其听说了珊娘再次怀孕的事情,大概更加切齿吧。 至于她对唐起帆的复杂感情,大概这才叫由爱生恨。 云懿不是楚殿秋,她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家族背景,也没什么值得缅怀的光辉历史,她不过是一个游走于市井的布衣女子,她更爱她自己。 求而不得,不若毁之。 云懿自来就是这样,没有谁比笑笑更了解这个前世的继母。 但,云懿是贪婪的,她一定能从中得到好处,才会冒险为之。 “我们能否在京都遍地撒网搜寻云懿和寿昌的行踪?”笑笑问。 “我们并非官府,这种搜查只能暗地进行,有人若是自此躲起来不露面,只怕很难搜到。”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跑了?” “他们的背后定然有其金主,不然也不会做如此冒险之事,这位金主此刻恐怕已经送其离开了。” 笑笑只觉得空有一腔激情和力气却全都使不出来:“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是” 起帆慢慢说出四个字:“赛锦大会。” 云懿的整个脸几乎都肿了,也不知被眼前这个可怕的人连扇了多少个巴掌。 更令人难受的是,这个人扇完了自己,还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倒有狗胆自作主张。” 云懿的自尊心被踩在脚底下,对唐起帆的恨却更加清晰了,这恨就像一个人在烛光下的影子,被放大扭曲在墙壁上,仿佛一只可以吞噬一切的怪兽。 云懿红肿着脸,垂目道:“云儿只是想替公子分忧,让他唐家早一日家破人亡。” “我是想赢了唐起帆,而不是杀了他。”此人低头望着云懿,周身发出迷人的麝香气息,“珊娘,更不能死。” 听到珊娘两个字,云懿的眼睛便冒出火来,这个女人仿佛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女妖,诱惑着自己去杀她砍她,等自己费尽了力气,那砍杀之处却只冒出缕缕青烟来,女妖仍旧不知所踪。 此人已经懒得看她,将头别向窗外:“你若再去挑事,我就将你直接织成一匹花纹丑陋的锦缎,给你的情夫裁衣裳用。” “可是,她已经有孩子了!”云懿突然厉声道,“你明明说给曾经他下了药,他们不可能再有孩子的!” 对方的脸逐渐变得阴沉:“别再问这些蠢问题,今日就带着你的家奴情夫出京都,年前都不要露面。” 云懿闻言,有些焦急:“公子说过要带我去参加赛锦大会的!” “谁叫你犯下如此愚蠢的错。”男子背起手来,望着窗外浩瀚的星纹江,“做得粗糙不说,即便侥幸赢了,也赢得不漂亮。” “谁知唐家人都如此冷血,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能静得下心来慢慢审问。” “做下此事之前,就该想到对方或许会审问,如此大的动作,就该全力做得圆满才是。” 云懿恍然大悟,若是由他来做,说不定会真的去兰溪谷家买通两个伙计过来 “你们速速离京,去往沧州的绸缎庄先躲些日子。” “公子,求您带云儿去参加赛锦大会吧。” “那一日是最重要的时刻,我绝不会带个蠢人前去。”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将江水拍起惊涛骇浪。 云懿突然无比残忍地一笑:“赛锦大会你不可能赢了他,你根本不可能赢了唐起帆!”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窗边这人的心情并未被云懿影响到,提起赛锦大会来,反而泛出了一抹极其自信的微笑。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亲近庖厨 ,笑笑为参加赛锦大会准备了好几身行头, 但选来选去都不甚满意——不可过于低调,又不可过于出挑, 公主大喜的日子不可穿得太素, 却又绝不可太艳——中规中矩是很好, 可自己此次又是代表着唐家海意阁的形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最最重要的是,这次活动非常官方, 要面见的可是本朝嫡公主与国婿, 每一处小细节都不可忽视。 窗外已是霜染红叶c光含黄花的酽秋,笑笑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呆呆地望着宝蓝色天空上的北雁南飞,是从何日开始, 本该静好的日子里开始暗流汹涌? 笑笑闭上双目,阳光下的木躺椅一摇一摇, 仿佛身在暗夜里的商船上。 “海洋是仁慈的,亦是美丽的。”笑笑默默背诵着这些经典文学中曾经发光的句子,“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笑笑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决定让自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般,陪着父亲去参加驸马府的赛锦大会, 就当做是去见见世面。 至于比赛的结果那些有关审美的事儿, 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哪里知道, 唐家在九月初八这一日收到了驸马府赏赐给参赛宾客的统一行头, 据说这是在前几届赛锦大会都不曾有过的事。 嫡公主的派头果然不一般。 这一身行头的颜色虽然不鲜艳, 却是非常舒服的暖色调——笑笑想象中的深宫就是这种古旧的暗朱色, 镶着古金古银的瑞兽花纹,首饰也并非明灿灿,而是内敛的烛光般的色泽。 描红小心地捧起那顶暗朱砂色纱帽:“这下子可不必发愁梳什么发式了,姑娘只将头发网进纱帽里面便可。” 笑笑试着戴上那纱帽,确实大小松紧正合适,描红在一旁打量着镜中的姑娘:“姑娘极少穿戴这样深重的颜色,如今这样一打扮,倒像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说着又从公主所赐的首饰盒里取出一件帽饰,别在了笑笑右额上方的帽缘位置。 这件帽饰非常别致,是一对飞舞的墨玉燕子,共同衔着一枝金柳,无论式样与颜色都与纱帽非常匹配。 小笛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姑娘这样打扮与往常都不同,一时又忍不住问:“奴婢不懂,为何这帽饰要做成两只燕子呢?” 描红也不懂,便看着姑娘。 笑笑这几日恶补了许多与素商公主有关的信息,想了想便道:“说起这燕子的确大有来头,当今皇上赐给公主的封地便为燕州,这是其一;再者就是,本朝驸马出自簪缨管氏,其祖上算得本朝的开国元勋,管老将军还曾被开国皇帝称之为‘瑶光星转世’,因此管氏一门为感念皇恩,便将舞燕作为了家族图腾,这便是其二。” 小笛儿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隐约记得瑶光乃是北斗七星的第七颗,又曾翻黄历看到过“瑶光星散为燕”这样的话,一时明白却又未参透。 笑笑此时已经穿好了公主赏赐的衣裙,乃是一袭暗朱色束腰长裙,又有长丝绦系着的赤色小丝袋,上面绣着茱萸。 描红不觉感慨道:“公主殿下想得如此周到,明日大会恰逢九月初九,殿下连佩戴茱萸的小袋子都提前给备上了。” 笑笑微微一笑,这哪里是公主想得周到,分明是她手下的人办事得力罢了。 首饰匣子里又给准备着束发用的银排簪,小圆珠子似的红珊瑚耳坠子,配套的红珊瑚手链 主仆三人正一样样看着,便听门外的丫头喊了声云偏大姐姐,随即便见云偏笑着走进屋来:“老太太派我来瞧瞧姑娘,说明日毕竟要去帝婿之家,需做足了准备才是。” 笑笑站起身来让云偏看自己这一身行头:“这些都是公主赏赐下来的,准备早已经做足了。” 云偏夸赞一番,又道:“老太太那边都准备好了,让三老爷和五姑娘明日早上在小唐村用饭。” “承蒙祖母想着。”看来这赛锦大会乃是唐家的一件大事。 “老太太让姑娘今夜早些休息,晚饭吃些易克化之物,这两日夜里总有风,夜间需关紧了窗子,以免深秋之夜受了寒凉”云偏将老太太的话一一带到。 这件事简直比出嫁还要郑重。 笑笑也很听话,完全按照祖母吩咐的来,晚上早早就躺在床上了,脑子却兴奋得睡不着,不能自已地幻想着明日驸马府的胜景,幻想着那一幅一幅如同华丽电影一般的锦缎,甚至幻想着见到楚殿秋时的情景,这个人将要参展的那些殿秋文锦,是否真如同素商公主的降生所带给京都的喜悦一般,令全场为之沸腾呢? 父亲,他又将以怎样的姿势与之对决? 唐家将展现给世人的又会是怎样的惊艳? 暗夜里思索间,外面的世界却突然热闹起来:伴随着一阵阵打在床帐上的亮光,夜空中便传来一声声烟花爆灿的声音。 笑笑却没有动,躺在枕头上望着帐顶绣的那些红枫叶,被一瞬又一瞬五彩的光芒打亮,因这午夜突然的璀璨,烟花破灭之后的黑暗便显得愈加深重,真仿若这半暖半冷的季节与心事一般。 描红似是也醒来了,小声嘟噜着是谁家在深夜里放烟花。 笑笑没有搭腔,只当自己睡了。 这样盛大的烟花,总不会是普通百姓家燃放的。 说不定是驸马府,说不定是楚殿秋。 想着想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睡得不实,总有几个浮光掠影般的浅梦。 未到卯时,竹里馆的灯就全都点亮了,笑笑亦早早起身梳洗,也就是仗着年轻,面上并无一丝少眠之色。 起帆也已收拾好了,男子宾客的衣裳是暖暗的秋香色,帽子上亦有燕子帽饰。 珊娘将新鲜红润的吴茱萸装进父女二人的茱萸小袋子里:“这重阳赤袋能辟邪解厄,愿这一趟能顺利。” “娘多虑了,在驸马府上能有什么事端发生。”笑笑安慰母亲。 顶多就是拿不到名次罢了。 “这一回咱们家排在倒数第二位出场,也算得上压轴了。”慈姑在一旁道。 笑笑便问:“这次参赛的一共多少位商家?” “经过重重筛选,仅有三十家罢了。”起帆道。 “这么说,咱们家的锦缎已经交到上头被筛选过了?” “所有御用供货商是无需经过筛选的,这也算是一项特权吧。”起帆已经收拾妥当。 因为赛锦大会辰时二刻就要正式开始,所以参赛商家们更要提前到达驸马府。 待笑笑与父亲来到祖母房里,桌上刚刚摆好饭菜,皆是既有营养又易克化之物,吃完了饭,每人又给准备了一盅药膳。 “到了那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东西,还是提前吃上些滋补之物吊着精神吧。”祖母道。 笑笑不觉小声道:“在驸马府总不会饿着宾客吧?” “在那种地方怎么敢大快朵颐,不过文文雅雅做个样子罢了,”祖母嘱咐着自己的孙女儿,“姑娘家可不能真吃啊,尤其茅厕也要少去。” 一个驸马府就这么大规矩,真正的皇宫简直不敢想象了。 “哦。”笑笑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药膳,也不知吃到口中的都是些什么,只知道有参的味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我祖父?方才我见他屋里明明亮着灯。” 祖母抿嘴一笑:“他得坐得住阵。” 还真是,若此刻祖父祖母都端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吃东西,那更叫人紧张了。 待父女二人吃完了,又仔细用茶水漱了口,捏了小小的木樨饼儿放在口中清新口气。 祖母又亲自将两人上下前后检验一番,也不再多嘱咐什么,只让多备一辆马车,万一车坏了也好有一辆顶替的。 卯时一刻,天还没有亮透,笑笑就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起帆也不做声,只在车厢中闭目养神。 笑笑觉得寂寞,便没话找话:“三十位客商要陆续展出许久吗?为何要这么早入席呢?” “因为公主今日要归宁,总得在午时之前回到皇宫才是。”起帆慢慢回答着女儿的话。 “我还没见识过新娘子回门儿呢,”笑笑微微一笑,往父亲身旁凑了凑:“在咱们京都,回门都吃什么呀?” “大鱼大肉。” “公主归宁吃什么呀?” “大鱼大肉。” 笑笑认为这个回答非常缺乏想象力,便又问道:“爹当年跟着我娘回兰溪吃的什么?” 反正父亲母亲当年就是在兰溪成的亲,回外公那里是非常方便的。 起帆认真想了想:“记得恩师亲自端了一碗面给我吃,上面有荷包蛋,味道很好。” “回门的时候,岳父都要亲自给女婿端一碗面吗?” “或许吧。” “那今日圣上也会亲自端一碗面给女婿?” “会吧。” 听了这样的话,笑笑突然不那么紧张了,国君也是凡人哪,驸马随公主归宁,也是像寻常百姓一样要吃面的,面上头说不定也打了两个荷包蛋。 “等笑笑归宁的时候想吃什么好的?”起帆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听到这句认真的问话,笑笑并没有脸红,而是认真想了想道:“希望能吃到爸爸做的饭。” “什么?” “希望能吃到父亲亲手做的饭。” 莫名其妙地就想这样回答,因为活了两世,从来没有吃到过父亲做的饭。——连父亲泡的方便面都没有吃过。 “好,为父从今日起便学着亲近庖厨。”起帆也认认真真的。 一时间,笑笑觉得公主什么的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老爷,驸马府到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驸马府邸 ,驸马府的深宅大院若与普通商贾大宅相比, 并未在外观上显露出半点过人之处,但却隐隐透着一股子老牌的贵族气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种感觉很难拿捏, 譬如眼前这一条将市井红尘隔离在外的清静街道, 甫一驶入, 就要停泊,所有的马车都要停靠在街口之外。 剩下的路, 是要徒步走进去的。 紧密平整的石板路, 一步一步走在上面,令人觉得踏实。 此刻曙光初现,照在这一道笔直得有些任性的长围墙上,温暖的光芒并未使方峭的灰色檐脊显现出丝毫的柔美线条, 笑笑走近了看,便见高处一枚枚朴素大气的圆形瓦当, 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云气翼虎纹,下方半月形的檐口上又饰有瓦当文字,潇洒的秦篆书写了“勇者无疆”。 笑笑第一次在这样大规模的宅院外见到如此朴素的灰陶瓦脊,实在有些惊叹,又不免肃然起敬。 想想唐家的大院围墙用的是孔雀蓝的琉璃瓦,瓦当文字写的是“千秋万代”, 还有那澹台家的别院, 乃是用的鹅黄剪边的松绿琉璃瓦, 再有就是温家标志性的黄铜瓦当, 上面雕了一朵一朵金色的玫瑰。 笑笑不免低头一笑, 商贾们还是俗了。 沿着笔直的街道走着, 前方正门上悬挂的红灯笼格外庞大,或许是多罩了两层纱,那光便显得十分朦胧,有些古润古润的味道,仿佛老僧敲过了百年的木鱼光。 如今立在大门之下,更显得灯笼普照,石狮威仪,人儿渺小。 笑笑抬头看那高高的门庭,初冬颜色的青石泛着冷霜气,上方悬挂的匾额低调而严谨,只写了“管宅”二字,并未因簪缨之家与帝婿之宅而透出一丝丝炫耀之色。 唯有门前的大红绸花与大红灯笼昭示着这一家刚刚办过喜事。 笑笑由父亲拉着,随着那些与自己穿戴一致的宾客们一同走进了驸马府的偏门——正门大概要等公主归宁时才会打开吧。 人群有序而安静,并无一人喧哗,即使遇到了相熟的朋友,也俱都默契地对视点头而已。 正是这种慎重低敛,更加预示出此次宴会的盛大。总之,这完全不同于笑笑在元龙朝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宴会。 郡马府负责引领的专门管事礼貌而周全,众人虽说在商圈摸爬滚打多年,此刻却无人上前与其攀熟,更无人高声谈笑。 笑笑亦是微微低首前行,直到随人群走过一座巨大厅堂,才偏头向高处望了一望,恰巧看到恢弘的歇山顶建筑侧面垂下的木雕悬鱼,逼真的海浪与双鱼图案可谓难得一见的工艺品,再加上雕满了云纹的惹草,遍布着雪花纹的博风板,简直处处令人惊艳。 要是驸马府能出租给我的相馆做背景就好了笑笑做了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正厅。”走在笑笑身旁的一个女孩子低声道。 今日这些宾客中,恐怕只有这个女孩子与自己年纪仿佛,方才在大门前两人就曾点头一笑。 笑笑也点点头:“今日真是长见识。” 驸马府的正厅自然不能用来招待这些商贾宾客,就算赛锦大会再盛大,仔细划分起类别来也只属于文娱类罢了。 最终,专门管事领着大家来到了正厅后面的工字厅,这才止住了脚步。 宾客们却已被门前那对巨大巍峨的九花塔震撼到了,两座花塔皆由正红色的菊花组成,无一朵杂花,其底围大概得由十几人合抱才能围住,高度则几乎超过了大厅的屋檐。 “哗——”笑笑也不知这一声惊叹是由自己还是旁边的女孩子发出来的,的确是足够让人惊叹,后世那些大型商场门前的超大圣诞树也不过就是这个规模吧。 大厅内亦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用于烘托今日的重阳氛围。 这座横厅与北面的那座横厅之间,是一道极宽的厅廊,这就形成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工”字。 厅廊皆安了落地琉璃窗,每隔几步路就在厅廊两侧设一处桌案,左右两侧桌案之间,竟还能余出十米阔的道路,地面上铺着茱萸花纹的波斯地毯,一路笔直延长,如长桥连接着南北两厅——笑笑以前只在清华园见过工字厅,与眼前驸马府的这座厅相比,简直就是个迷你玩具版。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过了这条巨大的厅廊,厅廊尽头处立有两位女官打扮的人,各捧了一大盘新鲜的折枝菊花:“请诸位簪菊。” 宾客们也未挑拣,只从中信手拿起一朵,再端端正正簪在帽子上。 走在笑笑身旁的少女从中选了朵金黄色的钩环瓣菊花,笑笑便拿了朵离自己最近的淡红色翎管菊花,戴在帽子上并不显眼,却也相得益彰。 北厅本是一座敞厅,但因天气寒凉,便也在四围立起了落地玻璃窗,使得大厅格外明亮,温度也冷暖适宜。 笑笑见众人都不再前行,便也立在原地,只觉得旁边的少女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胳膊,才想低声问她何事,便听前头的女官也不知响亮地报了声什么话,众人便都齐齐跪下了。 原来是公主与驸马双双来到了北厅,笑笑便与大家一起行了跪礼,声音与众人融在一起,齐齐拜见了本朝国婿与公主殿下。 国婿让大家起身,诸位这才慢慢站起来。 公主的声线比实际年龄略微低沉些:“赛锦大会乃是先帝所创,是为兴旺百业,造福万民之盛举诸位不远万里而来,今日齐聚怀秋厅,便是感念皇恩浩荡” 笑笑低头望着地毯花纹,只觉得上头的讲话特别官方,弄得人都有些听不大懂,又不敢抬头看公主的样子,便低着头挑起眼睛来偷看,无奈此厅极为深阔,只勉强看到了远处那茜素红的绣凤裙摆,非常鲜妍美丽的红色,给这座严肃的府邸增添了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 直到听见公主说到“请大家落座”,众人便又山呼“谢国婿公主”,这才由女官们领着退出北厅。 宾客们的座位实则就在厅廊上,笑笑与父亲由那女官安排着坐在了距离北厅很近的一处案旁——这里虽然离公主很近,却又因为工字厅设计得巧妙,令宾客们根本看不到公主。 也好,这样才自在些。 笑笑和起帆坐了下来,面前的案上也不知何时摆满了各种“食塔”——笑笑也不知该怎样准确称呼,反正就是把各种食物像那菊花塔似的统统摆成了塔状: 通红的苹果摆成苹果塔,明橙的福橘摆成福橘塔,从未见过的盘花式点心摆成点心塔,又有节日肉馔,以肉丝鸭饼摆成小塔,上面撒上石榴籽,称之为“金鸭果饵”,再以炙羊肉熏羊肉制成的烤饼围成高塔,取意为“重阳(羊)登高”。 最壮观的还要数中间那一座大大的重阳糕塔了——重阳糕层层内容不同,底座是桂花糕,次层是红豆糕,三层是艾菊糕,四层是栗黄糕,五层是玫瑰糕,六层是南枣糕,七层是松子糕,八层是蜜饯糕,九层是和合糕,层层堆叠下来,仿佛一座绚丽彩虹塔,上面又撒了各色的菊花瓣儿,插上山楂与菊叶制成的红绿小旗 笑笑揉了揉眼睛,这也太壮观了! 想起祖母之前提醒自己说不能大快朵颐,说得真对,此刻自己看到这些美食居然没什么食欲,简直好看到让人不忍心下嘴。 更让人称叹的是,像这样的彩色巨塔,每个桌案上都摆了一尊!此刻真恨不得拍下几十张美食照去晒圈啊 侍女奉上热茶,照顾到各位的口味,专门备了一壶龙团茶一壶菊花茶,笑笑执起那一壶龙团茶给父亲和自己各倒了一盏,闻了闻那漾到鼻间的香味,比中秋宴上二伯母给大家喝的“官焙”更加清醇几分。 笑笑打量四周,其他宾客也都纷纷落座了,大多数是两人一组,亦有一人独自前来的,坐在离笑笑对面不远处的南端桌旁,正是那个同龄的女孩,她冲笑笑眨了眨眼睛,用手比划着面前壮观的九层重阳糕塔,做出了个惊为天人的神情。 笑笑点点头,也配合着做出个惊叹的表情来。 “笑笑这么快就在席间交到了朋友。”起帆轻轻抿一口茶。 “在座大多数都是男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妇人,”笑笑想起在大门前就曾见到一位罕见的女老板,似乎是领着自己儿子前来参赛的,“除我之外,那位女孩就是会场唯一的小姑娘了。” 起帆的眼睛似乎扫过了那女孩儿的位置,还与其父亲点了点头:“是杭州的乔家,前些年倒与他们打过交道,他家世代做杭绸,未想到这些年竟也开始织锦了。” “可不,人人都在求进步求发展嘛。”笑笑对此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坐在他家北端的,是潞绸冯家,今日来的是祖孙二人。”起帆一一为笑笑低声介绍。 笑笑便也都认真记下了,有些不懂的还仔细问一问。 起帆的顺序是以对面的杭州乔家为中心,先往北介绍完三家,又向南陆续介绍了十几家,这才将厅廊西面的一溜儿客人介绍完毕。 紧接着,便又开始介绍与自己同方向的一溜儿商家。 笑笑实在纳闷,与自己同方向的这些商家,因为角度关系此刻根本就看不见,父亲方才居然将每个人的座次都深深记住了?! 方才自己在干什么?全神贯注研究桌上的如山美食 因为起帆口中的商家太多,笑笑此刻也不好拿笔来记,脑子里只记住了十几家就记混了,直到听见父亲说:“坐在佟家南侧的,是楚家。” 笑笑一惊,坐直了身子向南边望,无奈对方与自己是同一方向,位置几乎就是重合的,根本看不清什么人。 “楚公子头簪古金色菊花,个子极高。”父亲淡淡道。 这么说来,仿佛真瞧见了远处有一点高出他人的帽顶来,隐约还看到了零星古金菊花的影子。 这个人,就是楚殿秋? 曾经远在天边,如今又近在咫尺。 本来还是一场美轮美奂的盛宴,但因为楚殿秋的出现,令笑笑觉得这更是一个战场。 正在感慨之间,突然听到远处一个高亢的嗓音道:“诸宾落座——赛锦大会即刻开始——” 随着一阵优雅的乐声响起,赛锦大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笑笑于紧张中透出一缕兴奋,仿佛观看世界选美大赛一般,等待着第一位出场的绝色佳丽。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争奇斗艳 ,“首位展锦者——济南骆雨露——翎羽织锦——” 随着报堂者响亮的念锦声, 笑笑不觉坐直了身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念锦声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一直从南厅响彻北厅,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念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琴筝之声一直未绝, 既烘托了气氛, 又不致扰人心绪,笑笑伸头向南边看, 见还没有动静, 不由小声问父亲:“公主和驸马在北厅,参赛商家们都在厅廊,那南厅都是些什么人呢?莫非都是公主与驸马的贵族客人?” 按照工字的写法,南厅要比北厅横向大出很多, 锦缎展出的顺序也是自南向北的——参赛人员在南厅旁的偏厅做好准备,然后直接进入南厅展览, 继而再一路经过长长的厅廊,最终进入北厅为公主与驸马展示。 起帆低声道:“此刻那南厅里坐满了锦官。” “锦官?”笑笑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为何咱们刚才没见到他们?” “他们是此次大赛的评判者,自然是不允许与商家见面的。” 哦~原来这些锦官就是评委啊。 “这些锦官专门管理着宫廷的织造刺绣,但却不负责买办,因此与织造署又有不同。” 明白了, 这些锦官属于技术流, 那些买办者则属于业务流。 “当年大秦灭蜀, 便在蜀中夷里桥设置锦官来管理织锦, 因此成都府又被称作锦官城。”起帆的声音渐渐压低, 随后便无声地说出两个字:“来了。” 笑笑闻言, 偏头向南一望,远远地便见一面红色锦缎被缓缓地呈将上来——正红的底色,以黑白金织成小团花,因为离得远,一时还看不清具体纹样。 “翎羽织锦第一件展锦——喜鹊登梅——”随着报堂者的念报,这面大大的锦缎便由人推着慢慢向北行来。 整幅锦缎是以屏风的形式绷紧在大展框上的,展框下安了小轮子,侍人们只需像推车似的,推着这面展框慢慢前行便是。 这次赛锦大会的展出形式是统一由驸马府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将人们的目光落在锦缎上,而非华而不实的展览形式上。——因此,全场这三十家锦缎都会以这种直观的屏风方式统一进行展出。 终于,这幅喜鹊登梅锦缎来到了笑笑父女面前:哑光的正红底色更显得深重,遍布的小团花纹又使整个画面生动了许多,粉白色的销金梅花占据了小团花的半个圆,两只惟妙惟肖的喜鹊则占据了另半个圆。 座中人们也有小声议论的,笑笑便也对父亲道:“这喜鹊好看,就像真的似的!” “所谓翎羽织,即是用真正的鸟雀翎毛织就的,你所看到的喜鹊,便是用真实的喜鹊羽毛织的,自然像真的。”起帆道。 笑笑闻言便有些吃惊,像这样的一幅锦缎得花多长时间才能织成啊,怎么也得几个月吧。 看来,家里姐妹穿的那些羽织衣物定然与今日的展品大有不同,日常所见的羽织往往是将羽毛与丝线混合在一起织成的,即使这样,价格也往往在百金之上。 “骆家还有更好的。”起帆道。 “他们家还不止一幅?”笑笑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楚殿秋的琴语来,这回楚家说不定要展出九幅锦缎呢。 “每一家在展出数量上没有明确要求,但一般都不会超过十二幅。” 十二幅?笑笑望着渐渐被推向北厅的喜鹊登梅锦缎,若是这样的纯翎羽织锦来上十二幅,岂不得花个几年来织造呢。 笑笑偷偷观察身边的这些商家,众人虽不负所托地露出了惊叹之色,但这种神情似乎被一种平和托着底,仿佛这些锦缎再精致再美丽,也与自家无关似的。 譬如那个杭州乔家的小姑娘,此刻已经从福橘塔的顶上将最上面的橘子拿下来,剥开了给他父亲尝 “翎羽织锦第二件展锦——玉箫引鹤——” 听见这一声报,笑笑便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第二幅锦缎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后面锦缎的呈上速度并不像第一幅锦缎那样缓慢了——方才那幅“喜鹊登梅”真有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感觉。 依笑笑的眼光来看,这一幅“玉箫引鹤”较之第一幅更加有韵味——墨蓝色的底子泛着水纹,大团花的设计令整体构图更加大气清朗,以墨绿c雪灰c赤圆金构成松枝山石与洞箫,空中两只仙鹤闻箫而来,一只欲收羽翩落一只则随音起舞,雪羽似深岫洁云,墨羽似暗夜沉梦,额上朱红的丹顶与那洞箫上的朱红穗子交相辉映,又添生趣。 笑笑看得呆了:“这样的锦缎,完全可以裱起来当画供奉。”一时间有种望其项背之感,“旁人家的锦缎怎么能超过骆家呢?这明明已经登峰造极了。” 起帆便笑着问道:“既然如此极致,那笑笑可愿做这样的生意呢?” 笑笑仔细想了想:“这样的东西定价多少?能卖给谁呢?从原料采集,到设计图案,再到完成织品,所费人力物力心力难以计数。” 放到现代来说,这就是超级限量版奢侈品。不同的是,眼前这些奢侈品才算得上真正的货真价实,皆是真羽足金一梭一梭织上去的,织工们花费几百个昼夜才能织就一件。 不似现代,连奢侈品都充盈着泡沫。——某件设计丑硬的名牌金属饰品就敢卖得比黄金还贵,土豪们拼的不是审美,是壕气。 古人就雅多了。 在笑笑看来,这样一幅翎羽作品,就是卖上万两银子也不多。 “骆家的锦缎只供给帝王与高僧。”起帆淡淡一笑,“骆家算不得商家,只能算是高妙的手艺人。” 难怪这些商家们都不当回事呢,因为实在与骆家没什么可比性,但是,骆家也将会占一个名额。——因此,大家的情绪都十分复杂,既想看到更加高妙精彩的翎羽织作品,又怕其过于精彩而拔得头筹。 在拔头筹这件事情上,每一位商家的心里都隐隐透着自信。——本来嘛,审美这种事谁说得清?就像方才展出的作品,有的人喜欢喜鹊,有的人则喜欢仙鹤,眼光不同罢了。 公正平等心服口服这种话,那是说给公主听的,审美又没有黑白曲折之分,谁能得了锦官们的青眼,那就是谁运道好。 “这赛锦大会的评判还真难呢,驸马与公主也参与评判吗?” 起帆点点头:“也参与,为了公正起见,评判者皆不记名。” 如此说来,这赛锦大会已经尽力做到公正了。 正说着,便听到人们纷纷发出啧啧赞叹声,笑笑定睛看去,原来是第三件翎羽织展品推出来了——百鸟朝凤。 因为是整面的构图,致使这幅锦缎更像是一幅大画,以丹阳巨树为背景,众鸟雀围绕树上的凤凰飞舞,有着朝拜的虔诚。 起帆低声道:“这样的锦缎只能献给皇后或太后,旁人也不敢用。” 笑笑连连点头,一时又觉得这幅锦缎太过热闹,简直流光溢彩令人目眩。 同时也预想到,这一幅极致作品应该就是骆家所展出的最后一幅了。 果然听见远处报堂者拖着长音道:“次位展锦者——苏州程靖禾——缂丝画锦——” 在笑笑的概念里,缂丝是最为细腻的丝织品了,颜色也深深浅浅的最为丰富,只一样绿色就能分出好几十种来,记得四婶婶阮氏就有一件碧色缂丝袍,图案是池塘春草,那些石绿墨绿湖绿广绿青绿芽绿白绿深深浅浅地织出了一副格外和谐的风景图。 随着那一声“缂丝画锦第一件展锦——榴芳图——”响起,一件风格清新的图画便被缓缓推了出来。 颜色居然就选了淡淡的象牙白,上面是一幅工笔的石榴图,为了追求完美,画面采取了一些超现实的手法,令石榴花与成熟的石榴同时表现出来,成熟到极致的石榴裂开了口,里面露出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来。 简直就是一张艺术摄影作品。 “这是画上去的吗?”当这幅锦缎推过笑笑面前时,笑笑瞪着眼睛仔细看了许久,一直到画面被推走,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是织的。”起帆道。 “这c这怎么能织得出来?”笑笑曾经也见过如此精美的丝织品,但那是用苏绣手法绣出来的,与用织机编织又是两码事。 “通经断纬,即可织成。”起帆道。 笑笑抬头看看众人,见坐在不远处的乔家姑娘也正在表示惊叹,看来这样的缂丝作品的确少见,放到现代,那就是可以赠送给别国国家元首作礼物的东西,属于国礼级别的。 “先帝就曾赠送缂丝佛像图送给印度国国君,以示友好。”起帆介绍。 看来这样的作品在本朝也是属于国礼级别的,笑笑又问道:“国君会亲自出访他国吗?” “自然不会,”起帆对于女儿如此天真的发问,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商家儿女很少谈论政治,“我国送给他国的礼物,大多是由他国使者运送回国的。” “在外国,也有很多我国的使者吗?”笑笑低声问道。 “我国的商旅遍布海外各国,作为国使的却并不多见,”起帆为女儿普及着这些看似遥远的知识,“毕竟元龙朝宏大无边,繁盛可比昔日隋唐,自然是万国来朝了。” 难怪可以在京都看到那么多的外国人。 笑笑低声道:“要是今日的赛锦大会能有外国人参赛就好了,那才是真正不拘一格的选材。” 起帆笑道:“想法很好,只可惜外国人是不能给宫廷供货的,这是规矩。” 笑笑想起那个被楚家陷害的姚家来,当初就是因为涉嫌给其他国家的宫廷供货,结果被判了满门抄斩。 看来经商也必须要精通政治与法律,不然就是蒙着眼睛乱闯乱撞。 程家之后又分别展出了“和合图”与“婴戏图”,再次展现了缂丝的精湛技术,无论是喜笑颜开的和合二仙,亦或是活泼可爱的婴孩儿,全都如写实的画作般令人惊叹。 “爹,您觉得程家的缂丝与骆家的羽织相比,哪一家的胜算更大呢?”笑笑抿一口茶。 “都够强够大,难分伯仲。”起帆的眼睛看着笑笑,“笑笑觉得呢?” 笑笑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都够强够大,却都不够亲民。” 起帆作洗耳恭听状:“怎样才算得上亲民?” “如果想要亲民,首先要做到价格亲民。”笑笑耸耸肩膀,很显然刚才那两家都难以做到。 两人正说着,便又听到:“第三位展锦者——长治冯怀德——潞安锦——” 笑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祖孙二人:“方才说的潞安锦,莫非就是山西的潞绸么?” “这便是笑笑口中亲民的锦缎。”起帆取了个橘子慢慢剥开。 潞绸的价格的确亲民,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潞绸因是斜纹提花,故而非常结实耐用,织造手法也并不算繁琐,因而士庶皆可穿得。”起帆的描述令潞绸更加可亲起来,“《隋书》有云:南淞江,北潞州,衣天下。” 笑笑听得有些激动,自己在现代并没有机会见识到潞绸实物,今日倒可以得偿夙愿。 今日的第一幅潞安锦展现的是“岁寒三友”,颜色以天青,宝蓝,沙蓝,月白层层递进,配色十分舒适,并没有很跳脱的色彩,即使是三友中的梅花,也被赋予了另类的真紫色,与蓝竹青松配在一起,显得淡雅而孤绝。 虽说是锦缎,但光泽不闪不跳,始终是隐隐淡淡的蛋壳光,简直越看越觉得耐看舒服。 “常见的潞绸较之今日的潞安锦,颜色更为简单清丽,因此产量也更高。” 笑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冯家祖孙俩,两人的神色如这潞安锦一般清淡平和,看不出紧张,亦看不出欣喜。 “看得出来,冯老爷子是做大买卖的。”笑笑认真分析道。 起帆却被女儿的话语逗笑了:“何以见得?” “元龙朝全国上下都穿着潞绸,以现在海市通商的速度,定然周边各小国也都穿着潞绸了,这么推算,他们冯家肯定很有钱,偏偏人家还这么低调冷静,既是富翁又是智者,这样的人什么买卖做不成啊?”笑笑又看了看对面的爷孙俩,偏偏那年轻人也正看向自己,笑笑友好地冲对方一笑,年轻人反倒红了脸。 笑笑在内心感慨:年轻人啊,可惜你早生了几百年,要是你手边有个微博,你肯定就不会这么容易脸红了。你爷爷这么有钱,你的颜值也不算差,冯公子你肯定会被众多粉丝奉为新一代国民老公的。 “猜的不错,冯家乃是晋商首富。”起帆点头道。 哗,本朝晋商已算百商之首,这冯家居然是晋商的首富?天啊,冯公子还真算是名副其实的国民老公了。 笑笑想起曾经在蜀锦丝织厂体验生活时,曾经翻看了许多与锦缎有关的书籍,其中就曾提到过潞绸,那些繁华鼎盛自不必说,只记得文中大篇幅介绍了潞绸的消亡史:明清之际朝廷昏庸,再加上横征暴敛,致使那些绸商与织户无路可走,文中就曾提到“焚烧绸机,辞行碎牌,痛哭奔逃,携其赔累账簿,欲赴京陈告,艰于路费,中道而阻”大约在光绪年间,潞绸销声匿迹。 笑笑望向祖孙二人的目光渐渐变的悲悯起来,还好,他们这辈子起码不会看到毁灭的那一幕。 笑笑轻声一叹:“只要圣上好,天下就好,咱们就都好。” 起帆纳闷女儿怎会突然发起感慨来,便笑道:“冯家便深谙此道。” 冯家的第二幅锦缎名为“玉兰玄鸟”,整个布面以古月色为背景,淡淡的藕色与葡灰勾勒出的玉兰花仿若水印一般,但那穿梭其中的一对燕子却如黑色闪电,竟用黑色为整幅画面赋予了光。 笑笑扶了扶帽子上的双燕帽饰:“前两家怎么没想到用燕子作花纹呢?尤其是羽织骆家,他们用了喜鹊仙鹤,还有凤凰,却偏偏没有想到用燕子。” “这双燕帽饰是昨日才分发到各家的,就是想把燕子织上去也来不及,”起帆微微一笑,“这就是商机。” 双燕,可以说是公主对这次大会赋予的主题,但大多数人只怕都想不到——公主的封地在燕州,驸马家的图腾是燕子——让笑笑来想,也是万万想不到的,再说很多年都不打仗了,谁家没事儿还把战旗摆出来啊,再说驸马家又是那样低调的人家。 也不知冯家这次是老谋深算,还是歪打正着。 “爹,咱们家的锦缎有没有用到燕子呀?” 起帆假装捶了捶头:“为父惭愧” 笑笑赶紧安慰父亲:“咱们唐家的祖籍就是燕州,仅这名字就占得先机了呢。” 起帆闻言,低头笑了半天。 潞绸冯家一共就展出了这两幅锦缎,只让人们惊叹了一回燕子,赶紧见好就收了。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方才还难分伯仲呢,谁知冯家这么快就使出了“双燕杀手锏”。 后面几家的锦缎虽说各有千秋,但立意上却都比不上冯家。 陆续展出十家之后,会场进入休息时段,宾客们可以出去透透气,顺带方便一下。 乔家的女孩子主动走过来:“闷在这里做什么,咱们出去瞧瞧!” 笑笑见父亲点头,便同那女孩子出了工字厅,先由侍女们领着去净室方便,出来又在飘满菊花瓣的铜盆里净了手,两人这才在允许的范围里简单逛一逛。 “你们唐家第几个出场?”乔文茵笑问——方才两人就已交换了名字,还各自对那些锦缎发表了一番看法。 “我们家还早着呢,排到倒数第二了,你们乔家呢?”笑笑懒得去欣赏那些九花山,便与文茵一道去那池塘边赏鱼。 “哈,这么多锦鲤~我们家这回的锦缎上就绣满了锦鲤呢!”文茵一笑,便显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来,“我们家排在第十一个出场~” 笑笑算了算:“那岂不就是下一位?” 文茵笑着点点头:“这么想还怪紧张的呢~”说着又笑眯眯地凑过来低声问:“我看你什么都没吃,我却把那碟子里的东西全都尝了个遍!” “嗬,那些塔尖儿岂不全都被你给掐了?”笑笑开了个玩笑。 文茵却拉了拉笑笑的袖子:“你看那个人,在朝咱们这边看呢。” 笑笑随之一望,但见假山搭就的悬崖菊下方,正立着山西那位首富冯公子,头簪雪青色菊花,冲两人腼腆一笑。 笑笑低声道:“他冲你笑呢。” “明明是冲你笑,你长得好看。”文茵倒是挺谦虚。 “你长得甜~”笑笑与之互相吹捧,眼睛却瞥向冯公子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是身材高挺的楚殿秋,背手而立极目远眺,装模做样的,也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京都可真够大的,我前两日去街上赶集,差一点儿转晕了。”文茵避过冯公子的目光,跟笑笑没话找话说。 “你为何不搬到京都来住?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同学呢。” 文茵的口气也有几分遗憾:“我祖父祖母习惯了杭州,搬到哪里也不乐意,我们这些做儿孙的便跟着老人住在祖籍。” “我们家从我祖父那一代就迁到京都了,那些不习惯的也都慢慢习惯了。”笑笑再次用余光看了看楚殿秋的位置,谁知那个人就鬼魅一般的消失了,仅留冯公子站在原地,见笑笑看他,便又腼腆一笑。 笑笑突然发觉,这次赛锦大会上随便凑成一对儿,那就是织造界的强强联合啊! 果然,就见不远处走来了冯老爷子与乔老爷,乔老爷招招手将自己的女儿唤了过去,笑笑急忙有眼力见儿地说自己还要去找父亲,便笑着离开了。 趁机把赛锦大会办成相亲会,这些商人也太会抓“商机”了。 笑笑独自走过一片菊花丛,就觉得有些迷路,自己也不敢乱走乱闯,见路边正走过一位侍女,便急忙上前求助。 “奴婢也正要去往工字厅,唐姑娘一同前往便是。”侍女笑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笑笑便跟在侍女身后,一时又惊讶这些侍女的训练有素,居然知道自己是唐家的女儿。 “殿下很喜欢唐姑娘编写的《悦己》,时常会拿出来翻看。”侍女道。 笑笑却吃了一大惊,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大的惊喜!《悦己》?素商公主?当朝公主居然看自己编写的杂志?! “公主对唐姑娘在画刊里提到的相馆也很是期待呢。”侍女见笑笑愣着,便又笑道。 “今日真是荣幸,给我引路的竟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姐姐!”笑笑掩不住激动,“还请姐姐替民女向公主传话,如若公主真的对相馆感兴趣,那民女愿意亲自为公主与驸马爷画一幅新婚肖像,愿公主芳华永驻,与驸马爷恩爱长存!” 侍女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思维电转,自己竟一时有些跟不上,这就是真正商贾家的女儿吧:“好,我试着跟殿下提一提。” “民女多谢宫女姐姐了!”笑笑进驸马府是不允许带任何东西的,此时想拿出个谢礼来都不成,一时又想,这些宫女在公主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再说给了她们钱也没处花,想到这里,便直言道:“姐姐莫怪民女心直口快,民女家虽然只是个做买卖的,但也非小门小户,等姐姐业满退休之时,我唐家愿意为姐姐敞开大门,诚心诚意聘请姐姐为我唐家的教习女先生,家里的女孩子们都该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这位侍女闻言却一时怔住,却未想到自己多年的心事,竟被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语说中,不觉舒眉一笑,也不过多言语。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南北联姻 ,笑笑回到自己位置上时, 起帆还没有回来,厅廊里也不过零星坐了几位宾客而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侍女重新给换上了滚烫的茶, 笑笑便就着茶, 从碟子里捏起个盘花小点心吃, 乃是用五色米碾成米粉,裹馅儿团成团子, 再用菊花模子扣出来, 便是一朵晕着天然五色的菊花糕了。 其实味道和家里的差不多,但却总觉得公主这里的东西都更好吃似的。 远远的便见起帆与一位商家模样的人说笑着走过来,笑笑急忙喝了口茶顺下点心,用帕子擦了擦手口, 又捏了一小片儿木樨饼噙着。 父亲与那人一路交谈着一路向座位这边行来,笑笑便提前起了身, 站在桌案边给这位伯父模样的人行了个晚辈礼。 若是没记错,此人应该就是骆雨露,也就是翎羽织骆家的老板。 骆雨露毕竟是做小范围奢侈品的,交际方式亦是含蓄矜持,并不似其他商人那般自来熟,此刻只是对笑笑点头微笑, 但作为长辈一时又拿不出什么赏赐或红包——大会参赛者是不能随身携带其他无关物品的。 笑笑生怕冷场, 便先一个笑道:“骆伯父家的翎羽织锦实在举世无双令人惊叹, 今日真真让晚辈开了眼界。” 骆雨露则认真道:“难得唐姑娘喜爱敝锦, 不若姑娘此刻便将喜欢的花纹画下来, 骆某愿在今冬给姑娘添一件翎羽斗篷。” 想不到这位骆老板如此慷慨实在, 笑笑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说空话,便急忙道:“骆家羽织天下一绝,晚辈实在平凡,当不得如此大礼。” 起帆在一旁开口:“若是喜欢,就画个样子,骆老板也不是外人。” 笑笑一时不解,也不知父亲与骆老板达成了什么协议,便也笑道:“那晚辈就不再客气了”。 很快便有侍女拿了纸笔过来,笑笑见父亲如此肯定地点头,便也不再磨蹭,提起笔来想了一想,就在纸上画出了几片富有艺术效果的羽毛:“晚辈唐突了,想象着在湖蓝色的底子上飘洒几片这样的雪白羽毛是很好看的。” 骆雨露仔细端详着笑笑画出的图案,首先惊讶于新鲜的构图,继而又发现每片羽毛竟各有其姿态,方才自己不过随意一说,想着这位姑娘大概只会随口说出个样子,譬如喜欢天鹅或喜欢孔雀之类的,哪知道其竟真的在现场挥笔而画,且画工斐然又有巧思,不觉出口赞叹道:“唐姑娘下笔果断,奇思妙想,实在有汝父风范!” 起帆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在兰溪学过几年画,平日里也爱写写画画的。” 骆雨露收好了笑笑写的画稿,忽听报堂者高声道:“第二轮赛锦即刻开始——” 宾客们便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笑笑不由低声问父亲:“骆家的羽织不是只供奉给朝廷和寺院吗,如今怎么也”总觉得父亲与骆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 “刚才已经谈了十一家,这洛家正是第十二家。”起帆笑了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笑笑简直不敢相信,父亲居然在半个小时之内谈成了十二家合作!的确,若非今日这一场皇家发起的赛锦大会,恐怕谁也不能将全国顶尖的三十位丝织品商家聚在一起!因此,这回赛锦大会除了能够赢得御用供货资格与业内的名气,同时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商谈与合作机会! 笑笑小声问父亲:“与十二家合作,是不是有些多了?爹要与他们合作些什么呢?大家都是同行” 想来想去,顶多就是让这些锦缎商人给海意阁提供衣料呗,但海意阁本身就生产绸缎,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起帆只说出两个字:“展厅。” 笑笑恍然大悟,难怪那些老板们如此欣然合作,原来是于己于彼都十分有利的大好事儿!——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自然都愿意在京都好好亮一回相,既博得了名头,又赢得了商机;于唐家这边来说,这次锦缎展览就是展厅的开业之作,一次性的将全国顶尖名锦大规模展出,这在历史上恐怕也是空前绝后的! “这么一来,何止是十二家,只怕这三十家都会争先恐后前来展览的!”笑笑嘴角上扬,心里又想着似乎多说了一家,定然不能让那姓楚的来参与。 “咱们这回怎么收场地租赁费呢?”笑笑问道。 “这个还没定,已经有一些商家表示,只要那些锦缎能够保持完好无损,即使出百两金也在所不惜。” “嗬,”笑笑想到了现代博物馆的模式,“咱们可以用大的琉璃板将锦缎保护起来,同时在一旁陈列小块的可以触摸的实物。” 起帆微微点头:“因为有众多商家参与,又是借助了此次赛锦大会的平台,因此还是事先奏明公主比较稳妥。” 笑笑连连点头,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么多。 “闪锦第一件展锦——锦鳞游泳——” 听着报堂者的念锦声,笑笑才想起,下一个要出场的正是杭州乔家的锦缎,果真如同那乔文茵所言,她们家的锦缎是织满了锦鲤的。 笑笑向乔家桌案看了一眼,却发觉乔文茵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乔家的锦缎不愧被称作闪锦,整件锦缎都blgblg的,光泽度极高的水纹底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栩栩如生的各色锦鲤更是璀璨夺目,笑笑禁不住道:“好亮啊!” 坐在对面的冯家祖孙不觉对邻座的乔家父女表示称叹,一向腼腆的冯公子此刻却从容大方起来,而一向活泼的乔文茵却面色一红,羞涩不语。 “说不定冯乔两家要联姻了。”笑笑低声与父亲聊八卦。 “哦?那可是丝绸界的大半壁江山。”起帆以不经意的神色扫向对面的两家人,“楚殿秋千算万算,只怕也算不到这个。” 丝绸界的大半壁江山,可不是么,“南淞江,北潞州,衣天下”,如今南北联姻,岂不是要做尽天下衣?!何止是楚殿秋会被震撼到,只怕在座所有绸缎商闻此讯都会被震撼到吧。 笑笑一有心事,也顾不得看那展出的锦缎了:“那咱们家会不会受到影响” “咱们家主要以苏绣和蜀绸蜀锦为主,潞绸和杭绸都是从这两家进过来的,不过赚取薄利罢了。” 笑笑一时不解其中门道:“这两家如此强大,为何不直接在京都自产自销?” 起帆的声音很低:“冯家的自营业主要集中在汉中,京都毕竟特殊,若要在此落脚实属不易,相比所花财力物力,倒不如直接找一户值得信赖的代理商长期合作;乔家远不及冯家强大,若非此次选锦新颖,定然会被其他杭绸商顶替,乔家的生意更多是遍布在上海县一带,那里是全国重要的漕运港口,因此乔家的绸缎主要是用来出口。” 上海县?笑笑被这个地名给逗乐了,原来乔文茵是上海姑娘呀,难怪听她说话有着淡淡的魔都口音。 不过,照这样分析,两家一旦联姻,乔家的杭绸闪锦就能够借着山西的势力打入内地,而冯家则又能利用亲家的漕运便利,将冯氏潞绸销往海外各国。 杭绸多彩璀璨,潞绸淡雅耐用,可谓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消费群体,相互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竞争,难怪这两家会选择联姻呢。 笑笑望着推过自己面前的那面锦缎,也不知方才走神期间错过了多少优秀的作品,便收起心神认真观摩起眼前这幅配色和谐舒服的锦缎来——底子是沉香色,用捻金线铺出四通八达的几何图形,其上又以木红c米黄c浅绿c茄紫等淡雅的颜色织出八吉祥的图案:莲花c海螺c宝壶c花伞c双鱼等八种吉祥花纹有序地堆叠排列在一起,贵气中有一抹禅意。 “刚才也没听见念锦,这是八达晕吧?”笑笑轻问。 “这是苏州宋锦,这个花纹的确是由蜀锦的八达晕延伸而来的,只可惜最原始的八达晕锦早已失传。”起帆的语气中有一丝遗憾。 “记得八达晕锦起源于晚唐,流行于五代十国,之后一直繁盛不衰。”笑笑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知识,因为八达晕锦的几何图案有四通八达之意,故而受到了历朝历代的推崇。 “据说皇宫里还保留着五代时期八达晕锦的残片,先帝曾尝试令巧匠们复原锦缎,却未能成功,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最初的八达晕是蜀锦?” “当年蜀地战乱,令蜀锦一蹶不振,至今未能恢复元气如今蜀地虽有上千织户,却不可与昔日相比。”起帆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沉重,“锦官城依然是锦官城,但却少了神’韵。” “父亲当年为何要选择蜀锦?”笑笑问。 “这是我自小就想做的事,”起帆的话是笑笑这些年从未听过的,“外家林氏昔年就是蜀锦织商,但因蜀地战乱而流离失所,自曾外祖父那一代则做起了药材生意” 笑笑认真听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小时候母亲曾将几代人留下的蜀锦书籍给我看,未曾想到,无论是战乱时期,亦或是后来以贩药为生的岁月里,林家人都未曾放弃过对蜀锦的传承。只可惜,到了我舅父这一代,因隔行太远,早已没有心气和余力研究蜀锦,外祖父看我对那些织锦花楼机感兴趣,便将家传的蜀锦书籍交给我母亲保管。” 笑笑望着父亲,第一次知道在祖母的家族里还有这样的故事——父亲对于蜀锦,原来是有着光复之心的。 “父亲已经将蜀锦做成最大规模。”笑笑虽未去过蜀地,却知道自家的锦缎作坊有一大半儿是在蜀地的。 “远远不够。”起帆的眼睛望着从远处渐渐推过来的锦缎,却突然微微一笑,“乔家这一回有对手了。” 此时正有一大幅锦缎向笑笑这边缓缓移来,无论色彩还是构图都十分令人惊艳—— 罕见纯黑底色,而且是那种深不见底没有光泽的黑,却在其上燃爆出一团一团璀璨的烟花来,因为有暗夜做对比,这些五彩缤纷的烟花更显得璀璨夺目,一团一团,饱满而绮丽。 如果说方才乔家的锦鳞游泳是一种晴光下的明亮,那么这一幅烟花锦缎则是暗夜里的明亮,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明显高于前者一筹。 “这锦缎与乔家的闪锦有什么关联吗?”笑笑轻轻问。 起帆道:“这是余杭陆家的璨花锦,名字就叫作‘祥夜焰火’。” “这么说来,大会上来了两家杭绸商呢。”笑笑不觉道,“那咱们蜀锦今日来了几家呢?” “据我所知,应该还有成都府的袁家。”启帆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报堂者大声道—— “第十五位展锦者——成都府袁孔阳——通海锦——”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绒缨之饰 ,通海锦是满花锦, 即在一片锦上不落空地织满图案,譬如眼前这一幅龙爪菊, 即是满幅大大小小的菊花, 颜色从鹅黄杏黄到秋香古铜, 并不凌乱,和谐得宜, 点睛之处是在这一片菊花之上, 又以跑梭织成古圆金的镂空菊纹,为整幅图提了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不觉赞叹:“这种层次感,怕是只有蜀锦才能做得到。” 起帆不语,只是微笑。 接下来呈上的几幅通海锦, 虽说花色不同,却与第一幅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成片淡蓝牡丹花纹上, 跑梭压着古银色的如意云头,便形成了“如意牡丹”;满织的瑶台飞鹤为背景,其上用银铅色压着连绵不绝的瑞草纹,这便形成了通海锦中经典的“瑞草仙鹤” 笑笑今日真有大开眼界的感觉,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百姓——若是唐家展厅真的能将这些名锦展出的话, 那便是真正空前绝后的一次壮举了——对于丝织界乃至整个商界, 甚至元龙朝民众的求知与消闲方式, 都将是一次里程碑式的重大改革。 赛锦大会的整体节奏是紧锣密鼓的, 但每一幅锦缎的展出又令人觉得不急不徐, 娓娓道来。 毕竟是全国挑出来的尖子, 每一家的锦缎都有其可圈可点之处,从这其中随便挑一件锦缎出来,都能在京都任何一家锦缎铺子里艳压全场。 “楚家会在第几个出场?”笑笑问父亲。 起帆听着第二轮的最后一次念锦声:“看来楚家也排在后头了。” ——“第二十位展锦者——开封府李圭章——冰纨绮绣锦——” 笑笑闻言,便定睛看过去,记得宋代织锦便被称作冰纨绮绣的:“这位李老板既然来自汴梁,说不定就是宋代织锦的继承者呢。” “可惜宋代的冰纨绮绣早已失传,李家所展出的只是一种对冰纨绮绣的想象。” 即使是想象,也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想象——远处呈上来的锦缎竟如窗上冰花一般晶莹剔透!笑笑仔细看,说其是轻纱又不完全是,说其实锦缎也不完全是,只见在半透明的薄雾般的纱上,织出一片一片雪白的冰花图案来,从侧面看,泛着蓝莹莹的雪光。 “真与雪片冰花无异了!”笑笑想起自己编织的蕾丝图案,同眼前这冰纨绮绣相比,实在是有些粗糙了。 “此锦又称纱上锦,难得将剔透与繁丽合二为一。” 笑笑盯着那锦缎细细看了半天:“这难道不是将锦片缀在纱上的么?就像我们平时用的绣片似的。” “这是整体织上去的,因此才极为难得。” 笑笑也在内心称罕,但又觉得此物因重力原因应该不够坚固结实,因此并不太实用,在一些重大的宴会场合穿一穿也就罢了。 冰纨绮绣此番却是大手笔,一下子就展出了十二幅,其中尤以松枝c纸帐梅c蕉窗c雾里船为佼佼者。 笑笑看完后总结一句:“这冰纨绮绣用来做屏风与纱帘都是极好的。” “据说其中的‘雾里船’便是此中名品,圣上的书房里便有一件此锦制成的屏风。”起帆话音一转:“听说笑笑就亲手绣了一件浮雕式的刺绣小炕屏?” “我那手艺与这些相比可就粗陋多了,不过就是用丝带浮绣的菊花,手快的话两三天就绣好了。”笑笑送给瑞彩的生辰贺礼便是这件丝带立体绣的小炕屏了,因为恰恰是九月九重阳节,索性就绣了深山菊花。 自己今日是在赛锦大会上开了眼,但却遗憾地未能参加好友的及笄礼,也不知今日在惬园会是怎样的一番热闹呢。 当李家的冰纨绮绣展览完毕,会场就又迎来了第二轮休息——笑笑不用想也知道,那位乔文茵是没空儿陪着自己一起去逛园子了。 果然,那乔姑娘由冯公子引着去厅外赏菊了。 笑笑见父亲似乎要陪着自己,便笑道:“爹还有展厅生意要谈,女儿也有女儿的生意要谈。” 话还没说完,便见两位老板已经向这边走过来了,笑笑便先行告辞,出了工字廊,见西面园子的松树之上挂了鸟笼,便走过去欣赏那些语音婉转的鸟儿。 笑笑见一只笼子里正蹲着一只鹩哥儿,想着说不定是个会说话的呢,便凑过去逗它:“吃了吗吃了吗吃了吗?” 鹩哥儿深沉地望了笑笑一眼,突然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笑笑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性回复唬了一跳,只回给他“英雄”两个字,便踱步离开了。 隔远了看这些松树,比外头常见的那些更要高大深翠,放在驸马府这些雄伟建筑之间,更显得古貌苍茫。 “唐姑娘再向深处走,怕是又要迷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笑笑回身一看,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公主身边的侍女,便笑道:“原来是宫女姐姐啊。” 侍女手中捧了一只长锦盒,微笑道:“公主很支持将今日赛锦盛事编入唐姑娘的《悦己》奇书之中。” 把今日的大会盛况写进时尚杂志中?《悦己》记录的都是华衣美食c闲情雅事,此次赛锦大会倒颇为符《悦己》一贯的的主题。 “殿下心思高远,民女定当竭力做好。”此事出自公主的提议,那便有了官方性质,笑笑露出少女式的可爱笑容来:“如若敝刊能得到公主殿下的芳笔支持,哪怕只言片语,都会为此添丽加金,所有读者亦会荣幸非常。” 侍女想了想道:“殿下已经答应了令尊唐老板的请求,今日这些参赛锦缎面圣之后,便会全数送入唐氏展厅参展。”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原本以为这些锦缎被送入皇宫后就属于御用之物了,谁知道竟还有机会从宫里运出来进行展览?这可是公主和皇上都亲眼见过甚至摸过的锦缎啊,到时候京都老百姓们得激动成什么样儿啊~ 侍女继续道:“至于其他事项,殿下并未言明。” 看来公主对于拍“婚纱照”这一类新鲜事儿,一时还不能接受吧,说不定是驸马难以接受呢,瞧他们管氏这森严的气势,拍婚纱照?实在是有点儿气质不符。 侍女将手中锦盒双手交给笑笑:“另外还有件事,这锦盒里是一套缨绒首饰,乃是殿下亲自画的样子,着宫里的首饰匠制成的,殿下愿将此物与天下人分享。” 怎么,公主最大的爱好是设计首饰吗?与天下人分享的意思是把这套首饰像《悦己》杂志上的其他首饰那样公之于众?然后让大家趋之若鹜地竞相购买?大家要去哪里买?来这儿?来驸马府买首饰?哈? “那民女就僭越了。”笑笑接过锦盒来,当场打开了盒盖,里面竟是一套十款毛茸茸的银托绒球,共分了大红c雪白c宝蓝c杏黄c粉红c翠绿c月白c墨色c鹅黄c重紫十种颜色,有纯色的,亦有带花纹或圆点子的,“好可爱的毛球首饰啊!”笑笑情不自禁道,说完了又赶紧修正措辞:“殿下的这些缨绒首饰真是别致好看,看起来既温暖又可爱,定然能成为今冬最受欢迎的首饰!” 即使这些绒球首饰不好看,也一定能在京都独领风骚,这得看设计者是谁呀——这可是当朝的素商公主亲笔设计的啊!别说老百姓了,那些高官贵族为了拍马屁也得成堆成堆的买回家来! “公主殿下琢磨这些首饰费了不少心思,若能得到百姓的肯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侍女认真道。 “只是大家如若喜欢,要去哪里才能买到呢?”笑笑还是问了一句,不问也不行啊。 侍女道:“公主不过是兴趣使然,再说这些绒缨并不难做,别说那些能工巧匠了,即使是手巧的闺阁女子们也能亲手做出来。” 原来就是为了分享diy手工心得,并不为了挣钱啊笑笑突然觉得自己想法过于狭隘与天真,人家嫡公主难道还缺钱吗? “难得尊贵的公主有亲民之心,若是公主有兴趣,可以将这些绒缨制作手艺写下来与读者们一起分享。”笑笑决定满足这位diy爱好者的心愿。 果然,侍女微笑着点点头:“殿下定然愿意写下来的。” 笑笑将锦盒收好:“这些各色的绒缨头饰我定当保存好,也会令最优秀的画师将其真实还原在纸上,请公主放心。” “这些本来也是公主赏赐给姑娘的,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侍女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第三轮赛锦即将开始的声音,笑笑只得先行告辞了。 待回到自家的位子上,发觉父亲比自己还早到些,正在品尝一只玄米制成的花点心。 “恭喜唐老板,此次展会行动将得到皇家的支持。”笑笑微笑着坐下来。 “哦?笑笑竟听到了风声?”这一点起帆还真未想到。 笑笑拿了个福橘,将橘子皮剥成了一朵花:“有了上头的旨意,这三十家都要被送进咱们家展厅了,包括某位让人厌恶的家伙。” 起帆不以为然:“展的是锦,不是人。” “还是我爹高尚。”笑笑把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给父亲,自己捏了个橘子瓣儿吃,味道酸甜而清新。 “笑笑是从何处听闻此信的?如今会上的其他人怕都还未知。”起帆忍不住向女儿打听。 笑笑实话实说:“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姐姐告诉我的,公主甚至希望我将今日的赛况写进《悦己》画刊呢。” “你那本小书?公主看?”起帆这一下吃惊不小。 “可不。”笑笑耸耸肩膀,说着又把公主赐的锦盒打开给父亲看:“还有这些宝贝呢,这都是公主亲自画样设计的,也要刊登在我的画刊上呢!” 起帆只看一眼,便合上了锦盒,神色有几分严肃。 “爹可有什么疑虑?”笑笑问道。 “这是缨球。” “嗯,圆圆滚滚挺好看的。”笑笑仍旧不解。 “此为武将之饰。” 笑笑也隐约知道一些,但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本朝除了龙纹,一切皆不受约束,即使老百姓头戴缨球,也算不得僭越吧。” 再说,这本来就是本朝公主亲自设计的,又不是老百姓自己设计了非要戴的。 起帆掐指算了算,恍然道:“今年距离庆宗皇帝定都北京整整一百年,据说那一年大仗小仗足有百起。” “公主此举,莫不与驸马的先祖管老将军有关?” 起帆似是陷入了沉思,突然又像是想透了什么:“难怪今年赛锦大会的帽饰会使用舞燕。” 舞燕分明是管老将军部队的战旗标志,公主这是想让大家一起来纪念老将军吗? 起帆的声音一沉:“看来又要打仗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殿秋文锦 ,打仗的话题过于敏感, 父女二人默契地暂时停止了会场讨论,将注意力转向正在进行的参赛锦缎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第三轮第一个出场的是广西锦, 也就是现代的壮锦——以纯正的黑红蓝白黄等对比色组成了古朴美丽的几何图案, 图案于整齐之中又充满着无限的变化, 方胜c条纹c菱形,各种颜色的叠加, 缤纷色块里渗透出喜悦的丰收之美。 最为难得的是这些原料皆出自棉麻, 因此整面锦缎是没有光泽可言的,但其别有韵味的粗犷鲜艳并不输于现场任何一件蚕丝织锦。 起用现代词汇来讲,这就是本次大会上的最炫民族风了。 “想不到还能在中原见到广西锦。”笑笑不由感慨。 “圣上以广西本土狼兵平定先帝时遗留的猺乱之祸,却又担心当地土司利用狼兵自封为王, 便在当地广开集市,大力发展贸易, 这广西锦就是其中最为畅销的货品之一。”起帆方才还想着不再讨论战争的,谁知提到这个话头又忍不住说下去。 笑笑若有所思,在正史的明朝,就曾有“广西狼兵雄于天下”之称,本朝皇上担心其反噬也不无道理,毕竟天高皇帝远么。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 巡抚即使身负皇命也难以抗衡当地土司的权威, 若想令其臣服, 必先令其心安。 广西远不及中原土地肥沃, 又不及邻省广东占据了临海港口的地利, 因此, 广西在古代人眼中属于土地贫瘠之地,若一味埋头种地靠天吃饭,饱暖尚不可得,又怎能心安? 当朝皇帝的这一做法令笑笑叹为观止,无法靠农便只有靠商,在桂滇之地开设巨大的贸易集市,就近可吸引蜀湘之地的商人,再远更可吸引徽商乃至晋商甚至京商,转而在邻省的广东又可发展港口贸易——当今圣上,居然将桂滇之地建成了元龙朝的一个重要经济枢纽!这是生于后世的笑笑想都不敢想的事。 由此一来,与中原通商所带来的衣食富足令广西百姓心向朝廷,当地土司们更不敢轻举妄动,而狼兵也并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亦有父母妻儿,即使孑然一身,也有故土相依,故乡安定便是对赤子之心最熨帖的抚慰。 桂滇贸易中心不仅令广西受益,其周边的云贵等地也大受裨益,身边的温家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早年温家就是从云南花商发展起来的,桂滇大集无疑给如火如荼的鲜花香料生意又添了一把柴,温家到了西子这一代已经迁至京都成为巨贾。 但皇帝在此地开市通商的初衷,原本是为了边陲安定。 笑笑有些后悔没有仔细研究本朝历史,本以为世界就如眼中所见到的一派祥和,谁知竟也危机四伏,有着历朝不可避免的内忧外患。 起帆望着慢慢推过来的这幅壮锦,喜庆的花纹中簇拥着狼图腾,有着大战告捷般的风采,起帆的眼睛被这绚烂之色点燃,而后又变得慢慢深沉起来。 “如今要打仗的话,是和哪里打?”笑笑忍不住轻声问道。 “笑笑不必担忧,边疆之地总免不了战争。” “公主都在关心呢。”笑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起帆安慰女儿:“此刻公主关心的是赛锦大会。” 笑笑有些心乱,又在乱中有一点心安。 也不知又展出了几家的锦缎,忽听见报堂者高声道:“第二十七位展锦者——长安都宏图——陵阳公锦——” “陵阳公?莫不是指的唐朝的窦师伦?记得他所设计的锦绫就被称为陵阳公样的。”笑笑仔细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蜀锦历史。 起帆有几分赞许:“说的不错,但不知此锦是否如冰纨绮绣一般,乃是被寄予了某种想象而织成的。” 笑笑却沉得住气,举杯喝了口茶,眯眼望着都家所展出的第一件陵阳公锦——对雉锦。 璀璨的图案令人向往起旧时长安的繁华,盛唐之时的大气与开放是历朝历代都望尘莫及的,眼前的锦缎纹样亦是如此——锦面清明如镜,织有远山连绵花纹,宝瓶与牡丹环绕其外,中心以团簇对称之势织成一对璀璨夺目的雉鸟,翩翩其羽,有如神迹。 笑笑却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望着接下来的两幅陵阳公锦,其正是选取的唐代著名花纹——斗羊与翔凤。 在座宾客亦有称叹的,亦有看出些门道的,一时表情各异。 “看来笑笑有了高见。”起帆在一旁捏了橘子瓣儿吃。 “这不是真正的陵阳公样。”笑笑肯定道。 “唐代距此几百年,旧时花纹早已失传,笑笑又怎见得不是呢?” 笑笑也不知如何解释,难道要实话实说自己曾经在日本博物馆见过唐代陵阳公样的实物吗?那可是迄今为止保存最为完整的唐代蜀锦了,据说还是日本国宝级艺术品“西阵织”的前身。 笑笑想了想便道:“女儿虽然未见过真品,但从很多书籍中也曾窥得一二,首先那陵阳公样应该是团窠纹,而并非都家所展示的环绕与团簇,其次,陵阳公样中应该会大规模运用到联珠纹,不知都家是出于何心理将联珠纹摒弃的。”说到这里,笑笑更加肯定道:“依我看,这都家展现的更像是唐代的‘新样’,并非陵阳公所创,而是由司马皇甫所创的,后世也曾称此花纹为‘唐花’。” “唐花的图案并没有这样舒展,”起帆又补充一句,低声一笑,“这么看来,这三件锦缎倒成了四不像。” 这赛锦也是一门学问,并非好看就能获得肯定,笑笑再一次长了见识——如果说冯家潞安锦上的双燕证明了图案含义的重要性,那么都家的陵阳公样又证明了历史渊源的重要性。 眼下还有三家未展出,其中又包括了楚家和唐家,尤其笑笑还不知道自己家将要展出什么样的锦缎,真是让人想不紧张都难。 报堂者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了耳朵—— “第二十八位展锦者——苏州楚殿秋——殿秋文锦——” 突然觉得楚殿秋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这好像是第一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锦缎吧。 笑笑试想了一下,假如自己设计的锦缎名字叫做“笑笑文锦”,哪怕是“瑛园文锦”,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也不知是谁给了楚殿秋这位中年公子如此堂而皇之的勇气。 楚家所展出的第一件锦缎很是奇特,主题为“青女司霜”。 整个画面以石青色为主,又以银毫丝跑梭织上一层粼粼的光泽,倒仿佛起了一层冷霜一般。古代传说中的青女乃是主霜雪的女神,其所到之处自然都是冷冷清清的味道。 ——画面又以殿秋文锦特有的月晕作为花纹布局,一轮一轮冷冷的月斑,里面是深黛色的古松纹,披了这雪霜的外衣,就形成雾凇的效果,映衬着月亮中瓦银色的冰蟾,真真有高处不胜寒的天上人间之感。 此锦虽然名为青女司霜,但画面中却看不到青女的影子,却又令人感觉青女时时处处都在,尤其那挥之不去的一抹清寒,仿佛每个人都能闻得见,摸得着。 笑笑想起那一晚宫八声所解的琴语来,说是与秋季与月亮有关的景物,这才恍然大悟:“九月又被称作青女月的,难怪他选择青女作为主题。” “听说素商公主在闺阁游戏中常将自己扮作青女,又以白盐假作雪霜,立于高处洒向人间。”起帆跟女儿聊着自己听来的传闻。 笑笑不觉撇撇嘴,这个楚殿秋太会拍马屁了。 “笑笑慢慢儿看着,我去去就来。”起帆说着就起身从廊厅侧门出去了。 笑笑也不知父亲这是做什么去,是吃了橘子不舒服要去茅厕?还是打算去楚殿秋身边当面儿嘲笑他拍马屁? 楚家的下一幅锦缎果然又与九月有关——“九秋菊英”。 这一次却是选了紫菱色的锦面,柠檬黄的月光令人动心,菊花却是古铜色,有着铁画银钩的质感。 虽然与楚家是敌人,但笑笑却不得不承认,从自己学美术多年的眼光来看,楚家的殿秋文锦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其反其道而为之的冷色调与疏离构图的搭配,真成为了本次赛锦大会上的一股清流。 不过,这样平淡甚至沧桑的图案,真的会博得青眼吗?——虽然笑笑通过公主小时候扮青女的事例来看,这位公主殿下说不定就好这种萧瑟的调调 因为有了前两幅沧桑锦缎垫底,令笑笑看到第三幅“茱萸满山”时,不由吃了一惊。 楚家还真懂得欲扬先抑呢。 月晕是雪白的,在银灰色群山之中可以忽略不计,但大团大团的茱萸果却是烈火一般的照眼,那饱满可爱的大红色衬托在老绿的叶子上,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相得益彰。 笑笑把重阳糕塔顶的和合糕拿下来,边吃边看,心绪一复杂,就想吃东西。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蜀身毒道 ,以殿秋文锦出其不意的美感, 说不定真能博得素商公主的芳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接下来展出的殿秋文锦继续展示着其与公主息息相关的亲切主题,每一副的共通之处便是:无论团花c整花或碎花, 全都有月晕作为底色, 或许这些月晕也可以称为殿秋文锦的标志吧。 在美丽的冰轮之中, 细致如桂c枫与佛手,各自展示出一种仿佛散发出芬芳的秋景图。 磅礴如“燕山秋”, 雄伟的燕山山脉与雪白的皓月, 似乎凝结着牵绊不散的故土与乡愁。 再如“丹水南流”,语出《山海经》之“丹水南流注于渤海”,同那燕山一样,渤海之滨亦为公主封地的一部分——封地这东西, 有时是另一种意义的故土。 令人惊叹的是遍布于整面锦缎的碧澈海纹,月亮的倒影浸泡在海里, 有夜船经过海面,划出银亮的涟漪 “最让我好奇的是,这些月晕究竟是怎样织成的?”笑笑偏头看一看回到座位上的起帆。 “特跑梭。”起帆言简意赅。 “比普通跑梭更加特别的跑梭?”笑笑问。 “确切说,是一种蜀锦专用尺寸的特跑梭。” “蜀锦?”如果笑笑没记错,楚殿秋明明是江苏人。 “博采众家之长么。”起帆不以为然。 这倒像是楚殿秋公子的所作所为。 笑笑想了想,又道:“如果月晕需要一只特跑梭来完成, 那这些海纹或轻霜是不是需要另外一只跑梭?”——毕竟一只梭只能承担一种颜色的丝线。 “没错, 说不定更多。” “我简直不敢想象楚家织机的样子, 简直就像一头哥斯拉。”笑笑口无遮拦。 起帆虽然没有弄懂哥斯拉是为何物, 但认为应该不会是什么很雅致的东西。 笑笑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厚道,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爹觉得哪幅殿秋文锦最好看?” “关于佛手的那幅。”起帆不假思索道。 “我倒更喜欢那幅杯盘碗盏的, 特别富有生活气息,好看的瓷器和酒樽,还有那些肥美的福蟹”笑笑在不掩饰自己是个吃货的同时,突然意识到楚殿秋的这些锦缎在取悦公主的同时,也讨好了自己的母亲谷珊娘——不是么,佛手c瓷器c冷色调 父女两个无声无息地停顿了一会儿。 笑笑的眼睛瞟了瞟坐在对面的冯家与乔家,除了一对情窦初开中的少年男女心有旁骛之外,乔老爷面对楚家的九幅锦缎,复杂的表情中颇有隐忧,仿佛预见到楚家此次要大翻身似的,而坐在邻桌的冯老太爷,却依旧稳如泰山。 笑笑本想问问唐家这回准备展出几幅锦缎,但又觉得好戏即将开场,何必问东问西。 “第二十九位展锦者——燕州唐起帆——十样锦——” 笑笑心里不免紧张,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头去看,而是端坐在那里,眼睛就正好看向坐在对面的冯家祖孙。 听见“十样锦”这三个字,冯老太爷的眉毛微微抬了抬,也不知跟身边的冯少爷交代了句什么,冯少爷便正襟危坐起来,似是准备要欣赏一场了不得的展览。 笑笑也不自觉跟着正襟危坐,耳朵里听着报堂者洪亮的声音—— “十样锦第一件展锦——八达晕锦——” 不管旁人如何,笑笑此刻先倒抽了口气:“八达晕?” 起帆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不是说八达晕早已失传了吗?不是说皇上也只保留了五代时期的八达晕残片吗?不是说后世所有的仿锦皆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吗?!”笑笑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 “所以,唐家不做仿锦。”起帆道。 唐家的八达晕锦已经由侍人慢慢推过来——以绛紫色为主色调,用八种深浅不同的捻金线形成四通八达的“矩纹”,这些神秘的几何图案呈米字形放射开来,形成所谓的“八路相通”,几何间隙中盛放出绯色的正晕牡丹来,富丽端庄,不愧国色。 或许是颜色的尊贵,又或许是图案的大气,再加上颇有些波斯味道的几何图形,使这幅锦缎莫名散发着晚唐的奢靡与慵懒。 但随着锦缎的慢慢推进,笑笑的眸子变得越发端凝起来——莫非是自己眼花了吗?方才随着光线的折射,锦缎上的几何花纹与牡丹花图案似乎形成了一种分层的效果——方才明明所有图案都在同一平面上,此刻却仿佛三维立体图似的,使得牡丹花突然盛放开来,直逼眼前,而那几何图案却成了金丝朦胧的背景 笑笑揉揉眼睛,这种奇妙的感觉竟再次袭来,因为此刻离锦缎最近,那牡丹与几何图案之间居然发生层次间的置换!——牡丹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花色,而那些四通八达的几何图案却似暗夜中的流星般划出耀眼的轨迹,最终形成了一片经纬相通的天体星辰图。 “这是最初的八达晕锦吗?”笑笑被眼前的奇妙图像震撼得有些口吃。 “这便是起源于晚唐的八达晕,但由于织工们的代代相传,很多东西难免出现偏差,最终人们记住的也只剩虚有其表的图案罢了。” 难怪人们说本朝的八达晕锦仅有其形而未有其神,却原来这八达晕锦的□□乃是通过花纹产生的一种视觉放射与透视效果! 笑笑此刻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晚唐的锦缎!父亲居然再现了晚唐的锦缎!而且还是能产生如此神奇的视觉效果的晚唐锦缎! “爹,您是怎么做到的?织锦的方法又是从哪里找到的呢?”笑笑可以发誓,眼前这八达晕锦的织锦技法绝对是国宝级的,即使后世的诸多科技手法也难以还原! “关于十样锦,当年外祖父留下的蜀锦书籍中大概存有五样锦缎的织锦方法,之后我又在蜀地遍寻蜀锦老师傅,经过几年的搜寻,又陆陆续续还原了三样锦缎,剩下的两种在元龙朝怕是寻不到了,其中就有八达晕锦。” “难道这八达晕锦是在外国” 起帆点点头:“为此,我曾两次走进蜀身毒道,最终在缅地与印度找到了那两样锦缎,并搜集到部分织锦技艺,那些老织工经过多年的尝试,最终找到了织锦方法,完全还原了晚唐时代的锦缎原貌。” 笑笑听得无比激动,甚至觉得父亲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商人。 光复蜀锦——唐起帆是怀有这样的信念,才能做成旁人无法做到之事的吧。 蜀身毒道,那是早在春秋时期就有的西南丝绸之路,据说当初张骞出使西域时,发现大夏国(缅甸)居然会有蜀地特有的蜀布和卭竹杖,追问之后才知道来自于毒国(印度),由此,世人才知道在蜀地与印度等国之间居然有一条商品走私的通道,当初被称作西南蛮夷的蜀人居然在毒虫遍野的山丘丛林间开辟出一条道路来,用当地的蜀布等特产来换取国外的琉璃珠宝,甚至宗教哲学。 后来,这条蜀身毒道在唐朝时就演变为后世所知的“茶马古道”。 “因为后世蜀地的战乱,那条专门运送蜀锦的小路已渐渐荒芜,重走之时,居然在深山中遇到了几位隐居于此的蜀锦老匠人,实在是大幸。”起帆此时说起这话,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当时的运气。 笑笑听得呆住,难怪这些年父亲这么忙,原来都在忙这些事情。 “您方才说十样锦?难道咱们家这回要展出当年的十样锦吗?!”笑笑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十样锦,据说其流行于五代十国,并大大影响了后世历朝的织锦技术。 唐家这一回,要展出十样锦吗? 仅仅眼前的八达晕锦,就足以令人目瞪口呆了! ——当宾客们发现了这八达晕锦的层次变化后,纷纷发出惊叹声来,这完全不同于当年唐家滢珠锦简单的变色效果,这简直是简直是一次颠覆眼球与大脑的视觉革命! 冯家祖孙俩一齐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锦缎,眼瞅着那锦上的牡丹花像有灵性一般,一会儿钻进几何图案的里面,一会儿又冲破枷锁跃然盛开!冯老爷子甚至以为自己中了幻术。 “我国祖先们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笑笑望着远去的八达晕锦,喃喃道。 “圣上既然得到了八达晕锦的残片,便应知道这种锦缎真正的出彩之处。”起帆道。 “咱们家是什么时候真正掌握八达晕锦的呢?” “真正织成,是在今年孟春时节。”起帆笑了笑,“再迟一些,就赶不上今日的赛锦大会了。” 笑笑托着腮:“剩下的九样锦也都像八达晕锦这般神奇吗?” “神奇倒是称不上,但总有后世锦缎望尘莫及之处。”起帆自信道。 笑笑望着被推进北厅的八达晕锦,幻想着公主与驸马双双被惊到的样子,不觉无声地掩口一笑。 父亲手握杀伤力如此强大的“秘密武器”,当初却还要向自己讨教赛锦大会的谋略,笑笑撇撇嘴:“咱们明明有这样优秀的作品,我却偏偏出了那些歪招。” “笑笑提的哪里是歪招,咱们的锦缎正使用到了笑笑的第一招——唯古。”起帆赞赏地望着女儿。 笑笑耸耸肩膀:“我那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蜀锦十样 ,“蜀国十样锦”的展出, 令在座的锦缎商人们纷纷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种专属于行业内的叹为观止,无论从技术还是构图, 包括这十块锦缎存在的本身都令人觉得更像个传说——因为懂得, 所以惊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在座每个人都希望十样锦展出的脚步慢一点, 再慢一点,好让人记住这些如同宝藏密码一样的神秘细节——大开眼界, 丝织品业内大佬们都认为这是自己今日乃至今生所开的最大最大的一次眼界。 ——传说中的雕团锦居然是以祥云做团, 雕神在云中见首不见尾,背光之处却又能见到奇迹般的闪电与暗云,锦面仿佛夹裹着隐隐风雷。 ——传说中的长安竹锦居然是曲水纹?笔直的竹与连绵的水相辅相成,这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大胆构图方式, 令整个画面荡漾着生气,曲直之间, 方圆尽得。 ——传说中的宜男锦原来并不是织的百子千孙图?全景乃是以暗绿捻金的连绵瓜瓞为主纹,其间点缀振翅的雪白螽斯,正所谓“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传说中的象眼锦倒是不负重忘地沿用了菱形象眼块的花纹可是,为什么是大大小小毫无规则的象眼块儿?并且在每一块里安排了绝不相同的图案:骆驼献宝c蛟龙出海c棠花结实因为深深浅浅的不同, 这些象眼块如同光斑四处飘逝, 仿佛历史长河中说不尽的繁华与寂寞。 ——传说中的宝界地锦居然写满了梵文佛语, 佛家宝树的花纹淡淡遍布其中, 深邃的色调与神圣的花纹仿佛能指引人们达到无忧无怖的彼岸。 “仔细看的话, 这些花纹里似乎有菩提树?还有白兰花和鸡蛋花?”笑笑远远儿的就开始盯着宝界地锦看, 并非常庆幸本场最优秀的“十样锦解说员”就坐在自己身边。 “笑笑看出了三种。”起帆神秘莫测道。 “怎么?莫非不止三种么?”笑笑奇问。 “我也看出来三种,唐姑娘说的那种鸡蛋花倒没看到,”坐在邻桌的李老板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还对起帆不耻下问道:“莫不是用雪青色丝线织了那种锯齿状的大贝叶?用来书写《贝叶经》的那种?” 笑笑有些吃惊,李老板看到的花纹与自己看到的居然完全不同?同时心下又有些好笑,一直觉得这位展出冰纨绮绣锦的李老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哪里知道这样活泼好问——居然直接把自己的椅子挪过来,坐到起帆身旁了。 笑笑还耐心解释一句:“鸡蛋花是南方特有的一种白色香花,也叫做缅栀的。” “在下倒是看到了缅桂花,也就是咱们街上叫卖的那种白兰花。”李老板兴奋地与笑笑交流着赏锦经验。 “若是达到一定境界,据说能看出十一种花叶来。”起帆向两人剧透。 “十一种?”李老板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到了,“为c为何偏偏是十一种?” “为何是‘据说’?”笑笑抓住自己关心的字眼。 出于礼貌,起帆先回答了李老板的问题:“因为这些花树纹理均来自佛教的五树六花,分别为:菩提c高榕c贝叶c槟榔和糖棕,花朵则是荷花c文殊兰c黄姜花c缅栀c缅桂和地涌金莲。” 在两人瞠目结舌之际,起帆又回答了笑笑的问题:“我曾仔仔细细观察过宝界地锦,但也不过看出了六种花纹而已,并且与你们看出来的皆不同” “怕是只有得道高僧才能看全十一种花纹吧。”李老板分析道。 笑笑:这也太神秘了,难道用这块锦缎能够检验一个人的境界修为有多深吗? 随着宝界地锦被慢慢推移进北厅,笑笑又不免猜想,公主和驸马能看出来几种花纹呢。 “十样锦第七件展锦——方胜锦——” 报堂者的一句话,很快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到下一幅锦缎上。 笑笑想象不出蜀国十样锦中的方胜锦会是如何的与众不同,毕竟方胜图案在锦缎中被人们用过太多太多,比如今日会场所见到的广西锦c方格朵花锦字锦等等,最多不过是在色彩与拼图上推陈出新,更何况方才唐家展出的八达晕锦已经通过透视原理给人们带来了无上的视觉冲击——如今这方胜锦还能跳脱成什么样呢。 最终,方胜锦远远被推上来,竟令人们以为推上来的是一面镂花窗——一面方胜窗棂格的镂花窗,窗外是丹碧玄黄的秋景,连绵不断的彩树秋花如同锦绣栖霞,流光溢窗。 “难怪这样的漏窗被称作步步锦。”李老板率先感叹一声。 “这样的锦缎挂在墙上,可以当窗子来用了。”笑笑紧跟着说一句,“若是感兴趣,可以织出四季不同的窗子来悬挂。” 李老板听了,也连连点头:“拿来做屏风隔断也是极好的!” 笑笑正想接着说下去,忽然又听见了报堂者的念锦声,便急忙住了口。 “十样锦第八件展锦——铁梗蘘荷锦——” 笑笑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铁梗蘘荷,想象中应该是“满池娇”这一类以荷花为主题的图案。 谁知推上来的锦缎上却充满了陌生的花纹——对生的坚如令箭的不知名植物形成团窠,里面织有宝瓶c百洁与海螺等八吉祥花纹,整个锦缎于深沉色彩中又充满了欣欣向荣之色。 “这是倭国的茗荷纹。”李老板常与倭国有生意往来,故而对该国的锦缎花纹很是熟悉,“倭国的一些名门世家往往会有家纹,这茗荷纹便是其中之一,据说茗荷乃是摩陀罗神之神纹,几百年前自大唐与印度传入倭国如今我们却将祖先留下的铁梗蘘荷纹遗忘了。” 的确,在元龙朝见到的锦缎花纹中,笑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奇特的植物纹理,至于在几百年后的现代,更是见不到这种花纹的蛛丝马迹了。 笑笑轻叹一声,被我们遗忘的,又何止是这大唐的蘘荷纹呢。 “蘘荷是可以食用的,传说其能制成令人忘忧的药物,”起帆在一旁解释,“据说释迦牟尼的一位弟子就曾服食了这种药,从而遗忘了一切。因此,蘘荷又有忘忧重生之意。” 笑笑恍然想起在后世看过的日本动画片,小丸子就曾经提到过吃茗荷会把事情忘个一干二净笑笑口上却说道:“难怪白居易要《种白蘘荷》呢,这东西恐怕真能驱邪避难。” “能不能驱邪尚未可知,但蘘荷炒腊肉却是极美味的。”起帆一下子将话题带入世俗之中。 李老板和笑笑:“” “十样锦第九件展锦——战狮团锦——”——或许是因为十样锦太过精彩,每一幅锦缎都让人忍不住评价一番,因此这展出就更显得紧锣密鼓,笑笑的注意力尚停留在铁梗蘘荷锦,下一幅锦缎就又被推出来了。 战狮团锦的构图非常传统,在纯黑的底子上,以正黄c明黄c葵黄c沉香c古铜c栗壳c藏驼配了捻金线织出图案规整的联珠纹,正圆的团窠中则是一对威风凛凛的战狮,姿态勇猛,栩栩如生,令人称叹的是,这些团花中的每一对战狮皆都形态各异,神勇非凡。 李老板在一旁赞叹:“这一幅锦缎,最有皇室气度。” 笑笑却由这一对对战狮联想到起帆口中的战事来,历史的长河总有平静与起伏,笑笑却不知自己所处的朝代究竟是继续绵延还是即将换貌。 “我觉得如今特别好,最好不要变。”笑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起帆拿了个苹果,放在笑笑面前,并没有说什么。 李老板不知所以,跟着笑笑的话头儿说下去:“这么快就进行到第九幅锦缎了,在下也希望能够一直不停地欣赏下去呢。” 报堂者像听见了李老板的话似的,很快就报出了最后一幅锦缎——“十样锦第十件展锦——天下乐锦——” 听这锦缎的名字,的确是很适合作为十样锦的总结,无论是怎样的期冀:宜男也好,忘忧也好,热血也好,最终都是求个天下太平,长乐未央。 锦缎还未推出前,李老板先多了句嘴:“据说这天下乐就是后来的灯笼锦,也不知这回说对了没有。” 起帆笑着点头:“圭章兄说得不错,这天下乐的确就是灯笼锦的前身。” 笑笑在蜀锦丝织厂也曾经亲手织过灯笼锦,记得是在宝蓝的底色上,用鹅黄的线织出一对一对的灯笼,灯笼下方飘舞着流苏,旁边又有“花开富贵万事如意”之类的祝福文字。 心里便觉得,这灯笼锦应该不会出很大彩头了,或许正是因为其传统喜庆,父亲才将其作为展锦次序里托底般的延伸。 随着南边几桌客人的惊叹,笑笑这才发觉四周在渐渐变暗,原来是廊厅两侧的窗被人从外面一扇一扇地落下了竹帘子。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此刻的廊厅就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一般,随着光线的变暗,人们的瞳孔也渐渐地放大,更加聚精会神地望着从远处渐渐推过来的锦缎。 此刻,想不惊叹也难。 廊厅里唯一的亮光便来自侍人们渐渐推过来的锦缎——同常见的灯笼锦一样,这一幅锦缎也是以暗色为基调的,以楼阁纹织出繁华市井,这隐隐红尘同样是暗色调,就像是刚入夜的京都一般。 但那一盏一盏的灯笼却是亮的。 的确是亮的,很多宾客甚至不惜犯忌伸手去摸了摸锦缎,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这一盏一盏明亮的灯笼是以平面织在锦上的! 摸上去也是平的,只有蜀锦该有的小小的凸起花纹,那明亮的灯火在手指下并没有想象中该有的热度,正如一切锦缎般,是冰凉滑腻的触感。 但那一点一点亮光,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就仿佛在一片太平盛世中燃起的万家灯火。 灯火有大有小,有明有暗,这样的变化更起到了立体的效果,仿佛锦缎上展现的是一幅全息夜景图。 笑笑因为太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老板却一个劲儿地问:“这c这个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些灯笼怎么能发光呢?!” 不只是李老板,几乎在座每一桌客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幻术还是巫蛊?怎么能让锦缎发出灯火般的光芒呢?!唐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起帆坦诚相告:“因为灯笼部分的丝线糅合了夜光沙粉,这亦是古代蜀国人的智慧,可惜后世的人们却未将此流传下来。” 李老板闻言,不由慨叹起来:“今日大会,唐家若不夺魁,实在有失公允。” 诸位宾客的眼睛却还贪婪地停留在天下乐锦的画面上,如此神奇而美丽的存在,即使是个幻术,也拜托不要说破。 ——有时夜晚的繁华比晴天白日还要更甚之,正如眼前这一幅灯笼锦,仿佛照亮了和平时代中的万家百态,这里的每一盏灯下都会有一个平实温馨的故事。 也正是这种夜幕下的安宁,更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昌盛。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簪缨世家 ,起帆带来的蜀国十样锦令赛锦大会全场都嗨了起来, 众人有小声议论的,也有大声交流的, 还有忙不迭低头做笔记的, 亦有穿桌走过来向起帆讨教经验的 几位经营蜀锦的老板尤其激动, 特别是那位来自成都府的袁老板,简直泪花都泛出来了, 紧紧握着起帆的手:“海阔啊海阔, 咱们蜀锦能够光复,你功不可没十样锦,想不到你复原了咱们蜀国的十样锦!”边说边激动地擦着眼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连那位冯老爷子都走过来道:“十样锦的重现,乃是预示着国运昌盛啊!” 笑笑在一旁暗笑, 冯家还真是紧随时代呢——把握时代脉搏,这才是商家典范啊, 难怪潞绸冯家能够做到晋商首富。 笑笑拿起父亲刚才递给自己的苹果,饱满而红润,凑上去深嗅,有着浓郁的果香,笑笑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大苹果装进了随身的手巾袋,打算回到竹里馆和父母一起分享。 装好了苹果, 笑笑便坐直身子, 抬头望着不远处那一顶高于旁人的纱帽, 那一顶簪着古金色菊花的纱帽——楚殿秋, 此刻你在想什么呢。 将此次赛锦大会作为翻身机会的楚家, 此次怕是要大失所望了吧——不惜隐姓埋名甚至利用琴语来传递信息的楚殿秋, 将节令环境甚至公主生辰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的楚殿秋,蛰伏十年以求宝剑锋自砥砺出的楚殿秋,居然还是败在了唐起帆的手上。 楚殿秋的十年,亦是唐起帆的十年。 商界并非全是诡道奇招,商道亦求光明磊落,磊落能使人心安,心安才能长远。 “成绩还未公布,各位的恭喜为时过早了些。”唐起帆谦虚笑道。 “唐家此次复原了国宝,乃是本次大会的最大功劳,此番必能折桂!”众人纷纷道。 “最后一家展锦还未出场,咱们还是拭目以待吧。”唐起帆轻描淡写,此时不愿吸引太多注意。 待会场渐渐安静下来后,才展出了今日的最后一批锦缎——星宿锦与棋枰锦,虽然称不上华丽,但却极有特色。 笑笑还不忘跟父亲说一句:“这棋枰锦与唐代的棋盘格同出一辙。” “笑笑的格子布原来是从这里演化而来的,”起帆笑一笑,“十样锦日后带来的利润,只怕还不如格子布的十分之一。” “为何呢?” “因为要用到最昂贵的织机,经验最丰富的织工,还有各种珍稀的原材料,但产量却极低。” 笑笑内心一阵感慨,以父亲的风格是不会去做翎羽织骆家那样的限量版生意的,因此,父亲苦苦追寻而来的十样锦,只能给唐家带来些名气,却带不来多少实质的财富。 十样锦来自历史,却并非来自唐家,唐家今日也只是还原了历史而已。 “希望蜀地能恢复当年锦官城的盛景。”起帆道。 笑笑任性道:“我不管,反正我要用八达晕锦做一件裙子,把她们的眼睛闪瞎~” “好好,你还可以穿一件灯笼锦的袍子去逛夜市” 笑笑突然又道:“其实夜光沙粉真是挺好的,像这星宿锦和棋枰锦,都可以做成夜光效果,夜里一闪一闪的多好看。” 起帆想象了一下,那效果的确很不错:“嗯,夏夜里可以用夜光沙粉织成萤火虫纱帐,那应该也是很美的。” 笑笑捂住心口,天啊老爸,你还能再浪漫一些么?难怪我妈当年选了你呢,楚公子什么的,还是弹着琴语靠边儿站去吧。 言归正传,三十家锦缎终于全部展览完毕,但宣布比赛结果还要等公主面见了圣上之后,届时十家御用锦商将被钦定,还将在这十户商家之中选拔出最终的佼佼者。 此时已近午时,公主大概急着回娘家,很简短地做了大会陈词,又给每一位商家发放了一份“会议纪念品”,便结束了这一场精彩绝伦的赛锦大会。 笑笑再次同大家一起告退,走出工字厅,心情放松了许多,抬头望着瓦蓝的天空,恰有一行北雁南飞,走过园中的菊花塔,便是一阵格外清芬的香气,莫名其妙想起一句歌词来——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即将走出驸马府时,笑笑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这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仰望这座宅邸了吧,这一片古朴大气的建筑风格,笑笑永生难忘,今日经历的这一场赛锦大会,更是永生难忘。 “下一次赛锦大会什么时候举行啊?”坐进自家的马车里,笑笑问父亲。 起帆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还说不定。” 笑笑并未注意父亲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与素商公主年纪最接近的妹妹是九夏公主,这位公主今年十三岁,目前还没有订亲,等其大婚至少也得五年后了吧。这么算来,咱们还有五年的时间做准备呢。” 这位九夏公主与笑笑是同一年生,若是这么一比较,等再过个五年六年的,笑笑是不是也要结婚呢?五年六年,岂不是眨眨眼就过去了?最美好的少女时代啊,笑笑提前就缅怀起来。 起帆又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耳朵边听见女儿道:“爹,我一直想问,方才在会上您离开了一下子,是去做什么了?” “笑笑猜着呢?”起帆继续闭着眼睛道。 “这可猜不出,难道是想在赛前再检验一遍咱们的参赛锦缎吗?怕在比赛中出了什么差池?”笑笑说出自己的猜想。 起帆露出微笑:“猜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莫不是经过楚殿秋桌前时,冲其做个鬼脸? “我只是临时调换了锦缎展出的顺序。”起帆睁开眼睛,望着一脸认真的女儿:“将狮团锦与雕团锦互换了位置。” “这样做,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起帆拿出公主赏赐给每一位宾客的锦盒来:“笑笑何不先看看公主赏赐了什么。” 笑笑蹙着眉头,带着一脸问号打开了锦盒,里面的东西对自己来说非常没创意——是一对朱红色的大绒球,连着银簪子,是用来簪头或者簪帽的。 “这与公主之前赏赐的那些缨绒没什么区别。”笑笑抚摸着毛茸茸的绒球,“看来公主还真是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饰品呢,又或者公主是想让大家一起来纪念那位管老将军?” 起帆似是有些疲劳,摘掉了头上的纱帽,露出乌黑的发髻与红狐笔螺簪:“九夏公主与笑笑同龄,却已经有人向其求亲。” 人家是公主,当然受欢迎,笑笑清清嗓子道:“九夏公主年纪还这么小,她的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呢?” “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通过公主赠送的这些绒缨饰品来看,公主与驸马是极其不赞成这门亲事的。”起帆望着自己的女儿,进一步解释道:“向九夏公主提亲的,是漠南蒙古科尔沁部的可汗。” “这算是和亲?”笑笑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内容,只觉得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之前的风花雪夜四时闺趣被渐渐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起帆也不确定是否该对女儿讲这些国家大事,即使唐笑笑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年方十三岁的闺阁女儿,正在犹豫间,突然听到笑笑问:“科尔沁部落对我国北部疆土造成威胁了吗?” 起帆从未见笑笑露出过如此认真的表情,便点头道:“眼下的局势是,位于长白山一带的建州卫指挥使将女儿嫁给了蒙古可汗的长子,令人怀疑其有结盟之嫌。” 建州卫?莫不是建州女真?笑笑虽然并不精通历史,但也知道建州女真对于正史明朝摧毁式的影响:“建州卫?他们是归我朝管辖的吗?这个建州卫指挥使只能算是我朝的官员而已,怎么有资格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蒙古皇室呢?” “建州卫本是元朝末年万户府的女真人,最终归顺我朝,设建州卫,并赐其首领为建州卫指挥使。”起帆的语气越发沉重起来,“近些年来,建州卫兼并了女真各部落,建立黄白红蓝四旗军,如今又与蒙古科尔沁结盟,实在是北方边陲的一大隐患。” 四旗?此时应该是纯色的正旗四军,等人家给这些正旗镶了边儿,就凑够八旗了,到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笑笑冷汗直冒:“那,蒙古可汗为何又要向我朝公主求亲?” “即使女真与蒙古联盟,他们的军事实力也难以与我朝抗衡,但其又足以在北部边疆造成威胁,蒙古此次求亲,实则是想讨些便宜,希望得到丰厚的嫁妆罢了。” “这种求亲,是否能看作是一种挑衅呢?”笑笑问——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怎么敢来向□□公主求亲呢! “原以为此事还会耽个一年半载,但看今日公主的行为,已经代表驸马府向天下明示:管将军愿意亲自率兵征战北疆。” “管将军是谁?” “是驸马。” 新婚的驸马要带兵打仗去?笑笑不觉热血沸腾,感慨万千。 起帆拿起一只大红色绒缨来:“簪缨,便是主战之意。” “看来父亲也是主战派。” “何以见得?”起帆饶有兴致的问道。 “若非如此,父亲又怎会将那‘战狮团锦’作为压轴锦缎呢。”笑笑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澶渊之盟 ,父女二人到家已近正午, 自然要先去小唐村面见老太爷老太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会上没出什么差池吧?”老太爷看似不经意道。 起帆面色平和:“会上能出什么差池,顶多锦缎织得难看罢了。” 老太爷:“那可说不好, 万一被什么人做了手脚, 呈上来的全是白绫就不好看了。” 笑笑:体面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起帆:“父亲看看孩儿今日在会上签的合同?” “和谁家签的?签了几年?别是冯老狐狸吧?”作为“合同超级痴迷者”的唐老太爷, 很开心地与儿子一起出屋去了书房。 笑笑直接进了祖母的屋子,便见桌上摆着同驸马府一模一样的各式“食塔”, 尤其那一座壮观的九层重阳糕塔, 还插着与公主那里同出一辙的红绿小旗子。 “都是驸马府赏赐的,巳时就送过来了。”祖母拉着孙女儿坐下,笑问道:“今日可开了眼了?” 笑笑直点头:“每一家的锦缎都好看,不过最好看的还得是咱们唐家的~” 祖母笑眯眯的, 也未再多问其他,将刚沏好的菊花枸杞茶给笑笑喝:“老三小时候就爱读那些锦谱, 他们那一番儿的孩子里,老太爷最待见的就是他。” 祖母口中的“老太爷”,应该是林老太爷,也就是起帆的外祖父。 笑笑不由多一句嘴:“今日咱们唐家的蜀国十样锦震惊全场,若无意外应该能在本次大会上夺魁,只是听父亲讲, 其中有五样锦是出自曾外祖父留下的蜀锦书籍, 这样一来, 不知林家的几位舅祖父是否乐意” 林家的几位舅祖父, 也就是唐起帆的舅舅们——毕竟林家曾经世代经营蜀锦, 如今唐起帆代表唐家展出蜀国十样锦, 只怕林家的后人会对此不满。 祖母却不以为意:“先父当年已正式将林家蜀锦谱传给了老三,这是在林家祖宗面前磕了头的,即使如此,老三还是将锦官城的三间蜀锦织坊分给了林家三个房头,且承诺将会在林家的后代里选一位蜀锦继承者。” 原来父亲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将后来的路铺好了,笑笑喝一口热热的菊花枸杞茶——父亲做蜀锦,并不是为了挣钱。 祖母虽然姓林,但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唐家媳妇,心里自然向着自己的儿子:“他们这回捡了大便宜,许是也觉得过意不去,去年又提出来唐林联姻的话,想着把你嫁过去做媳妇,到时候继承蜀锦生意更显得理直气壮。” 笑笑闷不作声,竖耳朵听着。——难道所有的公主都要面临和亲的命运么 丫头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摆着六七件新做的抹额,祖母从中选了件宝蓝色的,上面珠绣着菊花:“在我这儿就给挡回去了,挣了唐家的钱,还想娶唐家的女儿,门儿都没有。” 笑笑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光复蜀锦乃是唐起帆一人所为,林家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若刨根论起来,起帆于林家,毕竟是外姓人,倒像是抢了人家的祖业似的。 实在是很为父亲不值,但转念又想到光复蜀锦之事,一时又觉得自己狭隘了。 笑笑低声道:“我爹只想让锦官城再现辉煌,或许昔年也是受了曾外祖父的重托。” 祖母却道:“你祖父没说什么,我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起帆从林家选个继承者,林家后辈里也得有这根苗儿才成。” “这怎么说?” “如今两家已经达成协议,也召告了各大商会,下一次的赛锦大会由林家后辈独立参赛,若能成为御用锦商,才有资格继承蜀锦生意。”祖母的眼神里有些不甘心,毕竟自己的儿子为蜀锦付出了太多,“依着我原先的意思,只有夺魁才能有资格继承,他们都说我太苛刻了些。” 祖父这一次倒是大方,大概也是由于蜀锦为林氏祖业之故吧,笑笑叹一口气:“难怪当年父亲做锦缎生意,祖父极力反对呢。” “他看的比谁都清,却也顾念当年老太爷对他的恩情。”祖母笑了笑,“这件事儿上,也只有我这个唐林氏最适合做恶人了。” 笑笑本来还想着在九夏公主的婚礼上准备哪些参赛锦缎呢,如今也省了心了,倒要看看林家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最可怜的是楚殿秋,本次大会恐怕又会输给唐起帆,想要在下一轮扳回局面来人家唐起帆还弃赛了。 “反正我爹还有许多生意呢,也不只靠着蜀锦。”笑笑反过来安慰祖母一句,“今日过重阳节,咱们一家子还聚餐么?” “本来该轮到你娘办宴了,只是如今胎像不稳,又不想累着她,便先让四房来办了。” “嗬,我四婶婶办宴,那还是很令人期待呢。”笑笑洒眼望着祖母房里的菊花,自己送的那一盆“十丈珠帘”正摆在窗前,金黄的长丝滚珠垂下来,仿佛金水瀑布一般。 “今日的重阳宴就摆在菊园,花坡上正有一座携碧轩,位置也高,权作登高了吧。”老太太看了看笑笑,“只怕来不及换衣裳了,只摘了帽子重新梳了发髻便是。” 老太太身边的梳头丫头是春线,手的确也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给笑笑梳了个略微复杂的反绾髻,插了小簇红彤彤的茱萸做点缀,又打开首饰匣子让笑笑选头面。 “不必麻烦了,我今儿刚得了一对红彤彤的缨球呢!”笑笑说着,便打开了公主赏赐的锦盒,小声对祖母道:“这是公主赏给每位宾客的礼物,每家均有一对儿。公主对我的杂志感兴趣,单单送了我十对儿呢。” 祖母望着这一对红绒球:“还是我的笑笑讨人喜欢。”——女人对政治军事果然不及男人敏感,祖母看到这缨绒就不会想太多。 不一会儿,有个丫头进来道:“南边捎回了改方子的树油,等老太太验看呢。” “等吃了饭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老太太站起身来,由丫头们给披上件鼻烟色回纹单斗篷,下摆绣着葵黄盘菊。 笑笑也戴好了朱红绒缨,毛茸茸的平添了几分可爱:“想不到那些白千层油这样难调。” “难调才好。”祖母说一句。 笑笑点头:“祖母说得是,如若简单易学,岂不是人人都会了!” 携碧轩建在一片菊花花坡上,或许是为了压“携碧”之意,便在轩馆四周立了绿菊摆成的九花山子,造型全部是可爱的球形;而整座轩馆四面皆垂了悬崖菊,莫名有些像霍比特人住的小屋,只是将那些屋上绿草改为了各色的菊花。 阮氏一出手就是童话效果。 室内自然还是元龙朝该有的古典陈设,只是到处都装饰了红玛瑙般的茱萸,有盆栽亦有瓶供,令整个大厅充满了水滴滴红润润的生趣。 “五妹妹今日不愧见了大世面,连穿着和首饰都如此别致呢。”欢颜走过来,拉笑笑坐到姐妹席间。 “半月不见,姐姐又清减了许多。”笑笑望着瘦下来的欢颜,差不多减了有二十斤。 “瘦的太快,面色都有些凋敝了。”欢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转眼看向笑笑:“还是五妹妹这样水灵灵的好看。” “瘦得太快总会这样,姐姐还是多补些润色之物才好。”笑笑也不知欢颜与那位翁先生如何了,但以二伯母的心气儿,就算两人情投意合,也势必要当棒打散了的。 坐在姐妹席上,嫣然莞尔都凑过来看笑笑头上的红色绒缨:“这样细致蓬松的绒球很是罕见呢,五姐姐从哪里得的?” 笑笑便将公主赏赐的事说了一遍,还略提了提《悦己》杂志有可能刊登这款公主设计的绒缨首饰,并将提供具体制法。 姐妹们便是一阵惊呼,即使展颜也不例外。 几个姐妹围着笑笑左看右看,七嘴八舌的又要摘下来看又要试戴,笑笑索性将那对绒缨摘了下来,让大家分别戴上试一试。 舒颜只是坐在一旁微笑,并不多言语。 笑笑便在其身边坐下:“姐姐今日登高了吗?” “一大清早和霓节约着,去登了木樨山。”舒颜为笑笑倒上一盏菊花茶。 “还是姐姐和助学有雅兴呢。” “下山之后,又顺道去了魏家的惬园,霓节应邀去参加魏姑娘的及笄礼。” 笑笑闻言,急忙问道:“瑞彩的及笄礼可顺利?所用的长簪是什么样子的?” 舒颜一笑:“魏家今日很是热闹,那长簪是由魏老爷亲自选的,藕荷色的寒玉直簪,非常漂亮。” “瑞彩很适合藕荷色呢。”笑笑正说着,便又听姐妹们一阵惊呼,向那厢望了望,才知道是祖母命人将公主赏赐的九层重阳糕端了上来。 一时那嫣然又跑过来问公主今日的衣着打扮,笑笑直说自己也未看得清,哪有直接盯着公主殿下瞧的,嫣然又问,那公主的鞋子是什么样子的,低着头总能看见鞋子的吧。笑笑无奈,便只说是龙凤呈祥的红鞋,突然又见莞尔似乎也要过来同自己打听什么,心下不觉有些烦乱,便托词说祖父叫自己过去呢,索性转身去了旁厅的男席。 男席这边明显清静得多,此时酒宴还未摆上,唐家的男子们有聊天的,也有站在窗边观景的,关于今日的赛锦大会倒没听见过多议论。 笑笑站在月洞窗边,望着外面彩毯似的菊花,鼻间浮动着很清新的气味,寻味而找,才发觉身旁的高几上摆了一盘柠檬。 看来四婶婶院子里的柠檬已经成熟了。笑笑从盘子里捡出一枚柠檬来,正打算让丫头切成片儿泡一杯鲜柠檬水喝,便听席间有人说道:“澶渊之盟,岂不是大宋的耻辱?” 又听二伯父道:“且不说耻不耻辱,单那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绸的岁币,就不是小数目。” “大宋朝廷开办的榷场贸易早已将这些钱物几十倍的赚了回来,且还从辽金那里得到了中原缺少的牲畜皮货以及药材。”是起帆的声音,看来父亲也加入了话题之中。 二伯父:“辽金也从咱们这里买到了他们奇缺的绢绸与茶叶,他们不亏。” 四叔:“生意总得互利。” 五叔:“反正大宋朝给辽国交岁币就是丢人!” 大哥哥:“主要当时宋辽双方均以为对方必赢,若还一味顽战便是莽夫了。” 二哥哥:“那点儿钱换来大宋二十年太平也算值了,怪只怪大宋未能一面赚钱一面磨刀。” 这个宋代的遥远话题什么时候把唐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吸引过来了? 二伯父:“爹,您怎么看?” 祖父:“主战未必勇者,主和未必懦夫。” 二伯父:“正巧笑笑也在,笑笑怎么看?” 笑笑:“,如果猜的不错,几位是用当年澶渊之盟来考量今日之事吧,笑笑不过是闺阁女子,并没有叔伯兄长们的开阔胸襟,笑笑只是觉得,澶渊之盟起码没有要求公主和亲,本朝此事是否该问问九夏公主怎么想。” 男子们暂时静了静,二伯父笑道:“如果真能以一人之力挽救全国免受战争之苦,那公主便是一代功臣。” 祖父:“即使真的要和亲,这其中也大有门道。” 五叔:“若是公主和亲,蒙古便不可再要求岁币,不然实在是得寸进尺!” 祖父:“老五别吭声了,吃点重阳糕吧。” 五叔:“” 祖父:“立寰说说。” 二哥哥:“圣上若是将公主嫁给漠西蒙古额鲁特部的可汗,结果会如何呢?再退一步讲,若是封一位郡主,直接下嫁给建州卫指挥使,结果又会如何呢?” 这一招真厉害,仅用一个棋子,就能令对方崩盘。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开学日常 ,笑笑利用特批的假期时间做完了关于九山旅游的详细计划, 并审完了新一期《悦己》的稿件,将公主设计的绒缨首饰放在整本杂志最黄金的页面位置, 甚至杂志封面也用了精心绘制的彩色绒球图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如今黑白版已经发行了两天, 售卖成绩还不错。 直到九月底, 笑笑才正式准备开学,比旁人足足晚了一个多月。 突然恢复学生生活, 还真有些不大适应。 这一晚, 笑笑很早就换上寝衣准备入睡了:“以后就不可能睡到自然醒了,天冷昼短,到冬天还真难熬呢。” 小笛儿早在前几日就将上学用的东西都备齐了:“姑娘明日打算乘咱们的马车去,还是乘学车呢?” “学车?已经通车了吗?!”笑笑一兴奋, 声音就提高了一个八度。 小笛儿笑着点点头:“九月就通车了,咱们家的姑娘们如今都是乘学车上学去呢。” “丫头们还用跟着吗?” “不跟着怎么行, 哪有让主子独自上学的道理。”荷露已经铺好了床,新换的床帐上满绣着淡淡的四君子图案。 小笛儿将烫茶壶放进暖套子:“二房和五房的姑娘们如今都不带丫头了,据说那学车里也只能容十人,每人再带个丫头,便占去了一半的地方。” 荷露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不觉愣了愣:“少爷们读书还带个书童呢撷英女学虽说不让带丫头进门儿, 但家里的马车等在门口也安心啊。” 小笛儿也很赞成地点点头:“陪着姑娘去学里, 在门口等着姑娘回来, 这才该是陪读丫头的本分。你们是没见过那些讲究的姑娘, 一个人能占三辆马车, 有专程送点心的, 也有专程送衣裳的。” 笑笑摇摇头:“所以说劳民伤财,有了学车,也节省了你们的时间,也节省了车夫的时间,多好啊。” 荷露不觉失笑:“我们这些奴婢就是专干这个的啊。” 笑笑看看小笛儿:“我才不肯让你闲着,即使不去陪读,也会分配给你新的任务。” 听闻此言,小笛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哎,小笛儿悉听姑娘吩咐!” 笑笑说出自己早就有的想法:“以后就这样,咱们还乘原先的马车出发,先将我送到学车车站,然后你就和团喜去画刊社与相馆,虽说账目交给了描红,但还有很多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你就慢慢学着做起来,总能学得会。” 小笛儿愣了愣:“那,奴婢还能陪着姑娘吗?” “我去女学上学的时候,你就去画刊社上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画刊社所在的古雨巷应该是学车的其中一站,这样就省事多了,我从学里直接坐车回到画刊社,咱们再一起坐马车回家,也省得你们专程到车站旁等我了。”笑笑简单安排好了一切。 小笛儿所理解的“上班”,就是去画刊社当值,差不多就是内宅里的丫头被遣到了庄子或铺子里工作,也挺好的,小笛儿本就不大擅长内宅里的人情往来,且不是很好热闹。 “只是,让姑娘自己乘着学车来画刊社找我们,这样好吗”小笛儿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笑笑道:“别想得太过复杂,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把画刊社和相馆当作我们的事业来做就是了。” “事业”——小笛儿今天听说了不少新鲜词,事业与上班有什么不同吗?这两个词儿本身就已经很复杂了。 翌日,笑笑命马车直接驶向古雨巷的画刊社,在画刊社门前果然有学车站牌,笑笑不忘夸赞自己一句:“我还真是有独特的选址眼光呢,等咱们的惊鸿相馆开了,来这里等车的姑娘们还不得乌泱乌泱地奔进相馆啊。” 小笛儿:“姑娘当初画学车地图的时候,就曾说过这个位置好,要将画刊社和相馆都开在这里呢。” 笑笑:最近简直忙乱到忘记了自己曾经睿智的初衷。 学车站牌几乎还原了笑笑最初的设计——用厚琉璃做保护层,里面是彩绘的画面:醒目的地方写了从首站到末站的所有站牌名称,其余的空余位置则由广告占据。 笑笑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则桂花糕的广告:樗记桂花蒸,雪白软糯,清香溢口。旁边配有两块写实效果的桂花糕,背景则是一树桂花。 “看得我都馋了呢。”笑笑直言道,“其实如果能画出那种q弹的效果就更好了,比如将弹软的桂花糕拉伸,这样就能让顾客直观看到糯米的粘度。” “这位学姐的想法很好啊!如果真画成那样,我保证让丫头排队去买他们家的桂花糕!”说话的是一位同在车站等车的学妹,身边也跟着个丫头。 笑笑冲其一笑,看她的衣裙上绣着兰花草,便知道是三学年的学生。这位学妹比较醒目的一点是,头上戴了一对天蓝色的绒缨球。 这么快就流行起来了吗?这么快? “姐姐家很远吗?还乘了马车过来。”这位学妹很是健谈。 笑笑点头:“家里住在京郊,离车站较远,妹妹就住在古雨巷附近?” 学妹得意地点点头:“班里的很多学生让我给她们捎《悦己》画刊呢!” 《悦己》画刊社专门开了个小小窗口,人们也可以从这里买到杂志,价格和市面上的印社书坊没什么区别。 学妹又神秘低调道:“因为住的最近,我能买到头一份彩刊。” 笑笑配合地露出艳羡之情:“哇哦~”——趁这位学妹与旁边的学生交谈之际,笑笑急忙与身旁的小笛儿耳语:“定几个学车站牌规格的厚玻璃牌子,将之前保留的画刊原稿重新整理,然后在这些宣传牌上登出。”——画刊的原稿是很大的,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彩图,放大了看更漂亮。 小笛儿愣了愣,才明白了姑娘的用意:“那些牌子立在哪儿?” “就立在画刊社门前,算作是画刊宣传牌。”笑笑看了看正在等车的几位女生,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你今日就着手做这件事,越快越好。” 小笛儿急忙点头。 一刻钟一趟的学车很快就到了,车刚刚停下,一位嬷嬷便从车窗伸出脑袋来:“排好队上车,如今还有三个空位。” 幸而笑笑动作快,第一个排在了车厢旁边,等车门一打开,嗬,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坐了七位女学生,最令人惊叹的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朵或两朵绒缨首饰! 这么快就流行起来了吗?这么快? 就这么快。 这就是皇家榜样的力量,历朝历代都不可小觑。 笑笑找了空位坐下,身后两个戴同样绒球的学妹也上了车,嬷嬷将车门一关:“老李,坐满了,前头车站不必停,直接抄近道去学里。” 售票员嬷嬷很酷。 笑笑抬抬眉毛,望着满车厢都在低头做手工绒缨球的女学生们,心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满足感。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宾客 ,教室“虹之间”还是老样子, 窗台上摆着清一色的蜜珀菊花,浓秋之中挥洒着轻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伙伴们迎接笑笑的方式就是一阵兴奋的尖叫。 “唐瑛园, 你不在的日子里, 我们就跟少了十个人似的!”澹台芙蓉的声音最大。 笑笑耸耸肩膀:“反正你一人能顶二十人。” 连西子也笑道:“有些日子不见瑛园, 仿佛长高了些似的。” 笑笑开句玩笑:“这半个月以来,我娘将我栽进花盆里浇水施肥呢。” 瑞彩戴了长簪, 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些, 但笑起来还是老样子:“我们都等着你给我们讲讲赛锦大会上的那些锦缎呢!” “就是就是!”澹台芙蓉拉着笑笑坐下,“讲讲你们唐家这回是怎么夺魁的!” 唐家夺魁的事情,在赛锦大会翌日就公布了。 因为是意料之中,所以笑笑也并无太大惊喜。 西子也认真问道:“你们唐家真的复原了十样锦吗?我至今都以为那十样锦只是个传说呢。” 笑笑点点头:“我父亲为了这十样锦, 付出了很多,还曾经在蜀身毒道上被毒蛇咬伤呢。” 众人也都觉得唐家这次夺魁是名副其实。 “黑白版的《悦己》只刊登了几样锦缎, 而且也没有颜色,彩版什么时候出啊?”瑞彩问道。 “彩版会增加一些锦缎图案,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锦缎都画出来,所以”笑笑卖了个关子,歪头望着大家。 “说呀!!!”众人一声暴喝。 怎么感觉刚才西子的声音比澹台芙蓉还大。 笑笑急忙老实回答:“已经得到了皇家的授权,赛锦大会上展出的所有锦缎都将在唐氏展厅展出!而且, 这场展览将持续到正月!” “嗬——”全班有一半人都在倒吸气——毕竟总有耳朵尖的。 “我们也能去吗?!”澹台芙蓉一高兴, 声音就劈了岔。 “男女老少不限, 门票仅需十文!”笑笑赶紧见缝插针做广告。 “哪天开始啊?!”澹台芙蓉比谁都急。 笑笑清了清嗓子:“事实上, 今天就是开展的第一天。” “你不早说!!!”几个人的吼声把全班都震了。 笑笑急忙解释:“在以往的赛锦大会上, 这些参赛的锦缎都收归皇室了, 因此这次办展算是获得了皇室特许,所以在开展的头三天里迎接的都是些特殊的宾客。” 众人静了静,心里都清楚,这些特殊的宾客应该是那些皇亲国戚。 “你是说,那个谁也有可能去?”澹台芙蓉悄悄问道。 “会吧” “这么说来,那个谁也会去?”西子也问道。 “会吧” 笑笑也不知她们各自指的都是谁,但这三天里,说不定皇上也会微服参加呢,更何况“那个谁”和“那个谁”呢 幼清也笑吟吟地走过来,头上戴了一串紫红色的小绒球:“托瑛园的福,如今这绒缨首饰风靡京都,”说着又打量着笑笑头上簪的一枝剪秋纱,“瑛园今日反倒没有戴。” “谁知道你们都戴着,我还怕那绒球会过于醒目呢。”笑笑望着眼前几个带着绒缨首饰的姐妹,唯有霓节头上是一簇紫碧色的僧鞋菊,“还好助学同我作伴儿。” 霓节一直沉浸在武侠话本的世界里,此刻被笑笑拍拍肩膀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望着五颜六色的众人:“你们最近时常喜欢围着我闲聊。” 澹台芙蓉笑得直拍桌子:“你这儿清净!” 霓节: 澹台芙蓉继续道:“公主设计这些绒缨实则是在纪念管老将军呢,这一回连我祖父都特别支持我们佩戴绒缨!”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幼清也不知怎么就岔开了话题:“也不知大王庄的成绩何时公布,上回周先生明明说过,咱们组有义商之举,每个人都能得个优呢。” 众人对突然之间转换话题有些适应不能,有一种想要打喷嚏却没能打出来的荒芜感,澹台芙蓉望着自己手里已经摘下来的杏黄色大绒球,又重新插回到头上:“马上就上课了。”说着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西子也吐吐舌头:“算学先生厉害着呢,我先去温书。”说着便也轻盈地离去了。 连笑笑都觉得有些尴尬了,便问道:“这段日子里,山长从来没提过大王庄的事情吗?” 幼清见终于有人应了,便道:“还是按最先公布的成绩算,并没有提到补优什么的,说不定是山长先生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们说,咱们用不用去提醒一下” 这个怎么提醒啊,简直比催人还钱还难办呢。 霓节道:“山长一向公平,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的。” 瑞彩也道:“最终优胜者还没评出来呢,何必这样着急。” 瑞彩心下暗忖:再说,周先生的话也不见得靠谱。 幼清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便也叹着气回座位温书去了。 瑞彩显然也要回去温书,走前跟笑笑咬耳朵:“下了课咱们就去茶室,我们家和澹台家这回都签了赛锦大会上的锦缎呢。” 这可是大事儿,笑笑急忙点点头。 此刻已临近上课,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霓节望着还停留在自己身边的笑笑:“你恐怕是没见过新来的‘生平先生’吧。” 咱们的算学先生名叫生平? 笑笑微微一笑:“我只是关心着白大侠与墨女侠的故事呢,他们是否炼成了玄铁宝剑?采到了天山雪莲?破解了七杀之阵?看懂了荷花宝典?冰释了千年情仇?” 霓节稀有的震惊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往日表情。 “这件事儿希望能得到助学的原谅,”笑笑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来:“在大王庄闲着无聊的那几天,我就把你写的《白墨传》给偷偷看了之后辗转反侧欲罢不能,太想知道后事如何了,迫不及待的等着你的下回分解呢” 霓节竟微微脸红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后来,他们在荒漠里中了一种不可解之毒。” “是否一旦思念对方,就会深受其毒之苦。”看来霓节没白听自己分享的《神雕侠侣》。 “不,他们一旦笑,就会受万箭穿心之苦。” 笑笑伤感爆棚:“太惨了吧” 霓节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在,许是因为自己的世界被笑笑偷偷打开了个小窗口,照进来一缕尘世的阳光。 “助学可愿意给自己起个笔名?然后把《白墨传》放在我的杂志里连载刊登?”笑笑发出邀请,很快又补充道:“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是鬼箭羽。” 这是什么节奏,连笔名都已经给人家提前想好了? 霓节微微低头,将目光看向别处:“我会考虑。” “好啊,等你哦。”笑笑兴奋地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新学期的算学先生就走进了课室,笑笑也不知他为何被称作“生平先生”。 便听算学先生抑扬顿挫地道:“我生平最恨三种人:一为宠爱猫狗之人;二为算不清帐之人;三为乱串课室之人。” 笑笑急忙正襟坐好,总算明白这位先生为何被称作“生平先生”了。 很快一个小纸条被扔了过来,笑笑悄悄打开一看,上面是澹台芙蓉的字迹:上一回其生平最恨的人为“贪食之人”,只因余在课上吃糖,今其生平因汝而变,余倍感庆幸。 课间的茶室里,笑笑得知澹台家与经营璨花锦的余杭陆家签了约,便点头笑道:“璨花锦的确璀璨夺目,很适合做秋冬衣裳。” 虽然澹台家的桃叶渡也是做成衣的,从商业角度来看,算是海意阁的对手,但笑笑与澹台芙蓉聊这个却并不觉得违和。 瑞彩也在一旁道:“我们家经营熟丝棉纱,铺子里常有客人问到被面儿的,索性就打算进一些绸缎,因为同条街的丝绸铺子里卖的正是你们唐家的浣花缎,我们唯恐卖重了,便签了杭州的乔家,主要是进一些闪缎来卖。”瑞彩说着又轻声道,“这回乔家并没有入选御用织造商,所以价格也没涨,我们家赶紧就签了。” “便是我们海意阁也用着他们家的杭绸呢,”笑笑认为这单生意可做,随即又道,“给你透露个小道消息,说不定乔家要和山西冯家联姻呢,也不知会给咱们日后的生意带来哪些影响,你家去了最好还是跟伯父说说这个事儿。” 瑞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两家若是联姻的话,那岂不是强强联合呢。” 笑笑继续小声八卦:“而且这件事儿是在赛锦大会上展开的,两个人在当日才第一回见面儿呢。” “嗬~”姑娘们一起八卦了一声儿。 澹台芙蓉一面惊叹着一面就把话题带歪了:“你们日后也一定要找个商家子弟吗?” 几个人也不脸红,纷纷说没细想过这个事儿。 瑞彩最实在:“只怕咱们是跳不出商圈了。” 西子的回答模棱两可:“商圈的范围大着呢,就看怎么分了。” 笑笑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别管是干什么的,起码得是个头脑清楚的人。” 幼清:“做生意的就得找做生意的,这样才稳妥。” 众人吓了一跳,幼清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澹台芙蓉看了一眼鬼影儿般的幼清,吃一口笑笑带来的柠檬夹心饼干:“反正我不嫁商人,没劲,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做买卖的,与我们家联姻的那些人也全是做买卖的,全都是叮叮当当的买卖精,我觉得没劲,反正我是不打算再找商界中人了。” 瑞彩逗她:“你是想找个种地的?打铁的?养马的?还是读书人?”最后三个字念得意味深长。 澹台芙蓉却面色不改:“这些还未想好,反正是不打算找做生意的。” 幼清笑着问笑笑:“瑛园还小呢,可曾想过这些事儿?你方才说要找头脑清楚的人,那范围可大了去了。” 笑笑却不赞成这说法:“我倒不觉得,我见过的男子里,头脑清楚的没几个。” 澹台芙蓉直接道:“还不是因为你太清楚了,就开始嫌旁人蠢笨了。” 笑笑一时也想不透这个道理,只是在心灵深处掰着指头算账,把自己认为头脑比较清楚的男子都列了出来:童山长c爷爷c爸爸c二哥哥c童山长c爷爷哎,怎么开始有限循环起来了? “瑛园,你父亲就是个头脑极清楚的人。”瑞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笑笑望着瑞彩:“为何突然这么说?” “是我爹说起来的,他倒是极少夸别人。” 笑笑感到与有荣焉,也不好意思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便笑道:“既然这样,就欢迎你们来展会欣赏我们唐家的锦缎吧,那都是我父亲的心血呢。” 澹台芙蓉又道:“对了,我们家还签了楚家的两样殿秋文锦,听我爹说,他们家也是老一代织锦世家,今年刚刚复出。” 想不到楚家已经接到了新生意。 又听澹台芙蓉道:“只可惜,那些殿秋文锦特别费工夫,我们家也只在极其昂贵的衣裙上使用罢了。” 古代毕竟都是人工织机,即使把其设计成哥斯拉,给其安上十只特跑梭,令所织锦锻愈加华美复杂,却同时大大拖冗了织机的速度。 “这么说来,我们唐家的十样锦也很是费工呢。”笑笑并没有过多评价楚家的锦缎。 澹台芙蓉叹了口气:“可惜赛锦大会的魁首锦缎是由皇家买断的,连你们海意阁也不能轻易使用。” “所以我们家就买进了李家的冰纨绮绣。”笑笑也透露出自家最近的生意往来。 “那冰纨绮绣更适合夏天用吧?”瑞彩不解,虽然没见过真品,但也听说过大概样子。 笑笑故作神秘道:“说不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众人便也不猜,只等着海意阁推出新样式的冰纨绮绣衣裳。 谁知道,今日最该大吃一惊的人是笑笑。 放了学,便坐学车先回画刊社,同大家一起工作了一阵子,到酉时才和小笛儿乘马车回家。 起帆回来的比笑笑还要早,并带来一个重磅的消息:“笑笑恐怕得出席第三日的锦缎展览。” “前三日的展厅宾客不全是皇亲国戚吗?”笑笑不解。 “第三日的宾客比较特殊,且指明了要笑笑来陪同。”起帆的表情有些复杂。 笑笑便更加琢磨不透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出乎意料 ,因为要为皇家宾客做陪同, 笑笑受到学校的特许,可以荣幸地获假一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正在犹豫是穿较为隆重的宴客服好呢, 还是穿简约利索的学裙好呢, 要不就直接穿赛锦大会那日公主赐的衣裳? 正在矛盾之际, 就听说上头赐衣裳下来了。 全竹里馆的人都被这套华丽丽的衣裙给震撼到了——大红色蜀锦曳地长裙,满织着金色的竹叶, 五晕罗的披帛上绣着鹧鸪天, 再配一顶烛台般的金雀冠,头顶的长流苏直垂向脚踝。 笑笑打了个哆嗦,这是皇家要从民间选代嫁公主的节奏么 戴好头冠之后,笑笑甚至无法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全景”, 头冠太高了,仿佛金色鹿的角。 在场所有人都说好看, 也不知是否迫于皇家威严,不得不说好看。 衣裳的颜色过于艳丽,妆容就得跟着亮起来,脸上不得不敷了粉,螺子黛描了长眉,正红色口脂画出红唇。 起帆忙于事务, 一大早就出门了, 此举恰恰让笑笑觉得安心——若是父亲也跟着紧张起来, 自己心里更要犯嘀咕了。 关于一会儿将要见到的这位神秘宾客, 母亲珊娘也并不知其庐山真面目, 但也不过分担心, 只因——“听说是一位女眷,说不定是一位长辈,笑笑只需恭敬相对便是了。” 还好是一位女眷,要不笑笑这一身特殊的打扮实在难以让人不想入非非。 “老太太派人传话,让姑娘直接从竹里馆出门,不必再绕去小唐村了。”荷露走进来道。 这倒不似祖母一贯的风格,想想赛锦大会那一日,祖母是何等重视,连笑笑吃饭都坐在一旁盯着。——今日态度如此随意,倒像不甚在意那位神秘宾客似的。 笑笑总觉得,祖母似乎知道那位宾客是为何人。 临出门时,又戴了五晕纱遮面,一种隐隐绰绰的轻纱质感,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春天,每遇到沙尘天气就会被妈妈兜头罩上一方纱巾,小孩子偶尔会好奇将嘴前的一小片纱巾噙在口里,是一种很奇特的烟尘一般的味道。 长大之后,每每看到“风尘味儿”这个词,总会想到纱巾噙在口里的那种滋味。 笑笑当然不会再去噙这些纱,何况它们还被熏了香——是一种韶华胜极的暖薰香气。 头上的金雀冠有些沉重,无法想象那些皇室中人经常要脑顶这样的头冠,大概正是这样,才更能让人头脑清醒,明白究竟何为“举足轻重”。 所幸唐氏展厅位于郊区,离唐府并不算远,马车直接沿着郊外的大道行驶,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唐氏展厅原本被设计成一片展厅群,但因工期紧张,大部分建筑还未完成,此刻展出锦缎的乃是刚刚落成的第一座展厅——锦绣厅。 或许是这几日提前做好了清场,因此在展厅附近并未看见闲杂人等,笑笑甫一下轿,便有两位宫女模样的人上前来搀扶自己。 自展厅开展以来,笑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内心自然充满好奇,此刻只顾着打量展厅中的各种陈设:大门两边皆设了检票台,在门厅里又安置了热水和竹筒杯等等便民设施。 门厅与内厅之间有一面巨大的锦缎做屏风阻隔,正是在赛锦大会上为人所称道的八达晕锦,不同的是,这面锦缎上的花卉由牡丹花改做了菊花,也正合深秋的节令。 笑笑满意地望着那些菊花从八路相通的几何纹理中跃然怒放,内心再次为这奇妙的视觉效果所惊叹。 绕过了屏风,才发觉整个内厅都被清了场,只有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正驻足于墙壁上的一幅锦面,似乎正被眼前锦缎深深吸引。 对方穿一袭蜜红色的细锦长袍,湖色葡萄藤盘绦纹形成盘桓布局,内中是孔雀蓝与玄色织成的引颈而立的灵鹫,颇具异域风情——在古代波斯教中,灵鹫乃是灵魂守护神。 对方头顶着比笑笑的金雀冠还要夸张的珊瑚树头冠,稳稳的美美的回过头来,长而媚的眼睛望着笑笑:“我就说么,你穿艳色才好看。” 笑笑如其所盼地露出个吃惊又迷惘的神情来,呆呆地望了对方许久,口中才咳出三个字来:“三姑母。” 笑笑: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这个地方出现?这件事儿是不是太妖异了些?有谁能告诉我,这个三姑母究竟是谁?! 对方的眼风不满地扫过笑笑:“又把我叫老了。” 此刻的整个内厅,只有笑笑和三姑母舜华,还有那两位宫女打扮的人,仔细看其容貌,分明就是舜华身旁的那两个侍女。 展厅的屋顶专门设计成采光极好的琉璃顶,便于宾客清晰地欣赏厅内的展品,也同样便于笑笑看清楚眼前的舜华——虽然美艳夺人,但那眼角眉梢泛着强弩之末的疲态,若是笑笑没猜错,她的年纪应该比珊娘还大。 “想不到今日要见的神秘宾客,居然是舜华。”这个奇妙的答案,让笑笑猜都无从猜起。 舜华却并不接这个话茬,而是指着眼前粉红色的冰纨绮绣锦:“我喜欢这一幅‘桃花年’,好像暮春时节,桃花飘落在流水上一样比那一幅‘纸帐梅’要好,梅花儿这种东西呀,总让人觉得在装蒜。” 笑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评论梅花,但在自己心里,‘纸帐梅’比‘桃花年’要典雅许多,于是便接口道:“水仙才装蒜。” 舜华听闻此语,无所忌惮地大笑起来,声音在大厅中久久回荡。 笑笑却在心里揣测着舜华的真实身份:皇家的某位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是某位疯癫已久的王妃?这个人究竟和唐家有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常年住在自己家里? 舜华认真道:“我想用这一幅‘桃花年’做一件幕离,头顶镶满宝石!” 一出手就不是一般的壕俗啊,笑笑在她面前也敢于直言不讳:“笑笑倒觉得,这件桃花纱锦很适合做一件寝衣。” 半透明的寝衣,实在很撩人呢。 舜华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实则是想说肚兜吧。” 这都被你看破了?笑笑强笑两声:“民女不敢。” 也许是“民女”二字道出了两人身份的悬殊,舜华上前两步,拉起笑笑的手:“何必说那些外道话,咱们是一家人。” 笑笑不敢直接问,便又道:“舜华夫人贵为皇亲国戚,唐家只是一介草民。” “皇亲国戚可高攀不起,”舜华呵呵一笑,“只是太想来观看赛锦展览,便走了走关系,让上头通融了一下子。” 通融了一下子——这关系是得多硬啊,皇亲国戚们一共就三天的参展时间,您一个人就占了整整一天啊。 想想那些王爷王妃世子们都得乌泱乌泱的一群人进来看,到您这儿却专门清了场啊。 就算是新婚的驸马和公主也难得有这样的待遇吧。 舜华又指着那一幅冰花锦:“这个能当床帐,笑笑说呢?” “其实做成那种层层叠叠的裙子也是蛮好的,里头穿上裙撑子,头上再配一顶头纱,手里拿一把鲜花扎成的花球”笑笑当初一见到白色的冰纨绮绣,就想过拿来做婚纱。 舜华呆了呆,完全不能够理解笑笑的审美。 两人慢慢走过这些陈列着锦缎的高壁,舜华每见到一幅锦缎,都会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这个应该做腰带,这个可以做轿子顶,这个适合做引枕和靠垫,那个适合春游时穿,那个适合深夜上街时穿 当两人走到济南骆家的翎羽织锦前,舜华微笑道:“我有他们家的锦缎,是一件织了鸳鸯的小斗篷,有浮萍和湖水,很是好看,可惜后来被我给剪坏了。” 笑笑: “他们家的技术真是越来越高妙了。”舜华望着眼前这幅“百鸟朝凤”,“我仿佛都听见聒噪的鸟叫了。” “是吧”这种话头让人连接都没法接。 “你喜欢吗?这么多只鸟。” “也不大喜欢,感觉尖喙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舜华笑得快断了气,又道:“要是能织个猫头鹰就有趣儿了,夜里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给璠哥儿做个肚兜也是好的。” 璠哥儿,这又是哪一个?莫非是舜华的儿子?笑笑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舜华瞬间又被脑补成为皇室诞下重要皇嗣的身份下等女子 舜华看到楚家的殿秋文锦,也难得称赞了一句“秋华雅致”,但随即又说“最看不得这种无病呻吟的清高丧气”。 笑笑倒是挺喜欢听的。 为了摸清舜华的身份,又添了一句充满了暗指的评论:“其实这些殿秋文锦实则是为了暗扣素商公主的生辰,这些菊花佛手以及青女司霜的主题,都是与公主有关的。” “真扯淡。”这就是舜华的评价。 这令笑笑并不觉得她与皇室有多亲密。 “把头冠摘了吧,我累了。”舜华让侍女将自己的珊瑚树冠摘下来。 笑笑也急忙道:“我也累了。”于是脑袋便也得以放松。 “如今那些绒线球倒成了宝!”舜华突然又道。 她指的应该是公主设计的那些绒缨,笑笑在此不得不为公主解释一句:“据说,北蛮挑衅我朝,说不定管将军要为国出战。” “打什么打,皇家要做的,大概就是给对方一个枣儿,再让其吐出三个瓜来。”舜华不以为意。 笑笑却深知科尔沁部与建州女真的实力:“只怕没这么简单呢,说不定还要送公主去和亲。” 舜华露出个十分复杂的笑容:“那才好呢。” 听到这样的话,笑笑心里很不舒服,同时对舜华的身份愈加不解,但也不再多言。 两个人的话题渐渐又回到锦缎上来,未再涉足国事。 还好,舜华对蜀国十样锦的评价很高,并未引起笑笑的不适。 “哗家伙~”舜华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八达晕锦,“这些牡丹花儿啪啪地就开了!哈,又缩回去了!那些蜘蛛网全都浮上来了!” “什么蜘蛛网?”笑笑惊问。 “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方胜什么的。”舜华胡乱比划着。 “这是八达晕!”笑笑情不自禁道。 “哦。” “笑笑,你再看这个宝地界锦!” “是宝界地锦。” “管它什么名儿呢,”舜华摆摆手,“你看这上头全是花和树,我要用它做冬天的斗篷!再镶上蓝狐狸围领!” 笑笑不由质疑:“全是花和树?舜华能看出多少种来?” 舜华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这些树也就认识菩提,还有一种扇形尖叶子像是书上画的贝叶,另外两种实在认不得,这些花么有两种莲花,还有黄角兰,还有一种五个瓣的花儿,花心是金色的,嗬,这个角落里还藏着姜花呢。” 笑笑掰指头暗暗算着,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从十一种五树六花里看出来九种!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唐起帆。 以她这种半疯癫的状态,莫非能将世事看得更为透彻吗?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秦家的人 ,笑笑后来的话很少, 连舜华都觉察到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在怪我事先没打招呼,把你吓了一跳?”眼前是巨幅的天下乐锦, 舜华从琉璃的反光中能看到笑笑的浅影。 笑笑不愿过多解释, 暂且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因“身份悬殊”不敢多言吧。 笑笑便道:“笑笑不敢。” 舜华愣了愣, 半天鼻子里挤出一个:“嗬” 笑笑不愿与舜华攀上太多关系,虽然唐家与其已是剪不断的联系了——这里头的水太深, 笑笑不敢多想。 目前要做的就是, 尽量少说话,最好不要与对方产生过多“共同语言”,以免对方没事儿就把自己召唤到身边——其实之前的两次偶遇,笑笑都收住锋芒, 只做到礼数周全罢了,偏偏还是未能躲过这个人。 或是因其长相酷似白怜花, 笑笑在今世便也躲不开与“她”的孽缘吧。 “那就是,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这套衣裳?”舜华回头看着笑笑,口吻突然像个小孩子。 或许是这个人寂寞的太久,实在需要个朋友。 但朋友与朋友之间,实在不需要安排什么,比如这套华丽的衣裳。 “舜华的眼光很好, 只是衣裙太过华贵, 并不符合商家女的身份。” 舜华抿着蜜红色的嘴唇, 泛出一抹笑:“我的身份还不及你呢。” 虽然很好奇, 但笑笑此刻并不想从其口中听到关于身份的由来——这属于秘密范畴。 一旦掌握了对方的秘密, 无疑是给自己又多上了一道枷锁。 笑笑便一笑:“刚才舜华说了, 都是一家人。”为了转移话题,便又指着眼前蓝色牡丹花的通海锦道:“在大会上看到这锦缎,就觉得适合舜华。” 舜华的眼眸被锦缎上的牡丹映出一抹翠蓝:“虽说是一家人,但你们是活着的人,我却是活着的鬼。”说着这样的阴恻恻的话,脸上却满是明媚的笑意。 这句话实在惊悚。 笑笑更不愿触及过深,唯恐当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里面就是万丈深渊。 还好舜华很快又说道:“我听说京都新开了一家乐馆,据说比淇园还要好些。” 这个话题扭转得虽然生硬,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笑笑愈发琢磨不透舜华,这个人时而神经兮兮,时而又情商极高。 “早就听说过‘八声十两金’,总算有幸听了一回。”舜华慢慢踱起步子,审度着下一幅瑞草仙鹤的通海锦,还评判一句:“太老气。” “舜华也去了淇园?” 舜华的脸色微微一暗:“我今日能出府,已是难得。淇园那种地方,怕是无缘前去了。” 看来是舜华将淇园的乐师请到家里来为她演奏的,但不知这个“家”究竟是唐家还是别处。就笑笑所知,舜华的金顶轿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神秘外出,究竟去往何地,无从得知。 但通过今日看,应该是与皇家有关的。 笑笑道:“可惜我不大懂音律,只是听着好听罢了。” “宫八声的突厥乐器值得一听,古筝古琴就很是平凡了。”舜华一笑。 想不到这个女人还精通音律。 宫八声的古筝古琴,平凡? 笑笑此刻只想翻个大白眼儿,眼前这个女人就像个穿金戴银的井底之蛙,收集到的旷世财宝再多,此生也只能坐井观天。 “若论古琴,他不及我弹的好。”穿着灵鹫纹锦袍的“蛙”说道。 “据说古琴更多是弹给自己听的,我一个小孩子,更是听不懂这些心声了。”笑笑真希望这只“蛙”赶紧出去旅行吧,出去个十载,寄一些照片回来就可以了。 “过几日我会请淇园的乐师们来唐家演奏,你可以听听宫八声的胡琴。” 记得上一回见舜华,她就曾提过这件事。把淇园的乐师们请回家里来?虽然是由她买单,但笑笑还是觉得十分奢侈。 舜华身旁的侍女走过来轻声道:“夫人,巳时将过。” 舜华的笑容僵了僵:“本来以为,能在外头用个饭的。” 这一瞬间,笑笑又觉得她无比可怜,连在外头吃个饭都不能自己做主。 “外头东西不干净,吃了肚子会痛呢。”笑笑还是安慰了她一句。 “多谢你重阳日送的菊花。”舜华答非所问地说了这么一句感谢的话,但紧接着又道:“我给摆到屏风后头了,那花儿披头散发的实在不好看,颜色也丧气。” 笑笑与舜华并没能同时回去。 在舜华离去一盏茶后,笑笑才乘马车回家。 半途中要经过温家在郊外的一处花木场,笑笑叫停了马车,想要买一些花回去。 “什么花都好,除了菊花和茱萸,那些实在是看腻了。”笑笑没下马车,直接这样吩咐小笛儿。 或许是因临着花木场,空气里的风都是温润馨香的——笑笑的鲜切花生意,一般都是从这个花木场来进货的,但因分身乏术,这里也不过就来过两三回罢了。 突然就听到有人敲车窗,打开帘子一看,居然是温西巅——依然穿着花匠大叔的那身“工作装”,从车窗里塞给笑笑一大束红玫瑰:“这是逃了课跑出来玩儿呢?” 笑笑脸上敷着粉,嘴唇艳红,平白成熟了好几分。 花匠大叔晃了晃神儿,再一次确认:“您是唐五姑娘?” 笑笑忍不住咧嘴一笑:“我是五姑娘的姐姐。”说着便走下马车来,提着曳地长裙。 温西巅从未见笑笑打扮得如此艳丽,只是头饰过于简单,笑笑道:“你是没看到我那个头冠,若是戴上了,只怕比三哥你还高呢。” 温西巅愣了愣神儿,露出白牙大笑起来:“我还当你真是你姐姐!正在这儿无所适从呢,怎么这么个陌生的神仙姐姐就突然下车了呢。” 早知道应该继续装装蒜才好,难得能糊弄糊弄温西巅。 笑笑简单解释:“今日要陪同皇室女眷赏锦,出于礼仪,不得不穿这么一身行头。” 温西巅歪头欣赏:“好看,以后天天这么穿。” 花匠大叔,你还真是标准直男审美啊。 “对了,二哥哥的婚礼准备得怎样了?”笑笑问道,这件事情从西子口中得不出什么明确答案,她简直一提江秋怡就撅嘴瞪眼。 “他们,反正是办得越飘越好呗。”温西巅一向直言快语口不留情。 “只可惜,四哥这次错过了婚礼。” “说不定老四就是为了避开婚礼,才提前离京的。”温西巅的口中叼着一根零陵草,“他是有福了。” 亲兄弟之间的角度果然不同啊。 “这零陵草在咱们这儿好活吗?”笑笑问道。 “还行,我的玫瑰在他们那儿好活吗?” “已经成功扎根了,明天春天就能开花儿!”笑笑谈起这些来就很兴奋。 就在两人兴致不减地谈论着这些花花草草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叫喊。 “蒂凡尼唐!原来是你来啦?!”便见花锄从远处跑过来,“远远儿的,我还以为是二伯母呢!” “二伯母?”笑笑一时不解。 “江秋怡。”温西巅面无表情。 “过奖了。”笑笑也面无表情。 待乘马车回到唐家,发现角门口竟停着一抬软轿,云偏就立在软轿旁:“五姑娘辛苦了,老太太房里已经摆了饭,请姑娘过去用膳。”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待遇,不过,即使老太太不来相请,笑笑也是要过去报个平安的。 莫非祖母觉得,孙女儿这一趟去陪同舜华,是受了委屈? 笑笑上了轿,手里还捧着那束火红的玫瑰,吩咐小笛儿:“其他的花就先送回竹里馆吧,请太太挑捡出合适的,给各房送过去些。” 一路回了小唐村,见老太太竟立等在屋门口,亲自将孙女儿扶进了屋子。 “孙女儿不过陪客人赏了赏锦缎,祖母何必如此。”笑笑命人将玫瑰插起来,便搀扶着祖母进了西次间。 桌上已摆满了饭菜,大多是笑笑爱吃的。 “先去换了衣裳,这礼服虽然好看,却像她那个人似的,有些不着调。”祖母这还是第一次亲口谈起舜华。 笑笑未想到,祖母这里竟还备了两套自己的家常衣裳,心下有些感动,便梳洗换衣。 祖母一直陪在身旁,像家常奶奶一般的叨念着:“昨日上头给出信儿来,点名儿让你去作陪,我便猜着是她捣鬼,但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又不好提前叮嘱你注意些什么,若是吩咐得细了,反倒让你心乱,索性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过去,你这孩子总不会说错话,再说,她也并非恶人。” 还是春线给笑笑梳头发,这一回松松地绾了个家常髻,索性将那含苞的红玫瑰带叶拣出两朵来,插在发髻一侧。 “她这回定下了好几批锦缎,还说要在咱们家请戏,让宫八声的班子过来演奏。”笑笑挑主要的内容跟祖母说。 “打着咱们家的旗号,这还是头一回,”祖母表情略略复杂,“她倒是学精了。” 笑笑收拾好了,便坐到炕边同祖母一起用饭,想了想,又不由问道:“祖母,璠哥儿是谁?” 祖母那神情,像是立即要去捂笑笑的口,随即又冲丫头们道:“你们先下去。” 片刻就清了场,只剩下祖孙二人和一大桌子好吃的。 “她说起什么了?”祖母此刻没了吃饭的心情。 笑笑先喝了一勺虾丸汤:“就是说有块锦缎挺好看的,想给璠哥儿做件衣裳。”——关于肚兜的话,笑笑忍住没说。 祖母像是在沉思什么。 笑笑咀嚼着香气四溢的松蕈,还是忍不住问:“璠哥儿到底是谁呀?” 反正都清了场,祖母就是要开诚布公的意思。 祖母此刻拍了拍笑笑的手背:“以后万万不可在人前再提到这个名字,‘璠’,乃是当今圣上的小字。” “啊”笑笑愣在半晌,口中的松蕈也没了味道,“那,舜华到底姓不姓唐啊?” 祖母沉声道:“我的确有个失散了的小女儿,但却不是她。” 笑笑一字一句地听着祖母的话。 祖母再次幽幽开口:“她是秦家的人。”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朝旧事 ,秦家, 对笑笑来说有些陌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是先帝时候的事儿了,”祖母似乎并不愿谈及此事, 却又不得不谈, “秦家曾世代为官, 到了秦渚陵这一代,其已贵为鸿胪寺卿。” 元龙朝是一个很重视外交的朝代, 因此鸿胪寺乃是本朝重要部门, 掌管着四夷朝贡,那东夷南蛮北狄西戎的使者,甚至四夷君长,都要通过鸿胪寺辨其等位, 才能得到觐见机会。 “后来的这些鸿胪寺官员,没有一个比得上当年的秦老大人, 以及其身后致力于邦交的秦氏一族。”祖母不知何时改了称呼,一贯平和的口吻此刻也变得微微激动:“如果说管氏是本朝钢铁般的武力保障,那当年的秦家便可化钢铁为绕指柔,乃是本朝最为出色的外交一族,有很多次蓄势待发的战争,都在秦家世代的智慧邦交之下, 化干戈为玉帛。” 笑笑听得也很是振奋:“如今正需要这么一位出色的外交官呢, 有时候, 三寸不烂之舌抵得上千军万马, 亦能攻得下一座城池。” 虽然希望有些渺茫, 正在萌芽中的八旗军恐怕不是谈条件就能谈得下来的。 “可惜”祖母的眼中满是遗憾, “秦家巨厦已倾,满门无一生还。” 笑笑听得心惊肉跳,这样出色的外交一族,居然“秦家何罪?” “里通敌国。”祖母口气淡淡,但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似的。 里通敌国,那就是叛国之罪。 这种罪放到任何朝代都是头等大罪。 在本朝是要满门抄斩的。 “当年,朝廷刮了一阵血雨腥风,秦家被灭了满门,另有几位重臣相继被削职,直到新帝继位,另立新政,力挽狂澜,才算扶稳了风雨飘摇的江山。” 本朝皇帝登基也不过十三载,笑笑原以为,元龙朝自开国至今,一直都像如今这样歌舞升平,想不到十三年前竟曾濒临瓦解——内乱,有时比外敌入侵更惨烈悲哀。 “先帝晚年昏庸,这些旧事不提也罢。”祖母望着满桌渐冷的珍馐佳肴,仿佛它们已成了不堪回首的历史旧事。 笑笑深深吸一口气,很庆幸自己来到的是这个时代:“能够生于庆玺年,我辈实在应当庆幸。”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谁能说得清楚。”祖母毕竟经历过太多,对于世事的变化无常反倒秉持着一颗难得的平常心。 或许,正是因这世事无常,祖父母才执意让唐家各房“自谋生路”,到时也好相互帮衬。 笑笑面前的牛肉锅,是连着小炭炉一起端上来的,此刻还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笑笑为祖母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牛肉汤,热乎乎地喝了几口,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来:“舜华是秦家的什么人?” “前鸿胪寺卿秦老大人乃是她的祖父。” “这么说,舜华是秦家的嫡小姐?!可是,当年的秦家犯的是谋逆大罪,舜华又是怎样活下来的呢?”笑笑在心里算了算,十几年前,舜华是什么年纪?十七八岁?——笑笑实在猜不出舜华如今的真实年纪。 “当今圣上,也就是昔年的三皇子,用了一招瞒天过海,以其他女尸顶替了当年的舜华,这才得以侥幸逃命。” “女尸?” “舜华在女囚中不堪受辱,企图上吊自尽,被人救下时并未气绝,三皇子便移花接木,用其他女尸顶替舜华,拉进乱坟岗草草掩埋了。” “三皇子为何这样冒险去解救舜华?” “因二人当年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且曾被先帝指婚。” 原来,舜华是当年圣上的未婚妻,而且是彼此深爱的那种。秦家后来的覆灭,令这场婚姻也成了泡影。 笑笑突然想起舜华对公主和亲这件事的态度来,那种值得玩味的轻蔑——“和亲去?那才好呢。” 无论当朝任何一个公主,都是顶替她的女人为圣上生的女儿,为她所爱的男人生的女儿——从一个自私的角度来说,舜华或许希望这群女儿和她们的母亲通通去死吧。 爱国这种事,对于一个被国家灭族的女人来说,更是狗屁扯淡。 这种撕裂和错位感真是令人崩溃,先是被灭族,然后又被自己的男人冒死救下条命来,但是,这个男人偏偏又成了一国之君。 舜华的故事,真是荒诞悲哀可泣可懑。 都是一家人,你们是活着的人,我却是活着的鬼。——难怪她要这样说,对秦家来说,她的确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但又偏偏在一个男人的庇护下活到今天。 “当今圣上为何不明媒正娶了舜华呢,他现在可是至高无上的国君啊,再说舜华与他又是被指过婚的。”笑笑天真问道。 “当年秦家的案子,铁证如山,再难翻案,”祖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尤其,当年的西戎已被秦大人劝降,不久竟闻秦大人下了大狱,深为此不平,索性一举攻之,这更是乱上加错,坐实了秦家的罪名!” 秦家翻不了案,秦舜华就永远见不得光。 “再说,她也未必愿意坐上后位。”笑笑揣测——在笑笑看来,舜华的一部分灵魂已经随着秦家而去了,那些冤死的人才是她的至亲。 “咱们唐家也是倒霉,偏偏就被当年的三皇子选中了。”祖母叹了口气,“你祖父进退两难,不敢不答应。” “咱们一个普通商家,怎么会被三皇子选中呢?” “三皇子是个极有心的人,为此翻遍了关于京都年轻女子的人口走失名录。你的三姑母儿时曾于夜市走失,咱们家自然报了官,谁知偏偏就被三皇子看到了那一页,或许三皇子也是想为舜华挑一个殷实的人家吧。”祖母又叹了一声,可见是把舜华当成了个烫手山芋,“这一把双刃剑,咱们唐家宁可不要利益,也不愿担这么大的风险啊。” 这么说来,唐家等于是客居着皇上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罪臣秦氏之嫡女。 “好处也是有的,这些年朝廷一直照顾着咱们家的生意,多少也是沾了舜华的光。” 坏处自然也是有的,伴君如伴虎,唐家就这样养了一位君侧的女人,这女人哪天不爽了,跟皇上说几句唐家的坏话,唐家说不定就倾覆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此事最大的忧患就是:唐家和皇上共守着一个秘密,而舜华就是这个秘密的核心——与皇上共守一个秘密,这可不是什么相互信任的好事,这简直就是背负着金银珠宝踩着钢丝前行! 笑笑整个人都不好了,唐家明知这是个□□,却又不敢甩开,甩开了只怕会死得更快! “这个事儿,咱们家都谁知道啊?” “咱们仨。” “祖父祖母,还有我?”笑笑听得心儿怦怦跳,难道这件事连我爹都不知道吗? “其他人都以为那就是咱们家的三姑太太,因为嫁过人,便叫其姑太太了。这位姑太太生性古怪,身体又有怪疾,因此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出去秘密医治。” “可是,这位姑太太怎么这么有钱?他们难道不怀疑吗?”笑笑问道。 旁的不说,单那金顶轿子与自带乐器班子的排场,就足够引人怀疑了。 “曾经嫁给一位大财主,得到了大笔遗产。”祖母轻描淡写。 其实这个骗局并不算太高明,但唐家的诸位居然就信了。也许大家同笑笑一样,并不敢多问吧;又或许大家听说其有怪疾,索性避而远之不愿多问吧。 “那孙女儿今日陪同舜华之事,父亲若问起来该怎样讲呢?”笑笑问。 “对外就说是一位老夫人,皇家时不时会有个隐居的神秘人物,这也并不稀奇。至于你爹那里,你爷爷打算跟他讲明了,唐家后代总得有人知道才是。” 替皇上保守秘密的,又要多一个人了。 “幸而那舜华不爱交际,我们与她一直远着,但其身体起居又不敢怠慢,万一在咱们家出点什么事儿”祖母似乎不愿再说下去,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开了窗子朗声道:“撤席吧,下面条,煮两碗牛肉面吃。” 外面远远地应着:“是,老太太。” 笑笑的这一碗面吃得五味杂陈,舀了一勺花生碎放进祖母碗里:“孙女儿自会适当保持与舜华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即使圣上不再眷恋舜华,甚至淡忘了曾经的爱侣,但却绝不会淡忘唐家所保守的这个秘密。 “若是咱们唐家在圣上眼里有了另一种意义,或许这件事情就会被淡化。”笑笑发表自己的看法,“比如,咱们唐家把握住经济命脉,从而推动元龙朝商业的发展,让圣上对咱们另眼相看,甚至,让他离不开咱们唐家。” 祖母定了定:“哪有那样简单。” “父亲这一回重现了蜀国十样锦,圣上就很是满意,咱们唐家若能时常带给圣上这样的惊喜,他又怎么舍得放弃唐家。”笑笑更愿意把事情往好处想。 “唐家的大房和二房皆是官商联姻,圣上还通过舜华送来了贺礼,可见他并未想过孤立唐家。”祖母也道,“咱们唐家一向本本分分做生意,最后事态如何,就看这一家子的造化了。” 祖孙二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会儿牛肉面,笑笑突然道:“三皇子?难道圣上当年不是太子吗?” “并不是。”祖母似乎不愿再讲当年事。 真是很难想象当年的宫廷政变,舜华对于宫廷的远离,对其来讲也许是另一种幸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蓄势待发 ,终于看清了舜华的真相, 却并非万丈深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与其视而不见,不如拥抱真实。 这一点, 祖父和祖母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而笑笑在元龙朝奋力赚钱的目的, 却渐渐模糊起来, 最初是只为了养活自己和妈妈,之后是为了令三房得到祖母的认可, 如今似乎又有了保护唐家以求获得圣上肯定的意思但这其中最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 笑笑热衷经商,酷爱赚钱。 这或许就是唐家骨子里的东西,抹也抹不去。 之后的这些日子,笑笑依旧是一早坐着学车上学, 中午放学后坐学车回到画刊社,在那里和大家用工作餐, 然后再一起工作到酉时;到了请安日,依旧会和姐妹们亲自下厨准备一顿菜肴,大家的手艺越来越好,甚至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拿手菜;每隔十日,照例会在温家香铺开一次例会,但少了温西岫, 总觉得像少了许多人似的, 明明他是四个人中最不爱说话的 这段日子里, 舜华倒是极为安静的, 其实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仿佛透明人。 关于请淇园乐师来家里演奏的事情, 也不再提了,这样也好,省了一桩麻烦。 立冬之后,天气便一日冷似一日。 进入冬月,就开始刮东北风,自若园的树大多掉光了叶子,漾碧湖也结了冰,转眼便到了冬至。 小笛儿穿上了府里统一发的冬装,芽绿色的葵花纹绫子袄,里头絮着厚棉花,既轻又暖。 后院的丫头们见小笛儿回来了,便都围上来:“姐姐,可给我们买了九九消寒图了?”随后几个婆子也围了上来。 小笛儿笑着打开身后的包袱,拿出里头的一卷子画:“都有都有,每个屋子都有!单人的也有!”说着便将手里的这些画展开:“上面这些是画圈儿的是九九圆圈图,素鸢,你先帮勖嬷嬷带上~这张是雪珠儿的,这是桂圆儿的,这张的圆圈子画的大,是陈嬷嬷的” 便有几个丫头婆子上前领了那些画圆圈的九九图,乃是在一大张纸上分了九宫格,每一格中画有九枚圆圈,便有个小丫头道:“我今年还是第一次买九九图呢,这上头这么多圆圈儿,看的眼睛都花了,以前总听人家说画九画九的,到底是怎么个画法儿呢?” 旁边便有个大些的丫头笑道:“这里头还真是有门道呢,那些不讲究的,不过就是将这圆圈涂黑也就罢了,自冬至数九,每过一日就画上一日。” 小丫头急忙又问:“那讲究的人要怎样画呢?” “这里头有个口诀,”说话的大丫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你只需记得:下点天阴上点晴,左风右雾雪中心;图中点得墨黑黑,门外已是草茵茵。” 小丫头问道:“那就是说,每个圆只点一半儿?晴天就涂圆的下半边儿,阴天就涂上半边儿?可是这个意思?” 大丫头点点头:“若是下雪了,就只在中间点个点儿就是了。” 众人都觉得有意思,随即又有个婆子道:“咱们这些不会画的,也就随意用炭笔涂上半边儿便是,那些有学问的人啊,是要画半只阴阳鱼儿的,黑鱼儿游在哪半边儿,就代表了当日阴晴。” 众人听了,纷纷称叹。 小笛儿已经开始发下面的九九图了:“这些都是写九用的,有单九个字儿的,也有双九共十八个字儿的!”几个丫头已经上前去领了,染碧不由在一旁笑道:“你们这些不识字的,反倒愿意写字儿了!” 便有个丫头展开了自己刚得的九九字图:“我虽说不识字儿,但却知道这九个字不简单,每个字都是九划儿,能从冬写到春的。” 那上面的九个字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全都是双沟的描红书法,繁体笔画下,每个字恰恰都是九划,使用者只需每日涂上一笔便是,待这九字写完,便是春薰日暖。 这九个字是最传统的九字图,亦有双九对联儿的: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每日需将对联上的字各画上一笔便是。 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梅花消寒图,图上有一大枝白描的素梅,一枝上面九朵花,每朵花又有九个花瓣儿,每过一日,便用胭脂点红一个花瓣便可,等九九八十一日将这幅图完全画好,便是九尽春深。 小笛儿给自己选的也是一幅梅花图,回屋贴在自己床头,染碧床头贴的则是一幅圆圈图,染碧此刻正在兴头上,贴好了图,便用炭笔在第一个圆圈的下方瞄了个月牙儿:“也不知冬至阴天有什么讲究。” “这才后晌,你就忙不迭画下来了?”小笛儿不觉笑她:“我看这天气说不定要下雪呢。” “下雪了再改!”染碧吐吐舌头,也觉得自己画早了,“对了,你们晌午可吃了饺子?” “我们几个凑钱去旁边馆子里买了牛肉饺子,姑娘晌午是和同学们一起吃的,似乎是吃的羊肉席。”小笛儿道。 “这么说,姑娘没吃饺子?” “反正晚饭肯定也是吃饺子,刚才桂圆儿还叫了几个丫头到后厨帮忙包饺子呢,”小笛儿笑道,“据说,有些地方冬至就是喝羊汤呢。” “今儿晌午的羊肉饺子就有些腻了,里头一个肉丸子,先几个吃着还香,后头就吃不下去了。”染碧说起吃来,话就格外多,“太太吃着也犯恶心,只勉强吃了几个素三鲜馅儿的,后来就吃不下了。” “那今晚咱们院子包什么馅儿的?” “有羊肉萝卜的,有猪肉白菜的,还有豆腐皮粉条木耳的,还有个茴香鸡蛋的,这两样素的是专程给太太包的。”染碧叹了口气,“太太如今连韭菜都吃不下去呢。” 小笛儿不觉道:“按说过了头三个月,就不再害口了。” “听说有的人一直吐到生。”染碧也道。 两人都不觉叹了口气,忽听到门外有人道:“姐姐们能搭把手帮着包饺子吗?” 正是小厨娘桂圆儿的声音,染碧便隔帘子问道:“不是刚招了人手过去吗?” “姑娘专程带回来一些胡萝卜,说要亲自给太太拌馅儿呢!”桂圆儿在外头道。 胡萝卜还能做馅儿呢?作为资深吃货的染碧还真是从未听说过。 小笛儿便站起身道:“咱们此刻也无事,不如过去帮忙包饺子吧。” 染碧便也起了身:“冬至是大节,全府上下都在包饺子呢。” 胡萝卜鸡蛋馅儿的饺子,前世的珊娘怀着笑笑时,就只能吃得下这种口味的饺子。 这些也都是笑笑后来听妈妈讲起的,无论冬至还是过年,妈妈都是吃这种馅儿的饺子过来的,到了元龙朝,应该也是如此吧。 胡萝卜在本朝虽然比较少有,但也并非买不到,笑笑进到后厨,就拿起自己“发明”的擦丝器将胡萝卜擦成细丝儿,再剁碎了,和蕊娘已经炒好的碎鸡蛋连油拌在一起,再加上葱碎,细盐,非常简单的一道素馅儿就拌好了。 笑笑看见众人稀罕的目光,便笑道:“反正这些馅儿很多,等包出来你们都能尝尝。” 估计大多数人不会很爱吃,毕竟只是一道健康清淡的馅料,自然不如那些肉蛋儿饺子更能满足味蕾。 幸而,母亲珊娘十分捧场。 冬至的饺子宴是在祖母屋里摆的,各房都带了几样自己后厨的饺子,珊娘自吃到了胡萝卜馅儿的饺子,就没再尝其他口味的,蘸着香醋,一连吃下了十几个。 连二太太在一旁都称奇:“晌午还说吐得吃不下呢,这会子胃口竟开了。” 五太太也道:“听说是笑笑亲自拌的馅儿,这还真是母女连心呢。” 老太太也笑眯眯道:“把这馅料的方子记下来,等过年的时候添上这一样儿。”说着这话,又想起孙媳妇儿金宝娣来,“宝娣倒是能吃能喝的,从头到尾也不曾害喜。” 因为金宝娣即将临盆,因此并未出席今日的冬至饺子宴,缺了她一个,倒像是少了一桌子人,往往她最是能活跃气氛的。 几人正说着金宝娣,忽见大房的丫头急匆匆跑了来:“老太太,我们奶奶要临盆了!” 说突然也并不突然,算着日子就是这几日的,稳婆是早已请好了的,前两日就接了进来,一应准备也都早已做好,只等今日生产了。 一时间,阖府上下都紧张起来,毕竟金宝娣是头胎,即将生下的又是唐家新一代的头一个孩子,冬至的气氛很快就被临产的紧张所代替。 唐立宸率先赶了回去,即使无法入产房,但也想在离妻子最近的地方陪着她。 老太太更是同几个媳妇一起前去大房,毕竟都是过来人,遇到了紧急情况也能帮着出个主意。 因为珊娘有了身子,并不适合进产房,因此三房一家便先回了竹里馆。 起帆一路搀扶着珊娘,笑笑就走在父母身旁:“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可惜大伯母未能赶到。” “说是上个月就从云南出发了,许是路上耽搁了。”珊娘道。 “大伯父大伯母这下子就能含饴弄孙了,这一趟回来就不再走了吧?”冬夜里的园子格外萧瑟,树影在脚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嶙峋古怪,笑笑也忍不住在一旁搀扶住珊娘,生怕夜深路滑。 起帆道:“据说将云南的玉器铺子交给了梨浅夫妇,这次还会运送大批货物回京,直接将铺子开在京都。” 说来也是,大哥哥致力于仕学,二哥哥又忙碌于自己的生意,大伯父的玉器铺子也只能交给了女儿女婿打理了。 笑笑道:“这下子大房的人齐了,咱们家也团圆了。” 珊娘也点头微笑,又问笑笑:“过两日就是温家二爷大婚的日子,笑笑可准备好了参加喜宴的行头?” “那是个初六,学里也不放假,我们几个打算一散了学就赶去温家吃席,衣裳也打算在学里换好。”说起来,这还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后,第一次参加婚礼呢。 以温二爷和江秋怡的炫耀姿态,这场婚礼应该会非常盛大,笑笑不由道:“这次的婚礼一定非常热闹,说不定排场不输玫瑰宴呢。” 珊娘却蹙了眉:“如今全民皆簪绒缨,似乎要备战呢,红白喜事都该从简的吧。” 起帆摇头:“实则不然,圣上已让科尔沁部派使者来本朝细谈和亲事宜,此时举国上下应该欢庆才是。” “这是为什么呀?莫非圣上不同意主战吗?”笑笑忙问。 “难以揣摩圣意。”起帆语气倒是极为平和,“今日刚听说了件事儿,早在蒙古向我朝求亲之前,圣上就已经诏令建州女真的蓝红两旗首领回京受赏,据说要封其为建州卫左右使。” 这究竟是笼络还是示弱? “即使真的打仗,此刻也并非最佳时机,隆冬之际踏入极苦寒之地,只会削弱我中原兵将的战斗力,与其如此,不若蓄势待发。”起帆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夜间的园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笑笑听懂了些,却又不完全懂。 又听珊娘在一旁道:“冬,主藏。”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唐家添丁 ,金宝娣于子时诞下一名男婴, 母子平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老天爷也像是要为之庆祝似的,当晚便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第二日清早, 便是个白茫茫的世界。 唐家姐妹们踏雪来看小孩子, 整个桂子林居都挂满了小灯笼,凌晨时分还亮着, 又蒙着薄雪, 仿佛童话里的小树林。 姐妹们在厅里驱了半天寒气,才敢步入里间。 一进去就觉得暖烘烘的,产房早已收拾成月子房,此时正烧着热烘烘的地龙, 笑笑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冒汗。 小婴儿睡得很踏实, 通身粉红粉红,长长的眼尾很像大哥哥,小嘴一张一张仿佛鱼儿在吐泡泡。——笑笑每回见到新生儿,都不得不感慨生命所创造的奇迹。 几位太太都夸金宝娣争气,今日就下了奶,可见盛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老天爷给赏了落地饭呢。 盛哥儿的大名儿还未起好, 此刻就先叫着祖父给起的小字。 展颜不觉低声道:“这个月新生的孩子, 几乎全都叫了保家, 卫国, 安邦这样的名字。” 这场蓄势待发的战争, 简直给全国婴儿的名字赋予了时代气息。 听到方才说金宝娣下奶的事情,笑笑一时有些惊讶,悄悄问身旁的二姐姐:“咱们家不请奶娘的么?” “奶娘自然已经请好了,只是像大嫂子这种生产当日就泌乳的情形,在咱们这儿就叫‘天赏的饭’,是不能给孩子断了的,”欢颜一个大姑娘讲起这些事情来,不觉有些脸红,便又道,“听说这样的孩子跟娘才亲呢。” 笑笑点点头:“母乳喂养对母亲的健康也有好处。”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欢颜觉得这位五妹妹时不时会有一些很神奇的“高见”。 笑笑却憋着一肚子问题想问,只是又问不出口来:这些古代富裕人家生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请奶娘?若是母乳十分充足,有必要请奶娘吗?为什么生母不能给孩子喂奶?是怕身材走形?还是觉得喂奶这件事会影响自己下次怀孕的速度? 这些话自然不能问出口,再说也不知该去问谁。 太太们围在产妇身旁嘘寒问暖,姑娘们只是上前道喜,再夸夸盛哥儿长得有福气,除了这些再没有旁的话了,再兼这月子房热得人直出汗,几人略待了待就陆续告辞出去了。 外头天光大亮,白雪泛着银光。 笑笑裹紧了斗篷,还戴上了斗篷所连的风帽,嫣然快走两步赶上笑笑:“五姐姐,我正有个事儿想问你呢。” “六妹妹何事?”笑笑停下脚步,望着对方在红狐狸毛的映衬下露出的尖尖小脸。 “温家四爷离京了?”再没想到嫣然要问的是这个。 笑笑点点头。 “那,他们家还做香露吗?” “当然做。” “少了温家四爷,那些香露还怎么做?”嫣然蹙眉,“我们班的女生们都期待着今年的年宵花香露呢!若是少了温四爷,那温家的香露岂不变了味儿?!” 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这多半年没有白忙活,温家香露已经创下了口碑,而温西岫竟也成了无人可替代的品牌代言人。 “温四爷交代好了一切才离京的,每一期的香露从今冬一直排到明年冬季了呢!你们且放心买去!”笑笑这些话还是保守的,按照每两月推出一系列新品香露的速度,“温家香露小组”的几位成员已经设计好了十几个香氛系列,从香露味道到瓶身包装,再到广告宣传,全都详细计划好了,这些足够用上两年的。 哪怕温西岫在外头玩疯了,两年也该回来了吧。 再说他那么闷,除了寻香,他还会玩什么呀。 “只要是温四爷亲自调的香,我们就放心买啦!”嫣然开心一笑,自从父亲回来后,零花钱比以前翻了好几倍呢。 笑笑想起早已设计好的那四款年宵花香露,无论味道还是包装都十分喜庆应景,且照顾到了各个年龄层面的需求,在今年春节一定会大受好评。 “姐姐透露一下新香露都有什么味儿的啊?”嫣然好奇问道。 “这个不可说,反正就是年宵花呗,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 “五姐姐就给我说说呗~哎呀呀呀!!!”嫣然撒娇,谁知身体一扭脚下一滑,就在雪地上华丽丽地来了个180度侧翻 “你看你看的确是不可说的吧。”笑笑捂嘴笑着跑过去拉她。 冬月初六,是温家二爷与江家姑娘大婚的日子。 算学先生今日居然提前下了课,这让大家欣喜不已。 “听说男女商学的先生们也都被邀请参加今日的婚礼了,难怪能提前散学。”澹台芙蓉看课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才拿着衣裳包袱走过来,“咱们赶紧换衣裳梳头吧,不然赶不上入席了。” “连学里的先生都去吃席?这岂不是把大半个商圈儿全请去了?”瑞彩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是一身鸭蛋青梭金的“双窠云雁”纹长袄,配的是雪青色的窃曲纹斗篷。 “我还想让瑛园帮我梳米奇头~”澹台家的丫鬟还专门送了个梳妆镜匣过来,此刻就被澹台芙蓉打开来,摆在课桌上。 笑笑见澹台芙蓉准备的衣裳是玫瑰红的,不由问道:“梳米奇头的话,你要配什么首饰?” “前儿刚做了一对玫瑰红的绒缨,今日打算戴上,就戴到米奇耳朵的正中心就成~”澹台芙蓉的接受能力很强,已经习惯了米奇这个称呼。 笑笑今日准备的首饰也是绒缨,一串鹅黄色的小绒球,盘着双螺髻一路绕上去:“一会儿瑞彩帮我簪头吧。” “偏偏你打扮的像个小孩子~”瑞彩笑道。 “我才十三岁,哪像你们,都已经是及笄的妙龄大姑娘了~”笑笑抿嘴一笑,手上帮澹台芙蓉通着头发。 澹台芙蓉却不乐意了:“谁及笄了呀?我还差着大半年呢!”说着似又想起什么来,“咱们仨今日可不能走散啊。” “你还怕落了单会有人欺负你不成?”瑞彩忍俊不禁。 澹台芙蓉撇撇嘴:“是一个爱慕我二姐姐的人,自从在我们家门口遇见了我,就老缠着我帮他送信,真是烦死人了!” “你这样厉害的人,一个眼神儿就把他给瞪回去了。”笑笑道。 “我”澹台芙蓉翻了翻眼睛,自认目光还是极其温柔的,“说实话吧,我觉得这个人做我姐夫挺不错的,比我姐姐以前相亲见过的那些都靠谱。” “那是谁家的公子呢?”瑞彩问一句。 “不知道。”澹台芙蓉觉得自己作为小媒人非常失败,“好像不是什么大商家的子弟,不过衣着谈吐倒是都讲究,唉,姻缘这东西,谁说的准呢。” 几人都被其故作老气横秋的口气给逗乐了。 没过一会儿,三个人就华丽丽地变身成功,一起出学门坐笑笑的马车赶去温家。 “刚才光顾着打扮了,也没注意你的斗篷,”澹台芙蓉望着笑笑这件品蓝色的罩纱斗篷,“你这斗篷外面罩的,可是那冰纨绮绣锦?” “对,正是那一款‘蓝桥春雪’,我觉得好看,就在一件挂了丝的旧斗篷外面罩了这块纱锦。”笑笑微微一笑,再说那件旧斗篷本身就是素缎的,即使纱面透过来也并不受其影响。 澹台芙蓉却颇为惊叹:“你居然在棉斗篷外面罩了纱?” “你这么说,人家李老板可要生气了,冰纨绮绣锦明明是锦来着,怎么算纱呢?”笑笑逗澹台芙蓉。 “反正在这些图案之余的地方都是透明的轻纱!这些纱罩着厚实的棉斗篷居然能这样好看?!”澹台芙蓉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连瑞彩也道:“这实在是少见,以为那些纱只能做夏天的衣裳呢,谁知这么一搭竟也能出彩,瑛园不愧是我的瑛园啊~” 澹台芙蓉不开心了:“怎么就成了你的瑛园啊?她又不嫁给你!” 笑笑急忙笑道:“好啦好啦,我是大家的瑛园。” 谁知两人却不怀好意笑道:“早晚你会成为某个人的瑛园~” 说得笑笑一怔,随即又道:“若论早晚,你们两个都得比我早呢~” 几个女孩子在马车里笑闹成一团,等笑累了,瑞彩方道:“今日就咱们三个人,总觉得像少了很多人似的。” “大概是少了西子的缘故吧。”笑笑道。 “今日也没见幼清和霓节。”瑞彩道。 澹台芙蓉:“幼清就算了吧只是助学怎么也没来?” “助学说不大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笑笑想起霓节的原话:不喜欢这种昭示于众的情感,也不知是要骗谁。——并不是针对温二爷和蒋秋怡啊,助学指的是世间一切大操大办的婚礼。 瑞彩在一旁说道:“幼清今日也专门请了假,去婚礼上帮忙呢。” “她算哪根葱,和温家又不沾亲带故的,哪里用得着她?”澹台芙蓉难免揶揄。 “听说她们潘家和江家沾着亲,生意上也有一丝往来,那江秋怡算是幼清的远房表姐呢。”瑞彩说道。 “嗬,这倒实在不像她。”澹台芙蓉不觉道。 “这话怎么讲?”笑笑问。 “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以前也没听见她和江秋怡走得有多近,怎么突然就热心帮起忙来了?”澹台芙蓉的话也不无道理。 三个人一时也想不通幼清的目的何在。 “等一会儿见到了她,自然就明白了。”澹台芙蓉一向觉得幼清这个人并不难懂,只是人们有时懒得去懂她。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温家喜宴 ,笑笑几个到温家已是晌午, 恰恰赶上了吃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作为主家的人,也只与几个好友打了个照面儿, 便陪母亲去招呼娘家宾客了。 笑笑几人被引领着来到了一处暖厅, 此处设了四桌女席, 比其他暖厅略略安静些。 大家落座略一寒暄,才知道同桌吃饭的乃是西子母亲娘家的亲戚, 大家同作为“婆家人”, 自然聊起什么话题来就百无禁忌了: “你们方才瞧见睦茝厅里那些娘家女眷了么?”同席的一位翠衣姑娘说道。 瑞彩恰与其挨着坐,便搭腔道:“我们才刚来,就被引领到这儿了,直接从角门进来的。” 另一位姑娘嗑了个瓜子道:“我倒是有幸瞧见了, 嗬家伙,那满厅金碧辉煌的, 快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 澹台芙蓉很喜欢聊这些,便冲两位好友挤挤眼睛:“要不咱们一会儿绕到睦茝厅开开眼去?” 笑笑对这些不感兴趣:“无非就是满头珠翠,绫罗加身呗~那有什么可看的。” 嗑瓜子儿的姑娘笑起来:“哪有妹妹说的这样清丽简单!睦茝厅的那群姑娘少妇们啊,几乎人人都戴着赤金头冠,或是镶了满头宝石的,或是嵌了一头翡翠的, 最重要的是, 顶头还盘了一圈大绒球!啧啧, 你们是没瞧见, 那一个头冠至少有十斤重!” 几人闻言皆笑起来, 又听那位翠衣姑娘接茬儿道:“除去那些戴头冠的, 就是头上插了几十根大钗大簪的,横七竖八简直要戳人眼睛!走起路来滴里当啷那个声音啊,浑身挂满铃铛也不过如此。” 澹台芙蓉被逗得大笑起来:“人家这才叫环佩叮咚呐!” 笑笑也抓了把瓜子嗑起来,聊八卦的时候必须佐以葵花籽,不然达不到酣畅淋漓的效果。 席间已经上了十样冷盘,以对鱼形的碟子呈五对儿摆开,之后的大菜也是成双成对端上来的。 “祥禄双全!荔枝木烤羊排,胡桃木烤鹿腿!”厅门口有专门负责报菜名的,很快一对花开并蒂的大盘被端上桌来,烤肉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席间。 笑笑早就饿了,夹起一块切好的羊排到自己面前,表皮已被烤得略脆,咬一口是满满外焦里嫩的羊肉,极大满足了味蕾。 澹台芙蓉在一旁吃着同样美味的烤鹿肉:“像这样化雪的寒冷天气里,最适合吃烤肉了!” 席间大快朵颐的只有这好友三人,其他姑娘们都很矜持,不过夹小小的肉放在口中咀嚼,有的甚至只吃一吃面前的冬笋冷盘。 这帮家伙肯定是吃饱了过来的,笑笑暗忖。 “幸而咱们是坐在了这一桌,瞧那边儿。”澹台芙蓉小声对笑笑道。 邻桌坐着一群中年妇人,此刻都在豪放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滋滋地啃着骨头,要知道,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这些温太太娘家的远亲,也并非都是有钱人,今日被邀请来赴如此高级喜宴,自然要海吃一顿。 笑笑突然有一种现代婚宴的既视感。 突然听同席的几个姑娘吃吃笑起来,手里还大大的比划着什么,澹台芙蓉不觉小声道:“她们不会在笑话咱们吧?你看她们比划的,是在说咱们的胃口么?” 瑞彩急忙低声道:“可别误会了,人家是在比划新娘子的盖头呢。” “哪有那么夸张,看她们比划的大圆圈儿,简直快把桌子都盖住了。”笑笑开始吃烤鹿肉,只觉得较之羊肉更有嚼头。 果然听那位翠衣姑娘道:“真不知道新娘子的红盖头里戴了多大一个凤冠啊!简直都能照住个大笸箩了!” 在座众人都不觉笑起来,一位看起来很文气的姑娘道:“西子为了就和她,今日穿得极为普通,不过就是一身待客的衣裳罢了。” 笑笑便说道:“反正西子穿什么都好看!”——这种姑嫂不和的话题,还是不要放到桌面上来讲吧。 几个姑娘纷纷点头:“可不是么,我们西子即使蓬头垢面,也比那一群戴金头冠的猴子好看~” “那就是沐猴而冠吧!”几个姑娘越说越过,连菜都不吃了,放下箸子准备全职聊八卦。 “比翼连理!”第二道大菜被端上来,碧绿的茼蒿有“同好”谐音,上面是一对玫瑰汁烧子鹅,取了“比翼双飞”之意,整盘菜红绿相宜,很是养眼。 在座的姑娘们还在低声聊着她们感兴趣的八卦,有的口中含着玫瑰糖,有的仍旧嗑瓜子,还有的只夹一些盘子里的茼蒿吃。 这几位是刚从自助餐馆出来还是怎么的,反正笑笑三人上了一上午的课,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澹台芙蓉尤其不客气,给瑞彩和笑笑一人夹了个鹅腿,自己则吃一对鹅翅。 那几个姑娘依然聊着江秋怡的娘家人,简直越说越起劲儿,笑笑不觉低声道:“我还是第一回参加婚宴呢,莫非婚宴都是这样?” 澹台芙蓉吃着玫瑰汁的酱鹅翅,慢慢摇头:“你看那边,就是另一股劲儿了。” 邻桌的孩子又尿了裤子了,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暂时离席,直说今日带的干净介子都用完了,让丫鬟们再给找些干净柔软的布来。——这位母亲一手托着孩子屁股,另一只手居然还拿着个鹅腿,时不时啃一口,孩子一哭,就嚼了鹅肉往孩子嘴里送:“好乖乖,吃肉肉~” 本席的姑娘们视而不见,只有一个姑娘推了推那位翠衣姑娘:“你弟弟又尿了。” “他一直喝玫瑰糖水儿,说也不听~”翠衣姑娘懒得聊这些婆婆妈妈,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们不觉得新娘子比以前胖了吗” “胖了胖了,好像腰粗了!”其他几位姑娘又找到新的话题切口,立即双目放起光来。 新娘的腰怎么会突然粗了呢?这意味着什么? 天哪,这还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非常有内涵的话题。 忽听一个声音道:“大家别怪我多嘴,咱们在这儿议论娘家人恐怕不大合适吧,谁知道厅里有没有坐着江家的人呢,再说,谁又能担保江家人不从此地路过呢,大家聊的这些话,被人家听去了半句,就能将今日的喜宴搅乱。咱们都算是温家的宾客,今日来此是为温家撑面子捧场的,理应多添些贺喜的话才是。”后面那半句没说——是让你们来捧场的,不是来搅局的! 说这话的人正是瑞彩。 笑笑和澹台芙蓉都不觉暗暗为其竖起大拇指。 仔细想想,就算那江秋怡再不讨人喜欢,也轮不到这些人在此说三道四。 几个姑娘都有些臊,那瑞彩说得十分在理,态度也温和,方才一直是带着笑的,实在让人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笑笑不觉暗叹,在这种内宅交际场合,瑞彩还真能撑起场面呢,照这样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完全有h一ld住全场的能力了。 瑞彩笑着夹了一只鹅腿给坐在自己身旁的翠衣姑娘:“尝尝这个玫瑰子鹅,很有些特色呢。” 澹台芙蓉冲笑笑眨眨眼,悄声道:“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把她给娶进门。” 笑笑连连点头,瑞彩日后绝对是一把理宅好手,最重要的是人品正,绝对能把一个大家庭经营得有模有样,蒸蒸日上。 大菜接二连三的摆上席来,菜品太丰盛,笑笑几人也吃不动了,便都低头品尝由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熬成的“早生贵子羹”。 姑娘们安静了一阵子,又憋不住聊起来,这一回收敛了许多,单捡着娘家人里的其中一个说起来:“那个穿石榴红衣裳的是谁呀?到底是咱们家的人还是江家的呀?我看她似乎在帮着招呼娘家宾客,但又和娘家人熟识的样子。” 此话题立即引来众人围观:“对对,我也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了,瘦瘦小小的,长得跟个小耗子似的。” “那个小耗子?一直跟在姨母左右那个?还一个劲儿的跟西子嘀嘀咕咕,好像跟西子多熟似的。”说话的姑娘撇撇嘴。 姑娘口中的姨母,应该指的就是温太太。 方才嗑瓜子的那位姑娘便道:“我倒是听说,那个小耗子姓潘,是新娘子的什么远房表妹,那个远的呀,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比咱们与姨母家离的还远呢”说着又觉得这话有些打嘴,便含混地说过这句,继续道,“那个潘小耗子啊,同时还是西子的同班同学,这下两边都靠上了,可不就耗子登台瞎蹦哒呗~” 这下三人听清楚了,所谓姓潘的小耗子,分明就是幼清啊。 幼清今日居然帮着温家招待娘家人?怎么想都觉得很尴尬。 “我看她是瞧上咱们三哥哥了!”那位文气的姑娘突然狠狠道。 此语一出,大家均抽了口气:“其心可诛!” 澹台芙蓉突然哈哈哈笑起来:“她配温西巅?!身高体型也差太多了吧” “可不是么,那简直是骆驼驮了一只秃尾巴耗子!”嗑瓜子的姑娘啐出一口瓜子皮来。 笑笑:我可怜的被比作骆驼的温三哥。 翠衣姑娘沉吟:“我看不像,那些娘家人里有些好事的妇人们想给三哥哥保媒,也没见到耗子吱吱叫两声儿啊,她还笑嘻嘻地在旁边帮腔呢!” 众人一时不语。 澹台芙蓉突然打破了沉寂:“你们可真糊涂,温家又不只有一个温三,还有个温四呢!” 此语一出,在座众女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而后齐齐愤声道:“其心可灭九族!” 那位擅长做比喻的嗑瓜子的姑娘又道:“这就好比上好白玉盘子里头盛了个腌臜黢黑的小干丸子,面儿上的葱都焦黑了,还带着一股子老油梭子的味儿。” 这酸爽的比喻,把澹台芙蓉都给听傻了,自愧不如地低声道:“这姑娘还真是妙语如珠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假的兄妹 ,笑笑三人很快就吃饱离了席, 如今百无聊赖,打算去逛一逛园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如今宾客们还未吃好, 西子这会子定然不得空儿。”瑞彩望着湖边的扶荭水阁, “只可惜水阁里太冷, 不然咱们倒可以在那里坐上一坐。” 笑笑看到那扶荭水阁,也颇有些感慨:“玫瑰宴时, 我们就是在这里玩儿的掣花笺游戏, 如今想来竟像是过了许多年似的。” “尤其是那一回玩儿的求真求险,后来在别处玩了几回,都不如那次有趣!”瑞彩也跟着感慨起来。 澹台芙蓉在一旁插不上话,便撅嘴道:“我倒像错过了一百万两银子似的莫非比咱们那晚在木樨山玩的还有趣儿?” 瑞彩肯定地点点头:“若非那一日温家兄弟有事离开, 我们说不定要玩到深夜呢。再说那一回人也多,有助学和舒颜姐姐, 还有温四哥。” “那有何难的,咱们等下大雪的时候再聚一次!我们家恰有一处琉璃暖阁,还叫上当初那伙人,再添上一个人见人爱的澹台荷华~”澹台芙蓉甜蜜蜜地标榜自己。 “下雪的时候,只怕温四哥回不来呢。”笑笑遗憾道。 澹台芙蓉不以为然:“反正他也闷闷的,摆一枝竹子, 只当他在那里不就得了!” 还可以有这种操作?笑笑低头看看自己鞋子上绣的琴丝竹。 瑞彩直摇头:“少了温四哥还真缺了那么一股子气氛。” “是是是。”笑笑连忙跟着点头。 澹台芙蓉还是不能理解:“我就记得上回在木樨山, 他非让把桌上的香瓜碟子撤出去, 说与桂花的味道融在一起过甜” 笑笑不觉笑起来:“这很温西岫。” “他还让把最南面的那扇窗关上, 因为桂花与美人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了, 说莫名其妙变成了清煮马蹄味儿”澹台芙蓉日后简直不能再很好的享用煮荸荠了。 笑笑微笑:“这也很温西岫。” “他还说我身上的香气过于繁重, 说衣裳熏了香就不必再用香露,还说用了香露就不必再佩戴香珠子!”澹台芙蓉一脸可怜巴巴,“他还说头发不适宜用浓香,说我身上的香味头重脚轻,有欠统一,不够融洽!” 温西岫在背后就是这样欺负澹台芙蓉的吗? “这些都是至理箴言,应该好好记下来。”瑞彩认真说道。 笑笑便也帮腔一句:“他是对香不对人。”说着还是忍不住问一声:“芙蓉当时是怎样回敬他的呢?” “他说的振振有词,我愣是一个字儿也没憋出来!”澹台芙蓉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瑞彩和笑笑为此都笑了半天。 瑞彩道:“就记得那日舒颜姐姐形容温四哥时说了一句:竹烟波月,青衫凉笠。实在是清好的不得了。” 澹台芙蓉:“所以说,摆一枝竹子就能替代你们的温四哥呀。” 两人再次被澹台芙蓉逗笑了,此时三个姑娘正走在园中小径上,远处便是馨园著名的玫瑰花坡了,此刻竟还是彩虹般绚丽的颜色。 笑笑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这些玫瑰居然还开着?” 瑞彩笑道:“听西子说,新娘子要让这些玫瑰花开着。” “即使温西巅有神力,怕也办不到吧。” “所以,温二爷便让人们在这些玫瑰花枝上系上了绢花,远远看上去就像真的玫瑰。” 澹台芙蓉不屑一顾:“依我说,还是自然些的好,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景儿,若是喜欢玫瑰,那就别在冬天成亲啊!” “澹台姑娘说得好!”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若是被人听去别的话还好,澹台芙蓉这一句还偏偏是吐槽新娘子的。 三人慢慢回过头来,见对方是一位穿着松绿斗篷的年轻男子,笑笑一时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宁公子?”澹台芙蓉算是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瑞彩笑笑瞬间露出八卦的表情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 被称作宁公子的人笑着道:“在下与澹台姑娘颇有缘分啊。” 澹台芙蓉倒是与对方很熟的样子:“也不知宁公子说的是哪位澹台姑娘呢?我二姐姐与她们诗社的几位才女就在腊梅林那边玩射覆呢。” 射覆?笑笑猛然间想起,这位宁公子正是玫瑰宴那日射覆时认识的“松叶绿男子”,记得他当时就对那位澹台二姑娘很感兴趣。 “难怪在下觉得眼熟,这位姑娘曾在睨萤轩参与射覆的吧?”看来宁公子也是刚刚想起笑笑来。 “对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一日的花样射覆!”笑笑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记得唐姑娘当时还不满十一岁呢。”这位宁公子竟是个促狭的人。 笑笑只好强词夺理:“去山里住了些日子,回来就老了三岁。” 宁公子笑道:“那日姑娘与金公子结对子射覆,很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这一次换瑞彩与澹台芙蓉八卦了:“金公子?结对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唐瑛园你还和人结过对子?结成了没有啊?结成了之后两个人去哪里玩儿了?金公子是哪个金公子?” 笑笑望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宁公子,感觉这个人像在故意挑起事端,白了其一眼道:“那个金公子就是我仲伦哥。” 瑞彩与芙蓉瞬间扫兴:“那就跟亲哥哥差不多,”芙蓉还狗尾续貂来了一句,“还不如温四像假的呢。” “像假的?”笑笑不由问道。 宁公子替芙蓉解释:“假的兄妹。” 瑞彩再次解释:“和金仲伦像真的兄妹,和温四像假的兄妹。” 这蹩脚又真实的形容,令笑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都露出憋笑的表情。——这位宁公子,我跟你很熟吗?拜托不要露出老熟人的表情来好吗 笑笑蹙了蹙眉:“不想和你们玩了,我要去玫瑰花田赏花去!小笛儿,跟上!” “可是,玫瑰花田的花都是假花啊!”几人不由道,澹台芙蓉偏偏又来了一句,“和温四的确也是假的兄妹啊!” 三个人笑得肚子痛。 而笑笑,真的撇下几人同小笛儿向玫瑰花田走去了——以澹台芙蓉的惯性,这个假兄妹的玩笑估计会在本宴一直开下去,还是躲开为妙。 本朝京都婚宴是从午宴一直持续到晚宴的,但此刻除了那些能喝能侃的还留在宴会桌前,很多宾客都已经离席开始游园了,等逛累了玩饿了随时起宴开吃,反正就是吃吃玩玩,玩玩吃吃,从中午到晚上,一直到新郎进了洞房,这场婚礼才算结束。 此时游园的宾客渐渐多起来,笑笑回首已看不到自己那三个同伴。为何是三个?——因为其中有一个算是假的。 他们多无趣,此刻说不定去腊梅林玩射覆去了,还不如自己满腔热忱地前来欣赏假花呢。 “姑娘,这些玫瑰娟花做的就像真的似的!”小笛儿走进玫瑰花丛,“摘下”一朵淡紫色的玫瑰。 “我也正说呢,这些绢花纱花在市面上都很难买到呢!”说话的人是阮氏的大丫头芳樽。 笑笑不由问道:“怎么不见我四婶婶?” 芳樽面红一笑:“太太和我们老爷正在那边的亭子里赏景呢,打发了我过来给她摘花。” 笑笑眯眼望了望花田边缘的流眄亭,那是两座并立的鸳鸯八角亭——瞬美目以流眄,笑笑曾经就觉得这对亭子恰如花田之眼,颇有美人顾盼流离之感。 唐起愿与妻子阮氏此刻就并立在亭中观景,这对笑笑来讲实在是很难得的景象:“今日四叔倒是有空,难得陪着四婶婶观园赏景。” “刚才我们老爷还与画馆的几位画师一起论画呢,我们太太今日十分高兴。”芳樽作为丫鬟自然也为主子高兴,给笑笑看自己刚“采摘”的几朵各色娟纱玫瑰,“也不知太太喜欢什么颜色,我就把每种颜色都摘了些,而且选的全是并蒂的。” “让四叔帮她选吧,选出来的定然就是最好的。”笑笑微笑,接着又问道:“那些画师们从庐山回来了?” “已经回来几日了。” “今日,画师董先生和石先生可曾赴宴?” “董先生要筹备婚事,因此没空参加今日的喜宴。”芳樽身为阮氏身边的丫头,是常常随着阮氏出入印社画会的,因此对于这些画师们也比较了解,“其他画师都来了,这次是应新郎新娘之邀专程赴宴来的,据说要像玫瑰宴那次似的,将本次婚礼的排场全都记录下来。” 这件事办得很温老二,也很江秋怡。 这么说来,石醉墨从庐山回来了?他很可能要与西子在今日喜宴上相逢?还有董秦弓,他居然要成亲了?所以四叔与四婶婶也恩爱如初了?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线索?成年人们的事情先按下不表——少女西子要与石醉墨在此地相逢,这才是大事。 “小笛儿,咱们去睦茝厅瞧瞧,看西子忙完了没有。”笑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小笛儿芳樽:姑娘这转折也太快了些。 只是,该相见的总会相见,很多东西并非人力可以阻止的。 即使石醉墨有意躲闪,即使西子并未刻意寻觅,两人还是在园中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这不可说的缘分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年宵香露 ,笑笑转了大半个园子, 也未能找到西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行至彼泽陂时,还被一群追求时尚的女子尬围在湖边——“这斗篷实在好看, 这是罩了一层薄纱?” 笑笑从不错失一切推销自家生意的机会——此刻正亭亭立在一棵寒柳之下, 墨线般的柳条垂在结冰的湖面上, 笑笑这一袭晴空之蓝的斗篷于此景来讲,乃是一种融合之后的升华。 “此乃冰纨绮绣锦, 又称作纱上锦, ”笑笑背过身去,让大家更直观的欣赏这一袭斗篷的整体效果,“冬衣难免厚重,覆一层纱锦, 既不失华丽,又平添了一份冬日难得的轻盈。” “这斗篷是哪里买的?”就知道很快会有人问出这样的话。 笑笑道:“海意阁。” “昨日还去逛海意阁, 怎么没见到这样的斗篷?” “那大概您去晚了,这斗篷卖得极快,据说需要提前七日定制,才有机会量尺寸。”笑笑愉快地同大家分享着海意阁的“购衣心得”——虽然这罩纱的斗篷实属心血来潮的偶然为之,但必须要让人们知道,这是一款抢手货。 女子们果然都兴奋起来了, 围着笑笑看这摸那, 有说料子新颖的, 有说图案清丽的, 还有说样式独特的——“真是怪了, 你的手是怎样从斗篷里伸出来的?竟然不漏风?” 其实, 笑笑的斗篷是仿照了近些年流行的古装戏专用斗篷——斗篷紧紧合拢成一口钟的样子,由内扣缀着,这样就能拢住暖意,但双手被拘束住实在不方便,于是便在斗篷前方左右两侧各开了一道仅容手进出的开口,如此一来就方便多了,如果怕手冷,便可直接在外戴一副毛皮暖袖,这毛皮又可与斗篷的毛皮镶边保持一致,既实用又美观。 果然,众人对这斗篷的设计全都啧啧称叹:“这样既暖和又好看,你瞧她戴着暖袖的样子,那姿态多从容!” “姿态从容”的笑笑很快从容一笑:“暖袖是搭着斗篷来卖的,这是一套整体的设计,不仅是罩纱的斗篷,其他斗篷也都用得上。” “这罩纱的斗篷叫个什么名字呢?”有人对罩纱这件事念念不忘。 “笼烟扶柳。”笑笑很快就杜撰出一个新名字了,借着身旁的老柳树得来的灵感。 “这冰纨绮绣锦我曾在展厅里看见过,那纱锦并织的手法可是本朝独一份儿,如今又被列为了十大御用供货商之一,价格定然不菲。”已经开始有人询价了。 织造冰纨绮绣锦的李家虽然已与唐家签了合同,但若要大批生产起来恐怕也有难度,因此这罩纱斗篷该更加多元化才是。 笑笑想了想道:“冰纨绮绣的确是纱锦中的佼佼者,但这笼烟拂柳的斗篷并非只能用到此种罩纱,像那海意阁的流云变c蕾丝纱c穿珠纱绣也都很适合呢!相对冰纨绮绣来说,价格也更为亲民。” 女子们已经就着这件斗篷纷纷谈起了愿景——“我定要做一件弹着烟丝儿的流云变纱斗篷!”“我要大红色的蕾丝纱,遍织小梅花!”“我要配着雪贝珠片和小银铃铛做一件格外精致的斗篷~”“依我说,这种衣裳要穿就得掐尖儿,势必要用冰纨绮绣锦!前几日在展厅见过的风入松c桃花年c雾里船都是极好的!像这位姑娘今日穿的‘蓝桥春雪’也是难得的!哎?那位姑娘呢?哪儿去了?” “那位姑娘”已经匆匆离去了,急着向海意阁的老板通风报信:赶紧的,把夏日里库存的各种纱通通取出来,冬天的斗篷用得上! 唐老板本人没见着,这话便交代给了禄子,又听禄子讲:“东家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什么信儿,与几位老板密谈了许久,众人神色都十分严肃,连那位最爱笑的袁老爷都不笑了。” 袁老爷?是那位听笑话笑得快要爆炸的袁大伯?笑笑不由问道:“袁家是经营青花瓷的,与咱们家的生意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有什么可聊的呢?” 禄子也一时不解:“似乎聊的不是生意,像是国事。” 笑笑这下就更不明白了,正要再细问问,忽听一个声音道:“瑛园在这儿呢?我寻了你半天!” 便见山楂树下走来一人,披一件蜜色影金款冬花的熏貂斗篷,百合髻上戴了毛茸茸的熏貂绒球,倾城的容貌因这金熏之色又添了几分贵气。 笑笑便暂时将禄子口中的国事抛开,笑嘻嘻地向此人走来:“我快将你们家园子踏平了,也未寻到你半个影子!” 西子一笑:“我也正找你呢!方才见到了瑞彩,又见到了芙蓉,偏偏就没见你!” “看来是咱俩走岔了,”笑笑走过去拉住好友的手,“你方才说,瑞彩和芙蓉没在一处?” “瑞彩被她母亲拉过去相亲了,”西子低声笑道,“芙蓉在射箭场那边,像是在跟什么人学射箭,整个场子里就属她嗓门儿最大,老远就听见了!” “是跟那宁公子学吗?” “对,据说那宁公子射箭射得极好。” “那宁公子家是做什么的?” “贩珠宝,还贩茶叶,也做古董,但做的都不大,只他一人在京都闯荡。”西子与笑笑走过一小片蜡梅林,此时满树皆是金黄的花蕾,过不了几日便将盛开。 “我只觉得宁公子与咱们都不同,具体也说不好哪里不同。”笑笑信步走向一株蜡梅,看那些小小花蕾如同繁星,“这些可是磬口蜡梅?” “是冰心蜡梅,”西子指着蜡梅林尽头处的一处所在,“那里就是瞬云居了,我四哥哥只喜欢冰心蜡梅,嫌檀心的颜色重香气也重,不愿植在住处。” 笑笑认为这很像温西岫的所为:“他做香露时把桂花都分了好几种,这蜡梅是不是也要分成好几种呢?” 西子点点头:“在他看来,这些花制成香露并无高下之分,五种蜡梅都独具特色:冰心c檀心c虎蹄c金钟c九英皆有各自的香味层次,有的清,有的远,有的厚重,咱们今年的年宵香露就是选了檀心蜡梅,又配着木香花与檀香,那味道令人觉得格外贵重似的。” 笑笑也跟着畅想起来:“咱们今年的四款年宵花香露:一年春,月下笛,亭前柳,思远人,单这些词牌似的名字就引人遐思,更何况还用到了蜡梅c水仙c瑞香c佛手这些时令香供,这就更应景儿了!趁着大节,定然能大卖!” 西子拍一拍自己的脑袋:“瞧我的记性,我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事儿呢!那款以瑞香为主花材的‘一年春’出了些岔子!翀哥为此发了老大的火,这些年来,我还从未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 “出了什么岔子?” “是我四哥的徒弟迦南,此次制香调错了比例,将那瑞香花露加多了一分我的鼻子不够灵,并未闻出有什么异样,其他调香师皆嗅出了轻微的不同,翀哥更说两个味道简直天壤之别!说这样只会提高瑞香的姜味儿,让香气变得尖锐生硬。” 瑞香属于冷香,气味中的确有淡淡的寒姜气,有些细微的差别初闻之下或许觉察不出什么,但用的久了就会觉察出良莠,这就是为什么有的香水让人越用越爱,有的则会让人生腻。 “没有补救的法子了?”笑笑皱着眉头,“我记得搭配瑞香的花材有栀子,当初温四哥就是想用栀子的甜味来冲淡瑞香的冷气,甚至为此还加了少许白桃和女儿茶。” 西子并不似笑笑这般焦急:“能补救的,只需将其他配材按比例调试便是了。只是,翀哥这次格外震怒,说我四哥哥才刚离京,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尤其对那迦南,更是狠狠地批了一顿,迦南是个烈性子,与翀哥顶了两句,一气之下竟离开了。” 事态竟发展到这般地步? 笑笑叹了口气:“翀哥是个要强的人,如今四哥不在,他更是想把事情做好。” 西子点头:“他为了这次的年宵花香露,简直日以继夜,哪怕小小瑕疵也不允许。” 温至翀同温西岫一样,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笑笑记得迦南这人的确有些粗心,但温西岫总说其有慧根,但因其不够细致也常常敲打,倒没听说迦南与之怄气这类的话:“毕竟翀哥不是迦南的师父,以迦南的性子,或许是一时不服气,等过阵子就回心转意了。你可派了人去他家找他?” “他孤家寡人一个,平日就住在我家倒座房,如今走了,还真不知该去哪里寻他。”西子叹了口气,“等他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知道回来了。” “但愿如此,”笑笑的担忧更多些,“毕竟他知道调香方子,若是被什么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这个无需担心,他们每人手里只有一部分香方,大家合在一起才能凑成一份完整的方子。便是翀哥,也并未掌握全部的香方。” “哦,如此甚好。”笑笑没想到温西岫还留着这一手。 西子的目光落在蜡梅林边,不觉停了一停,眼神微微闪烁:“咱们去那边的梅亭歇一歇吧。” 笑笑眼尖,早已看到梅林边经过的那些人中走着石醉墨,当下也并未说什么,只跟着西子向梅亭走去,待步入亭中,那群画师的身影早已看不大清了。 “听说今日请了思存画会的画师们前来作画?”笑笑在亭中坐下来,美人靠上铺了厚厚的棉垫,坐上去很暖和。 “江秋怡恨不得让人们围着她画呢,只可惜她戴着盖头,画的再好也看不见眉眼。”西子轻轻一转,就将画师的话题翻了篇儿。 笑笑也不再多问,见丫头们奉上热茶,便端起茶盏来吹上一吹,鼻间泛起普洱熟茶的香气:看来这两人今日是遇到过了。 西子的这种躲闪,是一种试探过后的躲闪。 也不知这两人谁先冷下来的。 是石醉墨?他狠得下这份心吗? 此时西子的眼中有些淡漠,但这淡漠之下又仿佛有无尽的波涛暗涌。 笑笑此时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两人一旦说起此事,自己无论泼多少瓢冷水,西子都能从中汲取她想要得到的温度。 若是横加阻拦,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起码,温西岫并不全然反对这件事——“我倒希望他是个好的,难得我妹妹这样认真。”——笑笑至今记得他说过的话。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真的兄妹 ,元龙朝的喜宴上, 除了至亲的亲属外,女宾客们往往不会留到吃晚宴, 至多耽到酉时也就离开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在南园与瑞彩会合, 摊了摊手道:“我娘想回去休息, 不到未时就先乘着我的马车家去了。” 因为之前三人是乘笑笑马车来的,所以得通报大家一声, 果然瑞彩闻言道:“也怪咱们事先没说好, 我们家今日就来了一辆马车,我娘今日与几位太太很是谈得来,如今去其中一家打牌去了。” 所以说,两人现在没什么交通工具可以乘坐, 这倒也不急,毕竟是在温家, 大不了让西子帮忙解决就是了。 笑笑对瑞彩促狭一笑:“魏伯母定然是提前会亲家了~” 瑞彩轻捶了笑笑一记:“快别说这话,让人家听去了笑话!” “正想问你呢,今日的相亲怎么样?”笑笑正色。 瑞彩轻轻一翻眼睛:“有一个附庸风雅的,有一个木讷无言的,有一个自命不凡的,还有一个不阴不阳的。” 笑笑忍着笑帮其分析:“这么说来, 那个木讷无言的倒成了最好的。” 瑞彩轻轻摇头:“那个人讲话太费劲, 魏姑娘三个字就要说上一炷香。” 魏魏魏魏笑笑忍住笑, 不再落井下石。 “听说芙蓉射箭去了?”笑笑问道。 “我也没有亲见, 据说芙蓉今日在射箭场很是出彩, 结果被澹台太太听说此事, 亲自将女儿从射箭场押了回来,直接押上马车回家了。”瑞彩学着笑笑的样子耸耸肩膀。 笑笑:“没想到澹台太太这样保守,难得芙蓉在这样中规中矩的家庭里还能生性洒脱。” “具体详情也不知,”瑞彩随笑笑走过一片“开满了”牡丹绢花的小花山,“芙蓉自小跟祖母长大,似乎性子上也随了她们老太太。”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冬至节气里白昼最短,此时天边已弥漫起一层灰紫色的暮霭,温家这时候就燃放起红色烟花,一朵一朵在北园的天空盛放开来。 笑笑见不远处走来一人:“那不是宁公子么?” 披着松叶绿袍子的宁公子阔步走来,头上戴一簇金黄色的绒缨,身边并未跟着长随,孑然行来向二人拱了拱手:“在下唐突,对今日射箭场的突发之事深表遗憾,还想请二位姑娘替在下向澹台姑娘转达歉意。” 笑笑二人一头雾水:“射箭场出什么事儿了?芙蓉她” 宁公子见二人不知就里,只得解释:“澹台姑娘初学射箭,且射箭场积雪未化,难免影响目力,今日差一点伤及无辜。” 两人闻言都吓了一跳:“伤者如何了?伤的是何人?” “也是一位姑娘,穿的白狐狸斗篷,还戴了风帽,走在雪地上并不易察觉”宁公子对此做出一个不理解的表情来,“万幸的是,那支箭只擦过斗篷边沿,人未受伤。” 这也足够把那姑娘吓死一万回了,估计澹台芙蓉也吓得够呛,难怪澹台太太将其押回府去,这是为了赶紧消除影响,说不定现在澹台太太早已去那姑娘家登门道歉了。 话说回来,那穿白狐狸斗篷的姑娘也真是奇葩,参加喜事穿一件银装素裹的白斗篷也罢了,偏偏还跑到射箭场上去,这不是找射么 “但不知那姑娘是哪家的?”瑞彩问上一句。 “在下也未细打听,只知道那姑娘姓潘。” 姓潘?莫不是 瑞彩似乎看出笑笑所想:“幼清一直忙着帮温家招呼客人,再说她一向讲究,虽说裘皮不忌,但也总不会穿一身白的来赴喜宴。” “据说那姑娘是要去射箭场折红梅花的,整个园子只有射箭场的那树红梅最早发花。”宁公子微微摇头,依然对这潘姑娘此举表示不解。 瑞彩笑道:“人没伤着就好,宁公子不必自责,今日之事只是不凑巧罢了,与射箭本身并无干系。” “话虽如此,但射箭之事由我而起,我应该承担些责任才是。”宁公子想了想道:“不若这样,等过几日下了大雪,在下想请澹台姑娘赏雪,算作为其压惊之宴,到时二位姑娘一定要赏脸前来。” 笑笑本就对这宁公子有几分好奇,此时便问道:“但不知府上所在何处?” 宁公子笑道:“家中正有一处适合赏雪的小宅,位于京郊寸金街上。” 瑞彩道:“我二人也做不得芙蓉的主,待问了她再说吧。” 宁公子道:“届时也会请上几位大家相熟的客人,并不会拘束的。” 二人便都点头微笑,对方看起来很有诚意,并不好拒绝,到时便看澹台芙蓉的意思吧。 宁公子微笑:“在下正要告辞,二位也是要离开吗?” 两人都不好意思说没有马车的事,与宁公子又不算很熟络,总不好借乘人家的马车,于是笑笑便道:“我们在此等着家人,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宁公子便拱手道:“那在下先行告辞。” 瑞彩望着宁公子远去的背影,突然道:“晌午的时候他就戴了这金黄绒缨吗?” “那时候应该没戴,记得就戴了一支碧玉簪的。”笑笑肯定道,心里又不免纳罕,一时难以理解成年男子在宴会中突然换头饰的行为。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向大门走去,笑笑家的两辆马车应该还未离去,如今也只能乘家里的“公用马车”回去了。 大门外停放的马车倒是不少,笑笑却未能找到自家的两辆车:“说不定是姐妹们先乘车回去了?我祖母自然回去的早些,按说也该留下一辆车的” “她们自然以为你的马车还在,便没有等你。”瑞彩拉笑笑立在围墙边,避开了门前的人来车往。 素芫和小笛儿都说要跑腿回家去叫马车,两位小主子又心疼丫头,路远天黑跑一趟不值得。 瑞彩望着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温家今日来了不少亲戚,咱们还是不要打搅西子的好,不如就在这里等一等,总能遇见相熟的人搭个便车。” “也只能如此了。”笑笑裹紧了斗篷,把手伸进雪貂暖套,看了看瑞彩手里的黄铜小手炉,“我总用不惯手炉。” 便是前世,笑笑也不爱用那些暖手袋之类的。 此时两人携着丫头就立在温家大门的不远处,大门上挂着的硕大红灯笼因为夜色的加深而更加明亮,红色烟花在天际不断盛开,瑞彩也裹紧斗篷:“喜宴倒像刚刚开始似的,实在不成咱们就回去吃晚宴。” 笑笑被瑞彩的提议逗乐了:“晚宴上留下的都是亲戚们,咱们还能跟那群表姑娘一起用膳的。” 瑞彩:“” 两人正犹豫不决之际,便见一辆乌漆马车停在跟前,车帘子略动了动,里头飘出个声音:“上车。” 瑞彩一时纳闷,这声音出自一位男子,于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 笑笑却开心道:“是我二哥哥!走,咱们上他的车!” 于是,主仆四人便上了唐立宸的马车。 还好车厢够宽敞,五个人坐在里头并不觉得挤,笑笑向唐立寰道:“二哥哥真是大救星,我们正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呢!” 唐立寰很耐心的向二人解释:“如此规模的大宴上,主家都会为宾客们准备马车,只要向门上打个招呼便是。” 笑笑却并不知道这些规矩,仍旧嘴硬道:“我们才从邯州和赵州来,实在不懂得你们京都富户的规矩~” 唐立寰微微扬眉,向笑笑建议:“这位赵州姑娘还是离车窗远些,一旦行驶起来说不定会被蹿出去。”见妹妹瞪着自己,便又指着车窗:“那个,方的,就是车窗。” 瑞彩坐在一旁忍俊不禁,只觉得笑笑与其兄的相处方式与温家兄妹又有所不同,想想自家,居然一位长兄也无,实在有些遗憾。 马车正要前行,忽听车窗外有人叫笑笑的名字,笑笑急忙伸头看向窗外,也不知跟外头说了些什么,便准备下车:“你们等我一等,是花锄给我带了好多花儿!” 于是,笑笑和小笛儿便下了马车,笑笑下车前还说了一句:“二哥哥来时并没有戴大红缨球的,这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啊?”也不等其兄回答,就下了车去。 车内只剩了瑞彩主仆与唐立寰。 幸好有素芫陪同,瑞彩才不觉得无所适从。 瑞彩用余光打量唐立寰,见其披着黑貂斗篷,头上戴着墨玉小冠,配一朵硕大的红色绒缨,颜色搭配很是和谐。 唐家人都这样会打扮,瑞彩不禁暗忖。 又觉得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子香味儿,并非熏香,也并非花草,而是香喷喷的烤肉味儿。 瑞彩四下里看看,车厢里并没有炉子之类的东西,也不知这烤肉味是从哪里来的。 唐立寰握着手中的紫铜手炉,吸了吸鼻子,似乎也在闻空气中的烤肉香气,紧接着就做出了一个让瑞彩惊讶不已的动作—— 那紫铜手炉被唐立寰打开,里面炭饼之上竟设了小铜架子,架子上赫然铺陈着几片薄薄的烤肉! 唐立寰不动声色地用身边的铜箸子将烤肉翻了面,又拿出调料瓶子在上撒了些调料,很快便有孜然的香气散发出来。 “魏姑娘尝尝吗?”唐立寰已经将两只干净的碟子摆在小桌上。 瑞彩见过往手炉里放香饼的,也见过用手炉烤枣子和橘皮的,但是烤肉的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烤肉?用手炉烤肉?!这个这个,唐家人还真是各个不同凡响 瑞彩虽然惊异不已,但毕竟生性开朗,并不拘小节,便笑道:“刚才就闻见香气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原来这秘密就藏在唐二哥的手炉里。” 两片薄薄的肉片放在了碟子里,唐立寰还将几样调料瓶子也推过来:“烤嫩羊肉,尝尝。”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万民簪缨 ,笑笑与小笛儿各抱了一大捧花重新回到车厢里——那几片薄薄的烤羊肉早已被唐立寰和瑞彩分享干净, 连碟子与调料瓶子都顺便收拾妥当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竟未察觉到蛛丝马迹,此刻满鼻腔的玫瑰花香早已驱散了残存的烤肉味儿。 瑞彩也不愿作事后解释, 反正烤肉很少, 根本不够分的, 再说自己这么一来就有了“背着唐瑛园与其兄偷偷吃肉”的案底,更是说不得了。 笑笑先将一捧淡紫色玫瑰塞进瑞彩怀里:“这是温三哥给你哒!” 笑笑自己的则是一大捧深红的玫瑰——也不知怎么, 温西巅总是送自己红玫瑰——幸好古人对于玫瑰的含义并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家不愧是玫瑰世家, 大冬天里都能将玫瑰养得这样好!”瑞彩嗅了嗅怀中的玫瑰,味道很是幽深,花瓣的正面是淡紫色,反面则是雪白, “这花儿以前没见过,叫个什么名字?” “这是新品, 名字叫朔雪。”笑笑也凑过来闻了闻,“名字好听,香味儿也含蓄。你闻我这个,有些像蔷薇!” 瑞彩细细一闻:“的确有股子蔷薇的娇憨,这花瓣儿也有意思,边沿那小齿纹就像是小流苏, 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玫瑰呢!” “这花的名字就叫做绛苏!”笑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流苏玫瑰, 这种略偏抑郁气质的华美花瓣, 对于玫瑰界来说应该又是一次颠覆性的创新。——曾经, 以范思哲命名的郁金香就是这种小锯齿状的流苏花瓣, 意为致命的吸引力。 唐立寰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一堆怪模怪样的玫瑰, 随口点评上一句:“这估计是跟苦苣嫁接了。” 曾经以为剪春罗与剪秋纱就已经穿凿到极点,想不到还能有人把玫瑰给作成这样,唐立寰看了看小笛儿手中的各色单瓣圆形花朵,花杆茁壮,花瓣舒朗:“依我说,这个玫瑰最好看。” 瑞彩先就笑了:“哪里是玫瑰,在我们老家,这个是铁筷子花。只是温三哥所种的这些颜色更为多样,花朵也更大些。” 笑笑道:“这是我们花铺子在冬季常卖的品种,叫做‘小桃七’。” 小逃妻?唐立寰认为这花可不适宜出现在喜宴上。 “是七片桃心花瓣的意思!”笑笑一下子看出唐立寰心中所想。 瑞彩瞬间也想到了谐音,不觉笑起来。 其实这些铁筷子花,在现代被称作圣诞玫瑰,是一款很受欢迎的年宵花。想到这里,笑笑便又笑道:“说不定这铁筷子花也是一种玫瑰呢。” “这得去问温三哥。”瑞彩想起什么来,“说起来,我今日倒见过两回温三哥,先是在花田边见了一回,他还想请咱们去花棚里观赏曼陀罗呢,只可惜他家今日宴客,总也抽不出空来,再说曼陀罗只能等夜间才能盛开,便只能作罢。” “冬天也有曼陀罗吗?”笑笑问完这句就后悔了——在温西巅这里,任何季节都能见到任何季节的花。 “后来又在园子里遇到他,”瑞彩下意识看了看唐立寰,继续道:“温三哥头上突然多了一朵暗红色的绒缨,因为他鲜少佩戴头饰,便显得格外突兀。” 笑笑也跟着纳闷起来:“刚才那宁公子不也如此?”说着又指了指唐立寰:“还有我二哥哥,是大家说好了要在喜宴上集体换装吗?” 一群大男人喜宴上玩了一回间接快闪? 唐立寰眼中一直含有的笑意淡了淡,不由正色道:“今日后晌接到传闻,建州卫红蓝指挥使今日到京,大家此举是为了盛装相迎。” “怎么没听谁说起?!”笑笑突然想起今日禄子所说的话,自己的父亲也在和几位老板严肃谈论着所谓国事,莫非正是为此事? 唐立寰道:“你们女子都戴着绒缨,便也不必另行通知。” 却原来,男子们突然之间戴上各色绒缨头饰,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红蓝旗指挥使。 笑笑不由掀开车帘向外望去,窗外街道上已是华灯初上,走在街上的行人皆都佩戴着各色的绒缨,无论妙龄女子还是虬髯大汉,甚至三尺童子与垂暮老者,每个人的发髻上都有一簇绚烂的绒缨,大多为红色,如血似火般灼烧着人的眼球。 难以想象,那两位指挥使踏入京都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全民皆兵。”唐立寰抱起双手,靠在车厢上。 瑞彩也伸头向外望着,手紧紧握着笑笑的手,格外激动:“咱们全城人居然能这样齐心!如此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看他们谁敢来犯!” 笑笑一直望着窗外,一瞬不瞬地盯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他们头上的绒缨鲜红夺目,有如血染。 笑笑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浑身热血沸腾。作为一个元龙朝人,如此骄傲。 此时马车正行过一家波斯酒肆,里面的外族老板正走出店门,其华丽的帽子上,赫然也插了一朵绒缨! “我中原可海纳百川,亦可吞噬万祟。”笑笑冲那位波斯老板竖起大拇指。 “我却不明白,这消息怎会在两个时辰内传得人尽皆知,看样子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瑞彩一时不解。 “其实这绒缨流传全京也有一阵子了,这东西也并不难做,最简单的绒球只需将一簇红线系起来即可,家家户户大概都有那么一两朵。”笑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悦己》创办得如此有意义。——绒缨头饰的流行,源于最初阅读《悦己》的那批“时尚女青年”,之后愈演愈烈,以至于每家首饰铺子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缨球。 “今日万人簪缨,应该也有驸马府的功劳。”唐立寰头上的火红绒缨在微暗的车厢中格外鲜烈,“红蓝旗指挥使还未到京,这一消息就已在商圈中传开了,随后不到一个时辰,全民皆知。” 看来驸马府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一消息散布开去。——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当红蓝旗指挥使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心破胆,惶恐不安。 这就是一座城池的态度。 ——“过些日子,科尔沁部亦会派使者前来议婚,说不定皇上还要留他们在京都过年,”唐立寰扶了扶头上的绒缨,“这头饰咱们能一直戴着过年了。” 笑笑兴奋地搓搓手:“红蓝指挥使不知会作何反应,要么就完全归顺我朝,要么就回到建州扰乱军心,反正哪一样都好!”边说边开心地拍了拍唐立寰手边那个胖乎乎的紫铜手炉,“哪一样都好!连这个手炉都好,就好像刚烤过羊肉似的,浑身冒香!” 唐立寰: 瑞彩笑了半天,而后道:“但不知议婚这件事会如何发展,圣上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根本不会邀请对方前来议亲。” 这一点笑笑也想不通:“也是,科尔沁只是前来议亲,又不是过来宣战。” “总要亮明我方的态度。”唐立寰微笑,“再说真正的战机是在春暖花开之时,而非隆冬。” 这样的话,唐起帆也曾经说过。 “这么说来,还是会打仗?”瑞彩虽然猜不出圣上会以何种理由开战,但打仗这件事似乎必定会发生。 “咱们是不是该学点功夫?可惜女学的武术社因为人数过少被取消了。”笑笑一时兴奋,一时沮丧。 “我觉得咱们可以学射箭!”瑞彩高兴地一拍桌子,“我就学射箭!可以远距离杀敌!” “那我也学射箭!”笑笑一时不敢直接用箭射人,又改了口气道,“我要把战书射在敌方大营的帐篷上!嗖——的一道寒光,一直穿过帐篷门帘,穿过警卫员和勤务兵,穿过对方主帅的虎皮坐塌,梆——地定在主帅旁边的地形图上!把地形图上敌营的位置彻底贯穿!” “你何不一举将主帅射死?”瑞彩问。 “什么是警卫员和勤务兵?”唐立寰问。 “还没开战,就先射死主帅,那多没意思。”笑笑先回答了瑞彩的问题,再回答唐立寰:“反正,就是照顾主帅安全和起居的那些士兵呗。” 那虎皮坐塌和地形图呢?这些唐立寰没有问,因为自己也没有进过敌营主帅的指挥帐篷,谁知道里头会陈设些什么呢。 “你们说要学射箭可是真的?”唐立寰问一句。 “这个”唐笑笑两辈子也没想过自己要去学射箭,想起前世多次去射箭俱乐部找二哥哥玩,却从没想过认真地学一学。 “学!”瑞彩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而且要学就要学成!决不能半途而废!” 射箭?怎么谈着谈着自己就要去射箭了? 笑笑抓了抓脑袋:“其实我觉得不必非通过射箭来证明自己有多爱国吧?” “瑛园!到时候下战书还要靠你呢!”瑞彩已经完全认真起来了。 笑笑拍了拍心口:“别闹,咱们还有管将军呢。” 唐立寰在一旁乐不可支:“反正我们都要去射箭,笑笑也总得干点儿什么吧?” 笑笑认真想了想,不由握紧了拳头:“我要把《悦己》做一个战争版副刊!从公主驸马那里获取可以公开的战事信息,向民众公开!还要像军事家们约稿,请他们谈一谈北疆风云!我还要将我朝各位战斗英雄的事迹都总结出来,专门开辟一个栏目,就叫满江红!你们说叫满江红怎么样?!”笑笑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征稿,准备开刊。 唐立寰不由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笑笑的脑洞彻底打开,“战争版的收入我将全部捐献给兵部,算作我们对战事所做的贡献!同时也是百姓们为保家卫国所做的贡献!” “此举甚妙!”瑞彩也跟着点头。 “那咱们还等什么!你们去学射箭!我去办报纸!e 一n!”笑笑恨不能现在就下车。 “瑛园,天都黑了,明日再说吧!”瑞彩道。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笑笑握紧拳头。 唐立寰弯弯眉毛:“瑛园今日句句箴言。”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瑛园亲启 ,《悦己》杂志新增的战争版令笑笑空前忙碌起来, 几乎上学之外的所有时光都给了杂志社,只有傍晚难得的闲暇用来陪父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珊娘已怀孕近五个月, 腹部看起来却普通孕妇的差不多, 笑笑像个小孩子般轻轻抚摸母亲的肚子:“这里面真的有两个小宝宝?” “大夫诊脉说是双生儿。”慈姑在一旁笑道。 “大夫可真厉害, 居然能诊脉看出双胞胎!”笑笑将耳朵贴在珊娘腹部仔细听,“哎?我好像听见一串水泡的声音, 咕噜噜地滑过去了。” 珊娘微笑:“这就是最初的胎动,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就像条小鱼儿似的,在肚子里面游~”笑笑很快活地联想着两个弟弟在羊水中游泳的样子,“大夫这么厉害,能诊出男孩儿女孩儿么?” “这却不好说了, 大夫也不敢打什么包票。”慈姑说完这话,又悄悄凑近笑笑耳边道:“说是至少有一个哥儿。” 笑笑点点头, 要是龙凤胎就更好了。 珊娘除了腹部隆起,其他部位并未因怀孕而显得丰腴,气色倒是较前两个月红润了许多。 这一进院子里种的全是梅花,此刻正值腊月初,院角的两株腊梅初放,香气袅袅浮在檐下, 整个廊下都染上了腊梅香。 “咱们家这两株蜡梅, 一株是冰心的一株是檀心的, 这两个气味混合起来真是好闻。”笑笑望着母亲炕桌上的瓶花, 正是一横枝的冰心蜡梅, 配一短枝的檀心蜡梅, 错落插在黑釉梅瓶中。——珊娘很有插花的天赋,将花随意一摆,就极有艺术感。 “这蜡梅虽是紫檀色花心,但却并非檀心梅,而是虎蹄梅。”珊娘耐心地为女儿讲解着花卉知识,“虎蹄梅较之磬口梅略小些,且内层花瓣有紫檀色的条纹,犹如虎蹄,因此而得名。” “哦~原来如此。”笑笑点点头,又一次在母亲这里长了知识,目光在蜡梅瓶上停了停,又转而飘向西次间花几上的水晶花囊,里面高低错落地养着十几枝长梗的红颊玫瑰,因其花瓣上的红颜色如同美人面颊上的胭脂一般深浅得宜,因此得了“红颊”之名。 笑笑不觉道:“难得玫瑰得了娘的青眼,居然也被用瓶供起来了。” 珊娘笑起来:“梅之疏瘦,菊之烂漫,野花野草之朴拙天然,皆可入瓶。我只看这红颊玫瑰颜色娇俏宜人,不似其他红玫瑰浓重艳烈。” “这好说,等到了春天,咱们家也在院子里种上一些就是。” “温家三爷倒是有心,过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些花儿,尤其以红玫瑰居多。”慈姑笑道。 “还不是因为我那花铺子要从温家囤花儿,我便求着温三哥,若是有了新品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笑笑扶了扶头上两朵珊瑚色黄蕊的小桃七,再配一丛同样珊瑚色的绒缨,“这款红颊玫瑰很受欢迎,花期也长,好多人家都要以它做今年的年宵花呢!” “说起年宵花来,太太何不去温家的花局子里选一选呢,据说京都的花局子里只他家有南方雪柳卖。”慈姑道。 珊娘闻言也来了兴致:“如今已坐稳了胎,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那我陪娘一起!”笑笑见母亲难得出门,自然要陪着的。 “笑笑这些日子来去匆匆的,总也不得闲,正好趁机散散心。”珊娘也想让女儿趁机歇一歇。 “明日腊月初三,正是学里休息的日子,我好好陪娘逛上半日!”笑笑说着这些,心里又放不下杂志社的工作,便决定今晚加班加点审些稿子,“那我就早点去歇息了!明日咱们就去花局子!” 慈姑送笑笑走出屋门,望着其走远了,才回到屋内悄声对珊娘道:“看来不是那温三爷。” 珊娘也低声道:“在温家与那几位公子仅有一面之缘,至今也分不清谁是谁,那位温三爷今年多大了?” “据说有二十六七岁了。” 珊娘半张着嘴道:“这与笑笑也差得太多了些。” “看姑娘方才的样子,倒不像是这温三爷。”慈姑这口气里有些自责,“嗐,方才也忘了提那金公子,咱们姑娘的鲜切花铺子不正开在他的戏院吗?金公子咱们也都见过,生得一表人才,只是把个戏院的营生当正事来干,总觉得有些” “这倒没什么,我相信笑笑看人的眼光。”珊娘立在窗前,恰看见唐起帆走进黄昏的院落,不觉笑道:“笑笑才十三岁,咱们就操心起这些事儿来了。” “不早了,再过一年多就要及笄了!”慈姑向来是个操心的命,“谁家有优秀的哥儿,咱们也该悄悄打听起来了,等姑娘过了十四岁就该参加花宴了。” 珊娘却微微蹙了蹙眉:“这么说来,笑笑过不了几年就要嫁出去了?这心里仿佛空了一大块似的。” “所以要找个近的,过两条街就能回娘家!”慈姑望见走进来的起帆,也并未停口,“无论怎样都要留在京都,就像咱们大少奶奶似的,每个月都能回趟娘家,那多好!” “嗯。”起帆竟也认真点了点头。 笑笑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清新的果香,便见正间桌案上供了一大盘新鲜苹果,染碧却撅着嘴儿立在桌旁,也不知为什么事儿不开心。 “这苹果好闻!”笑笑先赞得一句,又问道,“这不年不节的,过几日才到腊八,莫不是后厨让你帮着剥腊八蒜辣了眼睛?” 染碧见姑娘亲自来劝自己,哪还敢再生气,便道出缘由来:“今日后晌,府里到了一批岭南的闻果,二房和五房先得了信儿,把那些佛手香橙先都挑尽了,等奴婢赶过去时,只剩了这些本地苹果。” “苹果也自有其香气,我很喜欢。”笑笑懒得为个水果与其他房头怄气,实在不值当。 “据说花局子里也有闻果卖,姑娘明日选一些就是了。”小笛儿也在一旁劝着。 几人正在屋里说着,鹅梨便掀了厚门帘进来,笑吟吟地拿着一长串香橼络子:“温姑娘派人送过来的,我一路走过院子,所有人都说香呢!” 的确如此,鹅梨走进门来便携带着一股极其清新怡人的香风。 笑笑还是第一次看见书里说的香橼络,见一共九个金黄的小香橼,匀匀称称皆是橙子大小,用大红绸绳盘络起来,下面又结了长穗子,既芳香又喜人。 染碧和小笛儿也都深深地嗅着:“又香又甜,比那些花香还好闻呢!”染碧还说道:“今儿是谁值夜,能闻着这样的香气入睡,可是有福了!” 经染碧这一提醒,笑笑才急忙道:“对,将这香橼络子挂在床帐子边,这气味格外清甜,说不定还能助眠呢!” 鹅梨又笑着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温姑娘给姑娘的信,这里还有一只小木盒子。”待笑笑接过信与盒子,鹅梨便与染碧一起去西稍间挂那香橼络了,一路走一路飘着果香。 笑笑看着手中西子的这封信,见那信封上压着一对橙色玫瑰花瓣贴就的小胖金鱼儿,格外可爱逗趣。 天天见着面,居然还写信过来,西子是越发的风花雪月了。 谁知那大信封里居然还套了个小信封,小信封雪白雪白,只在上面写了“瑛园亲启”四个字,字体简瘦淡然,是温西岫的字。 笑笑没有立时就看,而是从正间步入东稍间的书房,见书桌上的青花瓷瓶里插了一丛蜡梅花枝,不由问道:“这花是谁摆在这儿的?” 小笛儿一时也不知姑娘为何有此一问,便直言道:“是鹅梨见蜡梅开的好,便以为姑娘会喜欢” “我很喜欢,赏她。”笑笑执信封坐在书桌前,看到花瓶里插的正是冰心蜡梅,不由微微一笑,伴着香气,便展开了手中的信纸。 信写得很厚,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一路上的寻香见闻,语言平实简练,仿佛温西岫就坐在面前,一袭素衣,淡淡地说着话。 从九月初三至今日,已过去两个多月。 自深秋到隆冬,温西岫的笔下却依然点染着各种香气——从晋地古寺的菊花,到长安城的石榴,从宁夏高山的野百合,到西域那香到令人吃惊的突厥玫瑰甚至胡杨林覆盖霭霭白雪时所散发出的旷远气息。 温西岫与两位徒弟一路寻香,一路制香,随身携带了简易的蒸馏器皿,不断探寻和研究值得保留的味道。 笑笑打开了那只小小的木盒,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琉璃瓶,每个上面都贴了小小标签:野百合c突厥玫瑰c雪中胡杨c冰葡萄c雨后枣园c染了烘核桃气味的披风 隔着透明的瓶子,似乎就能嗅到那里面各式各样的大自然气息,无论花香,果香,抑或是透过感悟所得来的味道。 仿佛这位调香师突然冲破了多年的禁锢,达到了气味真谛的彼岸。 笑笑选择的那一瓶是“清晨寺庙的窗棂”,首先扑入鼻尖的是淡淡的晨露气,而后就是古柏的鲜气,不久便升起一股袅袅焚香之气,以及一直都陪伴所有的迦南香珠的熟悉味道。——那应该是温西岫常年佩戴的香珠,他并未忘记将这个味道也加进去。 温西岫就该是这个样子。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年宵花香 ,京都的“椿萱花市”很大, 占据了足足两条长街,除了卖鲜花儿的, 还兼杂着几家卖金鱼与香烛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还未买到年宵花, 先就买了十几尾金鱼!”珊娘今日的心情格外好, 让身边的小丫头先将那一缸金鱼送到马车上去。 “年年有鱼嘛!”笑笑开开心心跟在母亲身旁。 “幸而今日人不算太多,若是到了腊月二十三, 恐怕就要人挤人了!”慈姑还是小心翼翼地守在珊娘身边, 生怕被哪个莽撞的人冲撞了去。 对面正走过来一对年轻小夫妇,丈夫手中抱了一大盆结满红果子的南天竹,妻子则手捧一束长满了白绒芽的银柳。 笑笑觉得这种天然的银柳比现代那些染色的好看多了。 “咱们这回也要买些红果子回去,过年就该满堂红。”珊娘自从怀孕以来, 就渐渐偏爱起喜庆热闹的氛围。 连慈姑也在一旁称罕,往常的珊娘更喜欢玉果天竹的。 笑笑还是青春女孩儿的做派:“我的屋里可不要那么多红果子, 院子里那一棵西府海棠的红果子就够看了。” “总要摆些红豆的。”珊娘道。 嗬,笑笑也惊讶于母亲突然间的审美转变,不由调侃一句:“那我就在正厅左侧摆一树红豆,右侧摆一树金橘,正中间摆上一盆冬烘的牡丹花!” 珊娘摇头一笑,又正色道:“金橘吉庆, 寓意也好, 咱们也买上一大盆, 给老太太那里送过去。还有你大伯母, 她那边的屋子刚收拾好, 这些摆花自然还来不及准备, 你大嫂子才出了月子,更没有精力打点这些,咱们将那瑞香百合多买上些给她们送过去。” 笑笑连连点头,又见许多人都买了水仙花:“家家书房里都要摆水仙的,咱们也要多买些水仙蒜头才是。” 前头那家铺子的幌子上正写着“金盏银台,漳州水仙”,笑笑便欲往那家走,谁知却被慈姑拉住了胳膊:“这不就是温家花局么,差点儿走过了!” 笑笑停步一看,身旁这一家门脸正是“温家花局”,红墙乌瓦毫不起眼,但顾客却是川流不息。 眺雁先走上前去,掀开了双层厚门帘,笑笑便搀扶着母亲步入其中,只觉得一股子湿润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便见阔朗的大厅四围皆摆满了鲜花。 已有不少客人驻足而立,有赏花的,也有选花的,还有议价的。 已经有一名热情的伙计迎上前来,笑笑悄悄摆摆手,意思是说打算自己先看看。 珊娘先看上了一树一人高的金橘:“这一树长得最好,老太太定然喜欢!” 眺雁也在一旁道:“且这些橘子还小,到过年那两日正好长到最盛!” “定下这一树。”珊娘当下拍板决定,伙计在一旁留心记下,心下一阵暗喜,这是遇上大主顾了。 珊娘转而又走向旁边的梅花盆景,“这一树江梅生得好,四房的院子里没有梅花,把这一树给四弟妹吧。” 笑笑也看到一树姿态虬结的朱砂梅盆景:“我记得爹最喜欢骨里红,摆一盆放在他书房吧!” “也好,”珊娘点了点头,“我原想着在他书房摆一盆绿萼的,但与水仙配在一起难免过于素净,骨里红很好。” 笑笑想起以前的春节,也会在节前与妈妈一起逛逛花市,至多买上一盆杜鹃一盆水仙罢了,若是去看望爷爷奶奶,就再抱上一小盆金橘或仙客来。——笑笑望着被两名小厮合着抬走的那盆金橘巨树,昔年的小盆金橘也不过是它的一个枝桠罢了。 免不了就会想起旧事——与妈妈相依为命的每一个除夕夜,幸好有热闹喜庆春晚作伴,还不至于太过冷清。 “笑笑想什么呢’?”珊娘指着一大盆粉红色的百合,“这个送给大房怎样?” 笑笑缓过神来:“刚想起来,大伯母对百合花过敏。” “过敏?” “闻见百合花的香味儿,就会打喷嚏。”笑笑总算还记得些有用的事儿,“大伯母最喜欢郁玉兰,可惜现在还没有,不如送天竹?” 幸好没把郁金香说出来——元龙朝没有郁金香,大概是因为温西巅还没有遇见郁金香。 “那就红果和玉果各送上一大棵。”珊娘点头。 “娘要在房里摆哪些花呢?”笑笑发现母亲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珊娘认真想了想:“正间里摆上些红豆,书房摆水仙,次间的茶梅你父亲也不让动,其他的我养的两盆报岁兰也快开了,唯独想再添上两枝雪柳,以前在兰溪年年都插,北方冬天却见不到。” 笑笑便问那伙计可有雪柳,伙计指了指楼上,又说水仙与各种闻果也在楼上。 “娘就别费劲上楼了,我跑一趟就是!顺带着把水仙蒜头也都买回来!”笑笑便带着小笛儿准备上楼去。 珊娘还不忘叮嘱一声:“别忘了让师傅帮着雕刻一下,要不那水仙只长叶子不开花。” “记得啦!” 楼上分了隔间,分别为闻果c水仙兰花c各种鲜切花。 笑笑先去选了水仙蒜头,每房的书房都要摆,兄弟姐妹们的书房也要摆,一时掐指算不清,干脆一下子要了二十盆,每盆两颗蒜头,请那雕刻师傅先给刻着,自己又去选雪柳。 京都也长雪柳,但冬季却很难提前开花,需要温室培养着才行,温家花局子的雪柳长势极好,有些已开出了珍珠般的小白花,香味很清雅。 笑笑选的都是未发花的,极有艺术感的长枝线条,用来单独插瓶或搭配其他花卉都是好的。 笑笑一下子要了二十几枝,小笛儿不觉在一旁提醒:“这花太白,送给其他房头也不知是否忌讳,姑娘只买咱们竹里馆的就是了。” 笑笑却道:“我心里算着账呢,除了母亲房里要用,咱们房里也要用上一些,剩下的想送给我三姐姐,我想她是必然喜欢的。” “是奴婢大意了,难得姑娘还想着三姑娘。” 笑笑却想起昨日的闻果来,自己的房里尚且只拿到些苹果,三姐姐那里只怕幸好她并不争这些。 “再给她添一份绿萼梅盆景。” “都是白的。”小笛儿在一旁提醒。 “哦,那就江梅?她适合单瓣的梅花。”笑笑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鲜切花,“用不用再添些百合?” “姑娘送的太多了,还有水仙呢。” “对对,幸好你提醒我了。”有时过于热情也不太好。 笑笑不敢再继续看花,不然越买越多,便拉着小笛儿去那水仙花柜台,师傅正在用水仙刻刀埋头雕刻蒜头,笑笑一向看不得这个,一刀下去就觉得自己的膝盖作痛。 小笛儿却觉得新鲜有趣,一面看着一面问了师傅许多问题:这些黄绿色的就是要保留的花葶儿吗?为什么要弯一下呢?这会子刻了,过年时会不会开过了头? 幸而这位师傅很有耐心,一面雕刻一面回答小笛儿的每一个问题。 笑笑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翻看年宵花图册,耳朵里听见他们说“刻”,还是觉得不舒服,就拿着图册跑到隔壁的闻果厅里去看。 因为温家花局子并不是专门卖闻果的,所以这个厅没什么顾客,两个伙计闲闲地打理着那些芬芳的果子。 笑笑只说自己是等着刻水仙花儿的,便坐在一大盘品相极好的佛手旁边翻书,清新的果香令人十分舒服。 “你说那迦南真就不回来了?”两个伙计聊着天。 另一个道:“迦南一向要强,被堂少爷那样训斥,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定然不回来了。换了我,我也不回来。” “再说迦南又有调香的手艺,去哪里不能混口饭吃呢。” “迦南是咱们四爷的徒弟,也没跟府里签卖身契,走了就走了,上头也没法子。” 唉,听西子说派人去找过迦南,却没能找到。若是这个人跑到别家的香露铺子去做,那损失可就大了。 “话说回来,堂少爷前阵子的确脾气大,最近收敛了好些。” “他一向是老好人,谁知道前阵子怎么了。”伙计压低了声音,但笑笑还是能听见,“据说还是为了湖笔曾家的姑娘,本来两人情投意合的,谁知那曾家却嫌咱们堂少爷没有家底” “老爷不是说,等堂少爷定了亲,就分给他两间不错的大铺子,还有京郊的一个鲜花庄子。” “给一个远房的堂少爷这些,已经不少了。有些人家的庶子也不见得能分到这么多呢。” “不过曾家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堂少爷不过就是家里的一个大管事罢了。”伙计叹了口气,摇摇头。 “如今咱们翀少爷连花宴都不去了。” “他想得太多,咱们四爷与他年纪仿佛,不也没去过花宴么?” “这怎么能比!温家的脂粉香露这一块以后就是四爷的,等多年以后,四爷就是香露温家的掌家人!” 另一个伙计闻言欢喜道:“那咱们三爷就是鲜花温家的掌家人!” “二爷就是花茶果脯温家的!” 笑笑:噗—— “那玫瑰温家从此就没有了吗?”伙计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大跳。 “咱们还有大爷哪!云南的玫瑰庄子全是大爷的,大爷肯定是就是玫瑰温家的掌家人了!再说,大房今年又给温家添了第二个孙子。” “哈哈,你说这两个孙少爷以后又会分成其他什么掌家人呢?” “说不定就按花来分了,红玫瑰黄玫瑰,还有海之神女啥的,想当年咱们老爷就是从香料温家里分出来的,专做了玫瑰这一行。” 笑笑翻了一页图册,在心里笑了笑,暗叹这两位小伙计丰富的想象力。 一时又想起温至翀的事情来,那位迦南看来是回不来了,昨日温西岫的信中还提到他来着,说他最擅长制冷香,希望其能在这段时间里多研制些冷香的新味道。 可惜温西岫如今还在路上,只能接到他的信,却无法回信。 就算有条件回信,也不该在信里给他提这些烦心事。 笑笑打断了两位伙计:“这一盘佛手我要了。” “这个已经被一位客人提前订了。”伙计为难道,“我们这儿还有一些佛手,虽然不及这一盘品相独特,却也都是上品。” 伙计又端上了一小盘,里面皆是橙黄色的小儿握拳型的佛手,笑笑的眼睛却还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一盘:“这里有双手合十的呢,这种并蒂的十分难得。不知是哪位客人订的,待我与他谈一谈,让出一对给我就是。” “是是丝绸唐家的唐老板。” “哦~”笑笑的脸上展开笑意,“那我就不与他争了,这一盘小儿握拳的我要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左右互搏 ,腊月二十三, 女学就放了假,一直到来年二月二才开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元龙朝的女学生就是这么恣。 春节总是忙忙碌碌, 从小年祭灶开始, 就没有一天消停。 笑笑只能插空去杂志社, 每十日一次的温家香铺例会,也暂时改为了每半月一次, 还好年宵香露卖得空前火爆, 这一季的收入差不多是之前的两倍还多。 无论温至翀,还是西子笑笑,皆都因此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对远在天边的温西岫有个交代。 笑笑最近与朋友们也鲜少见面——瑞彩作为家里的嫡长女,总要帮母亲忙活节前的大小事宜, 据说还插空儿与唐立寰一起去射过两回箭,同行的还有霓节与舒颜。 西子今年也不好过, 温家新媳妇进门,温太太一面教新媳妇理宅,一面顺带培养西子,说姑娘大了,很多事情也该学起来了。 澹台芙蓉自从上回在射箭场差一点射到幼清,就被其母亲严格看守起来, 又专门请了个教养嬷嬷教其规矩, 澹台芙蓉几乎每天一封信给笑笑诉苦。 至于那位宁公子所说的赏雪宴, 至今也没能办起来, 理由——自冬至到春节就没有下雪。 笑笑站在父母的院子里, 望着满院子红的粉的白的梅花, 叹了一声:“老天爷再不下雪,就白白辜负了这些梅花。” 老天爷偏不下雪。 过年祭祀时拜天帝,笑笑默默祈祷着,希望能下一场象样的春雪 总之这个年就这样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姐妹们穿了新衣裳,一起包了饺子,又在老太太屋里守了岁,反正那些家族祭祀与拜年的事情,不归这些女眷们操心。 笑笑倒是与嫣然莞尔放了一回鞭炮,噼里啪啦得十分过瘾,几人又约着夜里放烟花,还是舒颜说了一句,烟花在元宵夜里放才更有味道。 这才把“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事留到了元夕。 及至正月初七人日,全家又在京郊附近游了一回春,女子们发髻上都戴了彩纸彩帛剪成的人胜,笑笑的最为奇特,用紫金纸剪了一长串手拉手的芭比娃娃,拉花一样戴在双螺髻的两端,路上居然有许多女孩子问她怎样剪的 珊娘因为有孕,屋里的窗子屏风上都贴了人胜,出游的轿子上也贴了金色与红色的人胜,还挂了彩霞般的春幡,笑笑掩口对起帆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娘要再嫁给爹一次呢。” 起帆也被逗笑了,望着春寒料峭中的郊外景色:“虽说已经立春,但却毫无春意,怎么算得上游春呢。” “所以要找呀。”笑笑低头指着一处刚冒芽的青色小苗,“我就找到春天了。” 起帆望着笑笑所穿的罩纱斗篷:“今年笼烟拂柳的斗篷卖了个好价钱,可与其并立的便是楚家的花绦衣了。” “花绦衣?”笑笑最近不大关注时尚,《悦己》的时尚版块也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了,自己这些日子主抓战争版。 起帆皱皱眉,这实在不似女儿一向的风格,望其左右:“嫣然所穿的就是花绦衣。” 笑笑这才注意起嫣然的衣裳,俏皮紧身的小短袄,用纱绦装饰了衣服边沿,既显得精致,又修饰了身材线条。 “斗篷虽然卖的比花绦衣更好,但暮春时节就无人再披斗篷,而花绦衣却能穿一年四季,说到底,这次楚家打了个胜仗。”起帆道。 笑笑却蹙眉良久,这花绦衣有些类似前世父亲公司推出的花绦连衣裙,莫非 起帆见女儿如此上心,少不得安慰她几句:“总不能一家永胜,我们再推出新花样便是。经营成衣就是这样,需要不断推陈出新,今年桃叶渡的春涧裙卖得也极好。” “我只是”笑笑正色看了看父亲,“我曾经见过这花绦衣!” 起帆停下脚步,望了女儿一眼,两人索性远离了浩浩荡荡的人日游春队伍,走到路边一处大松树旁说话。 笑笑心儿怦怦跳,曾经父亲公司那花绦连衣裙的设计者,正是云懿!说不定云懿就是与楚家有关的人! “以前在海意阁,我曾经碰巧看见云懿画在纸上的样子,与这花绦衣非常相近!”笑笑面对父亲说起云懿这两个字,并不再像曾经那样难以启齿。 经历了上一回有人假报丧的事情,父女二人就已由寿昌怀疑到了云懿身上,只是当时还无法将两人与楚殿秋联系在一起。 今日这花绦衣由楚家推出,便是云懿与楚殿秋联手的铁证。 至于笑笑曾经见过云懿设计花绦衣的事情,自然是随口编造的,总不能说自己见过云懿前世设计的衣服吧。 唐起帆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那云懿对服饰常有新奇大胆的想法,就笑笑这一说,这花绦衣很有可能出自她手。” 父女二人一时沉默,如此看来,云懿此时在为楚家做事。 “只不知,她早便是楚家的人,还是二人临时联合在一起的。”笑笑想不清楚这一点。 “她曾经为唐家贡献过许多好点子,那时候她应该还不是楚殿秋的人。”唐起帆分析。 在笑笑看来,云懿应该是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唐起帆,才负气离开的,但父亲是否知道此事呢,自己总不好去跟父亲谈这个。 于是笑笑便道:“关于云懿此人,父亲可以打听一下她身边的人,包括以前寿昌身边的人,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起码慈姑和她老公就知道云懿对唐起帆的那些龌龊念头,这些话只要唐起帆肯问,一定有人肯讲。 笑笑偷偷看了看唐起帆的脸色,直觉告诉自己,父亲早已查过此事,对云懿那些个想头怕是也已了如指掌。 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就有些尴尬了,笑笑道:“女儿前些日子正好画了新的衣裳样子,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起帆对此很感兴趣:“我那里碰巧也有其他几位师傅画的春装样子,你也来掌掌眼。” “掌眼可不敢当,大家一起评议一下,出出主意。”笑笑微笑道。 眼前风景虽然冷瑟,但已暗藏春机。九九消寒图已画去大半,过些日子便可观花看柳。 春天的脚步渐渐近了,笑笑可不愿错过时机。 自己这些日子哪有空画样子呢,连杂志社的事情还忙不开呢。 但自己有前世记忆开挂,总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厚爱。 既然对方能做出假报丧这样的卑鄙事,自己为何不能以牙还牙?! 云懿不是设计出了花绦衣么,那就用她前世设计的其他服装来与其媲美吧! 等那些新衣服推出来,她是否会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呢?这灵感,这设计,这风格,明明该是云懿设计出来的才对呀,怎么偏偏就出自海意阁唐笑笑之手了呢? 左右互搏,才有意思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元宵赏灯 ,因为正月十五是合家团圆的节日, 按着唐家的规矩,这个节日要留在家里过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因此, 全家人便在自若园里赏花灯, 每个人都出了灯谜写在灯上, 答对的人就有红包拿,若是答错了, 则由出题的人得红包。 笑笑选了一只胖胖的大兔子灯, 灯下的红签子上写着谜面:相聚既须奇智,分离亦讲巧思。(答一用物) 笑笑一时被难住了,手里的签子恰被一旁的莞尔看见,莞尔笑道:“这就难住五姐姐啦, 分明就是棋子么!” 笑笑蹙眉:“棋子都在棋盘上,实在算不得离散吧, 再说,各种棋类并不属于用物,只能算是游戏。” “那五姐姐说是什么?” “我原想的是九连环,但九连环也仅算玩物而已,并不属于实用之物。” 莞尔叹一口气:“原以为我这个最难,想不到五姐姐这个更难呢。”说着便展开自己的谜面给笑笑看:夕阳无限好, 答一字。 莞尔紧接着又道:“我原想这是个曰字。” “哪个曰?”笑笑不解。 “子曰的曰。”莞尔说着扑哧笑起来, “夕阳无限, 就让人觉得是个大的无边无际的太阳, 把日字放大了, 可不就是个胖胖的曰字!” 笑笑闻言大笑了半天, 又在手心里画了画:“应该是个‘酱’。” “这又是哪一个酱呢?” “炸酱面的酱。” “这个可有解?”莞尔的手指绕着灯下的长穗子,一时觉得五姐姐只是随口编了个答案。 “夕阳无限好的下一句,只是近黄昏。” 莞尔思忖了一番,做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伸手指在空中写了个酱字:“还真是呢,将近酉时,可不就是近黄昏么!” “这个题出得有意思,看看是谁出的。”笑笑将的谜面翻过来,看了背面写的名字,“原来是四婶婶出的,难怪这样有趣儿!” 一时嫣然也凑将过来,撅着嘴巴道:“我只喜欢那个大美人儿的灯笼,谁知道下头的谜面这样不吉利!” 莞尔闻言,便拿过来一看:“陈酿何以生恨?答一饮食。” “酒是醇的香,陈酿又何以生恨呢?”笑笑觉得这个谜面不通。 嫣然却早已有了答案,撇嘴道:“这说的明明就是‘女儿红’!这种酒啊,窖藏十八年正好!放得太久可不就生恨了。” 莞尔也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恨嫁的恨呀!哪个促狭鬼出了这样的题?” 嫣然道:“幸好没被二姐姐抽了去,不然又得惹出一场不高兴了。” 唐二姑娘欢颜正站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似乎并没有猜谜的兴致,只望着远处天边的孔明灯出神。 笑笑便也望向夜空,原以为能看到圆月的,谁知今日是个阴天,夜空中有铅云密布,仿佛隐藏着充沛的雨雪。 “说不定要下雪。”笑笑在园中的桌边坐下来,把玩着盘中的大佛手。 嫣然莞尔却都不坐,两人皆抚摸着腹部道:“方才吃的元宵如今还没化开呢,咕噜噜地转圈子。” 嫣然的丫头莺啭便在一旁笑道:“这才叫财源滚滚呢。” “偏你会说吉利话!”嫣然微微一笑,便指了自己方才选的美人灯笼,“这大美人便赏给你了!” 莺啭急忙谢姑娘的赏。 又听莞尔说道:“咱们家今年人最全,元宵宴也办得最热闹!连我们房的后院都挂满了花灯呢!” 嫣然便也点头道:“尤其今年大伯和大伯母回来,祖父祖母很是高兴,再加上去年又添了盛哥儿,这些年宵大节自然要大办了!” 莞尔便又道:“大伯这回专门给祖父祖母带回来一套降香黄檀的家具,那式样也独特,尤其摆在祖母房里的那一座柜子,闻上去还有檀香呢!” 笑笑忽然立起身来,将双胞胎吓了一大跳,却见笑笑兴奋地一拍桌子:“我想到谜底了!是七巧桌!桌子本来就属于用物,而那七巧桌每一次排列都要动一番脑筋,即使聚合成一面大方桌,也得好好组合一番才成!这便是那——相聚既须奇智,分离亦讲巧思!” 双胞胎也都觉得有道理,莞尔一时又道:“我也想要一套七巧桌,可以摆成方的,也可以摆成长方的,还可以摆成各种形状的,有趣极了!” “咱们屋子又摆不下,你填进单子里,到时候加在你的嫁妆里得了!”嫣然调侃一句。 莞尔却还没有多少害羞的意识,反倒认真点头:“对对,今晚就让他们在嫁妆单子里添上一笔!我要一套降香黄檀的七巧桌!你们要吗?” 嫣然只用帕子掩口笑,却听笑笑也正色道:“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一套金丝楠木的!对了,咱们的嫁妆单子都在谁手里?你们见过自己的单子吗?” “自然是在母亲手里了。”嫣然笑对方少见多怪。 “算了,那我还是不添了。”笑笑忽而又道。 “这是为何?你们三房最有钱,难道连一套七巧桌都出不起吗?”莞尔性子最直,率真地问道。 笑笑微笑道:“我喜欢我娘为我安排的一切,不愿为此打扰她,她给我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莞尔认真想一想,又说道:“反正我也扰了我娘不止一回,再添一件又何妨!” 几人便都笑起来,笑笑见嫣然此刻格外矜持,正感慨其长成大姑娘了,忽而又想到,双胞胎的嫁妆定然是一样的,但凡莞尔求来一份,嫣然的嫁妆单子上也势必会添上这一份,难怪这孩子此刻能笑得如此笃定。 双胞胎虽说长得一模一样,但那性情还真是大大不同。 一阵夜风吹过来,姐妹三个不约而同裹紧了斗篷。 元宵节不比八月节,此时园子里尚且春寒料峭,老太太果然发了话,让大伙回屋子暖和暖和。 自若园里挂满了花灯,笑笑几个姐妹自然不肯坐轿子回去,便一路走一路赏灯,还一路猜着灯谜,慢慢腾腾地向小唐村行去。 唐家的各房各院,以及各个值得流连的景点,全都摆了大型的花灯。 譬如方才瑞云厅前面的鲤鱼跃龙门,蓝色的波浪与鲜红的鲤鱼,皆由惟妙惟肖的琉璃灯制成,尤其那一道金色的龙门,几乎有厅门那般高,形容十分壮观。 这一回大伯一家团圆,自然也要好好布置一番花灯,大伯母挑选的主题便是“百花齐放”,乃是一只大大的绢制花篮,里面摆满了牡丹莲花等等各样的纱花灯笼,富丽又喜庆。 二房从来要强,这回准备的是一只流光溢彩的孔雀纱灯,内中也不知装了何种机关,一旦用手拍那孔雀首,便会发出一阵鸟鸣声。 或许是运用了八音盒的原理?笑笑甚至觉得古代的这些花灯并不输现代呢。 三房这次走的是返璞归真的路线,再现了当年大唐的琉璃泡灯,只是当今的琉璃更加剔透耐烧——乃是用大量拳头大小的琉璃瓶拼搭成各种漂亮的形状,或宝塔,或卧兔,或拱桥。 这些透明的琉璃瓶中皆注满清水,里面养一只小小的红金鱼,水面上再漂一盏燃着的红烛,当无数琉璃瓶聚合在一起,那星星点点的光便形成了璀璨壮观的效果。——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红烛便也随水波飘来飘去,水光映衬着烛光,烛光又荡漾在水光之上,眼前便是一个浪漫梦幻的水晶世界。 “这蜡烛是怎样漂在水上的呢?”莞尔好奇极了。 “因为用薄锡做了烛托,这蜡烛便仿佛被小船托着一般,一点不怕被水浸湿。”笑笑在一旁解释——这个办法还是自己提供给珊娘的呢。 四房今年的花灯是由唐起愿安排布置的,取意为灼灼其华,乃是一棵通体明亮的琉璃桃树,远远看去,每一朵桃花都是一朵朦胧的粉红光斑,整棵树仿佛是桃树精灵一般。 五房的最热闹,竟然做了一只巨大的走马灯,古代中国人利用热能传送原理,使蜡烛的热力形成气流,再推动轮轴旋转,便形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动画片”。 笑笑像看电影似的仰头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八仙过海,一面感慨古人的智慧,一面又觉得有些冷——这巨大的走马灯形成了呼呼的风,将笑笑的风帽都吹掉了。 难怪古代的元宵节又叫做灯节,笑笑第一次切切实实体会到灯节的含义,而且还只是在自家的园子里,真不知外面的街市上会是怎样一番盛景? “京都最大的灯市是在正月十六,等明晚咱们都去外面赏灯!”嫣然憧憬道。 笑笑便也甜甜一笑,说好了几位好友要一同去赏灯的,此刻就迫不及待地盼望起正月十六了。 抬头又不觉看了看月亮,却还是看不到。 一时又觉得有凉凉的东西落在鼻尖上,笑笑不觉把手从暖套里伸出来,感觉到小小的凉沙落在掌心。 下雪了? 姐妹们都感觉到了:“下雪了吗?八月十五也没看见云遮月,怎么正月十五就雪打灯了呢!” 还是舒颜说道:“如今已进入子时,是正月十六了。” 姐妹们这才恍然大悟,此刻这雪竟越下越大,大家便纷纷回了自己的院子。 笑笑踏着薄雪回到竹里馆,望着雪中的琉璃泡灯,那只卧着的兔子仿佛神秘水晶兽,来自海底或者外太空。 雪花渐渐形成雪片飘下来,也不知这一场春雪能下多久。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属相不合 ,或许是元宵夜玩的太晚, 笑笑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还做了个充满香雪的梅花梦。 恍恍惚惚的梦境里,独自一人在飘雪的梅花林中迷了路, 回首看到雪地上自己的一串脚印, 旁边又有一串男子的脚印, 一直延伸到远方。自己便循着那脚印向前走,心里知道这脚印属于一个自己心系的男子。 内心深处浮现出两世都不曾有过的憧憬和喜悦, 穿过一棵一棵的梅树, 循着那脚印前行,终于在前面一棵硕大的古梅之下,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穿一袭雪色斗篷, 风领仿佛泛着冷月的光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那发簪却只用一根古梅来替代。 笑笑悄悄站在其身后不远处,想要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这人面前已是悬崖,一时又怕惊扰到他。 正在犹豫间,便闻一阵箫声响起,原是这男子吹起了洞箫, 是极其哀伤的调子, 简直要把人的心吹碎。 笑笑就在这甜蜜与心碎之间纠结着醒来, 望着床帐上绣的折枝梅, 闻着屋子里香橼的清香, 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真没想到这场雪居然下起来了!”外间响起丫头的声音。 “难得这场春雪比去岁的冬雪还大。”荷露的声音道。 笑笑沉溺在那个梦里, 不愿醒来。 从来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男子。 但两人的面前,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据说梦是人心的真实写照,莫非自己一直对情感怀有隐忧?在怕什么呢? 那个梦里的男子,又是谁呢。 笑笑轻轻一叹,就叹去了些许惆怅。 管他呢,本姑娘芳龄才十三,哪来的那些愁那些怨呢。 丫头们的声音瞬间安静了许多,便听荷露轻轻道:“姑娘醒了?” 笑笑将床帐掀开一角:“下大雪了?” “这雪直下了一夜,如今有金簪子深了。”荷露卷起帐子,见笑笑已经坐起身来,将一头乌发随意挽了个髻。 “姑娘气色看着不大好,”荷露打量着笑笑的面容,“太太今日要请平安脉,要不姑娘也” 笑笑伸了个懒腰,便蹬鞋下床:“哪里就这般娇懒,不过是昨晚睡的少罢了。” 荷露正想再劝几句,忽听廊下传来个小丫头的声音:“这是给姑娘的请帖!” 荷露蹙蹙眉毛:“大正月十六的就来下帖子这两日比腊月里还冷呢。”虽说口里发着牢骚,但身为奴婢,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笑笑见鹅梨已拿着请帖进来,见是雪青色的洒银纸面,写了标准的馆阁体字:宁安邦于寸金街积雪草堂恭候芳临。 宁安邦?宁公子? 鹅梨在一旁说道:“澹台姑娘也捎来了信儿,说大家一道去。” 过年的这些日子里,笑笑一直闷在家,此刻要与朋友们相聚,心下自然高兴——只是这场宴会是由宁公子发起的,此人对大家来说,只是一位才认识不久的朋友,而且这朋友还是个成年男子 忽而听得外间有些热闹,便听丫头说:“是二爷房里的青狐姐姐过来了。” 笑笑听见不是外人,便道:“我二哥哥这是要给我送正月十六的大元宵不成?还不快让人进来呢。” 就见青狐笑盈盈地端了个首饰盒子进来:“这是我们二爷让给姑娘送来的波斯首饰,前两日刚从个波斯商人手中得的,想着姑娘会喜欢。” “难得二哥哥惦记着,”笑笑一时也不知回个什么礼,眼睛落在小炕桌上的一件饰品上,这是大正月里闲来无事解闷儿做的——大琉璃球里有小小的梅花瓦舍,被皑皑“白雪”覆盖着。 青狐好奇地望着这个从未见过的水晶球,就见五姑娘将水晶球倒置,然后再次恢复原状,里面竟变戏法似的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来,青狐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此时只顾呆看,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琉璃球里面的是一种油,这些白雪是用一种白色剪绒做成的。”笑笑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球,里面便是一阵雪花乱颤,“这个小玩意儿就送给二哥哥吧,其实并未做成我想要的效果,这雪花不大像。” 青狐却连连道:“难怪人人都说五姑娘天资聪颖,居然能无师自通做成如此神妙的东西!我们二爷定然喜欢!” 笑笑已经打开了唐立宸送来的首饰匣子,里面果然摆满了充满异域风情的首饰,笑笑打开其中一只靶镜,轻摁扣括便自动弹开,其中一面为西洋镜,另一面则是整块的圆形蓝宝石。 鹅梨不觉好奇:“这些波斯首饰的确与咱们的不同,这样大颗的蓝宝石居然藏在镜盒里。” 笑笑想起一些关于波斯的传说来:“咱们认为整个世界是天圆地方的,而波斯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说,大地是飘在一颗巨大的蓝宝石之上的,而天空则是一面澄澈的镜子,因此便能倒映出蓝宝石之蓝。” 手中的这面镜子不更是证明了这个传说么。 众丫头都觉得长了见识。 笑笑从中拣出一只用深深浅浅的蓝色绿松石镶嵌的小鸟头饰:“今天我就戴这个!” 青狐笑道:“今日宁家的赏雪宴,我们二爷也会应邀前去,五姑娘可愿意与二爷同车前往?” 这下子好了,有唐立寰同往,就不必忌讳宁公子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份了。 与唐立寰同车的好处就是——有肉吃。 笑笑吃惊地望着二哥哥从手炉里拿出的盖碗,掀开盖子,里面竟闷着两块香喷喷的小扣肉。 笑笑一面品尝着美味的肉肉,一面问道:“二哥哥就不怕身上沾满了厨子的味道?” “烤肉小手炉是马车必备,除了这个,也并非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唐立寰认真答道。 笑笑:您这还不算走哪儿吃哪儿啊,您这吃功至少比前世增长了三成啊 “对了,这位宁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笑笑满足地吃完了小扣肉,就用车上的漱口茶漱了口,然后开始猛嚼木樨饼儿来清新口气。 “是个谜。”唐立寰这才抬了抬眼睛,“此人独自一人在京都,家族背景为零,且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二哥哥查过人家?”笑笑不免有几分惊讶。 唐立寰却面不改色道:“谁叫他射箭射的好,总得查查底细。” “哦这人还擅长射箭呢?”能被唐立寰称赞射箭好,那一定不简单,“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是个谜。”唐立寰一向不喜欢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是便半苦着脸道,“此人表面十分中庸,而且还有几分俗气,实在让人看不出底细。” “听说他们家是贩茶叶的?” “他想去温家赴宴的时候,就成了贩茶叶的;想去魏家赴宴的时候,大概就成了贩蚕丝的他什么生意都做。” “照二哥哥这样说,人家并不中庸。” “或许是以中庸来欲盖弥彰。”唐立寰喝了口酽茶来解腻,这大正月里的,怎么就想起用手炉来做盖碗焖肉了呢。 笑笑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便笑道:“自从初七吃过七菜羹,我每日都吃的素,一直到正月十五才解了禁,因此二哥哥做的手炉焖肉还是很解馋的。” 笑笑连吃了七日素,算是对正月初七人日的祈祷,毕竟人日是主小孩的,笑笑希望珊娘到时能够顺利生产。 “早知道多焖几块。”唐立寰用小茶壶给笑笑倒茶,“你那杂志的战争版办得很不错,京都百姓里差不多家家都有一份了。” “说到战争,没想到驸马真的要率兵北上了!圣上的想法令人难以琢磨,无论对科尔沁,还是对建州女真,他一直都很平和,我甚至以为他真的要让九夏公主去和亲。”笑笑做了两个月的战争版主编,对于这些时政要闻信手拈来。 “这就是缓兵之计,严冬的战场并不适合汉人。”唐立寰淡淡微笑。 “可是,都已经请科尔沁那边的人前来议亲了!”笑笑在二哥哥面前从来不掩藏自己的情绪,“我再没想到,圣上居然会想出那么一个任性的理由来拒绝和亲。” 唐立寰差一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对妹妹摆了摆手,意思是:此事不必说,不必讲。 笑笑抽了抽嘴角,觉得此事无论怎样说,都会显得言语干燥,缺乏水分。 元龙朝皇帝拒绝和亲的理由居然是——男女双方属相不合。 ——因为科尔沁可汗与九夏公主的属相不合,所以九夏公主的爹不同意。 科尔沁的议亲使者来到皇宫“议”了许久,之后又被圣上挽留在皇宫一起过年,包括那两位红蓝旗指挥使——大家伙一起在皇宫里过了个热闹年。 过完了年,天气渐渐回暖,皇上就突然想起“属相不合”这档子事儿了。 科尔沁使者勃然大怒,认为此举侮辱了伟大的科尔沁可汗,甚至侮辱了整个大蒙古族! 皇上却觉得,两个孩子谈婚论嫁,说什么族不族的事儿呢?按照汉人的规矩,属相不合是大事儿,这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决不能凑合。再说这也关系到可汗的婚姻幸福,不慎重不行啊。 科尔沁使者将红蓝旗指挥事看作是“自己人”,毕竟建州女真总指挥使的女儿嫁给了自己部落的皇子,此时两家更该联手才是。 但,两位红蓝旗指挥使在京期间,一直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全民簪缨”的恐怖氛围里,留在这里陪皇上过了个年,就稀里糊涂地成了皇上的“自己人”——红蓝旗不动,那建州女真就少一半的兵力。 既然和亲不成,科尔沁使者总要回去报信儿,皇上便尽地主之谊,派驸马爷亲自送其回去报信儿——同行的还有十万大军。 “这个事儿办得”笑笑挠了挠头,“我们杂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那十万大军又不是直接杀过去,有一部分是驻守在雁门关的,还有一部分是守在草原边上负责护送使者的,另有一大部分要护送红蓝指挥使回建州。”唐立寰慢慢解释着。 “这我都知道,我现在也算半个军事专家。”笑笑还是挠挠头,万没有想到本朝皇帝是个如此任性偏执的家伙。 不过笑笑还是挺喜欢的。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积雪草堂 ,寸金街是一条笑笑从未到过的街道, 虽然是条小街,但却充斥着古朴的味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正如这寸金街上的积雪草堂, 院子虽然小, 但却胜在别致。 名曰草堂, 却处处都是石建筑——石砌的屋宅,白石长廊, 古旧的石亭, 线条优美的石拱桥,还有一尊尊雕成神兽的石头灯笼 这些白石之上又覆盖了白雪,整个园子便是一片白茫茫,除了几株装点其间的瘦梅。 笑笑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乌云豹斗篷的女子, 对方正望着远处下雪的湖面出神。 “瑞彩到得更早呢!”笑笑向唐立寰道,落向二哥哥的眼神突然一变, “真巧,你们今日穿了一样的斗篷!” 唐立寰今日也穿了乌云豹的斗篷,望见远处的瑞彩也不觉有几分惊讶:“若是与人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裳,是否能有个什么词来形容?譬如说,同衣?” “噗——那叫撞衫!”笑笑掩口笑了半天。 “哦?对此情形还真有这样的词?” “同衣?你还真会起名字~”笑笑莫名想起“与子同袍”这四个字来,一瞬间又想起自己昨晚的那个梦。 瑞彩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唐家兄妹, 目光也不觉落在唐立寰身上, 心里有一丝丝异样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 又见那唐立寰似乎与旁人搭上了话, 几位男子一同笑着向后院的小石林走去了, 瑞彩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穿着同样的斗篷, 见面打招呼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两个今日都如此素气!真是辜负了这样的好雪!”远处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正是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澹台芙蓉。 “都说今日冷,我娘怕我冻着,才逼着我穿的这一身!”瑞彩围着乌云豹镶边的观音兜,很有些飒爽英姿的感觉。 笑笑则转过身来,给大家展示自己这件蓝色的羽织斗篷——宝石蓝的羽缎底子上,织着几片大大的雪白羽毛,每一片羽毛都各成姿态,翩然飘落。 “这是济南骆家的翎羽织?!”澹台芙蓉是个识货的,不愧为京都老牌成衣铺子的嫡姑娘。 笑笑点头:“腊月底做好了送过来的,我祖母一向主张过年穿极艳的颜色,这件蓝斗篷便一直没机会上身儿,今日是头一回穿呢。” 笑笑头上戴着几只极小的点蓝蛱蝶,又用雪白的碎米珠盘成雪柳戴在鬓侧,绿松石的波斯蓝鸟就落在上面。 “你这雪柳倒是别致,”瑞彩仔细看笑笑头上的米珠雪柳,“我找不到合适的头面,索性用了真雪柳来盘头。” 瑞彩摘下观音兜,头上果然盘了新鲜雪柳,又戴了黄金流苏的额饰,这就权做了黄金缕。 ——蛾儿雪柳黄金缕,辛弃疾这句有名的词,在元龙朝成为了元宵佳节女子们的标准妆扮。 “她戴得最全!”笑笑一指澹台芙蓉。 “我昨日赏灯就戴的这一套!”澹台芙蓉晃了晃双鬓垂下来的金流苏,赤金镶红宝的蝴蝶以翩跹之姿飞舞在鬓侧,雪柳则最为别致,乃是用雪贝打磨成小小柳花的样子贴在双眉之间。 笑笑打量着两位姐妹:“总觉得今日缺了点儿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突然异口同声道:“温西子!” 可不是么,今日的赏雪宴唯独缺了温西子。 “或许那宁公子并不知道西子同咱们的关系,再说,若是突然以其身份向西子发帖子,反倒不妥了。”瑞彩分析道。 “可是,我总有一种背着西子偷偷出去玩的感觉。”笑笑眨眨眼睛。 澹台芙蓉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这就差了人去温家把她叫来就是!” “只是,今日办宴的主人是宁公子,咱们总不好做人家的主。”瑞彩说道。 “你们莫非忘了这次赏雪宴的目的?”澹台芙蓉提高了声音,“这本来就是为了给我压惊的,上回在射箭场,真是把我吓了个半死!” 因为射箭场那件事,澹台芙蓉被其母亲关在家里很多天,才慢慢被允许恢复自由。 众姐妹们在学里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因此谁也没有提过此事,之后又都为了过年忙前忙后,更是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今日既说到这儿,澹台芙蓉索性就打开了话匣子:“真不知道幼清想什么呢,在雪地里披了个雪白的斗篷,去射箭场上折红梅!我娘说她那是作死呢!” 瑞彩急忙让其压低声音:“虽说都是自己人,这话还是小声些的好。” “幸好这事儿未被好事者拿来做文章!”笑笑也无法理解幼清此举的意义。 “幼清自然也不想小题大做,我们家向她家赔礼道歉,她母亲连礼品都不肯收,直说此事是误会,后来又说她家幼清压根没去过射箭场,众人自然更以为是误会了。”澹台芙蓉摊了摊手,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因幼清此举实在反常,她母亲自然不愿为外人道也。”瑞彩拉起两位好友向前面的草堂走去,“咱们也少议论些吧。” 澹台芙蓉不以为然:“在大王庄的时候,她就怪里怪气的,躺在炕上一声不吭,咱们都以为她睡着了。” 大家都有同感,但这种事儿又不好往深里分析,于是几人都有些沉默。 “我只是不明白,她那一日为何要去温家帮忙。”笑笑将旁边一座石灯笼上的积雪揉成个雪团。 “大概是想讨好温家,不过,其目的还真达到了些,听西子说,她那个嫂子江秋怡就与幼清很谈得来!”澹台芙蓉笑着摇了摇头。 “她为何要讨好温家?只是为了与西子做朋友?还是为了家里的生意?”瑞彩也不解道。 “大概是为了温素履!”澹台芙蓉吃吃一笑,又左右扭头看两位朋友,“你们不知道?看不出来?” 笑笑又发现了新的兴趣点:“我一直想问,温四哥的字为何叫素履?” 澹台芙蓉:有时候真不知道唐瑛园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但这问题一下子把人问住了,澹台芙蓉道:“这个事儿恐怕西子也不知道,这得去问温伯父吧。” 瑞彩却认真想了想,正色说道:“这大概与六爻有关,易经对于初九这一幺的解释是:素履,往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温西岫的字,莫非是长辈在其出生时卜过一卦?卦象便是乾卦里的初九? 澹台芙蓉听得有些发懵,但毕竟闺阁中也常有爱讲六爻的姑娘,因此对这些也并非一窍不通:“我只知道初九是最下一爻,为潜龙勿用。” 笑笑蹙眉头,感觉越说越复杂了,便又问瑞彩:“怎么算‘独行愿也’?” “在我的理解中,这里的独并非孤独,而是一种因为心向往之而产生的义无反顾。”瑞彩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下去,“而这份心向往之,便是‘愿’。” “你解释得很美,”笑笑轻轻点头,手中的雪团慢慢融化,“在我看来,这素履之往,便是穿着干净的鞋子去往自己喜欢的地方。” 就像是,如今温西岫义无反顾地踏上他的寻香之路。 笑笑曾经背诵过清人戚惠琳所写的《素履之往》,今日回想起来,这首诗真的很适合温西岫。 “我想起一首许久之前听过的古歌谣,讲的就是素履之往。”笑笑此刻实在想吟诵这首诗,在这样清丽的雪天里。 “那你快唱!”澹台芙蓉很想听。 “可惜我不会唱,只会背诵。”笑笑立在一棵古梅之下,清了清嗓子,吟诵道: “素履之往,其行天下。士如皓月,其心朗朗。 素履之往,彼道坦坦。士如昭日,其姿阳阳。 君子之行,君子之往。山兮悠悠,水兮泱泱。 幽人其幽,良人其良。独行愿也,志兮四方。” 笑笑在吟诵的时候,又想起了昨日的那个梦,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模棱两可的一个人,站在悬崖边吹洞箫。 幽人其幽,良人其良。 他或许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又或许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的人。 澹台芙蓉与瑞彩都听得很认真,待笑笑念罢便不约而同露出神往之色:“能有一双素履,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实在令人向往。” “我们也可以的。”笑笑点头。 澹台芙蓉便道:“有瑛园在,没什么不可以的。” 笑笑受了澹台芙蓉的鼓励,心情舒畅起来,与两位朋友一起来到草堂前,见此处陈设十分古老简单,甚至连琉璃窗都看不见,阔朗的窗子上只是糊着画梅花的棉纸,门前贴了一副对联: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我喜欢这样的对联!比那些富贵满堂之类的好太多!”笑笑称叹道。 “实在不像大正月里该有的对联!”澹台芙蓉也在一旁叹道。 几人一阵笑,瑞彩又指着旁边一座旧石亭上的对联: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几人都说这个对联也好。 “这对联的确有趣儿。”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几人回头一看,便见草堂里走出来一位与大家仿佛年纪的姑娘。 没想到这次宴会还有其他的女孩子,澹台芙蓉向来大方,此刻便招手让那女孩过来与大家一起玩儿。 “你是谁家的姑娘?”澹台芙蓉问她。 “我就是宁家的,宁致远是我哥哥。”女孩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其五官与宁公子的确有几分相像。 宁致远,看来这才是宁公子的大名,请帖上的安’邦应该是其字。 笑笑几人便也纷纷自报家门,宁姑娘听了便笑道:“我实在记不清这些,反正能记住你是荷华,你是瑛园,你是瑞彩!你们可以叫我致微。” 三人都笑起来,还真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商家女儿,初次见面居然没有问各家都是经营什么的,实属罕见。 “今日的宴会,除了给荷华压惊,另一重意义便是给我哥哥送行。”宁致微说道。 “送行?宁公子要去哪里做生意?”澹台芙蓉率先问道。 “并不是去做生意,而是要去北疆。” “不做生意去北疆干什么?那里要打仗呢。”澹台芙蓉问。 “我哥哥就是要去参战的。” 听宁致微如此回答,几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偶遇知音 ,或许是听说了宁公子将要参战, 此人给大家的印象一下子变了个样。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想起唐立寰说过,那些凡俗气质都是欲盖弥彰, 果然如此, 如今一个小商人摇身一变, 就成了令人敬佩的热血战士。 笑笑隔着梅花树远远看了唐立寰一眼:哥哥你怎么不去上战场啊? 唐立寰一记清冷的目光瞥过来,握拳清清嗓子:我捐米捐粮, 也算曲线救国。 笑笑扭头向自己身边的瑞彩道:“像我二哥哥他们那样的商人, 捐米捐粮的,也算曲线救国了。” 瑞彩点头:“我父亲也这样讲。”——魏子远在家里是这么讲的:“然们鸭渊ua衣!打样!打信样!(咱们家捐棉衣,打仗!打胜仗!)” 笑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对瑞彩解释这些,莫名其妙想让瑞彩对唐家印象好些。 宁家今日的赏雪宴只请了几位客人, 女客只有笑笑三人,由宁姑娘招待着;男客里, 笑笑只认得唐立寰与麟哥儿,也就是瑞彩的亲弟弟,另外的两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却叫不出名字。 澹台芙蓉在一旁道:“那两位都是商圈里的射箭高手,那个有抬头纹的老相的,是铁公子;那个娃娃脸有酒窝的, 是小白公子。” “幸亏荷华记得清, 这些人我一个也记不住。”宁姑娘在一旁道。 “你平日里不射箭吗?”澹台芙蓉问。 宁姑娘摇头:“我哥哥兴趣广泛, 既爱骑马射箭, 也爱经商买卖, 我平日里并不爱出门, 闲暇时候也只是看些杂书解闷儿。” “你看《悦己》吗?”笑笑总不忘自己的生意,每当这时候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 宁姑娘点头:“那书好看,可惜里头没故事,我更爱看话本子。” “马上就有故事了!二月里将推出故事版副刊,里头将连载好看的话本子!有个叫鬼箭羽的作者,写的故事特别精彩,这回就将推出其写的《侠女情仇录》!那里头的侠女还要上北疆打仗呢!”笑笑见宁姑娘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趁热打铁介绍自己的杂志。 “里头只有武侠故事吗?”宁姑娘问。 “也有言情的,仙侠宅斗,各种各样的,故事版将连载两个大故事,剩下的就是精致小短篇儿!” “另一个大故事是谁写的?”瑞彩也很好奇笑笑会请到哪些作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鬼箭羽就很神秘。 “是本朝著名女诗人,念夕。”笑笑隆重推出了自己的三姐姐唐舒颜。 “哦,我买过她的诗集。”宁姑娘愈加感兴趣。 “那鬼箭羽是男还是女?”瑞彩好奇插言。 笑笑之前答应过霓节,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她写作的事情,于是便按照两人之前商量的回答:“是一位浪迹天涯的旅人,在山水市井间搜寻他想要写的故事。” 宁姑娘正要再问一句,忽听澹台芙蓉道:“你哥哥为何要上战场?” “想要为国效力。”宁姑娘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指了草堂后面的小石林道:“那一片石林很有意思,都是由奇石组成的,咱们去看看吧。” “宁姑娘是为其兄担心呢。”瑞彩低声道。 笑笑也点头:“宁公子此举真是难得。” “我记得这位宁公子本来是对澹台二姑娘有意思的,今日却没有请她过来。”瑞彩继续同笑笑咬耳朵。 当初宁公子与澹台芍药相识,笑笑也在场,就是在当初玫瑰宴的花样射覆现场。 笑笑与瑞彩走得慢,就渐渐与前面的两人拉开了距离,澹台芙蓉本就爱说爱笑,逗引得宁姑娘也话多起来。 “按照芙蓉原来的说法,此人接近芙蓉就是为了她二姐姐。”瑞彩看一眼远处的宁公子,意味深长道。 “你的意思是,经过这段日子的交往,他认为妹妹比姐姐更好?”笑笑的眼中也充满了笑意。 这位妹妹比姐姐可爱多了,事实也正是这样。 “练习射箭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很说得来。”瑞彩道。 当初说“射箭救国”,瑞彩还真的付诸实践了,大正月里也特特抽出几天去射箭场练习。 笑笑突然促狭一笑:“他们两个说的来,那你和谁说的来?” 瑞彩脸色红了红:“我只练箭,并不说话。” 笑笑耸耸肩膀,一脸八卦。 瑞彩很快将话题又转移到澹台芙蓉身上:“可惜她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动不动就憧憬着他二姐姐嫁给宁公子的样子,就差喊宁公子‘二姐夫’了!” 两人躲在一块大大的太湖石后面偷笑,从那嶙峋的石洞向远处看,宁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前面,这就与澹台芙蓉巧妙会合了。 澹台芙蓉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身耀眼的火红色,笑笑不觉道:“她这样美,换我我也选她!” “你以前还说过选我。”瑞彩一记目光投过来。 “听说集齐了七仙女儿,会有惊喜哦。”笑笑强颜欢笑。 “魏姑娘原来在这儿!”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两人缓缓转过头来,见是那位十分老相的铁公子。 “铁公子找我何事?”瑞彩问道。 “大家在草堂里讨论北疆战场所用的箭弩,魏姑娘上回还说对此事感兴趣,何不一起听听?”铁公子诚恳相邀。 瑞彩点头应允:“瑛园想一起听听吗?” “不想。”笑笑实话实说。 于是,瑞彩便与那铁公子前去草堂了,笑笑望着二人背影,感觉瑞彩还是与那位“穿情侣装的吃货”更般配啊。 笑笑独自在石林中转了转,欣赏了一番奇石,又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这才走出了石林,此刻已经来到了园子的最北面。 便见前方一人,穿着玄色的斗篷,以危险的姿势扒着石栏杆,也不知在瞧什么。 笑笑轻轻走过去,也不敢惊扰到对方,但又怕他掌握不住平衡翻过去摔伤了,便候在原地,决定在危急时刻拉对方一把。 一阵一阵的暗香扑鼻而来,也不知是什么花开了,这样好闻,笑笑仔细品了品,似乎是温家铺子春节推出的水仙花香露。 因为这香气,对眼前的人更加好奇。——在笑笑的印象里,这款水仙花香露都是女子来用的。 对方甫一稳下身形,笑笑便急忙问道:“不好意思,您在看什么呢?” 这人竟也不回头看笑笑,目光仍然盯着栏杆后面的一处:“嘘,迎春花开了。” 笑笑:“” 那人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脸来,竟是一张比女子还美的脸庞,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好一个水仙花般的少年。 “我们家园子的迎春花已经开了,我还选了几条长枝的来插瓶呢!”笑笑坐下来,觉得眼前的少年越看越美——惊艳这种事,往往是初看时的感觉,而眼前这位少年,却是越看越让人惊艳,简直拍案惊艳。 “你用的什么花瓶?”少年认真问道,澄澈的眼睛仿佛春雪化成的清溪。 笑笑想了想:“就是常见的青花瓶,我觉得蓝色配着明灿灿的黄色很好看!” “我认为不妥。” “嗯?” “青花瓶过于梳妆气了,并不适合迎春花这样生趣盎然的枝条,你说的蓝色配黄色很好,若是选蓝色的古琉璃瓶就更好了。”水仙花少年认真说道。 笑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哪,这个少年是哪里来的?今日请的不都是射箭的那帮子粗人吗?那群人里还能出这么一个尤物?! 笑笑环顾四周,甚至认为自己今日遇见什么花妖雪精灵了。 “磨砂的蓝色琉璃瓶可以吗?我只有一个磨砂的。”笑笑继续问道。 “没有明显的花纹即可。” “那就好,我今日回去就换了。”笑笑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那种很粗犷的陶瓶也可以,有一种很真实的欣欣向荣之感。” “世上还有那种瓶子吗?” “集上就有卖的,很便宜。” “哦,那我去买几个。”少年认真点头,又问道:“集上在哪里?” “就是赶集的集市啊!每逢三八日子,咱们这儿都有大集市的啊。”笑笑一脸探究地看了看对方,再次为对方的美丽倾倒了一下下,而后问了一句:“你是本地人吗?” “是。我只是不爱出门。”少年戴着玄狐的风帽,更显得面色如玉。 “难怪从未在街上见过呢。”笑笑觉得自己如果在街上偶遇这么一个绝美少年,那一定是三生三世过目不忘。 两个人坐在凉凉的石栏边,居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一丝冷场。 从花瓶说到花,又从花说到香露,再从香露说到信笺,又从信笺说到书画 在这段谈话的时间里,笑笑甚至认为自己与对方的心灵完全契合了,契合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你也是射箭的吗?” 水仙花少年摇摇头:“我是他亲戚。” “他?” “今日的宴会主人,我是他亲戚。” 笑笑觉得这种自我介绍很奇怪,但此刻也得介绍一下自己与宁公子的关系:“我也对射箭不感兴趣,但我哥哥与两位好友都喜欢,也因此结识了宁公子,大家觉得投缘,今日才会在此地相聚。” 水仙花少年似乎并不愿去理解这些哥哥好友之类的复杂关系,眼神迷离了一阵之后才说:“看来,今日只你我二人不射箭。” “对对!”笑笑点点头,很庆幸今日能遇见此人,“一会儿就该吃午宴了,听他们说是吃火锅?其实在这种下雪的天气里呀,吃烤鹿肉才最应景呢!” 少年道:“可惜我不吃肉。” “啊?那你一会儿吃什么?” “我带了花馔,已经放在暖阁里了。” “哦。” “可惜准备的不多,你若想尝尝” 笑笑:拜托,不要邀请我,我想吃火锅。 “下次吧。”少年道。 笑笑眨眨眼睛:“那只好下次,我也会做一些花馔,比如茉莉豆腐,比如藤萝饼,再比如玫瑰花汁酿鹌鹑” “什么是鹌鹑?” 笑笑突然想起对方不吃肉:“就是那个,春天树上结的一种嫩叶子,颜色发红。” 那是香椿吧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突然问。 “我叫唐瑛园,十三岁,在撷英女学读书,我们家是做绸缎和成衣生意的。” 少年道:“我恐怕只能说名字。” “那我们重新来,我叫唐瑛园。” “我叫毕佟。” “瑛园是我的字,我本名是笑笑。” “我的字是四照,我十六岁。”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芙蓉恋情 ,笑笑算了算, 今日这一场赏雪宴,加上主人一共也就九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再去掉那一位不吃肉的少年, 剩下的也就八人, 四男四女。 在元龙朝还真没参加过这样迷你的宴会。 笑笑三人与那宁姑娘坐在女席上, 围着热气腾腾的涮肉铜锅,专心致志地将那口感滑嫩的肉片蘸着涮料送进口中——连雪景都不必欣赏, 反正这地方也没有玻璃窗。 “你一个人在那石林里有什么可看的, 居然去了那么久。”瑞彩最喜欢吃火锅里的山蘑菇,面前的小碗里堆满了菌类。 “我结识了一位新朋友,可惜他不吃肉,不然今日也会上席的。”笑笑夹起一片烫到刚刚好的肉片, 蘸一蘸微辣的酱料,简直好吃到没朋友。 “什么新朋友?”宁姑娘问一句。 “毕佟。” “什么?”宁姑娘的声音突然放大, 唬了笑笑一跳。 bi t一ng,是这两个发音吧,虽然笑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两个字,碧桐?币同?笔筒?壁咚? 看宁姑娘的表情,这毕佟倒好像个天外来客似的,莫非那少年真的是个雪精灵?花仙子? “他说他叫毕佟。”笑笑又说了一遍。 宁姑娘释然笑道:“那是我堂兄, 毕佟是他的字, 我们很少这样直呼其名, 方才猛然间听到竟有些恍惚了。” 毕佟是他的字?他不是字四照的吗? 笑笑见那宁姑娘言语闪烁, 自然也不再追问。 总觉得与这位宁姑娘很难融入到一起, 仿佛与之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时, 有个丫头走过来对宁姑娘耳语一番,宁姑娘脸色微微一变,只对诸位说有事情要离开一下,便同丫头向暖阁走去了。 毕佟就在暖阁里,此时把宁姑娘叫去所为何事呢?被花刺给扎着了?被花瓣给噎着了?被花蜜给齁着了? 幸好有瑞彩打断了笑笑的女神经思维:“方才他们说的温家,不知是不是西子家。” “谁们说的温家?” “方才那丫头和宁姑娘说的话啊,温家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偏你耳朵长。”笑笑觉得瑞彩这一点也和自己的二哥哥很像。 “说到西子,方才芙蓉差人把西子请过来,谁知西子并不在府上,这才正月十六,西子能去哪儿呢?”瑞彩为笑笑捞冻豆腐吃,尤其那些松孔多的,吸满了汤汁的。 笑笑却停下了筷子,西子不在温家,也并没有与好友在一起,她能去哪里呢? 笑笑微蹙眉头,没有说话。 一向最爱热闹的澹台芙蓉,此刻也闷不作声。 “芙蓉最爱吃火锅,今日却吃得最少!”瑞彩为芙蓉下了一碟子羊肚,她好吃这一口。 澹台芙蓉却像走神儿似的,半天不动筷子。 “快捞吧,这东西煮老了就不好吃了!”两人将锅里烫好的羊肚捞进澹台芙蓉面前的碟子里。 澹台芙蓉只勉强动了两筷子,又叹了口气,看身边没有旁人,便凑近了两个姐妹坐:“方才发生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笑笑问。 “是宁公子。”澹台芙蓉像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 瑞彩忍笑问道:“宁公子怎么了?我见他方才同你说了半天话。” 澹台芙蓉脸色微红,支支吾吾道:“他给了我一块玉佩。” 笑笑与瑞彩齐齐惊住:玉佩?成年男子送给女子玉佩?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两人一时还难以消化。 澹台芙蓉从未像今日这般扭捏过,头上的黄金缕扫在脸颊上,被她像轰蚊子似的不停拂开:“他说,若能从战场活着回来,就派人来我家,提亲。” 笑笑与瑞彩张开的嘴巴一直未能合住。 提亲?提亲! 澹台芙蓉与宁公子! 瑞彩先低声道:“你一直拿他当姐夫的,那你二姐姐怎么办?” “我二姐姐从没把他当回事,嫌他只是个小商人,又没有家底。” 笑笑问:“你嫌他是小商人吗?” 澹台芙蓉又开始乱拂脸上那些金流苏了:“这个,我可没想过那么多。” “你不是说,不想嫁给商人的吗?”瑞彩问。 澹台芙蓉脸上的金流苏越缠越乱,索性被她连着金簪子从发上拔下来:“我是说过这话,只是,如今这样乱,哪容得我想这些。” “这有什么可乱的,你二姐姐与他又没什么。”笑笑是个乐观派。 “可是,可是”澹台芙蓉欲言又止地自我折磨了半天,最终说道:“他若是从战场回不来可怎么办?” “呸呸呸!这大正月的!”两个朋友直想捂她的嘴。 还是笑笑反应快些,仔细琢磨澹台芙蓉刚才的话,不觉笑道:“你这就开始为他担忧了?” 澹台芙蓉涨红了脸,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无论怎样,先得保住平安才是。” 两个朋友看出其心思来,便也不再逗她。 瑞彩到底成熟些:“你若对他也有意,便该将此消息与家人通了气儿才是,免得到时过于突然。” 笑笑到底幼稚些:“这事若真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还没到及笄呢!” “哎呀不理你们了!”澹台芙蓉一记粉拳捶向笑笑。 这段恋情,展开得过于凶猛,元龙朝的笑笑一时还不习惯这个节奏。 几人还想说些什么,但那宁姑娘又回到座位,这个话题便被岔开了。 宁姑娘提了巴掌大的一只白玉盒子:“这是我堂兄送给瑛园的花点心,让瑛园回家之后再吃。” “多谢令兄美意。”笑笑少不得礼貌一番。 瑞彩不禁看向笑笑:你莫非也? 笑笑急忙用眼神解释:没有没有,我和他是清白的!以后也不会有!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廿四花信 ,赏雪宴结束后, 那宁公子果然去了战场,且谢绝了众人的送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在之后的任何宴会上,都未再见过宁姑娘与毕佟。 毕佟送的花馔倒是罕见好吃的,那盛花馔的白玉盒子竟是极品羊脂玉的, 笑笑在心里难免忖度,这一家人绝非小商人那么简单。 因为花馔好吃, 笑笑便请蕊娘一起研究其做法, 蕊娘望着满盒子纽扣大小的各样花酥,不觉道:“看其刀工与制法,像是宫里的手艺。” 笑笑怔了怔,心里愈加无解。 “祖上曾在宫中做过押班,是专门做花点心的,因此对其刀法略知一二。”蕊娘道。 笑笑从不爱看那些穿越书籍,就是因为里头的草根女主动不动就进宫了, 动不动就做了皇后或者女帝了,都像是坐了火箭炮似的。——明明开头几章还在乡下某个角落里种菜呢。 意淫得也过于粗犷了些。 比较现在而言,就算身怀绝技, 也很难有机会走进中南海的吧 笑笑虽然通过《悦己》与公主有了些许联系,但那也仅仅是通过公主身边的女官传达而已。 再说,从上至下,总会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笑笑从不觉得这些会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如今这些方子民间也有的, 大户人家的厨子里总有一两样宫廷手艺傍身。”蕊娘笑道。 笑笑听见这话才踏实了些, 又尝了一样花酥, 渐渐恢复了往日活力:“难得的是这些花点心都做成了花朵原本的模样,里面用的材料也都与此花有关。” 笑笑吃的是含笑花,清甜而爽口,仿佛真吃了朵鲜花似的,却又比鲜花更加香浓厚重。 蕊娘在笑笑的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吃了一朵金丝桃:“姑娘若是喜欢,奴婢也可尝试做些类似的花点心。” “不必不必,这东西太费工,有些华而不实,哪里有那松花糕藤萝饼桃花羊羹吃起来爽快满足呢!”笑笑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将剩下的点心珍重留下来,因为里面用了很多鲜花,笑笑也不知孕妇是否适合,便没敢端给珊娘。 从中选了几朵花,打算带给几位好友尝尝。 ——澹台芙蓉自然就是芙蓉花了,西子的是玫瑰花,瑞彩的则是君子兰,霓节的是寒梅。 因上一回西子未能参加赏雪宴,瑞彩便主动提出做东,位置就定在瑞彩在京都城中的家里,正巧与霓节是隔壁邻居——大王庄九号院的成员又聚在了一起,除了幼清之外。 “唐瑛园,你也太小气了些!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小的点心!”澹台芙蓉望着旱荷花叶子上托着的“小纽扣”,无声地笑了半天,“这居然还是朵芙蓉呢?” 西子已经将自己的那朵玫瑰吃下去了:“如此香浓的点心还是第一次吃,口中的味道却是久久不散的,仿佛心里开满了玫瑰花似的。” 笑笑点头称是:“我昨日吃了一朵含笑,整个晚上口中都是含笑花的香气。” “这点心是谁给的?我一定要拿到方子才是!”西子问道。 “就是昨日在宴会上遇见的那个少年,好像是宁公子的堂弟。”笑笑说着才反应过来,那毕佟应该也是姓宁的,全名应该是宁毕佟吧。 “可惜我昨日随家母走亲戚去了,”西子轻描淡写略过这一句,又笑道:“巧的是我三哥也接到了请柬,偏偏他也有事没去成。” 瑞彩若有所思,吃了那一枚君子兰,又说味道格外独特。 霓节也吃了手中的那朵梅花:“太凉了,里面似乎加了冰片。”说着也打开自己带过来的点心匣子,“我家的点心厨子也做了些点心,有一味金橘冻很好吃。” 几人便都去尝那澄澄澈澈的金橘冻。 笑笑用手肘轻轻碰过瑞彩:“你想什么呢?我们今日都是你的客人呢。” 瑞彩悄声道:“我只是想起昨日宁姑娘同丫头说的话来,似乎那位宁家的堂少爷执意要见温西巅,这才把那宁姑娘从酒席上叫了过去。” 笑笑微耸肩膀,这里头的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不想这些没用的了,今日是我请客呢。”瑞彩说着又命丫鬟端来有兰花香气的北苑茶,“这时节喝些北苑茶最合适了,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几人此刻就在这套四进院的小后园里,头顶的一棵大杏梅树刚刚吐蕊,墙根的小琴丝竹已经返了翠绿,衬着金黄的竹竿愈加灿烂。 “再过几日就开学了,咱们在寒假里居然一次也没聚成!”澹台芙蓉用小勺子挖着金橘冻吃。 关于宁公子送澹台芙蓉玉佩的事情,方才大家早已传开了,还好澹台芙蓉一向大方,扭捏了一会子也就放开了。 “你打算何时跟父母讲宁公子的事?”瑞彩问道。 澹台芙蓉脸色微微一红:“这种话怎么讲呢?我是不打算提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那你二姐姐那里呢?” “我昨晚倒是探了探她的口风,提了提宁公子要上战场的事情,我二姐姐对此嗤之以鼻。”澹台芙蓉对她二姐姐也嗤之以鼻,“金仲伦一去岭南就没了影儿,连过年都没回来,她对此也冷了心,如今和卢家的长子走得很近。” “那不是个纨绔子弟吗?”西子不觉道。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澹台芙蓉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我同她说,宁公子已对她死了心,她说求之不得。” 几人均都默默点头,霓节难得说一句:“这也算说清了。” “嗯。”澹台芙蓉闷头喝茶,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笑笑不去暗忖,宁公子此刻正在赴战场的路上,这种远行,与温西岫去西域寻香不同,与金仲伦去岭南寻古歌谣也不同——上战场,那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 深知澹台芙蓉为此担忧着,笑笑便尝试说些轻松的话题:“咱们只有一前晌的时间哦,我和西子午饭后还要去香铺子开会呢!” 瑞彩便笑道:“如今正是早春,我这里恰有一套二十四番花信风的花签。雨水时节,二候杏花,咱们京都自然比不得江南花开早,不若就请头顶这一树杏梅作杏花神,看一看各位今年的运气如何?” 笑笑不由看了看西子,记得她一向最怕这类游戏的。 西子低声道:“不过就主一年而已,看看运气也好。” 澹台芙蓉对此很感兴趣:“上一回抽花签还是小时候呢,这个游戏雅致,比玩升官图好!” 便有丫头端来了乌木制的花筒与花签,瑞彩道:“据说这一套玩意儿还是从宋代传下来的呢,这是我爹早些年从古董铺子买回来的,保存得极好。” 笑笑便也拿过来看了看,不觉感慨道:“自宋代到如今,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儿用它占卜过自己的命运呢。” “这些年我也只是收着,还从未用过。”瑞彩说道。 “这样的才灵呢!”澹台芙蓉端着一副神秘的架势,“花要酒来配,主家该给大家上一壶酒才是!” “我这里倒是存了不少酒,但不知诸位想喝什么?”瑞彩笑问。 霓节想了想说道:“既然我们请了杏花神,便该喝杏花村的酒才是。” 瑞彩见众人纷纷点头,便吩咐丫头端来一坛杏花村的汾酒。 酒盏和花点心纷纷摆好,便觉一阵微风拂过,瑞彩道:“杏花风吹过来了,我们即刻开始吧。” 首个抽花签的是距离杏梅树最近的瑞彩,今日本也是她做东,之后便从左手起依次轮排下来。 瑞彩取出一枝高于其他花签的主花签,朗声念了上头的惜花词: “春晴也好。春阴也好。著些儿c春雨越好。春雨如丝,绣出花枝红袅。怎禁他c孟婆合皂。 梅花风小。杏花风小。海棠风c蓦地寒峭。岁岁春光,被二十四风吹老。楝花风c尔且慢到。” 笑笑认真听了这首词,心中不禁有些感怀,莫名就想起了红楼梦中的类似场景来,女儿们的芳华,可不就是刹那么。 西子也在一旁低声道:“蒋捷的词,总在朱碧流光中有着难以挽回的遗憾。” 瑞彩晃了晃手中的签筒,信手从中拈出一根花签子来:“头一个居然就抽中了荼蘼!” 开到荼蘼花事了,笑笑有些不祥的预感。 瑞彩念起上面的诗句来:“只有荼蘼香似酒,等闲开自不妨迟。” 西子咀嚼着这句话,点头说道:“这诗是好的,瑞彩抽了一支好签!” 瑞彩却自嘲道:“照签子上说,我岂不是什么都迟了?” 笑笑在一旁道:“反正你‘香似酒’,自然是越放越香了!” 好在瑞彩对花占这一类的事情抱有豁达的态度,笑着将花签子转过来,见另一面写着一行字:为在座诸位折时令鲜花一枝,养于白色瓷瓶之中。 瑞彩笑道:“幸好有现成的,”说着便立起身来,走向身旁的大杏梅树,“杏花神莫怪,小女子折花插瓶,都是按规矩来的。” 不一会儿,一大枝结满了花蕾的杏梅便插在了甜白釉的梅瓶里,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下一个到谁了?”澹台芙蓉搓搓手掌。 瑞彩左手边恰坐着笑笑,笑笑来到元龙朝虽然已抽过一次花签,但遇到这类事,还是不免有些小小的紧张,心里自然希望抽到个吉利的签儿。 宋代的乌木签拿在手里,自有一番古朴与沉重,上面画了一簇金黄的菜花,便见下面诗云:“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澹台芙蓉先一个说道:“瑛园抽的是桃花?” “不不,是菜花。”笑笑道。 “那怎么又是种桃又是刘郎的?” 霓节道:“这是刘禹锡的诗,刘郎是指诗人自己。” “可是,菜花在哪里?”瑞彩也问道。 西子笑着吟出了全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 “刘禹锡因为在玄都观写诗而被贬,几年后回到长安,再次来到这个道观,却已物是人非,原来的桃花早已荒芜,只有菜花到处盛开,”笑笑耐心地为澹台芙蓉解释该诗,“所以说,当年那些道士都哪里去了呢?我刘郎可是回来了呀!” “痛快,这诗痛快!”澹台芙蓉为之击节。 “但这也算不得上上签。”笑笑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这还不算好签呢?刘郎可是都回来了呀!”澹台芙蓉不解。 便听霓节在一旁道:“只是,刘郎被贬出京,十四年后才被召回。” 大家不免一阵沉默,唯有笑笑哈哈一笑:“能回来就是好事!人生总要有一番经历才是!” 笑笑说着又翻过来看那花签的背面:“亲下庖厨做一道时令鲜蔬。” “这个有趣儿,我们就等着瑛园亲自下厨了!”瑞彩笑道。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娇颜青春 ,花占游戏继续进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下一个轮到西子, 西子此时的神情与其说是紧张, 倒不如说是郑重——双手从中选出一支花签来, 很有些对花神毕恭毕敬的意思。 笑笑见她盯着签子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花儿?” 瑞彩便也道:“我们一个是荼蘼, 一个是菜花, 可见话本子里那些小姐们动不动就抽中牡丹海棠是唬人的。”见那西子还是不语, 便也问道,“怎么,我们西子抽中牡丹了?” “是樱桃花。”西子勉强笑了笑, 轻声把那上面的诗读出来:“樱桃花谢梨花发,肠断青春两处愁。” 笑笑听见前半句, 心下就觉得不妥, 此刻拉了她的手道:“不过就管一年,咱们的青春长着呢。” 西子倒比想象中的豁达:“哪里就能让那梨花称了意呢。” 说得澹台芙蓉直拍心口:“阿弥陀佛, 但愿我一会儿别抽中个梨花才好, 这棵樱桃花想要吃了我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西子又翻过花签的背面看:“在坐若有抽中梨花者, 则需为樱桃花端茶倒水, 打扇捶背。”说着便呵呵一笑, “我倒希望你们后头出一朵梨花,且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呢。” 众人见她态度潇洒, 便都报以一笑。 霓节抽了下一支花签:“是李花, 但不知配诗如何, ”说着便念出了下头的诗句——“老去一片身心, 孤负好春’色。” 几人正不知该作何反应之际,霓节又拿花签给众人看:“这里的‘孤’字,可是个白字?按说辜负的‘辜’应是另一个字的。” 众人也都说不好,以前读此诗也并不太留意这个字。 霓节却道:“我倒喜欢这个孤绝的孤,无论怎样,总不会带累旁人。” 笑笑在心里叹息一声,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西子咀嚼着霓节的这句诗,感觉还不及自己方才的那句,但看霓节并不以为然的样子,自己便也随之看得开了。 “背面写了什么?”一旁的澹台芙蓉问道。 霓节便翻过签子来给她看,澹台芙蓉直接念道:“如若别离,还请麦花c菜花c柳花为之送别。” 巧的是,在座还真有一朵菜花——唐笑笑放下略微沉重的心情,亲手执起酒壶为霓节满上一盅:“我此刻为你执酒送行,日后你就不必远走那一遭儿了,咱们几个永远在一处岂不更好?” 霓节并未作他言,只道了一句谢,便仰脖将酒干了,咽下去了又说酒烈。 能被霓节说酒烈,那这酒自然是真正烈了。 笑笑便也干了杯中酒,汾酒还是第一次喝,实在有些不习惯这个味道:“说不定我今日要醉在这儿。” 瑞彩执酒壶,为其他人也满上,另外三人便默默无语地陪着喝了一杯。 瑞彩咽下口中的酒,咳了好几声,才继续道:“最后一位就是芙蓉了,若还抽不到好签,我就将这花筒砸了,也不知是谁选的这些诗,就像故意与大家为难似的!” 澹台芙蓉暗暗念了句佛,才抽出一支签来,看了半天才道:“像是一枝杏花。” 旁边的霓节看了看,也点头道:“是杏花。” 还是瑞彩反应最快:“这可是抽到霸王签了!今日的杏花可是比牡丹还大!” “这又是为何?”澹台芙蓉一时不明。 瑞彩悄悄指了指头顶的杏梅树:“咱们今日请的是杏花神,自然杏花最大了。” 澹台芙蓉这才恍然所悟,看了看下头的诗句,不免又有些失望:“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这是要让我住到山上去了?” 笑笑便在一旁调侃道:“芙蓉这是要去九山上做女神仙去了!” “我倒是想呢!索性咱们几个一起回大王庄去得了!”澹台芙蓉也笑嘻嘻道。 西子仔细想了想全诗:“这是诗人温庭筠在碧涧驿所写,有旅人思乡之意。” 澹台芙蓉一时无言,也不知这到底是上签还是下签了。 “咱们几个里头,芙蓉是造化最大的。”西子微微一笑。 “这又能看出什么造化来呢?都背井离乡了。”澹台芙蓉歪歪脑袋。 瑞彩便在一旁安慰她道:“反正你是杏花,咱们今日的主神就是杏花,一切该往好里想才是。”说着又执起酒壶为大家都满上酒:“按照规矩,咱们几个都该敬今日的主神才是。” 于是大家便都敬了澹台芙蓉一杯,澹台芙蓉喝尽了杯中酒,又满上一杯,洒在了杏梅树下,算作敬真正的花神。 杏花签子背后写的是:请桃c李c梨c樱与杏花一起合奏共舞。 “呵,这个最有趣儿!”笑笑点了点诸位,“西子是樱桃花,霓节是李花,你们二位该与芙蓉一起为我们舞一曲才是!” 几人都格外认真,决定按照花占的要求来做,霓节向瑞彩道:“你这里定然少不了筝,我来弹筝便是。” 笑笑却未想到,霓节居然会弹筝。 “那我就献丑一舞。”西子笑着站起身来。 “既然我是杏花,那我就来吹笛子。”澹台芙蓉居然会吹笛子,这一点笑笑也没想到。 三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应景儿演奏一曲《杏花天影》,随着澹台芙蓉一声清脆的笛子奏响,霓节的筝声便也如流水般铺陈开来。 西子脱去大斗篷,葡紫的对蝶紧袄配一件俏金缎的百褶裙,随着乐曲声轻盈地旋转起来,那裙子便泛出一波一波青金色的光。 笑笑与瑞彩在一旁打着拍子,几个姐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逍遥快活过。 笑笑甚至想起了老电影《天龙八部》,在那缥缈峰顶上,几位女子也是这般逍遥地弄乐起舞,旁边也有一棵高大的花树,记忆里仿佛是桃花。 电影里的这一场景,经常会浮现在笑笑的脑海中,所谓不可一世的逍遥,这便是最好的诠释。 而今日的这一幕,在若干年后也会经常浮现在笑笑的脑海中,再往后,即使有如此欢乐的心境,却也难觅今日的娇颜青春。 而此时,澹台芙蓉最是活泼,已经吹着笛子立起身来,与西子一同共舞。 瑞彩一时也按捺不住,拉起笑笑走上前去,与那两人一同翩翩舞起来。 笑笑本来就不太会跳舞,古代的舞更不会跳,此时要是来一段“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估计就把大家都惊到了,于是便张开双臂学着燕子的样子围绕着大家飞来飞去,最后飞得霓节都笑场了。 在这青春的舞姿中,那些花谶已随春尘飘向了远方——能打动大家的,只有此刻的欢声笑语。 到了最后,舞也停了,乐声也停了,几个女孩子皆都笑得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的肆无忌惮,还是在笑对方的放浪形骇,反正这笑是因为真的开心。 等笑累了,便都瘫软在各自的椅子上,还是澹台芙蓉提醒道:“瑛园还欠着咱们一道菜呢!” 笑笑面前半凉的茶已被换成热的,此刻端起来喝上一口:“我家小唐村的琉璃菜棚里长出了很多鹅儿菜,我今日便采了许多带过来!” “你说的是不是鹅肠菜?”瑞彩问道。 笑笑点头:“好像是吧。” 澹台芙蓉与西子不懂得这些,便只在一旁听。 不一会儿,小笛儿便将那些新鲜的野菜提蓝子端过来,霓节看了看道:“这是繁缕,那些鸟儿们最爱吃这些野菜。” “我们就是一群可爱的小鸟!”笑笑呵呵一笑。 瑞彩也道:“这东西在我们那儿就叫鹅肠菜,早春时节经常吃的。” “这东西要怎样吃?做成菜羹汤吗?”澹台芙蓉问道。 “我们厨娘曾做过一个拿手菜,鹅儿菜炒鹅蛋,那叫一个鲜嫩美味,今日我就给你们做这个!”笑笑说着便挽起袖子,提起篮子准备下厨了。 瑞彩向大家道:“恰好我今日准备的也是农家饭,还特特备了几样早春的野菜!有用蒜泥儿拌了的,也有做成菜羹汤的,还有煎成菜盒子的!” 澹台芙蓉却深呼吸了几下:“我好像闻见炖牛肉的香味儿了!” 霓节道:“那是我让他们从隔壁端过来的砂锅黄牛肉。” 澹台芙蓉馋馋地道:“我还是离不开肉啊,方才跳舞都跳累了。” 瑞彩便也笑道:“有干松蕈炖肥鸡,还有一道海参煨蹄膀,另有西子带过来的一些江鲜。” 西子也有些饿了,吃了块糖核桃酥:“我们家今日早上刚从星纹江买了江鲜回来,可惜那些虾不够大,鱼倒是好的,尤其是那极为肥美的菜花鲈。” “碰巧瑛园带来了新割的韭菜,可以做一道韭菜炒河虾,至于菜花鲈,是红烧还是清蒸呢?”瑞彩问道。 澹台芙蓉对于肉类很有发言权:“红烧红烧,必须红烧!如果有桃脂的话,放一些更好!这菜花鲈还有个名字就叫做桃花痴子呢!” “正月里吃菜花鲈最是应景儿!”笑笑经不住后厨寂寞,此刻围着围裙,手里端着打蛋碗,一面用筷子搅拌着鹅蛋一面走过来同大伙聊天儿。 众人看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你们别笑,你们可知道江南人吃鱼的时间表吗?”笑笑严肃道。 “什么时间表?”众人都一脸疑惑。 笑笑也不知道这时间表是从什么朝代流行起来的,此刻恰好能卖弄一番:“正月菜花鲈c二月刀鱼c三月鳜鱼c四月鲥鱼c五月白鱼c六月鳊鱼c七月鳗鱼c八月鲃鱼c九月鲫鱼c十月草鱼c十一月鲢鱼c十二月青鱼。” 众人都认真听着,一时又感慨瑛园懂得真多。 澹台芙蓉先一个道:“要我说最好吃的还是鳜鱼!尤其是松鼠鳜鱼!” 西子道:“我更喜欢吃鲥鱼,虽然刺儿有些多。” 瑞彩在一旁道:“这些鱼我大多没吃过,我最爱吃的还是大鲤鱼!用葱烧了,再浇上糖醋汁!” 霓节:“我爱吃蒸鱼,鲜味更足些,比如清蒸鲈鱼。” 大家看了看笑笑,笑笑一面打着鹅蛋一面道:“是鱼我都爱吃。”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千杯不醉 ,这一场姐妹淘宴会的最终结果是,三坛杏花村汾酒喝到见底, 所有人都醉倒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除了唐笑笑清醒如初。 那些酒过咽喉时的确有些辣, 但真正喝进腹中却毫无感觉, 以至于到最后越来越清醒。 尤其看着姐妹们相继喝醉, 从手舞足蹈的澹台芙蓉, 到自言自语的温西子,再到痛说幼时苦难的魏瑞彩,还有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祝霓节。 唐笑笑扶了扶额头,愈加冷静地望着眼前所有人。 醉了是怎样的感觉呢?自己明明醉过的。 前世就是因为喝醉了,才来到元龙朝的。 在元龙朝也并非没有醉过, 玫瑰宴时就曾大醉, 中秋夜去走月亮也曾喝得半醉 但此时此刻,笑笑将杯中的酒喝光,却感觉不到一丝微醺。想起除夕夜时也是这样, 给长辈们敬酒也喝了有七八杯,几个姐妹都说有些头晕, 唯独自己没感觉。 自己是何时练出如此海量的呢? 笑笑陡然想起在九山时遇到的那位老神仙!莫非是他的针灸有了奇效?! 当初那位九山老神仙的话仍然不曾忘却——“姑娘虽不贪杯, 却素来与酒结有孽缘,不加遏制或可毙命。” 之后, 那位老者便为自己施针, 说可以封住自己的恶道,不再受酒侵之苦。 莫非, 自己真的千杯不醉了? 笑笑望着几人喝尽的三个酒坛, 相比之下, 自己喝的似乎比几人都要多些,到了后来,大家都说不胜酒力,便改为半杯半杯的喝,只有自己略一高兴就整口闷了 因为这件事太过神奇,令笑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因此更加笃定那位老神仙当初的预言。 这酒说不定真的会害自己性命。 因此,千杯不醉的这件事绝不能与外人道。 笑笑此刻扶额坐在桌旁,那些伺候的丫头们也只当她喝多了头痛,小笛儿走过来轻轻道:“姑娘不胜酒力,喝一些醒酒汤吧。” 笑笑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笑道:“趁着我此刻脑筋还算清楚,先让祝家的人将霓节扶回院子吧,左不过就住在隔壁邻家;芙蓉醉得厉害,可以扶她和瑞彩回房里歇息,等后晌醒了酒再做安排;至于西子,我们约好了要和翀哥在香铺子碰面的,这里离香铺也近些,不若先坐马车去香铺吧。” 笑笑安排好这一切,又故作头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冷眼看着丫头们都忙碌起来,有为诸位送醒酒汤的,也有扶着瑞彩芙蓉回房歇息的,又有祝家的人扶霓节回家的。 小笛儿也过来搀扶着笑笑,捧心则搀扶着西子,几人一起出院子上了马车。 西子此时已过了自言自语的阶段,似乎晕晕乎乎地有些想睡,笑笑便让人在车厢铺了褥子,扶西子躺上去,自己就守在旁边。 马车缓缓前行,小笛儿不觉多了一句嘴:“马车这样晃起来,温姑娘说不定要呕吐,不如先留在魏家” 笑笑沉静道:“从春节之后,香铺还未开过会,有很多事情要商谈,今日总得与翀哥碰一面。” “姑娘说的是。”小笛儿诧异地看了看笑笑,一时觉得对方格外清醒,简直比不喝酒时还要清醒。 笑笑假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虽然有些头痛,但总得商量二三月新品的推出,到时一开学,更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捧心一面照顾西子一面说道:“唐姑娘费心了,我们姑娘和少爷们常在家里夸起唐姑娘呢,说姑娘既有聪慧的头脑,又有侠义的心肠。” 笑笑正想谦虚两句,但又觉得此刻自己应有些醉态才是,于是便闭目养神靠着车厢,时不时喝一口手边的醒酒汤,这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喝醒酒汤呢,味道竟然还不坏。 关于这次的会议,除了商量二三月份香露新品的推出,笑笑还想看一看温至翀的态度——关于那迦南的离去,笑笑始终不知道温至翀是何种态度。 当时乍闻此讯正逢温二爷大婚,之后又开始为过年做准备,虽说年宵花香露推出期间也开过几次碰头会,但大家都没有直接提到迦南这件事,笑笑想等事情稍微冷却一下再好好谈。 西子也曾说过,翀哥为此很后悔。 但迦南的位子也很重要,需要有人及时顶上。 不知不觉,马车就拐进了木琴巷,温家香铺就在眼前了。 西子此时睡意正酣,笑笑提议从香铺的后门进去,也不知一会儿将其叫醒会不会闹起来。 温至翀闻讯也赶到了后门,见到西子这个样子,不觉道:“她睡得这样沉,只怕叫不醒,就算是醒过来了也难以坚持开会,不若将会议推迟吧。我这就赶马车送她回府。” 笑笑微微点头:“今日的会议内容主要是关于二月香露的事情,广告宣传牌已经做好了,听西子说,大批香露成品也都已经装好瓶了?” 提到正事,温至翀难得的一脸严肃:“这些都做好了。只是,这回仅推出两款香露,又恰恰是在早春之际,客人们正需要些轻盈味道的香露来装点春装,咱们这两款会不会少了些?” 这件事是大家事先商量好了的——香铺的香露每两个月推出一期,每期推出的数量皆不相同,多则四瓶,少则一瓶。上一期恰恰是腊月与正月的年宵花香露,在过节期间,人们的购买力也比较高,因此便一下子推出了四瓶。而下一期,则是四月五月要推出的“四佳人”香露,算得上是今年的重头戏,温西岫与温至翀为此准备了很久。 “上一期便推出了四瓶香露,下一期也是四瓶,这中间还是清减一些的好吧?”笑笑也不明白温至翀为何突然在此时提出这件事来,“再者说,距离新香露上市也不过仅有十几天的时间,这时候再调制大批的香露恐怕来不及。” 温至翀沉吟道:“富有春草气息的‘春川’与充满桃杏甜气的‘清沁’,相信能带给人们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惜的是,‘冰融’与‘花声’,这两款香气极为梦幻,也很适合早春时节。” “只有十几天的功夫,咱们还是先把已有的两款做好吧。这两款香露上市之后,大家还要齐心协力调制大批的‘四佳人’,那时正值暮春与初夏,也正是顾客们购买力最强的时候。” 温至翀点点头,露出一个令人舒服的笑容:“好的香露永远不会过时,大不了咱们将‘冰融’与‘花声’留到明年此时再推出。” 笑笑有力地点点头:“对,咱们去年紧锣密鼓地将今明两年的香露都安排出来,这些过程温四哥也都参与在其中,最好还是遵照这个次序进行吧。” 温至翀点点头,又说道:“关于迦南的事,我很是后悔,当时的言语有些过于唉,若能将其找回来就再好不过了,眼下这些调香师之中,竟找不出可以替代迦南的。” 笑笑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翀哥就主动提起这件事来,此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咱们现在动用一切力量尽力去找便是,说不定他现在也后悔了,正想找个理由回来呢。” 温至翀却惨淡一笑:“我只是担忧,京都的其他香铺子都看到了香露的利润,今年春天恐怕要铺天盖地的推出新香露了,咱们的竞争对手也就多起来了。” “翀哥是在担心迦南?”笑笑一下子明白了温至翀要说什么,他是担心迦南会被其他商家利用,跳槽去了竞争对手那里。 “瑛园果然冰雪聪明。” “翀哥不必过于自责,咱们尽力找他便是。” 温至翀默默点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这次西岫捎回来很多别具趣味的香露样品,瑛园可收到了?” 笑笑点头:“收到了,每一样都好闻。” “瑛园最喜欢哪一样?”温至翀展开笑容,连眉毛都在微笑似的。 笑笑仔细想了想:“各有千秋,我最喜欢的大概是突厥玫瑰吧,闻见那个香味儿,感觉天空都要融化了似的。” “嗯,那个味道的确不同凡响。”温至翀点头赞同。 其实,笑笑最喜欢的是另外一个香味——那个香露小样上只写了两个字,披风。 气味里始终充满着风霜气,然后便升起烘烤核桃的香味儿,之后又夹杂了淡淡的酒香。仿佛披风的主人这一路上有说不尽的故事。 笑笑没有说实话,是怕温至翀借此打趣自己。 温至翀笑问道:“也不知这些香露可留了方子,若是有的话,咱们倒是可以借此研制出新的香露了,没准儿今年就能推出。” “温四哥定然留了方子,只是路途遥远,将配方稍回来有些不妥,咱们还是等他回来了再从长计议吧。”笑笑答道。 温至翀点点头,便决定带西子先回温家,笑笑只说自己还有些旁的事,便没有与之同行。 待笑笑望着温家的马车渐渐离去了,才突然想出一个找回迦南的好办法来,于是便喊了小笛儿赶紧上自家马车:“去杂志社!在新一期的《悦己》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副刊上也要登,不信他看不到。” 此时,初春的风中已经夹杂了淡淡的花粉香气,笑笑微微一笑,温西岫实则把那些香露小样的方子抄给了自己。 听温至翀的口气,温家其他人并没有得到这些配方,笑笑若方才说自己这里有方子,总显得不太好。再者说,也不知温西岫到底怎样想的,这些方子毕竟是他的心血,自己总不好越俎代庖替他决定。 无论今后香露市场的竞争有多么激烈,笑笑都相信,只要有温西岫在,温家香铺就永远能杀出重围,在香露界打造一方芬芳天地。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门第之见 ,温家香铺的会议又将继续延期, 西子亲自来唐家和笑笑说这件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翀哥的旧疾犯了,每日都要去西郊的滇医馆针灸, 要不然就头痛得厉害。” “我宸大嫂子家有一种专治头痛的药,听说效果很好, 要不让翀哥试试?”笑笑提起金宝娣来,金家还是有一些镇店宝药的。 “他这是老毛病了,每年早春都会疼上几日, 喝上些云南草药会缓解,若是再配上针灸,过上十几日就痊愈了。”西子随笑笑来到东次间, 眼睛却看向另外一个屋子里摆列的各式春装。 笑笑这些日子都用来“画样”了——将记忆中云懿的那些服装设计再度还原, 毕竟自己大学就是学这个的,也曾经潜心研究过“云设计师”的很多设计成果,因此那些服装样式全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只是, 现代的衣服总不能照搬来元龙朝,终归要做些古今贯通的改动才行, 那些吊带啊短裤啊之类的就可以果断淘汰了。 笑笑见西子在看西次间的那些衣裳, 便笑道:“咱们先说正事儿,一会儿再试衣裳。” 西子被笑笑说中,也不觉笑了笑,在窗边小藤椅上坐下身来:“二月份的香露已经按量准备足了, 大的广告牌也已经在香铺在门前竖起来, 木琴巷与南浦街上的灯箱皆都换好, 前两夜就燃起来了。” “既然都准备妥当, 那翀哥也能放心歇上几日,将头痛病好好养一养。”笑笑为西子倒上一杯腊梅茶。 “因为西郊离家远,我们又心疼他一路颠簸,这些日子翀哥都是住在滇医馆的,这样也好得快些。”西子望着桌上花瓶中迎春花的柔软枝条,以及掉落在桌上的小黄喇叭似的小花朵,再一次感慨起时光的飞逝,“以前总道春日迟迟,如今却觉得春日匆匆,家里的水仙花都谢了,迎春也已开到极盛,再过些日子,翀哥又要去捡辛夷花苞做鬃人儿了。” 笑笑想起本次广告宣传画稿中的春川,是一望无际的布满浅草的春日山峦,而那清沁,则是桃花与杏花的花枝工笔特写。 “我这些日子没去香铺子,那广告宣传画还受欢迎吗?但不知是请哪两位画师来画的?”以前笑笑是负责请广告画师的,后来不知不觉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西子头上。 西子微微低首,饮下一口腊梅茶:“这次请的是山岚先生与醉墨先生。” 笑笑轻轻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丫头们都出去。 既然话题说到这儿,笑笑就不可能继续打哑谜:“醉墨先生从庐山回来后,倒是很少听你提及此人。” 西子握茶杯的手顿了顿,将目光别向窗边:“没什么可提的,我们几乎未说过话。” 这倒令笑笑有些意外:“这次不是请了他来作画吗?” “是我直接与思存先生说定的,与他倒是见面聊了聊作画要求,他似乎在有意疏远。”西子说这些话时,面色很不好看,别过脸去望着其他方向,笑笑甚至觉得她眼中隐约有泪花。 石醉墨在疏远西子,笑笑不免对其刮目相看。 但看西子此时的神情,似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笑笑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劝慰,此时若说石醉墨识大体,西子只怕更会冲破门第之见,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西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这个人,这个名字,我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笑笑从未见过这样的西子,曾经的温婉与慧黠都看不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了个没见过几面没说过几句话的男人,哀怨哭泣。 笑笑清了清嗓子:“人这辈子,总得经历几个过客,时间久了就淡忘了。” “我不知道他在庐山经历过什么,明明走之前不是这样的,我跟他说好了,”西子的声音有些哽咽,“等他回来。” 笑笑望着好友的样子,不觉心生怜悯,虽然深知有些话她此刻听不进去,但还是要说:“或许,他是在庐山认识了什么人,又或许是在庐山想通了什么事情,每个人都在慢慢变化着,包括西子你,时间久了就会放下。” “在庐山认识了什么人?他会认识什么人呢?”西子一阵焦急。 笑笑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得道的高僧,也说不定是通透的隐士,这些高人给了他一些智慧的建议,让他就此放下了某些俗念。” 西子听了笑笑的话,反倒松了口气似的:“他没认识什么旁的人就好,我就说么,在那深山中也不会有其他旁的人。” 西子竟然在担心石醉墨会遇上其他姑娘? 笑笑简直震惊,这件事居然让西子的自信心降低为零!笑笑深吸一口气:“温西子,你是最好的!你也能遇见更好的!” 西子似乎没有认真听笑笑的话:“既然我是最好的,他为何不理我?” “因为他不是最好的!”笑笑赌气说道。 西子沉默了一下,低声道:“瑛园,你对此还是抱有门第之见。” 笑笑轻轻摇头:“或许是吧,我本就是商贾之女,很多考量也只能从实际出发。想一想那些带给我们快乐的事情,你最爱吃‘峨之眉’的盐煎肉与蛋烘糕,还有我们那一晚在画舫上面玩儿,然后又去喝香雪酒玫瑰宴时,在扶荭水榭大家一起玩儿‘求真求险’,还有那件你最喜欢的海之神女的衣裙这些,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想吃想玩想穿,就能拥有了的。” 西子不语,但也不为所动。 笑笑继续说道:“你知道么,很多女孩子买回黑白版的《悦己》杂志,然后自己给那些首饰和衣裙涂上颜色,再剪下来贴在床头上,每日里看,因为那上面是一些令人憧憬的东西,有些要攒几个月的钱才能买到。”笑笑说着扶了扶额头,感觉自己此刻谈这些钱的事儿,西子更是听不进去。 西子有些疑惑:“瑛园,石先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潦倒,比如这次的广告宣传画,他一笔就得了三十两银子呢。” “我们难以一管窥豹,你们两个也并非孤零零的人,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家庭,先不提温家的富足强盛,只说石家,你可了解?他们家住在哪里?父母是否健在?可有兄弟姐妹?如若真有将来,是否需要你亲自来侍奉公婆?” 西子仔细想了想,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在学里除了学经商,就是学理宅,如今我母亲也放手让我学起来了,再锻炼个一两年应该不在话下。” 笑笑失声笑起来:“平常人家的理宅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家仆供你调遣,说不定要洗手做羹汤,河边洗衣裳,这些,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西子蹙了蹙眉:“石先生家不可能连丫头婆子都没有。” “说不定就是没有。”笑笑也不愿这样去揣度人家的家庭背景,但很多情况都得想到。 过了半晌,西子又说道:“其实咱们在大王庄的那些日子,我觉得很难忘,也很开心。” 笑笑摇头笑道:“的确很开心,那是因为咱们这些人团结一致,不计较太多。你记不记得,每回生火架锅都是瑞彩,每过段日子去茅厕撒驱虫粉也是瑞彩,下大雨时出去遮挡苫布是霓节,洗澡时准备洗澡水和清理澡盆的也是霓节” 西子也渐渐记起这些来,自己在大王庄负责的活计无非是洗菜刷碗扫地擦桌子而已,即便那样,每天还累得腰酸背痛。 “我们在大王庄仅仅呆了十几天,如果这样的日子要过一辈子,你是否会怀念少女时代美好的闺阁生活?”笑笑问道。 西子喝一口冷透了的腊梅茶:“只要在京都,我们这些好友总不会分开。” 笑笑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没来及想,又或许是因为太残酷而不敢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们今日会是好友?为何我们身边的好友是瑞彩芙蓉霓节这些人?而不是某一位高官小姐,也不是街口卖豆腐家的女儿,就近了说,在学里为我们送开水的那位姑娘,咱们都说她好,为何没能和她成为朋友?还有在大王庄时,帮着咱们一起干活的模糊婶的女儿,人又勤快脾气也好,我们为何没能和她成为朋友?” “并非我们势力!而是,与她们没什么可聊的。” “对,并非我们势力,只是与她们没在一个圈子,眼界和经历都不同,凑在一起讲些新鲜事儿也就罢了,在往深处谈就不知该说什么了。”笑笑用手指触了触桌上掉落的一朵小小迎春花,“正因为我们有很多交集,才会形成一个圈子。日后也会如此,如果大家都很闲,就会一起聊一聊风花雪月,如果大家都很忙,大概会在一起聊一聊生意,如果大家走的不是同一方向,就会可悲地发现,好友之间就没什么可聊的,坐在一起,只能不停地回忆过去。” 西子不语,内心仍然不认为画师与自己所在的商圈存在很大悬殊。 “再者说,成了亲就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你的伴侣是否会认同你的圈子呢,不仅仅是你的朋友,还包括你的亲戚,甚至你的原生家庭,也就是你的娘家。先不论身家财富,只说眼界格调,他是否会觉得我们沾满了铜臭气呢?”笑笑一层一层揭开了这些隐性的伤疤。 最终,西子说了一句:“容我想一想。” 肯想就是好事。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各自想着心事。 “若这一切都能解决,瑛园是支持我的吧?”西子迟疑问道。 笑笑则很痛快地点点头:“那是自然!若石先生是一个有家庭责任感又包容豁达的人,我会为你感到幸福。” 西子也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因为气氛有些沉重,笑笑便转了个话题:“咱们这次的香露一定会大受欢迎的,我尤其喜欢‘春川’中的春日气息,那青草与野花的香气。”笑笑拿起桌上摆着的“春川”——黛青与嫩绿相间的磨砂玻璃瓶,用曲线形成抽象的山川,很有收藏价值。 “奇怪的是,翀哥一直不主张在香露瓶子上下功夫,他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气味本身。”西子说道。 “这倒不像他的做派。”笑笑总觉得温至翀是个很在意外表的人,关于香露,除了味道之外,他对广告宣传也十分重视。 经西子这一说,笑笑也意识到,温至翀似乎对香露瓶子的设计极不在意,上一次会议就曾经说过缩减包装上的开支,尽量简化瓶子设计。 实在不知他在想什么。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惹情牵 ,意惹情牵, 是一种酒的名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种酒本身没有毒性,只是其中一旦加入人血, 就会使饮酒者产生强烈的幻觉。 这种幻觉会持续几天,甚至几个月。 中毒的人倒并不痛苦, 因为这种幻觉是让人动情, 陷入一种强大的迷恋中无法自拔——而恋爱的对象,便是酒中那几滴血的主人。 这酒的引子, 就是那么几丝情愫。 只要饮酒的人对此人稍微有那么一丝丝感觉,在酒精和血液的作用下, 这种感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最终身心为之倒塌, 达到生者可以死c死者可以生的至幻境界。 在这种巨大的迷幻般的幸福感中, 往往会百依百顺,听之任之。 若是为之想一句贴切的广告词,那就是:情不知所起, 从这杯酒开始。 ——云懿望着眼前琥珀色的波斯葡萄酒,眼眸的颜色逐步加深:“他走了?” 旁边的回复者报以肯定。 云懿冷哼一声, 啜一口杯中酒。 寿昌终于还是走了。 是不是所有从此酒中醒过来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选择逃跑。 他能走到哪里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背叛了唐起帆, 无论他回去了如何解释, 很多事情已经构成事实——在自己这些日子的循循善诱之下, 他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海意阁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甚至还不惜为自己谋划的假报丧之事大开方便之门, 哼,连楚殿秋都夸他是个做掌柜的好材料 他回不了海意阁了。 他哪里都去不了,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在逃的家奴。 云懿喝尽杯中的酒,觉得畅快无比,自己如今这个境地,有很多都是拜寿昌所赐——这就是他该有的结局,像个丧家之犬似的摇尾可怜去吧。 云懿微微蹙眉,早知道这酒如此好使,便该让唐起帆去喝。如今自己再找楚殿秋去讨要这种神奇的酒,对方却是一滴也不肯给了。 “师傅。” 云懿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眼睛漫过宽敞的画样室,停在此人身上。——是自己来到楚家之后,新收的两个徒弟。 没想到还能重新画样,也没想到还能跟海意阁对着干——这两件事都是云懿喜欢做的。 楚殿秋给了画样师傅绝对的自由,并不像海意阁那般,每推出个新衣裳的样式,还要那几个老古董师傅一致同意才行。——哼,那几个老货扼杀了自己许多好想法好意见,正好,这些都可以用到楚家来,然后拿出去与唐家对着干! 想想就觉得痛快。 比如花绦衣,不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吗? 云懿看了看徒弟呈上来的新纱,用手抚摸了一下:“不行,还是有些软。” 自己想要的是一种硬纱,记得当年在海意阁曾经用一种纺织失败的硬纱做过一条裙子,因为支撑感很强,那条纱裙子不用裙撑便是一种微微蓬起来的效果——可惜那几个老货不识货,都说这纱的质地看起来不大考究。 那帮迂腐的老东西! 云懿歪着嘴角一笑,这一回可好,昔日被唐家拒绝的衣裳,要反过来回击唐家了。 想想就有意思,云懿禁不住为自己暗暗喝彩。 一位徒弟小心翼翼地道:“师傅所说的纱,手边也没有现成的例子,咱们织坊上的人把握不好软硬火候如今海意阁推出了一款‘春之行’衣裙,便是用的硬纱,师傅所说的可是那一种?” “海意阁?”突然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云懿有些微微发怔。 徒弟答道:“是京都的大成衣铺,海意阁。” 在云懿纳闷之际,那徒弟又试探性的问道:“这款纱裙共推出了三种颜色,昨日才刚刚上市,师傅要看看么?”见云懿无语,便当是默认,于是就令人将衣架推了进来。 云懿放着被缓缓推进的新衣,脸上是难以掩盖的惊诧——这分明就是自己曾经做出过的纱裙款式?!海意阁这帮不要脸的东西,当初否定了自己的东西,如今又拿出来用! 自己当初做的是一件淡绿色的纱裙,因为尺寸较小,唐起帆又觉得样子可爱,便拿回去给她女儿穿了。——自己当初还曾偷偷觉得,这是唐起帆对自己设计的一种宠溺般的肯定。 如今想来,这一家子人真是奸诈恶毒,吃相还难看! 把淡绿色改成樱粉色,这就换汤不换药地照搬了?! 云懿震怒之下,站起身来,仔细看这一身新颖俏皮的春装,实在不敢相信,衣襟上的很多细小设计,与自己脑海中的居然同出一辙,这明明是最近才产生的灵感! 紧接着,另外两个颜色也被人推进来,这下子云懿完全忘记了愤怒,因为此时的惊讶已经替代了愤怒。 柠檬绿? 这分明是自己在去年秋天见到青柠檬时产生的灵感!自己当时就想用这种颜色来做纱裙子的!他们!海意阁的那些家伙是怎么偷来的?! “柠檬是去年才上市的吧?是吧?!”云懿问自己的徒弟。 徒弟也不知师傅为何突然问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想了想,才点头道:“是啊,那柠檬是稀罕水果,徒儿至今还没见过实物呢。” 云懿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脑海中的设计稿,那颜色便是因为看见青柠檬产生了灵感,于是就想着再寻找一种水果做成清新的颜色系列,下一个颜色就是明亮而有吉庆色彩的橙子 明橙色!!! 云懿捂着自己张大的口,惊诧地望着推进来的第三件衣裳——明橙色纱裙!!!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不不,这只能是巧合。 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还没有画出来,而且也并没有把想法与其他任何人分享过! 海意阁的人不可能钻进自己的脑袋里去偷窃答案! 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巧合?! “师傅,您身子不舒服么?”小徒弟望着险些晕厥过去的师傅,担心问道。 云懿被徒弟扶着坐下来:“我没事。只是,海意阁这回来势汹汹,咱们殿秋堂得快速想出新的衣裳样子与之抗衡了。” 这大概是笑笑做的最坏的一件事。 但若是针对云懿,似乎最坏的手段也成了仁慈。 笑笑还记得小学时候的一年夏天,常能在街上看到穿微蓬纱裙的女孩子,尤其以柠檬绿与明橙色居多,那种透明纱纱的感觉,很有些公主范儿。 这些裙子大概就是云设计师在海意服装公司捞到的第一桶金,之后ray便一发不可收拾,在服装设计领域拿到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奖项。 那就从这些纱裙子入手吧,此刻恰好是春天。 柠檬绿与明橙,这两种颜色不知在古代是否会受欢迎,笑笑还是谨慎地加了一款春天必不可少的樱粉色,上面印着一片一片野山樱的花瓣,很有少女感。 ——笑笑的画样工作室就设在院子里的东厢房,“春之行”衣裙刚刚发布几天,就收到了不俗的战绩,工作室自然要开一个小小的会议庆贺一下。 笑笑已经从之前开设的那些学习班中挑出了几个出色的学员,作为自己的助手。 此刻,那个常有好点子的印儿开心说道:“就连那些搭配裙子的首饰也卖得相当快,无论是手腕连手指的樱花手链,还是青柠檬的耳饰和戒指,很多姑娘都抢着买呢,尤其是那个趴在大橙子上的猫咪禁步,我在集上都看见仿造品了呢!只是做工格外粗糙。” 花穗也笑道:“姑娘的画刊功不可没,在我们绣坊里,好多绣娘都把‘春之行’这一页剪下来保存呢!” 大概因为这裙子的首创者是云懿,笑笑的成就感来的并不那么充分,倒是这些边角饰品的成功让人很开心,毕竟是自己的原创。 “若是再进一步开发‘春之行’系列,你们可有什么想法?”笑笑问道。 几位助手众说纷纭,有说再增加几个颜色的,也有说再增加几种饰品的,还有说将眼下的一切固定,然后继续推出夏秋冬系列的。 笑笑微微颔首:“我倒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可否尝试推出这一系列的男装。” 这个想法颇为大胆,因为京都的成衣铺子几乎都是以女装为主的,相对而言,男装式样要简单很多,颜色也不过就那么几种。 “咱们海意阁有一家专卖男装的铺子,生意远不如女装铺子,别人家的铺子怕也是如此。”花穗说道。 笑笑继续补充说道:“咱们除了男装铺子之外,我倒希望在那间最大的海意阁里增设男装。” “姑娘,您的意思是说,在女装铺子里加上男装?那还怎么卖呢,姑娘太太们可不好意思来了,又要量身段,又要试衣裳的”有一位助手说道。 “我们可以把男装设在一楼,女客们若要试衣裳什么的,可以上二楼三楼,再者说,逛女装店的男子其实很少,我之所以这样设计,是为了让那些太太们随时给自家的男人挑衣裳。”笑笑说道。 几位助手闻言,纷纷点头,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印儿又问道:“姑娘方才说,要给春之行系列增设男装,这些蓬蓬纱怎样做男装呢?还有这些鲜嫩的颜色,要怎样用在男装上呢?” 笑笑微微一笑:“我是这样想的,那些赶时兴的男子定然都是些年轻人,所以我将这一系列的顾客锁定在二十岁以下的男子。” 春之行系列的女客,实则也是锁定在年轻女孩子身上的。 “这些纱的质地自然要柔软服帖一些,可以作为男装的纱罩衫,里面配雪白的里衫即可。”笑笑继续说道:“颜色上依然以这三种色为基础,但要将颜色加深加重,比如柠檬绿,我们可以加入深绿和苔色,再比如明橙色,我们可以加入沉香与秋香色。” 一位助手大胆问道:“那樱粉色呢?无论怎样加重,都不适宜男子。” 笑笑为此也颇为难:“所以才找大家过来商量这个事情。” 几位助手认为笑笑的想法很好,于是便都埋头思考起樱粉色的改动。 不一会儿那印儿率先说道:“姑娘何不考虑夜之樱呢?女装的樱粉色乃是晴日里的樱花,而男装的樱粉色则是暗夜里的樱花。” 笑笑的眼睛闪闪发亮:印儿,你是星巴克春日樱花系列派来的设计师吗?! 这样一来,男装的设计也极尽完美。春之行系列的男装女装,几乎可以媲美情侣装了。 印儿继续说道:“男装的夜之樱可以用夜蓝色为底色,上面绘上白中泛粉的樱花。” 笑笑正要为此想法拍案叫绝,突然见鹅梨急匆匆走进来道:“姑娘,温家的人要来见您,说是有急事禀报!”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浮出水面 ,温家来的人, 却不姓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望着眼前这位面相老成的紫衣少年:“紫述?” 紫述与笑笑年纪仿佛, 是温西岫口中最为稳妥的弟子,是一众学徒中的大师兄。 笑笑此刻与其在竹里馆第二进院会面,这里也算是竹里馆的会客厅了。 紫述并不多言, 只从怀中掏出一只香露瓶来, 乃是抽象山峦形状的磨砂瓶,颜色是粉红橙黄到清水色的渐变, 很有些桃杏的俏皮清新。——正是香铺即将推出的“清沁”。 “莫非是清沁出了问题?”笑笑率先问道。 “唐姑娘请先闻闻看。”紫述亲自打开瓶子交给笑笑。 笑笑在瓶口轻轻嗅了嗅:“初闻并无不妥。” 紫述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直接道:“前味中味与真正的清沁香露并无二致, 问题就出在后面。” 笑笑闻言, 将那香露直接涂抹在了手腕上,并晃动手腕助其挥发,青涩的青苹果味道扑面而来,在一阵阵果树花香的催动下, 味道很快抹平其棱角,转为饱含朝露的杏花香,花香中又含有淡淡的杏子气味, 这股花果香将延续许久 笑笑记得这款香露的尾声, 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清甜味儿, 仿佛水蜜桃汽水冒出的气泡,又仿佛少女们在春日里穿着白衬衫。 耐心的等待过后,一股陈敛的檀香飘然而至, 令人猝不及防。 “怎么会有檀香气?”笑笑问道。 “大批调制的香露全都是这样。”紫述声音有些激动, 还有些惭愧。 “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笑笑先不问责。 紫述的头低低垂下:“总不能把檀香从中剥离出去。” “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谁手中的配方出了问题?”笑笑知道这些香露是有几位调香师的配方凑在一起制成的, 因此,这细微的差别一定是由于某个人的不小心造成的。 “姑娘还请恕罪,在下不知”紫述抬起头来,与笑笑四目相对,“先前试调试的几十瓶都没有问题,后来制成的大批未装瓶的香露也不成问题,只是,就在昨日,在下出于小心,又将那些香露检验了一遍,结果就发现” “既然装瓶之前不成问题,那就是有人动了手脚。”笑笑不得已作出这个论断。 紫述点点头:“一定是有人在装瓶之前,在里面加了少许檀香。” “可以确定那人的作案时间吗?” 紫述迟疑道:“进入调香室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唯有我们三人凑在一起才能进去,并没有谁单独进去过除非有人私自配了钥匙” “但说无妨。” “在下于剩下的香露底部发现了少许檀香屑,实在不知是何人于何时加入了此物。”紫述此时脸色胀红,恨不得跪下来谢罪,但笑笑接下来的口吻又令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这款香露被加入檀香之后,除了气味之外,其他方面会有什么改变吗?”笑笑谨慎地问道,“比如说,这样更容易变质,或者会让人皮肤不适,甚至,檀香与其中的某种香料加在一起,会产生毒素。” 紫述摇了摇头:“就在下所学,这些加在一起并无不妥,只是,这香露会因为尾味的沉重而变得平庸,失去了‘清沁’本该有的轻盈。若是师父在,这些香露都要被舍弃的。” 笑笑坐直了身子,自从自己加入温家香铺以来,香露生意一直顺风顺水,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麻烦。 或许曾经在调制过程中也有过麻烦,但当时有温西岫在,这些所谓技术问题全不是问题。 “翀少爷呢?”笑笑问道。 “昨天连夜就派人去滇医馆找翀少爷去了,谁知对方却说少爷前几日就病愈回来了,也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本想着一大早就跟大姑娘禀报,谁知大姑娘也不知有什么急事,早早的就离了府,在下实在没法子,只得前来贵府与唐姑娘商量了。 ” 笑笑的手心不由的渗出汗来,今日是正月里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新香露上市的日子了,连广告牌都已经提前十天摆在铺门口了。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好了似的。 “我这就随你去温家。”笑笑立起身来,准备去现场一看。 马车上,笑笑还问那紫述:“你可有迦南的消息?” 紫述叹气:“迦南脾气过于耿直,其实他是最忠心于师父的。” 笑笑一时无言,又问道:“若是重新来配置,大批的香露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原料齐全的情况下,大约需要十日。” 笑笑又问:“那配方一共分散在几人手里?” “四人。分别是翀少爷c迦南c月鳞和在下。”紫述回答道。 “如今迦南已走,他的方子由谁掌握着?” “翀少爷。”紫述再次回忆了一遍迦南离开时的情景,“从未见翀少爷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当时迦南负气将自己管理的配方匣子摔在地上,就扬长而去了。翀少爷只说这类错误绝不可再犯,又令我们所有人重温一遍即将推出的香露,说是有问题早发现,别把错误带到新的一年。” “你是说你们又重新配置了一遍香露?咱们即将推出的所有的香露?!”笑笑从未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对,大概重新将二十几种香露过了一遍,还好,味道丝毫没有走样。”紫述望着笑笑,隐隐有种要出大事的感觉。 “你们在重温这些香露配方的时候,有没有进行过反复校对?” “是的,翀少爷很重视这些,说关乎香露味道的事情,一丝一毫也不能马虎。” “你们可将那些配方抄写出来互相传看?!” “那倒没有,再说师傅也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那你们怎样校对?总要进行口头商量各种配比吧?” “对有些方子,曾经反复校对过比重,就是当场口头来说的” 两人正说着,马车就停下来了,温家到了。 “温至翀住在哪个院子?咱们先去找他。”笑笑率先下了马车,“派人向温三爷打个招呼,让他也赶去那里。” 紫述一时不解唐姑娘为何对翀少爷突然改变了称呼,此刻只好不知就理地引领着唐姑娘来到了翀少爷所居住的眺听斋。 ——笑笑还是第一次来到温至翀所居住的地方,乃是一座幽静而讲究的二进院子,地段极高,处于一座山坡之上,门前挂着的对联恰好写了:人幽宜眺听,目极喜亭台。 温西巅已经等在了门前。 “温三哥,我们香铺子里出了急事,如今实在联系不上翀哥,但急需的一道配方就在他屋子里,不知能否让其身边的人帮忙取出。”笑笑尽量让自己语言和缓,且不想让别人听出自己早已怀疑上的温至翀。 温西巅定了定神儿:“随我进来吧。” 此刻,院子里的书童早已迎了出来,温西巅笑呵呵道:“振羽这些日子大好了,一直在医馆里叨叨着要看他那些香谱,还有几样香方,对了,让把他那琉璃蒸馏器也带过去呢。” 书童似乎也有些日子没见过温至翀了:“劳烦三爷了,我们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么?” “还得再过五六日,说这一次就能把病根儿除了。”温西巅面不改色地微笑道。 书童念了句佛,边笑边领着大伙儿走进院子。 笑笑在心里不觉暗暗佩服温西巅,居然这么快就编出一个顺理成章的谎话来,要不然几个人还真难走进这个院子呢。——毕竟主人不在,几人冒然闯进去,倒仿佛在拿赃似的。 书童打开了西厢房门:“我们爷平日都是在这里调香的。” 屋子里整整齐齐的,除了桌上的各种蒸馏器具以及瓶瓶罐罐的香露之外,靠墙是一面很多开门的柜子,如今那些柜门都被锁着。 温西巅停在柜门前观察一阵,沉着说道:“振羽说,在二排第二只柜子里有些香方,锁在小木盒子里,让把盒子直接拿过去。” 小书童并不疑他,取钥匙打开了柜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笑笑虽然猜到了这些,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或许是放在第三排第四个柜门里了,打开。”笑笑这才发现,温西巅选择的都是锁头十分粗重的柜门。——特意用这样的锁,里面锁的应该都是比较珍贵的东西吧。 果然,这扇柜门被打开,里面依然是空的。 小书童挠了挠头,一时不解:“这里面的东西去哪里了呢” 正诧异着,忽听三爷沉声道:“将柜子全部打开。” 小书童被这语气吓了一个激灵,颤巍巍掏出所有的钥匙,将柜门全部打开,打开的结果更令他吓得直尿裤子——整面柜全部空空如也。 小书童跪倒在地上:“三爷饶命啊,小的可从未偷偷打开过这些柜子啊!这些钥匙都是库里看管着的,若非三爷过来,小的也不可能随意拿到这些钥匙啊!” 温西巅背手立在这一片空柜之前,谁也看不到其表情。 笑笑站在其身后,也望着这一片空荡荡的柜子,只觉得一阵触目心惊,最后又由心底生出一阵心寒。 温至翀走了,带走了所有的香方,带走了温家将要在之后一两年里推出的所有香露配方。 ——他与那些调香师重温香露配方时,曾经与大家进行过口头校对,以温至翀的记性,记住这些口头香方又有何难?况且,他又特意留了心。 紫述也终于明白了一切:“此刻若是彻查,是否还能找到此人。” “我们是亲人,并没有契约在身,查到又能如何。”温西巅高大的身影慢慢踱到门口,“明日二月初一,即是京都各家香露推出的日子,我们的竞争对手即将水落石出,而他,应该就隐藏在这家香铺的幕后。”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8.买断清沁 ,三月初一, 天光还未全亮,木琴巷笼罩在早春的薄雾之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笑笑穿了一袭淡蓝色的如意牡丹纹通海锦斗篷, 戴了月白色面纱, 同小笛儿等候在温家香铺的门前。 在笑笑身后,已经排了一支长队。 这些人都是温家香露的拥趸者, 每到双数月的初一, 在香铺子门前都会上演这排队竞买香露的一幕。 “幸好咱们五更天就来了, 不然还排不到前头呢。”笑笑身后, 是一个戴着藕荷色面纱的女子, 只露出一对神采奕奕的大眼睛。 笑笑伸脖子看了看长队中段的一位中年太太,不由说道:“只是辛苦了魏伯母,今日也要起个大早。” 藕荷色面纱的女孩儿笑道:“我娘一向都早起的。”——原来此人正是瑞彩。 站在瑞彩身后,是一个高个子戴着粉红面纱的女子:“我很少戴面纱, 感觉憋得慌。” 瑞彩看了看说话的澹台芙蓉:“谁让你带双层的, 那肯定憋得慌啊。” 澹台芙蓉急忙嘘声道:“总不能让别人看到桃叶渡的姑娘来温家香铺买香露啊!而且一买还买那么多!” 瑞彩摇头笑道:“早说过让你派个丫头过来!” 澹台芙蓉立直身子, 优雅地掸了掸捻金凤尾缎的五彩裙子:“那可不成,我得陪着你们,要论炫富的能力, 谁能比得上我澹台添美呢!” 这回换身后人嘘声了:“小点声吧, 人们都听到你的名字了。” 这人倒没有带面纱,穿着银灰色镶着黑珍珠的胡服,正是霓节;霓节身后的, 则是舒颜, 罕见地穿一件锁丝绣富贵竹的斗篷;舒颜身后亦是几个衣着华丽的姑娘或公子, 笑笑认得其中一个正是西子的丫头浣纱,还有一个是傅珠 辰时一到,香铺大门如约开放。 笑笑是离大门最近的“顾客”,在她身后,那一支长长的队伍几乎占了半条木琴巷。 笑笑并未直接进门,而是立在门口,望着面前熟悉的伙计,以及亲自接待众人的西子与紫述,朗声说道:“不知道我要的货是否备好了?” “英姑娘的货已经备齐了!十大瓶‘春川’,五十大瓶‘清沁’!”伙计也大声说道,声音洪亮得令后面的队伍都能听到。 队伍里很快就议论纷纷起来,十大瓶?五十大瓶?这姑娘买香露是拿来喝的吗?! 这一大瓶香露就要十两银子,六十瓶就是六百两!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吧。 唐笑笑的土豪之举令大家连欣赏温西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便听温西子笑道:“英姑娘要回长安探亲,自然要多带些礼品才是,只是小女子也未想到,英姑娘竟有这么多的姊妹!” 众人心里一阵吐槽,是啊,这英家的女孩子可真多啊!这么多女孩子一起用香露,那家里得香成什么样啊? 还有还有,为什么“清沁”要得这么多呢!你都买光了,轮到我们时没有了可怎么办?! “英姑娘”恰巧也说道:“前儿用了你们的试用装,实在喜欢‘清沁’的花果香气!尤其末尾那一股子栀子花的味儿,特别好闻!我们家那群姐妹都是活泼的女孩子,尤其适合这些甜香!‘春川’也是好的,更适合气质优雅的女孩子!” 众人眼巴巴看着“英姑娘”递了一张大银票给伙计,然后就收到了一只精制香露匣子,里头大概整整齐齐码满了香露吧,真是让人羡慕啊。 等那戴着面纱的英姑娘与丫头袅袅离去时,队伍中还有人好奇问道:“你们是从哪里闻到试用香的?我们怎么没看见卖的?” ——温家香露的试用香是不会提前公布的,为的就是这份等候揭晓的神秘感。 笑笑临时编了个瞎话:“我是《悦己》杂志的幸运读者,集齐了一千本杂志才有幸得到抽奖机会的,而这次的礼品偏偏就是温家新推出的香露!” 笑笑的话很快在队伍里被传开了,并且传的越来越离谱,最后演变成“集齐十万本《悦己》,也许能提前体验温家香露。” 众人用仇视的目光瞪了一眼笑笑的背影,继续心仪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瓶香露。 排在英姑娘后面的那位穿紫色影金裙的女子张口就各要了十大瓶香露。 然后就是那位穿凤尾五彩裙的高个儿女子,穿着很夸张,声音也很夸张:“如果‘清沁’香露是花果香,那可就太好了!我要一百瓶!我的世界离不开香露!屋子里要用上,院子里要用上,园子里也要用上,马车里也要用上!我的地盘儿啊,哪儿哪儿都必须得是香喷喷的!!” 澹台芙蓉不理会众人喷火的眼睛,让几个丫头平端着一瓶一瓶橙粉色的山峦香露瓶子,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澹台芙蓉心里也捏着一把汗,让那些丫头走路都小心着些,别把香露瓶子给打了。原因却只有自己清楚:摔了香露瓶子是小,问题是,这些瓶子里全都装着清水,根本是一百瓶混淆视听的冒牌货。 被成功混淆了视听的众人:香死你算了!再有钱也遮掩不住你的庸俗!你不配用我们的香露!你不配用温素履的香露! 有了澹台芙蓉这一出,后面的几位“熟托儿”也不好太过夸张,少则五瓶,多则十几瓶,渐渐就把“清沁”买了个差不多。 瑞彩的母亲魏太太笑眯眯地让人各提了十瓶香露离去,后面队伍里的就全剩下“生肉”了。 排在后面的那位姑娘开开心心道:“我各要两大瓶!” 西子对其微微低首道:“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清沁’香露的大瓶已经售罄,如今仅剩下小瓶装了。” 姑娘略略有些失望:“一大瓶相当于十小瓶,那我就先要十小瓶吧!” 后面的队伍听说卖完了大瓶香露,终于忍不住急了:“不成!你们前头都买好几十瓶,那到我们这儿岂不是要卖光了吗!!” “就是的!从现在开始,每个人只能买一小瓶‘清沁’!”人们纷纷提议,简直群情激昂。 买香露的姑娘终于迫于无奈,让了步:“那就先要一小瓶‘清沁’吧,等过阵子我再来买。” 西子也只好赔笑道:“恐怕大家要等些日子,这款香露中用到的栀子花,乃是一种南国特殊品种,路途遥远,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大家一阵失落,又不禁对这款香露更加期待起来。 西子吩咐伙计们为队伍中的每一位顾客分发试香纸,闻着怡人的香气,众人的等待就不那么枯燥了。 果然,试香纸一拿到手,众人大多和颜悦色起来,有的在仔细品味香气,有的则与队伍中的其他人议论分析起这两款香露的特点,总之,气氛缓和了不少。 ——实则,西子口中所谓的“南国特殊品种的栀子花”,就是平日常见的小叶栀子,味道较之大花与雀舌更加清芬一些,即便是这样,紫述在剩下的这几十瓶“原装香露”中仅仅加了极其微量的栀子花露,生怕冲淡了桃杏的清新,又加入了极少量的白桃与青杏。 的确,在这重重改变之下,今日人们买到手中的“清沁”已经化为了另外一种味道——最起码摆脱了檀香的滞重,保持了花果香露的轻盈,但却失去了桃杏香露之前的纯粹感。 没办法,温至翀掌握着这道香露原本的配方,温家此刻要做的就是——即使颠覆这个味道,也绝不能被其牵着鼻子走。 只是,眼前的道路依然茫然,虽然目前的“清沁”不会被温至翀掌控,但紫述等人也无法知道它的全部配方。 此刻唯一的转机是——温西岫曾经以这款香露为例,亲自带领着迦南与紫述熟悉花果香露的配比,令这两位徒弟每人掌握了一半配方。而这些,温至翀恰巧并不知晓。 这应该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也就是说,咱们只要找到迦南,就能再现这款香露。”笑笑是这样问紫述的。 紫述点点头:“将香露再现之后,再按咱们彻夜调配的成果,逐步加入微量栀子花c青杏与白桃,香露就完成了。” 所以说,眼前只能靠这分装了四百多个小瓶的“清沁”扛着,为了拖延时间,假意让那些“土豪”将所谓的大瓶清沁香露买断,又编造了南国特殊栀子花的谎言 西子长长吸了一口气:“那今后我们怎么办?到了四月,我们的重头戏‘四佳人’,不知道会出现在谁家的铺子里”西子始终不相信温至翀会在其中捣鬼,“也许,翀哥是临时有事离开了,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并没来及同咱们说。” 笑笑也希望是这样,但显而易见,这个想法过于天真。 紫述也一时无言。 几人正无言僵立着,突然见另一位调香师月鳞急匆匆跑进来道:“朱家!是朱家!” “朱家?香粉朱家?”西子疑惑问道,这个朱家并不陌生,因其曾与温西岫谈论过从温家进货香露的事情,但温西岫一直想做到纯粹,便没有答应。 “朱家推出了什么香露?!”紫述问道。 “冰融,和,花声。”月鳞一字一顿地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慨。 冰融,花声——这两款香露原本与春川c清沁构成了二三月香露拟定的四款,但因为考虑下一期的重头戏,便减为了两款。 这一点,温至翀曾经向笑笑反复强调过。 原来,是别有他用。 月鳞从怀中掏出两个雪白瓷瓶,虽然不及琉璃瓶剔透直观,却也光润可爱。 “琉璃香露瓶是我四哥申请过首造司的,因此,别家香铺根本没资格使用。难怪,翀哥近日总让节约开支,让少在瓶子上花功夫”西子喃喃地自言自语,“咱们已经没了方子,若是再没了瓶子,温家香露就什么都没了。” 笑笑已经打开了面前的白瓷小细瓶,一股子浸满了霜雪的水生花香,渐渐蔓延开来,这便是“冰融”,当初这款香露的构思大多来自温至翀,而温西岫则为这款水生花香露添加了霜雪的气息。 紫述此刻则拿着另一只白瓷瓶,是一朵花朵形状的小白瓶,深深嗅着:“是夜露与玉兰的香气,一波又一波有弹性的花香,仿佛深夜掉落的一片片花瓣。这,明明就是咱们的‘花声’!这种弹性的花香,还是当初唐姑娘提到的,被师父研究了半年之久,才渐渐找到了香味的游徊之感。” 渐渐的,谁也不发一言,大家都沉默下来。 西子突然被迫接受这一事实,有一种冷不丁被人抽了一巴掌的感觉,此刻软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 “我觉得他们的瓶子不好。”笑笑提起一口气,突然说道。 众人抬眼看了看笑笑,仍旧不语。 笑笑却固执地继续说着,仿佛在自说自话,又仿佛在试图鼓舞士气:“如果是我来设计,即使没有琉璃瓶,瓷瓶一样可以做到别具一格。比如‘冰融’,我们可以把雪白瓷瓶的瓶盖做成一片雪花形状,瓶身则是一只抽象的小雪丘;如果是‘花声’的话,我会使用黑紫釉瓶,然后在上面手绘一树白玉兰,片片花瓣随风飘落。” 这些想法是挺好的,但大家此刻无暇分析这些。瓶子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两瓶香露已不再属于我们。 笑笑拍了拍手,唤起大家的注意:“我是想说,我们的想象力永不停歇!无论是关于瓶子还是气味,我们都可以拿出更好的!”笑笑望着诸位的眼睛,“我们有很多温四哥当年研制的半成品,也有一些他不曾展示于众人的成品!更重要的是,还有你们。” 笑笑的眼睛望着紫述和月鳞:“温四哥曾经说过,紫述的基本功最扎实,且毅力惊人;月鳞的思维最跳跃,常常能调配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奇香;还有迦南,他是最有闻香天赋的调香师,能够辨别出几千种极其相似的味道。” 两位调香师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神情坚毅的唐姑娘,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再继续低迷。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9.香露主题 ,二月二开学, 笑笑并不同往日开学那般惊喜, 大概是香露的事情未了,心里便总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值得庆幸的是, 杂志社的工作已渐渐步入正轨, 笑笑也从几位编辑之中选到了中意的总编,每一部门又分别设了主编, 正常情况下,只要这些人各司其能,杂志社就能够正常运转。 开学当日, 笑笑又专门去拜访了童山长,与其商议并改进了九山旅游计划——此时的九山正值一片如火如荼的建设当中,以大王庄为中心的甜水镇一带是最先开发的项目,如果顺利的话, 到秋季就可以迎接第一批游山的客人了。 剩下的时间, 笑笑几乎都给了温家香铺。 原定的每十日一次碰头会, 改成了每日一次, 笑笑和西子晌午散了学就直接去香铺子报到,利用一下午的时间来商量对策。 几个人怕影响香铺二楼做生意,索性将香铺子后院的一间屋做了会议室, 窗前正有一树粉白杏花初放, 此刻的人们却无暇欣赏。 “对于‘清沁’的香评, 并不算好。”月鳞将一本《画眉桥》放在桌上。 ——《画眉桥》也是一本新兴杂志, 自从笑笑推出《悦己》之后, 市面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杂志画刊, 在时尚休闲品类中,唯一存活下来的杂志便只有《画眉桥》了。 “画眉桥”本是一间成衣铺子的名字,这本杂志正是由衣铺老板曲先生办的,每月初推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很懂得扬长避短,全书并无图片,也无新闻采访类的内容,简单来说,这本杂志就是一本“评论荟萃”。 杂志社有几位特邀的尖锐写手,同时也吸纳读者们的来信,内容全部针对时下各种流行商品:布料,成衣,香露,脂粉,发型,簪钗,美食 大家各抒己见,有热情褒扬的,也有冷面针砭的,还有负能量吐槽的,因此常常会看到诸如此类的短评内容:如今常能看到梳“双燕髻”的少女,袅袅婷婷,如乳燕翩飞,为料峭的京都平添暖意美感;时下兴起的波斯宝石戒指璀璨夺目,但宝石过大则似西域商人,不若小颗精致提神;桃叶渡推出的广袖衣衫虽有晋代遗风,却过于拖曳,累赘可笑,赴一趟宴就成了揩油布;“宜花小馆”将油菜花做成冲菜,呛辣冲口,委实难登“花馔”大雅之堂 除此之外,又有长篇大论如《梁祝之后,无戏可看》c《海意阁蓬蓬纱裙的困惑》c《初春的一抹嫣红——我的第一管宫粉梅口脂》c《爽口绵腻要哪般——尝土豆泥裹脆笋丝有感》 这款小杂志的销量居然越来越好,如果说《悦己》是京都时尚的风向标,那么《画眉桥》就是对京都时尚的用户反馈。 西子拿起桌上的杂志翻了翻,找到香评的那一页,直接念了出来:“虽说“清沁”洛阳纸贵,但有幸闻到其气味之后,却难掩失望,前段薄淡透明的桃杏气味令人惊喜,但后段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失去了素履香露一贯的和谐感。怀念当年的‘八行书’,同样是杏花,却可以香成月夜的幽思,令人久久不忘。” 几人被这评论说中了心事,此刻也唯有沉默无言而已。 “这又是那个香承仙人写的?”紫述提出一个名字来,此人算是颇为人所认可的香评师。 西子又翻了翻下页:“后头还有两个称赞朱家香露的短评,我就不念了。” 四人不语良久,笑笑说道:“幸好这款清沁只有几百小瓶流出,并未流传太广。我们之前也并非没有推出过失败的香露,这款香露作为绝版,以后永不调制推出。”见大家的神情沮丧,笑笑只能努力鼓舞道,“大家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下一期香露的推出上吧!” 想到下一期香露,众人的神情更加沮丧了些,紫述叹了口气道:“四佳人香露匠心独运,且其中还有两款古香,是可以媲美‘隔云端’的传世之作,我们,能拿出什么呢” 西子想到这些,眼眶都有些红了,只觉得对不起四哥。 月鳞只在那里叹气:“这四款香露不仅味道上乘,而且还有巧思,我至今觉得四条美人屏的设计相当新颖可爱。” 笑笑立起身来,认真注视着自己的三个伙伴:“在战略上藐视对方,在战术上重视对方,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 另外三人还是哭丧着脸,又听笑笑说道:“起码跟对方相比,我们有一个绝对的优势!” 听见优势,三人都不觉抬起头来看着笑笑。 “最起码,我们知道对方的底牌。”笑笑一字一句说道。 几人闻言,眼睛亮了亮,但仍有些不明就里。 笑笑认真说道:“起码我们知道,对方在下一期推出的香露系列是‘四佳人’,这是一款以古代四大佳人命名的香露,每一种香露都代表了一种风情的佳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推出能够优于对方的香露,就算一时在制香实质上无法超出对方的水平,但在创意上一定要比对方大胆新颖!我们要做的,就是力克‘四佳人’!” “可是,他们有古香,还有师父专门提炼的各种白花花蕊的香露,那可是香气中的极品。”月鳞有些打退堂鼓。 “我们不谈香方,先谈创意。”笑笑坐下身来,拿出了之前关于“四佳人”的资料,将之铺在桌上,与大家分享。 西子只看了一眼,就叹了口气:“还记得与四哥一起讨论‘四佳人’时的情景,那一日特别热,瑛园还给我们每人做了个百草香囊。” “不谈香方,先谈创意。我们若是专注于望洋兴叹,就不必坐在这里开会讨论了吧。”笑笑再次申明,然后自顾自地拿起一张资料来,“本朝认定的古代四大美人是:绿珠c班姬c昭君c花蕊夫人。那‘四佳人’的香露,便也是按照这种分类方法来设计的。” “莫非四大美人还有别的说法?”西子问道。 “嗯我以为这里头总该有西施的。”笑笑偏了个题,继续说道,“目前我们要思考的是,我方要推出几款香露?这些香露要凑成一个怎样的主题系列?要怎样设计才能令人觉得更高一筹。” “已是四位绝代佳人,我们还能怎样更高一筹呢?花系列果系列意境系列,无非这些。”月鳞仔细想了想,“桃叶渡推出了二十四番花信风的香露,每一个节气推出三款,很受好评,我们就不好再纯以花香来命名了。” “好,那么花香的创意可以作废。”笑笑边说边做着笔记。 “之前咱们推出过‘信系列’,还推出过‘山水系列’,年宵花是用的‘词牌系列’,若是依然从这类角度来入手,便可以避开与朱家的对比。”紫述低声说道。 “即使咱们避开,只怕这些人还是要拿出来对比的,方才我就看到有人拿他们的‘花声’和咱们的‘清沁’对比。”西子说完又纠正道,“不,明明是咱们的‘花声’。” 笑笑没想到,自己也要被迫去玩左右互搏了。 如今要被迫想出新的香露主题,来对抗自己曾经绞尽脑汁设计的香露主题。 这件事比设计成衣还要难,那些配方并非自己可以控制的。 笑笑喝了口苦丁茶提神,试图颠覆大家的想法:“我们要做的是战胜对方,而非避开。我们想办法胜出,并不是因为惧怕那些评论,而是,我们必须胜出。” 三人听见这话,都不再言语,眼神却坚定了许多。 “全元龙朝最好的香露在木琴巷,在温家。”笑笑不希望这个说法有任何的改变。 等温西岫回来,这些都不会变。 紫述月鳞也希望这些不要变,月鳞道:“如果师父在场,他会怎么办呢?” “师父也是先开会拟定好香露主题,再按照计划决定它们的味道,”紫述说着,眼睛里便焕发出了神采,“记得师父还有很多调配成功的香方,有时候香露主题一旦定下基调,师父就能立刻选出一两瓶香露与之相配!” 笑笑点点头:“我之前就曾说过,我们手中还有许多温四哥不曾展示于众人的成品香露,还有一些因他挑剔便束之高阁的香露,这些我们都可以用到。” 几人想到这些,心里也都渐渐有了底。 西子咬了咬嘴唇,不再盲目沮丧,努力专注于此刻的创意讨论:“说起这次的主题,对方选的是‘四佳人’,这还是第一家推出人物系列的香露。人乃万物之灵,我们不可能用花草诗词等等来与之媲美,因此,若要力克对方‘四佳人’,我们也只能走佳人香露的路线。” “我也是这样想的。”笑笑点头。 “他们做人,我们做神仙可好?”月鳞灵机一动,“我们可以推出嫦娥c洛神c青女c精卫等神女,这样不就高他们一筹了?!” 乍闻之下,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笑笑还在纸上将这几位神女的名字写下来,仔细考量一番:“初见这些名字,你们有何感觉?” 紫述皱着眉头道:“恕我粗陋寡闻,这些名字虽然听说过,但我也仅仅知道嫦娥奔月与精卫填海的故事。在下拙见,这些故事虽然令人称叹,但却并不适合制成香露” 西子也说道:“其实,古代四大佳人已让我觉得遥不可及,这些上古神女更让人觉得缥缈虚无了。” “如果我们就从身边的人入手呢?”笑笑陷入思考。 “身边的人?”几人一时不解。 笑笑心里也只有个大概轮廓而已,此刻便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们先说说这古代的四大佳人,当初我们是赋予了她们每人一种气质的,那是在美貌之外的另一种独特气质:绿珠的贞烈,班姬的才华,昭君的大义,花蕊夫人的风情。” 月麟接下来说道:“所以,师父为绿珠调制了昙花香露,为班姬选了富有晚桂气息的古香,王蔷的也是古香,乃是极富西域色彩的天竺葵,至于花蕊夫人,则以香点题,用了各种白色香花的花蕊来调香,香飘十里,经久不散。” 听到这些无法企及的香味,笑笑深呼吸了一下:“我们并非一无所有,反正温四哥的其他香方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当他从未离开吧。” 西子率先问道:“瑛园方才说的身边人是指” 笑笑却抓住了思维中的闪光点:“西子,我且问问你,方才我们提到的四大佳人的那些特质,你可喜欢?” 西子被突然一问,不觉发怔。 笑笑循循善诱说道:“我是说那些所谓的贞烈,才情,大义,以及性感风情。” 西子只觉得这些字眼于自己来说毫无代入感:“似乎离我很远似的。” “绿珠殉夫,石崇可会殉妻?班姬有才,却写下了束缚女子身心的《女诫》!昭君出塞,可是她心甘情愿?!”笑笑问出这一串,令西子连连摇头。 紫述月鳞却被这番大胆言论惊到了,此刻只能蹙眉聆听。 又见笑笑以喝茶掩饰微红的面色:“至于花蕊夫人的风情,我也不曾领略,而且我们年轻,这个就不便讨论了。” 紫述月鳞:殉夫殉妻都提到了,还有什么不便讨论的呢 笑笑却觉得这种左右互搏让自己极为痛苦,但又必须从中找出兴奋点来,因此便要想尽办法颠覆之前的想象力,找出其中足以瓦解对方的点。 西子认真想着笑笑方才的话:“这么说来,四大美人极为可悲,她们从不曾为自己而活。” 笑笑进一步说道:“这些本就是女子香露,使用它们的人也都是女子,我们要做的便是令女子喜欢,而非取悦男子。” 西子一时很兴奋:“咱们也势必要推出四位女子,就来个四对四!那咱们推出谁呢?!”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无拘无束 ,四对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以“四佳人”来对抗“四佳人”。 这个立意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但又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入手。每个人都陷入了思考的状态, 使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凝滞。 笑笑推开了窗子, 让外面的杏花枝条微微探进来一些,仿佛这就携了春风似的。 小笛儿端了个食盒子走进来, 从里头拿出两样点心两样凉果摆在桌上。 笑笑用帕子托了一块柠檬凉果给西子吃:“家里做了几样小食,大家开开胃, 也好换个心情。” 紫述与月麟本还有些拘束, 待将那零陵草口味的曲奇吃在口中, 只觉得清香酥软, 心情便也跟着豁然开朗了似的。 笑笑含了个陈皮梅,味道有些酸, 突然就想起了温至翀这个人, 他就最爱吃酸的。 翀哥,这个亲切的称呼将不复存在——如今其已化为了朱家香粉铺的“羽先生”。 笑笑内心, 是一阵渐渐愈合的唏嘘。 “瑛园有心了,居然还专程准备了吃食。”西子咀嚼着柠檬凉果,只觉得这种酸爽醒神的感觉令人舒服, “我们是否也可以考虑柠檬香露呢?” “师父曾经调制过几种柠檬味道的香露, 却总嫌那味道过重, 仿佛会遮掩一切。”紫述喝一口苦丁芽茶,只觉得曲奇的甜与茶的苦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味蕾感受,仿佛一个转身, 就由顺境变为逆境, 但这逆境却又是必行的路。 诚如当下之困。 “单纯的柠檬味的确不适合做香露, 倒更适合做成其他净味的清新剂,用来熏屋子很不错。”笑笑说道,“也可以用来制成夏日的香皂。” 西子感受着口中浓浓的柠檬味道:“我原以为这个味道很有个性,或许能够代表某种另类的姑娘。” 笑笑微微点头,一时陷入沉思:“有个性——这个突破点很好,我们要塑造的,就是四位有个性的女子。无论扬眉也好,俯首也罢,她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以及遗世独立的底气。” 西子从笑笑的话语中渐渐找到了曾经与四哥一起商议香露时的那种感觉,仿佛有一面很厚实的盾,让大家可以坐在上面随意地天马行空,恣意畅想。 “我喜欢这样的女子!”西子首先表示了肯定,“只是,我们从哪里找四位这样的榜样呢?从历朝历代?还是如瑛园所说,从身边找?” 月麟似乎有了些灵感:“既然说到四对四,我们索性一一攻破。” 写了四位佳人名字的纸就摆在桌上,几人紧锁眉头望着这四个好听的名字,月鳞试探性地说道:“在下先抛砖引玉了,关于班姬,她的才华是说教式的,远不及谢道韫与李清照。” “这几个人里,我最不喜欢她。”西子直言。 紫述考虑的比较多:“如果我们用了李清照,那其他三位是否也要选择古代美人呢?” 笑笑并未发言,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她。 笑笑:“其实月麟的想法很好,只是,这种对抗似乎有些循规蹈矩。若是按着这个思路,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用孟姜女来对抗绿珠,用李清照来对抗班姬,用文成公主来对抗王昭君,用赵飞燕甚至苏妲己来对抗花蕊夫人?” 月麟先一个摇了头:“这么一比,确实有些憨笨。” 西子也不觉道:“况且,之前已经用最极致的香露赋予了这四位美人,我们若再推出同款的四位美人,只怕再无香露可与之比肩,就算是四哥在这里,怕也做不到的。” 笑笑见月麟有些气馁,便说道:“其实月鳞的想法很好,咱们的确可以逐一攻破。只是,大家的思路可以再开阔一些,不必局限于某个朝代,或者某位著名的女子,甚至不必局限于现实中存在的女子。” “这”紫述被唐姑娘的说法惊呆了,“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造出一位女子吗?” “有何不可?”笑笑想让大家彻底头脑风暴一番,“就拿你来讲,紫述,在你想象中最美好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的?放胆来说,我们绝不笑话你。” 这下轮到紫述脸红了,支吾了半天才道:“我自小就跟着师父学习制香,见过的女子甚少,要说最好的,大约就是大姑娘了,还有唐姑娘在下唐突。” 笑笑却落落大方道:“我见过的最美最好的女子,也是西子。若是这样,我们不妨以西子为名来量身打造一瓶香露如何?这才是真真正正身边的佳人。” 这下又轮到西子脸红了:“正经说着做香露,怎么做到我头上来了?” “此西子非彼西子。”笑笑却一脸的高深莫测。 西子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你是说西施?” 紫述与月麟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 笑笑拿出炭笔来,在纸上几笔就勾出一个梳双螺髻穿学裙的女孩子来:“西子是一个美好的代名词,她可以是元龙朝任何一个少女,她们笑魇如花,烂漫真挚,她们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美好的畅想,她们热爱生命,并坚信生命很长,长到不会去为任何一个人去殉情,长到可以看到自己的祖祖孙孙茁壮成长。” 西子在笑笑的话中渐渐陷入一种畅想:“我的确曾经幻想过子孙满堂的样子,笑眯眯地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戴着很俏的玫瑰红的抹额。” 笑笑却调皮说道:“我永远都不要戴抹额~” 西子白她一眼:“好,我们瑛园到八十岁还梳双螺髻。”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起来。 “少女就该是这种感觉。”末了笑笑还补充一句。 紫述认真说道:“话说到这里,我还真想起件事儿来,师父曾经在大姑娘及笄时为姑娘调制了一款香露,这香露曾经花了师父几年的时间,只是” 笑笑眼睛亮了亮,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西子代紫述回答:“只是我不喜欢,我不该是那种味道。” “哦,看来那是温四哥心中最适合妹妹的香露吧。”笑笑说着便好奇起来,“我倒从未听你讲过,等什么时候把那香露拿来给我闻一闻。” 如果是温西岫精心调制的成品,那味道肯定错不了。 “我c我带来了。”紫述从随身的香露包里,取出一小瓶试用香,“这是我手中存有的所有未面世的成品香,也就这二十几种。” 笑笑看了看那香露包里的其他香露:“这些都有配方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配方,他手里也没有。”紫述口中的那个“他”,就是温至翀。 笑笑心里有了底,便打开了眼前的小瓶试用香,很快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清甜所包围,仿佛这些香气化作了粉嫩的水雾小拳头,一记一记轻轻打在身上,这种带有撒娇气息的前味,是笑笑从未接触过的。 之后便是绵延而来的花香,恬静无瑕,渐渐又有一个羞涩的转身似的,气味忽然就变得雨雾迷蒙起来,泛起薄荷般的清清凉凉,还夹裹着似有似无的甜。 “简直不敢想象,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温西子!”笑笑于香味的尾声中渐渐张开眼睛,情不自禁地评价道。 西子却在一旁撅着嘴:“我觉得有些矫情,甜味太多了,连最后的薄荷味都是甜的。” 月麟在一旁插嘴:“这个薄荷味我知道,并非用的纯薄荷露,而是取的薄荷糖的味道,师父为此还专门制了一些薄荷糖的。” 笑笑冲西子眨眨眼:“真羡慕有哥哥的你,这瓶香露完全就是宠溺的味道。” “我以为,关于我的香露该是兰花。”西子却并不领情。 笑笑歪歪头:“我好像闻到里面有香雪兰哦。” 紫述点头:“这其中主要的味道就来自香雪兰和桃子。” 笑笑突然想起,刚认识这对兄妹的时候,那位哥哥就曾经说过妹妹很适合香雪兰与桃子,而当时这位妹妹就很不领情。 笑笑喝一口苦丁茶,经这香气一点拨,苦丁茶也并不是那样实打实的苦了:“绿珠的昙花非常抓人,但味道有些成熟,少女们并不太喜欢,我们不如就以‘西子’作为少女香的代表,将目标客户锁定为未出阁的女孩子。” “但这些年轻女孩子的购买能力”西子对此表示担忧。 “宠溺,这是香露暗含的表达,我们甚至可以将其定义为父亲买给女儿的香露,哥哥买给妹妹的香露。”笑笑望着另外三人,“再说,这款香露的味道本就无懈可击,不是么?这些父亲和哥哥有什么理由不去买呢?小小一瓶香露,就能换取少女一个充满惊喜的深呼吸,一个大大的甜美的笑容,这不是超值吗?” 几人一时被笑笑说得哑口无言。 又听笑笑继续说:“这款香露本就是温素履为妹妹西子调制的,任谁看到西子这个名字,都会想到这一层的吧。哥哥专门为妹妹调制的香露,普天之下的女儿们,都希望受到自己兄长的这般馈赠吧!” 月麟心下暗忖:若是所有的香露都由唐姑娘来卖,即使是卖清水也会畅销的吧。 紫述的目光投在桌面的资料上:“绿珠,我记得当初曾给这款香露设定了一个关键词,是‘贞美’。那我们的‘西子’香露呢?” 紫述突然说到西子香露,一时还觉得有些别扭。 笑笑直接握笔在纸上写下四个飞扬的字:无拘无束。 “我们西子香露的关键词,就是无拘无束!这本就是少女该有的状态,这本就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阶段。”笑笑为这个词汇给予了自己的诠释。 贞美vs无拘无束。 “无拘无束”完胜。 几人正要为“无拘无束”拍案叫绝时,突然见一个伙计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姑娘,姑娘!迦南回来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1.不负芳华 ,“西子?!”澹台芙蓉的声音高过了面前的李花树, “那剩下的三瓶是不是瑛园?!瑞彩?!荷华?!” 笑笑耸耸肩膀, 对其做了个鬼脸:“这个要保密哦~” 澹台芙蓉郑重点点头:“后头的我们也不打听了,等着看你们打一场漂亮仗!我们家毕竟也做香露, 若是有什么不好找的原料大可以跟我讲!” 西子心下一阵感动,紧紧拉住澹台芙蓉的手说:“难得你有这个心, 这个话可不要同家里讲了,毕竟在商家眼里,咱们同行是冤家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澹台芙蓉别具风情的瞥了西子一眼:“小冤家~” 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此刻正值课间, 茶室里非常热闹, 四个女孩子为了找个清静地, 就来到了课室后面的小园子, 恰巧李花盛开,几人就坐在花树下的石桌旁, 抬头便能赏到满枝的似雪白花。 “幸好那迦南回来了, 让人松下一大口气。”瑞彩咬着一枚无花果干, 为大家倒上淡竹叶茶。 连日以来, 西子第一次露出了些笑容:“他说一离开就后悔了, 又怕温家嫌弃了他,便不敢回来, 后来在杂志上看到了寻他的寻人启事, 便又想着自家闭关调制出一两种奇香来,也算将功折罪” 澹台芙蓉听着直摆手:“这人怎么这样矫情!” 西子却笑道:“迦南的性子是那群徒弟里最为直爽的, 所以当日才会愤怒而去据迦南说, 当他得知朱家推出了‘冰融’与‘花声’之后, 便马不停蹄从郊外亲戚家赶了回来。” 澹台芙蓉这才微微点头:“只是,这往后还有你们愁的,你四哥哥又不在家那个温至翀,再未想到会是这种人,我原道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大好人呢!看来,那些让人挑不出一丝儿缺点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让芙蓉悟出真理来了。”笑笑微微调侃一句,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火棘丛,“幼清过来了。” 西子低声道:“她昨日就跑过来同我说悄悄话,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似是很为我家里担忧她并不知道,我四哥去西域的事情。” 除了几个最为亲近的人,京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温素履早已离京去了西域。这也是温家诸位商量好了的,感觉香铺子里有“素履”坐镇,总让人心里有些底。 于是,外人都只道温素履在闭关制香,其他一概不知。 幼清自然也不知。 不然那一日也不会冒险去射箭场折红梅了,那一大枝珍贵的红梅被她委托给一位丫头送去了瞬云居 温至翀被朱家高薪相聘的消息倒是不胫而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 人们都说,一家香铺子不可能同时拥有温素履与羽先生,果然吧,羽先生只有离开了温家,才真正显露出才华来。 温家并未对外放出任何消息,包括温至翀偷方子之类的事,这件事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至于羽先生真正的才华,一年之后定然会见分晓。 那些偷走的方子,也总有用尽的一天。 但那些被称作香露老饕的爱好者们却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温家香铺子一家独大,实在没什么意思,这样势均力敌的较量才更好玩,也才能催生出更加经典的香露。 幼清渐渐走近了,瑞彩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幼清来得正好,我正有个小事儿要请教你呢!”说着便搂住幼清的手臂,将其拉向更远的地方。 澹台芙蓉忍不住扑哧一笑:“我也去听听她们要说的小事儿是什么。” 于是澹台芙蓉扑上去将那两人拉到了更远的地方,笑笑和西子几乎看不到她们了。 “迦南回来后,已经与紫述完全还原了最初的‘清沁’,只是,卖出去的那些已被咱们改得面目全非若是把后头的香露作出修改的话,实在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西子和笑笑说起正事来。 “事实证明,那款带栀子香味的‘清沁’是不成功的,咱们不可能硬着头皮继续推出失败的案例。”笑笑说道,“我是这样想的,不若我们推出‘果香清沁’,作为之前‘花香清沁’的姊妹篇,这两个味道让客人们任选便是,也算是咱们对此作出的隐性调整。” 虽然栀子花味的“清沁”香露不成功,但当初却是不得不改,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迦南一定会回来,总不能让拥有唯一配方的温至翀在暗处虎视眈眈,一旦温家调制不出后续的“清沁”,他就很有可能把“清沁”推出来。 温素履这边调不出来的香露,羽先生却掌握着真正配方,实在不能不让外人揣测。 “推出‘清沁’姊妹篇,这个想法不错,我回去就同他们讲。”西子望着飘落在石桌上面的雪白花瓣,“后面的路越来越艰难,我们昨晚上列举了好几位著名的才女,虽然很多在才情上胜过了班姬,但只怕很难在味道上超越那环绕着书香气的晚桂古香。” “所以我们需要另辟蹊径,就像‘西子’之于‘绿珠’,看似没有绝对的可比性,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笑笑喝了一口淡竹叶茶,单薄的学裙在春风中微微飘动。 虽说还是乍暖还寒时候,但天气却一日暖似一日,京都里的山桃花开满街巷的时候,那些杏花李花就争先恐后地盛放开来,连那星纹湖旁的垂柳也吐出了鹅黄色的柳茸,惹得蜂蝶阵阵。 如今是京都最美的时候,笑笑与西子却无暇欣赏这难得的春光。 “红墙巷种满了如云的连翘,而今该是开得最好的时候。”西子毕竟还是个妙龄少女,总不愿辜负春日。 “以前就喜欢红墙配腊梅,所以便觉得宫殿与寺庙的腊梅最好看,听你这样一讲,那连翘的花瓣也是蜜蜡般的深鹅黄,再配上红墙巷的朱红色墙,花开成阵时定然极美。”笑笑有些神往。 “宫殿?瑛园去过宫殿?”西子十分好奇地问道。 笑笑:我去过故宫那里每一场花事我都不曾错过 “我只是听说,皇宫里也是红色的墙,不然那种红色为何被称作宫墙红呢。”笑笑掩饰地笑一笑,脑中去忽然灵光一闪,“说起皇宫,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 “关于巧慧司,记得是以前的皇帝为了某位公主而建立的,如今那位公主是否还健在?”笑笑问道。 巧慧司的事情,笑笑的印象很深,因为一旦进入此司便能拥有自己的户口,即使女子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姐姐舒颜就是入了巧慧司的。 关于那位公主的故事,笑笑至今都记得——因为公主不曾为驸马诞下子嗣,又无法接受驸马为此纳妾,便坚决与驸马和离,且没有接受回宫的安排,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竹杖芒鞋走遍大江大川,直到晚年才留在江南的某一古镇,在那里办起了女子学堂。 这位公主的故事真像个传说。 “你说的是芳华公主吧?”西子也听说过这位公主的故事,“若是芳华公主还活着,至少也得一百多岁了。据说她过世之后,当时的皇上命人在古镇又建起了几所女子学堂,那个镇子因此被称作女学镇,那里的女孩子在入学之前都要先拜芳华公主的画像,后来的世人皆称她作‘碧大家’。” “为什么是碧大家?”笑笑问道。 “大概是取了皇姓的谐音。” “哦,记得班昭也被称作班大家的。”笑笑道。 西子的眼睛像宝石一样亮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笑笑也眼睛亮亮地点点头:“有何不可呢?” “毕竟是元龙朝的公主,我们可以吗?”西子还是有些迟疑。 “你若是担忧,我就试着找找素商公主身边的女官姐姐,让她帮忙向公主转达一下,看看皇家对此有没有意见。” 西子这才放下心来:“那就有劳瑛园了。” 明明是好事,皇家肯定是愿意的。 笑笑已经在心里做起了文案,越想越觉得“碧大家”的选题甚妙。 “也就是说,我们在西子香露之后,就推出碧大家?”西子说着也有几分激动,毕竟“碧大家”这个名字充满了遗世独立的大气,也正符合大家最初的立意。 笑笑点点头:“之前我们对班姬所用的关键词是‘林下’,意思是具有林下之风的美人。而这一次的关键词,我方才也想好了。” 西子充满期待地问道:“是什么?!” 笑笑微微一笑,用手指蘸了杯中的茶,在石头桌面上写带了几个字。 西子站起来,走到笑笑身后来看,那孤秀的倪体写着四个字:不负芳华。 “真好!不负芳华,这四个字真好!”西子忍不住拍手赞道,“既提到了芳华公主的名字,又说尽了其生平,乃是真真正正的不负芳华了!” “只是这一次,我们要认真谨慎地来决定其味道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用古香。”笑笑郑重道。 听到古香二字,西子便压低了声音道:“只是,那些古香都由我四哥哥管着,我们连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我记得以前说过,古香有几百种,但不知被温四哥破解了的有多少。” 西子的声音更低了:“这件事切不可对外人讲,就连我们同族的人也只道有十几个古方呢。这也是我是哥哥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每一个古方之中又暗含了几种,这才由十几种变为了三百种。” 如果笑笑没记错的话,温西岫曾经亲口说过,那些古香有三百零七种。 笑笑认真对西子道:“温四哥出京之前,曾经交给我一把钥匙,让我在危急时刻使用,说不定就是和古香有关的,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找温三哥。” 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我三哥哥知道装有古方的密室” “那咱们事不宜迟,今日后晌就去验看古方。” 西子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笑笑,半晌才道:“我四哥哥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能将钥匙交给你,简直就是将他的命交给了你。” 笑笑却一摸心口:“你都把我说怕了。”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2.风情万种 ,笑笑第一次来到瞬云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温家园子里早已春意盎然, 这个院子却是一派清凉, 前两进院子清一色种了竹子,一棵杂花杂树也无。 笑笑与西子走在温西巅身后, 难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院落, 即将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后院时,忽听温西巅说道:“到了。” 笑笑的目光刚刚落在后院雪白的望春玉兰上,听闻此言,急忙收住了脚步。 眼前正是梢间旁边的耳房, 温西巅亲自打开了耳房锁着的门, 无声地走了进去。 西子攥着笑笑的手,也一脸好奇地跟进去。 温西巅已经点亮了灯:“一会儿到密室去,定然黑洞洞的, 我们每人执一盏灯,免得走散了。” 笑笑感觉像看过去的武侠片似的, 这个耳房里居然藏着一处地道, 里面就连着某一间密室。 而那些香方, 就藏在密室里。 或许因为温西巅给人很大的安全感,两个女孩子都不觉得怕。三盏灯照亮了去往密室的路,笑笑难以想象,温西岫经常独来独往于这条路上。 “建这座园子时, 家父就留好了这间密室。”温西巅在前面说道,三个人的影子被打在墙壁上, 就像是古堡探秘。 “我还是头一回知道, 咱们家有这么个所在。”西子抻了抻袖子, 只觉得地下凉飕飕的。 “此事连母亲都不知道,”温西巅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着,“我也是第二回进来。” 笑笑起初觉得,这么重要的钥匙在自己手上有些不妥,但见这兄妹二人并不以为然,心里才略略舒服了些。 很快,传说中的密室就在眼前了。 温西巅停下脚步,见两个女孩子神情微微紧张,便用手指了指上头:“你们知道吗?这上面就是那片蜡梅林。” 果然,两个女孩子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天哪,感觉好神奇啊” 笑笑将那串钥匙交到温西巅手上,便见其用其中的母钥匙打开了密室大门,正暗忖着剩下的九支子钥匙要怎么用时,便见门内乃是几间连着的密室,里面的柜子都上着锁。 温西巅低头看了看九支小钥匙上面的花纹:“这里面承载的皆是温家的香露传承,自宋代至如今,这些方子被西岫分为了九大类,放在这些柜子里。” 西子听到这里有温家祖先们传下来的香方,不免肃然起敬。 几个人先将这几间屋大概浏览了一番,笑笑在最里间屋的一座小柜子上看到两个字:元苌。 西子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两个字:“这就是我四哥当初提到过的那位祖先。” “是那位不被族人所接受的制香奇才?”笑笑记得这个人,以前温西岫曾经提到过他,说最初的温家族人认为钻研香料这件事是不学无术,因此将他逐出了家门,还是温西岫这一脉的祖先爱惜其才华,将他收留家中,供其制香,后来这位奇才将其毕生所得全都留给了恩人。 几人慢慢从里间走出来,笑笑见乌木桌上有一张分类明细,被一块黄铜纸镇压着:“这个对咱们有用吗?” 温西巅走来一看:“这上面详细写了每个柜子里所装的香方,里面的柜子都装了祖先们的原方,很多西岫尚未破解,咱们看了也无用。” 笑笑也看着上面的分类道:“咱们可以集中在后面的这五个柜子,尤其是最后这个柜子,里面是目前温家香铺推出或即将推出的所有成品的方子”笑笑看到这儿,觉得哪里不对劲:“哎,我该早拿出钥匙的,说不定咱们所有的方子都在里头,包括清沁和四佳人什么的!” 西子却在一旁安慰她:“别这样想,我觉得咱们现在的四佳人构想远远好于当初!” 笑笑勉强点点头,又看那名单:“另一个柜子里装着温四哥独自完成的未面世的成品香露,还有一个柜子里装着温四哥根据古方演变而来的香露,剩下的两个柜子里分别装着略有瑕疵的成品香露与半成品香露其实咱们只要打开三个柜子就足够了!” 温西巅已经走向了其中一只柜子:“得抓紧时间了,你们要在这两三天内决定香方,而我要在两个月之内,将这些香方要用到的原料备齐,家里虽然有很多原料库存,但若公开售卖香露的话,还得把原料备足了才行。” 这几日以来,温西巅给笑笑的印象发生了很大转变,原本大大咧咧的花匠大叔,原来是个谨慎又果决的男子。 两个女孩子点点头,决定先打开未面市的成品香露柜子,笑笑还掏出了随身的笔记本和炭笔,打算先将这些香露的主要气味风格记下来,然后再开会决定这些味道被安排给哪一瓶香露。 柜门甫一打开,几人都是一阵惊呼——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香露,足有五六十种之多! 笑笑一阵激动,忍不住说道:“这下子咱们不必担心了!有这一个柜子,就够咱们用一年的了!” 西子脸上也难掩笑意,明眸盯着这一排排的香露,简直目不暇接:“天哪!四哥居然瞒着咱们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是呀,感觉这些香露都像温西岫偷偷藏着的小情人似的。 西子不觉念出了琉璃瓶上贴着的标签:“荔枝与果仁糖,天呐这个香露好甜啊!山梅花,树苔,地衣,这个味道应该很独特吧!”西子拿出压在瓶子下面的小信封,里面装了关于这瓶香露的详细配方,“呵,原来四哥哥只简单写了香露带给人们的气味感受,表面上是山梅花树苔与地衣,背后的配方却是这样的复杂,需要二十多种配料呢!里头居然还有当归和鸢尾根,像开中药方子似的!” 笑笑则用笔快速记录着这些标签上的简单气味标识,手上动着笔,嘴上也一刻不停:“很多味道简直是神来之笔,你瞧这个无花果和芭蕉!还有这个木香花c木香酒与木香根!还有这个,盛夏深林里古井旁边的味道!” 竟然写出了这样的味道,那定然是调香师亲自闻见过。难以想象,温西岫曾经独自在深林的古井边徘徊揣摩其味道。 温西巅在一旁背手立着,并没有伸手去动这个密室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但听了两个女孩子的话,也不由被吸引住了:“看来老四没有闲着,这些年居然鼓捣出这么多宝贝来。” “三哥也鼓捣出了许多奇花异草呀!”西子在旁一笑,“上一回四哥还专门派人送回来了突厥玫瑰的种子,也不知三哥试种的怎样了?” “长势倒是不错,但不知换了土壤的情况下,花朵的香味是否还如异域玫瑰那般香浓。”温西巅进里间看了看那些封藏的柜子,“还好老四上回在信里说会派人捎突厥玫瑰的香露回来,据说当地人都是使用那种纯突厥玫瑰制成的蔷薇水,因此当地的香露并不难得。” “难得的是,温四哥亲自用突厥玫瑰调制的香露,充满着异域风情,仿佛一个神秘而又热情的突厥女郎。”笑笑说的这话,心里却十分有底,因为上回温西岫在信中已将这款香露的配方写给了自己。 西子想了想道:“可惜这种异域女郎并不适宜出现在四佳人香露中。” “这有何不可?美人不该受地域限制。”说话的是温西巅。 笑笑对温西巅这大胆的想法表示钦佩:“对呀,咱们学里都有波斯学生呢,为什么香露里不能接纳突厥女郎呢?” 温西巅投向笑笑的目光里有些许赞叹。 笑笑蓦然觉得,像温西巅这样的花匠大叔,说不定很适合热情性感的异域女子。 西子却听得有些呆了,认为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了些:“只是,咱们这回的香露都是有针对性的,就像之前的西子对绿珠,碧大家对班姬。” 花匠大叔歪头看看自己的妹妹:孩子,你拿什么来对抗绿珠? 西子翻了翻眼睛: 笑笑却被这个突厥女郎的提议触到了兴奋点,仔细捋了捋思绪说道:“昭君出塞,无论为己为国,实则都是一场悲剧。李白就曾经写过: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昭君一介单薄女子,要远赴塞外之地,面对莽莽黄沙与那些语言不通的异域胡人难怪有一支牌子叫做‘昭君怨’了。至于她背后的整个汉宫,在危难之际只能推出一个女人来做全国的挡箭牌。这时候再提什么大义,实在可笑,仅有的不过是无奈悲凉罢了。” 西子轻轻叹息一声:“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我记得那款昭君香露的关键词就是两个字:天涯。” 笑笑默默点头,当初天涯这两个字还是自己想到的,怎么会拟了这么一个悲伤的文案。 “但是,生活在胡地的美人就不一样了,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无论大漠黄沙还是狂风暴雪,都是她的故乡。”温西巅又将话题引了过来,“通过你们方才说的王蔷,不用猜也能想到,必然是一款清寂的香露,依着老四的性子,还会在里面夹杂微微一缕异域之香。” “三哥说的不错,那是一款有关天竺葵味道的古香。”西子点头。 “如果我们用一款真正的异域美人香来对抗昭君香露呢?”笑笑再一次点题,“是无愁无怨c天真热烈的异域美人,有着热烈的卷发与饱满的红唇,浓重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赛雪的肌肤,还穿着吉普赛那种风格的大裙子!” 虽然没明白吉普赛是什么意思,但温西巅还是微微一笑:“这样一来,非突厥玫瑰香露不可了。” 西子张了张樱桃小口:“你们这就拍板决定了?” 笑笑能够理解,以西子对汉人的传统审美,大概一时难以接受这种种族及国界的跨度:“我们这款香露就是要抛下那些国仇家恨,向世人传递一种无疆界的美!只是美,非常纯粹,没有政治和利益,连一丝杂念都没有的,一种美!” “热情奔放欢乐大胆,”温西巅进一步解释,见妹妹还有些懵懂,便一拍其脑瓜,“你白跳了一场山鬼之舞。” “我们能理解,可那些顾客能理解吗?”西子道。 “只有懂得它的人,才值得拥有它,温四哥的香露一向都是这样。”笑笑认真说道。 西子仔细咀嚼着这话,似有所悟。 “再说圣上也下了令,前方打仗,后方不得吃紧,宝马香衣美食热闹戏,一样也不可少,圣上要彰显的就是我元龙朝的实力。”温西巅说道。——不得不说,这位皇帝真的是很有个性。 温西巅的意思是说:“推出一位异域美人,并非否定昭君的大义,而是想让人们体会到一种更纯粹的欢乐。” 西子眉头舒展了一些,抬头看看面前的两人:“那这香露叫什么名字呢?就叫异域美人吗?咱们之前的两款香露可都是有名字的。无论是西子,还是碧大家。” 温西巅再次歪头看看西子:孩子,你什么时候能跟碧大家相提并论了 “异域美人们也是有名字的呀?像咱们学的那些波斯姑娘。”笑笑道。 “黛婀?黛娜?碧丽丝?”西子试探着念出那些波斯姑娘的名字。 笑笑对哪一个都不是很满意,而自己在心里也并没有给这位异域女子安插特定的国籍。 总之,这女子肯定是个深目大眼的外族美人,方才提到了吉普赛女郎,笑笑便试探地说出一个名字:“叶塞尼亚?” 这个名字令西子与温西巅有些懵懂:“什么?” “看来这名字太陌生了。”笑笑便没再重复,即使是外国名字,也需要和人耳缘才是。 西子摇摇头:“这样的名字太难想了,在他们那边也没出过什么著名的美人,要不咱们只用现成的就是了。” “著名的美人我还真知道一个,而且那位美人还真是一位突厥的美人。”笑笑抬起眼睛,望着眼前的两个元龙朝本土人。 笑笑说的突厥,就是土耳其。土耳其一词,实则是由“突厥”演变而来的,在鞑靼语中,突厥是勇敢的意思。 “在两千多年以前,突厥有一个地方叫特洛伊,那里曾经爆发了一场长达十几年的战争,而战争的最初原因,则是为了争夺一位著名的美人。最终,因为那场战争,特洛伊化为了一片废墟。”笑笑的声音在密室中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回音,仿佛这段远古神话故事就应该在这样一个安静而不为人知的地方讲出来。 两个人都被笑笑的话所吸引,虽然听过不少的神话故事,但这样关于异国的神话还是第一次听说。三个人的影子被烛光打在墙壁上,形成了一种奇幻而深远的效果,在烛光的舞动下,这些影子在慢慢晃动着,时而演变成特洛伊木马计中那一只庞大的木马,时而又演变成美丽的公主,时而还演变成轰然倒塌的城门 笑笑的故事就这样慢慢讲完了。 西子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叫什么名字?” “海伦。”笑笑念出这两个美丽的字来。 “海伦,真美。”兄妹二人不约而同道。 “我们把海伦的故事也在香露里记录出来吧,关键词就是倾国倾城!”西子说道。 “海伦只是一个代号,代表的是异域的美人,而非特洛伊的灾难。”温西巅纠正了西子的执拗,“不必对他人讲故事,只要让世人知道,海伦是一位美丽的突厥女子,有着汉人所没有的热情浪漫,人们可以从这支香露中,领略到纯粹的美丽与欢乐。” 笑笑认真听着温西巅的话,很庆幸今日有这样一个人在。 温西巅继续道:“所以说,关于海伦的关键词,绝不该是倾国倾城,而应该是风情万种。” 手机用户浏览23x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3.星花玉兰 ,笑笑有笑笑的强迫症, 譬如关于这四款佳人香露的构思, 在没有想出海伦香露的关键词之前是永远无法进行下一款香露主题策划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对于温三哥想到的“风情万种”极为抵触,甚至脸都给羞红了:“三哥哥这是说的什么呀” 温西巅平静如常:“那款香露带给我的直观感受就是这样的。” “咱们还是起得规矩一些好, 比如说:灼灼其华,美艳绝伦,永恒惊艳”西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笑笑也觉得, “风情万种”这个词,元龙朝人怕是不能全盘接受:“要不,咱们就把这风情万种细化一下?比如说美眸如酒?比如说卷睫撩心?” 温西巅:“烈焰红唇?” 西子堵着耳朵剁着脚:“你们真真是疯了!” 后来, 少不得临时召开了一次会议, 当然温西巅没有参加,说是怕妹妹的小心肝受不了。 温西岫的三个得意弟子都曾经闻到过这款突厥玫瑰,当听说笑笑手里有配方时,三个人都激动的不得了。 “这款香露的名字就取自一位著名的突厥美人, 海伦。”笑笑进一步说道。 三个徒弟一致认为这个名字很有异域美感。 笑笑将裁好的竹纸发给每一个人:“现在开始征集关于海伦的关键词,要四个字啊, 就仿佛之前的无拘无束与不负芳华。” 三个徒弟冥思苦想半天, 就埋头写将起来。 笑笑收上来一看, 当场就瞠了:荒漠玫瑰,大食玫瑰, 你的玫瑰。 是“你的玫瑰”么?笑笑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是这四个字。 “你们三个人商量好的吗?怎么都带着玫瑰两个字啊?”西子不觉说道。 “因为这款香露的主要香材就是玫瑰。”紫述说。 “而且还是让人闻之忘忧的玫瑰!”月鳞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现, “我还是把我那个大食玫瑰改成忘忧玫瑰吧。” 笑笑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迦南:“还有你, 你到底写的是谁的玫瑰?” “你的玫瑰。”迦南诚恳地说, “我想让每一个顾客觉得,这香露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也是专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 想法还是颇赞的,但是,总觉得不够合拍。 “都不是最贴切的,我希望能有一个词,能够直观地去形容一位突厥美人。”笑笑微微摇头,“总觉得这些词汇与海伦之间有点隔阂。” 迦南挠了挠头:“这些想词儿的事儿,靠得是脑子,不是鼻子。” 一句话说得在座都笑起来,唯独笑笑一本正经道:“我今日还真想考考你们三人,关于那款突厥玫瑰香露的成分,你们通过嗅觉分辨,能够闻得出里面的配料吗?” 很快,三个徒弟手中又得到了新的竹纸。 一小瓶突厥玫瑰的香露就放在三人面前,随时可以拿起来闻一闻,找找感觉。 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三个徒弟将香露涂抹在手腕上之后,就分别进入了心无旁骛的冥想状态——紫述微闭双目眼睛眉头紧锁,月鳞微闭双目面带微笑,迦南则紧紧闭着眼睛撅着嘴,双手托腮,把脸挤成个小包子 调香师在分辨味道的时候,真是千姿百态啊难以想象他们的师父在这种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笑笑与西子轻轻走出了屋子,西子问道:“瑛园,你这又是想的哪一出儿?” “我是想试一试他们的实力,咱们的铺子总不能永远靠一个温四哥吧。”笑笑慢慢说出心中所想。 “四哥倒是曾经说过,可以让他们三个慢慢上手,尝试着独立研发香露了。”西子回忆着曾经温西岫说过的话。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们在每一期推出官方香露之余,也可以尝试着推出一些小瓶的品鉴香,价位可以定低一些,味道甚至可以小众一些,这些品鉴香露就来自他们三人之手。” 西子听着笑笑的话,并不觉得惊讶:“我认为可以为之,如此一来也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 “另外,我希望香铺能够与他们签约,他们不再是学徒,而是初级调香师,随着级别慢慢升高,工资待遇也会渐渐升高。” 这一点却是西子未曾想到的:“你是怕” “人都是会变的,”笑笑点到即止,并没有直接提温至翀的名字,“我们担心对方会变,对方也担心我们会变,签约不仅是一种相互约束,也是一种相互信任。只有在信任的基础上,人们才敢把自己的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交给对方!人的年华很重要,商铺的年华一样重要,这种签约,实则是一种彼此间的倾力交付。” 西子感觉笑笑握住了自己的手,便也有力地回握了一下:“就如当初我们与你签订的合同一样。” 剩下的话两人都未再说——如果当初温至翀与香铺子签订了合同,他就不敢像今日这样恣意妄为了吧。 西子重重点点头:“好,等我和三哥商量后就同他们说这件事,这么一来,他们的待遇会提高很多,相信他们也是愿意的。” 等两人回到屋子时,三个徒弟已经写完了配方。 笑笑收上来这些竹纸:“正确答案我没带来,等回去对照了之后再公布结果吧。” 迦南此刻却有些焦急:“唐姑娘,你只说那香露的配方里有没有酒?” 笑笑低头看三个人的答案,只有迦南的字条里写了“老酒”,另外两个人都未提到酒字。 难怪温西岫曾说过,迦南的鼻子最灵。 笑笑点点头:“配方里的确是有酒的,是西域葡萄酒。” 迦南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 月鳞还有些不服气:“你只写了老酒,谁知道是绍兴酒还是什么,师父用的可是西域葡萄酒!” 笑笑这才发现,月鳞的答案里虽然没有酒,但却写了葡萄:“你们的答案各有千秋,等我回去对照了,就知道谁的答案更接近了!” 笑笑收拾了书包就打算离去,今日这一天过得太紧凑了,实在有些疲乏。 尤其在春日里,常常觉得春困难挡。 笑笑在回去的马车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了唐家,才倏然醒来:“方才做梦,梦到了花,是一树星花玉兰,我记得二哥哥的院子里有一大棵的,咱们回去的时候弯一弯,去他那里看看花。” 小笛儿点点头,用茶壶给笑笑斟上一碗茶,少不得又啰嗦一番:“姑娘先喝一些紫苏水吧,最近姑娘有些春咳。” “好好好。”笑笑在这种时候是拗不过小笛儿的。 星花玉兰据说是19世纪20年代从日本移植到中国的,但元龙朝何以有这种花,笑笑也无法给出解释。 前世倒是曾经看过一个关于植物的纪录片,就曾经提到远古时代的玉兰花种子,在现代种出来之后就是星花玉兰,这就充分说明这种玉兰花是非常古老的——古老的树种,说不定一直在我国的某个角落默默生长着。 唐立寰这里的星花玉兰非常高大,差不多有五米多高,此刻却还没有开花,只是长出了粉红色的长长的花苞。听四婶婶阮氏说,这棵玉兰的花色是白中泛粉的,每朵花的花瓣有16瓣之多,细长层叠向外翻着,很漂亮也很独特。 不过,让笑笑惊喜的是,今日在二哥哥的院子里居然遇到了舒颜。 “我也是来看星花玉兰的。”舒颜微微一笑,向笑笑点点头。 “春天正是玉兰花的季节呢。”笑笑站在舒颜身旁,与其一起仰头看着那一树令人叹为观止的玉兰花苞。 “霓节的院子里有一棵宝华玉兰,差不多也有这样高大,现在开得正好。” 姐妹两人正看着花,忽听身后一个声音说道:“稀客驾到,寒舍蓬荜生辉啊!” 笑笑回头一看,便见唐立寰笑呵呵地走进了自家院子。 “今儿都别走了,留在我这儿吃饭。”唐立寰也走到两位妹妹身旁,抬头看自己院子里的花,“这玉兰过些日子就开花了,那花像大爪子似的。” 笑笑: 舒颜在一旁轻轻笑道:“我是用过饭后才出来的,原想着在园子里散散步,结果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棵大玉兰树。” 这大概算是一种很高明的饭局推脱吧,用过饭后过来的,主人也不好再留其吃第二顿饭。 笑笑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件事:“趁着你们两个在,我正有个事儿想求你们呢!” “何事?”二人看向笑笑。 “你们算是咱们唐家晚辈儿里最聪明的两个人了,帮我想两个小词儿可好?”笑笑这是又想起了关于海伦香露关键词的事情。 唐立寰与唐舒颜突然被誉为了“唐家晚辈里最聪明的两个人”,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两人便一致用唐家人惯有的礼貌性微笑望着眼前的五妹妹。 笑笑说明了关于海伦香露的来历,又从荷包里拿出那一小瓶突厥玫瑰的试用香给两人试闻。 唐立寰与舒颜不愧是唐家后人,既然此事关系到生意,便都换上了一副极为认真的态度。 这兄妹二人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在这棵星花玉兰树下思考着——舒颜像个瓷人一般立在那里,目光有些虚无;而唐立寰则绕着这棵树走来走去,还用脚尖踢着地上铺的鹅卵石。 笔墨纸砚是唐立寰命人直接端到院子里来的,索性连书案都一起被端了出来,两人各站在案台的一端,提笔在宣纸上写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词汇。 笑笑立在舒颜身旁,先看其提笔写完,便赞了一句“绝妙好词”,待走到唐立寰身旁,看到其写下的四个字,又忍不住说道“哥哥是从何处想来的”。 舒颜写下的词是:异域殊芳。 立寰写下的词是:妩媚在野。 笑笑将这两张纸上的墨迹吹干了,卷起来收在自己这里:“多谢哥哥姐姐了,让我好好想一想用哪个!过几日我请你们两个吃好的!” 唐立寰却笑道:“今日既然聚在我这里,那就由我来安排吧,等我院子里这棵玉兰完全盛开了,我就办一场玉兰宴,也不请咱们家里人,只请你们各自的朋友,如何?” 笑笑第一个点了头,而后舒颜也笑着点了头。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我自会下帖子。”唐立寰说着,突然又笑着看向了自己的五妹妹,“若是笑笑选了其中一个词,那另一个词就让给我。若是笑笑都不甚满意,那这两个词就都归我。” “二哥哥用这些词来做什么?” “今年新添了两艘绝妙的画舫,正愁没有名字。” 真不愧是唐家人,太懂得利用资源了。 笑笑从补天居回到竹里馆,已是傍晚时分。 父母院子里的白玉兰已经初开,最难得的是,树的姿态也很美,笑笑曾经很赞赏白玉兰的纯洁无瑕,但又有些遗憾那些树型往往不漂亮,有些索性就是尖塔状。 眼前这棵白玉兰枝条舒展,映在高处的黑瓦之上,有如仙姿。 起帆正在与珊娘吃晚饭,抬头看见女儿:“这小疯丫头总算知道回来了。” 笑笑先摊开了那两幅字,让父母看哪个好。 “这样绮丽的字,是讲的什么?”珊娘不觉问道。 笑笑少不得将海伦香露的事又说了一遍。 待打开了那一瓶玫瑰香露,连起帆都说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玫瑰味儿。 珊娘结合着香露的味道,仔细揣摩了一番这两个词的意思:“异域殊芳是由成语‘异域殊方’幻化而来,芳字又点了题,这该是一位书底子厚的人想出来的吧。妩媚在野有些狂气,更像出自男子之笔。” “娘真是神通,前者是三姐姐写的,后者是二哥哥写的。”笑笑不觉佩服自己的母亲。 珊娘又玩味良久,才说道:“异域殊芳虽然为异域点了题,但给人的感觉过于端庄,缺乏香露中的奔放之感;妩媚在野倒是抓住了□□,但妩媚二字为这异域女子的美丽划定了框架,反倒失去了大美之态。我一时未想到更好的词,但总觉得该以突出的玫瑰气味点题才是。” 笑笑被母亲一番话说得连连点头:“的确,那几位调香师也是这样说的,他们想到的名字都与玫瑰有关。” 起帆吃完了碗中的饭,用完了漱口茶,才慢慢说道:“我方才也凑热闹想了一个。” 笑笑听见父亲这样说,急忙道:“爹,您想的是什么词儿?” “古泽蛊乐。” “什么?” 起帆干脆用手蘸上茶水,在桌面上写道:古澤蛊樂。 “这c这是什么?”笑笑被这四个字给看蒙了。 珊娘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是突厥语,意思就是美丽热烈的突厥玫瑰。” 一瞬间,笑笑觉得这四个字与海伦这个名字有着浑然天成的贴合。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5.碧血红颜 ,“那么,第四款香露会是什么?”霓节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此刻霓节正与笑笑在杂志社谈论故事刊的约稿事宜, 关于长篇连载的故事走向也需要杂志社同作者掌握共同的节拍——故事刊自推出后就受到了空前的好评, 杂志社也因此收到了许多热情读者的来信,关于这些读者的殷切期盼, 笑笑总得和霓节说一说。 两人就连载故事取得了基本一致后, 霓节就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所以, 你们的第四款香露会是什么?” 笑笑:这个“所以”两个字是怎么来的?总得有个前因后果的吧方才明明还在讨论故事走向, 怎么突然就转折说起香露来了呢。 霓节:“虽然我对香露一向不感兴趣,但自从上回在星花玉兰宴听你说起了前三款香露的立意, 就一直想知道最后一瓶会以哪一位女子为题。” 笑笑望着霓节,突然颇感兴趣地说道:“此事若非由你来问, 我还从未想到过以一位侠女作为香露主题呢。” 霓节仔细思忖一番,却摇了摇头:“之前的碧大家就算是一位侠女了, 前半生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执笔如执剑, 写尽天下不平事;后半生又以一人之力兴办女学, 令女子也能读书, 亦曾倾其所有,以女学之名资助当地贫寒学子, 此举非豪侠不可为之。” 因霓节很少这样畅谈,笑笑讶异之余, 一字一句听得便更认真了, 末了道:“助学看得如此透。的确, 我们香露的第四位女主人公也算沾染了些侠气, 但却未曾有侠客独行之潇洒,其所有的,乃是万众一心的排山倒海之气势。” “是谁?”霓节被笑笑成功地吊起了胃口。 笑笑此刻却耸了耸肩膀:“还未明确最终目标,我们选了很多位历史上的女英雄,目前比较倾向于花木兰。” 霓节稍怔了怔:“我只是想象不出,适合花木兰风格的香露会是什么气味?” “我们倒也选出了两款木兰香露,只是味道都太过典雅,缺乏硬朗之气。”笑笑并不把霓节当外人,直言了此刻的难题所在。 霓节道:“不若,先选出合适的香露,再从其气味来选择人物?” 笑笑惊叹于霓节的思维敏捷:“咱们想到一处了!我也确实从中找到了一瓶最适合的香露,那是西子的先祖所制的奇香,其记录的恰是一场战役。” 笑笑说着,从珍藏的荷包里取出小小一瓶香露来,轻轻拧开了盖子,双手送到霓节面前。 霓节的眸子先落到香露瓶上的标签:记衡王北疆之战 这串字还没看明白,便被一阵带有烟火气的香味给震撼到了,这气味是带有节奏感的,就像是那种能使妖魔胆战催的炮仗,这气味甚至是有声音的,在有力度的气体挥发过程中,令人的耳朵仿佛听到了轰鸣的炮火与密集的军鼓。 “我认为,这前味是在效仿狼烟。”笑笑在一旁轻轻道。 霓节听了,若有所悟。 这一片狼烟之后,便是一阵席卷天地的青草气息,随着猎猎的大风扑面而来,里头夹杂着熟悉又陌生的野花香气,这香气就像一个阵,令人闯进其中就无法脱身。 “也许这里面有你熟悉的气味,那是马蔺花,与咱们平日见过的马蔺花有所不同,因为那是开在蒙古草原上的。这里头或许还夹杂着令你非常陌生与彷徨的香气,那是开在大漠上的狼毒花。” 笑笑的声音在这香气之外缓缓响起来,令这些狂野霸道得有些不真实的香气们,渐渐有了名目,也渐渐收敛了那些带有棱角的气息。 霓节闭着双目,微蹙眉头,仿佛已经慢慢陷进了这狼烟遍野般的香气里。 突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直直地冲进了心里,那是一阵区别于狼烟战场的粉雕玉琢般的气息,那样的精致,甚至艳丽,余韵缓缓散开,渐渐融合在旷远的背景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最后的余味就定格在这样的风景里了。”笑笑尽力地在一旁解说着。 霓节的双眼缓缓张开,眼中有一丝疑惑。 笑笑似乎在捕捉着对方眼中的这一丝疑惑,待确定了对方的迷惘之后,才直视着霓节的眼睛道:“你闻见了?” 霓节坦言:“我不知道方才那一抹最美的气息属于什么。” 笑笑有力地点头:“在最后余味之前,有一抹极为出挑的气息跃然升起,那是一种特属于精致女人的美,就好像你在炮火连天中受了重伤,眼前恍惚看见了海市蜃楼,里面有美艳的女子向你伸出手来,用涂着朱红蔻丹的长指甲在你的胸前,火辣辣地划出了一道印子。” “差不多就是这个味儿。”霓节平和地瞥了笑笑一眼,“你不去写话本子,可惜了。” 笑笑忽略了最后一句话,此刻只想先说完正事:“所以说,这个和花木兰的气质不符啊。” “但是,这款勾魂夺魄的香露一定能卖得很好。”连霓节都肯定了这款香露的价值所在。 “只是,我从历史上找不出合适的人物来与之相称。”笑笑有些茫然,“或许这香露应该留着,就该以某次战役的名字为之命名才是。” 霓节此刻却望着那标签出神:“衡王,北疆之战。我曾经查找过那场战役的资料,那一次还真的出现过一位女英雄。” “什么?!”笑笑一下提高了声音。 “你可知道‘姽婳将军’?”霓节问。 “什么?!”笑笑的声音一下子就劈了叉。 姽婳将军?那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吗?那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吗?那不是不对不对,仔细回想一下,那位姽婳将军林四娘其实是历史人物,只是与元龙朝的朝代不符,那应该是发生在明末的事。 “我似乎听说过一些,但知道的不全。”笑笑殷切地望着霓节,“那位女将军到底是怎样一番来历?” 霓节道:“因为那林四娘与我是同乡,我便知道一些她的故事,现在我们老家那里还有‘姽婳祠’,那里的碑文上记载着其生平。” “那是何朝何代的事情了?” 霓节回忆片刻,便慢慢说道:“应该是前朝末年之事,林四娘是衡王的妻子,因出自武将之家,自小便熟习武艺,还曾训练了一支娘子军。北疆之战,衡王受命前往,林四娘也执意跟随,在那场战役中,林四娘所率的娘子军屡获奇功,对战争最后的胜利起到了功不可没的影响。只可惜,林四娘最终战死沙场,香消玉殒。因其生平除了爱好武艺,还是个极擅打扮的妩媚女子,这双重的特点更令此人美丽不可方物。衡王在悼念亡妻的诗词中曾写下了‘姽婳将军’这一雅称,自此,后人每每谈起此奇女子,便以‘姽婳将军’相称。” 笑笑听得入了迷,不得再次感慨元龙朝的造化之功,林四娘不再是衡王的美妾,其带领诸女士习武也不再是衡王的好色之举,甚至连时代都变了,令这个女将军的故事有了另一重意义。 笑笑分析:“原来,这香露中的那一抹妩媚奇香,就是为姽婳将军所做的。” “若要配此香露,非姽婳将军莫属。”霓节道。 笑笑想起朱家香露的最后一位佳人,乃是花蕊夫人:“真是无巧不巧,这姽婳将军对花蕊夫人,于文字上竟也颇为对仗呢!” 霓节点头称叹,再一次感慨道:“据说前朝末年,曾有一位被人称作‘奇香法师’的人,他所制的香就仿佛一场幻术,能令人由生入死,再起死回生,经历一切不可能经历之事,走遍天下不可能行走之地,感悟世间不可能领略之情。” 笑笑难掩激动:“听西子说,那位传说中的‘奇香法师’,正是这位温家的先祖!” “今生能闻到其所制之香,此生无憾。”霓节再次看了看手中这个精致的小琉璃瓶,将其送还到了笑笑的手里。 笑笑道:“难得助学能有喜欢的香露,等这款香露推出后,我就送你一瓶。” 霓节却直言拒绝:“不必,这样精彩的气味,一生只闻一次也便够了。” 霓节果然不同于旁人,笑笑会心一笑。 “我还有一问,”霓节望着笑笑,“这些蒙古的马蔺,大漠的狼毒,都是不易得的花材,你们要大批赶制的话,怎样解决这些问题呢?” 笑笑却神秘一笑:“这就是‘奇香法师’的高明之处了,以上这些香味,实则都是用最常见的香材制成的,里面并无一样稀缺珍贵之物。” 霓节再次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果然奇才。” 笑笑欣喜之余,便提笔在桌上的竹纸上写下了“姽婳将军”四个字:“这款香露的味道极为彪悍,里面那一丝极细的美艳之气,却能将整面战旗挑起来似的,这种力拔千斤的巧妙之处,居然能用香露来体现,至今我都觉得是个奇迹。” 霓节站在笑笑身后,欣赏着这四个字:“我记得你们的香露都有个关键词的,这个姽婳将军的关键词又是什么呢?” 笑笑蹙了蹙眉头,耍赖道:“我不管了,这个由你来想,谁让你是畅销书作者呢~” 霓节却似是早已想好了似的,胸有成竹地从笑笑手中接过笔来,挥就了四个大字:碧血红颜。 笑笑望着这四个字,半天才回过味儿来:“真是高啊,这分明就是爱国主义的新高度!咱们元龙朝如今在北疆就有战事,这个碧血红颜,简直就是应运而生啊!”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7.女儿节日 ,唐起帆很不开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据女儿说, 自己贡献的“古泽蛊乐”这个香露名字被淘汰了,还说这是经过全体成员投票得出来的结果。 说起来, 那个得票数最高的“妩媚在野”的确很不错, 与其他三个关键词也很搭, 但是 自己“古泽蛊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舍弃了实在可惜!说不定会成为整个香露界的遗憾! 笑笑像看透了父亲的小心事, 对于父亲居然会因此事计较而觉得好笑, 表面上便用讨好的口吻说道:“其实吧, 我也觉得咱们的古泽蛊乐最好了要不,咱们把它用在别的地方?” “哪里?”起帆立即反问。 笑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这可不能随便乱用, 得用在一个重要的地方。依我看,要是我娘生了女儿,就给那孩子起这个小名儿吧?” 珊娘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到时候,人家别的孩子都是月姐儿啊兰姐儿啊这么叫着, 自己的女儿一出场则是——古泽蛊乐。 古泽蛊乐唐。 笑笑觉得这名字和自己的“蒂凡尼唐”还挺配的。 起帆的表情高深莫测,闷闷地喝了几口茶:“那另一个孩子叫什么?据说那是个哥儿。” 那就得搭配着古泽蛊乐了, 要不然的话,落俗套地起个全哥儿盛哥儿的多没意思。笑笑想象着未来的日子——老太太和诸位太太们都过来逗孩子——“看咱们全哥儿长得多喜相啊, 还有咱们古泽蛊乐, 粉雕玉琢的,真是个美人胚子!”——估计以后古泽蛊乐就得被简称为古姐儿了 “男孩子叫什么呢?”起帆又问了一遍。 这回笑笑答得不假思索:“j一ey。” “什么?” “乔伊。莫名其妙就是喜欢这两个字。”笑笑面无表情地道。——来到元龙朝之后,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重复观看自己喜欢的那些剧了, 干脆把喜欢的人物名字作为弟弟的名字算了。 反正有了这样的父亲和姐姐, 估计这孩子也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可爱吃货吧, 就像某剧中人物乔伊一样。 “乔伊是什么意思呢?这两个字太婉转了,总会令人想起远古时代的美人。”珊娘说道。 真奇怪,古人对这两个字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笑笑没好意思说,这个单词的本意是“小袋鼠” 乔伊和古泽蛊乐,来自元龙朝的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笑笑并不拒绝这两个有个性的名字,起帆似乎也在慢慢尝试着接受,唯有珊娘斩钉截铁地说:“当年笑笑的名字就是咱们自己做的主,这回孩子的名儿还是让老太爷给取吧。” 起帆:“大名儿让老爷子给取,小名儿” 珊娘扶了扶自己的肚子:“都给老爷子取。” 父女二人便低头喝茶,谁也不敢吭声了。 窗外的那一树白玉兰已经长出了油绿的叶子,笑笑院子里的西府海棠也已白了头,随着东风一行开一行落,整个廊下飘的都是花瓣儿。 难得一个无事的午后,对于笑笑来讲,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已经习惯了晌午不睡,今日也照样睡不着。 笑笑未时就起了身,穿着一身苎麻的家常衣衫,上面印了一只一只翡翠绿的小蜻蜓:“回头让他们把那黄白格子布送过来一块,我倒要瞧瞧有多难看。” 描红伺候着姑娘梳头,见此刻的房里只有自己与姑娘小笛儿三人,便轻声说道:“姑娘上回吩咐的事儿,我已同她们谈了,鹅梨十分愿意,念了一万句佛,她还想着继续留在府里伺候姑娘,又问,如果单出来了还能不能在后院住着。” “自然是能住的,咱们的合同上都写着包吃包住的。”笑笑从妆奁里选了个点翠的蜻蜓啄针,“染碧呢?她怎么说?” “染碧与我们想法都不同,她似是有些惧怕外头的世界,总说单出来就无依无靠了,如今在府里头挺好。”描红的口气里有些遗憾,在染碧的眼里,那张卖身契倒像个护身符了。 笑笑怔了怔,万没想到染碧会拒绝这个,原以为她是个最不爱受管束的丫头。 关于人类的各种性格,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描红将点翠啄针簪在笑笑的鬓旁,为了牢固,又添了两只小小的花头簪,姑娘喜欢把头发梳得紧一些,那样比较利索。 “还有荷露,她的亲事原本拟定在了立春,后来因安嬷嬷病了,好日子便定在了四月里。”描红所说的安嬷嬷正是荷露未来的婆婆,此时描红似乎欲言又止。 笑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荷露肯定是要出嫁的人了,这时候突然给她自由反倒令其为难,再说,荷露本就是唐府的家生子,一个人就连着一大串家人,总不能拆散了人家一大家子。 “那就不必与她提了,其他的家生子也不必提了。”笑笑道。 “那就说齐了,咱们院子的大丫头也无非就这几个。”描红将头发梳好,用小镜子照着脑后让姑娘看。 笑笑对这个发型很满意,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小笛儿自然是日常跟在我身边的,你又决定来杂志社这边,等荷露一出嫁,咱们房里也就剩了鹅梨与染碧两个大丫头,还得再提上来新人。” “奴婢自然要在府里再带她们半年,才放心离去的。关于新人,奴婢看好了青瓦,姑娘也曾赞她有眼力见儿。”描红接口道,“剩下的二等丫头都有些老实有余,灵气不够,再慢慢选吧。” “那就把青瓦提上来吧,这些事暂且不与她谈,日后观察观察再说。”笑笑有些感慨,自己来到元龙朝不过才一年,就已经换了这么多茬丫头。织金与荷露陆续出嫁,日后身旁的这些丫头也都会慢慢嫁人,等到自己嫁人的那一日,也不知谁会跟着过去。 “还有,荷露的嫁妆比照着织金来,要让她体体面面地嫁出去才是。”笑笑又吩咐了一句。 描红点头称是。 笑笑又道:“我有半年没见过织金了,她过得可好?” 提起织金来,描红便轻轻一叹:“他们两口子都勤快,又得重视,在唐家很是得脸。当初姑娘把染坊和小织坊单独交给织金来做,也给她挣了不少脸面,满仓在家里也不敢称大,很多事情都要与织金商量着来。” “这不是很好么?你又叹什么?” “是织金至今没有怀孕的动静,如今到处寻医问药。”描红的脸色红了红,觉得这样的话题不该由自己这个未出嫁的丫头说出来,更不该说给姑娘这样的闺阁女孩子听。 笑笑回过头来,正色道:“织金是去年三月份成的亲,到今日还不足一年呢,哪里就这样着急了?” 描红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姑娘不知,那些成了亲的女人,多半都暗暗调理着身子呢若是婚后一两年还不见动静,就得明着请大夫诊脉了若是再多拖上几年,男方就能理直气壮地纳妾了。” 笑笑皱了皱眉头:“大夫怎么说?” “说是体寒,得好好调理上两三年。” “满仓又怎么说?” “满仓倒没说什么,只是织金她娘最着急,说这是最关键的大事,万一拖久了怕满仓再有了外心。” 笑笑半晌没言语,自己最不善处理的就是这种暗线四伏的家庭矛盾,轻轻叹口气道:“今日一早,我爹还说起要在南边设一个大的绸缎庄子,工人都在那边请,但咱们这儿得派个得力的人过去,如果满仓织金愿意的话,我就跟我爹说说,让他们两口子过去得了。南边的天气晴暖,不似咱们这边冬日苦寒,说不定在那边能早些将身子调理好。” “难为姑娘想的这样周全,我一会儿就去织金那里走一趟,同她商量商量这件事儿。”描红当即替织金给姑娘磕了个头,“织金能伺候姑娘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笑笑却突然想起,织金出嫁的时候,自己曾经送给她一个信物,凭着那件东西,危难之时可以在唐家任何一个店铺支取一千两银子救急。 “对了,我要亲自送给荷露一份礼,比照着当年织金那样,以备不时之需。”笑笑道。 突然染碧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来,描红急忙起了身,来到桌旁收拾起妆奁来。 染碧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姑娘姑娘,金家要开宴呢!这一次金二公子回京,他们老太太专程为他办的花宴!” “定在什么日子了?”笑笑扶了扶梳理得格外光滑的鬓发,站起身来。 “就定在明日了,三月三,上巳节!”染碧拿请柬给笑笑看。 请柬上印着金色的桃花,笑笑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原来是开的碧桃宴,难怪这样急,碧桃这两日正有看头。” 小笛儿在一旁轻轻提醒:“姑娘原本定好了与几位姑娘一起去星纹湖游玩的。” 星纹湖的南岸有一片兰泽,那里满是兰花,自从笑笑在《京都舆图兼旅游攻略》里写到了这片兰泽,那里就成了女孩子们常去的游玩之地——佩戴兰花本就是女儿节的习俗,明日去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笑笑微微一笑:“这个不用担心,金家的请柬一定会将我那几位朋友都请到的,尤其是西子。” 那位金三公子一直是西子最热烈的追求者,他们家办花宴定然要把西子请过去的。至于女儿节,温家那么大,一片兰花总会有的。 笑笑正想着,又见鹅梨走进来有事要禀报。 “咱们都出去说,大家都挤在屋子里,我觉得头晕。”笑笑出屋直接走向了院子,那摆在海棠树下的藤桌藤椅还在,笑笑曾经吩咐过,在海棠花全谢之前,这些都不能撤去。 笑笑在那小藤椅上坐定了,舒服的春风轻轻吹着,世界一下子豁然开朗。 这才听鹅梨道:“是三姑娘派人捎了信来,说是武术社的女生们要一起去九山甜水镇游玩两日,初四后晌回来。三姑娘说,姑娘当初既然报了名,也算是武术社的成员,是否考虑同她们去九山?说是祝姑娘也去的。” 女儿节去九山玩,还真是个好主意。 大家还要在那里住上一晚,更是再好不过了。可惜笑笑如今没有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 “替我谢谢三姐姐的美意,明日上巳节,正是香铺子推出香露姊妹篇的日子,也是朱家摆出新广告牌的日子,我前晌总得过去看看。”笑笑想了想,又说道,“把最近新做的点心装一大盒子给三姑娘送过去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她们若是在九山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别忘了我这一份儿。” 鹅梨笑着点点头,姑娘与三姑娘虽然表面谦让客气,实则这两人格外亲厚,那三姑娘因为庶出的身份,总显得与大家格格不入,但对自家姑娘却一向是外冷内热的。 笑笑拈起藤桌上的几片海棠花瓣来,一个女儿节,居然被安排了这么多节目。 金家的花宴,那得多热闹啊。难怪舒颜去了九山,一则是出去游玩儿,二则是为了躲避这些以相亲为主题的花宴吧,难怪二伯母这么爽快的就批准了舒颜出去游玩的请求。 “明日姑娘打算穿什么?”小笛儿问道。 “海意阁这个月主打什么款式,我就穿什么吧。”笑笑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反正明日的金家宴会也是个大型聚会,借机穿上自家的衣裳打打款,也是很有必要的。 “咱们杂志社明日用不用”描红在一旁提醒。 “很有必要。”笑笑赞许地看着描红,“无论文字记者还是图片记者都要跟进,明日会是一场难得的时尚大宴,那几位专门负责人物专访的记者都要过去,把金家老中青三位太太盯住了,她们所说的有用的话都要记下来。等成稿之后先请对方指正”笑笑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啰嗦了,“明日,就由你来安排这件事吧。” 描红深觉重任在肩:“奴婢尽力而为。”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9.金家巨宅 ,笑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金家了,但还是忍不住对这所巨宅的深丽阔朗所震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药材金家自金仲伦祖父这一代就分了家, 而这位金祖父因为是长子, 便有幸留在了老宅。 金仲伦的父亲也因为是长子, 也有幸留在了老宅。 金仲伦的长兄金伯伦已经继承了一部分药材家业,日后也会水到渠成地继承这所老宅——难怪商圈里近一半的女人都在羡慕嫉妒恨着这位金家大奶奶。 没办法, 老宅太大了, 太美好了,满足了女人对于豪宅的全部想象力。 笑笑曾经努力过,但还是未能逛完这所大宅院。 记得以前逛故宫, 走马观花地看一圈下来,四五个小时也就搞定了。莫非他们家比故宫还大呢? ——当然, 这些跟元龙朝的皇宫都不足一比, 笑笑画京都舆图的时候就曾经感慨过皇宫之大——那条内护城河围起来的, 简直就是一座小城。 有这样一座雄伟壮丽的皇宫做典范,京都的巨商巨贾们把宅院修大一些也不足为过了。 “去别人家赴宴, 玩上半天也就腻了。在金家,逛上三天也不会腻。”澹台芙蓉着一袭银绿的皱纹縠广袖长裙, 新颖之处在于后背处那一片裁剪成半圆状的长披纱, 这披纱与整件衣裳是连在一体的, 更增添了整体的垂度与层次感, 穿起来显得很高贵。 笑笑仔细看这件衣裳:“这裙子的设计很有想法, 不知画样师傅有多大年纪呢?”说着, 又有些忌讳似的看着澹台芙蓉, “这样的话, 同行之间能打听么?” 澹台芙蓉被笑笑的认真劲儿给逗乐了:“换成旁人我还真不会同她多讲,不过添丽就不一样了~”说着又向笑笑展示自己背后的披纱,轻轻旋转,那披纱就呈半圆状飘了起来,仿佛现代婚纱照特意做成的那种效果——让新娘的头纱梦幻般的飞扬起来。 当笑笑听说这位设计师是一位十七岁的年轻男子时,不觉认真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桃叶渡一定要想办法将其留下来。” 澹台芙蓉却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个款式卖得并不好,这种复古的广袖并不被大众所接受,披纱虽然新颖好看,但却只适合高个子的姑娘。矮个子一旦穿上”澹台芙蓉偷偷撇撇嘴,小声跟笑笑咬耳朵,“你是没看见,披纱拖着地,袖子垂到膝盖,不动的时候像个地灵仙,一动就更惨了,活像一只作茧自缚的扑棱蛾子。” “”笑笑垂了垂眼睛,澹台芙蓉每每到这种时候就成了最佳段子手。 “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个有天分的画样师傅,你们桃叶渡若是不稀罕,我们海意阁可就挖墙角了。”笑笑在朋友面前一向是直言直语。 “好,那我们家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还是不行,恐怕就得辞了他。”澹台芙蓉拉起披纱的两端,伸直了手臂,那披纱就像蝉翼似的美妙张开,“这衣裳实在是挑人,只能高个子穿,连普通身高的人穿上都像是矮了半截似的。” 笑笑睨着澹台芙蓉:“偏偏你就是这么一个高挑美人。” 澹台芙蓉并不害羞,美滋滋地笑道:“反正我比我两个姐姐都高~今日你是没看见我二姐姐,打扮的就像散花仙女儿似的,光那一条披帛就让绣工足足绣了半年之久。” “这帖子昨日才发下去,你姐姐哪里有功夫去准备半年?”笑笑不觉发笑。 “她对这种事儿特别有前瞻性。”澹台芙蓉却一本正经。 两人此刻正经过一大片牡丹圃,那些牡丹已长出了花苞,一个个饱满得如同小儿拳头大,顶端泛着几线隐隐约约的魏紫姚黄,蓄势待发地列阵于这一片浓绿的叶株之间。 澹台芙蓉指着牡丹圃四周所围的石雕栏杆:“他们家就是考究,你看这雕工。” “反正我每回来这儿,都像是没来过。”笑笑摊摊手,“园子本来就特别大,又是园林的效果,每走一处就是一景,像个大万花筒,稍微一转,就变了个世界似的。” 澹台芙蓉也有同感:“我有些担忧,咱们与瑞彩西子约好了在木香棚会面的。金家的园子这样大,会不会有好几处木香棚呢?” “我已经打听过了,木香棚只有一处,据说挨着一片天竹林。”笑笑与澹台芙蓉走过牡丹圃,绕过几棵不知名的婆娑大树,前头便是一座中空木质结构的巨大六角亭,亭上缠绕着茂密的藤萝,此时正是盛花期,紫藤花一串一串密密匝匝地覆盖在亭子顶上,如云似雾,十分梦幻。 两个女孩子站在这大六角亭下,仰头望着上方瀑布般的紫藤花,感觉自己就像误闯了巨人世界的小矮人似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亭子。”澹台芙蓉半晌才道。 “嗯哼。”笑笑表示赞成。 “金家大少奶奶已经给金家添了两个男丁,这位置算是坐稳了。”澹台芙蓉难得聊起这一类的后宅八卦,“不过,只要金家的长辈在,这一大家子就得住在一起,未来的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都能享受这个园子。” “嗯哼?”笑笑一时不知澹台芙蓉谈论此话的目的是什么,这一位不是已经有了宁公子了么 澹台芙蓉扫视一下周围,才悄悄跟笑笑道:“西子若是嫁进来,能在这园子里享受很多年呢,咱们日后找她来玩儿,就选在暮春时节,一起在这紫藤巨亭里喝茶。” 笑笑的脑子转了半天,才想到了金三公子:“你是说,金叔伦?” “不然还能是谁。”澹台芙蓉悄悄眨眨眼,“那个人虽然爱玩儿,但也并非不学无术,手里的铺子也都中规中矩地经营着,长得又一表人才,虽然配咱们西子稍微逊色了些,但这两人也并非不可能。” “他倒是对西子一往情深”笑笑想起玫瑰宴大一日,他送给西子的那个十分土豪的黄金镶宝宝石的大花篮来。 “可惜西子不搭理人家,听说这个人后来也参加过几次花宴,只是没有定下来而已。”澹台芙蓉有些替好友着急,“金家的公子可是商圈的金饽饽,也只有他们家敢这样仓促地下帖子,大约是心里笃定,绝不会有人缺席。” “西子一定要嫁给商人吗?”笑笑反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就说过,不想再嫁给商人的。” “我那是厌烦了经商,亲戚朋友全是经商的,多没意思。”澹台芙蓉想起宁公子来,面色微微泛红,“宁家虽然也做生意,但总觉得与我接触过的人都不同,你不觉得吗?” 笑笑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没有拿宁公子取笑她,而是认真说道:“嗯,虽然只见过宁公子的妹妹与堂弟,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与咱们的不同,总觉得这些人不像商人。” “那像什么?” “像二次元的人。”笑笑经常会在澹台芙蓉面前冒出新新词汇来,并坚信芙蓉能够很快理解并接受。 这个新名词果然引起了澹台芙蓉的好奇心:“二次元?” “就是说,并非现实生活中的什么人,而是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人,或者画儿上画的人,再或者戏里唱的人。”笑笑尽量地解释清楚。 澹台芙蓉若有所思地慢慢点头:“这么说来还真像呢,尤其是宁公子上战场的这件事儿,真像是话本子里写的,戏里唱的。” 笑笑耳朵里听着澹台芙蓉的话,眼睛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湖光山色,突然发现前面拱桥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西子与那石醉墨! 澹台芙蓉似乎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但笑笑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此刻打断了她道:“咱们还接着说西子,你说她应该嫁给怎样的人呢?” 澹台芙蓉仔细想了想:“她比咱们都适合嫁给商人,而且最好是金家这样的巨贾。我总觉得,西子是应该被保护起来的,衣食无忧是必须的,而且后宅的事儿最好也能简单一些。” “为什么一定要巨贾?若只是衣食无忧,那其他行业的人也并非做不到。” “你是说官圈儿?”澹台芙蓉摇头一笑,“依西子的相貌人才与温家的实力,嫁个官员并不难,只是,那里头的水更深,西子只怕是应付不来。别说她了,你估计都够呛。要非从咱们几个里挑一个,也就瑞彩还行。” 笑笑像个小孩子似的认真听着。 “作为官太太,除了理宅应酬,还得有本事给老爷出谋划策。”澹台芙蓉从小就是听母亲叨叨着这些长大的,因此就比笑笑看得透些,“让温西子去操持这些,她行么?” “不行不行,我听着都头大。”笑笑用余光望着桥上的那两个人,虽然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西子的身后还跟着丫头,但笑笑远远地就能感受到那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压抑情感。 “其实,除了官商之外,还是有很多职业的。比如教书的先生,比如画馆的画师,比如乐馆的琴师” 澹台芙蓉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像看珍禽异兽似的看着眼前的笑笑:“你说的这些,才是真正的二次元的人吧” “嗯” “用细线条白描的那种。”澹台芙蓉添油加醋地解释着自己对这些二次元人的想象。 “好吧,其实淡彩的也行。”笑笑用帕子擦了擦额头,再次抬眼,桥上就只剩下了石醉墨。 澹台芙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指着前面一片红色的竹林:“那不就是天竹子么?木香棚应该快要到了。” 两个人绕过那片天竹林,又走过一座琉璃茶寮,便看到了眼前形容壮观的“木香棚”。 瑞彩已经到了,此刻正以渺小的身姿无限仰望着这一片传奇的木香花—— 虽然叫做木香棚,但这里并没有搭棚子,而是借助了几棵四五层楼高的大树做花架,那些木香藤就攀越着这些大树生长,坚韧有力的枝条翻过树冠,无限长的垂落下来,带着满树的黄白小花,朵起楼台,层层叠叠,仿佛一座巨型的花瀑。 这哪里是木香棚,分明就是一座木香山了。——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木香花所受到的最高礼遇了吧,连绵的深绿色藤蔓山峦,其间点缀了成万上亿朵芳香的小花朵,雪白的,鹅黄的,蜜色的,或是单瓣儿,或是叠瓣儿,一朵挨着一朵,仿佛巨瀑溅了满世界的水滴,尽情泼洒着芬芳鲜活的生命。 木香花的味道,像是玫瑰沾了蜜——蜜玫瑰的香味,让人想要把这气味吃进去。 三个女孩子仰脖看了许久,并贪婪地呼吸了许久,瑞彩才慢慢说道:“是我孤陋寡闻么?你们家的木香棚都是什么样儿的?” 笑笑:“只是用竹子编了一道几步阔的花障而已,且只有一种复瓣的黄木香。” 芙蓉:“我家就是一道长廊,用木香藤遮阴,还杂着一些玫瑰蔷薇什么的,我至今也分不太清这些花” 瑞彩:“我家也是和蔷薇杂在一起的。” 西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我们家只有一道木香花的拱门,是单瓣儿的白花。” 四个女孩子再次仰头看了看这一片壮观的木香花,贪婪地呼吸着蜜玫瑰的香味。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能嫁进金家也挺好的。” 其他三人纷纷喃喃:“是啊。嗯。挺好的。” 笑笑:“刚才谁说的嫁进金家?” 西子:“不是你说的吗?” 笑笑:“我以为是芙蓉。” 芙蓉:“明明是瑞彩。” 瑞彩:“反正不是我。” 金家简直随便哪一处花都可以开花宴,今日的宴会完全可以称作木香花宴,或者过几日直接开牡丹宴,为何金家偏偏选了碧桃呢? 笑笑正纳闷着,突然听见远处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便见湖边有一群欢乐嬉戏的少女,就像磕了药似的,非常尽情地挥动着帕子或披帛,边笑边跑边大声说着什么。 “她们在念诗吗?”澹台芙蓉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群疯丫头,“好像在念什么什么开?” “夹岸桃花蘸水开。”笑笑听清了那群姑娘的话。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1.美食荟萃 ,“西子!这里有你们家的饭!”澹台芙蓉走在最前面探路, 一旦看见好吃的食摊子就停下来,招呼大家过来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西子家的饭?几个人都好奇地走过去。 便见前面的玫瑰架子下面停着一辆挂竹匾的大推车,招牌上还缠着玫瑰花藤,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玫瑰温家美食。 连西子本人都惊呆了。 澹台芙蓉已经从推车上拿起了一只选菜用的竹碟子,用食夹子从那些美食托盘里选择自己想吃的:“玫瑰花汁酿酥肉!翡翠玫瑰双色虾球!还真是你们温家的招牌菜~” 站在推车后面的两位侍者看到了西子, 都恭手而立,叫一声:“见过大姑娘。” 这两位居然还真是温家的人。 西子愈加讶异:“是谁把你们两个叫过来的?” “就在前两日,金家先是跟咱们家借厨子, 后来又说要办自助宴,请咱们家直接备个推车,将招牌美食推在车上供宾客们挑选。”其中一位丫头回答自家姑娘的话。 另一位年长些的又补充道:“据说, 京里好多老饕之家今日都被请过来了。” 笑笑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很好, 就像是办京都美食节一样, 把各家各户甚至各个饭店的美食全都集中到了金家园子, 这才叫真正的美食荟萃呢!简直比清代的满汉全席还要琳琅满目。 金家办得这样大, 却也不用亲力亲为, 像那些不必现烧的菜品和点心就可以直接在各家的伙房做好了送过来——如此一来, 金家既省了事, 又保持了这些菜品的原汁原味。 相信这些老饕之家也乐意展示自家的美食, 谁家不想在这么大的宴会上露露脸呢。 “看来我娘终于开始关心我三哥的婚事了, ”每个人考虑事情的角度果然不同,西子居然是这么想的, “这是打算用温家的美食将那些姑娘们网罗到我们家里呢。” 笑笑捏了个纽扣大小的玫瑰曲奇吃:“别这么想, 把美食节博大精深的内涵都给曲解了。” 三个好友轻飘飘地望了一眼笑笑:“人家金家办的是花宴~” 笑笑却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不远处的凉亭了, 望着上面的美食招牌:“哈,畲客老苏!这是客家菜?在京都居然还能吃上客家菜呢?!” “什么客家呀?”澹台芙蓉手里那一碟子温家的玫瑰美食被丫头接过来,装进了随身提着的食盒子里。 瑞彩从温家选的菜是麻辣蹄筋,此刻听见说苏家,便道:“只听说那苏家是岭南人,却不大明白畲客是何意?” 西子已经好奇地走上前去,见笑笑正熟门熟路的与那苏家人聊着什么—— 笑笑:“裹虾的捆板,要四只!再来三只裹香芋的!还有芋子包,炸肉丸,各要四只!” 苏家人更是一种“他乡遇客知”的表情热切地望着笑笑:“我们府上的美食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以前我们老爷只宴请过广东商会的同乡。” “难怪在京都没见过,你们家真该开个馆子。”笑笑说着,用竹签扎了个肉丸递给西子。 西子才要插嘴问问这苏家是做什么的,但咬了一口炸肉丸后,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决定专心致志地将这只美妙的丸子吃光。 澹台芙蓉也兴兴头头地赶过来:“他们有什么招牌菜?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畲客?” 苏家的人正要解释,便听笑笑问道:“你吃过梅菜扣肉吗?好吃吗?” 澹台芙蓉露出一副“这还用问”的神情:当然吃过了,当然好吃了。 “那你吃过盐焗鸡吗?好吃吗?” 当然吃过了,当然好吃了。 “那你吃过猪肚包鸡吗?好吃吗?” 当然吃过了,当然好吃了。 “是吧?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客家菜。”笑笑又用竹签子扎了个肉丸子,递给了澹台芙蓉,然后接着向苏家人点菜:“盐焗鸡,梅菜扣肉和酿豆腐,这老三样都要一些,量不必大,只为尝个鲜。” “好嘞~”苏家人开始热情地为笑笑装菜了。 瑞彩在一旁露出好笑的神情:“再这么一路走一路吃下去,咱们还没找到坐席的地方就已经吃饱了~” 澹台芙蓉头也不抬,默默用竹签子扎了个炸肉丸递给了瑞彩 这样边吃边走的确不好看,几个女孩子索性就在前面的一处小水榭坐了下来,看那牌匾上写着“知我榭”,一时都觉得有趣儿。 “难得这里清静。”西子立在探出去的栏杆旁,眯眼望着湖对岸的景色,“瞧那边,有人为了争那一处木香山的位置,居然吵起来了。” 澹台芙蓉便也凑过来看:“嗬,金家的人又给加了张桌子!嗬,又来了一拨人,还要再加一张桌子?幸亏咱们没把午饭的地方选在那儿!” “看,那边几个人倒会享受!”笑笑指着水榭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下正有三个人席地而坐,一座平缓的天然石桌上,摆着美食与酒。 “咱们也该坐下来享受享受了。”女孩子们在水榭中唯一的八仙桌旁坐好了,瑞彩已经吩咐着丫头们将食盒子里的饭菜端了上来,又见桌上有一份菜单,拿起来看,竟是一本不算薄的小册子:“这是我见过的最厚的菜单了!” 原本就候在水榭里的金家丫头急忙走上前来:“姑娘在菜单里看到了中意的菜,只管报出名儿来,奴婢即刻就安排人送菜过来。” 几个女孩子纷纷点头,认为金家这一点做得很贴心,宾客们既可以在园子里自由选菜,也可以坐下来享受送餐服务。 几个人大致翻了翻菜单,每个人点了一两样爱吃的,又特别吩咐那丫头:菜的分量一定要轻,不然就该造成浪费了。 “早就听说你们唐家的黄金蝴蝶虾好吃,至今也没有尝过,今日可算饱了口福了!”澹台芙蓉点完了菜,就靠在椅子上坐着,走了一前晌,又坐了一回船,竟有些累了。 西子看那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菖蒲好看,是正紫花瓣鹅黄心子的,配色十分深邃华丽,便将自己头上的蜜色木香花摘了下来,换了两朵花菖蒲重新簪上:“我至今也分不清鸢尾与菖蒲,还有那些燕子花呀,溪荪呀,玉蝉花呀,马蔺花呀,我看都长得差不多。” 瑞彩指着笑笑:“她懂得多,该让她给咱们讲讲。” 笑笑想了想庞大的鸢尾家族,一时觉得头大,便逃懒道:“连温家的人都分不清的事儿,我就更分不清了。我倒是能分得清韭黄与蒜黄,春笋和冬笋,挂炉烤鸭之于焖炉烤鸭~” 几人都被笑笑的话逗得笑起来,西子喝了口茶道:“幸而咱们这是在吃饭呢,要不非得被她说馋了不可~至于的鸢尾花的分类,我三哥哥曾经很仔细的与我讲过,只是我记不大清了,你们若是感兴趣,下回我让他给你们讲~” 澹台芙蓉连连摆手:“还是讲讲挂炉烤鸭与焖炉烤鸭的区别吧” “我们这里恰有半只挂炉半只焖炉,姑娘们要不要尝尝?”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几个人都唬了一大跳。 这声音来自水榭旁的湖上,几人循声看去,见是一艘小巧的画舫,四周的帘子通通被卷起来,里面的一桌人被看得清清楚楚——笑笑认识的只有唐立寰和温西巅。 方才搭话的人正是唐立寰,此刻他人也正走向船头。 笑笑第一个离了桌子,整个人趴向水榭边的美人靠,尽力离自己的兄长近些:“二哥哥二哥哥!过来说话!” 唐立寰双臂抱在胸前,望着自己的妹妹:“在听呢在听呢。” 笑笑赶紧把今日的心得与面前这位美食家分享:“他们金家今日的安排真是绝了,把全京都的美食都齐聚一堂了!二哥哥的馆子也该学学这一招,就算无法凑齐各府门上的私房菜,但是若能把天南海北的特色菜品聚在一起,也够壮观的了!” 唐立寰只笑不语。 “笑个什么?笑得都不好看了。”笑笑挠了挠头。 画舫中又有一位富家公子模样的人走向了船头,笑吟吟说道:“今日这一番绝妙的‘借菜安排’便是唐兄的主意!不然我金家哪能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准备得如此面面俱到?!唐兄这个美食军师,真是请对了!” 笑笑歪头看了看这一位公子,其打扮得华丽出众,五官面庞有些金仲伦的影子,但所有的笔势都更柔和一些,肤色也更白皙一些。 方才听他说道“我金家”,莫非他就是那个元龙朝土特产——金家三公子金叔伦? 笑笑下意识回头看看西子,却发现自己的这三位朋友皆有些害羞拘谨的样子,全都一扫方才的率真洒脱,仿佛一下子从十三四的少女变成了十七八的大姑娘。 笑笑有些纳罕。 “你们还要不要烤鸭?”美食军师唐立寰又问了一句。 “烤鸭什么时候都能吃,等你的馆子办天南海北美食节的时候我再去吃!”笑笑冲兄长眨眨眼睛。 美食节是个好主意,唐立寰点头笑了笑,又定睛朝水榭里望了望,也不知是在看谁。 那金叔伦也在朝水榭里望,也不知是在看谁——想必是在看西子吧。 笑笑突然产生了一种上回在花样射覆现场的那种尴尬,此刻便转了个话题道:“这画舫好看,又小巧又精致,只是那牌子上的字我不认得,是画舫的名字吗?” “是啊。”唐立寰这回除了担任美食军师的角色,还担任着出借画舫的岛主角色。 笑笑实在不认得画舫牌子上的异域文字:“这写的什么啊?” 唐立寰一本正经答道:“古泽蛊乐。” “”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3.肌肤之亲 ,澹台芙蓉最终还是被人给请走了,请她的人, 正是她的二姐姐芍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据说是因为澹台二姑娘今日打扮得太过于出挑, 以至于没有女孩子愿意同她做伴儿——关键时刻还得亲妹妹来担当绿叶,陪着姐姐去出席宴会上的各种单身相亲派对。 “等那边结束了我会找你们的!咱们还要坐大船去看碧桃呢!”澹台芙蓉临走前叮嘱大家。 如今, “知我榭”就剩了笑笑与西子二人,那八仙桌上的饭菜已通通被撤了下去, 换上了一些水果和茶点。 西子微笑着望着杯子里的女儿环茶:“好多年没有喝过女儿环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了上巳节都要喝这种茶的!” 端着果品摆桌的金家丫头笑道:“这是我们家少爷专程给姑娘们准备的,今日虽是上巳节,但席间的茶是以桃花茶为主的,并没有专门备着女儿茶。” 笑笑见西子脸上的笑容凝了凝,便代她向丫头致谢:“多谢你们三爷想着,这女儿环很好喝。” 谁知那丫头却笑道:“不是我们三爷,是我们二爷,专门吩咐了给唐五姑娘的席上献女儿环的。” 笑笑想起,去年夏天还在戏院与中伦哥一起喝过女儿环:“仲伦哥客气了。”说着将腕上的一只开口银镯子摘下来给了那丫头, “还劳烦你跑一趟,去我们唐家的点心摊子上选两样点心给仲伦哥送过去,如果有镜糕的话就更好了。” 丫头推却不过,便收下了笑笑给的镯子:“多谢唐姑娘美意,奴婢这就去办。” 这回换成西子观察笑笑了,一开始还想借此取笑她, 但突然又想起自己远在天涯的四哥哥来, 心情就复杂起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算是吧, 当年仲伦哥和我二哥哥一起在苏州做生意,曾经在我家客居过一年。”笑笑品尝着清新的女儿环茶,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前世的孩堤时候。——若是前世今生加起来,自己与仲伦哥的交情还真是深呢。 西子又道:“可我每回来金家玩儿,却从未见过你。” “我去年才来的京都~”笑笑纠正西子,“再说了,仲伦哥也不可能请我来他们家玩儿,他自己都不怎么爱回家。” “那倒是。”西子认真观察着笑笑,想从她的口吻里找出对待金仲伦,唐立寰以及温西岫的区别。 都是叫哥哥的,仲伦哥和她二哥哥有什么不同?温四哥又和她二哥哥有什么不同?仲伦哥和温四哥又有什么不同? 西子感觉自己都被这些哥哥们弄懵了。 “你在想什么呢?满腹心事的样子。”笑笑拿起小小一片蝴蝶酥给西子吃,“这是我们戏院专供的美食,别的地方都买不到,可惜这些日子卖的却不太好。” 西子却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句:“瑛园,我真是怕你日后会嫁给生意。” “生意又是谁家的公子?”笑笑一本正经地开了个玩笑。 西子笑着白她一眼,轻轻咬了一口酥甜的蝴蝶酥——这点心虽然好吃,但总不会有人为了吃一口蝴蝶酥而去专程买戏票看一场戏。 “倒是你,今日和谁在桥上说话呢?”笑笑不愿与西子包着瞒着,便把自己今日看到的同她说了。 西子的面颊一下子绯红了:“你c你都看见了?她们看见了吗?” “只我一人看到了。你们是偶然遇上的?” 西子轻轻点头:“是金家请他来画四季历园景的。他昨晚就请人给我捎了信,说他会来。” 他还能请谁捎信呢?温至翀都走了。 “想捎信的话,总有办法。”西子看出了笑笑的心思。 “你希望遇到他么?” “因为他要来,昨晚我辗转了半宿直到今日在桥上遇到了他,才发觉我竟是那样盼着见到他。”西子将头低下去。 石醉墨这个家伙,到底施了什么魔法,把我们西子的魂儿都勾去了。 笑笑的心情反而较之前平静了一些——西子看起来心意已决,此事再横加阻拦也没什么用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笑笑想起温西岫临行前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一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一时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也许会想办法见面的。”西子的声音很小,却敢于在朋友面前坦白心事,“瑛园,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我都记得,我同他见面,只是想更深的了解这个人。” 西子相信自己说的话,但笑笑却不信她——两个坠入爱河的人见面,还谈什么理智? 但这种情况下,若再横加阻拦,只怕会把西子更远地推到石醉墨那边去。 “我只提醒你一句,”笑笑正色望着西子,“万万不可与其有肌肤之亲。” 西子被笑笑这句话吓得颤抖了一下:“瑛园,你说什么呀?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他已是成年男子,你也过了及笄,”笑笑拉起西子的手,一脸正色,“你万万不可以与他单独在一起,若真要见他,也要像今日这样,身边跟着丫头。” 西子却被瑛园的话吓怕了,自己虽然属意于石先生,但目前也仅止于眼神交流。 肌肤之亲,西子想都不敢想。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出这么吓人的事儿来!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西子感觉眼前的瑛园有些陌生。 笑笑此刻也只能装蒜:“有时候话本子里会写到一些还有那梁祝,两个人不就曾抵足而眠吗?还拉了手” “你可别看这些不正经的书了,会学坏的!”西子反过来拍了拍笑笑的手背。 “好吧,其实我也看不懂的”笑笑装了会儿纯情,借着喝茶掩盖自己的尴尬。 心下却有些纳罕西子的纯洁——像这些事情,虽然在成亲前夜,母亲会亲自教导。——但那些话本子什么的,不都隐晦地写过吗?就算没有实质的内容,但暧昧的情节总会有些。 笑笑不觉好奇,瑞彩与芙蓉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是怎样的?她们也像西子一样纯洁无知么? 西子红着脸,半晌才说了一句:“我不会与他拉手的。” “嗯。”笑笑放了些心,连拉手都不会做,其他就更不会了吧。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笑笑望着水面上游过来的一群鸂鶒,一对五彩的鸂鶒父母,身后跟着一群可爱的小鸂鶒宝宝。 “你今日都了解了些什么?关于他。”笑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他也很喜欢鸂鶒。”西子的眸子里浮出一抹蜜意,“当时还吟诵了一句: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 “你可以再接上: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这首词倒是颇为应景。”笑笑面上微笑着,但对那石醉墨还是喜欢不起来,此时又想起了那首词的最后两句“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没想到这位石先生还挺会撩的。 西子面颊绯红着:“我原以为你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出身寒门,但近日看到你们对那宁公子的态度,我才慢慢释怀了。” “芙蓉说的对,关键还是看人。”笑笑想起那一晚温西岫的话来,他就不曾以贫富高低的差别眼光来看待旁人。 “嗯。” 笑笑其实最不擅长梳理的就是这一类事情,但此事关系到西子的幸福,所以还是免不了苦口婆心道:“比如,从他面对逆境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其有没有担当,再比如,从他面对与自己身份悬殊者的态度,无论高于他或低于他,都能看出此人的胸怀是否豁达。” “好,我会慢慢观察。”西子此刻的心里却是十分满足的,这还是笑笑第一次对自己与石先生的事表示了支持。——虽然这支持有些勉强,但起码不像之前那样强烈反对。 笑笑还想再叮嘱一些话,却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口哨声从身后响起来,回身看向湖面,只见一条小船上,一个渔夫模样的人冲自己招手。 笑笑并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但这口哨声却十分熟悉,是金仲伦曾经给自己吹过的儿歌曲调——三只虫儿。 “我遇见了一位故人,恐怕得先失陪了。”笑笑扯了个谎,既然金仲伦打扮成个渔夫的样子,便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 西子先时还有些奇怪,但又觉得这些世间的怪事落在瑛园头上就不那么奇怪了:“那你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去逛逛园景。” 前晌在桥上时,石醉墨就说过了,他后晌会在山顶的凉亭里作画。——如今自己的三个好友都离开了,西子便打算和捧心一起去那山顶瞧瞧。 笑笑上了金仲伦的船:“仲伦哥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儿?” “前晌都应酬够了,如今只想歇歇心。”金仲伦摇起船桨,水边几棵茂盛的楝树撑起一片浓荫,两个人的衣衫都被映成了碧色。 淡紫色的楝花已经开了——若说荼蘼是花信风的压轴,那楝花便是其最后的尾声——二十四番花信风彻底吹过去了。 春天也即将结束了。 笑笑突然发现,这是金仲伦回来之后,自己第一次与他见面。 “年宵戏里面有几场喜剧很好看,仲伦哥为何不多排几场?”笑笑与金仲伦在一起,从不会伤春悲秋,他们往往会把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全部去谈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竹笠之下,露出金仲伦的一张绝伦的面孔:“喜剧除了带来人们的傻笑和金钱,其他什么都带不来。” “观众们开心了,咱们钱也挣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笑笑问。 “我总觉得,喜剧应该在笑过之后,让人们悟出些什么。” 笑笑惊讶于金仲伦对于喜剧的全新理解,这个人会在元龙朝打造真正的经典戏剧,一定会。 “仲伦哥如今可有好的本子?” “并没有,我还是想再排一部震撼人心的戏,虽然收到了很多本子,但都有些平淡。我一旦提出这一点,那些人就开始让本子里的情侣们殉情。”金仲伦索性停下船桨,自己也在船里坐下来,“触壁而亡,沉湖而死,新颖点的死法是用情人送的长簪扎死自己。” “”笑笑仔细回想着前世金氏影业投拍过的那些卖座的电影,“如果让两个性格迥异的主角,去各个国家周游,然后经历很多刺激而有趣的事情,让观众由此得到见识和成长呢?” “各个国家?” “对呀,比如说暹罗,高丽,印度等等” 金仲伦蹙了蹙眉:“写本子的人也得先去过这些国家才行。” “哦,对哦,”笑笑挠了挠头。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通过装点戏台子,给人们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就好了,让人们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金仲伦表达着自己并不太成熟的想法,“就像很多人如今看到成双的蝴蝶,还会想起梁祝一样。” 提到梁祝,笑笑就有些惋惜:“咱们当初真应该好好借用梁祝做一些戏剧衍生品,比如那些蝴蝶,咱们可以做成蝴蝶钗,或者蝴蝶饰品之类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依附于戏剧而来的,所以先天就具备首造权。” “这些衍生品的想法可以用在下一部戏里,但还不知道下一部演什么。”金仲伦是个宁缺毋滥的人,即使不排戏,也不会去随意排那些自己看不上的本子。 “仲伦哥想要一部直指内心的戏。”笑笑将自己放到金仲伦的角度去考虑这些,“需要有激情而隽永的台词,还要有一眼即是永恒的画面,更要有经久不衰的歌。” “知我者,笑笑也。”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5.赠送花环 ,当笑笑再次回到陆地上, 已经是酉时光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想起与仲伦哥分别时,他对自己所说的:“因我很少回来,家里这个园子又总是补建, 如今园中景色我也未看全过。倒是有一处晚樱好看,夹岸盛开,一面全白,一面全红, 很值得一赏。” 笑笑: 今日的碧桃宴是金家太太们专门为金仲伦举办的吗?是碧桃宴吗?确定不是樱花宴? “姑娘您看, 从那画舫下来的不正是魏姑娘与澹台姑娘么?”小笛儿忽然指着远处的河岸道。 笑笑向前方一望,果见那里停了一艘画舫, 上面的游人正在陆续下船, 里面有唐立寰c温西巅c金三公子等, 以及不用男子搀扶,就能独自稳稳下船的瑞彩与芙蓉。 澹台芙蓉眼睛尖, 一下子就看到了笑笑,急忙招招手:“瑛园,我们四处找你呢!你去哪儿了?” 你们几人乘坐着“古泽蛊乐”,莫非是去找我的节奏? 笑笑正要感动一把, 忽听那澹台芙蓉又道:“我们坐着画舫去看碧桃花了!经过的正是那条宽宽的河道!瑛园你猜,那宽河道的风景是怎样的?!” 笑笑刹那间就把内心的感动全部赋予了酉时春光, 这伙子人居然坐着大画舫又去赏碧桃花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的。 笑笑:“你们去看碧桃花了?你确定那是碧桃, 不是晚樱?” 澹台芙蓉先问问小笛儿:“你们姑娘这是怎么啦?方才是做什么去了?” 小笛儿看看澹台芙蓉, 又看看自家姑娘, 只笑不语。 一时间, 画舫上的其他人也向笑笑走过来,率先开口的居然是金三公子:“原以为唐姑娘是和温姑娘在一起” 而那一厢唐立寰和温西巅也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聊得兴高采烈。 唐笑笑表示很委屈,来到元龙朝之后,第一次这么没有存在感,早知道也从仲伦哥那里借一顶大斗笠,一路戴着走出园子了事。 瑞彩过来,拉起笑笑的手:“你做什么去了?我们一直在念叨你呢,想着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笑笑撇撇嘴:“没顾上玩儿,方才谈了笔生意。” 澹台芙蓉听了:“就知道你去做最喜欢的事儿去了!谈了笔什么大生意?” 最喜欢的事儿谈大生意原来在大家的眼里,自己是这样的。 “就卖了几百匹布~”谈到这一点,笑笑的脸上又不自觉浮现出笑容来。 “真不愧是瑛园了。”两个好友自叹不如,那澹台芙蓉随即又道,“可惜你没看到方才的碧桃花,那宽河道的岸边,全都是双色碧桃与洒金碧桃!你看我收集的花瓣儿!” 澹台芙蓉说着就把自己的荷包打开,倒出了许多红白相间的花瓣:“那双色碧桃乃是一棵树上开出两种颜色的花!那洒金碧桃就更是稀罕了,本身就是层层叠叠的千瓣花,那花瓣又是红白相间,在白色上面洒着红点子,特别美!” 笑笑将几片花瓣放在手心:“真的是呢,很有些海棠的□□。” 几人正说着,突然听见那金三公子对一位小厮提高了声音:“真的要送花环?只让二哥送?” 那小厮笑着道:“老太太是想借机逼一逼二爷,说他若是再不上心,这次的花宴又白办了。” 谁知那金三公子像个孩子似的道:“反正我也要送,让他们给我也备个花环。” 笑笑在一旁轻声问道:“这花环有什么讲儿吗?” 瑞彩解释道:“按照传统,这些相亲花宴最后是要送花环的,由宴会主家的公子送给其心仪的姑娘。” 笑笑还第一次听说这规矩:“送花环就是在求婚吗?要是姑娘拒收了可怎么办,那多没面子。” “姑娘是不能拒收的。”澹台芙蓉也是一脸过来人的模样,“不管对人家满不满意,这花环都要接过来戴在头上的,这是对主家起码的尊重。” 瑞彩又道:“接了花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或许会相约出去几趟,幸运的或许能由此定下终身,但也常有不了了之的。” “这些年不大时兴这个了,想不到金家的太太们还这样传统。”澹台芙蓉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想起来了,金太太还有金家的大少奶奶,当年都是在花宴上得了花环的人,最终都嫁进金家了。” “只要金仲伦愿意,他送出的花环,每个女孩子都乐意接吧。”瑞彩轻轻一笑。 笑笑反问两个朋友:“若是你们,你们乐意接吗?” 澹台芙蓉十分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怎么着也得先接下来,然后再跟他明说自己现在的处境。难以想象,今日我若得了金仲伦的花环,我二姐姐得拿什么眼神儿看我说不定要斜眼瞪我一辈子。” 瑞彩被芙蓉的话逗笑了,自家也仔细想了想:“怎么也得先接过来,只是,相约见面的时候会婉言拒绝罢了。” “芙蓉是因为有了宁公子,瑞彩为何也这样决绝?”笑笑好奇地问瑞彩。 瑞彩的表情有些许复杂,也不知目光落在前方何处又避了回来::“这个也许觉得自己与其相比,太过悬殊了吧。那个人那样好看,金家又这样显赫。” 会是这个原因吗?笑笑歪头看了看瑞彩,这姑娘一向不卑不亢,如今怎么反倒缩头缩脚起来了? 一时,唐立寰几人也走过来,温西巅见到笑笑正要问一句,笑笑却先一步答了他:“我方才一直在谈生意,并没有看见西子。” 花匠大叔不由笑起来:“管她西子做什么,我是专门来找瑛园的。” “嗯?”笑笑眨眨眼,受用了许多。 “金家太太想定制私人香露,做成金园十二景,日后就作为金家的馈赠礼品。” 私人香露?这个想法太超前了,以至于笑笑在现代都没有听说过:“当然好!真不愧是金太太!只是,这个有没有时间限定,咱们是不是该等温四哥回闭关出来再说?” “这个也不急,金太太让慢慢做,她会先交一笔定金,日后一旦有了成品就可以送过来给她试闻。” 笑笑连连点头:“嗯嗯!这样最好了!” 金三公子也莫名奇妙一脸开心地凑过来,向花匠大叔道:“我也打算做个花环呢,今日碧桃宴,肯定要做碧桃花的!也不知道西子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碧桃花,还请三爷指点一二。” 笑笑闻言暗忖:也不知西子现在何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与石醉墨在一起。一会儿那集合了灼灼目光的花环送到西子手里,不知画师会作何感想? 温西巅连想都不想,直接答道:“那种绿眉素颊的吧?” “三爷说的可是白碧桃?”金三公子问。 “正是,刚刚吐出燕尾叶子的白碧桃。”温西巅点点头。 金三公子不觉道:“都是白花,会不会太过于素净了?用不用配几朵洒金碧桃?” 温西巅将决定权留给了对方:“你自己定,反正是你送。” 金三公子:“” 侍者们直接在河岸边摆放着竹桌竹椅,大型家宴就是有这等好处,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坐就坐。 笑笑等三个女孩子坐在一张竹桌边,笑笑不免八卦:“我还真没参加过这样正式的花宴,一会儿如果送花环的话,是要举行一个什么仪式吗?把所有的人都集合在一个什么地方?要不然,整个园子这么大,万一找不到那个接花环的姑娘怎么办?” ——也不知西子与那石先生现在何处,万一两人正在眉目传情,突然,金三公子捧着花还走上前来 “那多尴尬呀,”澹台芙蓉先扑哧笑了出来,“所有的女孩子集中在一起,眼巴巴地等着发花环?接到花环的人是高兴了,那没接到的得多傻呀~” 傻么后世婚礼上那些等着接新娘子捧花的女宾客们,很傻么 “一会儿会响起一阵音乐声,那就代表着要送花环了。”瑞彩毕竟参加过无数场花宴,什么阵仗都见过了,“至于将要接到花环的姑娘,金家的两位公子只怕早就定下来了,现在说不定就有人暗地里盯着那两位姑娘,一旦到了送花环的时刻,便会走到姑娘身边,将花环奉上。” “你是说,并不是公子亲手送花环吗?”笑笑再一次表示了疑问。 澹台芙蓉在一旁笑得直打嗝:“那也太傻了吧!” 笑笑:“那才有诚意呢~你们什么也不懂~” 几个姑娘笑了一阵,笑笑又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遇到的?又是怎么上了他们的画舫的?” 澹台芙蓉指了指瑞彩:“是她叫的我,恰巧当时我也在河边。” 澹台芙蓉想起自己的二姐姐就直翻白眼儿,自己本来是好心好意的去帮忙,谁知二姐姐却说自己打扮得有心机,结果还没进入相亲射覆场地就把自己给轰走了。 “那你今日的曲水流觞怎么样?迟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笑笑又问瑞彩。 瑞彩直摇头:“那个人文采太高了,满腹之乎者也,曲水流觞就显着他了,那些诗词对联,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你不喜欢。” “估计人家也没看上我。”瑞彩直言直语,“曲水流觞的溪岸边,全都是才子才女们。” “真是难为瑞彩了,你是怎样从那些学子堆里脱的身?”笑笑最怕在古代玩那些诗词接龙之类的游戏了,尤其是必须原创的那种。 “是你二哥哥帮的忙。”瑞彩轻不可闻地一笑。 “我二哥哥?在那么高级的活动里帮到你?”笑笑挠了挠头,“你说的该不会是我那位满腹经纶的二表哥吧?” 瑞彩轻轻指指坐在那边的唐立寰:“就是唐岛主,他们也恰恰从溪水边经过,当时那水上的酒杯恰巧流到我这里,而题面偏偏是要对一个极其复杂的对子。” 笑笑微张着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正在大笑的唐立寰:“他c他能怎样帮到你?曲水流觞?唐立寰?” 在笑笑眼里,唐立寰这一辈子就说出了四个略有文采的字儿——妩媚在野。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已是空前绝后,耗尽生平了。 瑞彩的面色红了红:“说了你别生气啊?” “怎么?” “他说你被鱼刺卡住了,让我赶紧过去瞧瞧然后,我就从曲水流觞脱身了。” “”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6.不惹蜂蝶 当笑笑预感到魏瑞彩与唐立寰之间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 恰巧有一阵清妙的琴歌响了起来。 “好戏开始了,要赠花环了!”澹台芙蓉一激动, 就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 笑笑望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两桌人, 略略有些疑惑:“这就要送花环了?园子里的人们分散在各处?也就是说, 咱们根本就看不到送花环的场面?” 其他两人点着头。 “那多没意思呀,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呢?咱们就该吃吃该喝喝呗,说不定在园子里的某一条船上, 或是某一棵树下, 或是某一处假山旁, 已经有一位姑娘接到了花环。”笑笑也嗑了个南瓜子, “反正咱们也瞧不见。” “不不不, 你不懂,此刻呀, 好多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澹台芙蓉享受着这种紧张的气氛, “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的,心气儿高的。” 后面那句话澹台芙蓉没说出来:差不多就是我二姐姐那样儿的 笑笑认真体会了一下, 什么也没能体会到:“反正我想亲眼看到送花环, 我觉得这应该作为一个隆重的仪式,让所有的宾客都看到才对!如今这么一来,有一种隔山打牛的感觉, 特别不爽。” 送花环与隔山打牛?这两件事能约等于吗?再说谁是牛? 澹台芙蓉正哈哈笑着,那笑声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花环” 几位身着纱衣的侍女缥缥缈缈从河岸边走来, 为首的那一位正捧了一顶丰美的花环, 那花环很是别致, 有半弯是红碧桃,另半弯是白碧桃,红与白恰组成一个整圆。 “这个花环好看,肯定是金太太设计的。”笑笑点头称赞,“真没想到咱们这样幸运,看到了送花环的队伍。” “这些送花环的人难道要绕着园子走一圈吗?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澹台芙蓉虽说参加过许多花宴,但还是第一次看见送花环的阵仗。 瑞彩不由道:“那得走到天黑了吧。” 姑娘们正揣测着,便见那几位神仙似的侍女慢慢向这边走过来。 笑笑甚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座位旁边的那个空位,仿佛在这个座位上,温西子一直存在着似的。——不然这花环还能送给谁? “哎呀妈呀,我终于体会到那种紧张的心态了,原来我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人啊”澹台芙蓉深呼吸了几下,夸张地捂住了胸口,“这些人拿着花环向咱们走过来了!” “弄得我也有点紧张了。”瑞彩环顾四周,此处的女孩子,只有这三个自己人。 甚至连远处乘着小舟的一群女孩子,也悄无声息下船来到岸边,眼睛都盯着那花环,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笑笑莫名其妙也紧张起来:“都是你们弄的,我好像也紧张了” 像被传染了似的,这紧张的气氛莫名弥漫开来,连旁边那一桌的男子们也都不动声色地望向那位执花环的女子,眼神随其慢慢漂移到旁边这一桌的女席上来。 温西巅:真要送这个?金二这回怕是被家里逼惨了吧 唐立寰:金仲伦这是要把花环给谁?别乱来啊。 金叔伦:早知道我也让他们做一顶这样的花环,比洒金碧桃的好看多了。 女桌上的三个女孩子,此刻全都沉默不语,不矜而庄。 只见那执花环的女子慢慢走上前来,向笑笑行了个礼,走在其后的几位纱衣女子也俯首行了礼,而后齐声道:“这是我们家二爷的心意,请唐姑娘笑纳。” 重大消息刚刚来临的时候,往往会先把人弄得不知所措—— 笑笑当场就怔住了,自己今日明明毫无存在感的,怎么突然就c就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回想今日,眼皮也没跳啊,衣裳也不透啊 澹台芙蓉在旁边一拍心口,人就靠在了瑞彩的身上:“天哪,刚才快吓死我了。” 瑞彩到底沉稳些,此刻拍了拍笑笑的手:“恭喜恭喜,我们都为你高兴呢!” 笑笑脑中一片空白,此刻连好友们的话也听不见了,只觉得那一顶繁花锦簇的花环慢慢向自己的头顶罩下来,后面还衬着如水般的轻容纱,仿佛后世新娘的头纱似的。 今日这一顶举世瞩目的花环,就这样罩在了自己的头上,或许那献花环的女子为了让自己戴得牢靠些,便使劲儿将那花环向下压了压,压得笑笑都有些痛了,这才抬眼看着女子,便见其眼神微冷,似是有恨意。 他们家的侍女们,定然有属意于他的吧,特别是这些容貌好看的。 笑笑也不怪这女子,只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正了正头上的花环,那些团簇丰茂的新鲜碧桃花,仿佛还饱含着露水,散发出水盈盈的清香。 笑笑今日也刚好梳了垂挂髻,就像是专门为戴花环做了准备似的——花环的大小也刚刚好,戴在头上,左侧是燃烧般的彤云,右侧则是玉砌般的白雪,后面则垂了薄若蝉翼的轻容纱。 站在后面的一位侍女带着笑奉上一折桃花纸笺:“这是我们公子送给姑娘的诗。” 仲伦哥还会写诗呢? 笑笑打开来看,见上面正是金仲伦的字迹:一段素娟一段绮,一半细雨一半晴。 这是写的红与白两样花色。 在那桃花笺的边角处,又有一串小小的字,轻不可见的写着:事发突然,还望海涵。 笑笑露出一抹微笑来,又见有人在桌上铺了桃花笺纸,以及一应笔墨,看来是要请今日的女主角回一句诗。 笑笑突然想起今日仲伦哥曾经把这些碧桃花称作晚樱,说不定这花环上面的花,他至今还认为是樱花呢。 便提笔写了两句:碧桃暖艳群芳妒,不若归来看晚樱。 “多谢唐姑娘留芳。”侍女上前收好了笑笑写的桃花笺,便都再次行礼,如仙女般迤逦远去。 “唐瑛园!唐瑛园!”澹台芙蓉在笑笑眼前挥挥手,“你得了今日的大花环了!万没想到这花环竟被你给得去了!想不到金仲伦他他这么有眼光!” 澹台芙蓉简直比自己得了花环还要高兴。 “你倒像痴了似的!”瑞彩笑道,拉着笑笑的袖子,仔细端详自己的好友:“你戴这个花环真好看,和今日的衣裳也搭配!” 笑笑只觉得周围好像一下子热闹起来,便见方才那几个下了船的女孩子也都凑了过来,有仔细端详那花环的,有轻轻触摸的轻容头纱的,还有人细细的问:“这是唐家的第几位姑娘?” 澹台芙蓉张开五指道:“五!是唐五姑娘!是唐家最好看最聪明的姑娘!” 笑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感觉自己一张口,一定是前世排练过多年的获奖感言:感谢我的妈妈,感谢我的团队,感谢金总的栽培 “唐姑娘喜欢这个花环吗?”其中有位姑娘问道。 “喜欢,花环很漂亮。”唐笑笑实话实说,此刻的面孔被红白二色鲜花映衬得十分粉嫩。 “敢问唐姑娘芳龄?”那位姑娘又问道。 “嗯,十三岁。”笑笑第一次被陌生人问这么多问题。 “唐姑娘之前认识金公子吗?”又问。 笑笑:“认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唐姑娘请问。” “你c你是记者吗?” 姑娘娇羞一笑:“人家刚刚在《月桥花院》杂志当了一个月记者~” 不知不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快又有人开始提问:“唐姑娘唐姑娘,我是《琐窗》的记者,想问问您,金公子要送您花环这件事,您之前知晓吗?” “并不知道。” “不知金公子此举,是受命于父母还是听从于本心?” “这得问金公子。” “听说唐金两家早就有婚约在先,今日此举是否能被视为两家结盟的引子?”又有一位声音尖利的作者问。 澹台芙蓉先不满道:“要说联姻,唐金两家早就联姻了!唐家大爷娶了金家的大姑娘,这还不作数吗?!你c你这不会说话的先站到后边儿去,让别人问!” 于是又有一位记者开始咄咄逼人:“请问唐姑娘,您回给金公子的那一句诗:不若归来看晚樱,是打算和金公子一起去看晚樱吗?什么时候去看?去哪里看?这是两人提前就约好的吗?” “并不是,我还没来及想那么多。”笑笑挠挠头,这还是第一次在元龙朝接受记者访问。 本来想表现的更从容些的,只是不得不运用古代的思维方式,自己若是急于澄清这件事,会不会让金家没面子? 不如就沉默是金吧,他们问一串,我就回答几个字。 于是,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问,笑笑便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说明,并未炫耀也未躲闪,至于大家是否会有想象的余地,那就得看看大家的想象力了。 几番问答下来,众人酣畅淋漓,笑笑筋疲力尽,正想结束访问,忽然见站在自己身旁一个拿着笔本的年轻人一直未发言,不由道:“最后一个问题留给你。” “在下c在下是《悦己》的记者”年轻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 “”笑笑哭笑不得,随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那我就来说两句最后的感言——感谢海意阁友情提供的衣裙,真的能让人在宴会中大放异彩!若想获得青睐,欢迎来海意阁。” 芙蓉与瑞彩:这家伙还是句句不离本行啊。 很快,唐笑笑得到金仲伦花环的消息,如重磅□□在本次宴会上炸开了花。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金家园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人们知悉后的表现也尽显了人间百态——有人晕了,有人哭了,有人要投井,有人要跳河,有人哭着喊着要去海意阁裁衣裳。 还有人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悦己》以后要改姓金了。 也有人不敢相信,自己最喜欢的戏院以后要有个老板娘了。 后来有人说,温西子也收到花环了,原来金仲伦今日送出了两个花环(金三公子表示很尴尬) 再后来,宴会上的男子们全都开始跃跃欲试向心仪的女子赠送花环,宴会再度成为鲜花的海洋。 按照花宴的规矩,这花环要一直戴到宴会结束。 连温西子也没办法将头上这个并不喜欢的花环摘下,尤其方才那送花环的方式,居然正是选在石先生为自己画像的时候。 花环戴在自己头上,一众侍女向自己说恭喜。 西子从未忍受过这样的煎熬,尤其还顶着石先生的目光,不知他心里又是怎样的难受呢。 西子叹了口气,金三公子的诗连看都没细看,便提笔回了一句:犹羡蓬草,不惹蜂蝶。 石先生的声音却一如往日般平静:“西子姑娘,这画像上可否要画上花环?” “不。”西子这才抬头看他,只觉得对方目光灼灼,一直烫进自己心里去,“我并不想要这花环。” 石先生未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 西子的心就仿佛被其叹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7.唐金联姻 消息传到唐老太太耳朵里的时候, 老人家正透过微启的明瓦窗,欣赏那东厢房廊下的红绒绣球花, 夕阳的光照在娇艳的花朵上,格外喜气。 可掬就坐在祖母的榻旁,为祖母念话本子。 安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暂时打断了祖孙二人安闲的阅读时光——可掬捧着书,不动声色地听着安嬷嬷的话;老太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些红绒绣球, 末了才道:“嗯, 知道了, 等她们回来, 让五丫头直接回三房, 免得大家打趣她。” “是。”安嬷嬷本以为老太太听了这消息会笑逐颜开,自家也准备好添油加醋讲一讲金家花宴上的事, 说不定能得个大赏。哪里知道主人竟如此平静以待, 令人着实不解其味,旁的话此刻也不敢多说了。 “二丫头去了?”老太太的目光自窗外折回房里,古夜蓝的抹额压得很低,令表情阴晴不定。 原来老太太是惦记着二姑娘,安嬷嬷急忙回道:“二太太是有心让二姑娘去,只是那颈部的红痕还有些明显, 扑了好些粉也遮不住。” 自从二房出了那档子事儿,老太太就从未过问过一句, 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全都自缄其口, 半个字儿也不敢往外漏。 “翁家的人来过了?”老太太从榻上起了身, 让可掬扶着去看正间房里那几盆含苞待放的牡丹。 安嬷嬷就一直躬身跟在其后:“来过两回了,每回都带了不少礼品,第一回是翁太太自己来的,第二回是翁太太和他们家姑太太一起来的,他们姑太太嫁到了湖笔陈家,生意起的还算大些。” “卖湖笔的,只知道一个曾家。”老太太亲自执起竹壶,将那几盆牡丹次第浇灌。 “二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安嬷嬷想叹一口气,又觉得这口气还轮不到自己一个老家奴来叹,便又继续说道,“据说第一次同翁太太见面,二太太一直冷着脸,只是后来出了二姑娘想不开的那件事儿再次见面,话就比头一次多了几句。” 到底心有不甘。二太太一向心比天高,自家又是正经的官宦小姐,哪能容忍自己的嫡长女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翁家,开杂货铺的?二太太当初一听见杂货铺三个字,当场就晕厥过去了。 若那翁家公子争气也行,偏偏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整日里给那些歌人戏子写酸曲儿——这行当也是他玩儿的?他当他是金仲伦呢?从天上掉下来也有十八层祥云接着?! 老太太专心致志浇灌着牡丹花,这些花儿们倒比孙女听话争气,只要浇够了水,见足了光,到了节气就会开出美丽的花。 “等孩子们从金家回来,让她们都过来吧,”老太太眯着眼睛去观察那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牡丹,也不知会是正晕还是倒晕,亦或是二乔,“三房的不必过来了,珊娘的身子也重。” “是。” 等那安嬷嬷离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祖孙二人,可掬轻声道:“祖母,屋里暗了,咱们去院中坐坐?” 老太太拍了拍可掬的手:“还是小时候好,长大了,就都成了外人。” 可掬翘翘嘴角,暗恨自己不够心灵口巧,此刻竟想不出贴心的话来安慰祖母,自己若此刻立下誓言,如那些‘一辈子不离开家,永远守着祖母’之类的话,一来虚伪,二来只会凸显自己,对其他姐妹不公。再说,祖母也不喜欢听那些虚套子的傻话。 “可掬只知道,几位姑母那里一得了什么好的,总是先一个想着祖母。”可掬已经扶着老太太下了门廊,当院摆着的竹桌竹椅被夕照染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 老太太脸上勉强有了些笑意,坐在了竹椅上,又招手让可掬也坐下:“没想到,金家花宴上的大花环,让五丫头给得了。” 可掬甜甜一笑:“金家哥哥长得好看,我五姐姐也长得好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神仙似的。” “看来可掬为此事高兴,”老太太望着眼前这个由自己抚养长大的孙女儿,这孩子虽是庶出,却强过好几个嫡女,“可掬觉得,谁会不高兴?” 可掬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还从未被问到过这样敏感的话题。 五姐姐得了金仲伦的花环,谁会不高兴? “你尽管大胆说,这儿就咱们娘两个。”老太太望着欲端茶过来的丫头,摆了摆手,让其先回去。 可掬的眼睛望着院子里的春兰,自己的头上如今也簪着兰花,今日是女儿节,姐姐们都去金家赴宴去了,自己年纪小便只能留在家里,老太太吩咐小厨房给做了白花杜鹃煎饼,还有木香糕c藤萝饼c野蔷薇酥,这些都是专为自己做的,一想到这些,心里便暖暖的。 家里的这些姐妹们,有的同自己近些,有的远些,但谁真心对自己好,可掬心里很清楚。 二房的人从来看不起五房,更别提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庶女了,三姐姐因同为庶女,对自己便有些例外,但其为人一向孤冷自守,自己更未与其亲近过;至于自己的两个嫡亲姐姐,比起别家来,算是对自己极好的了,但仍能从其态度上感觉出嫡庶的不同;要说对自己最好的,大概就是五姐姐了,她对自己的这种好,是一种平等友爱的好,换言之,她对所有姐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从未厚此薄彼过,包括对待自己和三姐姐,甚至是一向对她出言不逊的四姐姐,她也不过淡一淡,一笑了之罢了。 要说谁不高兴,第一个不高兴的肯定是四姐姐,她对那位金二公子的心意,只怕全府都知道了,不只是她,只怕整个二房都不会高兴——前一阵子才出了二姐姐上吊求死的大事,幸亏是救下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二伯母视这件事为奇耻大辱,恨不能借自己的二女儿扳回自己所有的面子。——这件事倒是瞒得紧,自己也是在老太太这边听说了一二,旁人至今一无所知。 二房不高兴,五房肯定也不高兴,自己的嫡母本就无子,一对双胞胎女儿就是她的全部支柱,每回参加花宴都要极尽心思把两个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嫡母也曾经拉着自己说过:可掬你也要争气,将来嫁到一户好人家,省得别的房头的人瞧不起咱们五房! 四房并没有女儿,四婶婶阮氏一向与五姐姐亲厚,定然会为她高兴吧。 大房也会高兴,尤其是金宝娣,本就是亲家的两家又做了亲家,这可是亲上又加亲,金宝娣同自己娘家就可以来往得更加频繁了。 可掬眨眨眼,将落在那兰花上的目光收回来:“不高兴的,怕是某些大商家吧。唐金两家这一回做亲,愈加强强联合,密不可分,那些想要与之结盟的商家只能望洋兴叹,而那些与之对立的商家更是无可奈何了。” 老太太闻言,不由对可掬刮目相看:“想不到我最小的孙女儿竟是个大格局的。” 可掬第一次受到祖母这样的夸,面色微红,心里却是高兴的。 “你倒是说说看,假若唐金两家再次联姻,于彼此之间又有何好处呢?”老太太再次问。 可掬认真想了想:宸大哥哥是唐家大房的,虽说只中了同进士,但毕竟家大业大,想要入仕并不难,想要从商也简单。大房主要经营着翡翠玉器,且寰二哥哥又有自己的产业,估计玉器这一块早晚也是由大哥哥来继承。而金宝娣从娘家带来的则是金家两个很大的药铺,且金宝娣又有经营手段,日后这一房头的生活定然蒸蒸日上。 金仲伦与其姊乃是一母同胞,日后他得到的应该也是药铺方面的生意,至于他自己经营的戏院,虽然可掬很是看好,但长辈们并不认同,在老人们眼中,戏院的生意大可以忽略不计。而唐家这边,五姐姐乃是三房的嫡女,三房的生意算得上是唐家几个房头里出类拔萃的,三伯父定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五姐姐也必将有一份极其丰厚的嫁妆,那些成衣铺子绸缎庄子是必不可少的,更重要的是,五姐姐还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单只说那京都少女们人手一份的《悦己》,就已经是一块人人眼馋的肥肉了。 五姐姐若是嫁过去,那就等于《悦己》改姓了金。 这个帐要按照纯商人的思路来算,唐家还真有些不划算。 金家的资源十分单一,相比起来唐家更具潜力——更不要提五姐姐那些令人惊叹的主意了,就算唐家没有准备嫁妆,单单五姐姐这个人,就是一棵摇钱树。 “若论才智,我真想不出有哪个人能配得上我五姐姐。”可掬说出心中所想。 老太太见她所答非所问,不觉笑起来:“我从不担心五丫头,只要她愿意,嫁到谁家都成。” 可掬闻言微怔,随即便梨涡一现,笑起来:“三伯父三伯母定然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也绝不会为今天的事而沾沾自喜!” 竹里馆,唐起帆也听说了送花环的消息,吃了一半的晚饭停下来:“金仲伦?他倒是胆子大。” 珊娘在一旁笑道:“那孩子的相貌是极好的。” “好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唐起帆的晚饭不打算吃了。 珊娘只笑不语。 “笑笑还是小孩子。”起帆的脑海中浮现起笑笑五六岁时的模样来,圆圆的脸,头上梳两个小揪揪。 “再过两三个月就十四岁了。”珊娘提醒自己的丈夫。 “不过才十四岁。” “我就是十四岁时认识的三郎。” 起帆怔了怔,半晌不语。 慈姑第一次见起帆这样使性子,便在一旁轻声道:“有些人家的姑娘早早定下来,到了十七八岁才过门。” 起帆算了算账:“笑笑,只能再陪咱们三四年的光景了?” “金家离得也不远,常常回来就是了。”慈姑试探地说道。 “又没说定是他们家。”起帆想起金仲伦曾经客居在自己家,经常拉着笑笑在园子里玩,说不定那时候他便起了这个心,立意要把笑笑拐回他们家做媳妇。 出了一阵神,忽而听见慈姑在同珊娘说着什么:“记得金公子属羊,猪兔羊大三合,咱们姑娘正好属兔,属相上也对!” “又没说定是他们家。”起帆突然提高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信我的笑笑,她的终身大事就由她自己定。”珊娘拍了拍起帆的手臂。 起帆微微展了展眉:“嗯,就听笑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8.藏衣楼阁 笑笑的窗子上已经糊了新纱, 微启的轩窗外有晚风吹进来, 夹带着暮春时节特有的花香。 红白相间的碧桃花环正放在窗前的几案上,此刻那些花朵虽有些微颓,但仍不掩其夭夭之姿。 丫头们自从知道了花环的事儿,全都打心眼儿里替姑娘高兴,染碧为了让那花环上的花儿重新鲜艳起来,又特地在上面淋了水。 “罢了,本就是天然之物,任其自然枯萎就是。”笑笑刚刚沐浴过,湿湿的头发散在脑后,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桌上的一只十分精致考究的螺钿妆奁, 里面是整整一套红翡与羊脂玉的头面。 这是仲伦哥的母亲亲手送给自己的。 笑笑拿出一支长簪来, 簪头正是一枚圆圆的抽象花环, 以红翡雕刻的红碧桃占了其中半个圆, 另外半个圆正是以羊脂玉雕刻的白碧桃。 妆奁里的其他首饰也都是以红白花环的主题来设计的,金太太美其名曰“碧桃宴”,权作是一套永不凋零的花环——假若二人真能够终成眷属,这套首饰便具有难得的意义了。 笑笑小心翼翼地将妆奁合起来, 让丫头仔细收进库里去, 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只不知, 未来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来做金二奶奶。 笑笑想起今日在晚宴上与仲伦哥再次见面的场景来, 当时自己还戴着这花环, 与他一起去面见金太太。 两人行至无人处, 金仲伦先给笑笑鞠了个躬。 笑笑只是笑,半晌才道:“你要怎样谢我?” “日后金氏戏院所有戏的衍生品,都给笑笑做。”金仲伦脸上有几分戏谑,亦有几分正经。 笑笑:“太机械太商业太功利,人家不过想要一块巧克力罢了。” 金仲伦打开自己的荷包,翻了翻:“只有一块雪津糖了。” 笑笑接过雪津糖来:“勉强如此吧,戏剧衍生品算是附带的” 金仲伦不觉一笑,与笑笑一前一后地走在硕大的梧桐树下。 “今日才知道,仲伦哥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个年纪是不是该定下来了?”笑笑认真问道。 金仲伦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说道:“我与唐立寰温西巅,当年都是群英书院的同班同学,那两人也不急,我急什么。” “先前还当仲伦哥是想等戏院经营稳妥了,再考虑终身大事,却原来,是在跟那两个人比?”笑笑耸耸肩膀,十分不理解。 这三个人莫不是在暗暗较着什么劲?看谁先结婚?谁先结婚谁就输了? 这也太自私了不是?金三公子和温四哥这是倒了什么霉呀,哥哥不成亲,弟弟总不好越过哥哥去。 金仲伦走在前头,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其慢慢说道:“笑笑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我才十三岁,女学还没上完,哪里想过这些。”笑笑还真没在本朝考虑过这些事儿,想当年给自己定的是二十五岁,后来慢慢拖延到二十八“看来仲伦哥打算过这些?” “前两日同他们俩人喝酒,大家都说的是三十岁。” 这三个人也太后现代了:“那三十岁之前打算做什么?” “排戏,种花,吃。” 哎,第三位选择“吃”的,您也太有追求了。 “三十岁之后呢?就不排戏了?不种花了?不吃了?”笑笑走在金仲伦身后,也同他一样背着手:难道结婚之后就天天搂着老婆?慢慢放弃自我?不像这三位的风格啊。 果然,笑笑的这个问题把金仲伦难住了,结婚与爱好这两件事明明不冲突啊,对于古代男子来讲更是如此。 “我刚才是不是把你给振聋发溃了?”笑笑暗笑,“是不是打算跟两位友人商量着,把大婚年龄提前个五年八年?” 金仲伦却十分认真地思考着笑笑方才的问题:“我们只是担忧,成亲之后,就无法一个人专心致志地享受排戏种花和吃的乐趣了。有些事情,就适合一个人去做。” “那不一定,那得看你们找谁做媳妇了。”笑笑掩口一笑,“万一你们仨格外幸运,就偏偏遇上了万里挑一的戏疯子,花痴和吃货呢?” 金仲伦停下脚步,抱着手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笑笑居然这样坏。” 笑笑歪歪头,只笑不语。 慢慢的,两人来到了一座楼阁之前,这应该就是金太太要面见自己的地方吧,笑笑不觉道:“我们这算不算欺骗金伯母啊?” “你若不愿骗她,就按她的意思来,说不定一过及笄就能收到大雁了。” 古代送雁乃是六礼中的第一阶段“纳采”,也就是男方正式向女方求亲的意思。 笑笑挠了挠头,看来只能将错就错了,反正自己和仲伦哥也少不了见面,日后便说合不来也就是了。 金仲伦的口吻里也有些许愧疚:“我母亲今日很高兴,居然邀请你来这个地方,我都未被允许进来过。” 笑笑抬头望着眼前的二层楼阁:“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母亲的藏衣阁,她生平就爱收集衣裳。” 这下轮到笑笑张大嘴巴了:藏!衣!阁?!两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彪悍的词汇!这位金太太居然拥有一座可以媲美藏经阁的藏衣阁! 就算是后世的那明星们,也无非是拥有一两间挂满了衣裳摆满了鞋子的换衣间吧 于是,两位相差了二十多岁的穿衣达人在藏衣阁会面了,后来就基本没有金公子什么事儿了 “我最喜欢你对衣饰的点评!”金太太到底矜贵,虽说声音里透着兴奋,却不习惯去拉晚辈的手——此刻后背笔直地走在笑笑身侧,略一偏头,便是一阵清悦的环佩叮咚,伴随着一阵幽幽的晚香玉的气味:“唐姑娘用的是‘清沁’香露吧?今日才刚推出的那一款?” “正是,想不到伯母对香气这样在行。” “这一款比上个月的好闻多了,”金太太说着掩口一笑,“来我这里做客的太太们还打赌输说,前一阵子定然是温素履患了严重的风寒,估计鼻子都闻不出味道了~” 笑笑呵呵一笑,虽说这个玩笑很亲切,但每每便对金太太时,总有一些不可言说的距离感。前世如此,今世也是如此。 不过,金太太这个曾经叱诧服装圈几十年的女人,今世肯让自己来参观她的宝贝藏衣阁,已经是十分特殊的厚待了。 当金太太打开其中一个大房间时,笑笑整个人都定住了,以至于身上慢慢起了一层兴奋的鸡皮疙瘩。 这间屋子里摆放的全部都是晚礼服——如果古代也有晚礼服这个称呼的话。 换言之,这里摆放的全是赴宴时所穿的衣裙,因此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全都十分隆重。 金太太矜持一笑:“我们一件一件慢慢看,我这个人不吝啬,你若是有喜欢的,大可以把样子画下来,刊登到你那杂志上去。” 刚才还以为她会说:我这个人不吝啬,你若有喜欢的,随便拿去穿 后来,笑笑与金太太在这间屋里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彼此交换着宝贵的穿衣心得,高兴时还拿出本子来记录,生怕忘记了这些即兴而发的灵感。 直到笑笑要离开,两人也不过只参观了这一间屋。 “你若想看其他的衣裳,随时都能过来。”金太太将笑笑送到藏衣阁门口,“不管你和仲伦能不能成,我都愿意你来的。” 笑笑一下子觉得心里很暖:“多谢金伯母的信任。” “人生能得一知己不易。”金太太则很郑重地说道。 这话让笑笑想起仲伦哥来:人生能得一知己,真的不易。 笑笑正要翻开本子,看看自己今日参观藏衣阁的心得,突然听染碧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澹台姑娘来了!” “什么?”笑笑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现在恐怕都亥时了,芙蓉来做什么? 小笛儿问道:“可是澹台三姑娘吗?” “正是。”染碧慌忙点点头,“方才在二门上就报给咱们竹里馆了,如今澹台姑娘正在咱们太太房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 笑笑愈加不解,准备披衣去前院看看,小笛儿却拦住道:“姑娘的头发还未干,出去了难免着风,如今夜露重了,风也凉。” 笑笑拗不过丫头,便披衣在外间等,很快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院子来,穿的还是今日在碧桃宴上的那一身银绿色的裙子,不是澹台芙蓉又是哪个。 “瑛园!”澹台芙蓉看清了屋里的人,便加快了步子,甫一进屋,就带着哭腔道:“我无家可归了!” 笑笑急忙拉她走进里间:“这是怎么说的?今日在宴上还好好的?莫不是和家人怄了气?” 澹台芙蓉听见这话,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下:“还不是我二姐姐,今日在宴上一个花环也没得着,就拿着我撒气!把宁公子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家里说了一遍!” 笑笑扶着她坐下来:“你父母信了她了?” “本是不信的,但架不住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芙蓉接过笑笑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说宁家没根没基,说宁家是指甲盖儿大的小贩子,说我与他经常私自出去,还私相授受!”芙蓉说着就泣不成声。 “你二姐姐她何至如此?她没有得到花环,与你何干!”笑笑听着也有些急。 “我们回家的马车上,她就一路在编排你的不是,我就与她顶了几句,结果两个人越吵越厉害,她还伸手打我的丫头!把梅香的脸都打出血印子了!”澹台芙蓉气得直攥拳,“气的我把她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笑笑被澹台芙蓉的惊人之举吓住了,心里又不免赞叹,干的漂亮。 “当然,我才没她那么阴,我可一拳也没照她脸上打!” “哎,她说我两句就说,你又何苦跟她呛呛!”笑笑仔细看了看芙蓉,见其脸上身上并无伤痕,才放了心。 “你放心,她从小就打不过我。”芙蓉接过染碧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这次她不光是恨你,也恨着我呢,嫌我得了个紫藤花的花环!她却什么也没捞着,面子上挂不住就恼羞成怒了!” 不说这个笑笑还忘了,芙蓉在晚宴的时候得了个紫藤花环,还附了一首特别酸的诗。 “你的父母难道就偏听偏信?” “她说出了几个常常与宁公子射箭的人的名字,我父母就派人去打听了听说我常常和宁公子去射箭场,还听说了那一回的赏雪宴,又从我房里搜出了宁公子送我的玉佩”澹台芙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来,“这个,你先替我保管着吧,今日差一点被他们给砸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时就气的跑出来了,打算先在你这里住两日,其他的以后再说,反正他们不请我回去,我坚决不回去。方才你父亲已经给我家去了信,说我在唐家,让他们放心。” “唉,那你就好好在我这儿住几天吧,等他们消了气,自然会派人来接你。”笑笑见芙蓉还穿着宴会时的衣裳,便吩咐着人们准备洗澡水,让澹台姑娘洗个热水澡。 “哎呀,我坐着都疼,方才骑马颠得太厉害了。”澹台芙蓉这时才感觉到疼。 “你是独自骑马过来的?”单单是骑马这一点,笑笑就对芙蓉刮目相看。 “是,我一个人跑出来的。”澹台芙蓉无力地往椅子上一靠,“他们越是这样,我倒越想见到宁公子了,不知他知道了此事会作何反应。” 笑笑突然想起黄手帕的故事来:“听说金氏戏院要排一出新戏,讲的就是一个女子等待未婚夫从战场回来的故事。” “那我一定要去看!”澹台芙蓉说着,又突然一笑:“你现在就开始关心金氏戏院的戏了~” “姑娘你想多了。” 澹台芙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颇有种随遇而安的意思,在笑笑的房里来回踱着步:“我这还是第一次来你的屋子呢,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这儿弄的可真好看,我喜欢这些分隔用的纱帘,这么多的青山,一座比一座颜色浅~” 于是,笑笑便陪着澹台芙蓉参观了一遍自己的屋子,从卧室到书房,五间屋子全部欣赏一遍。 澹台芙蓉的目光停留在书房桌上的四个奇特的琉璃瓶上:“这是四个小人儿吗?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9.与众不同 澹台芙蓉看到的四个琉璃小人儿, 竟是一套香露瓶子。 瓶身都是一致的笔直修长, 只在中上段有一个微微的弧度,仿佛美人纤细的腰肢,整个瓶子也因为这盈盈一握,显得格外别致。 四只香露瓶就如同四个身段高挑的美人,区别只在于瓶盖部分,这些瓶盖被设计成美人的头饰,每一款都代表了不同美人的气质。 “莫非,这就是四佳人香露的瓶子?”澹台芙蓉好奇地拿起最抢眼的一款,这瓶盖乃是一顶女将军的绒缨头冠,还配了两根细长的染色羽毛,权做两根潇洒的锦鸡翎。 笑笑纠正她:“如今的四佳人香露是羽先生的。” “到底是谁的, 大家心知肚明。”澹台芙蓉一激动, 手上就不觉用了力, 那一顶头冠居然被摘了下来, “哎呀,被我给弄坏了!” 笑笑急忙将那头冠再次扣在瓶盖上:“这本身就是活动的,这些头饰是用来起装饰效果的,若是和香水瓶盖连成一体, 每日使用的话难免会被磨损, 倒不如设计成可拆装的。” 澹台芙蓉研究着手上的小头冠, 不过鹌鹑蛋大小, 很是精致可爱:“这个主意好~等香露用完了, 就把这头冠再重新戴上去, 作为收藏品摆在哪里都是好看的。” “我们也是想尽了办法,不想被对方那四扇美人屏给比下去了。”笑笑把四个香露瓶齐齐摆在澹台芙蓉面前,“还有什么可改进的,你给提提意见。” 澹台芙蓉仔细看了看,只觉得新奇有趣,令人爱不释手:名曰西子的香露瓶盖,乃是用了双螺髻效果的瓶盖装饰;名曰碧大家的,则另辟蹊径,选择了一顶轻巧的竹编斗笠,更迎合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快意人生;名曰海伦的这瓶异族风情的香露,选择了同样极富异族风情的华贵幕离,上面镶满了彩色琉璃珠权作异域宝石;最后一款,便是这款头戴绒缨冠的姽婳将军了。 澹台芙蓉出于好奇,将四款瓶盖上的头饰分别取了下来,蹙着眉头认真看了半天:“另外三个都好,只是这个女学生的双螺髻,能被取下来,让人感觉诡异,你不觉得?” 笑笑望着被芙蓉取下来的这一对双螺髻,也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这不是斗笠c头冠和幕离,按说不应该被取下来的。 “你们的意思是,这是假髻?” 笑笑被芙蓉逗得哈哈笑起来:“那也很别扭啊,我们之前却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双螺髻是最能代表女学生的发型了。” “改可不好改,要不你们给这双螺髻戴上咱们学里的头巾?用两块水蓝纱给罩上?”澹台芙蓉认真地献策。 笑笑想象了一下,仍然觉得不好:“最好能摆脱头发,不然会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澹台芙蓉伸了个懒腰:“这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我都困了,要不先睡去吧,明日还要去学里呢!” “你头发都晾干了?” “晾的差不多了。”澹台芙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寝衣,是笑笑还没有上过身的新衣裳,“之前也没觉得咱俩差那么多,穿上你的衣裳才发觉差不少呢!你多少斤?” “我是在正月人日那天称的,差不多八十斤。” “你才八十斤?”澹台芙蓉挠挠头,“我九十二斤” “你个子还高呢。” “咱俩顶多差个半头。”澹台芙蓉掐了掐自己的腰,又掐了掐笑笑的,“这么一量,感觉自己像个水桶!” 笑笑边笑边拉她向卧房走去:“得啦得啦,哪里有这样曲线玲珑的水桶~” “真的,我特怕我随了我娘,我娘这两年就胖起来了”澹台芙蓉一路走一路说,一路觉得新奇,始终不敢相信这就宿在了同学家里,走过正间门口时,恰看到东厢门前的那一棵大梨树,在夜里看,如同落了一树雪。 “你真要跟我一床睡?”笑笑又问她一遍,“我可是让她们把东厢房都给收拾好了。” “我就想和你一起睡,咱们两个说悄悄话儿~”澹台芙蓉穿着笑笑的寝衣——青绫子的小衫和裤子被穿出了几分俏,琉璃灯一照,腰身上下就闪出一片水泽之光。 和澹台芙蓉一床睡,笑笑并不觉得别扭,以前在大王庄,毕竟一起生活过三个昼夜:“真没想到,咱们竟还有缘分同寝,让我想起当初在大王庄桂婶儿家的情形了。” “不过是从秋到春,却觉得像过了很多年似的。”澹台芙蓉也不觉回想起大王庄的那些事,“仔细一想,却都像发生在昨天。” “有些事情,当时只道是寻常,日后想来,却都是永恒。”笑笑活了两世,比常人愈加明白这一番道理。 谁知这随口的一句话,却深深触动了澹台芙蓉:“说不定多年后想起来,今夕的你我,就成了永恒。”紧接着又说道,“所以,就要趁着有缘相见的时候多见面,把想说的说尽,想看的看尽,日后才不会觉得后悔。” “说的太尽太透也没意思,即使是朋友之间,也该保持一些小小的神秘感。”笑笑有自己的想法。 澹台芙蓉却点点笑笑的额头:“你这姑娘,都要跟我同床共枕了,还想保持什么神秘感?” 笑笑失笑,先一个坐到拔步床上:“你习惯睡里头还是外头?” “我睡外头!以前在家里与姐姐妹妹同寝,我也都是睡外头的!”澹台芙蓉说到姐姐妹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姐姐,心里的怒气还是无法消除,甚至产生了一种与其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想法。 “澹台家来信了。”做隔断用的轻纱帘子一动,便见描红走进来,将一封信交给澹台芙蓉。 芙蓉打开来看了看:“瑛园,难怪你这么聪明,一定是随了你父亲吧?” “这话怎么说的,我爹都聪明到你家去了?”笑笑调侃一句。 “我刚来你们府上时,一直在哭,你父亲一个字都没问,就提笔给我家先写了信。” 笑笑也不觉好奇起来:“我爹写的什么?” “我也好奇呢,如今看来,大概意思就是劝慰我的家人吧,说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闹些别扭都是常事,在外面散散心或许就好了。”澹台芙蓉眼睛亮亮的,“你父亲怎么会这样神通?他怎么知道我是与我姐姐闹别扭了?” 笑笑想了想:“毕竟我父亲他们曾经去过你们府上,应该也知道你家不止你一个女儿,至于你今日为何事烦恼,我父亲肯定猜不出来,他这样写信只是为了宽慰你的父母,让他们认为,你并没有把真实来意告诉所有人。” “真实来意?” “一个女孩子,能在夜里一个人骑马离家,定然是有了不得的伤心事,且这些事定然不可与外人道,”笑笑望着表情认真的澹台芙蓉,“所以,他便在不知道秘密的情况下,巧妙为你保守了秘密。” 澹台芙蓉不觉点点头:“这么一来,我的家人也会放心,他们恨不得宁公子的这件事儿烂在大家肚子里。” “那,他们同意你住在我们家吗?” “他们还能怎么办,”澹台芙蓉耸耸肩膀,“我娘居然还挺支持我住在你这儿,让我跟唐姑娘好好学学,怎样在花宴上得到大花环~” 笑笑:“” “真的,我娘真这么写的,不信你看!” “困了,咱睡吧” 笑笑话还未说完,澹台芙蓉就先歪进了床上:“你的床帐子真好看,这都是绣的什么花啊?是结香花吗?” “这种花据说叫做梦花,能保佑人做好梦~”笑笑也躺进了床上。 “但愿我今晚也能做个好梦吧” 床帐子被丫头从外面合上了,屋里的琉璃灯也被熄灭,窗帘被拉开,院子里灯笼的光朦朦胧胧照进来,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两人要说悄悄话,笑笑早便安排了职夜丫头去隔壁的西次间睡,等屋子里一静下来,笑笑就轻轻问:“若你家人坚决反对你与宁公子的事,你打算怎样?” “我也说不好,仿佛他们越是反对我,越要反其道而行之。”澹台芙蓉轻轻一叹,“这么一来,又像是对不住宁公子。” “你这样决心跟着他,还有什么对不住的?” “这么一来,我不像是为了他,倒像是专为了和家人赌气似的。在这种情势之下选他,反倒是对他不公。” 笑笑一时感慨,只觉得那宁公子何其幸运,居然得了澹台芙蓉这样一个澄澈剔透的人。 “别总说我了,也说说你吧!” “我还小呢。” “哪里还小?我是五月里过及笄,我记得你是六月的,不过就比我小一个月罢了。” 笑笑不觉一阵笑:“我得等到明年六月了!今年要过了生辰也不过十四岁。” “你这么小啊?”澹台芙蓉侧过身来看着笑笑,“你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长了那么多心眼子?” “瞧你,就像在说莲蓬似的~” 两个人吃吃笑了一阵,澹台芙蓉又问:“这么算下来,金仲伦比你大七八岁呢!他倒是挺会选的,唐姑娘又好看又聪明又有家底,得赶紧趁着年纪小先定下来!换我是他,我也选你!” “我们不过是朋友,今日里也算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笑笑解释道。 “你毕竟才十三岁,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哪里就懂得这些了。他明明是眼里有你,才会这样做的。” 笑笑:我早已不是小孩子 “若你和他真成了,那你说不定就能和温西子做妯娌了~”澹台芙蓉说起温西子,突然想起什么来,“你如今这样帮温家,如果不能和温西岫,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什么?” “你们两个坐在一处时,我总觉得你们和旁的人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澹台芙蓉用手支着脑袋,望着黑暗中的笑笑,一字一句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0.姐妹夜话 笑笑听澹台芙蓉这样讲起温西岫, 心里也升起一股子不同以往的感觉来, 尤其听她讲到“我总觉得你们和旁的人不一样”时,笑笑只觉得心脏骤然加快了似的,一时觉得温西岫既熟悉又陌生。 眼睛望着纱帐上那影影绰绰的梦花图案,突然就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来。 梦里的那个男子,披着雪白的斗篷, 立在悬崖边上吹着洞箫。 也同样既熟悉又陌生。 “怎么不说话?”澹台芙蓉在黑暗中望着身旁的笑笑。 笑笑依旧平躺着, 此时枕上了自己的手肘:“我只是在想你方才的话, 我与温四哥, 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呢?” “我也说不上来, 总觉得温四是个极其清高的人,倒不是恃才傲物的那种清高,而是,”澹台芙蓉仔细想了想, “清洁无瑕?干净无垢?反正一尘不染就对了。莫说其他男子,即使是普通的女子, 与其站在一处, 都像变成了须眉浊物似的。” 笑笑很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是那种拥有千尘不染气质的女子,简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铜香气,整日里算计着怎样做生意” 澹台芙蓉掩口一笑:“你跟人家薛聪争什么呢~” “虽然你们都烦薛聪, 我实则还是很欣赏她的。” “明明在说你, 怎么又聊到薛聪了, ”澹台芙蓉说着就坐起身来, 认认真真道:“温四这个人, 常常给人疏离之感,倒不是因为比别人高明多少,而是,这个人自成一个小小世界,与旁人巧妙地隔离开来。” 这句话再次触动了笑笑:这个人自成一个小小世界,说得真好,他的那个世界里似乎永远清明干净,还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香气。 澹台芙蓉的声音在深夜里清晰有力:“之所以觉得你们两个与众不同,是因为我能感觉的到,温四的那个小世界是对你打开着的,而且只对你一人打开了。” 笑笑的心里紧一紧,而后又舒张开来,像是有什么温润的东西从全身的血管里淌过去,通体都被一股有力道的温度熨贴着。 “我这话说得别扭,你能懂吗?”澹台芙蓉见笑笑不语,便有些焦急。 半晌,才听到对方回了一句:“懂的。” “虽然他在众人面前,并没有刻意多看你一眼,或与你多谈几句话,但那股子劲儿总是不同,既然你懂我刚才所说的小世界,那我们便可以理解为,他愿意让你进入他的那个世界。”澹台芙蓉盘腿在床上坐着,像一个猛然开了窍的哲学家。 “芙蓉,你透彻得简直不似凡人。”笑笑望着澹台芙蓉的面部侧影,一时觉得这线条有如神迹,仿佛此人就是上天派下来点化自己的。 澹台芙蓉得到笑笑的鼓励,便往更深处说下去:“当你二人交谈起来,你便也融入到他的那个世界里去了,关上那一扇透明的大门,里头只你两个!” 笑笑的面颊有些发烧,一时又觉得澹台芙蓉说的都对,一时又觉得自己并未有机会窥探到温西岫世界里的一角,一时间感慨良多。 澹台芙蓉看不见笑笑的表情,但见对方沉默,自家便也跟着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笑笑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界,那个世界有很多房间,也有很多扇门,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被允许进入某个特定的房间。” 澹台芙蓉觉得笑笑说的有道理,但又不完全对:“你说的是我们这些人,我说的是温四,他的那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多房子,似乎也盛不下旁的人。” “瞧你说的,就仿佛你开了天眼似的。”笑笑也坐起身来,围着被子,靠着螺钿床屏。 澹台芙蓉却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 “我从未听瑞彩西子讲过这些。” 澹台芙蓉掩口一笑:“咱们只说那温西子,简直把你当成她们温家的了!” “偏偏你看的真,想的多!”笑笑打开床头处的双斗小橱,打开其中一只小锦盒,便只觉得一阵莹亮的光轻轻溢出来,澹台芙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颗月亮形的随侯珠,将其摆在灯台上,完全可作夜灯来用。 “我夜里不爱点烛火,需要照明的时候就用这个。” “这随侯珠为何不是圆的?” “这其实是一只夜光杯。”笑笑的声音里透着些温柔,这一只夜光杯正是昔日玫瑰宴后,温西岫送的礼物,与杯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鹦鹉大白。 还记得自己当初回信写了:昔毛宝放龟而得渡,隋侯救蛇而获珠,瑛园只因食月一笑言而获此满月一枚,清辉一室。 也不知这回信他是否认真看了,反正自己当初是认真写了的,虽然并无他意,但却格外重视。 “瑛园,瑛园?”笑笑被澹台芙蓉打断了思路,“瑛园你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如果月亮可以吃,要怎么吃呢?”笑笑想起当初大家玩的那个游戏来。 澹台芙蓉愣愣看着自己的好友:“你这是饿了?” “不,就是想问你,打算怎样吃月亮?” “这个问题还真有意思哈,”澹台芙蓉挠挠头,“大概是煮上一大碗面,摊一整个月亮做浇头,上面再撒上许多碎碎的星星,我觉得星星们都是辣的~吃大半碗下肚,满头冒汗~” “我以为星星应该是又凉又甜像碎冰似的。” “星星肯定是辣的!” “不争了,这个也没法儿找人评判,谁也没尝过。”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古怪的问题?” “以前和大家玩过一个这样的游戏,有人说把月亮做成点心,有人说裹上面粉用油炸了,还有人说冲进泉水里泡茶喝,这样就是满杯皎洁了。”笑笑想起温西岫的答案,他就是想着用月光来泡茶喝的。 “我觉得把月亮用开水一冲,就成了蛋花汤了。”澹台芙蓉认真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大家各成一个世界。”笑笑扶了扶额头,很难想象,芙蓉这样一个与温西岫格格不入的人,居然能够窥探到其内心世界——或者更确切说,是可以看到其内心世界的风格,以及所封闭的程度。 “你觉得他好吗?”澹台芙蓉突然狡黠疑问。 笑笑诚恳回答:“好。” “你回答的这么快,像没诚意似的。” “好就是好,不容置疑。” 澹台芙蓉歪头看看笑笑,对方在夜光杯的照耀下,皎洁如月中仙子,一时又想起温西岫那青衫凉笠的样子,只觉得两个人再般配不过。 “芙蓉,你在宁公子之前可喜欢过什么人?”笑笑突然问。 “我?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我对宁公子是怎样的,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你所说的那种喜欢,是倾慕吗?” “也够不上倾慕,大概是比友情多一点点,又比爱情少一点点。” “爱情?” “就是男女之情。” 澹台芙蓉一时间觉得“爱情”两个字很美,有些像瑛园之前说过的“浪漫”。 “若只是蜻蜓点水的感觉,那肯定是有过的。” “对对,我说的就是这种蜻蜓点水的感觉!比如会在意对方的想法,会盼着见到对方,却又不会完全被对方所影响。”笑笑说着这话,一时也不知自己在说谁。 “当初我对我那两个表哥就是这样。”澹台芙蓉觉得有些冷了,便将被子披在了身上。 “两个表哥?两个?!”笑笑被这个大数据吓住了。 澹台芙蓉却一本正经答道:“是我外家的两个远房表哥,两个人都生得相貌好,又肯用功读书,当时寄住在我们家,我每日都盼着他们读书回来一起玩儿。” “你那是多大呢?” “七八岁吧。”澹台芙蓉也觉得年纪小了点,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道:“我也觉出我二姐姐对他们有意思,于是自家在心里便作了一番安排,大表哥给我二姐姐,小表哥给我。” “你这个,不算是” “也算是情窦初开!”澹台芙蓉不准任何人质疑自己的初恋。 “好吧,那为何又不了了之了呢?表妹嫁给表哥,那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说起来还是我二姐姐的原因,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之后,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两个表哥的家底都薄,假如嫁进他们家,以后怕是连纯金的首饰也没得戴,衣料子全都明晃晃的像地主婆,啃个猪蹄子吃顿饺子就算过年了我被她那些话吓住了,一下子就对两位表哥都收了心。” “难得你二姐姐当年还能对你语重心长。”笑笑揶揄。 “不过她那一回倒是说对了,大表哥如今也不过是个同知,小表哥更惨,以秀才的身份在乡里教私塾,靠着祖田与束脩度日,我那个小表嫂啊,在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呢。”澹台芙蓉说着翻了个白眼,“我大概就是这个命,宁家说不定还不如他们。” 笑笑对澹台芙蓉的突然转折有些不适应:“这个不尽然,你可还记得宁家那积雪草堂的排场?虽然面积小些,但却处处古朴有底蕴,并非普通人家可以买得到的。”笑笑见澹台芙蓉有些懵然,又继续道,“还有那一位宁姑娘,她也与咱们都不同的,通身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澹台芙蓉却扑哧一笑:“我怎么觉得那宁姑娘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的劲儿,咱们说的那些话,她都插不上嘴。” “或许是秀才遇上兵了吧。” “谁是秀才谁是兵~”澹台芙蓉挽了挽头发,用手试着将那夜光杯罩起来,四周一下子幽暗了:“咱们今日说的这些话,都不可与外人讲。” 笑笑点头,将那夜光杯重新收好:“夜深了,咱们还是睡吧,明日还要去学里呢。” 澹台芙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吧睡吧,有什么话明晚接着聊,反正我势必要在你家住几天。” “好,一直住到宁公子凯旋。” “唉,也不知他们这些战士如今在做什么。” “前方屡屡传出捷报,别想得太多。” 战争的话题一出,两个女孩子愈加睡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1.脆弱生命 当夜, 笑笑就做了个离奇好笑的梦。 ——先是家里的这些姐妹们都对自己冷淡起来,待去了学里, 几位好友也不搭理自己,散学去了温家铺子, 西子也一脸淡淡的。 梦里的笑笑一肚子委屈,也不知该与谁诉。 恰在此时,温西岫掀帘走进来, 穿着他那件最常穿的雪白纻丝袍,头上还是那一根青中泛白的云絮簪, 脸上挂着笑笑最常见到的表情, 平淡清和里透着淡淡的亲切。 笑笑的心里一下子化开了暖意,走上前去对他道:“你怎么才回来?” 温西岫只是笑,并不作声。 笑笑走上前去同他诉苦:“她们都不理我了。” 他上前拉起自己, 掀开帘子走向外面的院子,只见院里全都是开满了雪白花朵的树, 一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树, 只觉得极美。 “幸好还有你, ”笑笑与他挽着手, 走在树与树的花枝之间, 心里既欣喜又忐忑。 两个人走得都快,两旁飞逝的景色如同转瞬时光。 欣喜中又有淡淡遗憾,笑笑再次说道:“她们都不理我了。” 他问:“为何呢?” 笑笑自认磊落, 实在想不出为何, 那便是不为何了, 半晌才以撒娇的口吻道:“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 因为太过荒诞,一下子就醒了。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澹台芙蓉也已起了身:“你这是做什么梦呢?居然还念诗呢。” “怪梦,在梦里你们谁也不理我,也不知为何。”笑笑撇撇嘴,也坐起身来,理了理松散的鬓发。 澹台芙蓉掩口一笑:“我知道为何。” “嗯?” 澹台芙蓉穿鞋下了床,离远了些,才抑扬顿挫道:“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说着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笑笑有些焦急,急忙摆手:“昨夜真不该留你!连做梦的隐私都没有了!” 一下子又想起在梦里曾与温西岫读此句,霎时面红耳赤起来,自己都为自己尴尬。 “好啦,也就被我听去了,难道还会给你往外说不成,不过一个梦罢了!”澹台芙蓉说着走向窗边,掀开窗帘向外张了张,“外头的地皮儿湿了,看来昨晚下了场小雨呢。” 笑笑一时还未从那个梦里出不来,坐在床边,望着拖鞋上面绣的睡莲,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念温西岫了。 “经过这一场雨,牡丹定然开了!”澹台芙蓉随遇而安,丝毫没有想家的样子,“我昨晚路过你们园子里的牡丹圃,老大的一片花,全都是待开的花苞!” “澹台姑娘说的可是东园这边的牡丹圃?”描红见自家姑娘似在走神,便急忙搭话道,又一面吩咐小丫头将洗脸水端进来。 “莫非你们家还不止一片牡丹圃?”澹台芙蓉奇道。 描红便笑着介绍道:“除了咱们东园这边的珍品牡丹圃,那边西园还有一大片姹紫嫣红的牡丹圃,咱们府的二太太尤其喜欢牡丹花,又专在二房的宅子边上建了牡丹台,植了一色的红牡丹。” “嗬,看来我这回来对了~正好儿在你们家好好的赏一赏牡丹花!”澹台芙蓉笑着走到笑笑的梳妆台旁,拿起昨晚还未收起的花环造型的簪子:“这簪子倒是别致。” 笑笑从丫头手里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了会儿,才看向澹台芙蓉手里的簪子,正是昨日金太太送给自己的,便也没有过多解释,思路却神样的一转:“说到这花环,倒是可以做那一款西子香露的头饰!” “什么西子香露?”澹台芙蓉将簪子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不甚满意,又挑了一支玳瑁松鼠簪试戴。 “就是昨晚被你腹诽的那只香露瓶啊,就是那款能摘下来的双螺髻!” “你是说,把双螺髻换成花环?”澹台芙蓉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也符合少女的打扮!再说西子当年跳山鬼之舞时,头上不正戴了一圈儿玫瑰花环么!” “我今日就让他们改改看。”笑笑一笑,见澹台芙蓉研究自己的妆奁,便大方说道:“你挑挑看,若有喜欢的我就送给你!” 澹台芙蓉却撅着嘴儿摇摇头:“你这些虽说别致,却都过于清朴了些,我还是喜欢那些大块玉大块宝石的,或者那种镂雕得格外复杂的赤金!反正一定要金光闪亮,直晃人眼!” 笑笑就喜欢澹台芙蓉这一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常人往往很难做到这样的率真。 “你说的这一点我信,想起咱们刚到大王庄时,你就穿着你那件雀金纱氅的。” “那件都在河边儿给洗坏了。”澹台芙蓉有些遗憾。 笑笑想起什么,便吩咐小笛儿:“把姑太太上回赏的那些戒指端过来吧。” “都端来?”小笛儿不免问上一句。 笑笑想起上回舜华赏的一盒子宝石戒指,也觉得都端来过于外显,便笑道:“从里头捡出几个成色好的,宝石大的,拿来就是了。” 澹台芙蓉笑道:“我特别喜欢那种大宝石戒指!偏偏他们都说戴起来像波斯老板娘!” 两人边说笑边开始洗漱,笑笑对于澹台芙蓉的到来很是高兴,澹台芙蓉也对笑笑这里充满了好奇:“你这儿简直什么都新鲜!连这刷牙的刷子都和别人家的不同!还有这脸盆架子,上方就有面镜子,擦完了脸就能看到自己!” “这还不简单,把我这些也照原样做一套给你送去便是!”笑笑说着就忍不住打趣儿她,“不,得做两套,再往宁家也送上一套~” 澹台芙蓉用手巾擦着脸,被这些玩笑开多了,就渐渐没了那些小儿女情态:“我可记着你这话,两套哦~一套紫檀的,一套金丝楠的!” “好好,记下了~”笑笑往脸上拍了些桃花纯露,“我这里有桃花露和茉莉露,还有丝瓜露。” “我也用桃花的,反正我不长花癣,百花不忌~” 两人扑完桃花水,又抹一层木香膏,澹台芙蓉还敷了一层紫茉莉粉,简单描了眉毛,因还要上学去,便没再进一步化妆。 澹台家昨晚回信时,就捎带着澹台芙蓉的衣裳包袱过来,里头准备了学裙和一些家常衣裳。 两人换好了学裙,才刚刚卯时二刻,于笑笑来讲并不算太早,澹台芙蓉却稀罕道:“咱们昨晚上明明睡得晚,今日却起了个大早!”一时又见丫头们准备在外间摆饭,更是奇了:“莫非你平日里就起这么早?!” 笑笑便笑道:“我早上有登山的习惯,往往不到卯时就起来了,回来正好是这个时候。” “登山?!”澹台芙蓉像看山里猴子一般看着笑笑。 “就是我家园子里的那座倾碧山,一点儿也不高,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笑笑今日梳了双螺髻,从丫头端来的竹盘里选了一枝淡紫色丁香,用竹簪子别着簪进鬓中,澹台芙蓉看了看,从中选了几朵层层叠叠的关山樱。 “难怪你当初很快就适应了大王庄的生活,原来一直在坚持强身健体。”澹台芙蓉深感佩服,自己每天早上都要被四个丫头轮番哄着催着起床才行。 小笛儿端了个乌漆描金的小盒子进来,笑笑接过来一看,里面摆了十来枚戒指:“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澹台芙蓉走过来一看,就呆住了,成色这样好的大宝石本就罕见,居然整颗都做成了戒指,就更加罕见了:“这颗祖母绿的可真贵气,我能一直戴到八十岁!还有这大红宝石,这大碧玺好家伙,你姑母家是做什么的?怎么这样有钱?!” 笑笑抿一抿嘴唇:“嗯是在山西做皮货的。”——舜华的事定然不能往外说,便只好先拿大姑做挡箭牌了。 “难怪人家都说晋商有钱,果然豪气。”澹台芙蓉捡出一颗格外夸张的黄水晶戒指看了半天,那水晶足有一颗栗子大,戴在手指上分外夸张,澹台芙蓉笑道:“我喜欢这样的。” “宁公子可知道你这些喜好?喜欢大宝石与鲜丽的衣裳。”笑笑不觉好奇问道。 “他应该是知道的,我在他面前与在你们面前没什么区别,倒是我二姐姐,她明明与我一样都喜欢这些,却总刻意在人前装的清新脱俗,实在无聊。”澹台芙蓉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红笑起来,“早些时候他就说过,我比我姐姐真性情。” 那宁公子也是渐渐发现了芙蓉身上的好,才被其所吸引的吧——虽然笑笑对其之前曾经追求澹台芍药的事,有些许介怀。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关于他对你二姐姐之前的事,你是否会介意?” 芙蓉此刻正将所有的戒指都戴在手指上,一双手就像穿越了彩虹似的:“那有什么,他对我二姐姐只是始于颜色,对我却是忠于本心,天上地下,不可比。” 难得有这样看得开的人,这样的人一旦遇见了幸福,定然会比旁人抓得更牢些吧。 笑笑微笑:“这几只戒指都送给你了,你戴着好看。” “不不,我只挑一个就是了,这些太贵了!”一向来者不拒的芙蓉,此刻也推却起来。 笑笑一笑:“你我情比金坚,又岂是几个戒指可比的,不可比。” 澹台芙蓉仔细想了想,想通了便收下了。 两人便坐下来一起吃早饭,不一会儿澹台家又派人过来了,这次来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丫头,澹台芙蓉亲切地叫她竹香,笑笑却觉得实在名不副实,这个丫头与竹子简直一点关系也没有。 描红急忙令人搬了个绣墩让竹香坐,竹香推却不过,才在芙蓉的命令下坐了,这丫头的声音格外柔润,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梅香的脸可好些?”澹台芙蓉问道。 “按着姑娘的吩咐,用了上好的药,如今已经消了肿了。” “嗯。”澹台芙蓉还想问什么,却又一时无言。 “老太太又让收拾了几大包东西送过来,除了送给唐家的礼品,剩下就是姑娘日常吃的玩儿的,老太太让姑娘放心多住些日子,等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去。”竹香慢条斯理地讲着这些话。 澹台芙蓉却吃不下饭了:“祖母老太太她昨晚睡得怎样。” 竹香轻轻回道:“听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说,老人家亮了一宿的灯,直说,等姑娘回来了就在老太太院子里住,一直住到出嫁,谁也不得干涉。” 澹台芙蓉眼圈儿霎时就红了:“我不过就这个狗脾气,祖母还不知道我么,又何苦跟着上这么大的火。” “姑娘不知,今日一大早,老太太都没接受老爷太太的请安。” “他们活该。”澹台芙蓉翻了个白眼儿,“对了,二姑娘怎么样了?” “二姑娘委屈得不得了,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竹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日,沈家的太太要来家里打牌。” “哪个沈家?”澹台芙蓉用帕子擦擦眼睛,方才想起祖母来就有些忍不住。 “是琉璃沈家。” “嗬,看来沈英武这回要彻底放弃温西子了。”澹台芙蓉回想当年,在二姐姐的撺掇下,自己也曾经幻想着嫁进沈家,不为别的,就为那一份诱人的家业,想到这里又不免说道:“这倒合了我二姐姐的心意。” “听太太房里的丫头说,说不定这回是为着沈家的大爷。”竹香说道。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不动声色地伺候着,耳朵却都在听,沈家的大爷就是沈英白,沈家之所以能起来,全是靠的这个人。 笑笑对此类八卦,虽然不大走心,但还是不免问道:“沈家大爷?不是娶了薛慧吗?当初还被传为一段佳话的。” 澹台芙蓉侧脸看了看笑笑:“你确定你是商圈子女?” “怎么?” “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这个在生意上与他家来往并不多,沈家出什么事了?” “沈家大奶奶临盆的时候,没能保住命。大人孩子,都去了。” 笑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快过年那会儿吧,可怜咱们那位薛学姐,就这么撒手西去了,只留下了个一岁多的姐儿,日后也只能在后娘手里讨生活了。”澹台芙蓉也深深叹了口气,“唉,这就是命吧。” 笑笑并没有见过薛聪的姐姐薛慧,但却听说过很多她的故事,这是一个大气聪慧的女子,当年在撷英女学曾经连得了七个优,至今为人所称颂。 然而,无论怎样智慧的头脑与通透的心思,都抵御不住生命的脆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2.如履薄冰 “你方才说, 这事儿遂了你二姐姐的心?”笑笑不免停下手中的箸子, “那沈英白就算是商业奇才, 但也是鳏夫吧。” 笑笑还不习惯说这两个字,但那沈英白到底是死了老婆的人, 不是鳏夫又是什么。 而澹台芍药, 可是堂堂澹台家的嫡女, 且又生得花容月貌,总不可能去给人家做继室吧。 澹台芙蓉听了笑笑的话,不觉轻轻摇头:“没办法,沈英白在京都商圈儿的名声太大了,不用说首任的继室,就算是二任三任, 这些京都的千金们也都会趋之若鹜。” “还二任三任, 瞧你这张嘴!”笑笑曾听祖母讲过沈家这位大少爷的故事, 就连父亲唐起帆也曾对其赞不绝口,毕竟其既做大了沈家的琉璃生意, 又获得了皇家的信任,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 古今难得。 “沈家算是第一皇商,在京都的琉璃商家里,只有沈家获准能把琉璃卖到其他国家, 仅这一点就是几辈子修来的殊荣!试想, 咱们这些做首饰绸缎成衣的, 谁家能有如此独一份儿的优待?”澹台芙蓉结束了早餐, 用茶水漱了漱口。 原来如此,沈家这个皇商是能为本国创汇的,人家算是民族企业家了,难怪能得皇家如此器重。 笑笑不觉小声问:“这些琉璃出口所得的财富,定然也要分给皇宫一杯羹的吧。” “这里头的事儿我也不清楚,想来该是这样的。”澹台芙蓉并未想太多,仍旧觉得沈家大爷手段高明。 笑笑却忍不住暗忖:说是为国创汇,但仔细深究的话,这分明就是在与皇上合伙做生意。帝制王朝不比现代,如今全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怎么可能与人分享财富。 一时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这制造琉璃的手艺本就是沈家的,而且当年沈英白还将制造工艺献给了朝廷,因此才得了这一块御赐的“琉璃第一家”的牌匾。此举也算断臂求生了,如此识时务之人,皇上该不会对其斩尽杀绝。 两人一起离开了饭桌,时候还尚早,澹台芙蓉就想去看看那园中的牡丹是否开了,笑笑欣然奉陪。 两人已经穿好了学裙,背上了书包,先去前院辞别了起帆珊娘,这才走出竹里馆,向西园南面的那一片牡丹圃走去。 澹台芙蓉是第一次来,因此走到哪里都觉得新鲜,此时正走过一道紫藤花瀑布编就的月亮门:“你们家园子并不输那金园!” 笑笑微微摇头:“像金家那样的夹岸碧桃,我祖父是绝不会让种的,如今我祖父母的院子,就是一派农家模样。” “那是归农之心,造进园子里也自成气韵。”澹台芙蓉怡然自得地走在河滩边,望着河边一丛一丛的紫色菖蒲,“那些玉蝉花好看!我至今也分不清玉蝉花,菖蒲花,燕子花,还有鸢尾!” 笑笑认真回答道:“其实这些都属于鸢尾的,这其中又分了有附着物和无附着物的,太复杂了,我也分不大清!” 澹台芙蓉听着都头大,到底也没能明白笑笑口中的附着物是指的什么,见前面植着几棵高大茂盛的关山樱,不由道:“你喜欢早樱还是晚樱?” “我记得瑞彩和西子都是喜欢早樱的,我小的时候也喜欢早樱,如今却也说不清了,只觉得晚樱有一种别样的华丽在其中。”笑笑抬头望着这些层层叠叠的淡粉色花朵,不觉想起了后世的一种层叠的公主裙。 “我一直都喜欢晚樱。”澹台芙蓉一笑,从枝头又掐了两朵花下来,正要戴到头上去,才发觉头上早已簪了两朵了。 “你倒是很适合晚樱的华丽。” “我并不全是为了这份华丽,更多是为了花期长。”澹台芙蓉说得很实在,“早樱不过五六日的光景,又是一行开一行落的,那些赏早樱的人,不若说是在赏落花!晚樱就不同了,有时能开近一个月呢,且始终姿态从容,鲜少飘落。” “你还真不愧是商家的女儿!”笑笑觉得澹台芙蓉所说很有一番道理。 澹台芙蓉又抬头看看远处的那几棵大梧桐,此刻都已是紫云盖顶,又有两棵雪白的夹杂其中,为那一片花色增添了层次:“要论花期,梧桐更长,至少有一个多月!而且连花瓣儿都不飞,一朵一朵厚厚地坠下来,带着蜜就能做菜吃~” “残红并逐狂风去,只有桐花不解飞。”笑笑不觉想起前人的诗句来,经方才芙蓉这么一解释,梧桐花倒自有其姿态了。 澹台芙蓉没听过这句诗:“我有时候特别羡慕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看见什么可心的风景就能当场吟出两句诗来~” 笑笑受不了她这样的夸赞,偏头一笑,又说道:“其实古人诗词中的桐花并不全指梧桐花,也有可能是油桐花,那种花儿也不解飞。” “这样说来,古诗词里也有好多写刺桐花的,原来一样桐花就有这么多层含义呢。”澹台芙蓉一向最怕研究这些琐碎的东西,但此刻说起刺桐花,便想起小时候二姐姐拿刺桐花打趣自己,说这种花还有个雅称叫做“狗头芙蓉”,如今想来,真真是充满了恶意。 “我就算明儿回去了,也再不搭理她了!” 笑笑不明白为何芙蓉会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来,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明儿就回去?怎么这样心急?” “我不放心我们老太太,我的闺阁生活也不剩几年了,还是多陪陪我祖母要紧!”澹台芙蓉提到祖母就有些动容,毕竟自己是跟着他老人家长大的,“至于我二姐姐等今日沈太太去了我家,就有她好看的了。” “怎么?” “沈太太肯定是为了她的二儿子,那个沈鹦鹉啊,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惯会人云亦云,又好与那些纨绔子弟瞎胡混,他追求过不少商圈的姑娘,有时是为着美貌,有时是为着家业,还有时只是为了个赌约。”澹台芙蓉说起这些商圈子弟来,如数家珍,当初没少被她二姐姐洗耳朵。 “你怎知沈太太是为了她那二儿子?”笑笑连鹦鹉两个字都懒得说,自己一向觉得鹦鹉还是挺可爱的一种动物,突然被比作这样无聊的纨绔子弟,鹦鹉表示很委屈。 “沈英白当初看上的可是薛慧那样的人才,我二姐姐拿什么跟人家比?论头脑?论实干?还是论过日子?”澹台芙蓉说着就笑起来,“她可是一样儿都比不了人家!” 话题莫名其妙就又回到了薛慧身上,笑笑不免又说道:“按说薛学姐已经生过一胎了,第二胎不该难产的。”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还是请的御用的接生嬷嬷,也算是皇家重视沈家这皇商的身份,特地开恩赏赐下来的,谁知道沈家竟这样福薄。”澹台芙蓉轻轻一叹。 “那走了的,可是个男胎?” “你猜得真对,听说就是个男胎的。” 笑笑心里哆嗦了一下,虽说自来不擅长动那些后宅的阴毒心思,但此事涉及到与皇家合作生意,便不由自己不多想——若是阴谋论一下,说不定这是皇家不想让沈家过早立起来。 沈英白一旦有了子嗣,自然会手把手教儿子做生意,那孩子有沈英白与薛慧这样的父母,智商肯定没问题,若再加上教导有方,定然能早早立起来,届时沈家羽翼丰满,子孙繁荣,再加上本身就是皇商,定然与商圈官圈甚至宫廷,都有着盘根交错的关系——看来皇上是不愿意过早看到这样一个巨头出现。 笑笑很多地方还想不明白,就算以后沈家翅膀长硬了,动了旁的心思,以当今皇上的权力,连根拔起一个京都巨商,有那么难?也值得动用这种下三滥的后宅手段?! 又或者,此事的主谋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身边的什么人,沈家或许已经触犯到了这个人的利益?笑笑不敢再往深处想,虽然这是沈家的事儿,但全京都的商家,岂不是牵一发以动全身? 笑笑如今只盼着圣上能够准了祖父的请求——祖父早在几年前就尝试着辞去黄金承采的身份,并以子孙各有事业为由,谢绝了朝廷“子承父业”的安排。 为此,唐家的其他几房多有不满,认为祖父放弃了到嘴的肥肉,尤其是五叔,甚至想过向朝廷自荐,祖父听闻此事,差点儿一镢头敲死他,五叔这才不敢提了。 笑笑运上口气,才觉得呼吸渐渐匀了:皇商,听上去体面,却原来是踩着钢丝的舞蹈。 “真不愧是珍品牡丹圃!”澹台芙蓉惊叹了一句。 笑笑这才发现,自己已和芙蓉不知不觉来到了牡丹圃,此时已有一部分初开的牡丹花了,笑笑认识的有御金黄,还有欧碧,另有一种紫白相间的二乔牡丹,也不知正名叫个什么。 “我真是奇怪,你们家有这么多的牡丹花,为何不办个牡丹花宴呢?”澹台芙蓉问道,接下来又小声对笑笑说:“你们家又不是没有待嫁的姑娘,未娶的少爷,按理说该办花宴的啊?” “谁知道长辈们都怎么想的呢?我们这些小辈儿也不好问。” 澹台芙蓉紧锁着眉头:“打我记事儿起,你们唐家就从来没有办过花宴!明明有这么大的园子,有这么好的花儿,为什么不办一场花宴呢?!” “大概是我祖父的归农之心吧,不愿意添这份热闹。”笑笑胡乱敷衍了两句,心里却是清楚的——唐家在竭力地收敛锋芒,一来是不愿意引人注目,第二个原因怕是只有笑笑和祖父母知道了——自然是因为舜华。 若是经常举办宴会的话,定然会有宾客注意到那座舜华楼,就算是有姑太太这样的理由作幌子,时间久了却不由人不猜想,无论怎样的传言,都对唐家没什么好处。 因此,唐家即使是办喜事,也都是打开正厅大门,只在瑞阳厅与瑞云厅摆宴,后园的门几乎都不开。 笑笑有时会残忍地希望,皇上赶紧淡忘了舜华吧,而且最好能走在舜华前头,到最后一刻也想不起她这么一来,这条危险的线就能彻底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3.校园明星 上了学之后, 笑笑才发觉了今日的不同。 女学生们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更有些窃窃私语的——这个就是唐瑛园, 就是她得了金仲伦的花环 笑笑虽然不卑不亢,但仍旧有些受不了这种高密度的注视, 学妹们还好些, 大多是出于好奇, 还夹杂着些许羡慕,学姐们的目光可就复杂多了,那种上上下下的打量和审视,让人浑身不自在。 澹台芙蓉终于绷不住了,使劲清了清嗓子,就走在了笑笑的前面挡住她——但这些女同学也只是看看, 并没有出言不逊, 芙蓉又不好当场发飙, 此刻也只能道:“看什么看啊,又不是没有买过她的购物车?又不是没有看过她办的《悦己》?又不是没去过大王庄, 那一趟究竟谁得了优还不清楚么?!” 这几句话一出来, 笑笑在其身后都憋不住笑起来, 但仔细想想,又不免为芙蓉的话所感动——金仲伦看中的姑娘?唐瑛园可不稀罕这个身份!人家本身就很优秀,用不着借旁人的头衔为自己加金! 澹台芙蓉这句话果然奏效, 先是那些学姐们有些不好意思, 各自收回了目光, 而那些学妹们则继续窃窃私语:“我知道大王庄的事儿, 也常买悦己杂志,但那购物车又是怎么回事儿?”“就是这位唐学姐,她在咱们学集上卖的购物车,刷新了撷英女学的历史记录!” 渐渐的,大家的目光都变了。 这下子才轮到笑笑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走在芙蓉的身旁。——此刻所受的关注与方才不同了,由方才的审度变成了由衷的欣赏——笑笑在这种热切的注视下,面色微微红了。 忽听得校门口外面熙熙攘攘的,便有个学妹指着外面道:“你们看,那是几个巾帼女学的学生!还有几个富丽女学的!她们也是来看咱们唐学姐的吗?!” 澹台芙蓉一拉笑笑:“应付不了了,咱俩赶紧回课室去吧!” 两人虽匆匆离去了,但学里这些个学妹却不愿冷场离开,偏偏有几个好事的走到校园门口,与那几个外校的攀谈起来:“你们这是找谁呢?” 便有几个穿品红色学裙的女孩子笑道:“我们来看唐瑛园!看看金仲伦的未婚妻长得什么样儿?” 几个撷英的女生听了,都哈哈笑起来:“未婚妻什么的我们倒不清楚!我们撷英只有一个唐瑛园!刷新女学学集记录的是她,创办了《悦己》杂志的是她,拿到了女子商会第一笔助学金的也是她!” 几句话就把那些看热闹的女学生给说愣了,其中一个女孩子好奇问道:“这么说来,唐瑛园比薛慧还厉害了?她得了几个优了?” 撷英的这几个女生毕竟年纪小,一时气盛就吹得没了边儿:“十个?二十个?反正多得数不清!” “那,她会嫁给第一美男子金仲伦吗?” “她还用嫁吗?!她有那么多优!!” 课室里的同班同学们还是矜持的,只瑞彩和西子走过来打趣了一番,澹台芙蓉见霓节仍旧埋头看话本儿,便把昨日金家的新闻讲给她听,霓节把眼睛从话本儿上抬起来:“怎么?” “金仲伦送给瑛园一个花环,这里面有表示心仪的意思。”澹台芙蓉再次解释了一遍。 “那又怎么?” “这个,你,还是看你的话本子吧!”芙蓉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对了,龙大侠好像也送给凤女侠一个花环!你可知此事?” “真的假的?!” “” 澹台芙蓉正不知怎样回敬霓节几句,眼睛却看见幼清一脸喜气地向瑛园走过去,不觉有几分纳罕。 幼清今日神采焕发,头上还戴了几朵正红色的贴梗海棠,一改往日的清寡素淡:“我是该叫瑛园,还是该叫未来的金二奶奶呢?” 一句话把大伙都说怔了,连这边的芙蓉与霓节都怔住了。 还是瑞彩反应最快:“幼清惯会说笑话!不过是金公子送了个花环罢了,哪里就生出金二奶奶这样的怪话!” “这天造地设的一双,错过了岂不可惜!”幼清展了展手中的粉红帕子,上面正绣着一对并蒂花:“昨儿我也在金家的花宴上,正想着哪位姑娘能得如此殊荣呢,谁知道偏偏就应在了咱们瑛园身上!弄得我也傻呵呵的跟着高兴了半天!这便叫做与有荣焉吧!” 西子本来懒得搭理幼清,谁知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便也笑着接口道:“送个花环也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瑛园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说着,便一手揽住了瑛园的手臂,“我还想让她留在我们家呢!” 笑笑却被西子说的心中一动,又想起昨日的梦来,便借着玩笑掩饰自己的心事:“我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了,可见那一句‘众女皆嫉余之蛾眉’是假的,若不然,我就还算不上是真蛾眉~”说着眼睛瞟向了美人西子。 西子妩媚一笑:“我可不懂什么螓首蛾眉的,我只知道峨之眉的盐煎肉很好吃~等散了学,咱们就去唐岛主那里吃去~” 看得出来,西子今日的心情很好。 说到唐岛主,澹台芙蓉又一阵风跑过来凑趣儿:“昨日唐家真是出了风头了,瑛园得了个魁首的花环,唐岛主得了全宴会唯一一个女子送的花环!” “哈?”笑笑昨日晚宴一直在金太太的藏衣阁,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二哥哥得了花环?!谁送的?!什么样的花环啊?他c他戴了么?” 瑞彩笑道:“我们倒是都见了,与芙蓉那个差不多,也是一顶紫藤花编的花环,他一个男人家,怎么肯戴那个。” 澹台芙蓉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不禁笑道:“当时所有的宾客都在打趣儿他,后来你二哥哥急了,借着酒劲喊了几嗓子,问是谁搞的把戏,也并无人回应。” 这下子笑笑可奇了:“按说该附个信笺什么的,总要有个落款的吧。” 瑞彩道:“据说是有一页纸笺的,上面写了两句诗,落款只有一个‘紫’字,也不知何意。” 紫,笑笑不觉想起一个人来,眼睛对上瑞彩的眼睛,感觉对方也像知道了似的。 没错儿,这个人应该就是秋紫苏。 想起去年在玫瑰宴上,秋紫苏向自己打听唐立寰,瑞彩也是在场的,难为她还记得此事。 笑笑的眼睛别有意味地看了看瑞彩:“她写的诗,定然与众不同吧?” 西子昨晚也并未在场,此刻便也问瑞彩:“说的我也好奇了,写的什么诗?” “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瑞彩念出这么两句怪怪的诗,“我们都觉得好听。” 澹台芙蓉也点点头:“连唐岛主也觉得好听。” 这两句诗,不正是当年秋紫苏的那一支花签么。——当初还是笑笑准备的花笺游戏,这一支用的是木心的句子。 慕雅集古社近期没什么社课活动,笑笑几乎把秋紫苏夏凉这些人淡忘了,没想到秋紫苏还是如此心心念念着唐立寰。 笑笑不觉又把目光飘向了瑞彩,近几日总觉得她会和二哥哥发生些什么,但此时看她又有些淡淡的,一时也拿捏不准了。 要论私心,笑笑是很愿意让瑞彩嫁进唐家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位好友里,瑞彩是最有当家主母风范的,如今魏家就被她理得头头是道,连魏伯母都自愧不如,唐家若能得到瑞彩,那真是得了一根稳定后宅的定海神针了。 当然,这一切还要讲缘分,想起前世的二哥就一直飘着,似乎受过什么伤,关于这些他从不肯说的,只是感情始终也没能定下来。 这一辈子,这一匹不羁的野马会在哪一方港湾最终休憩呢,笑笑拭目以待。 “对了,”笑笑问西子,“我二哥哥和你三哥,还有仲伦哥,他们三个当年是同窗?” 澹台芙蓉口无遮拦:“我怎么觉得温三哥比其他两个看起来年长?” 西子便答道:“他们三个一直都是好友,我三哥哥比他们大三四岁呢,因为自小身子弱,开蒙就比别人晚几年。” 笑笑:真看不出花匠大叔自小身子弱如今这强壮的体魄是怎样练出来的啊。 “他们三个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都单着?”澹台芙蓉最八卦。 “是想无牵无挂地多种几年花儿吧。”西子猜测。 “是想无牵无挂地多吃几年吧。”笑笑道。 说的几人都大笑起来,澹台芙蓉:“他们这是把未来娘子都视为洪水猛兽了,不让种花也还罢了,难道还不让吃了?!” 瑞彩却笑道:“到了一定年纪,就不能任着性子吃了,像我爹得的那个病,就是要忌油忌肉的。” “也要忌盐。”笑笑补充一句。 “这还真没听说过,”几个人都不免纳闷,“难道还不让吃盐了?那以后还怎么吃饭呢?” “不是不吃,是要少吃,尤其是那些有中风前兆的人,盐也要少吃的。”笑笑为大家普及着现代知识。 瑞彩点点头:“瑛园说的总没错儿,我回去了得给我爹改改食谱了。” 笑笑却望着瑞彩,若有所思:若是唐立寰真的娶了这个人,说不定以后还真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了呢 直到上课钟响起来,大家才分别回座位坐好。 谁也没有发现,幼清早已黯然离去,自从西子说到“想把瑛园留在温家”时,幼清脸上的喜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手上那一方并蒂花的帕子也被搅成了团,仿佛充满着恨意与无奈。 霓节默默看着,打算以幼清为原型,在话本子里给其安排个女三号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4.忽而今夏 春日总是迟迟,亦更匆匆。 待到蔷薇爬满了墙, 芍药插满了瓶, 春日就渐渐落幕了, 转眼间便是绿肥红瘦,风暖昼长。 立夏的那一日,女学里组织所有学生称了体重——古人因为畏惧夏日炎热, 生怕身体因此消瘦, 便会在立夏当日称体重, 据说这么一称就能保证整个夏天都不会掉一斤肉,更不会苦夏。 因此,大多女孩子很不愿意在立夏称体重。 ——瑞彩是个特例,今日称的是九十斤,便欣喜道:“我比正月里轻了两斤多!” 澹台芙蓉撇撇嘴:“我怎么就长到九十五斤了,可见是大称有问题!再这样痴长下去,到了年下我就过百斤了!” “何苦如此自比。”霓节说得一句,见澹台芙蓉偷偷看自己的体重数目,便大大方方给她看, “我比你沉十斤。” 看到助学已过百斤,澹台芙蓉的心里才略略平衡了些。 西子格外欣喜:“我重了一斤,我重了一斤!” 笑笑也开心:“我重了一斤三两!” 幼清生无可恋地飘过:“又轻了半斤” 众人也不免关切地望着她:这下子幼清又不足七十斤了。 除了集体称重, 顺带着还让女医给捏捏骨头,霓节与瑞彩的骨头都沉, 西子的骨头纤细也略轻, 芙蓉与笑笑都算适中, 只有幼清哭丧着脸,女医说她的骨头有些空,还专门配了几味药让她吃,以免落下不足之症。 西子也被女医叮嘱着多吃些牛骨髓:“骨髓怎么吃啊?听着都怕。” 此刻,女孩子们都在茶室里吃七家茶,这也是立夏的规矩,大家把各家的茶带到学里来分着吃。 笑笑喝了一口瑞彩带来的桂蕊茶,心想,这女医的意思大概就是想给西子补补钙,于是便道:“以前听过一个方子,喝牛奶是最补骨头的,你不妨试试。” 西子很信任笑笑:“好,那我以后每日的早饭里就添一盏牛乳吧。” “你也可以睡前喝,据说有助睡眠。”笑笑不忘叮嘱一句,“那牛奶一定要滚开了才能喝。” 西子点点头。 西子今日带来的自然是玫瑰茶,因为温家的玫瑰最出名,几乎全班女生都讨来喝了。 又有祖籍江浙的女孩子给大家带来乌米饭,盛在小小的竹编的兜子里,很可爱;也有人带来了鲜绿的嫩蚕豆和青豌豆,大家都稀罕,便抓一小把尝新鲜,嚼在口里糯糯的,味道也清新。 大多数人带来的都是立夏蛋,多是香喷喷的煮鸡蛋,有用青茶煮的有用花雕酒煮的,也有用胡桃壳煮的,还有人带的是咸鸭蛋,磕开了吃里面那一枚沙糯的黄儿。 立夏蛋除了吃,还要佩戴,用各色丝线打成络子,将煮鸡蛋装进去,络子下面垂着五彩的流苏,往往都系在腰畔——小孩子家便系在胸前,相熟的见了面,便碰撞在一起玩“拄蛋”的游戏,也就是碰鸡蛋,蛋皮不破就算赢。 澹台芙蓉与霓节也互相碰了碰,或许是力道都不大,谁的蛋皮也没破,那便是双赢。 西子用白瓷蛋壳杯喝了一口笑笑带来的毛峰茶:“还是这个茶喝着清爽,今日早上吃了立夏饭,咸肉丁有些咸了,蚕豆粒子又大,我那二嫂却说好吃,一个劲儿的要人给我添饭,后来才知道,那些咸肉是她娘家送过来的。” “我们家是吃立夏面,炸酱和各种菜码儿,一顿早饭吃的跟午饭似的,再配上两个五香茶叶蛋。”笑笑很喜欢与大家聊这些节日风俗,大家祖籍不同,风俗也就不同——自己这个真真正正的“现代外乡人”,以前从来也没经历过这样丰富的节日。 瑞彩闻言一笑:“我们家最省事儿了,还是按照老家的习惯,一道蒜泥儿拌苋菜,这就算立了夏了!” “立夏吃苋菜,也是古老风俗了。”霓节道。 “我们家呀,过什么节都稀里糊涂的。”澹台芙蓉最喜欢喝霓节带来的北苑茶,此刻就拿着自己的巧云杯与霓节的马蹄杯碰了一个,“今儿早上,我们家饭桌那叫一个热闹,有立夏面,立夏饭,立夏蛋,立夏羹,还有夏饼~对了,有个闽厨子还给做了一道虾面,说是他们那里立夏吃的。” “立夏羹是什么?”笑笑好奇问道。 “就是把小粳米团子和香菇丁子,瘦肉丁子,嫩笋丁子,各种豆子豆芽子豆干儿炖在一起,”澹台芙蓉想了想还有什么遗漏,“对了,还有一样炸虾米儿。”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笑笑对这些新鲜的食物都很想尝试,转而又问霓节,“助学立夏吃的什么?” “用脚骨笋烧成的各种菜。”霓节说道,“我母亲祖籍宁波,吃脚骨笋是那里的风俗。” “我也听我们家的宁波厨子说过,立夏吃脚骨笋是保健脚骨的!”澹台芙蓉说道。 “你很喜欢和厨子聊天?”霓节问。 “我从小就爱在厨房里看他们做菜”芙蓉挠挠头,觉得这个习惯还是挺不错的,既显得平易近人又能长见识,还能吃到“头道鲜”。 “立夏吃这些东西,实则是人们在祈求健康,”霓节给大家普及知识,“据说,立夏日吃蛋以拄心,吃笋以拄腿,吃豌豆以拄眼,秤体以拄身,这样便可令身体强健,平平妥妥度过苦夏。” 原来是这样,笑笑再一次在古代长了见识。 “这是我们家做的立夏饼,带给大家尝尝。”走过来的是同学探梅,也就是那个很擅长跳舞的女生。 “探梅,你多少斤?”澹台芙蓉简直见人就要问这个。 “我快九十斤了。”探梅一笑。 “那你看着还这么瘦。” “大概是长个子了吧。”探梅坐下来,姿态中带着舞者特有的优雅,手里拿一本《画眉桥》,“这一期有人预测,到了下月初一,很多家香露香粉铺子都要推出新香露,也不知可是真的?” 西子耸耸肩膀:“反正这也是温家开的先河,朱家又偏爱凑热闹,索性大家都凑在一起吧。” 澹台芙蓉不好意思地掩口一笑:“我还没来及说呢,我们家也打算下月初一推出新香露呢,我爹说,反正与你家铺子面对面,就当借你家的东风了。” 西子:还有这样面对面借东风的? “温家,朱家,再加上桃叶渡,这已经是三大家了!”探梅是个香露控,很关心香露时尚的走势。 笑笑便道:“这样也好,索性把每个双数月的初一作为全京都的香露发布会!”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 笑笑轻咳了一下:“有比较才有鉴别么。” 探梅觉得有道理,作为香露控自然对此格外向往:“那可是京都香露的盛世呢!你们听说了吗,那朱家打算推出四款香露,凑成个四美人,但又不一下子都推出来,是要每隔半月推出一款,到两个月满,四美人香露就凑齐了。” “这也是手段。”霓节微笑。 瑞彩不免对西子关心一句:“你们家打算怎样?” “也打算每半月推出一瓶,凑成四美人。”西子想了想,距离下月初一也不过就几日了,索性就透了底。 这下子轮到探梅吃惊了:“你们家也要推出四美人吗?!你们温家?!” “想法不谋而合了吧。”笑笑轻轻一笑。 这是探梅今日听到的最大新闻,简直比某同学61斤而某同学124斤的新闻还要大:“天啊!温家也要推出四美人?!是同样的四大美人吗?!” 西子微微一笑:“那就不知了,毕竟双方都保着密。” 探梅便不好再问下去,但仍旧忍不住多一句嘴:“朱家已经透露了第一款美人香露,是以绿珠来命名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扣的题应该就是四大美人了:绿珠,班姬,王蔷和花蕊夫人。” 西子闻言,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幸好没有与对方重复,要不然就尴尬了。” “太好奇你们家会推出哪四位美人了!”探梅仍旧有些激动:“那些杂志还傻乎乎地猜来猜去,对你们温家的香露做出几十种预测来,却唯独没有猜到四美人!” 西子淡淡一笑:“这样才更容易与之比较呀。” 探梅拍了拍自己的荷包,腰畔缠着立夏蛋的紫红色穗子就晃了晃:“下个月又要破财了,有那么多香露要买” “还有我们家新推出的七姐妹呢!”澹台芙蓉也跟着凑热闹。 这次换大家吃惊了:“你们家要推出七款?” 澹台芙蓉哈哈一笑:“是七姐妹蔷薇香露,就一瓶而已!”说着用肩膀碰碰身旁的西子,“幸亏我们家买了你们家一年的香露瓶制造权,这一回的香露瓶啊,就是一朵粉色透明的琉璃蔷薇,特别好看~” 探梅露出更加向往的表情,又对西子道:“一会儿她们定然要问我,你们家的四美人儿香露,能同她们讲吗?” 西子点头,并不介意。 澹台芙蓉又加上一句:“别忘了跟她们讲我们家的七姐妹!用的是纯七姐妹蔷薇花和木香,还有” 探梅笑道:“好好,这下子连花材都有了~” 澹台芙蓉便也一笑,桃叶渡的香露生意只算是点缀,最主要还是卖成衣和首饰。因此,桃叶渡与其花重金聘来调香师,倒不如花更大的价钱请画样师傅与首饰匠人。 “对了瑛园,我上次说的那个画样师傅,我们家不打算用了,我劝你也歇了心吧,我爹这回差点儿被他气死了。”澹台芙蓉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与海意阁家的姑娘成了好友。 笑笑一听这种话题就来了兴趣:“快说说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5.四月初一 澹台芙蓉见好友们的目光都被自己的话题吸引过来, 立刻就来了精神, 连说带比划地开始了演说:“那种连着风帽的斗篷,你们知道的吧?结果我们家那位陆师傅, 直接做成了一款连着帽子的外衫,就像我身上这种挺短的衫儿, 后面连着个帽子, 你们c可以想象吗?” 只有笑笑微笑着点了点头,其他人却都惊呆了, 连霓节都不看话本子了, 问一句:“那帽子是镶着兔毛边儿的?” “没有没有, 就是这时候戴的!帽子用的布和衫子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要弄个帽子呢?有什么用呢?”西子好奇问道。 “说是春天风多,可以遮风, 夏天雨多, 可以挡雨,顺便还能遮日晒!”澹台芙蓉摊摊手,仿佛自己拿这么过硬的理由也没办法。 西子不免跟着着急:“那就准备个面纱或是斗笠不就得了么,雨季的时候随身带把伞虽说那连帽衫的功用很全,可是难看呐!” “温西子说到点子上了!难看, 最关键的是难看!”澹台芙蓉就差拍惊堂木了, 而后轻声对西子笑道, “连帽衫儿这名字起得还挺好的啊。” “然后呢?他还裁了什么?就一件连帽衫就把伯父给气着了?”笑笑问道。 澹台芙蓉看了一眼笑笑:你怎么对我爹生气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对对, 还有什么?!”瑞彩听得也很嗨皮, 感觉像听笑话似的。 澹台芙蓉清清嗓子, 喝一口北苑茶, 瑞彩又急忙给她续上,芙蓉这才满意笑道:“下一个就得小点儿声说了,虽说我朝现在解了衣禁,但是不管是左衽还是右衽,总得有个左右吧。” “你是说,那位师傅做了件对襟袄?”霓节插话。 澹台芙蓉轻轻翻了个白眼儿:“我们陆师傅才不会做那些凡衣俗服呢,人家做的是半衽!” “那是什么?!”笑笑问的最急迫,仅仅听名字就已经很吸引人了。 澹台芙蓉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就是,就是一半儿有一半儿没有!” 这下子,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半衽?这也太大胆了,太刺激了,太禁忌了! 唐笑笑兴奋地拽着澹台芙蓉的袖子:“那另一半是什么?是穿里衣还是打赤膊?” 澹台芙蓉的眼睛里简直要冒出土星光环了:“唐瑛园,念你的年纪小,赶紧小点声儿!”然后压低声音道:“里头肯定要穿衣裳,还要和外面的半衽做到颜色和谐。” 瑞彩想要笑,又不好意思直接大笑:“要是换成我爹,肯定也要被气晕了。”——万衽?胡傲!——魏子远如是说:半衽?胡闹! 笑笑只觉得心里激动得像擂鼓似的,天才设计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才设计师!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古代,能有这样划时代的设计想法,那简直就是超天才设计师了! “这个人现在在哪儿?”笑笑急忙问道,生怕这个天才设计师被别家抢走了。 众人慢慢看了笑笑一眼,没吭声。 “他爹曾经是我们家的老画样师傅,如今眼花了做不动了,这才让儿子过来顶替,谁知又是这么个陆老师傅求了我爹半天,我爹念旧情才没把他撵走,如今只在我们家做些现成的缝纫活儿。”澹台芙蓉望着笑笑,“你们海意阁真要这个人?” “只要你们肯放手,我肯定接着。” “你爹会同意?连帽衫儿?半衽?还有那种外穿的裤子?” 众人再次露出禁忌的兴奋:外穿的裤子?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我有一个很年轻的画样班子,可以让他先进那里,我们那里无拘无束,想画怎样的衣裳都没事儿。”笑笑并不介意把这些告诉友人。 “那他还真适合去你那儿,我家去了就问问他,他若愿意去就去吧。”澹台芙蓉虽然相信笑笑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但对那位陆师傅却不抱这种乐观。 “芙蓉你真好,我都不知怎么谢你~” “你也真好,替我收下这么个祸害,我还不知怎样谢你呢。” 四月初一说到就到。 各家卖香露的铺子也都说到做到,全都赶在这一日推出自家的新香露。 于是乎,京都那些林林总总的大铺子中铺子小铺子全都有模有样地在店铺门前立了广告牌子,广告牌子亦是大大小小千奇百样各有千秋,就连暑风街口那个卖粗胭脂的王婆,也凑热闹地打了个新布幡儿,上头写了“新到桃花露,香飘三千里”。 几个大香露铺子门前更是人声鼎沸,其中有真正的香露控,也有很多走在京都时尚前沿的人,但更多人是在凑热闹,凑着凑着,就从身上摸出几十文钱来,买上一小瓶香露试用装,打开闻一闻,还真是香!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日的盛世成了香露界的里程碑,从此以后,元龙朝的每个双月初一都成了香露界的盛典,人们将这个日子称作“闻香日”。 这个日子又恰恰与初一十五的香道日吻合,是以,那些从附近寺庙烧香归来的太太姑娘们,也都会习惯性地来到自家喜欢的香露铺,买上一瓶合心意的香露。 四季历竟也专门为这一日描了金——平常的日子往往都用黑墨写成,休沐的日子则是朱砂,而每到了“闻香日”,那“初一”二字就变成了淡金,旁边点两朵小小的香花,充满了诱惑力。 ——而此刻,浑然不知未来的人们,都在为眼前的香露盛典欢呼雀跃着。 温家香铺的顾客从门口一直排出了木琴巷,旁边竟还有个专门数人数的家伙,边数边记录,大家都怀疑他是某个小报的记者。 因为有记者在,大家都姿态优雅地排着队,不争也不抢,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丑态被报上写了去,那多没面子,现在京都简直人人看报。 大多数人都是自己来排队的,反正香露是自家用,自然要亲自前来闻一闻选一选了,那些不必自己排队的,肯定都是大户人家了——有人就在队伍里看到了金家的伙计,因其帽子上用金线绣了个金字,那就是人参金家的金字招牌了。 队伍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你瞧见了吗?咱们后头有个金家的人!” “不愧是温家香露,连金家的太太们都派人过来排队了!” 这人也连连点头:“也就是温家!你看对面的桃叶渡,虽然也立着大牌子,简直门可罗雀!” “他们家就会用花香,一点层次感也没有!上回在他们家裁衣裳,倒是赠了我一小瓶儿,我都用来熏衣裳了!” “不过,他们家的瓶子挺好看的,是一朵琉璃的蔷薇花!也不知道这次温家的瓶子是什么样儿!”这位姑娘说着就兴奋起来,“温家的广告牌子这回特别好看!是头戴花环起舞的山鬼姑娘!” “据说这画儿的原型就是温家的千金温西子!” “难怪香露名字叫了西子呢!”香露控一说起自己想要的香露,就会滔滔不绝,“我特别喜欢这款香露的关键词:无拘无束!” 对方立刻重重点头:“对对对,仅这一点就让人觉得比朱家的‘贞美’好!虽然那绿珠香露用的是珍贵的昙花,但温家香露的牌子上就写明了,这款西子香露是少女香!” 这位姑娘说着就回头看了看队伍里某些排队的中年男子:“还美其名曰,父亲送给女儿的最好礼物!你看,这队伍里排着好几位父亲呢,真羡慕这些女孩子有这样的好爹爹,我都是偷偷拿私房钱来买香露呢!” 这一句话,说得后面那位中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面又觉得自己来对了,买一款香露送给女儿作及笄礼物,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吧——女儿在父亲心里,永远都是少女。 而排在队伍前头的那些人,已经买到了心仪的香露,且大多数人都被香露瓶美哭了磨砂的细腰长瓶,瓶盖上有一顶小小的花环,全都是水粉色的琉璃花朵:粉蓝,粉黄,粉红,粉紫,粉白,再搭配上粉绿的叶子,简直是一件小小工艺品。 香铺的伙计善意提醒说:“这个小花环是可以取下来的,以免在经常取用香露的过程里造成磨损。” 香露瓶子的瓶盖上有一个美极了的小花环,而且这个小花还可以自由取下!——这一消息很快在长长的队伍里传开了,很多香露控都被这一人性化的设计感动的不得了。 在铺子里招呼大家买香露的,除了伙计,还有前来帮忙的丫鬟,以及西子本人。 笑笑在香露买卖中属于幕后工作者,今日是不会在这里露面的。 西子和这些漂亮丫鬟们全都戴了一顶同样的纱花花环,颜色也是同样的水粉色,用笑笑的话来说,这些是流动的广告效应,代表的是香铺的形象,因此必不可少。 当西子看到一位戴金字帽子的伙计,不觉疑惑:“方才已经有一位金家的伙计买了几瓶香露回去,您是?” 伙计急忙笑道:“您说的大概是我们老太太的人,小的是跟着太太的,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有我们奶奶的人!” 金家这三代爱美的女士啊,真让人由衷喜欢。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金家的伙计,这回是提着大花篮子过来的,说是恭喜贵铺推出新香露,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金三公子的人。 原以为金家的人这就算来了个遍,谁知不一会儿又来了个金家的伙计,说是替主子过来捧个人场,也要买几瓶香露回去。 西子不觉再次问道:“你又是金家哪个主子派过来的?” “回姑娘,小的是我们二爷的人。” “”西子的笑容便有些勉强,生怕笑笑真被金家给抢了去,便清清嗓子笑道:“我替温家谢过你们二爷,你也替我们转告一声,我们唐姑娘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些香露呢!”说着又让人赏了这伙计。 “谢姑娘赏,小的自会讲话带到。” 望着金家伙计远去的身影,西子若有所思,而身旁一位丫鬟则笑道:“这些金家的伙计们,才是唐姑娘说的‘流动的广告效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6.女儿献花 这半年多以来, 元龙朝的各类报刊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报刊业的繁荣势必也会促进一系列相关行业的兴盛,首当其冲的就要属印刷业了。 虽然使用的是人工木活字排印,但经过那些聪明匠人不断的改进技术,京都人民几乎能在新闻发生之后的三天, 就能如愿看到印刷好的各类报纸了。 经营报刊的商人们经过屡败屡战之后, 终于明白,媒体这一行当,最重要的不是排场, 也不是价格, 更不是名人效应——对于一份报纸来说,最重要的,是信息。 而信息本身也有其不容忽视的特点,那就是及时和准确,只要把握住这两点, 就不愁没有受众。 所以,每一家稍大些的报刊都会在门前设一面大大的宣传栏,将最新的新闻先进行人工抄写,然后在第一时间贴出来, 以确保心急的观众们能够一睹为快。 无论《元龙商报》还是《京都速记》, 抑或是官方办的《邸报》,京都百姓都能买得起, 不过几文钱一份, 值个烧饼钱儿罢了, 但一报在手,仿佛就能窥得乾坤似的,是真正的“足不出户,知天下闻”,再不济,与身旁的人们凑在一处,也总有些谈资。 到这个时候,那些办报人才暗暗佩服起京都报刊开山之作《悦己》——当初此报承诺,在市场平稳的情况下,永不涨价,还引得一些商界老人暗笑,如今可好,那些频繁涨价的报刊全都倒闭了,而《悦己》始终稳坐元龙朝女报的第一把交椅,收着最昂贵的广告费,推出着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副刊。 如果再找出《悦己》的又一开明之举,就要属报刊宣传栏了——印刷虽然能解决大量报刊的复制问题,但却做不到绝对的快速,若要人们先睹为快,靠的还得是手里的笔。 这样有远见的行为,偏偏都被《悦己》做到了,而且这本杂志并不染指其他种类报刊信息份额,只专心致志做好自己的女性杂志:美食,美衣,美妆,美人,美文。 除了作为慈善之举而免费发放的战争版,剩下的内容则三句话不离本行,所写所记所画全都是女性们最乐意看到的内容。 京都的其他女性杂志只能剑走偏锋,或以评论为主,或以宴会八卦为主,或以闺阁诗词为主,与强大的《悦己》相比,都是小打小闹。 比如《琐窗》这份小报,名字虽然起得格外优雅,但内容却全是各个圈子的狗血八卦小道消息。 这样一份“唯恐天下不乱”的报刊,却因为时效性强,卖得非常好。 笑笑的书房里设了个报刊架子,全京都的报纸杂志都在这里,如今恰恰就正翻着那本《琐窗》:“这本小报也是不易了,居然派了记者在每一家香露铺子门前数人数!还盯足了整整十日!” 小笛儿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上回说姑娘戴着花环显黑,就是他们家写的!” 笑笑却不以为然:“呵,他们倒是什么都敢写。”说着又认真研究起上面的人数来,“相信他们也是认真做了调查的,这些买香露的人数与铺子里记录的差不多。” 笑笑仔细看着这几家香露铺的数据,这十日以来,温家只险胜朱家一筹,而温朱两家却远远胜过其他香露铺。 笑笑又翻开评论杂志《画眉桥》,这份杂志特地请了几个懂行的闻香人,写的文章很有些见地。 翻着翻着,便有些微微蹙眉:“朱家胜在香露本身,温家胜在原有的名气与此次的生意运作?温家只是广告做得好?”看了几篇,便有些恼火,将那册子扔在了一边。 笑笑一面怀疑这些闻香师是否收了朱家的银子,乱写一气;一面又自我安慰,西子香露乃是四款香露中最轻柔的一款,后面的几件香露重器还没出鞘呢! 小笛儿将册子捡起来,也翻开了看:“姑娘最欣赏的樗蒲先生说了句公道话:西子宛少女,有娇憨之气;绿珠犹新妇,飘妩媚之香。羽先生恐倾尽全力,温素履乃厚积薄发。” “这还差不多。”笑笑扇了扇手里的帕子。 小笛儿便执扇子给姑娘轻轻扇风,笑笑不免问道:“你们把扇子都收拾出来了?” “如今已近小满节气,自然得把扇子们拿出来了。”小笛儿手中拿的是一柄腰圆团扇,上面绘着一对儿憨态可掬的暹罗猫。 主仆二人正说着,便见鹅梨抱了个大大的花篮子进来:“这些都是姑娘要的花儿。” 笑笑这才想起来,今日打算帮珊娘插花的。 珊娘已到了临产期,却还没有临盆的迹象,如今肚子大到连插花都吃力,今日笑笑休沐,便主动要求给母亲的房里插上几瓶花。 笑笑看了看篮子里,自己点的那些花儿全都采来了,其中还有一些是从鲜花铺子里买来的,心下很是满意:“这些鸢尾很漂亮,难得你们还摘来了青麦条。” 鹅梨抿嘴一笑:“是让小丫头们去小唐村摘的,怕唐突了,又让人先去老太太那里报了一声,老太太听说是咱们太太要插花用的,便说尽管摘去,便是摘一亩地也使得!” 说的几人都笑起来。 笑笑选了青青的麦穗,配了蓝紫色的鸢尾,瘦瘦长长拢成一束,插进一只细细的甜白瓷瓶里;又选了雪白单瓣的野蔷薇,配了两枝纤细的斑竹,插进了一只黑釉天球瓶;又挑了几只玉色泛着粉红花心的玫瑰,配了大丛的雪白满天星,装进了一只蓄好水的水晶花囊里。 “罢了,我也就这点本事,这插花是一门学问,我再学也赶不上我娘的。”笑笑插好了花,便又拿起团扇来扇,也不知怎么就出了一脑门的汗,不过就插了三瓶花而已。 几个丫头便捧着花瓶,跟在姑娘身后,一路向前院走去。 珊娘恰正立在廊下,手扶着朱漆柱子,面容安恬地望着园中的景致,见女儿亲自抱着只花瓶走过来,脸上便泛出深深的笑意。 “昨晚上听娘说连花都插不了,女儿便配了几瓶花送过来。”笑笑将花瓶交给身旁的丫鬟,自己亲自上前扶着珊娘,“娘立了很久么?要不要坐下来歇歇?” 珊娘微微一笑:“还是回屋里炕上歪一会儿吧,这两日脚肿得厉害,但也不能总躺着,便强迫着自己在院子里走一走。” 笑笑很是心疼母亲:“大夫说的不准,前几日就说要生,结果到了今日还没动静。” “这两个孩子沉稳,倒不像你当年那般调皮,提前半个月就跑出来了。”珊娘由女儿搀扶着坐在炕上,眼睛望着摆放在桌上的瓶花,“都好看。” 笑笑却见母亲这里依旧摆着花,而且哪一瓶都比自己弄得要好看很多——仅一枝喷雪花插在青花瓷的小蒜头瓶里;几枝很有姿态的半枯竹子被摆放在一个很巧妙的角度,只让人欣赏那打在粉墙上的竹影,朦胧而潇潇;老僧衣釉碗盏里生满了绿苔,里面插了长长短短的节节草,有努力向上生长之姿,尖端潇洒如啮发之长须。 笑笑忍不住赞道:“我喜欢这只碗里的节节草,若是配上两句诗,那便是:一朝眉羽成,堪破自在我!” “诗好,这些节节草哪里有那般好。”珊娘一笑,又仔细看女儿为自己插的这几瓶花,做母亲的自然哪一瓶都喜欢,若相比较起来,最喜欢的就是眼前这瓶青麦条与鸢尾了:“这一瓶最是难得,如此简疏一束,却泛着无限的山野之气,颜色也清爽宜人。” “娘能喜欢,就是最好不过的!”笑笑开开心心把这一只白瓷瓶摆在了离珊娘最近的炕桌上。 “这些麦穗,可是从老爷子那田里摘的?”珊娘问道。 笑笑点点头:“祖父今年种了很多田,据说家乡燕州的庄子也开垦了许多荒田。” “皇上终于允了老爷子的请求,从此咱们唐家便不再做朝廷的黄金承采了。”珊娘口气平和,“老爷子自然可以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种田了。” 笑笑也已经听说了这个重大消息,虽然无比庆幸,但也有一丝丝的可惜:“从此,咱们唐家便不再是黄金唐家了。” 一直都觉得这个名号响当当的。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在外名号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家风的传承。” 笑笑深觉母亲说得有理,不觉又问道:“接替咱们唐家做黄金承采的的是谁家呀?” “是米家。” 笑笑对这些皇商了解的并不太多,这米家究竟是谁家也不甚清楚:“这下子我五叔可踏实了。” 想起前阵子,唐五爷非要向朝廷自荐,打算接替父亲来延续唐家的黄金承采,祖父祖母极力阻拦,这才作罢。 也不由五叔不急,他终于还是栽在了那些高丽参上,自从上回尝到甜头,便不顾众人的反对又去朝鲜囤进了大批的高丽参,谁知京都市场饱和,高丽参的价格一路猛跌——这还不算因北方战事而耽误在路上的那一大批货,至今那批货的处理还悬而未决。 唐起帆一直力劝五弟:生意场绝非赌场。 但任何忠告在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回唐五爷输了个底朝天,而今听说父亲要辞去黄金承采的肥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才出了之前嚷嚷着要自荐的事。 听说,老太太还是暗暗给了小儿子两间铺子,做老家儿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其他房头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再说那本来就是老太太的铺子,愿意给谁就给谁。 “对了,刚才阿阮过来瞧我,还带来了许多她们印社新印的书。”珊娘转了个话题。 “今年他们四房的生意好,因着报刊业的兴起,我四婶婶的印社都快忙不过来了,据说还要在京郊再开一间大印社呢。” 珊娘也点点头:“自从咱们家展厅里上个月办了丝织品的展会之后,带动着你四叔的大客栈也赚了钱,这个月又要开药材展,天南海北的药材生意人如今已经大半来到了京都,据说你四叔的客栈已经宿满了。” “我在《元龙商报》都看到了,报道展会的篇幅很长,据说那些外地商人很羡慕咱们京都的报刊,如果能将报纸卖到全国各地就好了。” “恐怕快马送到异地,再新的新闻也成了旧闻。” “总会有办法的。”笑笑却目前没空思考这些,过几日就到四月十五了——朱家和温家推出第二瓶佳人香露的日子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7.小道消息 第447章, 小道消息。 四月十五, 就香露界而言也算是个略隆重的“小闻香日”了。 笑笑格外重视这一日香露的推出, 上一回合虽然温家略占上风, 但从整体来看,双方也算是平分秋色了。 因此,这第二回合至关重要, 因为目前双方谁也没有占得先机。 虽然不可能靠第二回合翻盘, 但是小胜一把总能稳住局势, 还能得到舆论的支持——报刊的发达, 言论的自由,导致人们觉得——大家都说好, 仿佛就是真的好。 就朱家而言, 羽先生的几次“才华展露”,已经让人们充分相信其具备调香天分以及高超的制香技术, 因此, 人们对羽先生的第二瓶佳人香露纷纷翘首以盼——朱家这次也学乖了, 不再提前透露香露的任何信息,只等四月十五这一日与温家同时推出, 到时华山论剑,自分高下。 就温家而言, 除了香露世家的硬招牌,这一回最吸引人的就是第二瓶佳人香露的神秘感了——朱家推出四位佳人, 温家也推出四位佳人, 这本身已经赚足了眼球。 以至于大家都在猜测, 温家的第二瓶香露会以谁来命名?按照本朝对四大美人惯有的排序,朱家这回很可能会推出“班昭”,这可不仅是一位美人,还是一位有才华的美人!温家又会怎样应对呢?用才华来媲美才华?还是剑走偏锋,独树一帜?就像是之前以西子对绿珠,用少女的清纯力压少妇的妩媚? 再退一步,假如朱家推出昭君,温家要以何人对之?假如推出花蕊夫人呢?又当以何人对之? 这件事想想就让人激动,简直摩拳擦掌,急欲一窥其风采。 杂志《画眉桥》甚至干脆搞了个大众投票,让大家一起来猜温家的第二位佳人是谁,其中得票率最高的居然是“娟净”——据说也是一位商圈的闺秀,同样就读于撷英女学,不仅饱读诗书还精通医道,这么一来,也迎合了之前推出的“西子”,反正这些都是本朝的美人。 其余几位佳人的票数也都居高不下,有投“李清照”的,有投“谢道韫”的,还有投“洛神”c“嫦娥”的 “谁会想到,咱们这一回的香露会是芳华公主呢?”小笛儿掀开车帘,望着卯时的木琴巷,此时只觉得街道冷寂,完全不同于白昼的喧哗。 “是碧大家。”笑笑纠正。 “奴婢一直不明”小笛儿看见笑笑的眼神,才改正了对自己的称呼,“我一直不明白,这个碧大姑的姑,当什么讲。” 笑笑便耐心解释:“这个字写作‘家’,‘姑’只是其读音,算是对有才华者的尊称,当年的班昭就被称作‘班家’。” 小笛儿点点头,又长了一回见识。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笑笑与小笛儿下了车,蒙蒙亮的晨曦中,居然已有几人等在了温家香铺的门前。 几人见来了辆马车,便都走上前来,有那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笑笑:“敢问可是唐五姑娘?” 笑笑看对方的架势,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是记者无疑了。 大概就在金家的碧花宴之后,京都一部分八卦记者应运而生,其敬业程度一点儿不输后世的狗仔队。 笑笑见这狗仔队是甩不掉了,便微微点头。 “唐姑娘凌晨来到此地,恐怕不是为了排队买香露的吧?”不得不承认,这些记者还挺犀利的。 旁边还有一位女记者补充两句:“唐姑娘与温家姑娘是好友,要买温家的香露,总不用提前排队的。” 这些人对笑笑的了解简直都快超过笑笑自身了,但若转念想一想,这几位记者明明是互相搭桥,逼自己说出来此地的实情。 笑笑在温家入股的事情,连羽先生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温至翀所了解到的,只不过是笑笑拥有琉璃香露瓶的首造权,因此在温家香露的售卖中享有薄利,再加上笑笑和西子是好友,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在温至翀看来,唐笑笑在新鲜商品的推广方面,有极大的瘾,遇到格外中意的商品,若不让其遍地开花,恐怕浑身都会不自在。 这话,温至翀曾经同笑笑讲过。 也正因为这话,令笑笑始终觉得对方是个感性的男子——或许,恰恰是这份不理智的感性,鼓励其走出了叛离的一步。 笑笑有时也搞不懂,究竟是真性情更好些,还是理智节制更好些,合二为一固然好,但世间又有几人做得到? 面对眼前狡猾的记者们,笑笑露出个老猎手的表情:“也算诸位幸运,一会儿大家就知道我为何要亲自过来了。” 几个记者顺着笑笑的目光向铺子门前一望,便见那铺门已经打开了,有几位伙计抬了大大的广告牌子出来,笑笑上前不住地叮嘱小心轻放。 待那蒙着厚布的广告牌子矗立起来,笑笑才点头示意伙计们将厚布揭开。 几位记者的发散性思维开始作祟了,一面期待着广告牌上的内容,一面又互相交换个眼神儿:重大新闻!咱们逮住了比香露本身还要重大十倍的新闻!唐瑛园和温家!他们怎会有如此亲厚的关系?唐瑛园在这里简直像个主子的样儿了!内幕太强大了,太充满遐思了!大标题简直都呼之欲出了——《却原来,唐温本是一家?》《唐五的最终抉择——御用花匠还是国民调香师?》《我们金掌院情何以堪》 随着厚重的幕布被刷啦一声揭开,记者们纷乱的思维刹那间尘埃落定,在微亮的天光中,各自以百倍的目力投射向巨大的广告牌—— 整幅图画中的薄暮冥冥融合在此刻的晨曦之中,画家以恢弘的笔力渲染出昏黄幽翠的千峰万壑,一个戴斗笠女子的侧面像以清晰的近景展现在人们眼中——半旧的竹编斗笠,垂下来的薄纱被微风吹起,女子嘴唇微抿,眼神坚定,微扬的下颌又昭示着万水千山走遍的超然自若。 这是谁? 几人均被这幅写意与工笔交融的画卷吸引了目光,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想起原始的问题来,这便是第二位佳人吧,是谁呢。 总有眼尖的人,指着画卷一角的三个不大的字:“碧大家!是碧大家!” 立刻便有人纠正:“这个在此处念作‘姑’!” “管他呢,反正这瓶香露是关于碧大家的!”此人边说边记录着,“这是那位开办女学的芳华公主吧?” “可不是?你们瞧这幅画上面的题字:不负芳华!定然就是专门写给芳华公主的!”有人目力好,站远了眯着眼仔细看着上面的四个大字,“这字居然是揉了真金的!肯定是什么名家给题的!” “是谁题的?你的眼神儿好,你给好好儿看看!”众人撺掇他。 这人便掂起脚尖来使劲儿看:“是什么商,素商,这是谁?不记得有哪位书画大家叫这个名字的。” 总有反应快的人:“素商?!那不就是素商公主吗?!” “对对对,碧大家到底是皇家的公主,这几个字由其后辈素商公主来写,再合适不过了!” “你再给看看,这款香露的花材都是啥?” 负责抬眼看的人脖子有些累了:“管它是什么花材呢,反正这一次,温家赢了。” 笑笑背手站在不远处,满意地望着这几位记者,直言让伙计们送每人一小瓶试用装。 记者们这才回过神儿来,差点遗漏了今日的重大新闻,此刻便一窝蜂将唐笑笑围起来:“我们几位愚笨,还请唐姑娘指点迷津。”——反正你唐瑛园刚才说过,要把今日来此地的理由给我们好好讲一讲的。 便见唐笑笑又指了指那广告牌:“可见你们看的还不够仔细,如今天都已经亮了,总能看得清广告牌的左下角写了什么吧?” 人们便纷纷扭头看过去:惊鸿相馆。 那是什么?这相馆和唐笑笑温素履金仲伦有关系吗? 这其中总有八卦知识较为渊博的记者:“嗐,这惊鸿相馆正是唐姑娘开办的!那个馆子就设在《悦己》杂志社里!” 众记者这才明了,原来唐瑛园是承接了温家的广告牌绘制啊!白白让我们群情激昂了半天。 “还有,惊鸿相馆和杂志社共用着一个院子,并没有从属关系。”笑笑补充道。 记者们:我们瞎激动了半天,熬夜写稿子的浓茶都沏好了,你就给我们听这个?!明明都快脑补出温素履闭关的真相了 “还有还有,相馆就是相馆,不能叫馆子!”笑笑又补充一句,并认为这个不得不申明一下。 记者们:本以为经过这一出儿,能有机会去采访采访金仲伦呢写写我们金掌院是怎样消瘦了憔悴了惹人心痛了呜呜,所有希望瞬间化作了泡影。 “对了,‘不负芳华’四字是由素商公主亲笔写的,牌子上的这四个大字是照原迹拓下来的,诸位若是想要原版,大可以来我惊鸿相馆。” 记者们这才来了些精神:八卦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好歹本朝公主的字迹是真的!这也算弥补我们的心灵创伤了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几位现在就可以领到试用装了。”笑笑微笑道。 几位记者都感到心下一暖,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女子,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金仲伦会独独将花环送给她了。 因为这突然的一暖,连对方同样是经营杂志社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8.一守一放 碧大家。 元龙朝人民才不管什么“姑”不“姑”的, 张口就叫“碧大家”——姬一阿家! 仿佛只有“家”这个发音才更让人过瘾似的。 对于纠正发音这件事, 元龙朝人民嗤之以鼻:那些发音标准的, 除了文人就是香露控。 而香露控们此次却是不掺假地充沛满足了一回。温朱两家的此次回合, 让这些香露老饕们真正品尝到了高手过招的快感。 ——从温家到朱家,从木琴巷到斑竹街,中间隔了四十八条巷, 二十七条街, 一十三口井, 半壁皇宫, 整面星纹湖。 这些木石山水c紫陌红尘,却都遮挡不住这两股香气在高空中的灵魂对撞。 “班姬”香露是古香, 取了晚桂花蕊里的幽然与自矜, 借着檀香与甘松的静穆清寒,仿佛上古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 漫过古雨寺, 飘过逐云塔, 伴着晨钟与鸟鸣,蜻蜓点水般掠过寂寞宫墙, 挟乘着其特有的静谧气息,用润物细无声的态度, 把世界每个角落都染香了。 这香气却又那般持久,落在宫廷的琉璃瓦上, 落在塔顶的光洁明珠上, 落在人们右衽端庄的衣上, 落在人们持重自守的心上,这香就成了永恒似的,能香上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这样的小儿女情态,在两大香露的高手过招中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碧大家”也定然是古香。 其中的清寒气甚至比“班姬”还要过之,大量的新鲜忍冬花,以席卷之势,清洗了整个京都的天空,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带着其特有的皇家贵气游走其中,这一丝高贵是刻在骨子里的,想甩也甩不掉。 若说“班姬”的香气是润物细无声,那么“碧大家”就没这么温柔了,每到一处,都有着义无反顾的力度,甚至能听到披荆斩棘的刀斧之声,每一声所换回来的,都是特属于天涯香草的气息:杜若,迷迭,九里香,番红花 “碧大家”的香气很高,如果说“班姬”的香气能够触摸到逐云塔的塔顶,那么“碧大家”就是真正可以逐云的了——浩瀚的香气如同高空之风,只见其吹得云动,却并不曾令世人的衣袂飘飞。 “碧大家”是独处的,是自我的,是懒得向世人教化的,是一份我行我素的随遇而安。 在这道渺远的香途中,大风也会令积云下一场好雨,滋润其所经过的久旱之地。——有路遇不平伸一把手的意思,很自然的相帮相助,不留名,亦不求回报。 两款香露的对比,孰高孰下,自在人心。 正如香露所隐喻的两位佳人:班昭洁身自好,碧大家和离出家,班昭教化女子谦虚自守c相夫教子,碧大家只教女子看书识字c自食其力。 当年班昭从民间被请进皇宫,而当年的碧大家却是只身一人从皇宫踏入民间。 著名的香评家樗蒲先生讲: 这一守一放,才是其真谛所在。 你不要再说晚桂之于忍冬,檀香之于龙涎,甘松之于郁金,深炉名香之于天涯芳草,单这一守一放之别,便其乐无穷。 当然,这两股香气的灵魂对撞,更多是出自香露控们的想象,要依着两位佳人的原身,怕是淡淡然擦肩而过,连头都不会回的。 世间人对这一守一放都是有心得的,老派人更珍重这份坚守,年轻人则向往那份豁达,奇特的是,双方并没有据此来争辩什么,甚至八卦杂志也未用激烈的语言对这两款香露进行对比。 只是,“碧大家”香露的销量要好很多,毕竟老派人几乎不用香露,他们更乐意用熏笼去熏衣裳。 于是乎,京都很多女子的妆奁旁都多了一只流线型的香露瓶,瓶盖上扣一顶细细的竹编小斗笠,斗笠覆着天青纱,很有些“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写意。 金家老太太把两款都买了,拂一拂镶紫玉的抹额:“两个味儿都好闻,都经得住推敲,我只不喜班昭其人,束缚了自家还想绑死她人,我十三岁那年就让丫头们把《女诫》都烧了。” 老太太将“碧大家”香露点在抹额两侧:“温家倒是会做生意,假若我不喜碧大家,却也不敢像骂班昭那样去骂她,谁敢不把皇威放在眼里。” 金家少奶奶却道:“这两个我都不大喜欢,缺少活气儿,也不甜。” 老太太瞥了孙媳妇一眼:“所以说,谁也不会以‘臻宜’来给香露命名的,因其贯不会讲话。” 臻宜,是金家少奶奶的闺名。 少奶奶有些委屈,却也不生老太太的气,因这位不仅是自己的祖婆婆,也是自己在娘家的姑祖母,怎么都是疼自己的。 少奶奶仔细想了想方才老太太的话,便笑道:“温家人会做生意,她们家的姑娘自然也错不了,那孩子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起来的,模样秉性都没话说,最难得的是,得了三弟的心。” 老太太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树枝:“你三弟也得得了人家的心才是。” “上一回温太太来咱们家打牌,看样子也是乐意的。”少奶奶整了整自己左肩上缀着的那一朵山茶绢花,兀自嘟囔一句,“这回殿秋堂裁的衣裳,总有些像云含烟的手笔。” “你不去画样,也是可惜了。”老太太看了看孙媳妇的这身打扮,总体来讲别具一格,也很适合其本人,微微点了点头:“过两日家里宴客,让他们把燕俦厅收拾出来。” 少奶奶听见“燕俦厅”三个字,不觉有些惊讶,想当年,自己的婚事就是在这座厅堂里定下来的——燕俦,取自“燕俦莺侣”,本身就有成双入对的意思。 “祖母,咱们家这是要请哪一方贵客?”少奶奶试探性地问,毕竟也是好奇,究竟哪两位女孩子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妯娌呢。 温家?唐家? “陆家。”老太太笃定说道。 少奶奶闻言,倒也不意外,老太太早前就曾看好陆家的一对姐妹。医药同源,陆家本为医家出身,与金家也可相互帮衬。 “那,温家和唐家呢?” “看机缘吧,我很想留下一个陆家的女孩儿,”老太太是真喜欢那两个陆家的女儿,“孩子们若不愿,我也不强求。” 少奶奶轻轻开了个玩笑:“陆家的女儿倒是差一点儿为香露命名呢。” 之前被各路报刊十分看好的“娟净”,不正是陆家的长女么,小小年纪就被称为女神医,自然会得老辈人的心。 少奶奶又进一步道:“那个陆大姑娘,一向不好打扮,什么时候见她,都穿得十分素净,手里捧一本书看,倒像是个书呆子了。”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要论撑门面的,你一个就够了。” 少奶奶嫣然一笑,自去吩咐丫头们收拾燕俦厅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咱们还回到四月十五这一日来,笑笑今日一直都盯在了温家香铺,除了帮顾客介绍香露,还抽空儿为自己的惊鸿相馆刷一把存在感。 至于那些香露控们所说的两大经典香露的灵魂对撞,在此时都是空谈,目前大家所有的,只是对未知香露的一腔热情。 一前晌下来,笑笑的腿都站酸了。 西子拉着笑笑坐下来:“今日大卖,我请你吃好吃的!” “伙计们的伙食也不能差了啊。”笑笑还不忘提醒一句。 西子扑哧一笑:“偏你是个操心的命!我早就吩咐好后厨了,到时直接从府里送饭菜过来,鸡腿五花肉炸丸子都是有的,若不想吃肉,还有煎荷包蛋呢!” “你把我都给说饿了,要不干脆咱俩也留下来吃员工餐吧。”笑笑一派随遇而安的劲头。 “你上次说过宜花小馆的槐花焖子好吃”西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唐家的丫鬟描红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便一时住了口。 描红一脸急匆匆的样子,倒还不忘给西子行个礼,而后便向笑笑禀报:“姑娘,咱们太太要临盆了!” 笑笑一急,方才的累困乏饿全都一股脑儿消失了:“速速回府!” 西子听见是大事,自家对生孩子这件事也提不出什么建议,此刻便只有叮嘱笑笑别急,而后便目送着笑笑的马车离去。 立在西子身旁的捧心不由喃喃道:“但愿唐太太能生个哥儿。” “是啊,这样瑛园一家人就圆满了。”西子说着这话,不由望向身旁的大广告牌子,上面碧大家的眼神,很有些藐视众生的意思。 当年的芳华公主就是因为没能留下子嗣,又不能容忍丈夫娶妾,才毅然选择和离去浪迹天涯的。 西子仰望着广告牌上的碧大家,很好奇她离家之后的命运,毕竟和离之时她也不过二十多岁,年华正是大好,她是否曾在旅途中遇到过什么人,是否又曾动过心,是否因畏惧重蹈覆辙而选择了隐忍。 这真是个谜。 而这谜团之上又覆盖着层层蛛网,令人不忍心去揭开,因为揭到最后,总会触碰到最初的伤疤。 昔年震动全朝的一对璧人,被誉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被誉为李清照与赵明诚,结果又怎样? 有时候,被人们都看好的,并不见得就是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9.生产在即 笑笑回到竹里馆, 三院正房的门微微关着。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井然有序地忙活着,稳婆是早在半个月前就请好了的, 一直住在府上, 据说老太太不放心,还让人请了女医过来。 笑笑站在廊下,此刻有些无助, 耳朵贴在窗前想听里头的动静, 又有些不大敢听似的。 妈妈再次怀孕以及生产,这个事情前世没有经历过, 所以对笑笑来说是个未知。 据说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都来自未知。 无论怎样, 生孩子这件事,与古于今都是搏命, 更可怕的是, 至亲的人在一旁偏偏使不上一点力。 那些仆妇们有端热水的, 有准备干净棉布的, 轻轻地在廊下穿梭,笑笑便将身子在墙边一侧, 生怕碍事挡了她们的道。 一时间,自己竟成了个顶无用的人。 “随我过来吧。”笑笑抬头,见是四婶婶阮氏。 在大事上, 这些有经验的过来人总能叫人安心些, 笑笑便随阮氏来到了西厢门前的廊下。 “吃了晌午饭才开始疼的, 这会子还没开始生呢。”阮氏见笑笑不愿进屋, 便拉她坐在廊下的栏边。 “多久就能生下来了?”笑笑知道这个问题幼稚,但还忍不住要问,仿佛期待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权威性回答——放心吧,用不了半个时辰就生下来了,保管轻轻松松的 阮氏不可能去吹这样的肥诺,女人生孩子这样的事,谁敢打包票呢?本朝最有经验的稳婆也不敢拍胸脯作保的。 “女人生孩子是最磨人的事儿,当年我生小骞啊,从肚子开始痛到最后生下来,折腾了一天一宿呢。”阮氏眼见笑笑忐忑,便又安慰道:“三嫂毕竟生过一胎了,人们都说第二胎容易些的。” “可这次是双胞胎呀。”笑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何必祈祷着要有弟弟呢,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不是挺好的么。 阮氏轻轻拍了拍笑笑的肩头:“大夫早就说过,这两个胎儿都不算大,三嫂的身子骨保养得也不错,又有生头胎的经验,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笑笑微微点头:“只是,我娘年纪不轻了,也不知算不算大龄产妇。” 阮氏不由轻轻一笑:“什么大不大龄的,有些四五十岁的妇人还生呢。”又歪头看看笑笑,“按说有些话不该同你这小女孩子说的,你只管放心吧,会母子平安的。” 笑笑却好奇起来,拉着阮氏的手:“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反正也要长大的,四婶婶不如现在给我讲讲,让我也跟着放一回心!” 阮氏拗不过笑笑,便压低声音轻轻附在笑笑耳畔:“稳婆和女医都说了,那两个孩子都是脑袋向下的,那样的好生。” 哦,这应该就是医学上所说的头位,据说比较适合顺产。幸亏两个孩子都是头位笑笑突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胎位的问题,毕竟这是双胞胎,若是胎位不一致可就惨了。 因为正房的窗子紧闭,笑笑只能隐约听见稳婆的声音,似是指导又像是鼓励,却丝毫听不到珊娘的一点声音。 笑笑尽量让自己不去竖耳倾听,转了个话题问阮氏:“我祖母怎么说?” 阮氏轻轻指了指对面的东厢房:“老太太和二嫂就在里头呢,老太太说虽帮不上忙,给压压阵总可以。” 听说祖母也在这里,笑笑的心里便踏实了一些,当年祖母平安生下五子三女,据说最后一胎也是双胞胎的(二姑母和那个走失了的三姑母,实则是一对双生女),经验上总会多些,再加上祖母一向果决,若真临时出了什么岔子,她老人家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正确的决断。 阮氏却失神地想起方才的五太太甄氏来,这位弟妹行事一向欠考虑,方才在产房就说了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可不能偏听偏信那些三姑六婆的!当年我生那两个小冤家,稳婆也说是头朝下的,结果生下嫣然来,莞尔就掉了个儿,成了屁股朝下,当时真是凶险,差一点儿就一尸两命!”甄氏倒像是掏心挖肺为三房着急似的。 老太太当时闷不作声,蒋氏与阮氏便打圆场,试图说些宽心的话,哪知那不着调的甄氏越说越过,到最后还掉起眼泪来了:“唐老五那个没良心的,当时稳婆说得极凶,说是只能留一个,我当时那汗把棉被都快湿透了,仅存着一口气儿,清清楚楚听见他在窗外头问那稳婆:第二个是哥儿还是姐儿” 最终两个妯娌硬是把甄氏从产房拉进了东厢,一路都在听其啜泣:“若真是个哥儿,他还想拿我的命去换呢!” 蒋氏忍不住道:“妹妹,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老太太当初不是替你做主了吗?无论是哥儿是姐儿,都先保他们娘的命!” 甄氏已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弄得阮氏都不忍心去看她的脸。 进了东厢屋里,甄氏又扑通给老太太磕头,说老太太对他们娘仨有再造之恩。 老太太只是淡淡问一句旁的:“孙姨娘的肚子可有动静了’?” 甄氏带着满脸的泪痕就是一怔,突然就从破碎的回忆跌入了更为残酷的现实:“这并非我嫉妒,只是他这些日子很少家来” “给你们半年,若是还怀不上,也只能往你们房里添人了。”老太太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深处还是闪烁出一丝怜悯。 “是,媳妇儿知道了。”甄氏方才那股子发泄式的气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一低微,人就变得冷静了,突然发觉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没有添吉利话也就罢了,还说了些丧气的话给人添堵。 蒋氏便道:“五弟妹先回吧,不必大家全都守在这儿,若是有需要自会派人去叫你。” 就算有需要,也轮不到甄氏来帮忙了——无论是技术层面,还是精神鼓励,甚至帮忙打下手,她都起不到一点作用。 这位怨气未消的妇人,便黯然离场了,突然又不甘心地回首道:“我按着笑笑教的法子,用红曲做了些小点心,铺子里卖的很好,颜色也喜庆,想着一会儿让他们送过来一些,也算讨个好彩头。” 这又有些解释的意思了:五房是希望三房好的,绝没有别的心思,只看着笑笑为五房开点心铺的这一点,两房就有着扯不开的情意。 老太太点点头:“也罢了,让他们送过来就是了。” 甄氏的脸上这才恢复了些血气,勉强带着笑回五房张罗点心去了。 ——“如今这院子,是不是不让男子进?”笑笑这一问,阮氏才恍然回神。 “自然不能让男子们进,不光是那些迷信的讲法,于情于礼也不太合适。” “那我爹在哪里?”笑笑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妻子的危难关头,丈夫该在哪里? “你方才进来时,没见到三哥吗?”阮氏问。 “我一路跑进来,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笑笑四处看看,不知道父亲会在哪个角落。 “方才三哥执意要进来,被老太太拦下了,便独自在前一进院等着消息。” “那我去找我爹。”笑笑有点受不了这个院子里的紧张气氛,待在这里,总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产房里的声音,有声音怕,没声音也怕,甚至都快产生幻听了。 主要是,自己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也好,你去陪陪你爹,省得他一个人独自乱想。”阮氏道。 小笛儿此刻也恰从后院出来,便陪着姑娘向前院走去。 笑笑一路走着,低声问小笛儿:“你在后院有没有听见什么信儿?” “丫头们自然都盼着太太好,但也难免胡乱猜疑,她们又不是大夫,说的也尽是外行话。”小笛儿此刻也悬着心,知道姑娘必然心焦,如今产房里挣命的可是她的亲娘啊。 “除夕那一晚算命,我娘能活到八十多呢。”出于自我安慰,笑笑说起小孩子话来。 小笛儿望着姑娘,一时欲言又止:“姑娘该放心的,奴婢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听说”小笛儿的脸有些红。 笑笑不觉停下脚步来,此刻两人正走在两院相交的廊下,周围并无旁人:“你跟我又何必吞吞吐吐?究竟怎么了?” “听丫头们说,为了保险,老爷派人请了张小手过来。”小笛儿窘得不敢看笑笑的脸,“如今,那人就在倒座房里候着呢。” “张小手?那是谁?是大夫吗?” “也算是大夫吧。” “怎么叫也算是?”笑笑正色望着小笛儿。 小笛儿轻咳了两声,回道:“张小手是民间有名的妇科大夫,每当遇见妇人难产,便会有人请他过去帮忙接生。” “那为什么现在不请他过去帮我娘接生?!” “因为,张小手是个男子。”小笛儿飞快说出这句话来,偷偷看姑娘的脸色,并不见其露出半分惊讶来。 “无论男子女子,能保住大人孩子的命,就是好大夫。”笑笑道。 “据说,老爷也是这样讲的。”小笛儿虽然窘,却被起帆这句话深深感动了,“那张小手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请他接生的只是一些市井小民,那些大户人家,即使让产妇难产而死,也绝不肯让陌生男子踏入产房的。” “本以为我朝开风气之先,谁想竟还如此愚昧无知。”笑笑叹了口气,古代女子是没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而这“命运”两字,是真真正正的“命”和“运”。 又听那小笛儿支支吾吾说道:“那张小手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有一绝技,据说其右手奇小无比,右臂也极其纤细,不过同三岁小儿般,且手指柔韧有力在妇人难产之时,可将右手探入其中,助其顺生” 笑笑听了也有些惊讶:“这世上真有如此奇人?” “正因为张小手的这一项绝技,救下了无数产妇的命。” 难怪那些大户人家死也不肯请张小手前来接生,这不仅仅是男子进产房的问题了,对那些封建卫道士们来讲,张小手的这种接生方式,简直无异于羞辱玷污产妇了。 笑笑感慨良久:“我爹,真的把张小手给请来了?” 小笛儿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儿,有丫头在门口亲眼看见了,说那人右手的袖子特别长,是用来遮他那只小手的。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右手,那手只在接生时才露出来。” 笑笑微微点头,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元龙朝虽然没有剖腹产,却有个神奇的张小手。 “听说,老太太先还有些反对,但咱们老爷一意孤行,老太太便也默许了,只说,不到危难时刻,绝不能让张小手进产房。” 笑笑又放下了一半的心,除此之外,心里还升起了满满的感动——父亲此举,就古代的整体大环境来说,该是极其难得的吧。 带着这一份心情走入前院,笑笑正看到自己的父亲独自站在院子里,就那样背手站着,有些落寞有些无助,就仿佛方才同样无助的自己。 笑笑下了走廊的台阶,轻轻叫了声爹。 起帆回过头来,望着长相酷似自己的女儿,一时间又觉得她更像珊娘。 笑笑走过去,同父亲一起站在院子中心,仰望天空,密布着浅灰色的云,连天气也配合制造着压抑的气氛。 “今天真是闷热,弄不好要下雨。”父女两人说些不相干的话题。 “说不定要下场大的。” “嗯,展厅的生意还好?” “还好。” “父亲吃东西了没?” “吃了吧。” “唔。” “你吃了吗?房里有点心。” “不饿。” “唔。” 这样无心的对话,淡淡地维持了几句,便都各自无言。 沉默了半晌,笑笑才道:“我听四婶说,娘这次还是好生的。” 起帆的眼眸这才有了光似的:“嗯,就像当年生笑笑。” “当年生我是怎样的情形?”后面的话笑笑没问出口——您当时也像今天这样,傻大个儿戳在院子里发呆? “起初是在兰溪待产,岳父早早让人把‘瑛园’收拾了出来,那个园子宽敞。” 瑛园,原来母亲怀着自己时就住在瑛园啊。 “可惜后来因为生意,珊娘还是执意随我去了趟苏州,或许是奔波劳顿,提前半月就生下了笑笑。”起帆的笑容里有很多歉意,“当时连奶娘也没来及请。” “吃母乳的孩子和娘最亲。”笑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那是个清晨,院子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枫香树。”起帆抬头望望院子里的大树。 “爹当时也在院子里看树吗?”笑笑问。 “是,当时只我一人,如今有了笑笑。”起帆拍了拍女儿的肩头。 “爹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从卯时到巳时一刻,当时并没有隔院,能够听到产房里的动静,你娘始终也没有大声。”起帆回忆当时情景,只觉得历历在目,“笑笑的声音响亮,当时便能听出来是个极聪慧的姑娘。” “这还能听出来?” “因为石破天惊地哭了几声之后,小小年纪就懂得歇息。”起帆分享着自己对婴儿的见地。 “爹刚见到我时,我是怎样的?”笑笑对这一点感到非常好奇,因为前世,并不曾听父亲跟自己分享过这些。 妈妈倒是讲过,护士将自己送到她怀里,小孩子家刚好打了个喷嚏,那样子十分萌。 对于女儿的这个提问,起帆认真想了想:“你当时在乐呵呵地闭目养神。” “爹就直接说我在睡觉不得了。” “不不,并没有睡去,只是嘴角上翘,闭着眼睛歇晌儿。那样子很有些嘲弄人间的意思。”起帆一向觉得,人一生下来就是具备了思想的,婴儿也是有其想法的,只是囿于不能说不会动。 “说的我都想看看当时的自己了。”笑笑在现代也并没有刚出生时的照片,最早的就是百天照了。 起帆便一笑:“等这两个小家伙出来了,笑笑把他们画下来可好?” “好!等他们过百天的时候,我要郑重其事的为他们各自画一幅像,到时候让娘把他们好好儿打扮一番!”笑笑一直奇怪古人的“留像”法则——娃娃时代不画像,青春时代也不画像,大婚的日子更不画样,唯独要等到寿数将尽,即将上牌位的时候,才让画师将自己苍老的面容描绘下来,留给子孙们看。 真是没什么意思。 “珊娘当时身体很好,在月子里就非要下床去看院子里的石榴花。”起帆又想起当时的一件事来,便珍重地同女儿讲。 “那出去看了吗?” “勖嬷嬷死活不许,说会落下病,我便采了几枝花插进瓶中给她看。”起帆微笑。 “那咱们也去采几枝石榴花,一会儿给我娘看?” “好!” 父女两个正说着,院子里突然就起了大风,简直来势汹汹,那些枫树桕树的树枝被刮得摇荡起来。 “老爷姑娘,院子里风大,还是进屋吧!”有丫头赶过来提醒道。 两人并未进屋,而是站在了廊下,继续望着外面的风云变幻。 大风带着碎叶和尘土呼啸来去,一时间乌云密布,天光大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0.宇宙澄澈 大雨滂沱,从后晌一直持续到黄昏。 曾有一度天光大暗, 令人误以为是深夜。 父女二人坐在廊下,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沉默中看雨听雨, 苦熬时光。 直到不必乌云遮掩, 天真的彻底黑下来,才有个小丫头跑将过来回报:“恭喜老爷得了贵子!” 起帆惶惑回头:“太太怎样了?” “还c还在拼力生第二个。” 起帆脸上看不见笑意:“这么久了才生出来一个,也不知是否撑得下去。” 丫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傻愣愣地站在廊下, 本以为这一声报喜自己能得赏钱呢 笑笑也问道:“稳婆是怎么说的, 我娘还吃得消吗?!” “奴婢也没细问,只慈姑姑让奴婢来给老爷报喜,奴婢就先过来了”丫头怯怯站在那儿, 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错。 也不知雨是何时停的, 一阵阵湿润的晚风吹过来, 带着枫香树青涩的花香。 起帆摆摆手,让那丫头先去了。 笑笑坐不住,索性站起身来,望着被雨打湿的亮晶晶的夜院:“我前几日还嘱咐娘,让她在生产之前吃些巧克力的, 那东西最是补充体力。” “说是吃了两块。”起帆倒是清楚这些细节。 “哦”笑笑顿了顿, 突然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儿,紧紧拉住了父亲的手, “咱们去!何必被那些死教条束缚?爹连张小手都请来了, 又何必在乎自己能不能进产房呢!” 女儿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 令起帆也惊呆了:“只是,咱们这样风尘仆仆地走进去,只怕会把干净的产房弄脏了。” 也是,如果带进细菌去就不好了,笑笑僵住了动作:“要不,咱们就隔着窗子听动静,给我娘鼓鼓劲儿也行啊。” 笑笑只觉得父亲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好,咱们去。” 父女二人就这样拉着手,快步向后一进院走去,绕过天井,穿过抄手游廊,刹那间只觉得变戏法儿似的,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了明亮的清辉之中。 原来是雨后的风吹走了天上的最后几缕云,将月亮完完整整地露出来,此刻才发觉今晚是个圆月夜,天边一盏冰轮,直照得宇宙澄澈,人间清明。 老太太由两位媳妇儿扶着,也正立在院中看那圆月,一时看到起帆父女二人走进院来,倒是一脸意料之中的神色。 只听得一阵清晰有力的啼哭声骤然而起,随即又有一阵洪亮的啼哭声伴随其响起来,两个哭声此起彼伏,在夜里简直响彻云霄。 笑笑简直被这响亮的哭声震撼到了,扭头看看父亲,见对方也像不敢相信似的,一脸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随着正房大门一声响,一位丫头走出来,正是珊娘身旁的眺雁,此刻露出满脸喜色,向院中诸位行了个礼:“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咱们太太生下了一对哥儿!母子平安!” 笑笑一时也顾不得旁人,自己绷了许久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声音里带了哽咽:“我娘怎么样了?” “女医和稳婆都说太太一切安好,此刻只是极其乏累了。” 起帆已经快步向屋中走去,笑笑也急忙跟上前去——起初还想着和爹一起在窗户根儿大声呐喊助威的:娘,加油啊!老婆,坚持住啊!诸如此类 走进西稍间的产房,便见勖嬷嬷与慈姑一人抱了个小婴儿,珊娘一脸疲色地躺在炕上,眼睛落在两个婴孩的身上,便是一脸特属于慈母的微笑。 笑笑来到炕边,见母亲脸上的汗已被擦去,面色因为方才的使力依然有些红:“娘,你真伟大!” 珊娘握住女儿的手:“你有弟弟了。”说着眼睛又落在同样守在炕边的起帆身上:“方才似乎听见了风雨声?” “娘,雨已经停了,外面一个大大的圆月亮,特别好看!”笑笑若非顾及母亲现在体虚,恨不得立刻就扑到妈妈的怀里。 起帆已经从勖嬷嬷手中接过了一个婴儿,抱过来给珊娘看:“这是咱们的骨肉,和笑笑小时候一个样!” 慈姑抱着另一个婴儿也凑过来:“这两个哥儿还真是一模一样!” 笑笑也欢欢喜喜望着这两个弟弟:“咦?方才他们两个还大哭大闹的,这会子又静下来了。” 慈姑便笑道:“有亲爹娘守着,自然舍不得哭。” 一时,老太太和两位太太也进来了,老太太先不着急看孙子,而是走到炕边儿来看媳妇:“老三家的这回累着了,可得好好补补身子!”说着又凑近了珊娘,低声道:“这一下子三房算立住了!”而后又向笑笑道:“你娘这回有主心骨了!往后你也有娘家兄弟撑腰!” 笑笑望着那两个襁褓中的肉团子,指望着这两个小东西给自己撑腰?黄花菜都凉了。 但笑笑还是由衷高兴,似乎这是来到元龙朝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二太太蒋氏也不甘落后地赶过来说吉利话:“三弟妹真是争气!一下子就得了两个哥儿!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瞧瞧三弟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 起帆真的是高兴,一向的好口才如今也用不上了,只在那里笑。 阮氏也打心眼儿里替珊娘开心:“三嫂只管放心坐好月子,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往后要享的福还长着呢。” 老太太也接过孙儿来抱上一抱:“这俩孩子的命好,赶上个十五的生日,从天象上看,又是雨住天晴,云开月明的好气象!” 大家也都点头,纷纷说两位哥儿是有造化的。 一时间,晴丝进来道:“老太爷得了信儿,很是喜欢,说此刻宇宙澄澈,万里无云,哥儿这一代的名字又都从宝字头,因此便给起了立宇c立宙。” 老太太听了,微微点头。 起帆只看着妻子,珊娘便笑道:“宇宙二字恢弘大气,能得祖父如此厚爱,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 老太太亲自为珊娘掖了掖被角:“好孩子,你好生歇着,今日折腾了将近一天,定然要把身子都掏空了。” “是,母亲。”珊娘便也不再多说,养着一口气,将身子慢慢恢复。 老太太说着便从炕边起了身:“天也不早了,都各自歇了吧,哥儿有奶娘看顾着喂着,只管放心。”说着便又不舍地看了看粉雕玉琢的两个孙儿,“明日我们再过来,让他们祖父给挂上锁。名字既定下来了,就要上家谱,这些事儿你们爷们商量着办吧。” 起帆点头称是,又亲自送母亲出了房门。 走到门口,见那月亮已变得雪白雪白,悬挂在东南方的天上,将宇宙照亮。 “说真心话,爹盼儿子吗?”笑笑不知何时也轻轻来到了门口。 “说真心话,还是有点儿。”起帆望着天空上的明月,又回首看看自己的女儿,“真可惜,唐乐乐和唐悦悦” 笑笑耸一耸肩膀:“没办法,看来我唐笑笑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命啊~” 起帆不觉一笑:“这也好,日后我们四人专宠你一人。” “只怕那两个肉团子不干呢,”笑笑的话音还未落,屋里就传来了一阵婴儿撒娇似的哭声,于是便又耸耸肩:“看吧,人家不肯干了~” 父女二人回到产房,此刻该叫月子房了,便见两位年轻的奶娘各抱了一个哥儿去另一间屋喂奶了。 珊娘已经沉沉睡去,笑笑便也决定回房了,临走时又问父亲:“爹能分清那两个肉团子吗?” “能听清。” “嗯?” “宇哥儿的声音雄壮,宙哥儿的声音高亢。” “哦”这大概就是做父亲的天性使然吧,“日子长着呢,总有一天我也能分清~” 笑笑准备回自己院子,一路上发觉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三房有后了,这于古人来说真是件天大的事。 以至于后来回到学里,瑞彩西子芙蓉全都来给自己道贺—— 瑞彩说得最实在:“你娘日后的日子好过了,你们这一家子这就算稳定下来了。” 西子说得最诙谐:“你们家这回有了真正的少东家了~花宴上心仪你的男子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要做唐家上门女婿了!” 澹台芙蓉说得最有前瞻性:“你们家的海意阁最后归谁?有些话得提前说清楚了,你在海意阁出的力最多,这一块理应是你的!反正你们家有绸缎布锦,还有新兴的展厅生意,哪一块都是大肥肉,短不了你那两个弟弟的!” 笑笑只是不停地笑:“反正我这回是有弟弟了!家产都给了他们两个也无妨!我有我的《悦己》,还有惊鸿相馆,这两样就足够了。” “听说经过这次碧大家的广告效应,你们相馆的生意也起来了?”澹台芙蓉问道。 “我也是今儿早上刚听说,昨日接了好几单生意,有好几位女孩子都希望打扮成碧大家的样子来画像呢!”笑笑想起今日相馆传来的消息,为了这些预约,相馆还要多采购一些细竹斗笠来做道具呢。 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两面性,有人开心,就会有人不开心。 立宇立宙的出生,唐家大多数人是由衷高兴的,二太太的祝福虽有些虚,但也不至于为此影响了心情;而五房就不一样了,整个笼罩在阴云之中,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连唐五爷这几日都规规矩矩地回家来,恨不能立竿见影造出人来。 唐家之外的人就更为复杂了,很多同行的商人,甚至因此来推断起唐起帆今后的生意走势,以此来预见自己日后的发展。 剩下的,把心沉进冰冷的井水里的人,也还有两个。 ——云懿狠狠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让她给生了下来!因为恨意过剩,竟泛起了一丝笑来,此刻最痛苦的人不是自己,应该是楚殿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1.创立品牌 双胞胎的洗三宴和十二晌过得都十分简单,唐家请来的也都是至亲好友, 宴会排场依然保持着唐家一贯的低调。 笑笑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杂志社和相馆了, 每天还要抽出一个时辰去单独的画室作画, 甚至小笛儿都不知道姑娘整日在画室里忙些什么。 日子过得暖熏熏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芒种,女孩子们像往日一样,用花枝柳条编就马车轿子,绫罗彩纸叠做成干旄旌幢, 再用各色的丝绦系在树枝上——以这些亲手制作的轿马彩旗来恭送花神。 瑞彩轻轻叹息:“记得去年送花神时, 翀哥给咱们每人做了一件精致的鬃人儿摆件。” 笑笑与西子也被触动了心事,眼神皆都一黯,自己房里的鬃人儿早就被收进了库里, 扔了怪可惜的, 摆在眼前又心烦。 “若说之前的西子香露只略胜绿珠一筹的话, 这一回的碧大家至少胜了班姬三筹。”笑笑不想陷入令人不快的回忆,索性谈起生意来。 瑞彩还是架不住好奇,问西子:“温至翀一下子躲得无影无踪,你们温家的族里是怎么说的?我记得温至翀一家子都在你们云南的花田做管事,这么一来, 他的那些家人又何去何从?” 笑笑从来没有过深地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经瑞彩这一提,便也将目光投向了西子。 西子正将用相思树枝盘成的马车挂在树上, 马车里插满了红豆, 看上去很是喜气, 听见瑞彩问起这个来,便长叹一口气:“族里并不管这些生意的,再说这里头的事儿,也不是族里的长辈们能调停的。至于云南那边,他的母亲和弟弟在过年后不久就递交了辞呈,几乎是与他同时离开的。” “这么说来,人家是早已通好了气儿的。”瑞彩轻轻摇头,还是无法理解温至翀的动机,“估计他们已经投奔他来京都了,你们家有没有派人找寻他的行踪?” 其实,若想找到温至翀是很简单的,只要派人暗中跟踪朱老板,就一定能找出其所在。 “找到了又如何?”西子无奈一笑,自己也不确定家人们是否已经找到了其住处,“即使真的要与其当场对质我怕是也要回避的。” 两人看看西子,有些许理解,也有些许不解。 “翀哥自小就对我极好,简直就和亲哥哥一个样。”西子的眼圈说着就有些泛红,“他拿去的仅仅是温家香露的很少一部分,他若那般稀罕,就拿去吧。” 很难想象,假如温至翀看到眼前一幕,会作何感想? 笑笑摇头一叹,反问道:“他拿去的仅仅是很少一部分,这件事我也是再见到了其他香露之后才知道的,当初乍一听说他反水,我是很惊慌的,以为他把温家香铺的老底都抄了。” “是,我也曾惊慌失措,偏偏我四哥哥又不在身边。”西子紧紧攥住笑笑的手,“瑛园,要不是你,真不知香铺今可安在!” “哪有那么严重,毕竟还有很多库存呢。”关于密室的那些香露,笑笑并不方便当着瑞彩多说——虽说瑞彩是自己人,但这毕竟涉及到商业秘密,每个人都应该遵守保密原则。 “我指的不是那些。买卖这件事,除了产品自身,还有很多关键的东西需要打理,若没有你的策划,只怕我们今日要处于弱势了。”西子诚恳说道,“之前咱们做主题策划的时候,总是你和翀哥最为踊跃,若今日没有你,我们肯定要被他打败的。” 笑笑拍拍她的肩,只是笑,一时又想起自己方才想说的话:“咱们再回到刚才所说的,乍闻其反水,我们都很惊慌,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还握有几张底牌——温至翀所知道的并不比咱们多,他应该也认为自己把咱们的老底儿抄了,尤其在温四哥不在的时候,他这么做更是釜底抽薪,让温家再难翻身。” 西子不觉打了个寒战,连旁观者瑞彩听了都觉得冷。 瑞彩不由问道:“这么想来,这个人是经过了周密计划的。云南离京都这么远,他若仅通过信上的只言片语就说服全家辞工,家人势必不会同意,即使被其说服,恐怕也要费一番口舌周折!你们想想,他的家人一过年就递了辞呈,也就是说,早在过年之前他们就商量妥了的!” 西子不由蹙眉道:“翀哥过年并没有回家,他让家人辞工的事,只能写在信里。” “以温至翀的谨慎,他绝不可能把这么重大的事写在信里。”笑笑道。 瑞彩也急忙道:“就算是写在信里,一下子就说服全家人,这信总得有个几来几往才能说清,从云南到京都,想把这事儿说清楚恐怕得用很久吧。” 西子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你们的意思是” 瑞彩看看周遭无人,才低声道:“可见,他们是早在云南就商量好了的,去年暮春他来京,就是怀着这个目的的。” 西子也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今日姐妹们分析的结果比当初温至翀突然反水还让人难以接受。 笑笑与瑞彩各自拉着西子的一只手,希望能带给她一些温度和力量。 笑笑这些日子只想着怎样打败朱家,却从未深入地分析过温至翀背叛的这件事:“我原来一直以为,他这么做是被那位曾姑娘伤透了心,急于去证明自己的价值,才会同那朱老板做交易的。” 若是在去年春天甚至更早就决定了的事,那么他的动机就与曾姑娘无关了,甚至朱老板也是其临时找到的筏子。 “除了咱们即将推出的那二十多种香露之外,他还从温家带走了什么?”笑笑问道。 西子仔细想了想:“听我三哥说,我四哥调香的屋子也被人动过,有一只柜子的暗格是空的,也不知之前里头放着什么。” 笑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蹙眉:“莫非那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一旦得手,就立刻通知家人辞工离开?” 或许,他去年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一旦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就举家离开——而这些,应该也是一早就和家人商量好了的。 “难怪,他这回来京说要常住京都学些本事,”西子的手依然冰凉着,“以往那些年,他只在京都耽搁两个月就回云南了,去年却突然说要长住。” “长住,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找那件东西。”瑞彩的反应相较两人更为冷静——毕竟温家香铺的事情对瑞彩并没什么影响,其所有的只是对好友的关心。 “会是什么东西呢?”西子一时也想不透,“在我是哥哥的调香室里放着的,无非就是一些香方。” “而且,应该不是很珍贵的香方。”笑笑的言外之意是——如果那些香方很珍贵,温西岫一定会将它们放进那个密室。 西子听了这话,才放了些心。 “另外,这件事对于朱家香粉铺而言,只是赚得了一时的名气和钱财,并没有真正让朱家香露站稳脚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香露是出自羽先生之手。”瑞彩再次冷静分析道。 羽先生很聪明,他推出的每一款香露都特别强调了调香师的存在,以至于人们在谈论两家香露的对垒时,往往说的是“温素履和羽先生”,很少提温家与朱家,因为铺面仅仅是香露存在的依托和外壳,其真正的灵魂则是调香师。 羽先生就像一个充满才华的寄生者,依存着朱家这个宿主令自己强大,日后是否会反噬,尚不得而知。 “咱们的方向大概稍稍走偏了一些。”笑笑紧蹙双眉,经过方才的分析,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咱们在渐渐地力压对方,怎么算走偏?”西子急忙问。 “我也觉得好像偏了点儿,不管怎么说,羽先生的名头都打出去了,就算你们每回都赢了朱家,但人们还是记住了羽先生。”瑞彩说出自己的看法。 西子的声音暗下来:“我们总不能让羽先生消失,该打的仗总得打,反正温素履总是胜他一筹。” “也只能先这样。”瑞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笑笑此刻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抛开温至翀的阴谋,完全设身处地站在温家的角度去想,仿佛这场仗怎么打都是输。 “温家对抗朱家,算是屈尊。想当年,这位朱老板还曾腆着脸来求温西岫给他一个香露柜台,如今却与温家打起擂台来了,这一仗,如果温家赢了,朱家并不丢人;但若温家输了,就是满盘皆输!”笑笑展开了自己的分析。 “再说羽先生,他作为朱家香露的灵魂,可以说已经成功,因为羽先生已经算是元龙朝叫得出名字来的调香师,日后他无论投奔马家还是牛家,他都还是羽先生。”笑笑的嘴角,浮出一抹复杂的笑意,“若我没有猜错,他一旦积累够了资本,也绝不会投靠马家牛家,而是会自立门户。” 两个姐妹被笑笑引着思维走,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笑笑话音一沉:“这么一分析,朱家算赢了,羽先生也算赢了,而温家却输了。” “这话怎么讲?” “温家香露本来是个品牌,在大家眼里,曾经的温家香露是拥有温素履和温振羽这些优秀调香师的经典品牌!但是,经过这几回的香露大战,羽先生成了朱家香露的代表,温素履成了温家香露的代表,这些品牌都变成了个人秀!温家这个大品牌全都浓缩成了素履一个人,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这不是输了又是什么?” 笑笑的话句句有理,两人皆听的呆住了。 “一个真正优秀的品牌,应该是可以流传百世c惠及子孙的。”笑笑望着眼前的两个伙伴,试图将现代的品牌理念传达给对方。 “怎样才能流传百世,惠及子孙?”西子问道。 “温家本身就已形成了其自有的香露体系,几乎世世代代都有调香师诞生,这本身就是温家最大的优势所在。”笑笑淡淡一笑,“凭空突然蹦出来的羽先生,永远不可能拥有这样雄厚的背景。” “你是说” “我们要让世人知道,温家香露不仅拥有温素履这一位优秀的调香师,我们还拥有迦南c紫述c月鳞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家族世代流传的古香!” 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让人们记住温家香露,而非温素履这一位调香师!一旦温家品牌建立起来,就不是一个人间铺子所能撼动的!” “可是,如今迦南他们还不够成熟” “没关系,慢慢来,趁着这次碧大家的成功,我们要向各大报刊透露,这个香方来自温家的古方,由温素履改良而成的。” “这也是事实,咱们并没说谎。”西子点头。 “到后头,咱们就得稍微说一点谎了。”笑笑慧黠一笑——如今纸媒如此发达,若是一颗赤子之心全展现给狗仔队,那简直相当于自杀。 “怎么说谎?”瑞彩很感兴趣。 “比如说,某些香露我们可以说是素履与紫述共同完成,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说某些香露是紫述独自完成的。”笑笑望着西子勉强的表情,不由解释道:“四哥说他们三位各有其优点,日后也必将学有所成,今日就算他们借东风先行一步,我们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温家这一支战队,不止拥有温素履这一员猛将。” “瑛园说的很好,这样一来,品牌就渐渐立起来了!”瑞彩十分赞成,对笑笑也更加佩服。 西子也渐渐转过些弯儿来:“好,要让他们看到,温家香铺的优秀调香师如雨后春笋般立起来!” “只是,我们这么多调香师对抗羽先生一人,会不会显得羽先生更加强大?”瑞彩又有疑问。 “不要再想这一场对抗,反正我们一直在赢,就算羽先生成为了传奇高手又怎样,他凭一己之力能撼得动一支精锐部队吗?”笑笑的笑容有些揶揄,“他在努力个人出名之际,我们却打造了一支无法撼动的香露品牌,等他们回过味儿来,温家已经被打造成驰名中外的老牌香露,令所有人望尘莫及。” 到时候,温西岫又何必在乎这些?他是温家香露的总裁,也是这一支调香师队伍的灵魂人物,这才是技艺与产业的完美结合! 这才是生意。 而且是令世人告别粗俗的最完美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2.又闻八声 温西岫一共收了十二位弟子,其中开始尝试单独制香的也只有紫述c月鳞与迦南。 自从决定创立温家香露品牌后, 笑笑便决定闻一闻这三位弟子独自研发的香露, 不敢说专业的赏评, 只是作为香露控来试试香, 总也能探探底的。 “这几瓶是师父允许我们保留下来的香露。”紫述将几人的作品摆在桌上,一共只有三瓶,也就是说,在温西岫看来, 每个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瓶。 笑笑端的是恭谨的态度, 认认真真打开第一瓶:冷冽的水生花气味扑面而来,起先是春日清芬的睡莲,继而便是夏日的满塘荷花, 伴随着草木幽深的绿色香气, 随着季节转换, 再次送过来的是甜美的水畔木芙蓉之味快到收尾处,是一种戛然而止的肃静,仿佛冬日冰冻的河流,渐渐变冷变僵,又渐疏渐暖, 很快的, 水面上开出了春日里的第一朵白睡莲 周而复始的香气,仿佛一个关于河流的轮回。 看似严谨的起承转合, 又蕴含着无数的新鲜生气!笑笑不觉有些惭愧——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些年轻的调香师。 “这些气味最后居然形成了一个圆!”在好的香露面前, 笑笑从不吝惜自己的褒扬, “打破了循规蹈矩的前中后味的结构,真是很难得!这是你们谁的作品?” 紫述被笑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这支令人惊艳的香气是出自温西岫的大弟子。 “香露的名字起好了吗?”笑笑甚至觉得,以这款香露的成熟度,是可以上市的。 “之前的名字是‘娇花照水’,师父说不大合适,最终也没能想到更好的。”紫述腼腆一笑,“不如唐姑娘给起个名字吧。” 笑笑倒是思维电转想起很多名字来,其中很多是来自前人的灵感:“一生之水?圆舞?绿野仙踪?许愿池?待定吧,总之这款香水很不错。” 紫述不免有些惊讶,虽然经过几次接触,已经领教到这位唐姑娘的厉害,但此刻她随口说出来的几个名字,竟都个个好听,每一个都拿得出手。 接下来,轮到下一瓶。 如果说上一支香水是凉的,那么这一只就是暖的,何止是暖,简直是热气腾腾的感觉。 先是一阵蜜红豆的热浪扑面而来,之后有糯糯的米香,新涩的花生香,浓烈的枣香,甜沉的桂圆香 笑笑的笑容都软绵绵地憨在了脸上,转眸看看面前的三人,只迦南一人满怀期待,其他两人都忍不住笑。 “这是喝腊八粥时得到的灵感。”迦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月麟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会把你那款‘腌笃鲜’的香露给端上来!” 笑笑望着并无一丝窘态的迦南,想着这人倒是挺对自己二哥哥的胃口,估计都是美食家级别的吧。 腊八粥的香味在空气中越“熬”越浓,满满的米枣粥香令人觉得格外幸福。 其实,美食气味的香水在后世并不罕见,尤其是那些泛着甜点气息的香水,很受一些女孩子的欢迎——喷在空气中,仿佛步入了一间蛋糕屋。 至于腊八粥味道的香水,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笑笑都有些佩服这位迦南的想象力了。 “这是我闻过的最有食欲的香露,咱们倒是可以在腊八节应景推出呢。”笑笑赞叹道。 迦南一经鼓励,便是满脸的得意,月麟却给笑笑打小报告:“他最是好吃,琢磨出来的香露也多是与吃有关的!蒸蟹c豌豆黄c雪藕调冰,甚至还有爆葱花的气味,他通通都有份儿!” 迦南却不置可否道:“师父还调试出一款果仁糖的香露呢!我做个腊八粥又有何稀奇?” 温西岫?果仁糖?天哪,怎么能这么甜?! 因为这种反差,更令人觉得这份“甜”大杀四方,把全世界都弄甜了似的! 迦南指着月麟冲笑笑道:“他调制的那些香露才叫一个古怪!姑娘闻闻就知道了!” 于是,神秘的第三款香露也被揭开了盖子。 给人的第一直觉就是:好酸呐! 真真是酸,青涩里带着棱角的酸,暗搓搓钻进了人的嗅觉,进而又感染了人的味觉,只觉得满口都噙着酸水,再到后来,连牙都要倒了。 笑笑以为这酸之后一定会甜的,谁知道,居然就这样一路任性的酸了下去 能把香露弄成这么酸,也是种本事 “唐姑娘可知道这香露的名字叫什么?”月麟急于分享自己的调香感受。 笑笑捂着腮帮子:“酸?” “不,这瓶香露的名字叫做‘嫉妒’。”月麟道。 笑笑豁然开朗:“真是酸哪,简直把嫉妒都给写活了。”——笑笑在心里暗暗记下来,这位叫月麟的,非常有创新精神,并且很有些文字方面的敏感。 迦南与月麟之间,很爱相互调侃,此刻迦南便笑道:“这款酸溜溜的香露,有谁愿意买呢?再说,就算真有人喜欢这酸味,总不愿落个嫉妒的名儿吧。” 笑笑道:“有想法的香露都是好的,日后如果有条件,我们可以开一个气味图书馆,让人们来到这里就能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而不仅仅是单纯的香气。” 气味图书馆,虽然不大明白究竟何意,也想不通怎样来实现各种气味的展出,但三位调香师都异常兴奋起来——气味图书馆,只这五个字,就充满了无穷的魅力似的。 紫述认真道:“其实,师父也曾经提出过类似的想法。” “什么?”这回换笑笑吃惊了——气味图书馆即使放在后世,也属于很前卫的东西,没想到温西岫居然提前几百年构想到了这个? 紫述道:“师父曾经说过,如果能够将世间所有的气味综合陈列起来,让人们想闻什么气味都能闻到就好了。只不过,师傅想到的名字不是‘气味图书馆’。” “温四哥想到的是什么名字?”笑笑好奇问道。 “闻即所得。”紫述说出这四个字。 “这个好!”笑笑简直一下子被这四个字击中,不觉在心里留下了这枚种子——闻即所得,作为一座气味馆的名字,让人们可以在这里闻见各种想闻的气味,享受到一场别开生面的嗅觉盛宴。 如果日后有条件,一定要将这座气味图书馆办起来,名字就叫“闻即所得”。 关于温家香露的品牌建立,除了发展一支优秀的调香师队伍,还要将宣传包装进一步完善,比如之前的l一g一——那一枚写了“温”字的印章图案,不仅仅要继续沿用,还得扩大受众面,将其放在更加醒目的位置。 这一枚朱红色的古隶“温”字,也破天荒成为了元龙朝第一个申请首造司的品牌标志。 因“温家”二字叫起来有些随意,又进一步改作了“温氏”,念起来既朗朗上口,又有些力道。 当然,这一切改进总得慢慢来,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若干年后,温氏香露以其无与伦比的优势,占据了元龙朝香露市场的一大半份额,因其成熟的体制与广纳人才的手段,几百年后始终在香露界屹立不倒。 此是后话,如今这段艰难的时光总得慢慢熬。 笑笑这段日子很是辛苦,除了学业,还有各处的生意要忙碌,因此,回到家中陪陪母亲,再逗逗两个弟弟,简直成了一天中最为难得的快乐时光。 这一日晌午散了学,笑笑破天荒没有去杂志社,亦没有去她那个神秘画室作画,而是乘着学车直接坐回了家。 工作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了,自己要画的那画儿,也总算画完了,自己也不是铁打的,总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谁知这一趟回家,就像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笑笑与小笛儿从角门而入,走进园子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声。 笑笑不知不觉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那琴声似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其,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小笛儿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舜华楼,里面的那位夫人倒是经常弹曲子的。 笑笑却摇了摇头:虽然没听过她弹琴,但总觉得她弹不了这样好。 如今这阵琴声简直不似人力所为,就仿佛是大自然原本就有的声音,比如雨声,风声,雪落声。 直到又一阵琴音响起,这却是实打实的人声,却又像是高于了一切似的,甚至高于了世间万物。 如若方才的是雨声风声雪落声,那么这一阵琴声,便是给这些大自然的声音赋予了灵魂——仿佛变成了——喜悦时的雨声,寂寞时的风声,心动时的雪落声。 笑笑闭着眼睛听了许久,内心非常笃定:这是宫八声。 久违了的宫八声,想不到会在今时今地听到他的琴声。 自己曾经与瑞彩去过两次淇园,偏偏宫八声都不在。 若再往前数,便是曾相约一起看雪——去岁冬天没什么好雪,只在今春下了场像样的,两人却未互发帖子,笑笑那一日便和伙伴们去了宁公子的积雪草堂。 过了那一日,雪就化了。 笑笑甚至觉得,宫八声是像神迹一样存在的人物,这样的人怕是要回天上去的。 第二次去淇园,仍旧没有遇到他,笑笑便觉得永生都不会遇见了。 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居然在自己的家里听见了他的琴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3.琴声之恨 经过小笛儿的打听, 今日这个乐器班子是老太太请来的,据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乐器班子, 老太太也未安排大家在台下欣赏,只说是为了给园子添些活气, 给园子里的人换换耳朵。 这件事的疑点太多了, 首先,淇园的“沉醉东风”并不是小乐器班子,毕竟“八声十两金”啊;其次, 老太太是个好热闹的,有这样听戏听曲儿的机会, 一定会叫上媳妇们一起, 说不定还要从别的府上请几位投缘的老太太一起听。 今日却这样低调行事, 请的竟然还是宫八声的班子 如此衣锦夜行, 究竟是为哪般? 笑笑蓦地想起, 早在去年秋天舜华就说过,想请宫八声的班子来弹琴, 拖了这么久, 本以为这事儿不了了之了。 看今天这阵仗, 舜华还是求着老太太给她安排了?亦或是终于说动了“她的主子”, 被皇恩特赦可以听曲子? 笑笑至今还记得那一晚舜华说过的话——“我要听就听最好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一晚是个九月初三,也正是去年温西岫离京的日子。 算到今日, 居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自那一日到如今, 自己从未见过温四哥, 也从未见过宫八声。 如今,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琴声,倒像是在梦中了。 宫八声的琴音渐渐淡去,便又有个新的琴声响起来,每一挑琴弦,都饱含了深情,令人不知不觉就想起旧事来。 这些弹琴的个个都是高手。 “说是把这些乐师们安排到枕月台了。”小笛儿说道。 明明这些鼓瑟弹琴的都该被安排到练虹台才是,偏偏被安排在了枕月台——大概因为这里离舜华楼更近,听得也就更清楚吧。 笑笑信步走到湖边,见四下无人,便举起了随身携带的小望远镜,向远处的枕月台看去 ——虽然是在自己家演出,但老太太并没有公开这个消息,笑笑也不好意思只身前去观看。再说,自己与宫八声从没有以这种关系存在过——雇主与琴师?或者也可以换个别的说法,但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反倒不如不见。 笑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枕月台上面的人,或许是为了低调起见,乐师们都穿了简单的布衣,但身上那份独有的艺术气质,却不是寻常班子的乐师可以相比的。 宫八声在人群里并不显得鹤立鸡群,此刻着一袭阴天灰的长衫,立在练虹台栏杆边看风景,身后背了一张琴,用乌云深的厚布覆着。 虽然没看到脸,但笑笑可以确定是他。 这个人总和别人不同,具体也说不清哪里不同,但笑笑相信,自己总能在人海之中一眼就认出对方。 如今正在抚琴的,也不知是谁,独自坐在枕月台上方的小琴台上,下方的台子上便有一些歌人伴随着琴声唱起歌来。 “水面云山,山上楼台。山水相辉,楼台相映,天与安排” 宫八声以不变的姿势定格在那里,也不知什么样的风景让其看得如此出神,笑笑看其背影,总觉得这人像是看了很远很远,远过了唐府c云霞c市井,宫墙。 不知道舜华听到了这些琴声与歌声会作何感想,毕竟这一场演出是为她办的,想到这里,笑笑便举起望远镜,向舜华楼的方向看去。 谁知道,这一望就成了对视——舜华站在楼上的露台眺望,此刻也正把望远镜朝向自己,见到这一幕,便移开了望远镜,对自己抿嘴一笑,盖头红的嘴唇格外诱人。 笑笑便也冲其招了招手,突然觉得一切特别没意思:“咱们回竹里馆。” 耳朵里却还能听见那渺远的歌声——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儿烟遮,一半儿云埋 第一次发现元曲竟能这样好听。 笑笑回到母亲的院子,那歌声竟还能清晰听到,依旧一波三折,动人心魄。 ——珊娘自然要依照古代的法子坐月子,在这样晴暖的日子也不好出屋子的,此刻只能打开窗户通通风,这在古代也算极限了。 两个小不点儿在床上睡意正酣,姿势都是一样的,小胳膊小腿儿完全打开,像一对仰面小青蛙似的。 笑笑曾经提出过让婴儿侧着睡,据说是不容易漾奶,但古代人们不听,怕把孩子脑袋给睡偏了笑笑也就不再坚持了,自己本来也没有育婴经验,这些知识也不过是在前世听到一句是一句罢了。 “他们这个小样子,真像人日那天剪的小人胜。”笑笑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弟弟,至今都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生双胞胎这件事来自于唐家的遗传,据说爷爷当年就有个双胞胎弟弟,只可惜英年早逝,如今的唐家后辈里也有几对双胞胎:二姑姑和三姑姑是双胞胎,宸大哥哥和梨浅大姐姐是双胞胎,嫣然与莞尔是双胞胎,如今又有了“小宇宙”组合。 照这么说来,这种遗传是传男不传女的,也就是说,笑笑以后是没什么机会生双胞胎的了,乍一想到这一点,心里还是挺庆幸的,之后又有那么一丝丝遗憾。 笑笑也不知今日怎么神经病似的想了这么多。 如今和母亲坐在炕边看着两个小孩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家常,又觉得岁月静好,何苦自寻烦恼。 “如今倒是静下来了。”珊娘说一句。 “什么?” “方才一直有乐器班子在演奏,差不多演了两个时辰,如今静下来,可见是演完了。” “娘觉得如何?那些琴声和歌声还可听吗?”笑笑问。 “都是难得的好。”珊娘笑道,“起初两个孩子一直在哭闹,也未留神听,等他们睡熟了再听,才发觉真是难得的好,这样的乐器班子在元龙朝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哪里好?”笑笑知道,这一世的母亲是很精通琴艺的。 “尤其是方才有一段琴,非常高妙。” 看来珊娘也听到了宫八声的琴。 兴奋之余,笑笑又有些难言的感觉,因为一段琴声,居然就与母亲讨论起宫八声来——在自己看来,这种机会似乎永生都不会有。 “只是”珊娘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娘说啊!”笑笑问得迫切。 珊娘极少露出如此迷惘的神情,仿佛想说出一个答案,又生怕自己说不对似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古琴弹奏《郁轮袍》。”珊娘道。 《郁轮袍》,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但笑笑的音乐知识一向是短板:“这个《郁轮袍》是”——虽然是音乐白痴,但笑笑还是能听出这首曲子非常好听,即便不是由宫八声来弹奏,这曲子本身也该是很好听的。而且自己可以断定,在前世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古曲,如果听过就一定能记住,再者说,如果真有这样的古曲存在,我国一定能将其发扬光大,其风头定然能盖过高山流水,梅花三弄,十面埋伏,等等等等 珊娘对女儿的反应并不意外,这孩子从小就不擅长乐艺,于是便笑道:“这本来该是用琵琶来独奏的,据说唐代王维一曲《郁轮袍》,便成为了公主的座上宾。” “哦~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原来是曾经被王维演奏过的。”笑笑这才想起唐代王维的这段历史来,只是后世已经遗失了《郁轮袍》的原曲,难怪自己从来不曾听见过。 “以这首曲子的难度,很少有人能将其弹好尤其是将琵琶换作古琴,更是难以驾驭。”珊娘望着院子里搭起的凉棚,白花藤已经长起来,用不了多久就是一院子的新绿,“曾经有一位故人用琵琶演奏过《郁轮袍》,算是我听过最好的了,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听见这位琴师的曲子,与那位故人竟有天地之别。” 不用说笑笑也猜得出,珊娘口中的那位故人,应该就是楚殿秋。 本来笑笑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听见说其与宫八声相差甚远,便又舒服了点儿。 楚殿秋毕竟是精通琴语之人,他的乐艺定然不会是中人之姿,而这样的人对宫八声也只能望其项背笑笑简直不敢想相信宫八声的音乐造诣究竟有多深。 “可惜不曾听过王维的曲子,不知其在演奏中是否也怀有恨意。”珊娘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笑笑一时不解:“什么恨意?”——曾经听父亲说过,母亲的音乐造诣是极深的,至少是高于楚殿秋的,据说这话外公也曾经说过。 母亲就算没学过琴语这种独特的技艺,但欣赏乐曲的能力还是有的,尤其在把握演奏人的情绪方面——用唐起帆的原话说:简直神人。 珊娘不介意和女儿分享音乐心得:“昔年那位故人在演奏《郁轮袍》时,便怀有恨意,当时大多数人听到的却是意得志满的喜悦今日,这位大师演奏的《郁轮袍》,竟也暗含着恨意,不知何故。”珊娘摇头一笑,“莫非,只有怀着深深的恨意才能将这曲子弹好?” “今日的曲子,有恨意吗?我怎么听不出来?”笑笑几乎是追着母亲在问——宫八声那样随遇而安的一个人,仿佛面对怎样的逆境都能泰然处之,说他有恨意?笑笑是不信的。 珊娘却平和道:“此恨意与那故人昔年之恨相比,正如他们的乐艺一般,是天上地下的距离。” 这句话笑笑听懂了,宫八声的恨意,甚至比楚殿秋还要深,深得多。 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恨?楚殿秋家族生意破灭,所心爱的女子心系旁人,才会生恨的吧? 宫八声,他哪里来的恨? “此恨,非家仇国恨不可比拟。”珊娘叹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4.海伦惊艳 与宫八声近在咫尺, 却未曾与之见面,到底有些遗憾。 笑笑在心里安排着, 什么时候与友人再去淇园听一回琴,只是现实忙碌, 红尘跌宕。 像宫八声这样一个梦境般的存在, 每见一次,都似是凭着格外刁钻的机缘巧合,因此, 笑笑也并不强求这些。 眼下又到了五月初一,香露控们的狂欢日如约而至——或许因为温朱两家的擂台赛太过隆重, 令许多对香露一窍不通的人也研究起香露来——就像是后世那些重大的足球赛事, 每举办一次都会吸收新的粉丝, 无论是真球迷还是伪球迷, 最起码当时的一腔热情都是真挚的。 但笑笑却不能每回都亲眼目睹这样的盛事, 学总还要上的,不能每回为了发布会这样的事情就请假旷课。 尤其今日还有算学考试, 那位算学老师向来都是抑扬顿挫地说出他的人生箴言:“余生平最恨三种人, 一是剩饭之人, 二是趿鞋走路之人, 三是缺考之人。” 笑笑总不能任自己被老先生这样情真意切地恨着, 于是必须硬着头皮来考试。 考场里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见研墨的声音, 古代这一点很好, 连笔尖儿在试卷上的沙沙声都是消音版的, 人家用的都是高端的毛笔。 笑笑不是学霸,但也不怵考试,沉下心来,一道题一道题地做,总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而此刻,远离考场几里地之外的木琴巷却是空前的热闹。 商家们都不傻——这一条巷子里的其他店铺都很懂得利用他人为自己造势,这一天肯定不能把客人们吸引进店里了,因此便纷纷用大广告牌子来吸引大家的目光——不过一年的时间,京都的商家们就认识到了广告的厉害。 “温氏香露”的店铺门前依旧排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的人群除了谈论香露,就是欣赏队伍两旁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子了。 商铺的这些广告牌子无非都出自京都几个画会的画师之手,虽因无穷的创意显得各具一格,的画法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或写意或工笔,或晕染或淡彩,走的肯定都是中国古画的路子——或者说,在世人的眼中,画就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再以其他形式出现。 当然,少数人也接触过西洋画,这些画多数是出现在工艺品之类的摆件上,真正以画作形式出现的极少,即使这极少数人有幸看到的,也多是西洋古画,内容也多与西方宗教有关,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过多关注。 今日的木琴巷俨然就是一条广告海报的长廊,每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在店铺门口树立一面大大的广告牌,以吸引行人的目光。 队伍中的人们一幅一幅地看过来,待接近了温家店铺的门前时,每个人都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张大的嘴巴,先不论今日的香露究竟如何,仅仅眼前这巨大的一幅波斯美人画,就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 甚至有胆小的,乍一见此画,还发出了一声尖叫:“啊!!!这c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画儿?!” 人们屏住呼吸,离近了看画,这还真是一幅画,而且这幅画是绝绝对对的平面画,并不像初看之下那么富有立体感。 也正是这幅画,让京都人民领教到了这位海伦美女的魅力。 “这画儿,怎么没有留白?”总有懂画的人,站出来做出个专业性的评价。 对,这幅画的确没有留白,每一个角落都被颜色填充得满满的,说起浓墨重彩,这画才是真正的浓墨重彩吧。 底色是黑与黄相间的黄沙色,整面画就是一位波斯美人的半身像,栗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目光迷离的大眼睛,丰泽的红唇,较中原人来讲,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那么立体,那么美丽,那么炫目。 之前的中原人总认为波斯人长得有些粗粝,不及本地人那样细致耐看,甚至认为那一路深目高鼻的长相是不入画的,直到今日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只是不入淡淡留白的中国画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美,才能撑得起如此浓墨重彩的泼洒,众人皆都仰头望着画上的美人,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才叫艳光四射,画中美人佩戴着闪闪发亮的宝石,却全无珠光宝气的贵态——宝石制成的异族首饰在漫漫黄沙中显得原始而妖娆,正如美人身前那些疯长着的突厥玫瑰,生命力顽强地释放着它们鲜血般的色彩。 中原人民本就五官疏淡,如今被这位波斯美人一比,五官更像是淡到能被一方热帕子抹去了似的——这奇异的对比,更凸显了海伦之美。 原来,今日这一瓶香露的名字便叫做海伦。 所用的香材,也正是突厥玫瑰。 就在几个时辰前,众人还在纷纷猜测温家香露的第三位佳人是为何人——这位美女海伦便横空出世,以一幅浓墨重彩的肖像占据了元龙朝人民的心。 真真是另辟蹊径,以奇制胜! 除了关心香露,人们也很关心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而偏偏作者并不留名,只写下了“惊鸿相馆”四个字。 (唐笑笑还不信了,经营个相馆怎么还就能那么难呢!) 朱家那边的“昭君”,无论香味如何出尘,终究还是落了俗套,落了中原人几千年来都未曾跳出去的俗套。 这一回合,温家大获全胜。 没办法,海伦这么美,风格又这样独特,最关键的是,突厥玫瑰竟能这么好闻!香露控们焉能不买账?! 这只香露引起的连锁副反应是——波斯姑娘们终于在各大相亲宴上有了市场,扎扎实实地走俏了许多年。 而“海伦”香露本身,自从上架后,就未曾撤过柜,一直一直持续了好几十个年头,简直成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异族风景。 甚至对香露一窍不通的中年大叔,你若非要他说出个所知的香露名字来,大概也会挠挠脑袋,用试探性的口吻道:“海伦?是海伦吧。” 就好像在当今,不懂香水的人也会脱口而出:“第五大道?是第五大道吧。” 你说它俗了也好,你说它沦为街香也好,反正它的名字就是这么屹立不倒。 而如今的笑笑,成功结束了自己的数学测试,就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五月。 石榴花红成了流火,天气也一日热似一日,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笑笑照例在祖母院子里吃席,因母亲还在坐月子,老太太便没有多留,吃罢饭就回竹里馆了。 笑笑手中拿着一对艾人儿,打算回家去逗弟弟们,想到那两个并排手舞足蹈的小家伙,笑笑的脚步就变得轻轻快快的。 小笛儿不由说道:“姑娘方才在席间喝了不少雄黄酒,我生怕姑娘会吃醉呢。” “是吗?我喝了不少吗?”笑笑反问。 “是啊,姑娘同每一位都喝了,去给长辈们敬酒,也是实打实喝尽了三大盏,其他姑娘们可都不像您这样实诚。”小笛儿边走边试图搀着笑笑。 笑笑再次想起当初那个“千杯不醉”的事儿来,因为被老神医叮嘱过,对小笛儿也无法说出实情,此刻便只好假意一扶额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困倦,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吧。” “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姑娘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小笛儿不由有些心疼。 两人此刻正走过竹林,忽听得林子里有人窃窃私语,便不由放轻了脚步。 仔细一听,原来是林子里有两个小丫头躲在这里斗草呢,可不是,如今又到了端午节,斗草可是个正经的节目呢。 笑笑并不愿惊扰了她们,只听有人说道:“我有一只玳瑁笔”,另一个人回道:“我有一只翡翠刷。” 因是路过,后面的话就听不真切了。 等走过去后,笑笑不由问小笛儿:“她们说的玳瑁笔是什么?” 小笛儿想了想:“应该是说的问荆。” 小笛儿曾在赵州司药房里当差,对这些药材之类还是比较精通的。 笑笑一时想不起问荆为何物,但这不影响自己继续不耻下问:“那翡翠刷呢?” 小笛儿恰在地上发现了一株问荆,便笑道:“她们说的或许是这些常常长在问荆旁边的绿色野草吧。” 笑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玳瑁色的像笔似的东西,就是问荆?” 小笛儿点点头。 笑笑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那这旁边的绿色野草,就同问荆乃同根生了。” 小笛儿实在好奇,便将其挖出来看,果然是连着长在一起的:“奴婢今日可长了见识了!这东西怎么会如此神奇,按说应该长在同一株才对吧?这个绿色的,算是问荆的叶子吗?” “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它不是叶子,算是营养茎,而这个像玳瑁笔似的东西,就是问荆的孢子茎。”笑笑也没想到自己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以前的植物百科真没白看啊。 “姑娘是从哪里看来这些稀奇知识的?”小笛儿好奇问道,反正此刻只有主仆二人,问些问题也不为过,“定然是姑娘从书里看来的吧。”——虽然小笛儿严重怀疑笑笑是喝醉后说的醉话,什么营养啊包子的,怎么听都像醉话。 笑笑却是一幅不吝教诲的样子:“在日本国,这种植物叫做杉菜,那里的女孩子还有以杉菜做名字的呢。” 因为杉菜这个女孩名字太不可思议了,小笛儿愈加怀疑姑娘是喝醉了说胡话:“姑娘是不是乏了?奴婢扶姑娘回去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5.首饰造办 来到元龙朝后, 似乎每一个端午节都过得不那么平静。 记得去年端午, 笑笑一个人在船中小憩,除了有幸听到丫头们斗草, 还“有幸”听到了慈姑和瑞祥说起那云懿的事情,直教人心情跌入谷底。 今年同样承袭了去年的风波走势,只不过事不在竹里馆,而是在五房。 黄昏时分,笑笑正与父母吃着晚饭, 便听说了五叔被祖父暴打的消息,来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也不知五爷闯了什么祸,气的老太爷当场就要拿花盆砸他, 谁知他情急之下又嚷嚷着要分家,说让老太爷将财产分成五份儿,他只拿其中一份,他们五房要分出去单过, 老太爷气愤难当,就动了手, 还说要吊起来打!” 唐起帆听了这话,饭也顾不得吃,便急匆匆去了老爷子那边。 “五叔为何要急着分家?如今他们五房也算享受着公中的钱, 岂不是更划算?”笑笑一时想不通这起冲突的缘由。 珊娘叹了口气:“起升的生意赔得厉害,据说最近还打起了五弟妹那点心店的主意, 五弟妹去老太太那里哭着告了状, 这才算罢了手。” 笑笑也多少知道些五叔的事儿, 因为那些高丽参赔了不少钱,投资的另外两处生意也都半死不活,之前他就曾想过替老爷子接下黄金承采这一块,谁知老爷子绝不应允,为此父子两人还生出了些嫌隙想不到今日竟到了算计五婶婶点心店的地步!那两间小小的点心店才能抵出多少钱去?看来五叔这次真是缺钱缺怕了,连麻雀肉都看得肥猪般大。 “听说祖母贴补过五叔。”笑笑说着道听途说来的话。 珊娘点点头:“看来是把老太太的钱也赔进去了。何止是你祖母,咱们家也贴上去些钱呢可惜起升一意孤行,并不愿听你爹的建议。” 笑笑也只好摇摇头,本朝的五叔和前世的那个五叔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负冲动,不计后果,用当年奶奶的话说就是:有了狠着,没了又不肯忍着。 娘俩个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该帮的也帮过了,给出建议来对方也不听,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两人吃罢了晚饭,便去炕上逗了逗双胞胎,“小宇宙”已经满二十天,很是长了些肉,总算有些胖娃娃的模样了。——在古代,双胞胎不能胖,胖了就意味着难产,因此,越是瘦小越能保得住命。 笑笑也是近些日子才知道,古人并不太喜欢龙凤胎,因为大多龙凤胎总是女孩子壮实,男孩子偏小偏弱,如果两个只能活一个,往往女孩子的成活几率更大些。——也不知道这说法有什么科学依据,反正元龙朝人将这个现象称作“恶紫夺朱”。——这帮重男轻女的家伙们。 笑笑正想着紫色为何被称作“恶紫”,大约是因为紫色虽然尊贵,但却为红蓝杂色,远不如朱红色正统,记得有个成语“紫色蛙声”就是比喻以假乱真,以邪压正。 正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父亲回来了,摆了摆手没让热饭,说不想吃了。 珊娘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会子可消了些气?” 起帆一时不语,丫头们极有眼力见儿地退下去了,笑笑也正要跟着下去,见父亲冲自己摆摆手,便又坐回了绣墩儿。 “老爷子最气的是,起升差点儿惊扰了展云。”起帆慢慢说道。 展云?展云是哪一个?笑笑疑心自己听错了。 果然,珊娘也一脸懵懂道:“展云?莫不是”珊娘向北面指了指,“住在那座楼里的?三妹?”——珊娘说出“三妹”这两个陌生字眼,极其生涩,仿佛是生平第一次说这两个字。 起帆点点头。 笑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说舜华。 那么,展云又是谁?是原来那个正牌三姑姑的名字吧。笑笑这才想起自己的二姑叫展霞的,与展云正好配作一对。 “他去找三妹做什么?”珊娘问。 “借钱。”起帆的表情有些无奈,“说反正三姐姐也花不着钱,不如他帮着运作一番,说不定能钱生钱,一起发大财。” 珊娘听得直摇头:“既然展云花不着钱,那发大财又有何用。” 笑笑看了父亲一眼,终于明白祖父为何要发那么大的火了——五叔的行为何其危险,一不留神就会陷唐家于不义! 舜华的秘密身份,祖父是打算一直守下去的,即使舜华死了,这个身份也不能漏。 舜华就是展云,偏偏和展霞长得丝毫不像,旁人不了解,她的五弟岂能看不出来?一旦看出来就会起疑,恐怕未得知真相之前就会把这好奇的见闻露出去,弄得天下皆知。 “五叔没有看到没有打扰到三姑母吧。”笑笑急忙问道。 “幸好没有。但老爷子已经很生气了,毕竟三妹身子不好,不愿被人惊扰。” 笑笑暗忖,舜华过于招摇,旁的不说,单那个金顶轿子和背景音乐就足以引人注目了,难怪被五叔算计到她身上。 “如今,五弟可认错了?”珊娘虽不了解这位三妹的底细,但直觉此事不可问,便抛开了三妹,只问五弟。 “他执意要分家,老爷子说,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唐家就不能分。”起帆摇头叹气,“方才他哭得厉害,又说老人偏心,又说我们这些做兄长的都不想着他。” “难道五叔要执意搬出去吗?”笑笑问。 “他怎么舍得,他是为了要钱,没钱拿什么搬家。”起帆道。 “如今怎样了?”笑笑很难想象那个僵持不下的局面,估计五叔现在正在祖父房里耍赖吧,就算打动不了老太爷,能打动老太太也行啊。 起帆道:“圣上最终没能完全割断唐家的黄金权,虽然承采给了别家,却让唐家接手了皇家首饰造办,前几日刚下的旨。” 珊娘实在想不出其中道理:“圣上何苦拉着唐家不放,难道圣上还在乎这块‘黄金唐家’的招牌不成?” 起帆笑了笑,没做声。 笑笑一时也想不太透,难道圣上是为着舜华?这其中并无直接关联啊?又或许,圣上是想牵绊住唐卯?不愿让这个人离自己太远? 就像放风筝似的,圣上得确定,那些飞得最高最远的风筝必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牢牢捏在自己的手里。 想到这里,笑笑也跟着发起愁来,唐家想脱身看来是脱不了了,这几辈子都得跟皇家有扯不开的联系了。 也不知祖父如今在想什么。 “老爷子让笑笑过去一趟,其他几房姑娘也都去。”起帆道。 “嗯?”笑笑诧异地站起身来。 “我也不知何事,笑笑先去看看吧。”起帆拍了拍女儿的肩头。 以往姐妹们都是聚在老太太的房里,如今还是第一次聚在老太爷的房里呢。 老太爷的屋子是标准的农家风格,在笑笑看来就是高端版的“桂婶儿家”。 姐妹几个一溜儿坐在大炕的炕沿上,认认真真听祖父说话:“黄金承采,咱们家没有沾朝廷一分光。皇上说这回不必太拘着,允许咱们家在京都开几个首饰店,卖上头让卖的首饰。” “皇恩浩荡。”几个姐妹忍不住说道。 这可真是皇恩浩荡了,唐家要开铺子卖皇家首饰,仅这一个卖点就足以令全京都上流社会趋之若鹜。 “孙女儿一时不明,咱们家这样算是皇商吗?那承接造办又是怎么回事?和承采一样吗?”笑笑有一大堆问题想问。 “这回算是地道皇商了。”唐卯重重叹了口气,“造办处的官员给咱们下任务,咱们家就负责组织那些工匠进行造办,等皇宫里赏玩佩戴过之后,皇后便会决定哪些款式可以流向民间,这些款式就能在咱们的首饰铺子里卖了。” “皇后娘娘真是亲民呢。”欢颜说了一句——她最近气色还不错,据说二太太终于被说动,同意了她和翁先生的婚事。 “刚接下这个活儿,暂时不想太过出新,一切打算按着老路子老规矩来。”祖父坐下来,喝了口浓茶,“偏偏造办处的大人急等着立功,想方设法要出些新花样,绝不用那些市面上有的,说要出新就要出个最新。” 几位孙女儿都不吭声,等着祖父说后来的话——“你们几个有什么招儿?” 啊?皇家的首饰造办问题,问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招儿? 几个姑娘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你们也别偷懒,回去了好好想想,哪一房想出的好主意给店铺带来了收益,这份收益就全归哪一房所有。”老爷子终于抛出了重磅□□。 如果说方才姑娘们只是空洞地瞪着眼睛,那么如今就是亮光闪闪地瞪着眼睛了。——能给自家创造财富的事儿,谁不兴奋啊! 笑笑突然反应过来,老爷子这是借着孙女儿们的口,让孩子们给自己的父母传话呢。 看来老爷子真心不想面对唐老五来谈这个问题了。 “行了,就这些,都散了吧。”老爷子一摆手,等孙女儿们排着队走出屋去,又冲着窗户喊道:“五丫头回来,有事儿问你。” 很快,笑笑就折了回来:“祖父,我可不懂什么首饰啊。” 唐卯却拿出了一粒小小的东西给笑笑看:“这是你的?” 笑笑走上前去,发现那一粒小东西竟是一颗小小的水钻,边缘切割不算成熟,但并不影响其剔透美丽。 “这c这是我去年申请首造司的水晶琉璃!”笑笑终于认出了自己的东西,“祖父是从哪里得到的?” 去年那次守造司的申请一直杳无音讯,后来笑笑觉得大概是没有通过,只慨叹这些人见识短,渐渐也就不再想此事了。 哪知如今居然被祖父拿出来,笑笑一时想不透其中渊源。 “我给截下来了。”唐卯摆摆手让笑笑坐下,“我与那首造司的几个一向都熟,他们见是唐家送过来的,就问了问我。” “祖父为何要截下来?” “这些琉璃可以替代宝石,甚至比宝石还要璀璨夺目。”老爷子深深的目光看着笑笑,“这些首饰的价值,并不亚于沈家的玻璃。” “所以?” “不可太过昭著,好东西应该用在最需要的时机。”唐卯捏着这颗小小的水钻,“这个小东西是能带来滚滚财富的。” 笑笑不知祖父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从来都相信祖父的判断能力,于是便道:“那就等祖父相机行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6.将军出马 笑笑从祖父院子走出来的时候, 见门外的田埂旁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嫣然莞尔这对双胞胎。 莞尔见到笑笑就高兴地招招手:“五姐姐出来了!” 看来这对双胞胎是专程在这里等候自己的,笑笑一时也不明白所为何事。 待走得近了, 才发现嫣然似乎眼睛有些肿, 笑笑不由道:“这是怎么了?端午的粽子都吃过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说完了这话, 笑笑才想到, 嫣然这些情绪估计是为了她们的父亲吧。 果然见嫣然红着眼睛道:“我爹他要挪用我们的嫁妆呢, 我娘拼死拦着,才罢手了。” 笑笑闻言, 深深叹一口气:“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田地” 嫣然拉拉莞尔, 两人一起对着笑笑深深鞠了个躬。 “这是怎么说的?都是一家子姐妹!”笑笑急忙扶起了两个妹妹,“有话好说,我那里虽然拿不出大数儿,但救救急总可以的。” 言外之意是——我救急不救穷, 帮你们五房一回可以, 但不可能永远帮着填这个无底洞。 莞尔在一旁不作声, 只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嫣然垂头半晌,才抬眼看着笑笑:“三伯和五姐姐已经帮了我们不少,总不能一味这样借钱花” 笑笑听这话头, 反倒不明白对方要讲什么了。 嫣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方才祖父说到首饰店,倒是个正经的生意路子, 我就想着若能想出好的点子来, 入了皇家的法眼, 就能享长久的财富了咱们姐妹几个里, 五姐姐是最聪慧的,生意的点子也最多,若是能在生意上指点我们一番,那就是授人以渔了!我们五房感激不尽!” 笑笑一时陷入了沉思,想起方才祖父丢给大家的话—— “你们也别偷懒,回去了好好想想,哪一房想出的好主意给店铺带来了收益,这份收益就全归哪一房所有。” ——结合着此时嫣然莞尔的态度,祖父抛出的这枚重磅□□这么快就听见了响儿。 也不知道笑笑替五房想出了好的点子,一旦取得了收益,这该算是哪一房的呢? 嫣然很快说道:“五姐姐只要说出一个想法,我们觉得可行,就完全按姐姐说的办,找原料找匠人,这些姐姐都不用操心,最后得了收益,我们自然不会亏待姐姐的!” 笑笑只是笑了笑:如果自己真的有很好的想法,那么三房也可以去找原料找匠人的这算是授人以渔么?怎么听都像是授人以鱼啊。 再者说,关于这些首饰,笑笑的思路还停留在祖父刚才提到的那些水钻上,但这个肯定是要保密的,甚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贡献给皇上,笑笑定然是咬死不能说的。 笑笑此刻也只能微微摇头:“毕竟我不了解首饰工艺,如今一点儿思路也没有,海意阁虽然也推出着简单的配衣首饰,但若想入造办处的法眼,恐怕难上加难。” 嫣然心里也清楚,笑笑虽然聪慧,但也不是万能的,造首饰这样的事儿是隔行如隔山,但免不了还是想试试看,幻想着五姐姐能有惊天动地的好点子。 笑笑是有些可怜五房的,虽然五叔糊涂,但这几个孩子着实可怜,如今嫁妆都要被亲爹算计,往后的路可怎么走?还能嫁进怎样的好人家?就算真的有幸嫁进富贵家,但摊上这么个赌徒式的爹——这老丈人还不得整天算计着找姑爷借钱啊! 想到这儿,笑笑便实打实为姐妹俩想了想:“我虽然不懂首饰工艺,但我认为,若想设计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首饰,就必须要请年轻的首饰工匠!虽说老匠人的技术好,但创新能力相对会差,不如年轻人思路活络。” 两个双胞胎见五姐姐终于肯支招了,便都认认真真地听着,生怕漏下了一个字。 “还有,除了首饰工匠之外,也可以尝试着请一些年轻的画师来设计首饰,这些人毕竟是有着艺术敏感的,很多人天生就拥有设计天赋。”笑笑觉得自己能提供这些信息也算仁至义尽了。 双胞胎如奉纶音,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我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些,以后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咱们再沟通吧。”笑笑望着小唐村此起彼伏的金色麦浪,似乎已经嗅到了丰收的味道,“对了,你们五房的那些庄子田地,五叔没有出让吧?” “我爹还不至于那么糊涂吧。”莞尔也拿不准,歪头看看嫣然。 嫣然脸红了红,像是有些臊似的:“说是卖出去两个大庄子,后来被祖父收回来了。” “唉”面对这样无可救药的五叔,笑笑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莞尔见两个姐姐沉默无语,便用安慰的口气说道:“我们已经把嫁妆交给祖母来看管了,我爹拿不到的。” 笑笑见莞尔反过来安慰自己,一直觉得这个妹妹天真得有些可怜,上前拍了拍她细瘦的肩:“嫁妆里的财物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可以继承的生意,有了这些可持续发展的买卖,才能真正有底气。” 嫣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天气越来越热了,幸而院子搭起了凉棚,不然在院子里走一遭都要被烤熟了。 京都的香露生意并未因天热而有丝毫的回落,反而节节攀升起来。 温朱两家的这一回合,香评家们并未作过多的比较,因为过于悬殊,这么一比就有些尴尬了。 “姽婳将军”制造了香露界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高潮,随着这支传奇香露所带来的奇异香味的蔓延,终于从前线传来了北方战争的捷报——我军大获全胜!建州卫投降!蒙古军撤军! 这件天大的喜讯将“姽婳将军”烘托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有人说是“姽婳将军”为这次战争取得了一个好彩头;也有人说,正是战争的铺垫,令这支传奇香露应运而生,所向披靡! 十几日之后,当皇家采办来到温氏香露铺时,“姽婳将军”再次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要知道,这可是皇宫第一次来民间采买香露! 可爱的元龙朝人民开始发挥他们可爱的想象力了——这香露会给谁用呢?嫔妃?公主?皇后?太后? 然后,大家就一起打了个幸福的寒噤——老天爷啊,皇帝的后宫里居然充满着“姽婳将军”香露的气味儿!就和我屋子里的味儿一个样! 简直不能想,一想就激动,一激动就要涂香露,然后再接着激动! 而且,我们姽婳将军的瓶子也好看! 五月本为恶月,往常大家都要佩戴鲜红的石榴花解恶,但今年因为战事的原因,大家改为佩戴鲜红的绒缨球! “姽婳将军”的香露瓶盖就佩戴了一顶镶满了火红色绒缨的头冠!飒爽夺目,不同凡响! ——皇后娘娘的梳妆台上就摆着一只同样的香露瓶呢——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们又开始瞎激动了。 由于“姽婳将军”掀起的浪潮太过巨大,以至于完全埋没了所有敌手,人们连讥笑其他香露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把它们通通忽视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朱家的“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对“姽婳将军”,根本就没能对上,连“势均力敌”千分之一的力道都没有,前者瞬间就被后者秒成了渣。 就好像我们坐在餐桌前,正在比较着究竟是茴香豆更好,还是煮花生更好时,突然一声“上菜!”,人家对方就开始上满汉全席了。 茴香豆?煮花生豆?那算个豆儿啊~ 温家香铺的人高兴之余,却还心存疑惑,那就是关于朱家的“花蕊夫人”——温至翀居然没有使用原先的香方! 他居然没有用温西岫调制的“花蕊夫人”,而是另辟蹊径,调制出了一款陌生味道的香露——这个味道谁也没有闻过!与之前用白花花蕊调制的香露味道完全不同,简直一点边儿都不沾! “真奇怪,莫非是他把方子给弄丢了?”迦南是最想不通的一个人,也许是因之前温至翀用计将其撵走,迦南至今对此人怨念颇深。 “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绝不可能把方子弄丢。”月麟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西子看了看笑笑,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觉得,翀哥良心发现了?”笑笑低声问她。 西子被笑笑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想了想又道:“是我方才天真了。” 迦南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他已经做出了这样决绝的事情,想要挽回是不可能的了,为何偏偏在这支香露上做出了心软的举动呢?” 笑笑看了看自己在本子上做的会议记录:“我发现,除了‘花蕊夫人’是温四哥独自完成的,剩下的其他香露方子,几乎都有温至翀的参与。” 所谓“剩下的其他方子”,指的是温至翀偷走的那些方子。 紫述点点头:“的确如此,除了少量的古方。” 笑笑紧紧蹙着眉头,实在是把握不住这个人的心理:想留有一方净土?还是,一种介意?不希望“自己的”这一系列作品里有温西岫的东西?! 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笑笑想不通,也懒得再去想,只问这几位调香师:“之前跟四哥调制的花蕊夫人香露,用的全部都是白花的花蕊吗?我记得里面是有金银花的。” 紫述答道:“其实是白色与黄色的香花,大约二三十种。” 笑笑道:“反正咱们手里也有方子,他们这回不用,正好咱们用。” 三位调香师被笑笑的话惊呆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对啊,咱们用。这么经典的香味,明明就是之前‘四佳人’里的压轴,不用可惜了。”笑笑道。 西子也点点头:“咱们用,当之无愧。” “咱们下个月就用吗?”迦南问。 笑笑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大概得等到八月了。” “莫不是唐姑娘已经为这款香露想好的主题?”月麟相信笑笑有这个能力。 “还未完全想好,等万事俱备的时候再说吧。”笑笑也未再多说。 这些黄白花蕊的香露,不用给“黄手帕”,岂不是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7.演员诞生 五月下旬, 一年即将过半, 笑笑零零散散地处理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金氏戏院的大戏《黄手帕》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早在一个多月前,鬼箭羽就交出了黄手帕故事的剧本, 金仲伦很是满意,只略提出了几点不同意见, 经过笑笑这个中间人的传信沟通,金总裁与鬼箭羽之间达成了一致,很快就安排曲作者根据这些台词作曲儿。 故事与台词都出自鬼箭羽之手,台词中的唱词部分则出自元龙朝才女“念夕”, 也就是笑笑的三姐姐唐舒颜。 鬼箭羽想要保持神秘, 并不肯公开自己的身份,但其好友念夕却将这些都看得很淡,身份公不公开都无所谓。 反正这位才女在十五岁那年就曾出版过一本畅销诗集,许多忠实拥趸都是了解其身份的。 金总裁为了保持戏剧的原汁原味儿, 专门请来舒颜帮自己的戏院挑选演员,舒颜居然欣然应允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一来是真心喜爱这出戏,二来么,也想赚些私房钱。” 在舒颜的把关之下, 这出戏的女主角候选人诞生了三名, 这三位的容貌c身段和唱功都了不得, 一时也难分伯仲。 “不妨请笑笑帮着看看, 她总有不同于常人的角度。”舒颜给金总裁献了个计。 于是乎, 笑笑作为评审就被请进了金氏戏院, 笑笑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仲伦哥这是要霸占暑期档么, 每回开大戏都选在这么热的天儿。” 金仲伦觉得暑期档这个说法很好:“反正你们这些学生是要放暑假的。” 今日舒颜有事情没来,只笑笑和金仲伦在台下看。 舞台上的三位演员,分别演示了一段唱段念白段舞蹈,每个人都有板有眼,看得出是自小练的童子功。 笑笑不由走上前去,望着眼前三位化着舞台浓妆的美人,一下子就认出站在中间的那一位是曾经祝英台的扮演者——金总裁果然还是有沿用老人儿的习惯。 “笑笑觉得哪一位更合适些?”金仲伦问道。 “若论刚才的那几段,都好。”笑笑低头翻了翻剧本,“这本子里的,她们都会演吗?” “都唱熟了,以后也都是要在各个金氏戏院唱的,如今只是想找出一个首演者,指着她一炮打红。” 笑笑翻到剧本的后半部分,发现有一段爆发力很强的哭戏——女主角误认为男主角战死沙场,一个人跑到当年两人定情的地方,绝望呼喊男主的名字。 男主的名字很常见,叫做“少勇”,正因着这份常见亲切,反倒更让人心疼起来。 当笑笑听到第一位候选人用颤抖的歌腔唱出“少勇”这两个字时,不觉暗叹这位演员的功底,但同时又觉得情绪宣泄得不够彻底。 于是,笑笑便喊了暂停:“三位不必完全按照剧本的要求来演,甚至不必按照规定的曲调来唱,如果我们把这个故事真实化,你们要用怎样的方式去呼唤未婚夫的名字呢?” 三人表情各异,但看得出都在思索,然后分别去后台准备。 “笑笑是想让这一部戏区别于梁祝?”金仲伦很快就明白了笑笑的意思。 “想要推陈出新,必须摆脱旧有。”笑笑对于这场戏的表演也没有准确的把握,只是觉得黄手帕这个故事属于直击心灵的类型,需要演员们在台上紧紧抓住观众们的情绪,所以完全靠唱是不够的。 “好。”金仲伦打开折扇,扇了扇。 暑风吹过来,笑笑只觉得热熏熏的:“这种露天的场子用冰不合适,仲伦哥打算以什么方式解暑?” “打算起一个巨大的遮阴棚,然后用上冰。”金仲伦道,“另外,有些戏院是设有湖上戏台的,临着水就会凉爽些。” 笑笑点点头,古代还是会有诸多的局限。 不一会儿,三位演员准备就绪,陆续登场。 这一回,每个人都没有再唱,或许是在后台开小会商量过,也或许每个人都很有心计。 第一位演员是直接呐喊出来的,声音远而嘹亮,一声一声撞进人的心里,直听得人叹出气来。 第二位演员就是之前的祝英台,她虽没有唱,但运用的是一种类似唱的哭腔,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念出了一种悲苦绝望,如果此刻台下有善感的女孩子,一定会被她给唱哭。 而第三位演员,甫一上场就让人大大吃惊——衣裙脏兮兮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的妆也被洗尽,站在舞台上,就是一种无血色的苍白。 她一张口,声音竟然是哑的,那是一种只张口不出声的效果,替她做声音表达的是她的眼睛,双目中有绝望也有不甘,还有一丝至死不信的意思,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眼泪就从眼眶滑落了下来。 但最终,还是在泪眼婆娑中使劲了全身力气,向冥冥中喊出了男主角的名字,那声音是嘶哑的,甚至是撕裂的,到了尾音全都开了岔——让人觉得,这个女人是发出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吼,把自己掏空,日后便同游魂。 金仲伦激动地站起身来,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演员具备如此的张力。 笑笑也站起身来,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不敢相信在元龙朝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这位演员演完后,向台下鞠了个躬,情绪似乎还未完全回转过来。 其他两位演员也都走上台来,像现代选秀节目那样,并排站在舞台上等待pk。 “仲伦哥决定用哪位演员了吗?”笑笑偏头问道——第一次做评委还真不大习惯。 “最后一位的表演打动了我,相信也会打动观众。”金仲伦说着看向笑笑,“莫非笑笑不是这样想的?” 笑笑只是淡淡一笑:“金总这一回是想培养演员还是明星?” “这又有何不同?这些不都是歌人么?” “自然不同,演员是与戏剧相互依存的,明星却是可以脱离戏剧的。”笑笑想起很久以前,金总裁就是这样同自己讲的。 如今的金总裁却似懂非懂:“这究竟有何不同?” “演员在台下是泯于旁人的,明星在台下却比舞台上还要风光。”笑笑说着又补充上一句,“好剧本青黄不接的时候,明星照样可以为你挣钱。” “在笑笑看来,她们三人,谁是演员谁是明星呢?” “首先请她们全都洗尽铅华,穿上日常的衣裙,我想看看她们本来长什么样子。”笑笑说出这句话后,三位演员就纷纷去后台洗脸去了。 笑笑这才说一句:“起码那位祝英台,就不是做明星的性格。” 金仲伦似乎明白了一些,此刻摇着扇子:“愿闻其详。” “从梁祝爆红到如今,已有一年光景,这位演员却一直很低调,以至于我现在都没能记住她的名字,”笑笑轻笑着叹了口气,“做明星,得保持一颗永远想出风头的心才成。” “培养好的演员,有好戏就行。但不知明星该怎样培养?”金仲伦对这个充满了好奇。 “明星是负责美的,戏里那些美貌的角色都可以找他们来演。当然,拍戏只是他们事业中很小的一部分,他们需要游走于各个领域,让人们时时处处看到他们喜爱他们关注他们,到最后迷上他们。”笑笑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反正培养成个万人迷就是了。” 金仲伦笑着摇摇头:“看来我不仅要开戏院,还要开开一个制造明星的地方。” 笑笑对金仲伦的娱乐业敏感很满意:“对,明星可以为很多商家做代言,那些大的广告牌子就可以画上他们的肖像,同时为了增加曝光率,可以为一些杂志封皮或者四季历做模特” “模特儿?”金仲伦揪住这个陌生的字眼。 “反正就是那种,为大众提供形象的人。”笑笑一时也无法准确解释模特的含义,“就像是一种特别的模板式人物。” “明白了,那不妨叫样伎。” “哦” 笑笑也没有想到,只是今日一席短短的谈话,从此元龙朝有了“样伎”,且很快发展成一个专门的行业。——只可惜,这些人虽然受到大众的喜爱,但在古代来说,地位还是低的。 三位演员洗尽铅华,再次走上台来,笑笑很快发现,第一位演员略施薄粉,而另外两位都是素面朝天。 “看来,这里头能出个明星。”金总裁已经基本明白过来了。 笑笑又道:“敬业的演员也可以有很高的知名度,但要减少其戏剧之外的露面和应酬,这些事情不需他们分心,自有人愿意代劳。” 金仲伦点点头,问台上的三位演员:“下一部戏是讲一位乞儿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形象,你们谁愿意试试?自愿,绝不强迫。” 之前那位哑着嗓子的姑娘第一个表示了兴趣,紧接着祝英台也点头愿意演,只那第一位化着淡妆的姑娘微微笑道:“小女子倒很愿意一试,但生怕演不好。” 笑笑微笑道:“虽然那部戏的扮相丑,但金公子会为大家安排一次很重要的亮相,届时会用一辆很大的马车,上面堆满鲜花,主演们穿着艳丽坐在车上,游走在京都的几条主要街道上,这下子,半个京都的人都会看到你们了。” 淡妆者闻言最为惊喜,祝英台也有些向往的神色,只那位演技最好的姑娘表现平淡,甚至还有些羞赧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以这样夸张的方式露面。 笑笑耸耸肩膀:“金总裁心里都有数儿了吧。” 金仲伦却若有所思:“这个花车的主意很好,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戏剧这种形式本身就是夸张的,那么其亮相也不该平平淡淡,最好能让人们看到c记住,并迷上。 万人迷就该是这么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8.豪华包装 “香露大战, 咱们算是大获全胜了吗?”迦南曾这样问过笑笑。 “其实谁也不算输, 朱家由默默无闻变成了人尽皆知,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羽先生走出温家成为了独立调香师, 他的这一步棋也算成功了。”笑笑环视了一番大家, “我们的温氏香露在慢慢做成大品牌,年轻的调香师们也渐渐成长起来,优秀团队的成立指日可待。” 几位调香师被笑笑这样一说,也都充满了干劲儿。 西子也在一旁笑着点点头,第一次没有因为“羽先生”心情黯淡。——她最近总是笑得很甜, 笑笑猜测与那石醉墨脱不了干系。 温西岫的三个徒弟里, 紫述是个操心的命:“咱们六七月份推出的三小系列, 会不会有些太过简单了?毕竟上季度推出的都是重头大戏,此次会不会让客人们感觉失望呢?” “是甜宠系列,不是三小”笑笑觉得这两个字特容易让人看成“小三”, 所以必须要先纠正一把。 所谓的甜宠系列,包括了小甜甜c小清新c小酒窝。——难怪紫述会称其为“三小系列”了。 ——小甜甜就是温西岫曾经调制的那款果仁糖味道的香露; 小清新诞生于几年前,由几位弟子协助师父完成, 至清至凉,亦静亦欢; 最后一款小酒窝,是笑笑最喜欢的,因为其完全是香雪酒的味道, 有着仲夏夜特有的感觉——荔枝c冰雪和酒意都十分突出——小酒窝是出自迦南的灵感, 又经温西岫改良一番, 才渐渐调出这种纯粹的香雪酒之味。 ——这是三款小情小调的香露, 与之前的四佳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我明白,你们是在担心羽先生这回又放大招。”笑笑的表情很是轻松,“如果我猜的不错,他现在应该乱了阵脚,谁也不会想到,咱们手里还有这么多优良的香方。” 尤其是温至翀,他心里最清楚,温西岫远走他乡,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但温家却在这时候推出了许多他闻都没闻过的香露! “我只是在想,他乱了阵脚会怎样呢?”迦南好奇地摸了摸下巴。 月麟道:“他不会再按原计划出牌的。” 这句话让笑笑微微出戏,后来想了想,古人也是打牌的嘛。 “若按照原计划行事,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因为他每走的一步,我们都了如指掌。”月麟微微一笑。 “若是你的话,你怎么做?”迦南凝神望着自己的师兄,“你像他一样狡猾。” “”月麟清了清嗓子,“他应该也有杀手锏的,但未想到这么早就要用上。” 笑笑不由看了看月麟,这个人的想法和自己差不多:“他有没有杀手锏,我们都不必考虑,我们所要做的,是按计划走好自己的路,一旦被他吸引了目光即使打败了他,也是耽误行程的事。” 西子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好自己的路,令我们温氏香露的招牌深入人心,长成香露界的一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 羽先生这回真的要失望了,自己使出全力造出了香露,却找不到对手——人家不和你玩儿了。 “上一季度的四佳人香露,可谓香露界的一次盛宴,顾客们的热情一次一次的被掀上高潮。这样的狂喜总有疲劳的时候,任何人吃过珍馐玉馔之后,都想吃些清粥小菜解解腻的,因此,咱们的小甜宠系列也算是一次审美上的调剂。” 迦南连连点头:“再说,咱们这回有秘密武器呢!也不知这个谷家是哪一家,居然能想出这样绝妙的法子来!” 笑笑并未答腔,暗地里偷笑着,谷家还能是谁家,当然是自己母亲家的“谷”了! 月麟也不禁赞道:“若不是亲眼看见,我都无法相信,那瓶盖居然能按下去喷出雾来!洒得又均匀,又节省了香露!要我说,咱们这回推出的喷雾瓶子,比香露本身的价值还大呢。” 笑笑也欢欣一笑,现代的喷雾瓶子看似简单,自己在古代却让工匠们反反复复研究了将近一年,换了太多材质和工艺,才制造出了最合适的。 虽然无法与现代的喷雾瓶相比,但在古代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但笑笑并不愿意暴露这些,因此这香露瓶子的首造权是用母亲的名字去申报的,同之前的万向脚轮一样。——能低调还是尽量低调一些,何必去出那些无所谓的风头,做人还是多讲些实惠,于人于己都是好的。 紫述又担忧起来:“只可惜这瓶子不是咱们专有的,其他香露铺子都能买到再造权,慢慢的就不稀罕了。” 西子笑着安慰他:“咱们家买到了一年的独享权,别人家一年之后才有权利用喷雾瓶子。这一年里,咱们的品牌就真正立起来了。” 一年时间,是笑笑尽量拉长的一个时间,有些东西一直捂着对自己没好处——就像这喷雾瓶子,人们一旦反应过来就会仿造,前期或许还是可笑的低仿,一旦掌握了要领,技术逐渐纯熟,高仿就会慢慢出来。 从摸索到技术成熟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一年。 这种专利权的官司最不好打,尤其是那些小商小贩小匠人,他们简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连人都逮不住,更不必说对簿公堂了。再者说,就算逮住了,他又能赔给你几个钱儿? 那些大香露铺子自然不敢仿造,但这种喷雾瓶子一旦获得了大众的认可,聪明的顾客们完全可以将自己买到的香露倒进喷雾瓶子里去使用啊! 笑笑也没想到,一年的独享权是如此的昂贵,但偏偏这些大商户愿意砸这些钱,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几倍的利润。 自己本来是按照平常的价位卖给温家的,但人家主动加了码,说买卖公平才让人放心。 因此,温家算是化妆品界使用喷雾瓶子的第一家。 金家则是医药界使用喷雾瓶子的第一家,他们将这种瓶子专门用在了治疗口舌生疮的疾病上,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口腔喷雾。在笑笑的善意提醒下,才决定继续尝试一下治疗外伤的白药喷雾。 总之,温家这一回走的是逍遥自在的路子,也不刻意和谁家比,但又拥有着谁家也比不过的超豪华包装阵容。 且甜宠系列的三只小瓶会在同一天一股脑推出,这也是一种姿态,是懒得和旁人对比的姿态,是唯我独尊c独孤求败的姿态。 “等八月份黄手帕一推出,我们就真正独孤求败了。”笑笑很自信地说。 结果,大家伙都不知道求独孤求败是谁,笑笑少不得又给大家讲了讲独孤求败的故事 上一季度香露的成功,温家上下都十分感谢笑笑,最终还是派人送了重礼过来。 东西很别致,乃是几只大小不一材质不同的壁瓶,里面插着或金或玉或珐琅的各样玫瑰花。 笑笑最终让人把这些壁瓶挂在了西次间,那一面贴着炕的墙壁上,这么一来,还真有些古代闺阁的味道了。 此刻笑笑就半仰在炕上歇着,眼睛被墙壁上一只古铜壁瓶吸引,里面插着的几只深浅不一的金玫瑰,若是以前笑笑一定会觉得俗,如今看来,竟有一种错落层次的美感。 “这些金子的颜色怎么会不同?”笑笑好奇问的。 小笛儿想了想:“应该是金子的纯度不同吧。”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炼金术吗?按说在我国商代就有了青铜合金,后来又有了白铜合金,中国人在提炼组成合金的技术上还是比较高明的。 想到这里,笑笑突然从炕上坐起来,祖父当年负责黄金承采,对于炼金这些也是很熟悉的吧。 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些灵光一现的想法,说不定能用到首饰制造上面,笑笑在兴奋之余,突然又想到了五房,毕竟前几日嫣然莞尔当面求过自己不如这一笔就给他们五房去做吧。 笑笑想了想,就下炕穿鞋,决定去五房转一遭儿。 ——芬芳院植满了鲜花香草,是一个很值得一住的所在——可惜五房却在这么优雅的环境里,把日子过成了一团糟。 笑笑本来想先去嫣然她们的院子,谁知刚进二院就见到了在凉棚下踢毽子的莞尔可掬。 可掬一看到笑笑,就停下了动作:“五姐姐来了!” 莞尔却还在地继续踢着,边踢边跟笑笑打招呼:“五姐姐也来玩儿吧,我这一下子踢了五十几个呢。” “我如今连五个都踢不了。”笑笑并不打算参与这个活动。 可掬已经吩咐着丫头进屋里通报了,自家则走上前来,拉着笑笑的手:“五姐姐是稀客~” “一家子姐妹,什么稀客不稀客的。”笑笑也笑着挽起她的手,由她拉着进了正房。 东次间里,炕桌上摆了一大堆图纸,嫣然正和母亲甄氏挑花样子。 两人见了笑笑,急忙都下了炕,甄氏尤其热情,又是吩咐上好茶,又是吩咐端点心的。 “五婶婶这是要选绣花样子吗?”笑笑被甄氏拉着坐在炕边。 “是首饰样子。”嫣然叹了口气,“倒是请了年轻匠人来画,但没看到很中意的。” 笑笑只扫了扫那些首饰样子,因心中已有想法,此刻便想一吐为快:“你们可想过制造合金?” “那是什么?”嫣然问。 “就是像白铜那样,根据金子的纯度,制造出不同颜色的金子来。”笑笑连比划带说,“不同颜色的金子打造出来的首饰风格也是极不同的。” 甄氏想了想:“这个民间不能私自炼金的吧。” “反正咱们是皇商,只要圣上许可,有了批文咱们就能做啊!”笑笑道。 嫣然一直蹙着眉头:“我见过纯度不同的金子,无外乎就是深深浅浅的,并不是很稀罕啊。” “所以我们需要调试,说不定能配出很漂亮的颜色!”笑笑并没有说出自己心里装着的那个颜色。 嫣然认为不大可行,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甄氏也道:“这金子和银子白铜之类融了合在一起,那就是合金。我的姑娘啊,你可曾想过,这金子融进去了可就很难再拆出来了。” “所以需要先做少量的调试啊。”笑笑感觉跟这家人说话特别费劲。 “这个代价有点儿太大了。”甄氏撇了撇嘴,“首饰样子做的不好看,还能融了重做,可这金子要一旦掺了杂,就不是金子了!再也变不回来了!” 可掬在一旁咬了咬嘴唇,最终也发了言:“咱们可以把这个主意跟祖父说说,也许可行呢?说不定就像历史上的青铜白铜那样,咱们也能制造出一种不可或缺的金子呢!” 甄氏却完全没有动心:“这事儿可不能跟你们祖父讲,老爷子一向抠一向谨慎,这种配金子的风险生意,他才不会同意!反过来还会骂咱们败家!” 笑笑便懒得同她们再费口舌,只说一句:“五婶婶,你们不同我五叔再商量商量了?” “唉”甄氏叹气,“你五叔最近脾气不好,听了这样的话,不定要怎么骂人呢。” 笑笑便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整了整裙子:“那我就去同祖父说了,这件事如果成了,利润就全是三房的。” “五姐姐”嫣然有些动摇,但看了看母亲的眼神,又作罢了。 设计出怎样天马行空的首饰都无所谓,但配金子这件事儿,就跟白日说梦话似的。 自己配金子?自己炼金子?也不知五姐姐怎么想出来的?!这也太离谱了! 甄氏笑着拍了拍笑笑的肩膀:“这件事儿,我们五房就不出头了你们房头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老爷子或许还可原谅,我们五房如今就是老家儿的眼中钉,还是谨慎些的好啊。” “那你们就谨慎着吧,别怪我当初没想着你们。”笑笑有些不爽,真后悔自己来这一遭儿。 茶也没喝,点心也没吃,就出了屋子。 莞尔还在院子里踢毽子:“八十八,八十九,九十!五姐姐快看快看!我快踢到一百了!” 笑笑哭笑不得:“你慢慢儿踢着吧,我先去了。” 回过头去,见嫣然立在廊下望着自己,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笑笑回过头去,径直去了。 一路上就开始吩咐小笛儿:“回去了给我准备一些金粉c银粉和铜粉,还有容粉用的漆,再准备一个小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9.玫瑰合金 就后世来讲, 最成功的一款合金大约就是玫瑰金了,其柔和的色泽和浪漫的气质, 深受着各个年龄段的女子欢迎。 古今大同,相信元龙朝的女生们也不会拒绝这一抹令人难忘的玫瑰色。 玫瑰金是由黄金c铜和银组成的合金,笑笑曾经在某张宣传页上看到过玫瑰金各项成分的比例表,可惜当时没有留心记,只记得黄金的比例是75, 银子的成分最少, 大概只有2~4, 剩下的就是铜了。 笑笑将这些金属粉调配出了多种“疑似玫瑰金”的颜色,最终选出了一种最接近的, 蘸上清漆,点一抹画在了纸上,为了形成颜色对比, 旁边又画上单纯的金色c银色和铜色。 炼金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笑笑不懂,也不需要太懂, 这些该是祖父考虑的问题。 其实, 五房担心的那些事也并非没有道理, 制造合金是一件大事, 在这个家里, 先得通过权威家长老太爷那一关, 然后还得向朝廷逐级上报, 最后说不定要由我朝的最权威家长皇上来拍板决定。 但想透了又没什么复杂的, 只要做好了比例记录,一点一点调试好了,再去进行试炼,总不会造成太多浪费。 上报朝廷这件事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老太爷本就承担了首饰造办这一块,再加上之前承采黄金的底子,提出制造合金最多算是创新,最低也算是尽职。——不过制造个玫瑰金,能有什么野心可谈。 大方向已经明确了,此事可行。 笑笑眼下要做的,就是去说动家里的这位决裁者——祖父唐老爷子。 小笛儿在一旁看着姑娘的样子就有些捉急,以他们祖孙俩的关系,笑笑和老爷子在田间地头应该就把这生意谈成了——姑娘的想法一向新鲜又靠谱,再说老爷子也很疼爱这个孙女儿。 “把自己的想法推行,然后变成钱,这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笑笑回答了小笛儿内心的问题。 “可是,这明明是唐家自己的生意,姑娘又何苦烦心呢,若真有想不通的,大可以和老爷子商量啊。”小笛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这件事情上,祖父给了大家同等的机会,五个房头,每一房都有开发新产品的自由,”笑笑像是在对小笛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每一房都有了自己的点子,那么这件事情就是一种变相的竞争。” “但姑娘还想着去帮五房” “那还真是出于人情,既然对方没领这个情,我就更得专心做好这件事情,好叫她们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小笛儿渐渐明白了,姑娘把这件事当成个大事正事来做,除了对家族事业表示足够的尊重和重视之外,也是为了堵住五房的嘴。 想起五太太曾经说过的话——三房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老爷子或许还可原谅,五房如今就是老家儿的眼中钉,还是谨慎些的好。 姑娘这回如果简单轻松得到了老太爷的认可,五房更会觉得老家儿偏向三房了。 所以姑娘这回要做足了功课,让其他房头口服心服才行。 小笛儿的目光落在姑娘刚写下的“可行性计划书”几个字上,嘴角泛起微笑来。 姑娘后面的话,却又让小笛儿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生意就是生意,一旦决定着手去做,就要抛开一切偏见和侥幸。”笑笑的这句话被小笛儿后来记在了本子上。 笑笑很乐意在合适的机会给下属上一课:“首饰造办的生意,听上去是一块肥肉:有宫廷背景做靠山,所用的人也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好像怎么经营都不会输。” 小笛儿点点头,所以商贾们才会挤破头去做皇商呀。 “任何利益的背后都有凶险,利益越大,凶险就越大。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世上没有谁能轻轻松松赚大钱的。 “皇家给了我们保障,但同样也形成了巨大的屏障,让我们无法放开手脚去开拓市场,受众大约也会很窄,这些商品更适合王公贵族去使用。 “家族企业更是充满了天然的掣肘,人情世故放在外场,有助于对外打开局面,但放在企业内部,只会变成无形的枷锁,令很多事务无法正常开展。 “五房的态度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仿佛认定了祖父会有偏见,认定了祖父不会采纳她们的建议——在她们看来,讨祖父祖母的欢心,或许比做生意本身还要重要。 “因此,在家族企业之中,我所做的每一步都要按照企业规矩来,一切凭实力说话,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我希望从我开始,我们唐家的内部经营能够形成固定模式,既然各房戚戚,那不妨把所有问题都摆在明面上,一旦有了好的想法,就做一份详尽的可行性报告,开会进行介绍演讲,试图打动每一个人。 “要让大家知道,每一个意见的通过,是要通过重重标准来考核的,是要给家族带来安全财富的,并不是给老家儿捶捶背就能加分的。” 笑笑一激动,话就多了。 产品开发c内部管理c市场开拓,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是同等重要的,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笑笑本不想参与首饰铺子的经营,也不眼馋那一份利益。皇商的种种限制,让笑笑提不起兴趣——但玫瑰金总是好的,能给元龙朝带来这种美丽的金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而炼金这件事,也只能皇商来做。 那就去做吧。 “在我彻底做出这份报告书之前,每天都派人给老太爷的房里送玫瑰,颜色随意搭配,但里面必须要有玫瑰红的颜色。”笑笑望着又有些疑惑的小笛儿,“我这不算讨好老爷子,而是把我的上司等同于客户,打动他就相当于打动客户。” “姑娘是打算让老太爷提前领略一下玫瑰色的美丽么?”小笛儿一直跟着笑笑动脑子。 笑笑冲小笛儿伸出个大拇指。 “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不妨在送花之余,再搭配上一本《悦己》?”小笛儿献计。 笑笑闻言,眼睛不由弯起来:“好主意,也让他老人家了解一下咱们京都时尚界的审美~” 玫瑰色是每一期《悦己》不可或缺的色彩。 几个月后,玫瑰金隆重上市,从宫廷到民间,从京都到各地,从港口到海外,这款玫瑰色的金子,成了最最炙手可热的首饰原料。 合金的钱自然要归朝廷,唐家这回算是给朝廷创了汇。但玫瑰合金同样带动了玫瑰金首饰的大卖,唐家的首饰铺子里就摆满了“皇后娘娘同款”c“贵妃娘娘同款”这一类吸引贵妇人目光的新款首饰——因为价格奇高,所面对的顾客也只能是贵妇人。 唐家每卖出一件玫瑰金的首饰,三房就能从中抽得利润——当那些利润银子送到三房手中的时候,不止是珊娘,连唐起帆都被这个巨额数字吓了一跳。 钱是女儿挣的,就都给女儿吧,也不必给她攒着做嫁妆,她又不乱花。——起帆一文钱没剩,全给了笑笑。 笑笑终于如愿买到了一个京郊大园子,从此以后,惊鸿相馆再也不用和杂志社挤着了。 这些自然是后话,以后慢慢再讲。 只说如今,自从老太爷同意了提炼玫瑰合金,唐家其他房头的某些人就开始眼红了,情绪最强烈的自然是五房——甄氏不仅眼睛急红了,肠子也悔青了,这事儿还不敢跟别人露,怕传到五爷耳朵里。 “她也是狠,话也没说清楚,就急着让咱们拍板!”甄氏只有觑着五爷不在的时候,才敢跟嫣然念叨两句——究竟还是不甘心。 “咱们胆子小没魄力,怨不得别人。”嫣然倒是看得很清。 甄氏啐了一口:“她要是先给咱们看那个什么可行性计划,我眼都不眨就会同意!可见她是心里藏着事儿,想着单干挣大钱!” 嫣然忍不住一阵冷笑:“把可行性计划拿来给咱们看?再问问咱们同不同意?娘可真能异想天开,怎么不干脆让她把挣来的利润分给咱们一半儿?这样岂不更省事儿!” 甄氏翻了翻白眼儿,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看她干什么事儿都能干成,咱们跟着她走总没错,以后她再有什么主意,咱们二话不说跟着就是了。” 嫣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娘还指望着人家给咱们出主意呢?快别做大梦了!” 说完了这话,母女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沉默了半晌,嫣然才又说道:“我五姐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甚至可以说是生意神童,我就算了吧动动小心眼还成,干不成什么大事,依我说,还是嫁人来得实惠。” 甄氏也深觉有理:“老太爷这回接了首饰造办,许多生意上的老伙伴儿都要来与他庆贺,据老太太说,要在咱们家开个宴呢,请的人虽少,但都是老熟人,家里有为的年轻人也会一并前来,”甄氏说着压低了声音,“咱们家虽然没有办花宴的传统,但老太太这回是借着由头给你们相看呢” 嫣然刚听说这个信儿,此时眼睛亮亮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宴会要什么时候办?” “今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有意漏了两句,日子就定在观莲节前,说是会有不少商界的青年才俊前来呢!” 嫣然听见这话,就像被注入了一口真气似的,整个人瞬间元气满满:“太好了!这回没人跟我抢了!二姐姐已经定下了翁家,三姐姐一向冷着,又是个庶女,四姐姐么,肯定是卯足了精神跟五姐姐争金仲伦!五姐姐就是个不会动心的钱串子!再说了,反正她有金仲伦了,也没什么心可动了!”嫣然提起金仲伦,也忍不住有些酸,自己虽然对金仲伦没什么意思,但对方的家底儿太让人眼馋了,简直一嫁过去就什么都有了。 “你别学她们,要找就找个实惠的!那些花架子都没用,你爹年轻时长得还俊呢,顶个屁用!”甄氏提起自己的丈夫,气就不打一处来。 嫣然也直接点头:“嗯!我都想好了,要找就找个踏实稳重的,有一定的家底儿,肯听长辈的话,肯规规矩矩地守业!” 甄氏望着自己的女儿,不觉感慨,同龄的女孩子还羡慕风花雪月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已经提前成熟了——唉,生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早早就看透了一切。 “好孩子,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甄氏忍不住将女儿揽在怀里,“到时候就踏踏实实地相夫教子,娘家的事儿你不要管,你爹是个无底洞,管了他一次,他就能一辈子缠上你!” 嫣然靠在母亲的肩头,咬了咬嘴唇,有些想哭。 “还有个事儿,千万要记得。”甄氏语重心长,“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有儿子。能有自己的更好,若是天不遂人愿,就得想办法让别人替你生。” 嫣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不觉直起身子,望着母亲的眼睛。 甄氏抓着女儿纤细的手腕,摩挲着:“你也大了,有些事儿为娘得早些教你,省得日后后悔,就像为娘今日这样莺啭和鹂声都是好的,模样标志,又同你一起长大,到时候就把她们扶起来,那些哥儿落了地就是你的。” 嫣然不愿意听这些,但越是拒绝,这些话就越是深深地印进心里,抹也抹不去。 甄氏轻轻一叹:“说是找个老实持重的可男人,哪有真老实的?实傻子还会发花痴呢,更何况有家底有资财的!” 嫣然不禁黯然,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年华,却觉得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0.天生敬业 唐起帆五月底就离开了京都, 要去山东谈两笔重要的生意。 方夫人恰恰在这个时候来京都,索性又住进了竹里馆,笑笑对于方伯母的到来很是开心, 这位长辈有着恰到好处的亲切, 不那么高高地端着, 也不会掏心扒肺想要窥视晚辈们的隐私。 这世间, 无论哪个年龄段都需要情商。 从幼年到老年,总有令人生厌的和受人欢迎的——尤其在中国这块地方, 从古到今,从来都是情商比智商更重要。 恰恰方夫人又喜欢小孩子,整日陪着珊娘一起逗弄孩子, 连珊娘都被方夫人的热情所感染,甚至渐渐有了几分活泼主妇的样子。 笑笑也不再担心母亲寂寞了。 到了六月初一,珊娘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面。 早膳也比往日丰富许多, 笑笑在方伯母的哄说下,吃完了一碗面,还加了个鸡蛋。 在元龙朝, 并不讲究晚辈们隆重庆祝生辰, 笑笑也只得了老太太赏下来的四季衣裳和一套头面。 “去年咱们一家三口还去星纹湖游船来着, 今年三郎不在,我这里也脱不开身陪着笑笑, ”珊娘觉得有些委屈女儿, 但又知道笑笑一向不喜欢在家里吃席, 一时间也不知这生辰该怎样过了。 笑笑正在逗弄床上的两个肉团子:“娘, 今年咱们不是一家三口啦,是一家五口!” 方夫人闻言一乐:“孩子们大了,自有她们玩得来的朋友,也有她们愿意去的地方,要我说,笑笑愿意去哪玩儿就玩儿去,愿意去哪儿吃就吃去,这才是过得一个好生日呢!”方夫人帮其中一个肉团子翻了翻身,“哥儿不能再胖了,看这胳膊腿儿快被汗淹了。” 笑笑一高兴,不觉上前抱了抱方伯母:“还是我亲亲的伯母最了解我~” 珊娘笑道:“你打算和你那群朋友去哪儿玩儿?” 笑笑一时也没有主意,关于生日这件事,还是昨晚上突然收到爹派人捎来的礼物,才突然想起来的:“我也没主意,明日前晌要上学,晌午还得去温家香铺瞧瞧,毕竟今日要发布新香露。我们几个要聚,也就是后晌了。” “你爹去年送了一艘小画舫给你,你却一次也没用过呢。”珊娘笑着提醒自己的女儿。 “嗬,起帆还真是疼笑笑呢,出手可真大!”方夫人一阵笑。 关于那一艘名曰“七八个星”的琉璃顶小画舫,笑笑几乎都淡忘了 说起来,自己也是拥有私家游艇的人呢。 “好!我就请朋友们坐画舫去游湖!”笑笑一阵兴奋。 “后晌正是最热的时候,你们可以晚一些游湖,今日不拘着你。”珊娘对女儿一直保有最大的信任,“今日是解除宵禁的第一日,夜市会一直摆个通宵,游人们也定然要欢腾达旦的。” 笑笑点点头:“记得去年六月初一就有好多放烟花的,星纹湖的各个岛上也都是游人,记得我和西子还去饮了香雪酒。” “今日你们还可以去饮香雪酒~”珊娘说得这句,又补充一句:“只是今日不比中秋元夕,子时之前还是要回家来,姑娘家总不好彻夜不归。” 笑笑已经很开心了,跑过来搂住母亲的脖子:“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娘了~” 方夫人还不忘叮嘱珊娘:“多跟着些人,虽说如今世道太平”话还未说完,就被笑笑扑了上来:“方伯母是天下最好的伯母了~” 到了学里,笑笑还未邀请大家,就发觉西子一直挂着甜甜的笑。 “你怎么那么高兴?是因为三小系列今日发布?”笑笑扭头问她。 大美人西子居然笑出了一脸得瑟:“没啊,没那么高兴啊~” “那就是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笑笑自我膨胀地微微一笑。 “啊?!今天是你生辰啊!”西子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急忙喊来瑞彩,“瑛园今日是寿星!” 笑笑:“那你要做这样的反应,我也只能猜测今日是你和他认识一周年。” 可不是么,西子和那个石先生不就是去年自己生日上认识的吗?就在星纹湖银杏岛上,还一块喝了香雪酒吃了雪藕调冰。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呢。”西子笑道,脸色却微微一红,“我听着你的话呢,与他见面并不多,还什么认识一周年的两个人认识,难道还要过个周岁生日么?偏偏你这么多古怪道理。” 怎么就古怪了?周年庆挺重要的,你们元龙朝人老土不懂罢了。 瑞彩也乐呵呵地凑了过来:“我早就记得这个日子呢,礼物都给瑛园备好了~” “还是瑞彩想着我~”笑笑向瑞彩身上一靠,白眼一瞥西子,“偏你没良心~看在你是美人的面子上,我就不同你多计较了” 西子冲着笑笑就是一阵胳支。 几个人笑闹了一阵,瑞彩才道:“只可惜缺了芙蓉。” 说起澹台芙蓉,这些日子还真发生了些故事。 我军大捷,将士凯旋。宁公子一回京就同芙蓉通了信,说是回来做足准备,就向澹台家提亲的。 这件事真是个重磅炸’弹,想不到宁公子还真是说到做到,芙蓉还没来及消化这件事,信就被狡猾的父母发现了 如今的结果是,芙蓉差不多被软禁在家里,学都不让上了。 澹台家的老太太也不好直接做主,便以儿媳妇的身份去求了澹台老祖太爷——没错儿,芙蓉的曾祖父还健康在世,除了脑筋糊涂之外,基本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于是,老祖太爷说话了:“都别闹了!先看看那孩子再说!先看看为人如何,再看看家底儿!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这孩子有十万银子的家底儿,三间立得住的铺子,就能嫁!说起来咱们家秀兰也不小了,还又懒又馋的”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又糊涂了,这位澹台秀兰是芙蓉的姑祖母 大家起初也没把老祖太爷的话当回事儿,但这位老人家一天要念叨八回——“只要有十万两银子的家底儿和三间铺子,就嫁!” 说着说着就成了真的,还拿出了老祖太爷作为封建家长的绝对权威,连澹台老太太都敢打。 澹台芙蓉的父亲直接被他爷爷打了几下子屁股,没招了,只能欲哭无泪:您老人家还以为这是五十年前呢?咱们这样的大商贾,只要对方有十万两就嫁女儿? 结果,老祖太爷闹得把族人都给惊动了,这件事情居然还就成了板上钉钉。 如今,“三间立得住的铺子”成了澹台老爷的救命稻草:怎么算立得住?得有无限商机才能算立得住!就拿这一点,老子我就能要挟死那个姓宁的小子! 别管长辈们怎么闹,反正芙蓉是被软禁起来了——用澹台太太的话来说,以这丫头的狗脾气,一出了门就敢跟那个姓宁的泥腿子兵跑了! ——“唉,感觉少了一个芙蓉,就像少了三十几个人似的。”西子叹了口气。 瑞彩扑哧一下:“人家都说一个女子三台戏,一个芙蓉有三十台戏。” 霓节:“瑛园把她请出来吧。” “约她出来给我过生辰?我一个小姑娘家家,哪有这么大的面子?”笑笑抓了抓脑袋。 霓节:“你就说,生辰宴会上还有金二金三c温三温四c白四白五c路五路六c蒙七蒙八,还有沈一沈二沈三,外加一个唐岛主她父母就肯放人了。” 笑笑一脸敬佩地望着霓节:真不愧是畅销武侠小说作家啊,简直一招克敌,招招毙命! 瑞彩:“你真要请这么多人?瑛园?” 笑笑想了想:“都请也请不来啊,大多数我都不认识唐岛主可以来,温三可以来,金二算了吧,我又怕那些杂志乱写。”说着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霓节:“你还真能编啊,居然编出了那么多人五人六的阔公子。” “怎么是编的?明明都是真的!”瑞彩和西子一脸大惊小怪。 “难道这些钻石王老五都开始有江湖排位了?” “天啊瑛园,你真的是我元龙朝的商界少女吗?!这么重要的江湖排位你都不知道啊~”两个好友大惊小怪的夸张望着笑笑。 只剩霓节在一旁欲笑不笑。 总之,这一招还真管用,澹台大小姐终于被请出来了,澹台太太还亲自把女儿送出来,笑眯眯的:“跟同学们好好玩儿啊~”说着又拍一拍笑笑的肩头:“芙蓉这群同学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瑛园了,又懂事又有主意!” 澹台芙蓉开始还拘谨着,等拐出了家里这条巷子,就开始拉着唐笑笑撒丫子狂奔。 “你跑个什么?又没人追!”笑笑被她拉着边跑边问。 “得赶紧去通知宁公子!” “你别啊,你这要是和他私奔了,我可怎么收场啊~”笑笑欲哭无泪地继续被拉着狂奔——两辈子都没办过这么复杂的生日party。 澹台芙蓉终于停了下来:“我才不私奔,我要嫁就嫁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说着迅速从身上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字条,塞进了小笛儿的手里,“麻烦你的丫头替我送个信儿,我怕家里人盯着梅香。” 小笛儿看了看自家姑娘,急忙点点头:“澹台姑娘尽管吩咐奴婢!” 澹台芙蓉这才悄悄说出个地址,让小笛儿把信送往此处即可。 笑笑轻轻问芙蓉:“你若不打算跟他走,又偏偏将其约出来,只是要叙一叙相思之情?” “你这么大个姑娘了,说这些话也不脸红~”芙蓉拍着笑笑的肩膀,“我是想趁着你在,让你帮我们个大忙!” “帮什么忙?”笑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帮助其私奔,自己还能帮什么忙? “帮他弄三件立得住的铺子!” “这个他有多少资金?打算做哪几行?打算多久开起来?预期收益是多少? ”笑笑虽然觉得有些痴人说梦,但还是立刻进入了商业分析师的角色——没办法,天生敬业。 “我不知道,这你得问他。”芙蓉直接把难题抛给了自己的好姐妹,“我父母肯定会派人全程盯着我,到时我势必不能同其见面,所以这件事儿就全权拜托给你了,你和他在另一处见面,好好教教他。” 我和宁公子单独见面?笑笑疑惑地望着芙蓉,恰碰上对方的希冀目光,笑笑从来没见过澹台芙蓉这样的眼神。 以往的芙蓉,眼神有时率真c有时慧黠c甚至有时会掺杂一丝丝心机与刻薄,但如今这样恳切又充满希冀的目光,笑笑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认定了这个人吗?”笑笑问。 “今晚你再帮我看一看,你觉得好,我就最后认定了他。” “我?!”笑笑从来没被这样委以重任过,“我?!” “唐瑛园,我信你看人的眼光。” 澹台芙蓉就是有这么一份潇洒,对于自己信任的人,可以全抛全放,将自己整个人摔向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1.生日派对 等到暑气渐消的时候,大家才来到了星纹湖。 唐爸爸赠送的“七八个星”还是有些小了, 几个女孩子刚刚够用, 若是再加上男子们, 就不够从容了。 还好有唐岛主~ ——“笑笑来决定,咱们是用花晨月夕c浮生岛c小蜻蜓,还是古泽蛊乐?”唐岛主对寿星妹妹还是很慷慨的。 笑笑正思索着,一旁的澹台芙蓉就欢呼出声来:“浮生岛!必须是浮生岛!” 由于澹台姑娘一人能顶三十台戏, 在其欢呼而产生的巨大回声中,一行人上了神奇的画舫“浮生岛”。 因为只有八人,故而这座岛式画舫显得更加扩大无朋。 笑笑只请来了最为信任的朋友:当年大王庄除了幼清之外的的五位室友, 剩下的就是唐立寰与温西巅了。 几个朋友之间也都熟悉,因此便免了那些客套寒暄, 这也是笑笑最为喜闻乐见的相处方式——大家想说什么都行, 想什么都不说也行,热闹的时候没人嫌聒噪,沉默的时候也没人觉得尴尬, 这就是自己人的好处。 “每次来这个岛,我都忍不住惊艳一把!”澹台芙蓉望着岛上熟悉的雕梁画栋,情不自禁地大声感慨着, “哎呀——也不知以后谁命好,能嫁给唐岛主!” 一句话说得大伙都乐了。 唯有唐立寰一本正经道:“给你们几个算算命吧, 看谁命好。” 澹台芙蓉抚了抚心口, 往笑笑身上一倒, 轻声道:“哎呀, 我都后悔答应宁公子了。” 笑笑却偷眼看了看瑞彩——瑞彩今日穿了鸭蛋青的纱裙,乌黑柔顺的头发用一只紫玉发箍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瑞彩一直信奉笑笑的穿衣经,因此更是把鸭蛋青看作最适宜自己的色彩,因此,每到重视的场合总会穿鸭蛋青。 笑笑便有意问道:“你们有谁还在坚持射箭?” “自从去年差点儿射中幼清,我就再也不敢进射箭场了。”澹台芙蓉无奈道——再说家里也不让去,用母亲的话说:姓宁的就是个会射箭的泥腿子兵! 其他朋友里,西子自然是不射箭的。 温西巅这人一向神秘,说他是个隐藏的射箭高手笑笑也信,此时花匠大叔一指唐立寰:“他一向风雨无阻,去射箭场还带很多好吃的。” 唐立寰:“那是粮草。” 连霓节也对唐立寰表示佩服:“天一热我就不去了。”说着一指瑞彩,“瑞彩坚持得也不错。” 瑞彩笑了笑,眼睛望向无波的湖面:“你们看,那边有一只紫色的小画舫!非常漂亮。” 大家放眼望去,果然是一只涂着紫漆的画舫,周围垂下淡紫色的纱帘,此刻就已经亮了灯,那琉璃灯罩也是紫色,令整条画舫十分梦幻。 唐立寰拍了拍巴掌,整座浮生岛也渐渐亮起来,所不同的是,岛上用的是传统角灯,琥珀色的灯光更有些浮生若梦的感觉。 “那紫船是谁家的?”澹台芙蓉忍不住好奇问道。 唐立寰一时想不起来,便问伙计叶蜡。 叶蜡笑着回道:“是香印秋家的,他们家的两艘画舫都停泊在咱们码头。” “秋家,”唐立寰想了想,“只知道‘秋千索’是他们家买的,这条紫的小家伙,也是咱们家出的?” “正是,”叶蜡道,“因其圆卧可爱,当初爷给起的名儿是胭脂盒,后来才被现任主人改成了紫玉弓,据说这画舫是秋家专给姑娘们买的。” 秋家的姑娘们?据笑笑所知,秋家只有两个姑娘,大姑娘就是如今宫里的秋丽嫔,二姑娘就是秋紫苏了。 也就是说,如今这艘紫色画舫里的人是秋紫苏。 笑笑看了看唐立寰,并未从其脸上看出什么特殊表情——这件事也真是怪,秋紫苏对唐立寰的意思那么明显,但却仅止于单相思c偷窥c甚至跟踪。——唐立寰至今都不知怎么回事儿,真尴尬。 连画舫的名字都叫了紫玉弓,这跟唐立寰爱好射箭有关系么?笑笑都开始不厚道地想入非非了。 瑞彩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毕竟与笑笑是好友,对当初秋紫苏的那些行为也有所耳闻。 瑞彩坦然向唐立寰道:“这个秋家的姑娘就是秋紫苏。” 唐立寰这才恍然大悟:“是咱们经常在射箭场见到的那位?总爱穿男装的。” “嗯。”瑞彩点点头。 “也是巧了,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她。”唐立寰一笑,并不多想。 瑞彩只笑不语,但表情多了些许沉重。 笑笑正暗忖着今日的生日会怎么能这样复杂,便被芙蓉悄悄拉了过来:“一会儿你和他见面,只怕没有地方,不如借你的小画舫一用。” “我和谁见面?”笑笑一时有些短路。 “和宁公子啊!咱不是说好了吗?”澹台芙蓉急得直掰笑笑的手指头。 笑笑打了她一下子,揉着自己的手指:“我那小画舫是透明的,你就不怕你家人发现了宁公子?” “把灯熄了不就得了。”澹台芙蓉答得果断。 “就是我和他黑灯瞎火的在小画舫上,”笑笑摸了摸下巴,双目楚楚可怜,“从今天起,我就是十四岁少女了,是不是得懂得避嫌了?” 在古人看来,丫鬟只是作为陪同,两人约会是不用把丫鬟算在内的。 澹台芙蓉扑哧笑起来:“那你再选个人陪你去!” 笑笑看了看似有心事的瑞彩,不便于选她,万一她这一离开,秋紫苏趁虚而入就不好了。 笑笑又看了看似有心事的西子,毕竟今日是她和石醉墨的一周年,也不好选她了。 剩下的就只有霓节,笑笑走过去,悄悄将要和宁公子会面的事同霓节讲了,霓节道:“你是想找个见证人?” 笑笑对这一回答猝不及防:“嗯是吧,我并不了解他。” “好,我陪你去,你们两个聊,我只听着。”霓节道。 直到今日,笑笑才突然发觉,霓节才是这几个女孩子里最聪明的。 自己只想着帮芙蓉,却从未想过和宁公子的谈话需要有个见证人——毕竟是三间铺子,若是出主意出到点子上,那就能抵万金。 霓节道:“唐瑛园,你认真思考出的建议都能挣钱,哪怕是很小的点子。这次你能帮芙蓉,实在有情有义。” 笑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自己突然被霓节说的好伟大:“毕竟是芙蓉的终身大事,能帮一把是一把再说,我也不敢打包票能赚钱,宁公子是个敞亮人,估计赔了钱也不会算到我头上” 霓节被笑笑给说笑了,望着端着美食川流不息的伙计们:“今日可饱了口福。” “在我二哥哥这儿,总能吃上最好的。”这一点笑笑绝对有把握。 几人循着香味就坐上了桌,笑笑往桌上一看,不觉惊呼:“二哥哥,你这是要摆一个糖醋宴吗?!” 桌子上的竟大多是糖醋美食:糖醋鱼c糖醋里脊c糖醋桂花肉c糖醋小排c糖醋丸子c糖醋藕片c糖醋茄子c糖醋虾仁,糖醋面筋 “寿星爱吃糖醋味儿。”唐立寰一笑。 “不止是寿星,我们几个都爱吃糖醋味儿的美食呢!”澹台芙蓉开心极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朋友,再次确认了一下,“可不是么,西子瑞彩助学,都爱吃糖醋!唐岛主真的是太有心了~” 温西巅已经拿起筷子了:“要不我给你们几个算算命,看你们谁的命最好。” 一句话又让人想起方才芙蓉说过的“命好的人会嫁给唐岛主”,大家不由都笑起来。 澹台芙蓉却最是认真,主动坐在了温西巅的身旁:“温三哥会算命吗?” “年少时看过一些许负之术的书籍。” 芙蓉扭头向西子道:“原来你三哥哥会相面啊?” 西子耸耸肩:“那些算命的都说我命不好,只他说我命好,也不知到底会不会相面。” 芙蓉凑到温西巅面前:“三哥你给我看看呗?我的命怎样?要是嫁给个小贩子什么的,能把日子过起来吗?” 温西巅失声一笑:“你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且不必经历什么波折。” 芙蓉一撇嘴:“可见你算的不准,我正经历着波折呢。” 温西巅一笑:“会好的。” 芙蓉给温西巅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借你的吉言~” 大家都是简单快乐的人,一吃到美味的东西就觉得心满意足,笑笑更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明明说是我做东,谁知道二哥哥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又是大画舫又是美食的~” 唐立寰边吃边道:“不能白吃,回头给我个食方。” “什么食方?” “什么都成啊,就像之前的马铃薯美食,或者是自助餐那样的点子,都成。”唐立寰对笑笑的建议向来是全盘欢迎。 “嗯”笑笑自己是不打算开饭馆了,但很愿意把唐家的美食发扬光大,于是便道:“我真有个好东西给你,保证其受欢迎程度不亚于糖醋。” 说得一桌人都好奇起来:“那是什么?” “鱼香。” “是鱼吗?”瑞彩问。 “不是,鱼香就像糖醋一样,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笑笑神秘一笑。 唐立寰一高兴,就开始招呼伙计:“再加两个硬菜!” 众人端起酒盅来,今日饮的是香雪酒,这也是笑笑最喜欢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夜湖上突然变得金光闪闪,原来是有人放起了烟花。 这烟花新颖好看,是一缕一缕的金丝,飘散在远处的天边,密集的地方就如同一张金色的细网,凭空给这个夜晚罩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纱。 “真好看,从未见过这样的烟花!”瑞彩纳罕。 众人也纷纷稀罕,西子微笑着道:“这烟花如同星痕,真是衬了整个星纹湖呢。” 澹台芙蓉若有所思:“我儿时随母亲入过王府,当时恰是元夕之夜,王府里放的就是这样的烟花,据说是宫廷里才有的。” “今日宵禁,说不定是皇上想要与百姓同乐。”温西巅一笑,眼睛被烟花映成了金眸。 就在众人赏烟花之际,澹台芙蓉突然想起来:“对了瑛园,我与他约的就是此时!烟花初放,云桥相见。” 笑笑擦了擦嘴:“烟花初放,云桥相见,听着还挺浪漫~好,我们这就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2.三间铺子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谷珊娘浅笑道:“粗茶一盏,聊以解渴。”用开水慢慢烫着茶洗中的杯子们,一时不知道该取哪几盏。 方夫人问道:“方才那几个小姑娘呢?” “她们也不认识方夫人, 就没跟来。”丁璐道。 丁瑾忙道:“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小门小户的, 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丁瑾拿出那个编好的桃花花环:“唐家妹妹正好穿着桃色衣裳, 这花环便送给妹妹吧。” 笑笑握着光润的巧云茶杯,淡淡道:“男子送的东西, 笑笑实在不敢接受。” “这里有长辈,有平辈, 还有这些个仆妇, 又不算私受,不过是踏春偶得罢了, 妹妹何必有恁多思虑。”丁瑾永远振振有词。 笑笑再推却也不好看, 便道:“那便谢过丁公子了,染碧,接了公子的花环,好生收起来。”笑笑并不想亲手去接他的任何东西。 笑笑没有看丁瑾, 把目光投向曹采薇,见其脸上仍旧挂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丁璐挨着方夫人坐, 直说:“方伯母, 你们饮的什么好茶?” 方夫人道:“这要看主家的意思, 招待什么便饮什么。” 谷珊娘淡笑着:“我们饮的茶怕是你们年轻人喝不惯, 笑笑, 把你的那些好东西拿给大家尝尝。”看来经过琢磨,母亲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人的茶杯给这些人用。 笑笑叫来描红,耳语一番,道:“去做准备吧。” 描红应声去了。 曹采薇看了看桌上供着的白碧桃,道:“因有梨花比着,这白桃花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但今日养在这紫定窑的花瓶里,却格外高雅。” 笑笑道:“不过一只粗瓷土定瓶罢了,难得入了姑娘的眼。” “学画重艺,免不了比旁人多了一份赏美之心。”原来她也是个绘画爱好者。 方夫人闻言笑道:“采薇和笑笑倒是可以谈谈书画,论起来都是学画的出身。” 曹采薇笑着看了看笑笑:“采薇不才,学画不过八载,师从赵州袁先生。不知唐姑娘的师父是” 不过八载,你今年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 丁璐在一旁道:“袁先生是赵州最有名的书画大家呢!” 笑笑不卑不亢道:“我自小跟从外祖父学画,实在不才,画龄痴长曹姐姐二载。” “十年?你已学画十年?!”丁璐第一个不相信,“你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罢!” 曹采薇也忍不住笑了:“唐姑娘风趣可爱,咱们小时候哪个没有捉笔涂鸦过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只有谷珊娘神色如常地帮方夫人添茶。 若是平常,众人笑一笑也就得了,唐笑笑不会计较这些。但今日,既然已经说到师从外祖父,便不能作罢,不然是给他老人家抹黑。 笑笑道:“我不足三岁时,外公便教我握笔,小小孩童,正是贪玩年纪,但外公却从不失耐性,一笔一划地教起。外公从不因我是女娃娃,便娇惯纵容。每日清晨临帖,黄昏习画,寒暑不辍,直至今日。记得五岁时,已能够和外公外出写生,花木c禽鸟c山水c走兽c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 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记得那时外公用两个墨点便勾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鸡,笑笑拍着小手叫好,外公问她要不要学,笑笑便道,要学。 就这么一直学了下来。离开外公之后,自己也从未间断过练字习画,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 丁瑾道:“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绘画基础,实在令为兄惭愧。” 十载,这只是元龙朝的唐笑笑。 而今日你们面前的唐笑笑,却已习画廿五年有余。 曹采薇直直的目光冲淡了疏离:“敢问尊师是” “浙江兰溪的谷老先生。” 曹采薇淡淡一笑,不再作声,想来是从未听说过谷先生。 染碧轻轻过来,在茶席上摆了个弯月形的酸枝茶盘,描红将一套琉璃茶具放在茶盘上,又将一只分四个格子的红漆食盒摆在一旁,里面是脆芝麻片,白玉马蹄酥,三层玉带糕,桃花羊羹四样点心小食。 丁璐见小食讲究,好奇道:“咱们喝什么茶?绿茶性寒,青茶有苦味,白茶又太淡。” 方夫人听得直皱眉。 描红捧上来几个青花长颈瓶并几个盈盈一握的黑釉小钵罐子,笑笑道:“这些是我去年收鲜花得来的花露和提糖,大家尝尝鲜。” 丁璐跃跃欲试:“自己做的提糖?竟有这么多种!” 笑笑令描红将每种提糖舀出一小匙,放在白瓷碟子上,请大家品尝。 “这些提糖真好看,花朵和果实都裹在提糖里了,好像水晶一样,不不,好像琥珀!”丁璐第一个用小银勺子尝了尝,“这个是柑橘味儿的,味道很是清新呢。嗯,这个是桂花的,果然香浓满口。” 方夫人也尝了一口:“笑笑这丫头,总爱弄这些新鲜的玩意儿,这些提糖看着就有胃口,吃起来也是清甜可口,里面的花朵和果肉竟绵软如糯。平日里,一般人家为了保鲜,也只是做些桂花提糖罢了,那提糖多是用来做点心,倒没见过这样直接吃的。” 谷珊娘道:“她父亲每每饮了酒,便爱吃这些提糖,说是可以清心醒神。” 方夫人笑道:“这倒好过醒酒冰了!” 这次回京之前,总得先了解了解老唐家的基本情况吧。 这几日,通过询问母亲和慈姑,基本上掌握了老唐家各位成员的情况,还好,与前一世相去不远。 祖父唐卯先生与祖母林瑜女士,这老两口不知是否还像前世那样身体硬朗,能吃能喝,爷爷爱下象棋,奶奶爱跳广场舞,两人都爱打麻将,兼爱相互斗嘴取乐。以前的爷爷不过经营一家金店,这一世竟陡然变成了元龙朝的黄金承采世家——笑笑觉得,自己的亲戚们一到了元龙朝,全都跟镀了金似的。 接下来是大伯唐起运一家子:前世就在云南发展,这一世也一样,经营着翡翠玉石生意。大伯母李氏是个好脾气,与大伯两个感情很好,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唐立宸(也就是笑笑的大哥哥),作为长孙,留在京都陪着祖父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已是举人,因年纪尚轻,不急着入仕,目前就读于京都的群英书院,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大嫂子金宝娣,人参金家的长女,也就是金仲伦的姐姐,去年刚刚嫁进来,年方十九,笑笑不免遐想,十九岁的金宝娣得是什么样儿呢,还会像以前那样的能说会道c巧舌如簧么。 唐立宸之后,是一对龙凤胎姐弟:长姐唐梨浅,同以前一样,嫁到了云南大理;龙凤胎的另一个,是唐家的一个重要人物,起码对笑笑来说,这个人很重要——二哥哥唐立寰,目前在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生意涉猎非常广——笑笑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二哥教的,譬如驾驶c游泳c篮球c网球c电玩c桥牌c麻将据慈姑说,二爷跟父亲出海经商过几次,与笑笑一家非常熟悉,常常带着笑笑玩儿。已经这么熟了?重新认识一遍多有意思啊。 总算是把大伯一家捋清了,现在轮到二伯一家子。 二伯唐起行以前是开建筑公司的,这个伯父爱好不多,也就比较爱吹牛,二伯母家里有些背景,所以为人很是傲气,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两个女儿:笑笑的二姐姐唐欢颜,很讨长辈喜欢的女生,学习成绩也好,不过笑笑的印象里,这个姐姐成天都在瘦身,瘦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瘦下来,不知到了元龙朝能否减肥成功;三姐姐唐展颜,时尚靓丽,爱好是逛街c旅行c购物c嘲笑唐笑笑此人一直在追求金仲伦,不知到了咱元龙朝能否如愿以偿。 这一世,这一家子也都鸟枪换炮了! 二伯父,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土木工程,究其原因也不难,那二伯母蒋氏的长兄就是朝廷的工部侍郎,其女儿,也就是蒋氏的亲侄女,是宫里的蒋顺妃——人家这一世可是大有背景呢,傲不傲的就不知道了,娘和慈姑也没说,至于二伯父还爱不爱吹牛也不大知道另外,他们多了两个孩子!二伯母在两个女儿之后,很争气地生了个儿子,叫做唐立宪,今年八岁,唐笑笑对这个弟弟非常陌生,这应该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 另外的一个孩子,不大好介绍,是个已逝的妾所生的庶女,今年十五岁,比欢颜小,比展颜大,叫做舒颜,算是笑笑的三姐姐。因为唐舒颜的出现,唐笑笑由唐家的四姑娘,变成了五姑娘。笑笑仔细回忆前生,这唐舒颜倒是有迹可循的,记得那时候二伯父曾经和二伯母闹过离婚,好像就是因为二伯父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来唐家,更不可能被笑笑见到,如今想来就是这唐舒颜了。 老三,也就是唐笑笑一家子,最简单的结构组成——唐起帆,谷珊娘,唐笑笑。 老四,唐笑笑的四叔,唐起愿。据说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做着生意,却没几桩做成的,小妾却纳了两个。其妻阮氏生了个男孩子,唤作立骞,今年刚五岁。 笑笑对这一家子最为陌生,四叔很少在家里露面,四婶更是少言寡语,记得弟弟立骞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四叔,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 掰着指头总结这些,笑笑都有些累了,喝了口碧螺春,继续。 最后的一家子,五叔唐起升一家——五婶母自小与五叔定了娃娃亲,如今家里破败了,爷爷还是认了这亲事,让他们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嫣然和莞尔,只比笑笑小一岁。 嫣然和莞尔,前世一直叫唐angle和唐baby,她们长住韩国,因为小叔的生意在韩国。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万事不落地在首尔整了个容,活脱脱两个anglebaby。唐笑笑甚至都记不清她们原本长啥样了。 这对姐妹性格活泼,成日叽叽喳喳的,到了元龙朝,她们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妹妹——唐可掬,这也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是五叔的小妾所生,今年七岁,是唐家的八姑娘。 老唐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至于自己那俩姑姑也懒得问了,反正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乱的了,虽说与前世相差不远,但毕竟以前大伙是单过的,每到周末才聚到祖父家,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一天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笑笑长大之后,更是很少回去,尤其是父母离婚之后,每次都是祖母打电话催,才会过去一趟。 如今,除了大伯大伯母和出嫁的大姐姐,所有的人都住在祖父家里。 那个家得有多大啊!不光这些主子,再加上丫头婆子小厮,估计得好几百口子。 想起描红之前说过的,老唐府一大家子人,那里头难免水深这些妯娌之间,的确很难相处,唯一和蔼的大伯母远在云南,二伯母傲慢要强,四婶母冷漠疏离,五婶母爱说是非,笑笑想到这儿,突然担忧起母亲来,便走出屋去,来到母亲房里。 “打算过了清明就走,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都硬朗,清明前赶回去不合规矩,”慈姑将笑笑淘汰的那些衣裳一一叠好装箱,“初步定在下月初六启程,这几日那些大件儿的行李已经先行运走了,以免到时拖累行程。”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3.新型报刊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耐心等待哦。  斗米养恩, 担米养仇。 唐笑笑深知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送出去, 派送的规格就决不能降了, 不然必定令人心生龃龉,还好只是些点心衣裳, 细水长流地打点着便是了。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 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 道:“姑娘自这次醒来,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 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怎能不长大, 不细心。” 织金闻言, 咬咬嘴唇, 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 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 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 那日, 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 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 不等姑娘发问,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前些日子,是指”笑笑让织金坐在个绣墩上,给她倒上茶。 织金哪敢劳烦姑娘动手,急忙自己倒了茶,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丢金锁那日恰是正月十五,大过节的,全宅上下热热闹闹。虽说老爷不在府上,但正月初五临走便嘱咐了,到时全院上下都漂漂亮亮地挂上花灯,说赵州是个小地方,上元灯会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看的,还不及在自己院子里赏灯。另外,每个仆役都加赏一个月月钱,且都有一碗元宵吃,故而那一日的热闹不输过年,老爷还专门从京都派人捎回来几对新样式的琉璃灯,羊角灯,还有给姑娘的一对戳纱绣走马灯” 老爸,也算你有心了。 织金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细了,便直奔主题:“姑娘那日打扮了一番,还专门戴上了那只七宝璎珞圈,陪太太在院子里赏灯,后又回房与太太吃酒菜,那一日太太和姑娘都高兴,和丫头们闹着击鼓传花,一直到大半夜。因为都累了,回房洗漱的时候,才惊觉那璎珞圈上挂着的金锁不见了,因为大过节的,夜里便没有惊扰太太。第二日才开始全院里找寻,太太和勖嬷嬷都急坏了,若是回了京还找不到,如何面见老太太呢。” 织金说着,起身去里间取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给姑娘看,里面是一只明灿灿的五蝠云纹赤金璎珞圈,通身镶金c银c琉璃c珊瑚c琥珀c砗渠c玛瑙七宝,悬口处挂着一只赤金垂流苏的金锁,锁缘也镶了七宝,锁面雕着一只腾跃的金兔,唐笑笑属兔,前一世的奶奶也曾给挂了生辰锁,只是比这一只要小上好几倍,元龙朝的唐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璎珞金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难保不被人起贪念,笑笑拿起来细看,见那金锁背面刻了个唐字。金锁与璎珞圈靠金钩子衔接着,看着很是牢固:“怎么,当日这金钩子松了么?” “那晚丢了金锁后,发现两个钩子都松脱了,想来是事先便松了,但即便松了也不至于整个金锁都脱掉了。且这璎珞圈每次摘下来,描红都亲自检查金钩子及宝石是否松动,才敢收起来的。” “后来这金锁是在哪里找到的?” “其实只有一个方伯母。”笑笑诚恳道,想起那支桐花小凤簪,便拿出来细看,越看越觉得做工细致,那莹润的光泽只有老银子才可能拥有,不觉道:“我等过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这是兰草,的确别致,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笑笑掀帘看去,见是那丁璐的丫头,叫做早燕的:“唐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4.蒙台梭利 “这三间铺子真要完全立起来, 需要漫长而耐心的经营。”笑笑望着眼前的宁公子,“如今我们要做的是, 让澹台家的长辈们看到这些铺子的希望, 让他们相信这是值得发展的生意。” 婚姻又何尝不是如此?两情相悦仅是初始阶段,长辈们的眼光再长远,也只是从双方目前的条件来推测其前景。——婚姻就和铺子一样, 若想真正地获得稳固,那需要漫长而耐心的经营。 “我明白,这三间铺子于我意义非凡, 我势必会当作亲生子女般去珍惜和修剪。”宁公子依然目光沉稳, 并没有显现出立誓时该有的兴奋和铿然——遥想在积雪草堂时, 提到要去上战场的话, 他就是这般样子——这样反倒更让人放心。 “话虽这样说, 但我们还需要加快步子,争取在半年之内让长辈们看到前景, ”笑笑还是决定给对方施施压,“如今澹台二姑娘已经定下了人家, 等张罗完姐姐的事情,估计就要轮到妹妹了。” 宁公子微微点头,并没有询问澹台芍药许配的何人——对方的家底多少, 有多少间立得住的铺子,似乎这些与自己全然无关。 笑笑很是欣赏对方的这份笃定和淡然。 宁公子谈的还是自己的这三间铺子:“古董店我会尽快让人们腾出来, 到时你尽管按相馆的规格进行装饰, 租金可以等经营有了进项之后再付。” “一码是一码, 这两日我就去看铺子,咱们尽快签合同,到时我会照规矩先付一年的租金,若是各方面都很合适的话,说不定我会签很多年。”在笑笑看来,宁公子现在还是困难时期,就不沾对方这个光了。 宁公子点头默认了笑笑提议:“第二间点心铺,我明日就让他们调试食方,到时还请瑛园来试吃检验,若是成了,会尽快入光禄寺的。” “只可惜光禄寺的批准时间很长,在获批之前是不允许以此来获利的。”笑笑想起唐家的那些美食,有很多都过了大半年了,还没有获批。 宁公子微笑:“找朋友疏通一下,会有办法的。” 笑笑耸耸肩膀,光禄寺可不是那么容易找人疏通的,能在三个月之内解决了审批问题就烧高香了。 “那剩下的就是读者文摘了,宁哥是打算沿用这个名字还是另起一个?” 宁公子思量一番:“读者这个词是近些日子才出现的,于大众来说总有些隔阂,倒不如传统话本子里常说的‘看官’来得亲切,瑛园觉得呢?” 瑛园并不觉得“看官”亲切,但元龙朝的人们估计会更能接受这个词汇吧:“好,那就叫看官文摘?” “看官集萃,怎样?” 笑笑在口中念了几遍,名字起初都会有些陌生,等叫熟了,大家或许就习惯了:“好,先定这个。” “咱们的第一期《看官集萃》恐怕得自己发动力量来做,找身边的友人充当供稿的看官们。”宁公子很喜欢这种积极思考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充满着无穷的动力,“而且,第一期必须要抓人眼球,要让人们感受到这本杂志的与众不同。” 笑笑随之点点头:“我也会想尽办法来发动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有文采的人,比如我那杂志社的某些编辑和作者,另外再发动一些亲朋好友来助威。” 宁公子眼神里有一丝毅然:“我亦会想尽办法征询一些亲朋好友的意见,他们如愿推荐自然更好。” 笑笑甚至想着发动自己的母亲谷珊娘,甚至山长先生,还有自己的外公“其实找推荐人不难,但征得原作者的同意还需要努把力,毕竟我们的读者文摘,不,看官集萃如今尚在萌芽阶段,想要获得认可并不容易。宁哥大概需要培训一支专门洽谈此方面业务的人员。” “嗯,为了这些铺子,看来得招兵买马了。”宁公子打开折扇,又扇了起来,两只灰色的浅墨团小鸡随着折扇的摇动更显得栩栩如生。 “如果宁哥这里需要人手,我这里能先调派些人过去。”笑笑决定帮人帮到底。 “瑛园已经帮了在下太多,这些筹备工作就让宁某自己去想办法吧。”宁公子冲笑笑拱了拱手。 笑笑则为宁公子续上了新茶:“今日的事情差不多谈妥了,只还有一件按说这事儿不该我来问,但此刻也没什么牵线的人,我也就毛遂自荐了。” “瑛园但问无妨。”宁公子作洗耳恭听状,此人表情平和时,双目也仿佛在微笑似的。 “如今,澹台家的长辈已经亮出了态度,我们也为此想出了解决方案。只不知,宁家的长辈们对此又是怎样说的?”这个问题在笑笑心里憋了很久,此刻终于问了出来。 “家父早已仙逝,家母一心向佛,择偶之事,只随我心意便是。除此之外,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如今算是家里的主事人,兄长这个人一旦将其哄得高兴了,大约什么事都会答应的。”宁公子的话说得特别慢,仿佛每说一句都要深思熟虑半天似的。 “那,令兄如今的意思是?” “兄长曾经为我选中了一位世交家中的千金,我明确表示了不从,他最近家里有些烦心事闹着,还顾不得我。”宁公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总有办法明媒正娶芙蓉的。” 笑笑觉得宁公子家的成员都很奇怪,真正该主事的母亲整天念经,反倒是哥哥来做主弟弟的婚事,听口气,这哥哥在家里还有些说一不二的劲儿,有哥哥就有嫂子芙蓉嫁过去不会寂寞了与哥斗与嫂斗其乐无穷啊 笑笑清了清嗓子:“那芙蓉若是嫁过去了,要和您的兄长住在同一屋檐下吗?” “不不不!这个请放心,不会住在一起的!”宁公子挠了挠鬓角,“到时候后宅大权便由芙蓉主持,这些兄长是不会过问的,只是在婚事上他有做主的权利——我们家一向是这样的规矩。” “那咱们就想法子哄他高兴吧,谁让他是兄长呢”笑笑不情不愿道。 宁公子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擦了擦嘴角,忍住了笑。 “您方才说,兄长家里最近有些烦心事儿?是什么事儿?咱们能帮着解决一下吗?若是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就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宁哥也就不必忤逆兄长一意孤行了。 ” 宁公子打量着笑笑,仿佛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让人觉得其接下来的话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兄长的长子次子都已成才立业,兄长不愿小儿子也像哥哥们似的苦读苦熬,反倒希望他能顽劣一些,活成个男孩子该有的样子。” “想苦读难,想顽劣还不简单?” “并不简单,那孩子生性孤守,寡言少语,这或许也是天生的性子,但却让兄长为此心疼不已。” 笑笑也不知今日的话题怎么能偏到小孩子的心理问题上来:“这孩子几岁了?” “不满五岁,但模样生得小,看上去也就三岁多。” 笑笑若有所思,自己对于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知道后世的那些小朋友们会有专属于自己的活动场所,字三周岁起就要上幼儿园,去融入同龄人的世界,休息日也会光临游乐场之类的地方——他们在这类地方似乎更容易感到快乐。 “宁哥,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小孩子步入热闹的集市,他眼中看到的都是什么呢?”笑笑抛出一个问题来。 “好吃的?好玩的?”宁公子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记得当年去赶集,我最喜欢看面摊老板抻面的样子,还有点心摊的老板,飞速的版面,揪成一个一个同等大小的团,然后摁扁了压平了反正能站在一边看老半天。” 嗯嗯,越发觉得你和芙蓉有共同语言了。 “宁哥的视角很有趣,但这并不能代表小孩子们的共性,”笑笑搓了搓手掌,试图打开接下来的话题:“其实,六岁一下的小孩子走进熙攘的人群,看到的不过是各种各样行人的腿和鞋子” 观点突然振聋发聩,令宁公子也不觉蹙起眉来。 “大人们不可能全程抱着孩子逛街,对吧。”笑笑抿了抿嘴唇,“毕竟我们已经长大很多年,不可能回到曾经的感觉。但是,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小时候偷穿大人鞋子时的经历,小小的一双脚踏进船一样的鞋子,一路踢踏着往前迈步,那种新奇又踉跄的感觉。” 宁公子凝神望着笑笑:“瑛园,我终于明白为何芙蓉会和你是好友了。” 笑笑摊了摊手:“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子,一旦看管不好,他就会偷偷溜出来。有时候吧,两个成年人不好交流,但他们心里的那两个小孩子却可以相亲相爱。” 笑笑一不小心就和闺蜜的男友说了这么多:“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想办法让你那个小侄儿快活起来,对吧?” “快活不敢想,能让他比平日多说两句话,我那兄长就别无所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5.情场复杂 透过琉璃船篷可以看到远处的浮生岛, 自成一体的奇妙世界,竟能同时将安逸与漂泊合二为一。 “其实让小孩子有归属感并不难, ”笑笑望着远处浮生岛船边的一点灯火, 直觉那是挑着灯笼的芙蓉,“你可以让令兄尝试一下,将那孩子所住房间的所有家具用品都换成小一号的, 小床小桌小椅,如果有条件的话,甚至可以帮其打造一个小小的木屋, 只有他自己能进去。” 宁公子摸了摸下巴:“这倒并不难, 只是这样就能让孩子感觉自在么?” “宁哥方才也说过, 那孩子本就生得比同龄的孩子略瘦小, 这或许也是其孤单的原因之一。在其小小的眼中, 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庞然大物,无论是人, 还是那些高桌大椅巨炕,恐怕没有大人抱着他, 自己连炕都下不来,因为太高怕摔着。”笑着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孩子, 怎么能有安全感?又怎么能开心?” 宁公子默默饮茶,似乎很是认同这一说法。 “除了其生活环境, 如果能拓展做些更多的工作, 收效会更好。” “瑛园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不必考虑任何限制。” 笑笑用探寻的目光望着宁公子,您这儿要没有任何顾虑,那我就放胆子说了,你的那位哥哥能不能接得住我就不管了。 “其实我朝的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童年,虽然也会有蹴鞠秋千等等孩子们玩耍的东西,但街面上却没有任何专为小孩子开设的场所。” “小孩子的场所?” “对呀,像我们在街面上都能找到自己专属的场所,比如喝茶的茶室,比如买衣服的铺子,比如看戏的戏院,比如只能看不能买只供交流心得的古董铺子”笑笑顺路还调侃了宁公子一句。 宁公子忍着笑,继续问:“小孩子专属的场所,就像你方才说的小屋小桌小椅类似小儿国的地方?” “对对,小儿国这个想法很好!所有的小孩子都可以进去玩乐!如果令兄真的有此实力,我愿意花时间为这座小儿国画一张详细的设施布置图,在其中增设一些更有趣味性的东西。” “这个小儿国,可能要先建在家里,那孩子可能不愿意出门。” “没关系,只要你哥哥家够大~”笑笑耸耸肩膀,不信你哥哥家还能开一座嘉年华。 “可以试试看,到时请一些朋友家的孩子们一起来玩。”宁公子也想象不出,这座小儿国是否真的会受到小侄子的欢迎,“如果兄长这回满意了,那么我和芙蓉的婚事必将水到渠成。” 笑笑真受不了这种兄长家长制 “当然,这些仅仅是对孩子物质层面的满足,精神层面恐怕需要花更大的心思。我朝的孩子们自小就背诵论语,背诵千字文,背诵各种朗朗上口的诗词,这些东西早些启蒙固然好,但有些东西并非小孩子能够全盘接受的,所以不如给他们读一些更加通俗易懂的故事和图画。” 宁公子不觉打断道:“瑛园的意思是,专为我朝的小孩子们办一个刊物?” “这个想法真好!”笑笑都要感叹宁公子的聪明了。 “这个,可以让兄长想想办法,毕竟咱们的初衷也是为他家孩子”宁公子淡淡一笑,“如果真要办少儿刊物的话,瑛园会给起个什么名字?” “希望这份刊物就好像小孩子们的朋友似的,不妨就叫《小朋友》?”——《小朋友》,这个亲切的名字,曾经是笑笑幼年时代最喜欢的刊物。 “好,那就叫《小朋友》。” 笑笑望着远处浮生岛上一盏摇摇晃晃的灯:“咱们今日也谈的差不多了,芙蓉都有些焦急了,还以为这三间铺子有什么困难呢。” 宁公子这辈子跟形形色色的人聊过天,但如酣畅淋漓的展开思维似乎还是头一回,此刻站起身来,向笑笑再次拱手:“今日恩德,宁某必将涌泉相报。” “宁哥言重了,我与芙蓉并不分这么清,只愿你们能好好过日子。”笑笑也免不了拽了几句大人话。 与宁公子分别后,已是亥时。 回到浮生岛,笑笑向芙蓉简单说了今日的计划,芙蓉开心地直蹭笑笑的手臂:“你帮了我这么多,这些点子任谁用了都能发一笔大财。” “那也得有场所不是?凤箫巷那样的地段,可并非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笑笑望着芙蓉,“从这一点来看,宁公子的祖上很了不起。” “我二姐姐要嫁的那户人家,祖上才叫了不起,曾经是京都首富,如今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父母很是满意这桩婚事。”澹台芙蓉翻翻白眼儿。 “反正我是很看好宁公子,他是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关于宁公子所讲的枯井的那段往事,笑笑并没有同芙蓉讲,这件事还是留着以后由他亲自对她讲更好些。 “我说过我信你的!”芙蓉拉着笑笑向画舫那边的食桌走去,“刚才船过银杏岛,我们上岛买了雪藕调冰和芸豆卷,你快尝尝看!” “我原以为你们会凑在一起很热闹,谁知如今竟各处分散了。”笑笑捏起一只芸豆卷吃,展眼望着浮生岛上的其他人——唐立寰与温西巅立在船头,也不知聊些什么,瑞彩轻轻荡着岛上的秋千,表情有些复杂,西子就立在秋千旁,此刻倒是微笑着冲笑笑摆了摆手。 澹台芙蓉道:“本来大伙儿玩儿得很尽兴,谁知那秋紫苏突然不请自来,还美其名曰为你祝寿,偏偏你这个寿星又不在画舫上弄得大伙都有些尴尬。” “”笑笑木在了当场,想不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画舫上居然上演了如此狗血桥段,“那秋紫苏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何时离开的?” “她开始想参与我们的游戏”芙蓉用小指挠了挠脸颊,“但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她便提出要送礼物给你,你偏不在,便提出让你二哥哥转交。” “礼物是什么?” “问题就在这个礼物上!她要现场给你写一幅字” 合着还现送礼物啊,明明是仓促行事,却仿佛别具意义了似的。 “她现场表演着写了一幅字?”笑笑联想起平时秋紫苏那副傲娇样子,觉得这种风格的人现场写书法很是别扭。 澹台芙蓉指了指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一幅字联:“就那个。” 笑笑没空细究上面写了什么,只是问:“写完字就离开了?能这么简单?” “写的过程并不简单,一直都在跟你二哥哥讨论书法问题,以及你偏好哪种字体” “讨论书法问题?我二哥哥懂个屁啊!”笑笑情急之下口无遮拦。 芙蓉郑重地点点头:“真不愧是兄妹,你二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秋紫苏特别会问,居然令大家都没感到尴尬,还能显得你二哥哥真的很懂似的。反正在这个过程里吧,大家伙都感觉到了她对唐岛主的情意,甚至唐岛主自己都感觉到了。” 嗯,某君终于有所体悟了。 笑笑看了一眼瑞彩,见其正盯着夜湖的水面,目光灼灼地想着心事。 澹台芙蓉并未发现瑞彩有何不妥,只是道:“秋紫苏可真美,站在西子身边也没被比下去。” “嗯,她的确有一股子懒懒酥酥的韵味。” “幸好有西子,在场也就她和秋紫苏熟悉,找了个理由把秋紫苏劝回了船上。” 笑笑也连连点头:“幸亏有西子。” 澹台芙蓉望着逐渐深浓的夜色,“今日过得可真快,方才我们家就派人过来催了,我也不便耽得太晚,很怕他们下回不放我出来了。” “你放心回吧,明日我就去凤箫巷看铺子,尽早签了合同,先把第一间铺子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芙蓉紧紧握了握笑笑的手:“幸好有你,要不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也是你的命。”笑笑拍了拍芙蓉的手,“温三哥也说你命好呢。” “温三哥还说秋紫苏命薄呢。” “哦” 笑笑几人目送着澹台芙蓉坐船离开,瑞彩吹着湖风,不觉感慨:“若宁公子真凭着这三间铺子娶到了芙蓉,那瑛园就是第一大功臣!” 笑笑倚着原木组成的篱笆船栏,目光炯炯地望着两位好友:“你们若能修到好的姻缘,我是能帮则帮。” 瑞彩笑一笑,似乎并没打算说什么。 “在我们商家,只要门当户对,其他的事情都好说。”西子仿若无意地瞟了瑞彩一眼,“一辈子的大事,总得壮起胆子才行,有些事情也不必挑明,像今日秋紫苏的所为,大家就一目了然了。” “对,这样试探一番也好,见对方并无此意,自己慢慢想开了也就罢了。”笑笑道。 瑞彩却道:“怎么会没有此意,秋学姐本就极美,唐岛主还为其研了墨,夸她的字好。” 笑笑正欲说什么,突然见唐立寰他们那厢放起了“提金”,也就是一种线香烟花,一手执线,另一头就爆出璀璨的火花来。 唐立寰招呼几个女孩子一起过来玩。 西子摆摆手道:“我最怕玩儿这个,我就不去了!”说着瞥了笑笑一眼。 笑笑立即会意,拉着瑞彩走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道:“不行不行,我小时候被提金燎着过裙子,我也怕得很!你们尽管在这里放,我远远儿看着就是!” 说着就把瑞彩推到前头,自己则退到了西子这边。 紧接着,温西巅也像一座夜山般的隐去了。 只留下唐立寰与瑞彩两个人,手里捏着提金放烟花,此刻瑞彩的眼睛里只能盛下眼前单纯的欢乐,两个人将手里的提金旋转起来,然后把将要燃到手边的烟花扔进了湖里,便是一阵纵情大笑。 “你也发现了?”笑笑问西子。 “心里有没有一个人,看其眼睛就能知道。” 笑笑忍不住同西子分享今日的心得:“你方才说的门当户对,其实在澹台家的眼里,宁家是远不够格的,但宁公子与芙蓉两个人却都在为此努力,甚至要想尽办法在半年之内立起三间铺子来,谈何容易。” 西子不觉凝眸:“宁家虽是小商人,但总还有些家底的,澹台家提出三间铺子,到了我家里,不知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笑笑深深叹了口气:“傻瓜,此事无关家里和铺子,最重要的是态度,是他对你的态度。宁公子在赴战场之前就表明了心意,此时也在为了促成这桩姻缘而竭尽所能,甚至不惜与家中兄长反目,这就是他的态度。” 西子半晌不语,很久才道:“大商小商都是商,可石先生与我们不是一种人,在骨子里就是另外一种人。” “若在他心里就已将自己归为了与你不同的人,你们又谈何未来?”笑笑凝神望着西子,目光无比犀利,“大好男儿,起码该有与你比肩的勇气。” 若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谁管他是何职业?!慢说三间铺子,就是十间书馆十间画会,姐也能帮他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6.情不自禁 笑笑与西子, 这两个沉默的女孩子, 并排坐在画舫边的长木椅上, 望着灯光之外那一片黑沉沉的湖面。 此刻的浮生岛, 倒像是一座孤岛了。 “我承认, 我对那个人有偏见。”过了半晌, 笑笑才说出第一句话。 西子并不做声, 等着笑笑后面的话。 “这种偏见并非出自职业歧视,我是很欣赏画师这个行业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聘请画师来开相馆。”笑笑的眼睛望着沉如墨玉的夜湖, 突然一只鸟儿掠过水面,扑棱棱地飞去了, “我只是凭直觉,这个人的眼神中总有些飘忽不定的东西, 若是对其托付终身, 恐非良配。” 西子一开口,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他最近很努力地在画, 一些画也得到了几位名家的赏识, 他深知自己的不足,想要立稳了脚跟再向我父母求亲。” “这么说来, 他还是想以一己之力去迎娶你?一个普通画师到知名画师, 再到书画名家, 需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三十年?谁等得起!”笑笑一不留神就又激动了。 后世流行过一句话:凡是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让女方一直等等等, 等到你出名, 那也跟耍流氓差不多! “他的几幅画已经托人去找半途山人请教了, 若是能得到半途山人的一句肯定,那日后就能在画坛立稳脚跟。”西子陷入其中,完全是跟着对方的思维来的——却不知道,对方也是糊涂虫一个。 石醉墨大概是觉得,只要自己有天赋,又肯用功,有朝一日一定能成为半途山人那样著名的大画家! 所谓有朝一日,实则就是遥遥无期。 笑笑苦笑一声:“半途山人何许人也,六岁时就被誉为兰溪神童,二十一岁中了探花,据说殿试时一副丹青笔墨受到了皇上的嘉赏,由此在画坛一举成名。” 西子叹了口气:“并不敢想那么高的,只是想画出些名气,通过卖画也能得些丰厚的润笔费,等时机成熟也开一家较大的画会。”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最后还是要开画会! 笑笑的小竹扇子又呼沓沓摇起来:“开画会就是做生意,早些入手不是更好些?有了稳定的收入,自己也可以安安心心地作画!” “他不大赞同思存画会如今的经营方式,尤其是四处宣传兼跑生意” 笑笑啪的一声拍死了手背上的一只蚊子:“那他想怎么做?收拢很多知名画师在他的画馆坐阵,等着顾客们慕名前来拜访?排队交钱买画?因为一画难求,千金难买?——这简直就是坐吃等死。” “也许是,看那些买香露的人都排队前来购买吧” “你没同他讲过吗?我们在推出一款香露之前要付出多少努力?要同多少家明的暗的同行去对抗?每定一个主题要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的琢磨?远的不说,只说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铺子里的伙计们要陪多少笑脸儿?供菩萨似的捧着那些太太小姐,除了殷勤帮她们试香,还要端茶倒水打扇,唯恐伺候得不周”笑笑深深叹了口气,“他那些画师们,肯屈尊吗?他自己也不肯的吧。” 只要是生意就离不开销售,销售这件事,是需要把自尊心先装进一个小匣子里去,锁好了珍藏起来,等工作结束后再慢慢取出来缅怀的。 温西岫那样清高的一个人,作为调香师兼老板,虽说态度不卑不亢,但也受过不少冷脸,照样得提气忍耐地受着。 “对不起,我没管好自己的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了。”笑笑握了握西子的手。 西子却拉起笑笑的手,打开自己的荷包取出紫草膏来,为笑笑轻轻涂在了手背上,方才还是被那狡猾蚊子叮起了一个包。 西子道:“我怎么会怪你,你若不是真心为我好,才不会讲这些。” 笑笑的心一下就软了,有些鼻酸:“我何尝不是担忧,怕你过得不称心那个人去年八月去庐山之前,你们二人就暗含了情意,这明明暗暗的来往也快一年了,他偏偏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算怎么回事!看他那些对未来的畅想,成为名家,开画馆,哪一件事把你算在里头了?他的未来规划里可曾有你?!” 笑笑的声音里带了倔强的哭腔,西子眼圈也红了:“我何尝没有想到过这些,我只是觉得,或许是财富的悬殊,让他觉得自卑了但那自卑之中,又有着一股子专属于文人的傲气他曾经画过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了很多的花,说会为我们实现的” 唉,说百句不如做一件,画百幅不如买一间!一个种了花的小院子,真有那么难实现吗?石醉墨现在画广告画,收入也是颇丰的,在京郊买个小独院儿完全不成问题! 笑笑擦了擦眼泪:“他可真是有傲骨,那半途山人就是我小舅舅,想要得到他的指点,通过你找我不就得了?为何还拐弯抹角去托人?托人不用花钱的啊?再说半途山人有那么好约吗?有空儿人家还忙泡妞呢!” 小舅舅一直风流,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再有,别的画家我不知道,反正我小舅舅是个很风流的画家,眠花宿柳是常事,据说宿进古庙也要在半夜出去访狐仙这些居然还被他们书画界引为一桩美谈!石先生那么崇拜半途山人,这一点他羡慕么?” 石醉墨大概很希望西子也是个狐仙儿吧?又美丽又会变钱,还摆脱了商女的世俗身份,摆脱了能压死人的家族背景,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夜半来天明去,还经得住老,多好啊。 西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声音依然沙哑:“他说过,会永远为我画眉。” “唉——”笑笑长叹一声,这一份无奈就融进了漫漫长夜。 “两个人也总不能一直这样空谈浪漫,在天上飞久了,总得停下来落落脚。不如这样,你先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家庭,这总不框外吧?他若还是不情不愿,简直就没有半分诚意了。” “好。”西子立起身来,“瑛园,你知道我有多羡慕芙蓉么?如果能有宁公子那样坦然的担当,就算他一辈子是个穷画师,我也认了。” “好了,你别招我哭了!”笑笑也不知怎的,忍不住又哭起来,就是替西子不值,“我就是担心你,性子不如芙蓉泼辣,又不及瑞彩会理事管家唉,姑娘们现在看着都是花团锦簇大好年华,等成了亲,眨眨眼就是一辈子,我是怕你受了委屈又不肯说,好好一个人就被他消磨了” 西子被笑笑的话一引,也撑不住哭起来。 “还有找半途山人的事儿,你为何不和我提!你说了我能不帮忙吗?!我何尝不希望石先生是个好的,早早立起来,大大方方地娶你!” 两人都用帕子掩着口,无声地哽咽着,怕影响了那厢的瑞彩与唐立寰,便携手向船尾走去,正巧浮生岛也在慢慢靠岸,两人索性就招呼船伙计下了船。 哭这件事,不是一放一收就能干净利索的,和笑差不多。一旦大笑起来了,很难收得住,哭也一样,情绪起来了,那眼泪便止也止不住。 两个女孩子紧紧拉着手,边哭边向岸边走,那一份哽咽却是如何也停不住,渐渐的就哭成了一种坦然,一种不顾路人惊诧的坦然,一种我哭故我在的奇妙坦然。 就这样结着伴儿,红着眼睛一路抽泣,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两人猝不及防。 今晚没有月亮,眼前这人却像是披了一袭月辉似的,即使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也无法遮挡那一份竹烟波月般的皎洁干净。 是温西岫? 是,是温西岫。 扑面而来的亲切与久违,令笑笑望而却步,仿佛生怕打破了眼前的幻像,也不知怎么了,刚刚停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四哥哥?四哥哥!你回来了?!”西子的激动是不加掩饰的,吸了吸哭红的鼻子,手还攥着笑笑的手,人却整个儿地扑向了自己的哥哥,顺带着将自己的好友也一起带向了自己的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温西岫生平从未接受过如此大力的c来自两个女孩子的拥抱,还好立得稳,不然要被两人扑倒的。 “怎的了,哭什么?”温西岫的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只好就这么架在半空,举目打量四周,家里肯定都派人跟着,总不至于遇上什么歹人,一时也找不出这两个姑娘哭泣的源头究竟在何处——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笑笑的脸上,“是因为没吃到生辰面么?瑛园。” 笑笑的鼻腔里全是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的迦南珠子的香气,疏淡的竹子气息,干净的皂角和柏子,反正就是一股子再熟悉不过的味儿,西岫味儿。 三人也不能总抱着,不知何时就分开了,分开得很自然,谁也没觉得尴尬。——反正西子姑娘不觉得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7.知己知彼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 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 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 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 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 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 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 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 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 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 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 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 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 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 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 别有风味。” 的确, 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 再卷上酥软的饼餤, 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笑笑看看母亲,只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珠钗,不禁道:“母亲戴流苏才好看。” 母亲却笑道:“若是全家同游,便是怎样的艳丽也不过分。你父亲如今不在家,我为人妇,出门合该简素些的才好。” 慈姑捧了件青莲色素缎斗篷给母亲披上:“老爷实则吩咐过,太太带着姑娘踏春,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莫要被那春花给比下去了。前几日满昌他们回来,还专门捎了衣裳和头面,只是太太珍重身份,不轻易穿戴罢了。” 母亲自己系上颈间的缎绳,绳头是一对小巧的赤金垂莲扣:“护院跟去几个?” “老爷吩咐若要出门,必不可少于二十护院,奴婢今日安排了三十个。” 母亲噗嗤笑了:“这是要去打狼么?” 一时,染碧进来,给笑笑披上一件深玫瑰红的丝绒斗篷,配着普兰的裙角,高贵亦不失俏丽。笑笑也不知自己有多少件斗篷,反正见过的也总有十来件了,难不成每一套衣服都配有一件斗篷?土豪金出身的玛丽苏又复活了 乘着自家马车去春游,也算一件美事。 也许是因为灵魂又回到童年,感觉少女细胞再次被激活,笑笑在马车上一直哼着俏皮微雷的小曲儿: “我今天,陪妈妈,带着全家去玩耍” 母亲手里拿着本书闲看,听了这歌抬起眼睛,笑道:“这歌谣古怪得很,从哪里学来的?” “嗯,那时候似乎听余白唱过的。”反正人都走了,以后这些古怪的东西就全赖她教的吧。笑笑把脑袋探到窗边:“好多白玉兰!娘你快看啊!就跟白云挂在枝头上似的。” 母亲也不禁靠在窗边欣赏起来,她今日恰恰穿着绣玉兰花的长衫,格外应景。 一大片如云挂絮的白色玉兰之后又是几株孤冷的紫色玉兰,间植着丝丝绊绊的淡黄垂柳:“这儿好!咱们就在这儿停下吧!赏赏景”拍拍照几个字被强强咽下去了。 慈姑笑道:“莫急,昨日已派人找了一处好地方,有空地,还有一块天然的石桌。” 笑笑道:“没想到赵州人很重视踏春这件事呢,这一路上皆有好景致。” “自古以来,踏春就是第一大赏心乐事,比起咱们这儿,江南人更加重视呢。” 古代这一点真好,处处是天然,人人有逸致。 笑笑看了看母亲手上的书,是《茶经》,不觉道:“一会儿咱们要饮春茶么?” “若是你父亲在,定要在花下开一小宴,说不定还要饮酒烤肉。今日只咱们娘俩个,喝杯茶也罢了。”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见外面已是游人如织,妇人孩童更不在少数,皆穿着鲜艳的衣裳,头上戴着各色缎花绢花,有的女孩子正互相往头上簪那盛开着的鲜花兰草。远处开阔些的空地上已经有人在放风筝,大大的蝴蝶和燕子正在乘风借力,欲往凌霄。 母亲并不看窗外,表情恬淡地看着手里的书。 笑笑突然觉得,母亲老了。虽然不到三十岁,但心却老了。每年才有一次的赏春盛事,竟然完全不感到兴奋和新鲜,若不是为着女儿,恐怕都不会考虑出来。 一个人失去了好奇心,往往也就慢慢地失去了魅力。 笑笑不觉轻声道:“我们今日还去那柏林禅寺么?” “今日不是上香的日子。” “娘,上次你去寺里还的什么愿呢?” 笑笑忍不住问了,慈姑虽然在场,但也不算外人,应该没什么忌讳吧。 描红自妆匣中取出一支紫玉燕子簪别在笑笑的发间:“春分插一支玄鸟簪子,愿姑娘永远貌如春花,顺心顺意。” 笑笑回身看了看,见几个丫头皆在那溜光水滑的双丫髻上围戴了一圈金黄色的连翘花,格外的鲜亮俏丽:“你们倒先打扮上了,嗯,每个人都好看!” 三个丫头吃吃笑着,染碧捧上来一只竹盘,上面摆着各样鲜花:“姑娘打算戴什么花儿?”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里头正是热闹非凡,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慈姑的发间簪着瑞香,母亲则簪的是兰花。 笑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见是绘了五彩的彩蛋,看那些丫头竖的,也皆是彩蛋,不由笑道:“彩蛋代表惊喜呢。”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母亲笑道。 “这个,是海外小国那些杂书上写的。”幸而唐笑笑的书房里堆了一大批海外杂书,这么说也不为过。 笑笑试着立了几个彩蛋,怎么都立不住:“这鸡蛋还真不好立呢!”便又拿了个普通鸡蛋立,费了些劲总算是立住了。甫一立住,那群丫头便双手合着十道:“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笑笑来了兴趣,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立了三个鸡蛋。每立住一个,丫头们便欢呼一声:“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仿佛春天是从鸡蛋里立出来的一样。 立不立鸡蛋,春天总会来的;开不开心,日子也总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8.姐妹攀比 整个六月都过得十分潮湿, 氤氲的草烟气顺着斑斑青苔攀爬到窗下,窗台上点着蚊香,熏染得满屋子蚊香味儿,床帐子上挂起了茉莉香球,堂屋的大琉璃缸又摆出来,照旧养了碗莲与金鱼, 花照开鱼照游,却已不是去年的那一批花鱼了。 丫头竹香擦拭着床上的龙须草席, 为姑娘一会儿的午睡做准备——反正学也不必去上, 大门也不让出, 索性就是吃吃睡睡,闷坐发呆。 这一点倒出乎了竹香的意料,原以为姑娘会绝食抗议,或是上房揭瓦惹祸不断,谁知她这回居然静了下来——单凭这一点,竹香就认为宁公子是个靠谱的, 能让姑娘闷在家里一个多月还能保持平平静静,只这一点就不简单。 “一家子姐妹,别看在闺中使小性子闹别扭, 等出嫁了就知道亲了。”隔壁传来太太的声音, 几乎每日太太都会过来劝一劝姑娘, 盼着姑娘能够回心转性。 竹香擦完了席子, 端着水出去, 见太太今日打扮得格外光鲜, 像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待出了门,又迎头碰上了二姑娘,竹香急忙放下水盆,低头行礼,等二姑娘点头“嗯”了一声,才低着头端盆轻脚离去。 “芍药也过来了,快进屋,你妹妹这儿又不是别处。”澹台太太招手让自己的二女儿进屋。 澹台芙蓉翻了个白眼儿:“稀客啊~” “傻孩子又说傻话,等你二姐姐嫁出去了,想见面就难了”澹台太太说着就红了眼圈儿,走过去将两个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再过半年,芍药就是范家的人了。” 澹台芙蓉这才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姐姐:“这么快,年底就嫁?” 澹台太太替女儿答了:“定在腊月二十八了,想在家里过个团圆年都过不得。” 二姑娘芍药笑道:“娘,范家离的这么近,想家了一趟马车就回来了~过年时我必得早早回门儿,咱们家里添了新女婿,岂不是大团圆么!” 澹台太太倒是很放心自己这个女儿的:“可不是么,总和范太太聚着打牌,想不到打着打着就成了亲家!” 二姑娘芍药命丫鬟将点心端过来:“我亲手做了些点心,咱们母女三人很少这样吃茶谈天了。” 澹台芙蓉撇撇嘴,也不知道二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澹台太太将一碟子芙蓉糕端到小女儿面前:“得了别挂相了,你姐姐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你呢,嗣周和蒙家的七少爷是好友,就想着给你们牵牵线儿。” 芙蓉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嗣周”是未来二姐夫的名字,刚才还在想,这“四周四周”的究竟是何意思。 二姑娘芍药亲自给母亲剥着菱角:“我可不是记仇的人,小妹不承我的情儿,我也得为她着想~要论家业,这两年蒙家可比范家大的多了,蒙七爷又生得结实排场,做生意也是把好手。” 澹台太太也不免点头:“那孩子我见过,很是不错。行七,到时候正好搬出来住,听说他们家老三老五都搬出来了,自己单过也清静。” 芙蓉捏着芙蓉糕,木着一张脸:“我见过蒙七,双眉压目,大脸盘子,且还脑后见腮,一脸的凶相。” 二姑娘忍不住道:“人家明明是狮鼻方口,肩宽背阔,又会做生意又有书底子,多少人家想攀亲呢!” 澹台太太也拍拍自己的小女儿:“我见过那孩子,哪有你说的那样凶相,明明是一副憨厚老实的相貌!” “他就算是个潘安,我也不想见。”澹台芙蓉咬一口点心,瞥了瞥跟在二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你们不必操心我,如今为我二姐姐的婚事做筹备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丫鬟很是面生呢。” 这种话题转得让人猝不及防,但仔细想想,又跟二姑娘大婚的事儿有着微妙的联系。 澹台太太也打量着这两个丫鬟:“你自己选的人我放心,只是生的是不是过好了些?” 二姑娘冷哼一声:“我自有法子让她们听话,娘不必操心这些。” 澹台芙蓉明白,这些都是角色暧昧的陪嫁丫头:“你房里之前的四个丫鬟呢?难道这回都要用新手?” “以前有四个,如今再添上四个,凑个八大喜。”二姑娘芍药轻描淡写,紧接着又浮上一抹浅笑:“妹妹若是一意孤行,等到了大日子倒不必带那么多陪房,别再把他们宁家给吃穷了。” 那两个丫鬟到底是新来的,还不是很懂规矩,如今都将那忍笑的表情挂在脸上。 澹台太太也觉得这话很不好听,清了清嗓子,却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敲打敲打芙蓉也好,让她自己在心里掂一掂分量。 澹台芙蓉将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口中,边嚼着边道:“姐姐还是先操心自己吧,八个陪嫁丫头,各有各的吃相,总会有一两个骨头轻下嘴狠的反正范家家大业大,爷们胸襟宽广,怎么吃都吃不穷。” 还未等二姑娘发作,澹台芙蓉就扑哧笑了,瞟一眼那两个狐媚子似的丫鬟:“你们就甩开了腮帮子,可劲儿吃呗~” 二姑娘摇着销金团扇,硬生生压住了火气:“虽说是商贾之家,但小妹好歹也是闺阁里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叫那媳妇婆子们脸上都臊得慌。” 澹台芙蓉盯着点心盘子:“说好了边吃边聊,我方才说的就是个吃,也不知二姐姐给听成什么了?” “都住口吧,”澹台太太一声令下,“从小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着谁!两个糊涂虫,殊不知姐妹们齐心比那兄弟齐心还重要,那些姐妹情深的,出了嫁还都互相帮衬着,生意也就互相抬着做起来了。” 澹台芙蓉淡淡一笑:“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又不是不认这个姐姐。只是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敢高攀。” “范家和蒙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若都能与咱们家联姻,那就形成了商界稳固的铁三角,谁也撼动不了。”二姑娘抛开了个人情绪,此刻耐得性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起来,嗣周也是看着芙蓉长大的,同那蒙七又是发小,连他都说,这两家不走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澹台芙蓉心下一哂:看来范家是有求于蒙家了,便想着用这个法子将自家与蒙家绑在一起。 “范二爷看着我长大的?”芙蓉见招拆招,“我就光记着他冲我扔石子儿了,到现在我后脑勺还留了个小坑呢!还有那个蒙七爷,差点儿用箭射死我的猫!” 澹台太太摆了摆手,深知这些纨绔子弟小时候都是顽劣性子:“你若不依也就罢了,反正不能嫁给姓宁的小贩子!” 提起姓宁的,澹台太太就气得慌,恨不得这穷小子死在战场上回不来——偏偏人家全须全尾儿的回来了,还把闺女的魂儿也勾去了!那些小商小贩儿的,自小学的就是那一套市井泼皮,钻营来钻营去,惯会使小坏! 二姑娘芍药品了口茶,口中的话就换了个腔调:“既然人家相看两不厌,咱们也不好硬拦着你那个宁公子怎么没动静了?咱们澹台家总不能把嫡姑娘嫁给个没名没姓的人家吧?” 澹台芙蓉正想着怎样回答更为妥当,便见二姐姐噗嗤笑了:“宁公子这个人吧,我也算半个老相识做事总是影影绰绰的不够坦荡,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无论怎样遮着盖着也还是没有,何必自欺欺人。” 澹台太太也叹了口气:“这个人倒打的一手好算盘,咱们家总不能亏待了自家姑娘,该陪嫁的铺子田产还得往里搭唉,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这件事情简直不能想,一想就吊不上气来,这门亲是若是成了,那可是修成了千年的孽缘,自家闺女吃了大亏,澹台家族也丢了大人。澹台老爷不是没派人查过宁家的底,偏偏左查右查也查不到,可见是小成了蝼蚁低进了尘埃,连一撮土都扬不起来。 澹台太太忽而又拉起小女儿的手,正色道,“你一定要把紧了自己的嫁妆,一旦开了口子,那一家子就能把你吃得毛都不剩!” 澹台芙蓉用指甲刮着团扇,几乎刮脱了丝,抬起脸来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样:“我不管,反正我是澹台家的女儿,如今咱们家的掌家人是曾祖父,他老人家的话又经过了族里的鉴证,怕是谁也推翻不得的。十万两银子,三间立得住的铺子,只要具备这两个条件就能嫁。” 二姑娘咯咯笑起来,仿佛从没听过这样有趣的笑话:“三间铺子易得,什么包子铺啊馒头铺的,都算是铺子~但要立得住可就不好说,这一年怎么也得有小一万两银子的进项吧?” 澹台芙蓉往炕边一靠,随手拿起一本《看官集萃》来翻着:“等父亲从杭州回来,宁公子自会前来拜见。” 二姑娘一下子抓住话头:“这话我们可记住了,父亲八月份就能回,到时候宁大公子可别缩头不敢见人!”说着又摇了摇扇子,扇出一股股的香风,“到时候让嗣周也过来,毕竟是未来的连襟儿呢,总得见个面才是。” “好啊,认识一下也好~”澹台芙蓉仰在大迎枕上开始看杂志,最近练就了好功夫,只要不想听的话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全当耳旁风。 此刻就是这样,母亲和姐姐的话就跟蚊子似的,嘤嘤嘤地就飘过去了,完全不影响自己看杂志。 芙蓉知道宁公子使了十二分的力,才会把第一期杂志办得这样有声有色,居然请到了京都的不少名人来推荐,这些文章的原作者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究竟也不知他是怎样陪着笑脸使着银子去谈妥这些的。 杂志上的广告都是现成的,有海意阁成衣,有温氏香露,有惊鸿相馆的夏季写真朋友们也帮了不少忙。 广告的最后一页,是最近的一款流行饼干,黑色的可可饼干夹着白色奶油,名字居然叫了“皇家可趣”,也不知这么忤逆的名字当初是怎样通过的广告上还说:整个皇宫都爱吃的饼干 芙蓉想想都后怕,万一皇宫较起真儿来可不是好玩的,等见了面得说说他,广告词儿不能乱编。 微微收回了心神,就听见二姐姐正在跟母亲讲她的嫁衣和凤冠:“嗣周非要用大珠子,依我说大的小的匀起来用,只要是纯圆的就是了,他偏偏选的都是拇指肚大的南海珍珠,算起来得有上百颗。” “女人出嫁是大事,用最好的也应当,何况我女儿又这样端庄矜贵,合该用最好的凤冠霞帔!”澹台太太见惯了大场面,自然气粗。 冷不防小女儿突然直冲冲地插了一句嘴:“娘,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您不必担心我!” 澹台太太一怔,便是一声长长的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9.老牌豪门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接下来是大伯唐起运一家子:前世就在云南发展,这一世也一样,经营着翡翠玉石生意。大伯母李氏是个好脾气,与大伯两个感情很好,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唐立宸(也就是笑笑的大哥哥),作为长孙, 留在京都陪着祖父母,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如今已是举人, 因年纪尚轻,不急着入仕,目前就读于京都的群英书院,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大嫂子金宝娣,人参金家的长女,也就是金仲伦的姐姐, 去年刚刚嫁进来,年方十九,笑笑不免遐想, 十九岁的金宝娣得是什么样儿呢, 还会像以前那样的能说会道c巧舌如簧么。 唐立宸之后, 是一对龙凤胎姐弟:长姐唐梨浅, 同以前一样, 嫁到了云南大理;龙凤胎的另一个, 是唐家的一个重要人物,起码对笑笑来说,这个人很重要——二哥哥唐立寰,目前在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生意涉猎非常广——笑笑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二哥教的,譬如驾驶c游泳c篮球c网球c电玩c桥牌c麻将据慈姑说,二爷跟父亲出海经商过几次,与笑笑一家非常熟悉,常常带着笑笑玩儿。已经这么熟了?重新认识一遍多有意思啊。 总算是把大伯一家捋清了,现在轮到二伯一家子。 二伯唐起行以前是开建筑公司的,这个伯父爱好不多,也就比较爱吹牛,二伯母家里有些背景,所以为人很是傲气,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两个女儿:笑笑的二姐姐唐欢颜,很讨长辈喜欢的女生,学习成绩也好,不过笑笑的印象里,这个姐姐成天都在瘦身,瘦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瘦下来,不知到了元龙朝能否减肥成功;三姐姐唐展颜,时尚靓丽,爱好是逛街c旅行c购物c嘲笑唐笑笑此人一直在追求金仲伦,不知到了咱元龙朝能否如愿以偿。 这一世,这一家子也都鸟枪换炮了! 二伯父,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土木工程,究其原因也不难,那二伯母蒋氏的长兄就是朝廷的工部侍郎,其女儿,也就是蒋氏的亲侄女,是宫里的蒋顺妃——人家这一世可是大有背景呢,傲不傲的就不知道了,娘和慈姑也没说,至于二伯父还爱不爱吹牛也不大知道另外,他们多了两个孩子!二伯母在两个女儿之后,很争气地生了个儿子,叫做唐立宪,今年八岁,唐笑笑对这个弟弟非常陌生,这应该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 另外的一个孩子,不大好介绍,是个已逝的妾所生的庶女,今年十五岁,比欢颜小,比展颜大,叫做舒颜,算是笑笑的三姐姐。因为唐舒颜的出现,唐笑笑由唐家的四姑娘,变成了五姑娘。笑笑仔细回忆前生,这唐舒颜倒是有迹可循的,记得那时候二伯父曾经和二伯母闹过离婚,好像就是因为二伯父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来唐家,更不可能被笑笑见到,如今想来就是这唐舒颜了。 老三,也就是唐笑笑一家子,最简单的结构组成——唐起帆,谷珊娘,唐笑笑。 老四,唐笑笑的四叔,唐起愿。据说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做着生意,却没几桩做成的,小妾却纳了两个。其妻阮氏生了个男孩子,唤作立骞,今年刚五岁。 笑笑对这一家子最为陌生,四叔很少在家里露面,四婶更是少言寡语,记得弟弟立骞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四叔,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 掰着指头总结这些,笑笑都有些累了,喝了口碧螺春,继续。 最后的一家子,五叔唐起升一家——五婶母自小与五叔定了娃娃亲,如今家里破败了,爷爷还是认了这亲事,让他们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嫣然和莞尔,只比笑笑小一岁。 嫣然和莞尔,前世一直叫唐angle和唐baby,她们长住韩国,因为小叔的生意在韩国。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万事不落地在首尔整了个容,活脱脱两个anglebaby。唐笑笑甚至都记不清她们原本长啥样了。 这对姐妹性格活泼,成日叽叽喳喳的,到了元龙朝,她们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妹妹——唐可掬,这也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是五叔的小妾所生,今年七岁,是唐家的八姑娘。 老唐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至于自己那俩姑姑也懒得问了,反正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乱的了,虽说与前世相差不远,但毕竟以前大伙是单过的,每到周末才聚到祖父家,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一天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笑笑长大之后,更是很少回去,尤其是父母离婚之后,每次都是祖母打电话催,才会过去一趟。 如今,除了大伯大伯母和出嫁的大姐姐,所有的人都住在祖父家里。 那个家得有多大啊!不光这些主子,再加上丫头婆子小厮,估计得好几百口子。 想起描红之前说过的,老唐府一大家子人,那里头难免水深这些妯娌之间,的确很难相处,唯一和蔼的大伯母远在云南,二伯母傲慢要强,四婶母冷漠疏离,五婶母爱说是非,笑笑想到这儿,突然担忧起母亲来,便走出屋去,来到母亲房里。 鹿小凡听得有些心酸:“你要想好了,一旦决定了就无法改变了。” 唐笑笑看着鹿小凡认真的样子:“小凡,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这可是生死大权啊!” 鹿小凡歪头笑笑:“我的确行使了一些便利,但是最主要的,是你的成绩。” “我的成绩?”唐笑笑想破头也没发现自己的一丁点儿成绩。 “你的死,救了毕修。” “貔貅?那个吉祥物儿?” “是毕修,是一个人。他在楼下目睹了你掉下来的惨状,他那天,本来是想自杀的。” 唐笑笑挠挠头:“也就是说,我的死吓退了他。” “对,他永远不再起轻生的念头了。” 唐笑笑觉得这种立功有些匪夷所思:“毕修,他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为今后世界作出巨大贡献的人,他不能死。”鹿小凡抿抿嘴唇,“再多说我就有泄密的危险了。” 唐笑笑基本听懂了,自己的死作为反面教材吓退了一个正欲轻生的大人物,换言之,自己拯救了一个大人物的生命,而这个大人物今后大概要拯救地球。应该就是这样。 鹿小凡打开电脑屏幕,是一个名为“唐笑笑轮回表”的表格:“你确定重生了?” “对!”唐笑笑郑重点头,“喂喂,重生后能变成绝世第一美女吗?” 鹿小凡沉思:“恐怕不好办,我尽力让你更漂亮些。” “能把白怜花变成个老丑男人吗?” “办不到,你只能决定你自己。”鹿小凡输入了一些复杂的代码,“你确定从十二岁开始?” “确定!”唐笑笑说着,突然道:“等等,给我调出股市行情看看,我得帮我妈选几支必胜的股票!还有大□□和双色球,我要背过几期数据!” “” 三日后,鹿小凡无限伤感地望着已经被上级审批下来的“唐笑笑重生申请表”,无奈地吸了口女士雪茄。 好吧,承认吧,姐把时间给填错了。 唐笑笑年龄一栏倒是准确无误地填上了“十二岁”,但是重生具体年份,没填只能怪唐笑笑当时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儿东拉西扯! 结果 这挨千刀的系统居然自动处理成“元龙朝庆玺十二年”,这是个什么朝代啊究竟。 自己明明设定好重生的啊?特别特别保留了唐笑笑父亲唐起帆,母亲谷珊,竹马金仲伦,宿敌白怜花的啊!另外,还保留了与唐笑笑有关的各种闲杂人等的啊! 其他呢:让唐笑笑更漂亮一些?还好,这一项通过了;让唐笑笑家庭更富足一些?好好,也通过了;让唐笑笑更坚强一些?没通过?全靠自身修炼? 干嘛呐干嘛呐干嘛呐?修仙儿呐? 鹿小凡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优雅地吐出一个大大的含有歉意的烟圈儿来。 袅袅烟圈揉进微风里便氤氲涣散,如同一个旧梦。 这初春的风一日暖似一日,不知那元龙朝的风是否也这般和煦。 此刻的唐笑笑只觉得如坠深渊。 这次似乎比37层还要高,还要深。 眩晕,失重。 像是一个挣扎了数次也未能醒来的梦魇。 鹿小凡,这就是你承诺的重生吗?若真能保证回到我的十二岁,这苦我也就忍了。 唐笑笑耗尽全力,终于抬了抬右眼的眼皮。 满世界淡淡的粉色,温馨,可爱,绵软,无力 再次耗尽全力,终于又抬了抬右眼皮。 粉色的睡衣,枕头,被子 唐笑笑满意了,十二岁的自己最爱粉色,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粉的,尤其是这张可爱的公主床,堆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还有头顶这一撑粉嫩嫩的薄纱蚊帐。 回来了,我唐笑笑又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0.隔墙有耳 嫣然恨恨地望着浮岚阁中饮茶的一对男女, 想要不甘心地咬咬嘴唇, 却又怕蹭花了口脂,沾红了牙齿——为了旁的人毁了自己精心打扮的妆容,那可就不划算了。 但牢骚还是要发一发的:“金家和陆家真是打得好算盘!大摇大摆跑咱们唐家相亲来了~咱们家办的又不是花宴!” 连一向缺心少肺的莞尔都听出了姐姐的醋意, 看了看水阁里的金三公子与陆大姑娘:“这两户人家,一个是卖药的,一个是开医馆的, 不联姻天理难容~”说着又小声问自己的姐姐, “你把金叔伦都写到你名单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人眼里只有一个温西子!” 嫣然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耽误工夫, 此刻已经自我治愈成功——自家办宴会,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无论怎样, 主家的姑娘总不至于受到冷落, 这就是东道主的优势,这也是很多人家主动办花宴的原因。 机会总会有的,而且不会只有一个。 自己为什么煞费苦心拟名单?就是为了避免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相亲场上,嫣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目标若是无心,自己就要立刻全身而退, 强扭的瓜不甜;相反,目标一旦显露出一丝意动, 自家定然静不露机, 牢牢抓住。 嫣然瞥了自己妹妹一眼:“你少在我眼前晃悠, 昨儿与你说的话全做了耳旁风!咱们两个今日尽量分开, 省得那些人只顾着看咱们长得像不像,一来显得没特点,二来,又容易被人当成小孩子。” 莞尔撅了撅嘴:“咱们本来就算小孩子!你嫌我烦我就不缠着你,我去看祖母打牌!” “随你。”嫣然摇头叹了口气,掏出小镜子整理妆容——祖母现在哪里顾得咱们姐儿俩,有了前头欢颜的蠢事,后头的展颜万不可马虎,再加上姥娘不疼舅舅不爱的舒颜,都得祖母给经着心!如今自己就算在她老人家面前晃,也只会招人烦。 嫣然忍不住道:“你还是别去了,又不会算牌,又不会察言观色,便宜找个有趣的地方玩儿去就得了!” 于是莞尔决定自娱自乐:“我们支摊子自个儿打拍~” “去吧,输够了十两银子赶紧撤!”嫣然还不忘叮嘱一句。 莞尔嘟嘟囔囔地远去,嫣然的眼睛却又落在了浮岚阁上,眼见着陆娟净立在栏杆旁洒食喂鱼,金叔伦就寸步不离左右地守着。 嫣然不觉冷笑了一下,金叔伦这就放弃温西子了,也不知西子会怎样想,毕竟是金家的三公子啊,她的心里会没有一丝丝的惋惜?鬼才信。 嫣然的“京都商界老牌贵公子名单”牢牢印在了脑子里,如今金叔伦这个名字已经被用意念的红色笔狠狠划掉了,下一个名字正闪烁着金光,无比雀跃地向自己招手:陆嘉平,路友车行的六公子,据说是陆家最有经商头脑的一位继承人,也是最得其祖父喜欢的孙辈。 嫣然摇着扇子等待丫头们给自己报信,如今自己院子里一等二等七八个丫头都给撒了出去,每个丫头都怀着艰巨的任务——把属于自己盯梢范围的那位公子给牢牢盯住了,随时派遣小丫头回来给姑娘报信儿。 此刻嫣然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水边竹楼上,在这里比较方便接收丫头们带来的信息,也不必跟那些千金姑娘们凑在一起,嫣然自知姿色平平,没必要强强与那些人坐在一处比美。 嫣然都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蜘蛛精,一旦有落单的猎物爬上了自己的网,那就得想尽办法让对方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嫣然无声地笑了笑,躲在竹子搭成的“小小巢穴”里,静待时机。 竹楼分出几间小室,可饮茶可吃饭也可纯粹乘凉,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很少会有人来。 偏偏,就在此时听到了陌生人声。 “那宁家是什么来路?”一把粗浑的嗓子,内力十足,有点像都眃鼓敲起来的声音。 “查不到,估计是在外地起的家,京都还未能立住。”这个声音就有些特别了,每句话都像斟酌酝酿了许久似的,拨拉一下,就能掉下一颗圆珠子,这一点有些像琵琶。 “呵呵,若是这样的伶仃小户,只怕她家长辈也不会让过关吧。”都眃鼓轻轻敲起了边鼓。 琵琶挑起个音来,开始奏十面埋伏:“这姑娘说一不二,家里也拿她无法,如今又有老祖太爷出面,人糊涂了偏偏说话还顶着事,说什么十万银子三间铺子的,掷地有声。” “嗯,那老东西方才在牌桌上耍了好几回诈,被发现了就开始耍赖。”都眃鼓发出几个闷声,突然一个重锤,“她看上那人什么了?” 琵琶幽弹,似乎在拿捏更好的调子:“据说那人是上过北疆战场的,其他没一样儿拎的出来两人是在射箭场上熟识的。” 都眃鼓敲得有些深情:“我倒不知她爱射箭。” 琵琶还没发声,冷不丁一个新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直而脆,像是牧童随手摘了片绿叶子吹出来的调儿:“我倒不知七哥为何看上她了?还动起了真格!” 琵琶讪笑,似是有些忌讳这个叶笛儿的乡土调。 “自然是好处多多。”都眃鼓不紧不慢,“尤其是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其他姑娘跟她一比,全成了缩脖子鸡。” 叶笛儿哨音一转:“澹台家全都是削尖了脑袋的,她厉害,也争不出更多的嫁妆为了这么个伸脖子鸡,就把账上十几万两银子抹掉,划算?!” 嫣然一声不响地听着,刚开始还想制造点动静来个偶遇,但越听越不对劲儿,此刻借着窗外的蝉鸣换了个坐姿,眼神飘向自己的贴身丫头,对方也是大气不敢出。 琵琶似是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半天不出声儿。 都眃鼓对叶笛儿倒是有耐心:“咱们家的大头生意在我手里,他们不敢放的印子钱我敢放,他们不敢开的地下钱庄我敢开,你若不是我带着,如今还被那几个前房兄嫂打压呢。” 叶笛儿不吭声了。 琵琶此刻是小弦切切如私语:“富贵险中求么。” 都眃鼓是响鼓不必重锤敲,淡淡几句就显现出分量:“你想想,咱家最初的家业是怎么起来的,只靠曾祖父一人行么?他老人干的是舔刀口的生意,有多少回牢狱之灾是靠曾祖母打点的?那些日子里坐大局的又是谁?试问谁能靠得住?唯有自己的婆娘。” 旁人都静下来,连那声动十里的蝉都停了鸣叫,似在抱柳聆听。 “糊涂人才会娶一幅画挂在墙上,或是娶一尊门神镇住后宅,我要的女人,是能与我出生入死的,我在的时候,我们并肩作战,我不在的时候,她亦能独当一面,同我在时并无两样。” 嫣然第一次听到这样大胆的言论,一时间目瞪口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只是,世间大多女子不肯这样做,要么是没这个能力,要么是贪图安逸,谁愿意抛头露面去做那些连普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反正自己是绝不肯的。 琵琶调了调音,又拨了起来:“七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套选妻言论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被谁给瞪了回去,不情愿地停顿下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笛儿声音渐渐沉下来,变作了羌笛:“那丫头真有这个本事?” “比旁的都强。”都眃鼓话锋一转,“怎样能约到那个姓宁的?” 琵琶急奏:“据说,他与铁家和小白家那两个小子交好,常约着一起射箭。” “那就让他们给他带话儿,约他出来参加骑射比赛,跟去年似的,咱们围一个小猎场。” 琵琶嗫嚅:“七公子的意思是” “他不是上过战场么,那就牵出来遛遛,”都眃鼓轻声一笑,“二爷不必担忧,此事与你全无关系,你只需在那边使你的力,事成之后,那十几万两银子连本带息全给你抹了。” 琵琶陪笑,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紧张。 羌笛声再次响起来:“如今就要为围猎做准备,该设的陷阱要设,该驱赶的猎物要赶。” “好,这事儿就交给老九办。”都眃鼓似是有几分懒散,若有若无敲了几记,“回吧。” 嫣然僵坐着,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才听见这些人下楼离开,偷偷探到窗边看,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果然是蒙七,瘦削的高个子是蒙九,另有个一身华服的,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恍然认出是范二,记得这一位刚刚与澹台二姑娘定下了婚约。 呵呵,原来范家只是表面风光,里头指不定烂成了什么样,这位范二爷居然欠了蒙家十几万两银子的高利贷?十几万两啊嫣然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父亲竟是个老实人。 骑射比赛的事情,嫣然不懂,但直觉没这么简单,蒙七的目的不是比赛,而是澹台芙蓉。 那个姓宁的公子要么就是输,要么就是死。 姓宁的是谁?嫣然不知,但能猜得出此人与澹台芙蓉关系不浅。 嫣然思索了许久,才对身边的丫头道:“你悄悄去寻五姑娘,就说蒙七要起局设猎场,范二从中搭桥,只等宁某人上钩。” 丫头急忙点头去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个丫头上得楼来:“姑娘,陆六公子c金二公子c还有七姑娘八姑娘,在姐妹亭起了牌局。” 嫣然怔了怔,今日怎么这么多稀罕事?莞尔可掬居然和金仲伦路嘉平他们打牌去了?自己反倒坐在这里守株待兔,还被迫听了一耳朵阴谋。 “这就完了?”嫣然问。 小丫头急忙道:“窦家两位公子与几位姑娘在桂树林子里讲六爻;白五公子与咱们三姑娘在凉碧亭讨论诗书;卢公子与四姑娘上了倾碧山顶,两个人用望远的筒子镜看白鹭;路五公子与亓家几个公子在东湖那边垂钓。” 嫣然合计了一下:“让船娘把船划过来,咱们先上船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1.商家手段 听了丫头报的信儿, 澹台芙蓉先吓了一大跳。 笑笑相对冷静一些, 又细细盘问了一些话,这丫头便把在竹楼中听见的一五一十全讲了。 笑笑沉吟片刻,先打赏了丫头, 又吩咐她:“代我谢过你们姑娘,后头的话你只说是我说的,若她此刻觉得无聊, 不如去寻三姑娘, 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方才见三姐姐舒颜与白公子在亭子聊天, 舒颜一向冷淡, 喜怒哀乐全不挂相, 但笑笑还是从其脸上看到了几分敷衍与无奈, 估计是听从了祖母的吩咐, 不得不应付差事。与其如此, 倒不如让给了嫣然,木木的庶姑娘换成了活泼的嫡姑娘,那白公子应该也是乐意的。 待那小丫头去了,笑笑才转眼看向芙蓉,见对方脸上像换频道似的, 一霎儿担忧,一霎儿又是切齿, 不由宽慰其道:“我们现在瞎担心也无济于事, 那铁公子与小白公子难道会不知道蒙七的为人?该叮嘱的话, 他们自然会同宁哥讲。” 芙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但也不可能全把心放下:“面对这样的事儿,怎样应付才算是万全之策呢?” 笑笑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我想,那个蒙七一定会订下什么赌约,而赌约多半会与你无关,因为蒙七也不想你日后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 “那会是什么赌约呢?”芙蓉来不及思考,急问道。 “比如,输的人要离开京都远走他乡?反正只要能踢开宁哥这颗绊脚石就行。” “蒙七这个心黑手狠的,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芙蓉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入了蒙七的狗眼,只怕对方日后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了,“你说,宁公子的箭法能赢了蒙七么?” 芙蓉的声音有些发虚,因为她见过蒙七射箭,其箭法与宁公子不分伯仲,且那蒙七本就是练家子,骑术也了得,围猎这件事讲究的就是综合功夫。 “输并不可怕,赢了才可怕。”笑笑慢慢道。 一句话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蒙七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家伙,若是宁公子赢了他,难以想象他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报复。 芙蓉用希冀的眼神望着笑笑,此刻也只有这个好友能替自己出主意了:“输不得,赢不得,那该如何?” 笑笑叹了口气,通过方才丫头的描述,这蒙家分明就是黑白两道通吃,而这蒙七手里的生意大多涉黑,说白了就是个黑社会,这种事儿摊上别人还能花钱免灾,但蒙七却看上了芙蓉这个人——以此人的狠劲儿,他一定会想法子让对方不得安生。 “最好的法子就是缺席,不与其硬拼。”笑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你不在意宁哥在这种情况下临阵脱逃吧?” “我又不是个蠢的。”芙蓉的眉头一直未展开,此刻摇了摇六角纨扇:“我只是怕,宁公子因为我再遭了蒙七的黑手,那我这一辈子” “我们暂且抛开宁哥不提,只说这个蒙七,”笑笑望着好友的眼睛,“若是蒙七向你们家求亲,你家里会同意吗?” “怎么不会?!我娘前一阵子还夸他生得排场!还有我二姐,想尽办法要促成我们的亲事!如今才知道,我那个二姐夫欠了蒙家那么多银子,他更是会不遗余力劝我们家人,拿着我去换银子了!” “可是,蒙七的生意都见不得光,还杀过人,他们都不在乎吗?” “蒙家的钱庄,在京都是个公开的秘密,很多大商家都从那钱庄借过钱,因为钱庄够大,可以在短时间内筹到巨款,虽然利息高得吓人,但一般商家就是拿钱救急,等周转过来,一两个月也就连本带息还清了。”芙蓉的声音有些淡,“其他钱庄只怕筹不到这么多钱,只有蒙七开的最大大家又爱面子,谁也不愿意跟亲友拆借,怕人家笑话。” “”笑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关于那一桩人命官司,衙门那里都判了他清白,咱们手里又没凭没据,我爹娘更是不会在意了,说不定还会说,生意做得大了,有几个人是清白的?”芙蓉一阵哂笑,“不说旁的,只说今日来的这群姑娘,哪一个不对蒙七多看一眼。” 笑笑半晌不语,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那些做大生意的多少都会与黑恶势力有些联系,想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生意就是单纯的生意,可以一点杂也不掺。 想一想,如果失去了唐家的深厚背景,仅凭自己的能力攒钱去办杂志,会平安走到今天么?会顺利取得今日的骄人成绩么?答案真是个未知。 芙蓉自顾自说下去:“为何姑娘们会对他另眼相看?因为蒙七的家业是他自己挣下来的,甚至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蒙家的命运,商贾家的姑娘们是很乐意在这一棵大树下乘凉的,尤其是那些走下坡路的老贵族。——在商人的眼中,利益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我当初不愿嫁进商家的原因。” 笑笑此刻的眉头比芙蓉蹙得还深:“你打算怎样?躲过了这一劫,只怕还有后头。” 芙蓉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没有一丝风的湖面:“这件事我要亲自同他讲,告诉他,大丈夫要吃得眼前亏。蒙七与他无仇无怨,只要他放弃了我,就能平安过活。” “芙蓉?!”笑笑简直不相信这些话会是芙蓉讲出来的,太让人泄气了,太苍白无力了。 “总不能让人家为了我去拼命,他还有母亲兄长弟弟妹妹一大家人。”芙蓉望着被乌云遮满的半边湖天,“到时也只能一别两宽,他有了那三间铺子,总能把日子过好;我,找一个像唐立寰c金仲伦这一类的人嫁了,他蒙七也不敢奈何我。” 笑笑拉拉她的手:“我认识的芙蓉到哪里去了?怎能这样甘受命运的摆布?总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芙蓉的眼里噙了些泪,狠狠地用帕子抹干了:“若是那样,蒙七就是阻我婚姻的仇人,我与他的对抗也只能搬到生意场上,到时我必杀他个片甲不留!” “快别说这些傻话,宁哥怎么肯放弃你?”笑笑立起身来,拍拍她的肩头,有些话没讲出来:他可是从中二少年时代就认定了你! 芙蓉也跟着站起身来,望着愈来愈黑的天空,听着天际隐隐的雷鸣:“如果他愿意带我走,永世避开眼前的劫难,那我就随他去,离开京都去天涯去海角!我们若真敢那样做,蒙七说不定也就放弃了,毕竟也是做大生意的,哪能那般执拗。” 笑笑有些动容,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行啦,看得出你对宁哥是真爱~他是个笨蛋你都能接受呢!” “怎么?”芙蓉还未从决绝的态度里回过神,此刻想不通,便双眸无辜地望着好友。 “照你这样说,宁哥除了服软,就是带你逃跑,那不是笨蛋是什么?”笑笑将气氛渐渐变得轻松。 “你是个聪明的,你倒是想个不笨蛋的法子!”芙蓉抽了抽嘴角。 “反正宁哥不笨。他若是用以上两种方法中的任何一个,你都可以歇了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笑笑冷静得有些可怕。 “若你是宁哥,你怎么办?”芙蓉劈头就问。 “可惜我不是宁哥,我只是唐笑笑,我们唐家的家训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到生意场上解决。”笑笑想通了这件事,就觉得什么也不可怕。 “可是,咱们的生意和他的钱庄能有什么交集呢?怎么能与他发生联系?” “借钱啊。”笑笑轻轻一笑,“据我所知,钱庄为了吸引客户,在三日之内是免息的,但大多客户不可能在三日内还款,因此这项优惠更像个噱头。” “你是说,找他借钱?速借速还?”芙蓉的眼睛又变得晶晶亮了。 “孺子可教,”笑笑点头一笑,“咱们把家底都亮出来,然后拿着房契地契去他那里借钱,轮番去借,过两日就还!只要咱们不嫌手续麻烦,他那里不接待也得接待,还得盛情接待!” “你是说,咱们把他给借空了?” “只要咱们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齐心协力去找他借钱,即使掏不空他,也能让其捉襟见肘!要知道,他那钱庄的客人可不只是咱们,多的是大客户!咱们只要想办法让他钱庄的出借数翻了一番,就够他一呛!最主要是,他从咱们手里半个子儿也捞不回来。” “可是,咱们能借的毕竟还是少数。”芙蓉不相信大家还能说动家长,真刀真枪的去钱庄借大钱。 “所以,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大钱小钱都不能放过,精心安排下这个局,除了大数,还要花钱打点成百上的‘钱托儿’去借小钱,只要放出话去,说蒙家钱庄是个宝地,只要把钱从那里过一过,就能回来生小钱~咱们这一带动,全京都的百姓都会跟风的,十两二十两人们总还出得起抵押物,反正三天之内就取出来,就当讨个好彩头呗。” 芙蓉咬咬嘴唇,难以想象那种全民借钱的盛大场面,先不说蒙家有没有那么多钱,单单账房伙计都不够用!蒙七到时候真就蒙圈了! 笑笑继续道:“他那边只要一含糊,咱们这边就立刻见报:蒙家钱庄无钱可借,究竟是何原因?!是蒙氏兄弟经营不善还是黑恶势力打算套钱跑路?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芙蓉一个没憋住,就放声大笑起来。 “到时候就有意思了,那些在他钱庄里存着钱的客户恐怕都要坐不住了,估计会纷纷把钱取出来,这才是大厦将倾。” 芙蓉像听说书似的,摇了摇笑笑的胳膊:“万一他来个恶狗反扑呢?” “只怕他扑不起来了,这个人强硬的时候,他做的那些恶事可以被其光环所笼罩,一旦处于了弱势,光环黯淡,自会有人拿他的短处说事,比如你二姐夫那样的人,不可能不恨他,区区几万两银子,一下子变作十几万,打落牙齿也要还,谁会不恨?这样的人很多,集中起来也是一股力量。衙门更不会睁只眼闭只眼了,黑恶势力和地下钱庄一锅端,说不定还有赌坊什么的非法勾当,谁会错过这样的立功好机会!” “天啊”芙蓉喃喃自语了半天,又看定了笑笑,“幸好我没得罪过你啊,瑛园。” 笑笑说完这一大堆,觉得口干舌燥,灌了一气儿茶水:“这是最后的法子,太大也太冒险,我说这么多,就是给你吃个定心丸。” 笑笑才说完这话,亭子外面的急雨就落下来,仿佛还夹杂着小冰雹似的,打在湖面上扑通扑通响。 很快就有人来亭子里避雨了。 谁知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正是蒙氏兄弟,蒙七见到了芙蓉,随即便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令蒙氏兄弟不解的是,亭子里的两个姑娘端端稳稳地立起身来,用近似于悲天悯人的眼神望了望自己,淡淡一笑,就撑起伞来离去了。 笑笑与芙蓉两人撑着伞沿曲桥来到了岸边,笑笑还问一句:“蒙七旁边那个是谁?” “是他弟弟蒙九。”芙蓉答得轻松,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了。 “他弟弟长得比他好看多了,他吧,特别虎实,他弟弟瘦,就显得精神,五官也更明晰。” “没错儿,他弟弟也算是商界的美男子。” 两个姑娘平静地聊着男子们的长相,心中一旦无所畏惧,黑社会大佬也能变成小鲜肉来欣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2.射箭比赛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母亲是去还什么愿?”还愿, 只有达成了某个愿望才会去还愿的。 “奴婢这便不知了。”织金的表情有些暧昧, “太太的私事,奴婢们怎知。” “我视你为自己人, 你的猜测也好, 下人们的传言也好, 你但说无妨。” 织金惊讶于姑娘的灵敏,只得道:“奴仆们都说太太太太求子已成,故而还愿。”说得脸颊红红的, “奴婢不该传主子的私事的。” 母亲怀孕了?这是好事啊, 怎么还包着瞒着呢? “人们说, 太太未足三个月, 或许是不愿声张, 等坐稳了胎再说不迟。” 笑笑越想越觉得人们的猜测不靠谱,若真怀了孕, 回京之事必然会延后, 不可能让一个孕妇承受马车颠簸之苦。但, 人们传得多了,不由人不信了, 且那织金已说过,母亲早便为还愿一行做了准备, 也就是说, 早在那日出事之前, 这个消息就已经暗暗传开了。 “太太最早何时说的还愿?” “最初定的便是正月十五, 勖嬷嬷说大正月里诸神还未归位,不如等过了二月二再去也不迟。” 看来正月十五前便提了此事,有人为此留了心,如果说这一系列事情是个预谋的话,笑笑大胆认为,此事的由头便是母亲怀孕这件事。 有人不想母亲怀孕? 丢金锁应该不是偶然,那人为何偷金锁?如果仅为了图财,大可以去换了钱,又何必放回到柴房里呢?是为了让老太太因丢锁之事,烦了这对不知惜福的母女?还是为了布一条长线,只为了摔梯子那日,把笑笑身边的织金支开?若是织金在,必不会让姑娘上梯子的。还有那描红,当日是补位去的柏林寺,补的是掬月观鱼的位,这两个丫头怎会在去还愿的节骨眼上拉肚子呢?因为若是描红在姑娘身边,也必然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爬梯子! 为的什么?摔死唐笑笑? 唐笑笑死了,于他(她)有何好处?唐笑笑死了,最倒霉的人是谁? 是唐笑笑的母亲。 是谷珊娘。 真狠。 见过那妒恨她人有孕,想方设法令其堕胎的。 却没见过直接残害其他子女的。 杀了唐笑笑,谷珊娘会怎样?极度伤心之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必然保不住。犯了这么一个看女不当,致女殒命的罪大恶极的错误,不被休也难以在世人面前立足。 依着谷珊娘的性子,怎么还能活得成?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要么疯了,要么自尽,再无其他。 一向擅长戢鳞潜翼的唐笑笑,此刻也按捺不住奔涌的情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没声。 织金重新斟了热茶:“姑娘的身子还未好利索,思虑过多难免伤身。若真有那狼子奸人起了谋害之心,这回姑娘自那高房摔下仍安然无恙,那奸人怕是也自此歇了心了。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命大逼得天也转’,有福之人自有神灵庇佑,岂是那些小人左右得了的?!”看姑娘仍旧紧锁的眉头,又道:“姑娘不可动气,实在不值当的,有那么一口气儿,不如留着暖暖心呢。” 笑笑听着织金的话,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不由感动。不禁联想到下个月便要举家回京一事,早便想问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看看她们的想法,时时与员工谈谈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可愿随我回京?还同往日一样待在这莫莫轩。” 此话一出口,倒唬了织金一跳,连忙又跪下了:“论理,织金该一辈子服侍姑娘的。” “一辈子长着呢,谁又能陪了谁几时。”笑笑让她起身:“我不过问问你的真实意思,过后也一样会同那描红染碧谈的,你们若有更好的去处,我也替你们高兴,不枉服侍我一场。” 这一次织金却未起身,低首道:“我与描红,自七岁起便在姑娘房里伺候了,从那粗使丫头一步步熬到今日,姑娘心慈,我们与姑娘的情分自不必说。便是那走了的余白,死了的含黛,也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两个人,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索性一问到底:“那两个丫头,为何走的走,死的死?” “余白的爹在外头挣了钱,拿银子将女儿赎了回去,这倒是件好事,据说还嫁了个殷实人家,论起来那都是在苏州时候的事了。至于含黛,也是在苏州的那几年” 病死了?还是,让刁蛮小主子给活活打死了? “姑娘不记得了?在苏州时,宅子比这边要大上两倍,家里还有一小处园林。姑娘有一日失足掉进了园子里的池塘,当时陪着姑娘的就只有含黛。幸而姑娘福大命大,被救上来后咳嗽两日,便好了。自出事后,含黛便被关进柴房等待发落,两日后姑娘痊愈,着人去放了含黛,谁知那丫头竟早就在柴房里悬梁自尽了。”织金不禁取帕子来擦了擦眼睛。 这含黛或许是以为姑娘救不过来,又伤心又害怕,一时想不开才自尽的。又或许是,其他缘故? 但是,怎么就会好好儿地掉进池塘里去呢:“我那时候多大?” “差不多十岁了,就是出了那件事,老爷太太不免忌讳起那处宅子,才搬了家。恰逢赵州新起了几个大庄子,一家子便搬回来了,想着也离京都近些。” 都十岁了,还那般贪玩么?许是最近的事情令人极度敏感,笑笑都不免往那个看不见的杀手身上联系。 或许是多虑了。 自己把日子过得诚惶诚恐,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不如从容些的好,自己一向磊落,并无把柄在人手中,至于那些小人的鬼魅心思,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何必为此烦恼,只需日后留心便是。 唐笑笑最擅长以写生的方式作工笔画。她一向认为,有诗情的人才适合作写意画,所谓诗在画中,画在诗中,这些需要意境的烘托。而自己,在这些方面实在匮乏。 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毕恭毕敬以写实的态度画画,以至于有个画画的朋友调侃她:你不如改行去摄影吧。 但,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c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想好了就用了吧。 纳兰先生,对不住了啊。 笑笑提起笔来,格外认真地在画畔写下一行小楷: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胡蝶儿。 纳兰容若《河传》的最末一句,明媚又萧瑟的话,仿佛是深秋里做了初春的一个梦: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早春时节,你我簪花饮酒,赏桃看柳,有东风拂面,蝴蝶掠鬓。 画是女儿画的,字是女儿写的,即便说是笑笑对儿时春分的记忆,也不足为过。 只看你的心在何处了。 笑笑打开手边一只天青釉的椭圆印盒子,将其中一只金丝楠素方章取出来,印在题诗下方——阴文的“莫莫轩小主”。 既然莫莫轩这间书房的名字是他唐海阔给取的,落款便也顺了他的意吧。 正自欣赏着,便听织金在书房门口说道:“太太说等姑娘午睡醒了用些点心,姑娘午饭吃的不多。” 笑笑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门,见织金正将托盘上的点心蜜饯摆在正间的黄花梨方桌上,笑笑看了看,一样马蹄卷,一样冰糖琥珀糕,一样蜜饯金桔,一样风雨梅,茶依然是三友茶。 织金道:“太太说,那新龙井虽下来了,但姑娘此时身子弱,不宜饮绿茶,等收了上好杏仁儿,太太亲自给姑娘制冰杏茶喝。” 三友茶的其中一味是核桃仁研成的粉,笑笑每次都有喝六个核桃的感觉,听了织金关于冰杏茶的介绍,感觉基本上就是露露。笑笑喝一口茶,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信手拈了个梅子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3.今日提亲 这段日子以来,范二爷的心情格外好, 欠蒙氏钱庄的银子虽然没能抹去, 但总算也还清了。 半个月前,蒙七突然以“家有喜事, 回馈主顾”之由, 大幅度降低了高利贷的利息, 凡是能在五日之内还款的,除了本金之外, 利息只需还一半即可。 范二爷只当蒙七这回娶澹台芙蓉势在必得,才会明目张胆地提前庆贺,哪知几日之后就传来了朝廷彻查地下钱庄的消息, 原来蒙七这厮前些日子是在大力回笼资金, 能多收回来一些是一些。 不能不说这一招很高, 仅用五日就收回了七八成欠款,即使降了一半利息也是非常丰厚的。 朝廷这一彻查,那些没还钱的人们就乐了, 以为自己手里的这笔账就成了死账,蒙七只要敢要账, 自己就敢去朝廷检举他。 很多开地下钱庄的就这样倒了, 事前没有得到内部消息, 事后又被这些欠债者矢口赖账,特别是那些只靠着自家拳头硬, 允许客户空手压命借钱的钱庄, 如今只能落得个树倒猢狲散。 蒙家却在这一场硝烟中全身而退, 只伤着了皮肉,却未动着筋骨。 蒙七爷竟还留着后手——当初为了稳妥起见,蒙家钱庄让这些欠账人签了一明一暗两份借据,明的一份是正经钱庄的普通借据,暗的一份则是高利贷部分的巨额借据。 如今把那一份暗的借据偷偷销毁,总还能拿着正经借据找人要钱,蒙家明里暗里都是开钱庄的,而且开得都很大——这么一来,本金起码保的住了,且还能得到部分利息。 在这张合法的借据面前,谁也不敢赖账的。 自从听说蒙七射箭输给了那姓宁的之后,范二爷着实有些慌,十几万银子没了着落,说不定还因此得罪了蒙七——连襟儿做不得却做下了仇,当初自己可是拍着胸口说能将此事办妥的。 谁知蒙七却突然换了一副菩萨心肠,只说大家还是朋友,说不准以后谁用得着谁,一句话就将那笔钱的利息全抹了,只需还上五万本金即可。 范二爷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生怕蒙七反悔,赶紧连挪带凑还清了这五万两银子。 无债一身轻啊,范二爷每日都是春风拂面。 自从听说了宁公子要来澹台家拜访的消息,范二爷更是觉得人生处处充满惊喜。——若是小姨子嫁给了蒙七,自己日后还得看他的脸色;如今只剩那姓宁的穷鬼,自己虽然沾不到对方半分光,但起码能在其面前趾高气昂啊,这么想想也挺有趣儿哒。 “据说还要带个媒人过来,”澹台芍药今日心情也很好,亲自将香瓜切成一弯弯小月牙,送到范二爷面前,“越是小门小户,越穷讲究这些礼数。” “毕竟是妹妹亲自选的人,日后都是亲戚,咱们也不可过于怠慢。”范二爷拈了片香瓜吃,甜得很受用,“岳父大人怎么说?” “怎么也得先验看他那三间铺子吧”芍药话还没说完就噗嗤笑场了,“三间立的住的铺子,哈哈哈哈哈!” 范二爷看着未婚妻纵情欢笑的样子,忍不住想上前捏捏她的小手,却被那柔荑反过来轻轻打了一下子:“让人家看见了不好~你去陪父亲吧,我去瞧瞧母亲,这几日她老人家气得下不来床。” 范二爷便立起身来,整了整狮团锦的光鲜华服,正了正头顶的镂金小冠,眼中总也挥不去一抹得意之色。 “呵,还没过文定呢,就在一个屋里吃上茶了?”一个声音慢悠悠的飘过来,就见门帘子一掀,一道芙蓉水光般的窈窕身影转了进来。 澹台芙蓉今日打扮的格外漂亮,芙蓉三醉的纱裙原本就衬她肤色,再配上金丝缀芙蓉石的头面,越发显得娇俏迷人。 范二爷禁不住道:“那宁公子真是个命好的,我们小妹既有人才又有家底,他们宁家真不知烧了哪门子的高香了。” “命好不好,也由不得你们说了算~”芙蓉白了他一眼,抚摸着自己怀中的波斯猫:“你们快些收拾了去吧,宁家一会儿就来人了。” 范二爷忍不住在芙蓉身上多停了两眼,这姑娘的魅力就在于那一股子挑衅般的辣劲儿,令人有一种想要征服的欲望。——宁家穷一些倒好,到时候这位穷怕了的小姨子一定会求到自己门上的 敏感的芍药一下子就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直视着自己的未婚夫:“还不快去前头陪父亲,总赖在这儿做什么~”说完这些还不解气,眼睛瞅了瞅芙蓉怀中的白猫:“你倒是心大,还养了只猫你就不怕你那缺肉吃的婆婆小姑子把你这只猫崽子给炖了吃了~” 芙蓉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煎熬,早不会被这些琐事轻易气着:“本姑娘今日高兴,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娘让咱们姐妹过去,有话跟咱们说。” 芍药对着梳妆镜整了整头上的金步摇,才懒懒转过身:“我自会哄着娘高兴,你也别再说傻话疯话给她老人家添堵。” “啪!”,芙蓉已经甩帘子出门了。 姐妹二人伺候着澹台太太起了床,太太这两日瘦了不少,一想到小女儿的婚事,就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女婿家穷,还能暗地里给他们贴补,就当自家破财了,谁叫闺女喜欢呢但让人受不了的是,此事面子上挂不住,根本没法儿跟外人提,提起来就丢人——澹台太太已经有几个月没出去应酬过了。 “听说你把唐姑娘也请来了?”澹台太太问自己的女儿。 “你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我得把瑛园请来给我壮胆儿!”芙蓉答道,心里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小算盘,毕竟瑛园心思活脑子灵,又是宁公子那三间铺子的智囊,万一一会儿气氛不佳,众人齐齐把宁公子给问住了,瑛园说不定还能帮着解解围。 芍药嗤笑一声:“还请了个外人过来,怕今日这消息传得不快么~多少人排着队在外头等着看热闹呢。” 澹台太太却道:“唐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芍药轻轻翻了个白眼,女孩子们之间的友谊,自己还不清楚么~ “把我那套足金镶大红宝的首饰取出来,”澹台太太坐下来,望着镜中的自己,吩咐身旁的梳妆娘子,“最近精神不济,粉用的厚些吧。” 芙蓉在一旁道:“当初见二姐夫家的媒人,娘也并没有上大妆” 芍药殷勤地帮母亲打开首饰匣子:“母亲就是偏向你,作为娘家人给你撑腰呢~你是没看见咱们家正厅的排场,大姐姐升嫔那一日也不过如此。” 澹台太太并没有做声,今日立意要通身气派,最好能把那姓宁的和他那个穷媒人给吓退了,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堂堂澹台家只是个小富商,随随便便一个市井小民就敢娶走! 澹台太太严肃着一张脸:“对你们两姐妹,我不偏不向,嫁妆是一般齐的多。只是,芙蓉若嫁进这宁家,明面上却给不了这些,那些金银细软我都给你合成银票压在箱底,藏得深一些,自己用起来也便利。” 母亲这些话虽说糊涂,但却是掏心掏肺为闺女着想,芙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红了眼圈:“娘,我记下了。等您今日见了宁公子,就会放心了” 澹台太太皱着眉摆摆手,不想再听后头的话。 忽听得窗外有人清了清嗓,却是澹台老太太的声音:“收拾得了就过来吧。人还未见着,自家就先唉声叹气了几个月,做大商家的主母也二十几年了,一点儿都不见长进!” 澹台太太脸色一暗,芙蓉便急忙代母亲出了屋子,来到廊下见祖母,面上笑嘻嘻的:“祖母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呢~” “你也别给我打花胡哨,今日是我们老家儿看媒人审女婿,若是这小子实在拎不起来,你就是哭闹上吊也甭想糊涂嫁人!”老太太绷着一张脸。 芙蓉使出大乖乖的伎俩,上前搂住祖母的手臂:“得得得,孙女儿什么都听祖母的~” 又听祖母低声跟自己道:“上辈穷,不见得辈辈穷,关键还是看人。” “嗯!” 正说着,便有一位丫鬟过来道:“唐姑娘过来了。” 芙蓉突然就放下了些心:“请唐姑娘先到偏花厅吧,我这就过来。” 一时又听祖母道:“这唐姑娘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咱们家老三和她” 芙蓉急忙摆摆手:“祖母还是歇着心吧,咱们家老三拿什么配人家呀~” 老太太无奈一笑:“好好,今儿先顾着你这边” “明儿也不成啊,唐姑娘要是嫁进咱们家,就白瞎她这个人儿了~” “你倒是跟她亲!” 澹台家的宴客厅极大,琉璃瓦与镂花柱,再配上大红色的波斯地毯,显得金碧辉煌。 正厅立了一面巨大的云母屏风,年轻的女眷们不好面见生客,就安安静静坐在这屏风之后细听。 屏风前面自然是澹台家的家长们:澹台家的老祖太爷独自坐在正座上,东下首坐着芙蓉的父亲澹台老爷,西下首则坐了澹台老太太与太太两位母辈。 “今日是大年初几?谁要过来给咱们拜年?”老祖太爷又糊涂了。 澹台老爷不得不解释:“祖父,今日是见媒人,您曾孙女儿的女婿和媒人要登门。” “是吧?这可是大喜事!姑爷家是做什么的?”老祖太爷笑眯眯问道。 “唉,您不是让他立起了三间铺子么?就是那个人。”澹台老爷提起这些,就觉得底气不足。 “哎,你们也别拿捏人家啦,咱们家秀兰能吃能睡,粗的像个水桶,姑爷不嫌弃就不错了!”老祖太爷又开始犯糊涂了。 澹台老爷讪笑了两下:“祖父,这些小辈儿您也不熟,一会儿您就多听听,心里有什么话咱们再商量就是。” “成,那我先打个小盹儿。”老祖太爷合上眼儿就睡着了。 澹台老太太道:“一会儿打了照面,就让老祖太爷回房睡去。” 澹台老爷点头称是,又问了一句:“几时了?” 身旁的长随急忙回道:“快巳时二刻了。” 巳时二刻也就是现代的十点钟,算是一个很合适也很礼貌的会客时间。 来客若是晚于巳时三刻,那就接近午时了,会显得不懂事。 坐屏风后面的芙蓉,此刻不紧张是假的,笑笑轻轻拍她的手背,用虚声轻轻道:“宁哥办事靠谱,就快到了。” 芍药在一旁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未婚夫:父亲说女婿坐在前面不合适,非让其到偏花厅等着!自己索性拉着他一起坐在屏风后头,两口子作伴看热闹,岂不美哉? 范二爷倒不很在意这些,看似安慰道:“媒人们最讲规矩,总不会太迟的。” 这话刚说完,便听前头有人报:“老爷,宁家的人到了!” 澹台芍药一听,先把眼睛凑在云母屏风的镂雕孔隙里,倒要看看这位妹婿今日的穷酸相。——以前他死乞白赖的追着自己时,总是一袭布衣裹身,若是今日冷不丁穿一身绫罗绸缎,反倒更显可笑。 很快,便听得前头有步履之声传来,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一前一后两个影子走进厅来,那个稍胖一点立在一旁的是大概就是媒人,另一个身姿挺拔的自然就是宁公子了,但见其躬身行礼,自报家门:“晚辈毕俊,字安邦,今日特来拜见诸位长辈。” 一句话把屏风后面的四个人都说愣了,毕俊?不是姓宁吗?这时候肯定要连名带姓报上大名的,毕俊?怎么姓毕? 奇怪的是,屏风前面一阵沉默。 连芍药都觉得这沉默有些太久,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就罢了,总这么不说话就太尴尬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父亲嘶哑着嗓子道:“请起,快请起!” 澹台老爷清了半天嗓子,才发出了方才那个沙哑的声音——方才真真是吓了一大跳,甚至忽略了年轻人报上的名字并非姓宁,澹台老爷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疑惑地望着那位面带微笑的媒人,自己绝对是在一个重要的场合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份非常之高,高到自己都没有机会去认识。 在哪里见过呢?真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对对对,想起来了,是当年入宫看大女儿的时候,曾经在走廊上与一行人相遇,当时被宫人们带着行了礼,抬头就看到这一位的面庞,因其格外和蔼,便深深记住了,但也不敢跟人打听这一位究竟是何人——能出入宫廷的,都是身份了不得的人物。 澹台老爷揉了揉眼,没错,就是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微微发福,笑起来很是慈祥。 但见此人向自己略略拱手,微笑道:“在下乃是安邦的叔父,今日被委以媒人大任,特带侄儿前来贵府攀亲。” “不敢当不敢当,”澹台老爷赔笑道,亲自请媒人上坐,一时又不敢贸然同其称兄道弟,便斗胆问道:“但不知先生怎样称呼?” “在下家中行九,朋友们都称一声九爷。”媒人九爷自自然然落了座。 澹台老爷拘谨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脑子完全乱了卯儿,连普通的待客聊天都不会了。 澹台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都不明白老爷为何会如此失态,老太太只能此刻接下话茬儿:“方才听公子自称姓毕,之前明明听说是姓宁的。” 坐在最下首的宁公子急忙回道:“毕是在下的姓氏,宁是在下的号。” 九爷笑呵呵地道:“安邦这孩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毕竟是八哥的长子,小小年纪就脱了贵族子弟的骄纵性子,有勇有谋,心地纯良。” 这几句话,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贵族子弟?没听错吧,他刚才说贵族子弟来着? 九爷再次对诸位拱了拱手:“我这侄儿自小就主意大,去过南疆边陲,上过北疆战场,并非上头的任命,而是他自己请命前去的因此,在选妻之事上亦有其想法,瞒着家人瞒着身份选定了贵府的三姑娘,直到前些日子才同家里提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坚信□□选妻的眼光,听说□□一直隐瞒着身份,今日特来向贵府长辈与三姑娘致歉。” 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张着口,这出戏太大了,让人的下巴都合不上了。 宁公子走上前来,向诸位深深一鞠躬:“在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不愿身份成为负累。在下乃是” 轰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脑袋瓜子里发出了轰的一声,一阵电闪雷鸣火花乱溅。 什么?宁王?!宁公子其实是宁王?!那不就是亲王么?!当年的八贤王是老宁王,其子就是宁王世子!这位就是,八贤王的嫡长子?!那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堂弟?! 澹台老爷像一尊木雕一样僵立在当场,过了半晌,才吱嘎嘎扭过头来看向坐在身旁的“九爷” 一霎那,全家都给跪了:“小民拜见九千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4.何必纠结 自从全家都给跪了山呼“九千岁”,坐在屏风后面的四个人也不淡定了。 方才大家都只顾着自己发愣, 听到宁公子自报家门后, 便张开了嘴继续发愣,直到前头那帮子人突然下跪高呼, 这才把几人都喊醒了。 反应最大的是范二爷, 身子一哆嗦从椅子上就出溜下来了, 椅子也跟着被翻倒,莫名其妙还被椅背儿砸了脑袋, 一瞬间疼得呲牙咧嘴。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响声,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还是令花厅里一阵尴尬的沉寂, 幸亏九千岁反应比较快, 朗声一笑, 几句客套话就让大家各回各位,甚至还引得大家一阵会心的笑。 屏风后面的四人还是有些僵,范二爷被两个丫头扶着踉踉跄跄站起来, 芍药压根儿没去看自己的未婚夫,脸扭向屏风那边, 愤愤道:“耗子胆儿!” 笑笑应该是这四人之中最理智清醒的, 虽然之前曾经猜测过宁公子的身份, 但也仅限于祖上曾做过高官这一类的,绝不敢想这位会是宁亲王。 芙蓉一阵惊讶过后, 面色便有些黯然, 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笑笑望着自己的好友, 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宁公子隐瞒身份这件事,很多人第一时间都难以接受吧,尤其是作为要与其共度一生的芙蓉。 芙蓉默默地想着心事,笑笑也只能拍了拍其后背,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劝解。 谁知方才众人的那一声“九千岁”,把正靠在位子上打盹儿的老祖太爷给吵醒了,老爷子睁眼就道:“还不到九十呢,离九千岁早着呐!” 澹台老爷再次被吓住了,急忙挤眉弄眼打算跟自己的祖父解释,谁知老祖太爷一挥手:“今儿的事儿我都记着呢,心里有数儿!不就是咱们家秀兰的姑爷要过来么,还说要带个大媒您就是大媒人吧?” 九千岁笑着拱拱手:“老人家身体康健,便乃子孙之福啊。” 老祖太爷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媒人:“您真是一幅好相貌!这耳朵儿长得尤其好,天宅还宽,是大富大贵的相貌!” “想不到老爷子还懂许负之术?”九千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年轻时好研究这个,”老祖太爷说着凑近了九千岁,轻声细语道:“您这是凭的祖荫,其实您这个人挺懒的,文不成武不就,只甘心做个富贵闲人,反倒因此得了祖上的喜爱我说的对不对吧?” 九千岁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你老人家英明。” 老祖太爷得意地向诸位道:“看吧,老夫宝刀不老,这不,又算对了一个!” 澹台老爷紧张得衣裳都被汗溚透了,陪着笑脸向九千岁道:“我这位祖父年近九十,有些老糊涂了,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九千岁不以为然,反倒很喜欢听老祖太爷说话。 老祖太爷自以为找到知己,拉着媒人的手又说了一阵子,才看向坐在下首的宁王:“这个,就是你们家的” 九千岁笑道:“这位就是我那侄儿。” “哎呀呀,我们秀兰这回可有福了,这孩子一看就懂事儿,长得也好,”老祖太爷说着将身子歪向自己的孙子,“这孩子看上咱们秀兰什么了?我都替他屈的慌。” 澹台老爷急忙澄清:“是咱们家芙蓉,不是秀兰。” “芙蓉那孩子更胖,打小儿手背上的肉窝窝就没下去过”老祖太爷打着哈哈,突然唰地打开了自己的折扇,换了张严肃脸:“咱们商家看的不是长相,是生意!我之前交代了三间铺子,你如今经营得怎样了?” 宁王急忙走上前来,先向老人家行了晚辈礼,再亲自将三个账本交到老爷子面前:“这是晚辈那三间铺子两个月以来的账目,还请老祖太爷验看。” 老祖太爷翻开了第一个账本,端的是认真仔细的态度:“皇家可趣,就是那个黑饼干儿?已经入了光禄寺了?”老人家不觉抬头看向宁王,“两个月就入了光禄寺?你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样手眼通天。” 宁王正要进一步解释,忽听老祖太爷又道:“这一笔不该这么记,容易记乱了,要不账房耍滑头也不易看出来,应该这么着记” 屏风后面的空气依然凝滞,芙蓉长出了口气,轻轻拉住笑笑:“咱们去偏花厅。” 笑笑今日的任务本来就是帮着解释这三间铺子的,如今看这阵仗也无需解释了,皇家身份都亮出来了,澹台家的这些长辈们都感觉自己家姑娘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嫁给世袭罔替的宁王作正妃,比进宫给皇帝做测室可风光多了——芙蓉这一嫁,远远高过了她大姐姐牡丹,比她二姐姐芍药更是高出了九重天。 笑笑看了看二姑娘芍药生无可恋的表情,暗暗撇了撇嘴,就随着芙蓉悄悄从后门转向偏花厅了。 进了偏花厅就自在多了,两人坐在八仙桌旁,还能喝茶谈天。 “知道你心里翻不过那个扣儿,嫌他隐瞒了身份。”笑笑为芙蓉倒了杯茶。 芙蓉被笑笑说中心事:“若是刚认识的时候隐瞒着也就罢了,偏偏到这最后一刻才说出来,倒像是笃定我会应了他似的。” “你又不傻,怎么说起傻话来了。”笑笑托腮望着自己的好友,“那你来说说,他什么时候公布自己的身份最合适呢?” 芙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反正,不该拖到最后。起码在见我家人之前,应先跟我通个气儿的,这么一来,弄得我像个傻瓜似的。” “你这才是傻人有傻福呢,”笑笑扑哧一声笑了,“你想想看,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他只是和你去射箭场射箭,那个时候总不好亮明身份,不然就没人敢跟他玩了;之后,他慢慢地钟情于你,终于选在临上战场之时对你表白,还信誓旦旦送了信物,那个时候你已是小鹿乱撞,他如果突然亮明身份,你恐怕就更乱了,所以那个时候也不合适。” 芙蓉慢慢点着头,总算听进了笑笑的话。 “再说,他是要上战场去的人,那一去可谓生死未卜,他连让你等他的话都没有说,生怕耽误了你,送你玉佩只为表明自己的心迹。” “这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认定这个人。”芙蓉的面色微微发红。 “这一仗打了半年,他回来之后,已经传出你们家反对这门婚事的消息,他此时突然亮出身份力压长辈,反倒显得自己无能。”笑笑的眼睛望住芙蓉,“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芙蓉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巴却还噘着:“但他不该在你给他出主意立铺子的时候,还在那里装穷小子!感觉像偷偷看咱们笑话儿似的!” “宁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的想立起三间铺子来向你证明自己,虽然也利用身份走了不少的捷径”笑笑想起这三间铺子的顺利程度,不觉暗叹这位王爷的狡猾,“关键是在这段日子里,他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你,若仅是在信上写明自己的身份,实在有些不够郑重,反倒不如今日以王爷身份亲自来拜访更加合适。” 芙蓉双手握着杯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点了点头:“他之前还追着我二姐跑” “其实你们两人有一段前缘,让他亲自给你讲更合适,我就不在这里掺合了。”笑笑喝一口茶,“再说了,你之前想的那么透彻,今日倒糊涂了,说什么他对你二姐就是始于颜色,对你则是出自本心这些话你都忘了?” 芙蓉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头上那些叮咚环佩:“我不管,反正就是不想理他。” “莫非你还要重新择婿?”笑笑翻了个白眼,“这下子你们全家可都不会答应。” 芙蓉用半撒娇的口吻道:“人是不打算换了,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屏风后头,只是,我得让他吃些苦头,不然他以为我有多好糊弄~拿个穷小子的假身份三番五次的试探我,能真正的姓氏我都不知道!” 在笑笑的眼里,芙蓉已经慢慢想开了,便也跟着狠狠点头:“对!私下里绝不能放过他!让他跪三天榴莲皮!” “什么是榴莲皮?” “就跟长满刺的狼牙棒差不多吧” “也不用这么狠的” 笑笑忍俊不禁:“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的真实身份也亮出来。” “我什么身份?” “蒙古国长公主!” 笑笑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逗得大笑起来。 突然听见帘子一响,澹台芍药面色不善地走进来。 两个人便都止住了笑声,笑笑暗忖,这个芍药定然会心里不平衡,此次是走进来说风凉话的。 谁知道,芍药紧锁眉头坐在了芙蓉身旁,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才说道:“这个王爷倒是好手段,把咱们全家都耍的团团转。哄哄我们也就罢了,妹妹是要与他长相厮守的人,却也被这样恣意糊弄,可见这些高贵血统的公子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民间女子的!此人现在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成亲之后了,做姐姐的实在看不得妹妹跳进火坑!” 这一番话说出来,令笑笑不觉暗暗吃惊,这个姐姐说说眼红的风凉话也罢了,此时这一番话却是黑着心想要拆台的!真想不到,对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居然也能使得出这样的手段!——若这个二姑娘一直是个死心眼儿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最为势利的小人,之前还口口声声笑话宁家穷,今日倒突然变得有骨气了! 芙蓉瞥了自己的二姐姐一眼,清清嗓子道:“他今日倒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呢~真是的,原以为锅里闷着野菜饼,掀开了盖子才知道,竟是一只外焦里嫩的烤全猪~” 这一把声音娇柔婉转,带着甜甜腻腻的劲儿,笑笑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5.怒吼天尊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耐心等待哦。 有素质的演员就是这样, 一秒钟迅速入戏。笑笑“扮”起富家千金来, 也是有模有样,前世没少对着镜子自我意淫——哦不, 排练。 笑笑拉着母亲的手, 轻声道:“娘, 我爹呢?”——这才是关键,自己重生的首要大事就是维系父母的婚姻。 母亲抚了抚笑笑额头的碎发:“老爷人在京都呢, 等那几间大的成衣店铺经营稳妥了,咱们一家便迁回京都,你也有几年没见过祖父母了。” “爹去了多久了?”没错儿, 当年就是这样, 父亲在北京经营了几个高档时装品牌之后, 一家三口才回北京的。在北京定居第二年,自己的老爸就变了心出了轨劈腿成了陈世美,妻女死活全无所谓。 “老爷一过年就赶去京都了, 算来总有一个多月了。”母亲用柔软的帕子擦去笑笑额头的虚汗,“看来笑笑是想爹了, 若无意外, 咱们下个月就回京。” 好好好, 赶紧回北京,夫妻两个分居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啊。 正想着, 慈姑端了托盘进来, 半剔透的青玉碗里盛着银耳燕窝粥:“姑娘先用些吧, 想吃什么了尽管说,老爷刚聘了一个粤菜厨子,一个川菜厨子,都是烧菜的好手。” “劳烦慈姑了。”笑笑微笑。 在临时搬来的黄花梨小炕桌上用了燕窝粥,笑笑便又被众人哄着躺下了。 勖嬷嬷看太太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便劝着太太回房休息,这样也好让姑娘安生休养。 待众人都去了,笑笑才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刚才竟然很紧张。明明是自己的家,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不就是换了个时代么,不就是多了几个家政服务员么,唐笑笑你别不自在了啊,再这样该说你矫情了。 刚才想让丫鬟们开窗通通风,也被勖嬷嬷拒绝了,说病患最忌讳吹风。 也只能无病呻吟地歪着了。 一阵馨香隐隐而来,便见一个穿红裙的苗条丫头捧着几枝杏花进来,笑笑隐约记得她方才一直在近身伺候自己,名字叫做描红,想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描红将那杏花枝插进窗前几案上的白瓷瓶中:“姑娘,今儿是花朝,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论起来这二月的花神恰恰就是杏花呢!愿花神保佑咱们姑娘早日病愈。” “描红有心了。”笑笑靠着引枕,望着窗前的杏花枝,见大多是粉白的花蕾,繁星一般,很是舒心。 描红见姑娘喜欢,便取下一枝开了花儿的,递到姑娘手里:“过几日姑娘大好了,奴婢们陪着姑娘过春分。” 笑笑拈着手中的花枝,看那冰绡般的花瓣儿掉进手心里,轻轻一嗅,便有一股子幽甜的淡香:“杏花原来这样美,我以前竟未留意。” 描红笑道:“姑娘一向最爱菡萏的,姑娘生在六月,那六月也被称作荷月呢。” 没错,六月初一,笑笑在上一世也是守着传统过农历生日的。再次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都没有变,生日,母亲,家庭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就像是大伙穿着古装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只是角色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反悔,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还要努力演好。重生的机会太难得,不可不珍惜。 描红见姑娘有些失神,便轻轻扶她躺下了:“姑娘睡一会儿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笑笑的确有些困了,也许是这具身体此刻真的很虚弱,也许是神形合一需要耗费足够的精神体力,笑笑迷迷糊糊感觉描红为她盖上云缎被子,放下了轻纱床帐,那杏花枝并未拿走,而是放在枕边,一直发出淡淡幽香。 朦胧间听见有个丫鬟进来说:“描红姐姐,勖嬷嬷说你们几位姐姐这些日子累坏了,今儿晚上让我们来值夜呢。” “不必劳烦两人,一个人支应着便好。我们平日里值夜就睡在那边的小榻上。” “勖嬷嬷说,如今姑娘醒了,夜里叫人的次数多,两个人支应着好些。早已过了惊蛰日,打地铺不碍事的。” 笑笑朦胧间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发觉天已完全黑了,桌上只一盏朦胧小灯照明。 笑笑感觉这次醒来脑筋清醒了很多,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忆了一遍,从自己坠楼,与鹿小凡商议,直至眼前一切套用惯常思维根本没用,只能进行非常大胆的设想,同时果断做出结论——自己这是穿越加重生了。 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体,之后便是挽回父母的婚姻 笑笑轻轻翻了个身,古人的夜真是静,尤其在这样深深的庭院里。帐内的暖香,凉滑的锦衾,窗外树梢轻打窗棂的声音,夜鸟缩着脖子咕咕的呓啼,这样的夜,是线装书里的夜。 “沙沙沙”什么声音?笑笑一时判断不出,就听见一阵碎碎的声音传来,蚕食桑叶?徒手捏方便面?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也不好,很容易联想到恐怖电影上去。 “沙沙沙”,又来了。 笑笑在黑暗中僵卧着,不敢出一声,这房间古香古色的,此刻特别“聊斋”。 “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笑笑看看母亲,只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珠钗,不禁道:“母亲戴流苏才好看。” 母亲却笑道:“若是全家同游,便是怎样的艳丽也不过分。你父亲如今不在家,我为人妇,出门合该简素些的才好。” 慈姑捧了件青莲色素缎斗篷给母亲披上:“老爷实则吩咐过,太太带着姑娘踏春,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莫要被那春花给比下去了。前几日满昌他们回来,还专门捎了衣裳和头面,只是太太珍重身份,不轻易穿戴罢了。” 母亲自己系上颈间的缎绳,绳头是一对小巧的赤金垂莲扣:“护院跟去几个?” “老爷吩咐若要出门,必不可少于二十护院,奴婢今日安排了三十个。” 母亲噗嗤笑了:“这是要去打狼么?” 一时,染碧进来,给笑笑披上一件深玫瑰红的丝绒斗篷,配着普兰的裙角,高贵亦不失俏丽。笑笑也不知自己有多少件斗篷,反正见过的也总有十来件了,难不成每一套衣服都配有一件斗篷?土豪金出身的玛丽苏又复活了 乘着自家马车去春游,也算一件美事。 也许是因为灵魂又回到童年,感觉少女细胞再次被激活,笑笑在马车上一直哼着俏皮微雷的小曲儿: “我今天,陪妈妈,带着全家去玩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6.照顾生意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丁瑾也细细的逐一品尝了, 道:“这一味最是可口。” 笑笑看去:“这个是秋海棠味道的。”——想那冒辟疆也曾提及“最娇者,为秋海棠露, 海棠无香,此独凝香发。又俗名‘断肠草’,以为不食,而味美独冠诸花。” 曹采薇不觉道:“那秋海棠不是断肠草么?有毒的!” 丁瑾却不以为然:“若能尝到如此人间仙味, 断肠又如何。” 看他微笑的样子, 颇有几分潇洒不羁。 笑笑将秋海棠提糖舀进琉璃杯子, 又兑上秋海棠的花露,再用温热的泉水冲散:“这便是一杯秋海棠饮了。” 问过诸位的口味, 一一用透明琉璃杯奉上香花香果饮——丁璐的是玫瑰饮, 曹采薇的是白梅饮, 方夫人的是甘菊饮, 母亲的是玉兰花饮, 自己的则是野蔷薇饮。 透明的杯子里,一朵一朵的花在水中缓缓盛开, 花露蔓延开来,将泉水晕染成淡淡的花色,仿佛将这杏花二月天慢慢浓缩于这一方小小杯中。 方夫人饮罢花饮,笑道:“今日下了马车, 便赴了这茶宴, 还未得踏青, 珊娘, 你同我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赏赏花吧。” 谷珊娘道:“我也正有此意。”便令簪花将她们的茶具收了,又令染碧装几小瓶提糖花露给方夫人带上。 方夫人笑道:“这一趟也算是值了,又是吃又是拿的。” 众人听着皆笑了。 长辈们离开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年轻人的聚会。 四人吃着茶,谈论着春天的风物,渐渐又说到作画上来。 曹采薇道:“唐姑娘方才说起自小在外写生的事情,袁先生却教导我,意为画之根本。诗画大家王维的《山水论》便曾提到:凡画山水,意在笔先。宋人郭思所著《林泉高致》也曾反复提到画意,说:古人清篇秀句,有发于佳思而可画唐姑娘提到花木c禽鸟c山水c走兽c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我以为不妥,依我看,唯有先立意,方有佳作。” 这大概便是中西方艺术的差别所在,西方更重视光与影,东方则更讲究形与意。 笑笑饮了口香甜的蔷薇饮,清清嗓子道:“曹姑娘所言,皆是大家之说。我的‘以实见境’,指的是小儿学画应以形为基础,《尔雅》里说‘画,形也’,如连形似都做不到,何以称其为画。初学画者未见形,难立意,我们学画时也是从一条线,一个鸡蛋学起,最初只求画直画圆,哪里懂得什么意境。便是大画家王冕,也是从写生荷花开始逐步精进画艺的。曹姑娘方才说到王维的《山水论》,王维先生也曾提到‘石看三面,路看两头,树看顶头,水看风脚’,这亦是观察自然所得来的画法;另有《林泉高致》,众所周知,书中主要讲的是大画家郭熙的画,他的山水世界与真山真水相比,更富有诗意,但那画中的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又无不脱胎于真山真水,郭熙先生对北宋的名山大川皆能如数家珍,这便是从写实的基础中得来的。郭熙先生要画几万棵树,才能成就为后人称颂的郭氏‘蟹爪树’,要画几万块石,才能成就人人乐道的‘卷云皴’,要画几万挂云,方能画出他笔下的似有若无,充融缥缈!这背后,又有着多少个参树c观石c看云的日子,多少个不眠不休的习画昼夜,方能成就一抹笔底的画意!” 丁璐听得有些发愣,丁瑾则饶有兴致地深深看着笑笑,曹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笑笑为几人续上花饮,继续道:“书法家黄庭坚曾写过《跋郭熙画山水》,里面曾转述过苏辙之言‘郭熙因为苏才翁家摹六幅李成《骤雨图》,从此笔墨大进’。临摹,郭熙大师也曾经做过临摹旁人画作之事。曹姑娘又怎样看待这些名家的临摹之举呢?那时候他们的意又在何处呢?” 曹采薇的面孔有些发红,微悻道:“尊师袁先生师从咱们元龙朝最著名的画家半途山人,半途山人的画便皆是意,有时仅仅是几团墨迹,但却令人有无限的开悟。” 半途山人的画没见过,不好妄加评论:“这半途山人总不能只会画几团墨迹的吧,唯有画遍千山万水,方能成就胸中沟壑。” 曹采薇似乎已听不见旁人的话,犹自说着:“还有那米芾所创的米氏云山,皆是信手拈来,烟云掩映,自成世界!” 难道元龙朝还有米芾的画作真迹呢!太有幸了,前世只见过一个硕果仅存的《珊瑚笔架图》,米氏云山,不知是何种模样呢。笑笑清澈的眼睛望着曹采薇:“米芾《画史》云:‘今人绝不画故事,则为之人又不考古衣冠,皆使人发笑’,这里讽刺的便是当时人物画的不求实,唐人穿宋衣,引人笑耳,若再不求实,说不准还要闹出个‘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呢!” “呵呵呵。”丁氏兄妹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了。 曹采薇的脸色越来越红,活到十四岁还没像今日这样跌过面子。 笑笑无意冒犯,实在是对方步步相逼,又不想给外公抹黑,才忍不住针锋相对的。 暗里抚抚心口:看来那些闲书没有白看,都是管用的。 用银筷子夹了块桃花羊羹给曹采薇:“尝尝这羊羹吧,是用红豆沙,琼脂和盐渍桃花制成的,很是清口。” 丁瑾道:“今日唐家妹妹让我见识了什么是舌战群儒。” “哪里来的群儒呢?”笑笑冷笑。 丁瑾自己取了那桃花羊羹,吃了一口:“《林泉高致》开篇便引自论语:‘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便是说:礼c乐c射c御c书c数。书,和画是同源的。画法和诗意,缺一不可,不必非要排个先来后到。” “依我看,这一番哥哥说得最好!”丁璐永远是她哥的粉丝。 曹采薇脸上也勉强见了几丝笑容:“这确是画之真意。” “看宅子也好,守着老地方,到处也都熟悉。我不比你,老子娘都在身边儿,便宜分到哪一处也都安心。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这次定然要被发卖了的。”说着声音暗下来。 冰玑一笑:“丫头舍不得咱们唐家么?” 小笛儿声音依旧凄然:“我八岁之前不知道被卖过多少地方,粗活重活腌臜活都干过,和那猫儿狗儿抢食吃的时候也有过进了咱们府才算安定下来,太太体恤下人,勖嬷嬷虽然严厉,却也都是一碗水端平,叫人心服。在咱们府上这五年,许是我小笛儿最享福的五年。如今这一发卖,又不知被卖到何处去” “若是叫你选,你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太太。” “你一个管熬药的小丫头,太太凭什么带了你去?人家京都的大唐家又不缺煎药的,听说还有专门儿的司药房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 笑笑听着,也不觉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同样一件事情降临,却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刚刚还在为回北京的事内心雀跃,这个叫小笛儿的丫头却要面对命运洪流的再次冲击。 “咱们没吵了姑娘吧?”半晌,小笛儿轻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值夜呢。” “小点儿声不打紧,姑娘累了,睡得熟。”冰玑道,“在主子房里守夜,我一年也摸不着几次呢。说起来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能挨着廊下打个帘子就够念几声佛的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哪个是吃素的。” “簪花掬月她们虽说是近身儿伺候太太,但做的多便也错的多,我常听勖嬷嬷呵斥她们几个呢。”沙沙沙,小笛儿又翻了个身。 冰玑道:“尤其是老爷回来的时候,勖嬷嬷一个个儿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漏子。” 小笛儿没做声,看来很明白冰玑语中的意思。 笑笑也明白了,于是更加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刚才攒下的对这些丫鬟的同情不觉淡了一些,毕竟,她们摆脱身份的最佳途径永远也绕不开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咱们太太人好,老爷也与别人家的老爷不同。我小笛儿愿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小笛儿慢慢说道。 冰玑听了不觉笑起来:“人家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倒祝人家子孙满堂呢!” 小笛儿沉默了一阵,又道:“冰玑姐姐,瞧你们几个家生子多好,无论是老太太从老唐家派过来的,还是太太自娘家带过来的,又或是咱们老爷太太置办下家业后买过来的,总归是在咱们府上生了根了,风吹不去雨打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7.离奇案件 这个夏天最流行的服装款式就是殿秋堂的荷叶边式云肩, 画样师傅云懿一改往年只有秋冬才穿云肩的传统, 将轻纱或蕾丝质地的飘飘云肩发挥到了极致。 云肩这东西很有意思,可摘可取, 可随时搭配各种衣裙款式,其所起到的装饰程度可媲美后世的纱巾。 反正这个夏天,楚殿秋笑了,云懿笑了,他们经营的服装品牌大获全胜了。 其他各大成衣铺都在另辟蹊径,想通过短款小衫或胡服来对抗云肩,但却全都铩羽而归。 而那些想要效仿云肩的小成衣铺, 却远远敌不过楚家的名气,价格只能卖到楚家云肩的十分之一。 海意阁今夏推出的束腰裙反倒给楚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要知道,云肩这种颇具风情的衣饰,最适合的就是束腰裙或者对襟长衫。 笑笑闷闷不乐。 本朝的这个云师傅比后世的云设计师可勤奋多了,她之前的那些作品,能拎出来的不过就那么三四款, 而且还都是在婚前设计的, 到了婚后就不大负责设计这一块了——其实云懿还是对公关应酬更感兴趣。 笑笑在上半年的左右互搏中,已经把云懿的设计用遍了,谁想到对方居然还能灵感乍现——之前的云懿, 如果没有结婚, 说不定真能在设计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世上的很多婚姻, 都在慢慢扼杀女性的思想创造力, 却在慢慢开发女性的身体创造力。——除了生孩子养孩子之外,还有很多由婚姻家庭滋生出的大事小情在慢慢磨练着女性的体力和耐力。 当然,这些女性的付出与云懿毫无关系,她婚后也没要孩子,讨好婆婆也没办到,索性就将一腔热血放在拓展业务和高调炫富上了 闲言少叙,只谈当下:笑笑闷闷不乐。 其实笑笑所不知道的是,在现代世界的这个夏天,偏偏流行于大众的就是荷叶边式的各种纱裙和小短衫云懿也算是冥冥中感知到平行世界的天意了 笑笑不愿避开云肩另辟蹊径,更不会模仿着云懿的道路前行,于是,便去了陆师傅的工作室。 陆师傅何许人也?正是笑笑从澹台家挖过来的人才,那个把澹台老爷气得差点儿厥过去的奇葩设计师——陆易威——再差一个字儿就路易威登了。 笑笑步入这间工作室,望了望房间里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以及正坐在衣服堆里画样子的陆师傅。 如今,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天才设计师抬眼看了看自己的老板——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天才少女,终于赏脸立起身,将旁边的一只堆满了衣服的凳子收拾出来,请老板落座。 这里虽然乱,但笑笑倒很喜欢这种氛围,充满着各种轻纱c流苏c羽毛和珠子的世界,令人恍惚觉得这是维秘演出的后台。 “你对荷叶式云肩怎么看?”笑笑开门见山,拿起手边一只黑色流苏帽子,对着镜子试戴。 “那是抄袭,”陆师傅熟练地从衣服堆里拿出一件灰绿色的皱褶小披纱,“这是我初春在桃叶渡推出的款式,他们把前面缝在一起就改头换面拿出去卖。” 经他这一提醒,笑笑还真觉得有抄袭之嫌,但元龙朝就是这点不好,衣服是没什么首造权的,你家这个样式火了,不久就会有类似的样式遍地开花——所以成衣铺子要想方设法打造自己的品牌,眼睛明亮的买家们也特别会辨认品牌。 笑笑残酷地点评了陆师傅的这件小披纱:“我曾经见澹台三姑娘穿过,这个样式很挑人,只能高个子的苗条女子来穿,所以卖的并不好。反之,小小一圈云肩却平易近人,高矮胖瘦都能驾驭,只要脖颈不要太短就可以。” 脖子太短的人围一圈荷叶边云肩,整个人就像一台西餐圆桌。 陆师傅若有所思,很快就从衣服堆里取出一条肉桂色的薄纱,飞快地拿起针线将这块纱进行了捏褶缝纫,在漂亮娴熟的动作下,不一会儿就缝制成了一件小飞袖的荷叶边云肩。 在工作室里摆放木头模特是笑笑的主意,陆师傅对这些实用的试衣模特非常满意,此刻就走近了一个身着白色对襟长衫的木模特,用针线将手中的云肩缝在了模特肩膀下方的齐胸位置。 笑笑望着眼前这件有些许洛可可风格的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对方这就无师自通地设计出了一字肩荷叶衫。 陆师傅对着模特所看右看,又小小修改了一番,才对笑笑道:“这么一来,短脖子的问题解决了。” 笑笑头顶着黑色流苏帽子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件突然变得“很公主”的衣裙,实在是很佩服陆师傅的设计能力:“很美,除了突出脖颈,也同时突出了肩膀的线条。” 陆师傅把银针别在自己的领口,任由一丝肉桂色的线顺针垂着,对于老板的赞赏很是受用,还忍不住戳云懿的老底:“其实那个云肩也挑人的,穿好了显得贵气,若穿不好,就成了小儿家的围嘴儿。” 笑笑忍不住笑了,看来陆师傅对这个叱诧了整个盛夏的云肩也颇有微词。 “只是,云肩的好处是能取下来,咱们这个设计只能固定在衣服上,穿脱并不方便。”笑笑提出质疑。 陆师傅认真想了想,突然道:“为何非要取下来?取下来岂不成了云肩?咱们做的又不是云肩。再说了,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将那云肩搭配的很好看?不是撞了色,就是少显了老,老装了嫩。” 笑笑顿了顿,居然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这件设计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思——既不愿步云肩的后尘,又想与之抗衡,这么一来,就有些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思了,甚妙。 陆师傅也微微一笑,总算是报了小披纱的仇:“云懿之前设计的花绦衣,就是将窄窄的小荷叶绦子镶在袖口和领边,到底是穿凿小气,咱们这回也算是将荷叶边发扬光大了。” “这还远远不够,应该做一些更为大胆的尝试,咱们可以试着推出一个系列。”笑笑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设计师,“陆师傅是打算独立为之,还是与团队一起来做?” “先给我几天时间弄出一些新样子,到时候请大家再开会表决,姑娘意下如何?”陆师傅也想听听其他设计师的意思。 “嗯”笑笑摸着下巴,不甘心道:“你说,本朝百姓能接受露出肩膀么?” 陆师傅惊诧地望着笑笑,目光渐渐变得惺惺相惜,过了很久才理智道:“怕是不行吧” “好,就当我没说过。” 就在笑笑打定主意要与云懿斗到底的时候,突然就接连收到了两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来自秋紫苏,这个对唐立寰一往情深的女子,在得到了对方的明确拒绝之后,居然选择了以死来了却自己。 虽然被家人及时救了下来,整个人却变得落落寡欢,自此足不出户——自此以后,笑笑在任何场合都没再见过这个人。 后来的事也只是听说,听说秋紫苏莫名其妙白了头发,即使想出门也出不去了。 “唉。”小笛儿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由叹了口气,之后又连着几声长叹。 “叹什么?”笑笑并不同情秋紫苏,反倒觉得这个人太傻,为了个没缘分的人,竟要将自己的下半生都葬送出去。 “奴婢只是想起了去年的樱笋会,”小笛儿的眉目间有愁云,“秋姑娘掣的那一只花签子。” 笑笑这才恍然想起来:“天哪,她的那支签正是”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想到这里,不由人不跟着叹一声:真是何苦,自己与自己又无仇,何苦不肯放过自己! 小笛儿又道:“还有秋姑娘的丫头织云,当时以为她们姑娘轻生救不过来了,想不开就投井殉主了” “啊”这件事简直比秋紫苏那件事还让人吃惊,毕竟这个丫头是真的献出了生命,人死不能复生——笑笑连连摇头,“我若发生了任何不测,你们都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实在是不值当的!记着我的话,做人首先要为自己活,把自己活好了才能去照顾家人朋友。” 小笛儿的眼圈微微泛红,不免又说道:“姑娘可还记得那织云的花签?” 笑笑这才想起,那一日为了热闹,几位贴身丫鬟也都跟着抽了花签:“人太多,实在是记不清了。” 小笛儿道:“织云抽到的是常春藤,上面写的诗是:树生我亦生。” 笑笑蹙着眉头,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安排:“倒像是提前算好了似的,居然一语成谶。” 这件事没过去几天,就发生了第二件令人咋舌不已的事。 这件事甚至上升到了案件,至今衙门也未能破案。 就在七月十五,茶商吉大年的妻子突然猝死,且死状极为惨烈: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京都最资深的仵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这位吉太太一没有中毒,二没有犯病,其死前似乎经历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总之情绪极为强烈,说其是吓死的也不为过。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吉太太猝死时并非独自一人!事发之时,吉太太就坐在自家窗边绣花,当时屋子里还有三四个丫鬟,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丫鬟们都没事? 据丫鬟们说,太太就像平日似的在窗边的绣架旁刺绣,绣着绣着就唉声叹气起来,丫头们正要关心问上几句,太太就突然捂着心口倒了地,整个身子蜷着发抖,把大家吓了一跳,正要喊人过来,忽听太太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紧接着便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这个案件至今未破,最终衙门以死者急病突发草草了结此案。 但人们的好奇心不死,案子被那些写话本子的文人们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故事,越传越神。 笑笑本来对这些事情并不大关心,但对此案却不得不牵肠挂肚,甚至为此夜不能寐。 因为,这个吉太太算是笑笑的老相识。 吉太太就是辛冉。 就是猫眼儿。 这个曾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子,居然这样突然地离奇死了。 此事是否与楚殿秋有关? 一切都是问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8.荷叶衣裙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因病累着,一直宅在西厢, 在卧房躺腻了,就穿过堂屋跑去书房看看书, 书房倒是有个小匾, 隶书写着“莫莫轩”, 落款是“海阔”,据说是父亲的亲笔。 海阔, 这字起的真阔气。 莫莫轩大约是取自诗经《葛覃》:“葛之覃兮, 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莫莫,植物茂盛的样子。 这里的书籍也够茂盛的,除了四书五经, 唐诗宋词, 另有大量记载闺阁趣味,海外轶事的杂书,笑笑企图从中找到些历史的印迹,发觉主流文化差不多发展到了正史的明朝。 还好,不算太久远。 墙上挂着一轴画, 工笔的初夏荷塘, 满纸的翠意, 硕大荷叶间探出初荷的影子, 虽然笔力稚嫩, 却也独具韵味。画畔小字写着:小荷才露尖尖角, 瑛园写于玺庆年壬子苏州莫莫轩。 瑛园。 笑笑虽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清楚地知道,这幅画是自己画的。在前一世家里的卧室,这画应该还挂在那儿,题字是:唐笑笑九岁画。 一模一样的画,连右下角荷叶边缘的涂抹痕迹都还在。 一模一样的字迹,练倪体的人本就少,上一世和这一世怕都是如此吧。——萧瑟的字体,一笔一画间透着练达过后的孤高任性。瘦金亦瘦,却清贵藏锋。 笑笑的字自然青稚,真正好看的倪体却糊在窗上——外公写废的画稿,涂了清油,屈尊充了这书房的窗纸。熟宣已泛了清浅的秋色,黝黑疏朗的梅枝,点点白梅的骨朵,在秋色的纸上仿若寒星,依稀可见“快雪时晴于故居瑛园”字样的题款,令整面书窗隐透着平淡天真的古意。 瑛园,应该是自己在这一世的字。遥想起以前外公曾说过,他小时候家里曾有个小小的园子,生着极盛的绿萼梅,那园子便叫做“瑛园”。如今自己这字大约便是由此得来。 笑笑不觉有种快雪时晴的暖意,前世的一切过往,如同雪泥鸿爪,历历弥存,在人心里留着奇妙的余温。 笑笑曾经格外向往外公口中那个叫瑛园的地方,如今,竟然有缘分能进去逛上一逛了——外公家在浙江,并不算很遥远。 “画这幅画儿的时候,咱们还在苏州?”笑笑不免问道,前一世只是去苏州旅游过而已,并没有机会在那里居住。 大丫头织金正在堂屋拿了鸡毛掸子打扫博古架上的摆设,听闻姑娘的话,便道:“老爷在苏州办起的妆花织造坊,论起来,咱们在苏州耽的时间最久。”——织金已习惯了姑娘醒来后时不时的发问,依织金看,姑娘的脑子没问题,只是忘记了一些往事,经自己一提醒,往往很快便能回忆起来。 笑笑知道“妆花”,云锦中工艺为最复杂的品种。按正史上来说,这应该由江宁织造专属垄断,且只能作为皇家用品或御赐品。 正史到了清末才把禁止民间穿绸着缎和不准用玄黄色的“衣禁”取消,也正因如此锦缎织造迎来了空前的繁华。元龙朝这一点很进步,早早解了“衣禁”,不然像唐家这样的商贾,赚再多的钱也没资格穿绫罗绸缎,戴珠翠钗环。 笑笑看到书架子上有本《京都绮罗录》,拿出来翻了翻,恰恰是介绍本朝衣饰的书,首页便提了衣饰禁忌,简单到令笑笑瞠目,除了龙纹之外,几乎百无禁忌。另外,在款式上不得效仿龙袍,百官朝服,命妇霞帔等。至于布料,绸缎绫绡绮罗纺纱绉绨绢想穿什么穿什么。 笑笑不禁低头打量起自己今日的这身衣裳:杏粉色串枝茱萸纹二色金夹衣,银红洒花细褶裙子,大红抹绒鞋面上绣着骆驼献宝。——玛丽苏出身于土豪金的典范。 回想昨日,穿着樱粉色宝相纹宋锦通袖袄,前日穿着肉粉色金钟莲摹本缎夹衣,大前日穿着宫粉折枝小梅花纻丝衣粉红控,唐笑笑前一世也是这个病,升上初中才渐渐治愈了。 也正是为这个,初回北京时被那群堂姐堂妹耻笑了好多年。 “除了粉红的衣裳,没别的了?”笑笑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丫鬟的存在,也更明白了贴身丫鬟的含义。这些丫头与自己朝夕相伴,不是自己人也渐渐成了自己人。 “还有大红的,朱红的,品红的” 这唐笑笑还真是地道的红粉佳人一枚。我十二岁那件儿白色公主裙呢?我那条破旧得特别地道的滑板裤呢?我那套英伦风的蓝格子小风衣呢?在咱们元龙朝还能保存点儿吉光片羽不? 织金笑吟吟地道:“姑娘是想换个新鲜的颜色?可是要清气些的?” 真是玲珑剔透,姑娘还没开口,就揣摩出其用意来了,唐笑笑自认没这个本事。 “昨儿满昌回来,带回来两箱子新衣裳呢,说是老爷在京都的成衣店已经立稳了脚跟儿,”织金不禁停下手上的活计走进书房来,“满昌说,咱们店里的衣裳连那些京都的官太太都很喜欢呢,老爷这几日心情好,亲手给太太和姑娘挑了衣裳,在家迎客穿出门穿都是好的,老爷怕是把回京都的衣裳都给姑娘选好了!” 满昌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厮,据说伶俐能干,很受父亲重用。听说织金小时候还与满昌定了娃娃亲,难怪此时说起话来两眼放光。 笑笑道:“满昌何时回?” “许是要耽搁两日,他和禄子得把这边的帐收一收,几个庄子也要走一走。” 毕竟要举家迁往京都,赵州这边的几个大绸缎庄子总不能跟着迁搬,各种事宜需提前处理清楚。笑笑看了看织金清澈的眼睛,道:“我这几日大好了,今儿下午你歇息半日,明儿让那两个丫头也各歇息半日吧。” 织金闻言,按捺不住欣喜,急忙屈膝道:“多谢姑娘!”一时似是明白了姑娘的用意,不禁脸庞微微泛红。 笑笑道:“莫急,这还不到晌午呢,先让婆子们把那衣裳箱子抬进来给我瞧瞧。” “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织金面上难掩喜色,脚步利索地出去找人抬箱子了。 丁瑾拱手:“有劳唐太太了。” 谷珊娘浅笑道:“粗茶一盏,聊以解渴。”用开水慢慢烫着茶洗中的杯子们,一时不知道该取哪几盏。 方夫人问道:“方才那几个小姑娘呢?” “她们也不认识方夫人,就没跟来。”丁璐道。 丁瑾忙道:“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丁瑾拿出那个编好的桃花花环:“唐家妹妹正好穿着桃色衣裳,这花环便送给妹妹吧。” 笑笑握着光润的巧云茶杯,淡淡道:“男子送的东西,笑笑实在不敢接受。” “这里有长辈,有平辈,还有这些个仆妇,又不算私受,不过是踏春偶得罢了,妹妹何必有恁多思虑。”丁瑾永远振振有词。 笑笑再推却也不好看,便道:“那便谢过丁公子了,染碧,接了公子的花环,好生收起来。”笑笑并不想亲手去接他的任何东西。 笑笑没有看丁瑾,把目光投向曹采薇,见其脸上仍旧挂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丁璐挨着方夫人坐,直说:“方伯母,你们饮的什么好茶?” 方夫人道:“这要看主家的意思,招待什么便饮什么。” 谷珊娘淡笑着:“我们饮的茶怕是你们年轻人喝不惯,笑笑,把你的那些好东西拿给大家尝尝。”看来经过琢磨,母亲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人的茶杯给这些人用。 笑笑叫来描红,耳语一番,道:“去做准备吧。” 描红应声去了。 曹采薇看了看桌上供着的白碧桃,道:“因有梨花比着,这白桃花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但今日养在这紫定窑的花瓶里,却格外高雅。” 笑笑道:“不过一只粗瓷土定瓶罢了,难得入了姑娘的眼。” “学画重艺,免不了比旁人多了一份赏美之心。”原来她也是个绘画爱好者。 方夫人闻言笑道:“采薇和笑笑倒是可以谈谈书画,论起来都是学画的出身。” 曹采薇笑着看了看笑笑:“采薇不才,学画不过八载,师从赵州袁先生。不知唐姑娘的师父是” 不过八载,你今年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 丁璐在一旁道:“袁先生是赵州最有名的书画大家呢!” 笑笑不卑不亢道:“我自小跟从外祖父学画,实在不才,画龄痴长曹姐姐二载。” “十年?你已学画十年?!”丁璐第一个不相信,“你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罢!” 曹采薇也忍不住笑了:“唐姑娘风趣可爱,咱们小时候哪个没有捉笔涂鸦过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只有谷珊娘神色如常地帮方夫人添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9.创造历史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就在二院里柴房的柴堆里。厨娘用柴烧火时, 在那角落里看见的, 不敢私瞒, 便禀报了上头。我那时随素鸢一起去看, 不是姑娘丢的生辰锁又是哪一个?当时只顾着念佛了,想着必定是太太去柏林寺还愿,菩萨显灵了。又仔细查看那锁子, 见那宝石颗颗都在, 完好无恙,才开始细细问那厨娘发现的经过, 我们几个正在厨房里说着,便听见外头有人喊‘可了不得了,姑娘从房上摔下来了!’”织金说得眼圈儿一红, “奴婢听了那话,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 怎么从二院赶回去的都不知道,进了院子, 就看见一群丫头围着,谁也不敢吭声,有几个吓得低低抽泣, 姑娘当时已经闭了气了。” 唐笑笑听着, 不由蹙眉:“你刚才说, 太太去柏林寺是还愿去的?不是为了找金锁求佛的?” “是, 那日是专为还愿去的。那时金锁早已丢了半个多月, 以为找不回来了,且那丢金锁的事没敢声张,勖嬷嬷的意思是依着那金锁的样式再打个一样的,挂在圈儿上,左不过回京当日戴一戴,过年过节的戴一戴,先瞒下来再说。” “母亲是去还什么愿?”还愿,只有达成了某个愿望才会去还愿的。 “奴婢这便不知了。”织金的表情有些暧昧,“太太的私事,奴婢们怎知。” “我视你为自己人,你的猜测也好,下人们的传言也好,你但说无妨。” 织金惊讶于姑娘的灵敏,只得道:“奴仆们都说太太太太求子已成,故而还愿。”说得脸颊红红的,“奴婢不该传主子的私事的。” 母亲怀孕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包着瞒着呢? “人们说,太太未足三个月,或许是不愿声张,等坐稳了胎再说不迟。” 笑笑越想越觉得人们的猜测不靠谱,若真怀了孕,回京之事必然会延后,不可能让一个孕妇承受马车颠簸之苦。但,人们传得多了,不由人不信了,且那织金已说过,母亲早便为还愿一行做了准备,也就是说,早在那日出事之前,这个消息就已经暗暗传开了。 “太太最早何时说的还愿?” “最初定的便是正月十五,勖嬷嬷说大正月里诸神还未归位,不如等过了二月二再去也不迟。” 看来正月十五前便提了此事,有人为此留了心,如果说这一系列事情是个预谋的话,笑笑大胆认为,此事的由头便是母亲怀孕这件事。 有人不想母亲怀孕? 丢金锁应该不是偶然,那人为何偷金锁?如果仅为了图财,大可以去换了钱,又何必放回到柴房里呢?是为了让老太太因丢锁之事,烦了这对不知惜福的母女?还是为了布一条长线,只为了摔梯子那日,把笑笑身边的织金支开?若是织金在,必不会让姑娘上梯子的。还有那描红,当日是补位去的柏林寺,补的是掬月观鱼的位,这两个丫头怎会在去还愿的节骨眼上拉肚子呢?因为若是描红在姑娘身边,也必然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爬梯子! 为的什么?摔死唐笑笑? 唐笑笑死了,于他(她)有何好处?唐笑笑死了,最倒霉的人是谁? 是唐笑笑的母亲。 是谷珊娘。 真狠。 见过那妒恨她人有孕,想方设法令其堕胎的。 却没见过直接残害其他子女的。 杀了唐笑笑,谷珊娘会怎样?极度伤心之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必然保不住。犯了这么一个看女不当,致女殒命的罪大恶极的错误,不被休也难以在世人面前立足。 依着谷珊娘的性子,怎么还能活得成?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要么疯了,要么自尽,再无其他。 一向擅长戢鳞潜翼的唐笑笑,此刻也按捺不住奔涌的情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没声。 织金重新斟了热茶:“姑娘的身子还未好利索,思虑过多难免伤身。若真有那狼子奸人起了谋害之心,这回姑娘自那高房摔下仍安然无恙,那奸人怕是也自此歇了心了。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命大逼得天也转’,有福之人自有神灵庇佑,岂是那些小人左右得了的?!”看姑娘仍旧紧锁的眉头,又道:“姑娘不可动气,实在不值当的,有那么一口气儿,不如留着暖暖心呢。” 笑笑听着织金的话,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不由感动。不禁联想到下个月便要举家回京一事,早便想问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看看她们的想法,时时与员工谈谈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可愿随我回京?还同往日一样待在这莫莫轩。” 此话一出口,倒唬了织金一跳,连忙又跪下了:“论理,织金该一辈子服侍姑娘的。” “一辈子长着呢,谁又能陪了谁几时。”笑笑让她起身:“我不过问问你的真实意思,过后也一样会同那描红染碧谈的,你们若有更好的去处,我也替你们高兴,不枉服侍我一场。” 这一次织金却未起身,低首道:“我与描红,自七岁起便在姑娘房里伺候了,从那粗使丫头一步步熬到今日,姑娘心慈,我们与姑娘的情分自不必说。便是那走了的余白,死了的含黛,也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两个人,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索性一问到底:“那两个丫头,为何走的走,死的死?” “余白的爹在外头挣了钱,拿银子将女儿赎了回去,这倒是件好事,据说还嫁了个殷实人家,论起来那都是在苏州时候的事了。至于含黛,也是在苏州的那几年” 病死了?还是,让刁蛮小主子给活活打死了? “姑娘不记得了?在苏州时,宅子比这边要大上两倍,家里还有一小处园林。姑娘有一日失足掉进了园子里的池塘,当时陪着姑娘的就只有含黛。幸而姑娘福大命大,被救上来后咳嗽两日,便好了。自出事后,含黛便被关进柴房等待发落,两日后姑娘痊愈,着人去放了含黛,谁知那丫头竟早就在柴房里悬梁自尽了。”织金不禁取帕子来擦了擦眼睛。 这含黛或许是以为姑娘救不过来,又伤心又害怕,一时想不开才自尽的。又或许是,其他缘故? 但是,怎么就会好好儿地掉进池塘里去呢:“我那时候多大?” “差不多十岁了,就是出了那件事,老爷太太不免忌讳起那处宅子,才搬了家。恰逢赵州新起了几个大庄子,一家子便搬回来了,想着也离京都近些。” 都十岁了,还那般贪玩么?许是最近的事情令人极度敏感,笑笑都不免往那个看不见的杀手身上联系。 或许是多虑了。 自己把日子过得诚惶诚恐,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不如从容些的好,自己一向磊落,并无把柄在人手中,至于那些小人的鬼魅心思,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何必为此烦恼,只需日后留心便是。 描红有此志向,不算虚高也不算低委,很合理,也很敬业。 笑笑看了看织金:“那你呢?” 不再让织金起身了,她必是有话要讲,才选择跪着的。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笑笑亲自扶织金起身,“我记得你父亲便在这赵州打理着一处庄子吧?” 织金起身,仍低着头:“是,父亲替老爷打理着两个染坊。罢了,姑娘既然提起来,这家丑奴婢便腆着脸说上一说。我那不成材的爹,被老爷重用之后,因那庄子皆有抽成,是过明路的,手里便很攒了几个钱。偏偏人有了钱便失了心,买了个小老婆,与她住在那庄子上,据说庄子上的人对她都以管家娘子相待。尤其那妇人有了儿子后,我那爹更是抛开我们娘四个,以那边为家了。” 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娶了小老婆,更可气的是以妾为妻,不知道父亲怎么看:“老爷可知此事?” “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住老爷。我爹娶那妇人时,老爷还给送了个贺礼,他们的儿子百天时,老爷还给了个红包的。” 哦,这便是父亲的态度。 笑笑含着一个金橘,虽然用蜜腌过,但仍觉得酸:“对了,满昌打理的庄子在京都何处?” “在京都东郊,是离京都唐家最近的一处大庄子,说是以织造绢c绵为主,间以缬染。” 笑笑一笑:“那咱们离得并不远,你若想我们了便回唐家看看,再说每月给太太交账也总要回来的。日后,我若在唐家待的厌烦了,就去庄子找你玩儿去。” 织金吸吸鼻子,拿起帕子擦擦眼睛:“姑娘成全之心,奴婢竟无以为报。” “别哭鼻子了,你成了亲,娘和妹妹都跟着,且嫁的还是自己心上的人,这样的喜事哪里找去。” 你伺候了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这屋子里丫头要嫁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父亲对下人们娶妾都要送个贺礼,我这贴身丫头明媒正娶,焉能矮人一头。 这话不可过早说出去,无端给人以期盼,有时候并非好事。 “如此一来,姑娘身边便只剩下描红和染碧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本就缺着一个,这下子更少了。”织金忍不住道,虽说此刻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但却也是出自本心。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笑笑索性问。 织金想了想:“这院子里的丫头里,细心些的也就是鹅梨了,其余皆都贪玩得紧。只是,鹅梨未免年纪过小,今年不过八岁,过两年提拔也不迟。” “其他院里的呢,煮饭的洗衣的做杂活的,只要人合适便好。” 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去,织金反而没了顾虑,各种关系纷扰统统丢在脑后,反正自己是要离开这院子的人了,哪里还管什么勖嬷嬷马嬷嬷的,她们那些亲的疏的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管帮我家姑娘挑个可心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0.素履箴言 温西岫此刻也在风荷苑, 与笑笑请的其他客人一起候在湖畔的菱角榭中。 笑笑设计的舞台雏形已经绘制成图纸, 此刻正被温西岫拿在手中观摩——今日是被笑笑专程请过来设计舞台香氛的。 舞台香氛这件事,温西岫倒并不十分陌生,去年家里办的玫瑰宴, 自己就曾经为蓝色的玫瑰“海之神女”设计过主题香氛,当时也是一个大大的t型舞台,主角只有一位,那就是扮作海之神女的西子了。 这场走秀演出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主角会由很多位女子组成,而且照瑛园的说法, 这些女子要慢慢地鱼贯而出, 这么一来,这舞台的香气就要复杂多了。 到底是暗含主题以荷香为主,还是跳出荷叶边的框框,从其他角度出发呢?到底是直线性的香气好,还是由浓转淡或是由淡转浓更好呢?亦或是采用活泼的跳跃式味道? 温西岫正思忖着,忽听身旁有丝竹声响起来, 很快就有人高声道:“快看我五姐姐!太美了!那翩翩然走过来的样子, 倒比那些会跳舞的还美了!” 月麟听见了便也循声看过去,虽然离得远,却也能将身姿看得清楚:“真没想到唐姑娘还有这样的本领!” 温西岫的眼睛从图纸上抬起来, 双眸就映进了那一抹樱草黄的色彩, 唇角不觉一弯:她倒是极少穿这样鲜嫩的颜色。 据温西岫所知, 瑛园并不爱好歌舞, 自然也不会有站在舞台上的经验, 但此刻这一段展示却令人刮目相看:步履郑重却不失轻盈,每一步都刚刚好,不拘谨亦不张扬,再加上桥中央那神来之笔的转身,平白给这一段走营造出一种气场,仿佛走秀这件事就该是这样,这就是走秀的最佳典范。 也不知她为此练了多么久。 温西岫突然就捕捉到一丝灵感,急忙捉笔写下了两种香料的名字。月麟看到师父所写,不觉有些许吃惊,因为其中一味香料从未被师父以任何形式运用过,自己也曾经问过师父缘故,所得到的回答是:这一味香料很独特,与其他任何味道搭配都是亵渎。 今日师父居然用到了它?月麟决定把这件事回去跟两位师兄弟讲讲,看他们怎么分析此事。 此刻的水榭虽不及那边的藕丝轩热闹,却也是齐集了各路英雄:瑞彩如今就在水榭中,还带了几位乐艺社的友人——这几人是专负责秀场配乐的,方才的丝竹之声就出自她们之手。 嫣然已经大概明白了今日笑笑开宴的目的,艳羡之余,更有些不甘心,自己也不好直说,便拉着瑞彩道:“魏姐姐这样的美人,难道也不登台吗?” 瑞彩不觉一笑:“美人可不敢当,听瑛园讲,这样的走秀表演最要紧的是身段儿,最好是高个子,四肢要修长,体态要优美。”说完了这话,并不好意思地笑道:“像我这样的短脖颈,是万万不敢上台的。” 嫣然撇了撇嘴,自己比瑞彩低出半个头去,此刻更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不然这些酸话定然要被人耻笑。 谁知莞尔却来了劲,对于走秀这件事,莞尔并没有嫣然那么多的想法,如今只是单纯的想凑热闹,尤其还是这样美丽的热闹,哪个女孩子不想凑?——这就是像小女孩子扮仙女过家家,一旦披上了轻飘飘的彩色披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最漂亮,最有仙气儿。 “我的脖子长,四肢也长,腰还细!”莞尔忙不迭地表白着自己的优点,“个子矮怎么了?到时候穿一双高底鞋不就得了~” 嫣然表面不出声,但心里却赞同莞尔的想法:自己的个子虽然矮,但是身材比例是非常好的。 瑞彩不由笑起来:“听瑛园讲,那些高个子姑娘到上台的时候也都要穿高底鞋呢。” 莞尔不由抬高了声调:“干脆让人们踩着高跷上台得了!那么高的个子,在舞台上晃来晃去的好看吗?”越说越觉得不甘心,“像我三姐姐那样的,本来就高瘦,穿上高底鞋就成了个细条儿了!还有那个高个子的沐姑娘,穿上高底儿鞋简直比” 莞尔的目光洒了一圈儿,最终停留在水榭里最高的男子身上:“简直比温公子还高呢!” 无意间享受了“巨人”待遇的温西岫,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对莞尔道:“唐七姑娘很想上台表演么?” 莞尔急忙点头:“温公子能把我带到台上去嘛?!” 无意间又被授予了“模特领队”的温西岫,轻轻一咳:“在下只是想知道,七姑娘是否很在意所表演的角色?抑或只是单纯的想上台呢?” 经温西岫这么一说,莞尔认真想了许久,还拉着凳子坐在了温西岫身旁:“反正我小时候吧,和我那些姐姐们过家家,我扮演的从来都是宫女啊,丫鬟啊,小厮啊之类的,再不就是只有五百年的。” 月麟不觉插嘴:“五百年是” “是道行,她们都是修炼了几千年的妖精,到我这儿就成五百年了,她们都能腾云驾雾,而我最高只能飞到屋檐上!”莞尔提起这些就滔滔不绝,诉苦中有一丝轻蔑——姐走的是女配逆袭路线好伐? 嫣然及时终止了反尔自曝的多重家丑,向温西岫道:“温公子的意思是这次的演出也需要丫鬟之类的吗?”——能混上这个舞台,演丫鬟也成啊!这可是和准王妃同台啊!到时候还要见报的啊!丫鬟怎么了?双胞胎丫鬟说不定比小姐还抢戏呢。 温西岫拿出一页图纸给嫣然看,上面是一款极其豪华的盛装荷叶裙,头纱和披纱都是落地的,这件衣裳的风头绝不亚于西子当年的“海之神女”。 嫣然很快就明白了,这样的衣裳是需要有人在身后托纱的,像这种角色就不需要太高挑了,只要身量苗条应该就可以胜任,若是自己提出来,五姐姐总不会反对。 莞尔一下子也反应过来,此刻却犯起了小孩子脾气:“我可不想给某些人托纱!”——这群人里总有一两个跟自己不对眼的。 嫣然却笑道:“傻瓜,咱们就算是扮作丫鬟,也要伺候全场最华丽最盛大的裙子!你想想,这场演出究竟会让谁来压轴呢?” 瑞彩不觉暗叹嫣然的精明。 莞尔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有准王妃在场,谁敢抢她的风头!定然是澹台姑娘压轴了!咱们给王妃托纱,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想到这里,双胞胎姐妹俩都开心不已。 莞尔又偏头看看正埋头写香方的温西岫:“真奇怪,温公子是怎么分得清我们这对双生的?在外人眼里,我们两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穿的也一模一样!” 温西岫也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留意起瑛园身边的亲人朋友了,也并未刻意打听,只是不知不觉就记住了。此刻听见莞尔这样问,一时也不知从何而答,便只报以淡淡一笑。 连嫣然也在一旁纳闷起来:这个温素履一向以清高冷淡著称,今日居然屈尊开了口,还给我们姐妹两人支起招来了,仔细琢磨,这事儿还真有些奇怪。 嫣然想着想着就想多了,靠在水榭的栏杆边顾影自怜起来,心里的算盘珠子已经拨拉开了,甚至把温西岫今后有可能继承的铺子庄子都粗粗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可做,最主要的是,这个人不仅会做生意,还有一技之长!就算这个人一穷二白,仅靠着制香的才能就比二姐姐那个翁公子强了太多! 嫣然想通了这些,就笑着来到莞尔身旁,打算先从兴趣爱好入手:“你今天熏的什么香啊,这样好闻?” 莞尔的各项打扮审美一向是被这位姐姐嫌弃的,怎么今日突然莞尔嚼了个甘草杏仁儿:“我就用了点儿茉莉露,还是你用剩下那瓶儿!你休想再要回去啊!” 嫣然直接无视了这位拆台的妹妹,笑眯眯地去问温西岫:“素履先生给我们支支招呗,我们姐妹实在不擅长挑选香露!”——把莞尔拉在一起还自然些,总不会过于唐突。 温西岫连停顿一下都没有,直接道:“薄荷香露不适合红衣裳,用了香露就不必再佩戴香囊,年轻姑娘秋季不适合用头油,包括任何味道的头油,还有,熏了香的扇子容易把整体的气味打碎,最终落得纷乱粘滞,无形无款。” 嫣然:刚才发生了什么? 莞尔却如奉纶音般,非常脑残粉地凑上去:“年轻姑娘秋季不适合用头油?那什么季节能用啊?” “尽量一年四季不用。” “穿红衣裳该用什么香露呢?” “那得分人。” “那像我这样的人呢?” “蔷薇。” “那我要穿天青色的衣裳呢?” “别穿天青,彼此辜负。” “这我可得记下来!” 嫣然轻轻从几人身旁飘走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还是头一遭儿这么惨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1.开学大集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没说什么。” “那她当时什么样儿?笑没笑?恼没恼?脸红没红?” 丁璐又心虚又烦躁, 还有点后怕:“她的丫头过来给她穿斗篷,我也没看清楚。” 丁瑾无论怎样都兴致满满:“什么样子的斗篷?什么颜色?” “忘了。”丁璐望着哥哥英俊的面孔:“你不是一直都比较中意那曹采薇的么?” “那不算,唐姑娘与别人皆不同。” “可她们家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丁瑾并未立即作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弯月, 眸子里便映进了初春的冷银:“以方夫人的地位,怎会与小生意人同桌品茶。” “可她亲口说自己是小生意人, 她父亲贩卖海外蛮夷的东西过活, 她看的书都不是正经书, 是那些蛮夷倭寇写的书!” “什么是小生意人?巷口卖豆腐的冯大脚, 衙门口卖野果子的允哥儿,他们倒想去海外瞧一瞧呢,他们出的去么?路费货资车马, 哪一样不需要大笔花费。蛮夷倭寇写的书,我在京都的书坊里都看不到呢, 那些海外著书有很多是作为贡品献给皇上的。” 丁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吸了口凉气。 丁瑾压低声音:“那位唐太太的气质举止, 比方夫人还要优雅有度,你见过那样的商人妇么?” 对于商人妇,丁璐只能想到卖豆腐的冯大脚他老婆, 胭脂铺赵掌柜的媳妇。前者粗鄙泼辣, 后者庸脂俗粉。至于唐笑笑她母亲, 自己真没怎么细看,那个人穿着素淡,话也不多,光在那儿低头弄茶“哥哥把我说糊涂了,你到底是看上唐笑笑哪一点了?” “哪一点都好。”丁瑾一笑。 丁璐撇撇嘴,觉得哥哥糊涂,今日不过是被唐笑笑那南蛮子的伶牙俐齿给打动了,还自欺欺人地估量人家的家底不薄,就算是再厚实也无非和夏青青家比肩罢了,商家怎么能高攀官家呢,何况还是爹这样的地位。哼,唐笑笑今日还嘴硬说不属意于哥哥,分明是欲拒还迎!不,是欲迎还拒!她若嫁进来,把我们丁家的风水都破了,若谁都能跟丁家攀亲,我日后还怎么嫁人!不不,千万不能让唐笑笑进门! 早燕拿了斗篷过来:“小姐,披上衣裳吧,夜凉了。” “我哥呢?”丁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许久。 “公子回房读书去了。”早燕把一件粉红色绣桃花的缎子斗篷披在小姐身上。 丁璐摸了摸缎面,有些挂丝:“该做新斗篷了,这件都旧了。今日唐笑笑那件斗篷倒还不错,那盖肩尤其好看。” “是啊,小姐,那盖肩还绣着花儿呢,可精细了。” “绣的什么花儿?我倒没大注意。” 主仆俩没心没肺地聊上了。 早燕想想,道:“好像绣的是鱼魫兰。” “什么兰?” “奴婢也不懂,也是听咱们府的花匠娘子说的,说那是白兰中的奇品,有花十二萼,花瓣晶莹澄澈,好像还说什么进入水中就沉下去找不到了反正那唐姑娘的斗篷盖肩上就绣着十二朵透白的兰花,衬着瓷青的底子,特别好看。” 丁璐道:“白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呢,丧气呼呼的,要我说,还是新鲜的颜色好看!记着,明儿就去找裁缝做一件带盖肩的单斗篷,我要葱绿的,那才鲜亮。我也要鱼魫兰的花样儿,只是不要白的,你说什么颜色的好呢?” “大红?粉红?”早燕觉得好多美好的事儿一到了她们小姐这儿保准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那多俗气啊。”丁璐嘴角弯起来,“我要做十二种不同颜色的鱼魫兰!就像是肩上披着彩虹一样!” 那样还是鱼魫兰么。 丁璐兴冲冲的,嗅了嗅廊前的一株榆叶梅,折下来两枝拿着玩儿,又见客房里的灯还亮着,想那方伯母和母亲还在谈天,自己闲得无聊,还不如听她们说说话儿呢。 来到客房,见两位夫人捧着茶杯,吃着瓜子,倒是谈得不亦乐乎。 “后来呢?”母亲追问着什么。 方夫人笑道:“后来可不就娶过来了!这还传为了一大佳话呢!” 母亲帮方夫人满上茶:“现在这世道真是不同了,姑娘家都要拖到十八九岁才肯成亲。” “不比咱们那时候了,不过,这样也好,有女孩的人家可以把小棉袄多留到身边儿几年了!”方夫人打趣。 这话说进了母亲的心里,母亲笑了好久。 丁璐见方夫人桌上的一只陶瓶空着,便把那花枝放进去:“这是我为伯母摘的花儿!” 母亲‘哎’了一声:“这是方夫人晒的水,明日准备浇花用的,你这孩子成日总是粗枝大叶的,再者说,天这么晚了,哪里有夜里送花插花的道理。” 丁璐吐吐舌头,乖乖坐到母亲身边来。 方夫人却笑笑:“丁姑娘性子爽直,很是可爱。” “方夫人说笑了。”母亲道,“听说你们今日出去踏春,还巧遇在一起了。” “我今日偶遇一位故人,那故人的女儿恰恰认得丁姑娘。” “哦?那是谁家的女儿?”母亲问丁璐。 “她家姓唐,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的。”丁璐不想多说唐笑笑,便岔开话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说起那些大龄女子成亲的事儿,当笑话儿在讲呢。”母亲说着,不由道:“瞧我这脑子,方夫人,咱们方才说什么呢,就讲起这些了。” 方夫人道:“是说起那赵知州家的千金了。” “哦?我鹃姐姐怎么了?”丁璐对位高权重者总能表现出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 母亲无奈一笑:“还能怎么,家境相貌人品,都没得挑。只是,他们赵家对姑爷挑拣得久了,把女儿给剩下了。” “怎么剩了?我鹃姐姐现在不也是各家公子求亲的对象么?” “那怎么能比往年呢,条件一年比一年降,据说五年前还有知府家的公子来求亲呢。”母亲叹了口气。 丁璐噘着嘴,感觉母亲这么说很灭自己家的威风,毕竟赵家现在有意于哥哥。 “那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母亲道。 “啊???”丁璐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尖利,“鹃姐姐都,那么大了。我以前还只道她长得面老,原来是真老!比哥哥还大四岁呢!难怪哥哥不怎么乐意。” 连丁夫人都听得直蹙眉,年纪大的女人更忌讳听见老字。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病着就更淡了,笑笑打开口脂盒子,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抿了抿,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2.颠覆想象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元龙朝的仲春时节, 唐笑笑立在自家廊下,手里捏着一张桃花笺, 闭目倾听。 木兰沉落,群鸟振翅。 父亲的信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没有准备新的信纸,那张桃花笺的正面是自己春分那日写下的——“春日迟迟, 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 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 饮着菊英酒, 赏着春分图, 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 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感慨菊英寄心,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 也就是做服装设计, 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 但毕竟是自己所爱, 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延伸、发扬光大、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囤积,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是,姑娘。”那小丫头停下活计,跑去取剪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过两日,玉兰的花期就彻底过去了。 一时,描红领了那禄子进来了。 禄子是个黑黑巴巴、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进院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恭敬地给姑娘行了礼:“小的见过主子。” “我且问你” “主子问话,小的知无不言!”禄子许是第一次同姑娘说话,有点紧张,声音反倒比平时还大。姑娘和描红都笑了。 笑笑道:“我只问你,我父亲把上回捎回去的三个鸡蛋怎样了?” “吃了!” “怎样吃了?” 禄子没有立即回答,见姑娘和颜笑语,也不那么紧张了,仔细想了想主子的话,方道:“老爷命人将蛋壳磕了很小的口子流出蛋清蛋黄,又把那蛋壳里面都洗干净了,如今那三个胖乎乎的鸡蛋娃就立在老爷的书桌上笑呢。” 笑笑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那菊英酒呢?” “老爷每天晚饭都要亲自打开喝两盅,再亲自盖上。” “太太方才有没有问起这个?”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问老爷的身体和生意。” 母亲这样自信的女人,笑笑真是很佩服。 禄子这回主动道:“姑娘的画儿老爷挂在书房了,每次看见都会说画得好。小的平日里跟着老爷料理成衣生意,才知道那京都的衣裳花样翻新着实快,简直三两天就出新花样儿,小的便斗胆跟老爷提了,姑娘的画艺比那些画样师傅还要好,若能给海意阁的衣裳画样就好了。老爷听了,很是赞许呢。” 笑笑按捺不住问道:“我爹原话怎么说的?” 禄子也不再拘束,清清嗓子,挺直腰杆模仿着老爷的样子道:“商场风云,起伏变幻,若能借风御云,巧劲魄力并用,便能鹏举展翅,翱翔九州!”说着又负起手来,望着天空道:“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笑笑的目光定定的,感觉鼻子竟有些酸了。 “小的僭越了。”禄子感觉自己方才的口吻似乎有些太入戏了,很是不敬。 笑笑灿然一笑:“你说的很好。” 描红看出姑娘情绪的变化,便插话道:“禄子,你们这一趟要在赵州耽搁几日?” “这一趟就不走了,等过了清明,与全府一起搬去京都。老爷特意吩咐我们几个熟悉路线的小厮跟从着太太,若不是老爷有急事去北方,这一趟定是要亲自护送的。” 描红又道:“还有,我们姑娘画样的事,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描红确是聪慧,问话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样的衫子,什么样的裙子,什么风格的花纹呢? 禄子道:“老爷说,姑娘只要随心画便是。小的近些日子在海意阁倒是知道些最近时新的样子。其实,这女子衣裳大体不过就是上衫下裙,上衫可长可短,年轻女子往往穿齐腰的短衫,那样看起来俏丽活泼,那长及膝盖的衫子,就显得温柔娴静了,外面的罩衫可以是比甲、披风、半臂等等。咱们元龙朝不比前朝了,衣裳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说那领子吧,对襟领、鸡心领、交领、圆领、方领、敞领、还有胡服的翻领,都是有的;再说那袖子,宽袖、窄袖、直袖、喇叭袖、琵琶袖去年夏日炎热非常,还时兴过刚过肘的半长的袖子呢,刚开始那些老学究还说有伤风化,现今穿的人多了,习以为常,也不见人说什么了。” 描红听了,不觉道:“禄子都成了衣裳行家了。” 禄子听得红了脸:“描红姐姐取笑人。我不过是跟着老爷整日在那海意阁,看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到底也是个有心人,难怪能做父亲的长随。 禄子继续道:“依我看着,元龙朝最经久不衰的花纹便是通袖儿纹样了,京都的成衣店每次推出新样子,总要有几个时新的通袖图案。通袖衣衫配上褶裙,那些夫人小姐、太太姑娘都喜欢得很呢!” 正史明代吉服的典型装饰便是云肩与通袖襕纹样。衣身在前胸、后背、两肩处装饰有如意云头形的“云肩”,从左右肩部至袖端装饰有“通袖襕”,故也将这类吉服称为通袖袍。 “通袖衫,那不是吉服么?”笑笑不免问道。 禄子笑道:“这些年都不论这些了,人们手里有了钱,还不是怎么好看便怎么打扮么。” 说得也对,后世不也是这样,蕾丝堆纱的公主裙很多人穿着招摇过市,有谁规定那是新娘伴娘派对女郎的专用了?! 就从最受大众欢迎的通袖纹开始吧,这样也好,以细节取胜,先顺应再引领——潮流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笑笑道:“禄子这一路辛苦,描红,取五两银子,今晚给他们几个小厮添些酒菜!” 禄子忙道:“姑娘,用不得这么多,再说太太已经赏过了!” “该得的便拿着,这是咱们姑娘的心意。”描红道。 “小的谢过姑娘!”禄子急忙道了谢,随描红去了。 此时此刻,笑笑只觉得浑身充满动力,抬头仰望,青天高远,静待翱翔。 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好,那就飞。 笑笑回身看了看,见几个丫头皆在那溜光水滑的双丫髻上围戴了一圈金黄色的连翘花,格外的鲜亮俏丽:“你们倒先打扮上了,嗯,每个人都好看!” 三个丫头吃吃笑着,染碧捧上来一只竹盘,上面摆着各样鲜花:“姑娘打算戴什么花儿?”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里头正是热闹非凡,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3.盛装礼服 今日的服装秀将展出三十九套服装, 其中包括二十一套常服c九套舞裙c九套盛装。 如果说常服是贴近生活的,舞裙是高于生活的, 那么盛装则是集中了世间所有美好梦幻于一体的最完美衣衫。 今日盛装的开场就注定了其不会平凡——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各样的花香,仿若百花盛开了一般,为人们传递着特属于仲春时节的甜美气息。 盛装开场的第一件衣裙便是以“散花天女”为名的——这位头戴鲜花冠的仙女已经慢慢从舞台深处向大家走来,身上穿一件杏白色连身长裙,上半身和手臂皆是略紧身的效果, 自手肘处才似百合花般绽开了袖子, 自腰部以下亦是舒缓绽放的百合花的效果。 这一身杏白色衣裙的素淡更映衬了那条彩云般披帛的艳丽,这条披帛十分隆重,以挑花的手法满绣着彩色花朵,长长的披帛几乎拖曳了三分之一的舞台。 或许是为了紧扣散花天女的主题, 这位仙女在臂弯挎了一只精致竹篮,自一出场便缓缓地从竹篮中取出鲜花一路挥洒,当大家认为那只小篮子里的花用尽了的时候,仙女却像会仙术似的,仍在源源不断地取出鲜花来。 那些花朵和花瓣儿甚至洒向了观众们, 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香气。 正当观众们认为这只花篮终于被掏空了的时候,仙女突然双手挥起自己长长的彩云披帛,像混天绫般舞动起来,待那美丽的披帛缓缓落下时, 观众们不觉发出了一阵大大的惊呼——仙女那件杏白色的裙摆上, 不知何时突然开满了鲜花:大朵的牡丹c小朵的桃花;艳丽的西番莲c淡雅的兰花;成簇的珍珠梅c连串的紫罗兰 大家发出惊呼之后, 全都静下来, 抬着头一瞬不瞬望着台上的散花天女,有些人盯着仙女的裙摆瞧,想看出这里面暗藏的玄机;有些人则盯着仙女手中的篮子瞧,总觉得奥妙就藏在篮子里;还有些人直直望着仙女那对波光粼粼的美目,却实在认不出这位仙女究竟是本校的哪位学生。 仙女的织织素手再次伸进篮中,这次也未见其拿出花儿来,便见其随手向空中一撒,便回身向来路返去,但见其花团锦簇的身影如同一阵东风,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春花烂漫 散花天女最后撒向观众的是什么呢?是十几只美丽的凤蝶,舞姿翩跹着向它们喜欢的花儿飞去了 观众们却久久不能平静,方才那些是怎样做到的?用一只小花篮撒出了十只花篮也盛不下的花朵;明明是清一色的纱裙,却因为摆动了一下披帛就瞬间开满了花;还有那些凤蝶,是藏在什么地方被放出来的? 是障眼法?还是仙术?女孩子们更愿意相信后者。——为此大家翻了很久小册子,也没能从21个参演者中找出那双眼睛,那双特属于仙女的眼睛。 笑笑在竹屋门口,望着盛装归来的唐舒颜,不觉为其轻轻鼓了掌。 之前若不是自己一再强调想要梦幻效果,三姐姐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用幻术来带给大家梦幻。 幻术是什么?就是变戏法,是江湖艺人们通过高超的手法来骗过平凡眼睛的障眼法。 舒颜的生母,当年就是从杂耍班子里出来的,曾经专门练习的便是幻术。舒颜自小随生母长大,也跟着学了些小技法,虽然登不了大场面,但哄哄这些天真的女学生还不成问题。 这件事情妙就妙在立意,若先前就说好了是表演幻术,就不会得到这么多的惊喜了——今日的幻术,是为走秀服务的,是为美丽服务的,因此看起来更像是仙术。 尤其在舒颜即将离场时,突然扬起双手来放出一阵神奇的云雾,令整个舞台仙云缭绕,犹如神仙世界。 也不知乐器班子奏响了什么乐器,那声音就像水声,由清泉叮咚到小河流水,声音渐成气候,慢慢从江河到大海,甚至形成了浪花拍击礁石的响声。 第二位仙女就是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从云雾中走出来的,身材格外高挑,骨架子也略大,整个人格外有气场,其身上的这身盛装大概只有这样美丽的硕人才能穿出味道吧! 这件盛大的裙子,依然紧扣“一一风荷举”的主题,只是其表现力较其他衣裙更加夸张——庞大立体的波浪纹分层次拢在仙女身上,以宝石蓝和雪白为主色调,最终两种颜色在裙摆氤氲成一体,波浪形的纱片经风一吹,便如片片帆一般鼓起来,又像踏着层层的白云。 仙女身上的所有装饰物皆是大颗的蓝宝石,那一条裸露的手臂上更是佩戴着镶蓝宝石的臂钏,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出,那上面雕刻的正是一条船。 千帆远影——这件衣裙的名字。 虽然几乎没有可以穿戴的场合,但人们却一意孤行地喜欢着这件夸张的大裙子。 笑笑为了今日的首秀,几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珍藏——能用真品的话尽量用真的,实在不行才会考虑其他仿制品。 令笑笑感动的是,所有的参与者几乎都不遗余力地倾囊相助:那些数不胜数的衣料首饰以及各自收藏的好看的饰品。 第三件盛装“看朱成碧”可以说是目前最平易近人的礼服了,大圆领配灯笼袖的绯红色薄纱上装,配着一片布裹在身上的芭蕉绿大裙子,又在腰部垂下来一串一串的小颗碧玺,皆是由红渐变到绿的西瓜碧玺,鞋子最是大胆奇特,乃是露出雪白脚面的墨绿色船形高底鞋,转个圈儿就能看到白嫩的脚踝与小腿。 女孩子们又是艳羡,又是痴痴地笑:“怎么觉着露出脚面比那些露光胳膊的还” 也有胆子大的说道:“咱们学里只要有一个人敢这样不穿袜子,我就第二个效仿!” 还有人特别爱思考:“你们有没有发现,盛装系列的这些女生全都是高个子!” “可不,穿这样的大裙子,个子稍微矮一点就吃亏。”翻开小册子的下一页,“看朱成碧之后,是明月千里!我猜着这肯定是一件素雅的裙子!” 猜得不错,这件衣裙的确是素雅的,通身泛着皎洁的月色,珠白色的纱闪着淡淡的银光。 衣裳有些仿唐装的意思,领口开得极大,沿着领口镶了一圈半指宽的亮边,如繁星般缀着大大小小的金刚石,最新颖的是袖子部分,居然是轻纱质地的百褶袖。 虽然自古代就有了百褶裙,而且这种因熨烫形成的整齐裙边,曾经很受延龙朝女性的欢迎,但大家似乎从来没想过将这种整齐的皱褶运用到袖子上!这个,这个还能当袖子?而且还是这么优雅的袖子?! 无论袖子还是裙摆,都是打着浅褶子的百褶形式,直到仙女走近观众台开始旋转的时候,大家才惊觉,那些裙摆里面的褶子同样缀着很小颗的金刚石,令整条裙子如月色般显得水光粼粼。 台下的很多姑娘都自认气质压不住这条裙子,无端端羡慕了一阵,又开始翻手里的宝贝小册子:“下一条裙子叫做雪北香南,你们猜会是什么样的?” 众人想了想道:“折枝小梅花配着雪白裙子?” “你这个也太缺乏想象力了吧” 音乐突然一转,换成了异域风格,有些像是波斯音乐,又像是来自更远的国度似的。 从远处缓步走来的仙女让所有人发出了今日最大的惊呼声,她身上的这条裙子比前面所有的裙子加起来还要华丽还要另类还要奇特。 大家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仙女的身份,是黛婀的妹妹黛娜,这位妹妹的个子比姐姐还要高,双目也更加深邃,尤其是那一头栗色的卷发,令其看起来比姐姐还要具备异域风情。 此刻,这位波斯仙女穿一件露肩的盛装,胸前用一条宽宽的缎带打成一只巨大的蝴蝶形状的结子,反倒衬得胸部更加丰满,夸张的细腰被勒得紧紧的,下面的裙摆却被无限的撑开,那裙摆是由一层一层的荷叶边组成的,半朦胧的纱,边缘绣着蕾丝花。 “天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裙子!简直就像个大圆桌子!这得用多大的裙撑才能撑起来啊!”一位学妹使劲儿踮着脚尖儿望向舞台,“这裙子底下估计能蹲六个人!” 人们都被她给逗乐了,便有个学姐道:“我喜欢她头上戴的那些微微卷起的大羽毛,还有大宝石的耳坠,你们看她的羽毛折扇!是用来搭配那些羽毛头饰的吧!” “她的面纱也跟别人的不同!”大家的关注点都不一样——黛娜这所谓面纱,实则是一片白色的面网,自羽毛帽子上垂下来,半遮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很有些西方贵族的神秘感。 “还有,她的手上为什么要戴那么紧的手套子?手套子拉到胳膊肘,反倒露出上头的一段光胳膊,这是图什么呀?” “图好看呗,你不觉得那手套子特配这条裙子吗?”有人呵呵笑道,“我总算知道这裙子为何叫雪北香南了,唐瑛园是将这种南北的差异放大到国与国之间了。” 有人已经仔细阅读了小册子:“说的不错,这条裙子的确是出自遥远的西洋,在那边这种裙子被叫做洛可可式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4.佳期如梦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饮着菊英酒,赏着春分图,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 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 感慨菊英寄心, 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 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 也就是做服装设计, 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 但毕竟是自己所爱, 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c延伸c发扬光大c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 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 囤积, 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 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是,姑娘。”那小丫头停下活计,跑去取剪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过两日,玉兰的花期就彻底过去了。 一时,描红领了那禄子进来了。 禄子是个黑黑巴巴c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进院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恭敬地给姑娘行了礼:“小的见过主子。” “我且问你” “主子问话,小的知无不言!”禄子许是第一次同姑娘说话,有点紧张,声音反倒比平时还大。姑娘和描红都笑了。 笑笑道:“我只问你,我父亲把上回捎回去的三个鸡蛋怎样了?” “吃了!” “怎样吃了?” 禄子没有立即回答,见姑娘和颜笑语,也不那么紧张了,仔细想了想主子的话,方道:“老爷命人将蛋壳磕了很小的口子流出蛋清蛋黄,又把那蛋壳里面都洗干净了,如今那三个胖乎乎的鸡蛋娃就立在老爷的书桌上笑呢。” 笑笑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那菊英酒呢?” “老爷每天晚饭都要亲自打开喝两盅,再亲自盖上。” “太太方才有没有问起这个?”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问老爷的身体和生意。” 母亲这样自信的女人,笑笑真是很佩服。 禄子这回主动道:“姑娘的画儿老爷挂在书房了,每次看见都会说画得好。小的平日里跟着老爷料理成衣生意,才知道那京都的衣裳花样翻新着实快,简直三两天就出新花样儿,小的便斗胆跟老爷提了,姑娘的画艺比那些画样师傅还要好,若能给海意阁的衣裳画样就好了。老爷听了,很是赞许呢。” 笑笑按捺不住问道:“我爹原话怎么说的?” 禄子也不再拘束,清清嗓子,挺直腰杆模仿着老爷的样子道:“商场风云,起伏变幻,若能借风御云,巧劲魄力并用,便能鹏举展翅,翱翔九州!”说着又负起手来,望着天空道:“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笑笑的目光定定的,感觉鼻子竟有些酸了。 “小的僭越了。”禄子感觉自己方才的口吻似乎有些太入戏了,很是不敬。 笑笑灿然一笑:“你说的很好。” 描红看出姑娘情绪的变化,便插话道:“禄子,你们这一趟要在赵州耽搁几日?” “这一趟就不走了,等过了清明,与全府一起搬去京都。老爷特意吩咐我们几个熟悉路线的小厮跟从着太太,若不是老爷有急事去北方,这一趟定是要亲自护送的。” 描红又道:“还有,我们姑娘画样的事,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描红确是聪慧,问话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样的衫子,什么样的裙子,什么风格的花纹呢? 禄子道:“老爷说,姑娘只要随心画便是。小的近些日子在海意阁倒是知道些最近时新的样子。其实,这女子衣裳大体不过就是上衫下裙,上衫可长可短,年轻女子往往穿齐腰的短衫,那样看起来俏丽活泼,那长及膝盖的衫子,就显得温柔娴静了,外面的罩衫可以是比甲c披风c半臂等等。咱们元龙朝不比前朝了,衣裳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说那领子吧,对襟领c鸡心领c交领c圆领c方领c敞领c还有胡服的翻领,都是有的;再说那袖子,宽袖c窄袖c直袖c喇叭袖c琵琶袖去年夏日炎热非常,还时兴过刚过肘的半长的袖子呢,刚开始那些老学究还说有伤风化,现今穿的人多了,习以为常,也不见人说什么了。” 描红听了,不觉道:“禄子都成了衣裳行家了。” 禄子听得红了脸:“描红姐姐取笑人。我不过是跟着老爷整日在那海意阁,看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到底也是个有心人,难怪能做父亲的长随。 禄子继续道:“依我看着,元龙朝最经久不衰的花纹便是通袖儿纹样了,京都的成衣店每次推出新样子,总要有几个时新的通袖图案。通袖衣衫配上褶裙,那些夫人小姐c太太姑娘都喜欢得很呢!” 正史明代吉服的典型装饰便是云肩与通袖襕纹样。衣身在前胸c后背c两肩处装饰有如意云头形的“云肩”,从左右肩部至袖端装饰有“通袖襕”,故也将这类吉服称为通袖袍。 “通袖衫,那不是吉服么?”笑笑不免问道。 禄子笑道:“这些年都不论这些了,人们手里有了钱,还不是怎么好看便怎么打扮么。” 说得也对,后世不也是这样,蕾丝堆纱的公主裙很多人穿着招摇过市,有谁规定那是新娘伴娘派对女郎的专用了?! 就从最受大众欢迎的通袖纹开始吧,这样也好,以细节取胜,先顺应再引领——潮流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笑笑道:“禄子这一路辛苦,描红,取五两银子,今晚给他们几个小厮添些酒菜!” 禄子忙道:“姑娘,用不得这么多,再说太太已经赏过了!” “该得的便拿着,这是咱们姑娘的心意。”描红道。 “小的谢过姑娘!”禄子急忙道了谢,随描红去了。 此时此刻,笑笑只觉得浑身充满动力,抬头仰望,青天高远,静待翱翔。 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好,那就飞。 正房的西梢间里摆着琳琅满目的新衣旧衣,母亲似乎在挑选着,见女儿来了,便笑道:“画样小师傅,莫不是已将那通袖衫裙画好了?” “嗯,倒是在纸上画了两幅样子了。”笑笑点头,做这类活自己绝不会躲懒。 “画的什么花儿呢?” 笑笑见母亲难得对此感兴趣,急忙吩咐丫头:“小笛儿,去书房把我画的样子取来。” “看来小师傅这番是成竹于胸呢。”母亲笑道。 笑笑认真道:“我因看那方伯母送的桐花小凤簪好看,便有了灵感,画了一幅桐花的,后又觉得金黄色鲜亮,便又画了一幅向日葵的。” 母亲仔细听着:“听着便新鲜,摒弃了牡丹菊花等传统花卉,选取的这两样倒是别致。” 小笛儿很快来了,将两张熟宣交给太太看。 第一张纸上画了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分为正身c背身c侧身三个角度。 画面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调,极淡的藕白色纱衫,浓暗相映的一团团紫色桐花,间以重碧的桐叶,呈云肩通袖的方式攀长于前襟c双肩c袖上。裙子则是更深一色的紫,盛大华美,叶底银的亮线勾勒出大大的桐花形状,铁画银钩一般凝练。 母亲看了许久:“这桐花栩栩如生,仿若真开在肩头似的,与平常所见的工笔又有不同。” 慈姑也在一旁道:“果然是像真花儿一样,您看这紫玉瓶儿般的花身,这叶子的卷边儿!” 对,这是名副其实的写实画法,连阴影都考虑到了:“只是不知道绣娘是否绣的出。” “这倒不难,咱们家有最好的苏绣和蜀绣绣娘,只要你画得出,她们便绣的出。” 笑笑听得心里砰砰的,暗忖这个家太给力了,连绣娘都这么厉害。 母亲又道:“这裙子上的花纹既不算洒花,也不是团花,这是,白描?” 对,白描,如果说白底深线的白描是简约童真之美,那么,这种暗底亮线的白描,便是时空分割一般的梦幻之美了。 “娘,您,觉得怎样?”笑笑第一次怯怯地同母亲说话。 母亲又细细看了一会儿:“上衫的花仿若真花,下裙上的花又像是那真花的影子,又像是梦,又像是忆若穿在身上,一定是裙似画,人如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5.瑛园谢场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 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 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 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 冲淡了眉眼的浓利, 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 病着就更淡了, 笑笑打开口脂盒子, 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 抿了抿, 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 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 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然。” 方才捧船进来的叫簪花的丫头笑道:“奴婢隐约记得库房里有这么个小花插的,刚刚找了许久没能找到,后来可算是在姑娘那几个装贝壳的箱子里寻到了,同几个贝壳花插收在一起了。” 几个装贝壳的箱子?自己的确是喜欢贝壳,曾经宝贝般的收集在一个曲奇饼干桶里。这里说的箱子是怎么个意思?那种大樟木箱?几个大樟木箱子里放着贝壳?太壮观了。 笑笑决定问问清楚:“我那些贝壳已经有几箱子了么?” 描红在旁笑道:“可不是,姑娘但凡遇海必搜集好看稀奇的贝壳,这几年下来,便攒了五六箱子了。” 慈姑也不禁笑了:“除了贝壳,还有那海外诸国的书籍,珠子,首饰,扇子,各种稀罕玩意儿,足足占了一间小库房呢。” 习惯没有改,就偏爱收集这些闲闲的小玩意儿:各种明信片啦,钉管珠的小包包啦,卡通勋章啦,古瓷碎片做的戒指啦,万花筒啦,折扇啦,羽毛胸针啦现在家底儿厚了,连带着私藏品也成倍增长了,有空一定要好好品阅一番。 笑笑道:“明儿便将这些宝贝点数一遍,拣出几样好的来送给京都的姐妹们,剩下的都打包装箱,跟着我一起回京都。” 说得众人都笑了。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关于春分时节的诗词,唐笑笑只记得这一首。 春已过半,如今恰是这春分时节,雁字成归,春草初长,合该出门迎一迎东君,赏一赏桃花。 全家都起了个大早,还未到辰时就开饭了,今天的早饭也格外好吃,主食是一种叫做饼餤的东西,类似现代的熏肉卷饼,味道却更好。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86.漫谈西岫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哦。”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 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 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 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隐私。不过, 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 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 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 去游乐场则嫌吵闹, 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 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 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 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了来!”这小姐还真挺性急的。 “小姐,明儿不是集日。”丫头也太实在。 “总之尽快买来!”小姐这回真急了。 “是是,小姐。”丫头,老实了吧。 这位小姐又看了看笑笑的头饰:“这个蜜蜂啄针也好看,也是在集上买的?” “这个……是家父在外地经商时买来的。”我要是说这个是从尼泊尔买的,你会不会让丫头也划着船去那里赶一趟集去。 “伯父在哪里经商买的?京都?京都的桃叶渡?” 桃叶渡?是个牌子?这位小姐还真是执着。 “不过是个海外小国。”笑笑边说着边开始慢慢往前踱步,自己来到元龙朝后认识的第一位外面的朋友,是一个具备浓烈好奇心的小镇女文青——她的两个丫鬟一个背着琴,一个背着琵琶。 “海外?那不都是蛮夷之地吗?我听说他们都衣不蔽体,发如蓬草。”小姐紧跟过来,亦步亦趋跟着笑笑。 那朝廷的鸿胪寺是干嘛使的?招待野人的? 元龙朝是很重视外交的朝代,笑笑已经从书中觑得一二,如今海上贸易空前繁荣,据说京都也有各国商人开的店铺。有些话既然对方递过来,便不能让它落了地,理论起来又实在不值当,于是便淡笑道:“区区小国,不足挂齿。倒是姐姐头上的珠玉成色都极好。” 夸夸你,成了吧。 “你瞧我这对步摇,是家兄从保定买来的!还有这几朵珠花,虽然珠子不大,却都是纯圆的,你可别小看这珠花,这些都是家父从京都的桃叶渡买来的,一两银子一朵呢!桃叶渡你知道么?京都最大的衣裳首饰铺子!全国最著名的首饰工匠和画样师傅都在桃叶渡!瞧,我这对耳坠子也是桃叶渡的……” 笑笑认真打量小姐的珠翠,见的确是精工巧匠。桃叶渡,既做衣裳又做首饰,不知道自己家的海意阁何日能与其比肩。笑笑看了看那镂空葫芦的珊瑚耳坠,淡淡笑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小姐满足了。 “对了,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这位小姐扫了一眼跟着笑笑身后的丫头,见其穿着干净的淡红色布裙,低眉收颔,极有规矩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不觉好奇问道。 描红始终未抬头,一直半低着头稳稳跟着姑娘,看这位偶遇的小姐,态度虽算不上嚣张,但也有一股官家子女天生的傲慢。还好自家姑娘识大体,虽然淡淡的,却并未薄了对方的面子。唐家虽然家业庞大,但毕竟此刻还在赵州过活,即便搬去了京都,那些作坊和庄子却也搬不走,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笑笑回答得极其自然:“不敢枉称小姐,家父不过是小生意人。” “哦~,如今皇上重视商业,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我家祖上就是赵州人,家父姓丁,是咱们赵州的父母官。我叫丁璐,被明月兮佩宝璐,便是这个璐字。”一听说对方家里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丁璐把攀比的心也收了,反倒愈发亲近起来。 散州隶属于府,同县级。赵州便是散州,这里的父母官应该便是知州了,形同现代县长。 笑笑记得元龙朝同明朝的规矩一样,县令和州官不得为本地籍,既然丁家祖上便是赵州的,其父最多官到同知。赵州同知,现代论起来也是堂堂副县长呢,不记得认识县长家的孩子们啊,丁璐,好熟悉的名字。 “你呢?叫什么?”丁璐问。 “唐笑笑。” 笑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粉色的床帐,顶上缀下一串串的安神香囊,这还是自己那张床吗? “笑笑。”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来,似是怕吵了自己而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 笑笑扭过头来,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妈妈好年轻啊,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87.表明心意 请大家静候三小时, 耐心等待哦。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 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 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 我自当留神。”哦, 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 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 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 母亲说得极是。 “娘, 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 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 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 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 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 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 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 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里头正是热闹非凡,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慈姑的发间簪着瑞香,母亲则簪的是兰花。 笑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见是绘了五彩的彩蛋,看那些丫头竖的,也皆是彩蛋,不由笑道:“彩蛋代表惊喜呢。”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母亲笑道。 “这个,是海外小国那些杂书上写的。”幸而唐笑笑的书房里堆了一大批海外杂书,这么说也不为过。 笑笑试着立了几个彩蛋,怎么都立不住:“这鸡蛋还真不好立呢!”便又拿了个普通鸡蛋立,费了些劲总算是立住了。甫一立住,那群丫头便双手合着十道:“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笑笑来了兴趣,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立了三个鸡蛋。每立住一个,丫头们便欢呼一声:“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仿佛春天是从鸡蛋里立出来的一样。 立不立鸡蛋,春天总会来的;开不开心,日子也总要过的。 笑笑突然生起个主意:“满昌他们上路了没有?” “正收拾东西呢,一会儿便上路。”慈姑道。 笑笑道:“拿笔来,我要绘上彩,把立起的这三个鸡蛋给我爹一并捎过去。” 鸡蛋上的画很简单,不过是给每个蛋画了眉眼,漫画的效果。 “姑娘画得真好,只寥寥几笔,但让人一看就知是老爷太太和姑娘!”簪花在一旁道。 众人看那三个憨态可掬的鸡蛋人,都忍不住笑了。太太也笑得不可自抑:“这孩子,贯会弄这些机灵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88.露出本相 催雪楼皆由洁白石头砌成, 恰如一座小小雪城,从楼中出去,要经过一道深深的白石门洞。 笑笑从门洞穿过,只觉得夜风微凉, 风从袖口脖间滑入,有着翩翩然的棱角。 走出去时才见到亮光,八月十七的月光依然皎洁如银。 温西岫正立在月光下, 身后只一匹白马, 并无他人。 笑笑走过去,正要冲其微笑,却发现自己一路走来都是笑着的,此刻便将那笑意收了收:“温四哥此时前来, 所为何事?” “家母不放心西子, 着我来接。”温西岫的脸上也挂着极少有的笑意。 笑笑这才想起什么来:“西子……西子她聚完餐后就离开了。” 戌时晚餐就已结束, 此刻已近子时了。 温西岫眉头微蹙:“难怪未见到家里的马车。” 此刻的催雪楼前停着几辆马车,却没有一辆是温家的。 笑笑隐隐觉察到西子的去向:“或许,她有自己的安排。” 但此刻确实太晚了, 如果西子是同那画师在一起, 反倒叫人更担心。 笑笑的心里乱乱的,方才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家里有没有派人跟着?” 温西岫反倒比笑笑镇定些:“是有两人一直暗中保护着的,想来不会出什么事。”但那眉头却始终未展开。 笑笑忍不住问:“既然一直都有人暗中跟着,温四哥定然知道西子常去的几个地方吧。” 两个人早在去年中秋就曾讨论过西子与石醉墨的话题, 那时温西岫还期望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但不知今日是否还那样想。 “思存画会、古雨茶寮、星纹湖上的几个岛, 无非就是这几个去处。”温西岫的声音有些淡。 笑笑在心里迅速分析了一遍:温西岫毕竟离开京都将近一年,而这一年中定然有温家的人暗中跟踪着(也可理解为保护)西子,但不知这些保镖们会将看到的事情向谁禀报?想来不会是西子的父母,若是老一辈听说掌上明珠在和一位穷画师交往,估计早就炸毛了;也定然不是温老二,这个人一向趾高气昂,恐怕比老人还在意门户之别;想来想去,就只剩下温西巅了,笑笑最不理解的就是花匠大叔,真不知他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既然他没有出面制止,或许也像自己一样在静观其变,希望那个石先生不会让西子失望吧。 温西岫并不知笑笑在琢磨些什么,此刻便按自己的思路道:“画会早已关门,星纹湖又离家过远,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古雨茶寮了。” 笑笑认为说的有道理:“只是,从戌时到子时,已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虽说西子一向有分寸,但这两个时辰又实在太久了些。” “我去寻她,若遇上了那位画师,就开诚布公地同他谈谈。”温西岫牵过白马缰绳,看向笑笑的目光中有些许询问。 笑笑咬了咬嘴唇:“我同你一起去。” “你骑我的马。”温西岫将自己的白马让给笑笑,决定暂且先骑家丁的那匹黑马。 笑笑一时无措:“那个,不会骑马。” “嗯?” 好像骑马这件事是京都女子们的一项基本技能,尤其是上过女学的,都要接受骑马训练。 反正温西子会骑马,其他几个朋友也都会。 ——笑笑有点儿窘:“第一次骑马被狠摔过一回,后来就怕了,以后每次到骑马课就逃课了……” 此刻手边也没有马车,那些停着的马车是有数的,若是暂用去一辆的话,一会儿散了戏就会有一拨人没有交通工具。 笑笑也实在不想折回去向金总裁借马车用。 “上马吧。”耳边一个声音清清澈澈的传过来。 笑笑也未再多想,此刻只想赶紧去寻找西子,于是很快便扶鞍上马——这些基础还是有的,上马下马,骑着马缓慢地溜一圈儿都没问题,只要别让自己像其他人那样驰骋就成。 一时气氛有些缓滞,不一会儿,身后的人也上了马,双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抓住缰绳,并未发出明显的信号,那白马便奔跑起来,步伐很轻快,像在撒欢儿。 笑笑从来没有骑过这么欢快的马儿,感觉就像在嘉年华乘坐旋转木马。 身后的人不得不凑过来,用手拍拍马头:“别闹,快去。” 马儿这才一本正经地跑起来,方才简直就像按错了按钮似的。 就这样,两人一马奔跑在南浦街,为了避免每次像搂抱女孩子似的去拉扯缰绳,温西岫基本保持笔直坐在马背上,让马儿一路小跑着。 笑笑坐在前面,也有些僵,此刻只觉得鼻腔间充满了西岫味儿:竹子、迦南珠、小柏树、青苔、皂角、白茶、薄荷…… 心里像是有什么在割据,形成一种神秘的错位感:一方面在为西子焦急,另一方面又在耽于这种焦急现状…… 就好像此刻必须要穿越一片黑森林,却又发觉原来森林里的树都是黑巧克力的;或者此刻必须要踏入一片浑浊的河流,等踩进去才知道,水底突突地冒着非常暖的小温泉…… 心事重重的女主收回心神问道:“温四哥打算跟画师谈什么?” “问问他的真实想法。” 话是从左边传来的,左耳朵就变得痒痒的软软的:“假如他非要娶西子呢?”——感觉自己的话都失去逻辑了。 “那也要亮出诚意才行。” “温家要什么样的诚意呢?像澹台家那样的吗?”笑笑半回过头来,问身后的人。 “不,关键是看这个人。”司机看似心无旁骛,眸子看向笑笑,一瞬间有些柔软。 “怎么看人呢?万一这人平时装得很好,到日后慢慢露出本相了呢?” “本相就是本相,是永远不会变的。”身后的人扬起马鞭,双手抓紧了缰绳,在夜色里驰骋起来。 笑笑未想到温西岫早已将此事看透:“我们并不在意那人究竟如何,我们只是怕西子执迷不悟!” “那就让他在西子面前露出本相。” 笑笑一时觉得身后的声音有些冷,而非往日的清凉,但这具身体却因为御马而逐渐发热,下巴偶尔扫过自己的鬓角,便是一抹火热的触感。 让他在西子面前露出本相,听起来是个好办法,但要怎样做呢? 胡思乱想间,古雨巷很快便到了,那一间茶寮就在巷子口。 在解除宵禁的三个月里,这间茶寮是昼夜不打烊的,因此常常有人在这里彻夜谈天喝茶。 两人赶到的时候,温家的马车正停在茶寮门前,温西岫先下了马,正想半托半扶帮笑笑下马,谁知面前的茶寮门帘一掀开,便见那石醉墨与西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趁温西岫愣神的功夫,笑笑急忙自己扶鞍下马,望着茶寮里走出的伙伴,一时间有些尴尬。 “四哥哥?瑛园?”西子定睛望着眼前的家人和朋友,此刻更希望今日的相见只是偶遇。 石醉墨的表情变幻莫测,虽不至于惊慌失措,但紧张尴尬总还是有的,甚至还有意向一旁走开两步,与西子拉开了距离。 难道,他是想让温西岫觉得,自己和西子根本不认识? 笑笑不觉泛起一个冷笑,反而更加同情起西子来,此刻见温西岫不言语,便走上前去拉过西子,话还没出口,突然听身后那个冷冷的声音道:“跟我回去。” 这个声音正来自牵马而立的温西岫。 笑笑只觉得西子的手哆嗦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石醉墨,以为他会愤怒,谁知其却微微低下了头,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 笑笑狠狠压住心里的怒火,表面对西子道:“温四哥也是担心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万一被谁拐走了呢~谁知你竟一个人在这儿喝茶喝到深夜,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今日就打算视某人为空气,竟然躲在一旁不敢吭声,我们索性就当看不见你,看你这件尴尬的隐身衣打算披到何时? 谁知石醉墨与西子却误会了笑笑的意思,两人都当笑笑在为自己打掩护,西子还道:“哪里有什么烦心事,只是,人有时候就想独处。”说着又看向了石醉墨,“今日偏偏很巧,遇到了画会的醉墨先生,便向其讨教了些画技。” 石醉墨方才想拔腿就走,听着西子这话不由不僵笑两声:“是啊,今日真是巧。” 温西岫依然面如寒霜,看也不看那石先生一眼,只向自己妹妹道:“今日晚归,乃是违反家规,父母欲禁你三个月的足。” 一句话把三人都吓了一跳,西子有些不明所以,四哥哥今日怎么像换了个人? 石醉墨则更有些惊慌,以为西子的这位哥哥平时就是这样冷酷严厉之人,如今看其手握马鞭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挥鞭落下。 只笑笑隐约觉察出,温西岫自有其想法,此刻正在西子面前令那石醉墨慢慢露出本相。 西子看看自己的四哥哥,又看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恋人,一时也来不及深究温西岫话中之意:“我今日晚归是和母亲说好了的,我们这些女同学打算聚完了餐就去看戏,那戏到此时才能结束。” 温西岫将握马鞭的手背起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保镖不是这么讲的。” “保镖?你们跟踪……” “这也是父母的意思,怕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吃了大亏。”温西岫的眼睛有意无意扫过石醉墨,“虽不知那人具体身份,但若见得光,为何不向家里提亲。” 西子的脸色十分难看,望向石醉墨的眼神有些冷,身子也跟着发冷。 笑笑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寒冷如冰,心下有些心疼,便在一旁劝道:“兄妹俩什么话不能回家去说,何苦在这大街上讲,夜深了,先家去吧。” 石醉墨在旁边长出了口气,回过身来向西子这边深深一鞠躬:“在下先行告辞。” 温西岫的目光一直落在石醉墨身上,但后者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一路低头快速离开了。 夜色中看其背影,有些踉跄的狼狈。 西子也不知是伤心还是焦急,抑或是愤怒,有些颤抖地冲温西岫道:“你又何苦那样讲?为何要禁我的足?还有那些保镖……” 温西岫直接截住了妹妹的话:“禁足是真的,从明日起不必再去学里,也不得再出门。” “温四哥又何苦说这些气话?”笑笑成了中间打圆场的。 只听温西岫道:“在家里呆三个月,看看那个人能有何作为,若他真在意你,就不会万事让你一人承担。” 西子的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半晌说不出话。 温西岫转身上了马:“今夜本欲和他谈谈,谁知他竟连谈的勇气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89.被动主动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那赵鹃儿居然已经二十一了!真是,想起上元灯节时见她,穿着簇新的松花色满地锦短袄,围着兔毛儿的小风领, 那么俏的样儿。真是能装,都二十一了,还在那儿老蒜苗子装嫩葱呢! “那赵夫人已经暗示过两回了, 想要两家做亲, 可那赵小姐的年纪实在是,女人本来就老得快。”母亲叹了口气,“去年瑾儿进了保定书院读书,先生格外看中他, 越是如此那赵家便催得更急了。” 方夫人见丁夫人并不拿自己当外人, 便也实心实意地帮其分析起来:“丁公子才学匪浅, 年仅十七便已是秀才,还是廪生,这样的人才全赵州也找不出几个来。今年的秋闱大比丁公子定能高中, 赵家恐怕是担忧丁公子的身价水涨船高, 到那时再跟丁家攀亲家就成了高攀了。” 丁夫人笑了笑:“我只有瑾儿这么一个儿子,关于他的婚事,我倒更看重他的想法,男婚女嫁乃人生大事, 我不愿我儿子这一辈子过得不舒心。” 丁璐在旁听得焦急:“娘, 若是我哥哥看上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 可怎么办。” 丁夫人反倒笑了:“你以为你哥哥似你这般不靠谱呢。” 说得方夫人也笑起来了:“今日踏春,跟丁小姐在一起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我也没有细看,似乎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的。” 丁璐道:“那几个女孩子大多是乡绅和商贾之女。” 方夫人笑起来:“如今皇帝重商,后宫之中有不少妃嫔便是商贾之女,那最为受宠的秋丽嫔便是京都香印秋家的长女。” 丁璐不觉道:“香印?打香印的?那能成什么气候呢。” 母亲听着不由白了女儿一眼,方夫人倒耐心地道:“秋家的香印是用上等香木香料制成的,京都那些挑剔的达官贵人只用秋家的香印,连宫里头都在用呢。生意其实不在乎货品大小,那卖绣花针的若能让全京都的人都买他的绣花针,便也是大生意了,反过来,若是那卖珍珠翡翠的无人问津,也是空忙一场。” 丁璐和母亲都听得连连点头,丁璐暗忖那唐笑笑家的兽皮海货想来也是卖得不错的。 方夫人继续说:“所以说,不要小看那些商贾家的子女,这些年京都的官商联姻已经不算稀罕事了。” “官商联姻???”丁璐的声音又尖利了,赶紧喝了口茶润嗓子。 “可不是,官商联姻意味着权钱结合,谁人不愿呢。”方夫人说得兴起,抿了口茶继续:“就说去年腊月,户部侍郎的次子大婚,我随老爷前去道贺,那位公子娶的便是京都灵芝金家的长女!那位新娘子的嫁妆哟……丁夫人,咱们都是过来人,嫁妆这东西,若是实打实的,让人几辈子吃穿不愁,还能惠及子孙;若是掺了水,也只能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丁夫人听得直点头。 丁璐也竖耳朵听着,嫁妆,这东西太重要了。 “同样都是十里红妆,那分量可是不一样呢,”方夫人磕了个瓜子。 “方伯母,您说啊说啊!”丁璐摇晃着方夫人的手臂。 丁夫人打了女儿一下子:“恁的没规矩。” 方夫人急忙吐了瓜子皮,继续道:“这话说来就长了,去年腊月之前我们还去恭贺了吏部郎中长子大婚,他家倒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的长女……” 丁璐很想听明白,但控制不住脑袋里乱码齐飞,刑部什么西清主事,那是什么官儿啊?吏部郎中听着是个大官儿,可这个主事呢?比主簿的官儿大吗?主簿反正比我爹的官儿小,那主事可能也比我爹官儿小。管他呢,先听吧,京都的事儿怎么听都新鲜有趣。 “……那十里红妆看着也很排场,可是,跟灵芝金家的新娘子根本没法儿比。” “怎么没法儿比了?”丁璐一听这样的话题就两眼放光。 “别的不敢说,人家的嫁妆也不能打开让我们这些宾客看,”方夫人倒不夸张,皆是实话实说:“只那箱子就给比下去了,灵芝金家的每个箱子都是八人抬!” “怎么那么多人抬箱子?!” “人少了抬不动啊!那大箱子简直堪比咱们平日坐的轿子了。” 丁璐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免又八卦道:“谁知道那箱子里装的什么呢,大铁球也沉呢。” 方夫人被丁璐给逗笑了:“里头的东西还真没瞧见,只那些箱子的表面却是镀金的。” 丁璐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久久不动。 方夫人继续道:“宾客里有个好事的邱夫人,问一个就近的轿夫那大箱子里抬的什么,轿夫说是头面,邱夫人说全是头面么,轿夫说那可不全是么,且都是足金的,还说他们家老太太说银鎏金的不入流,不得入箱,免得让人笑话。”方夫人慢慢呷了口茶,噗嗤一笑,“当时还有个笑话儿呢,那邱夫人看后面有个两人抬的小箱子,便又去打听这里头装的什么。” “就是,那小箱子里装的什么?”丁璐忙问。 “或许也是人们传得夸张,说那里头是满满一箱子的银票地契。” 丁璐觉得飘飘忽忽的,这种美好的事情听起来就跟在梦里一样。 “不过,我与那吏部郎中的夫人倒是旧交,有一日她主动说起来儿媳妇的陪嫁,那些财物倒是没提,只是说有田地二十顷,铺子五间,还有几套四五进的宅子和几个庄子。” 丁夫人也听得入了迷,喃喃道:“看来这商家确与官家不同,尤其是那些巨贾。” 方夫人打开了话匣子便也收不住了,索性摆开龙门阵畅所欲言:“远的不说,就说今日见到的那位故交,唐太太,她与她的夫君也算是官商联姻了。” 唐笑笑?她不就是个小商贩吗?怎么也官商联姻了,谁是官?她家谁是官? 方夫人微笑:“唐太太的父亲谷老先生曾经官至国子监祭酒,她们家算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国子监祭酒?什么是祭酒?丁璐使劲儿听着方夫人的话,事关唐笑笑,她一个字也不想漏听。 就见母亲惊叹:“国子监祭酒,那可都是名士呢。” 方夫人点头:“谷老先生辞官之后,他的长子亦是奇才,曾经连中三元,成为佳话,如今贵为翰林。” 丁璐咬着嘴唇,听着母亲一次次的惊叹,不得不确定,唐笑笑的外公家的确不同寻常。 母亲不免好奇问道:“这谷老先生的女儿究竟是嫁给哪家商贾了呢?” 方夫人一笑,眼睛格外亮:“我那妹妹当年嫁给的,是京都黄金唐家的三爷。”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0.再回九山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唐笑笑深知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送出去, 派送的规格就决不能降了,不然必定令人心生龃龉,还好只是些点心衣裳,细水长流地打点着便是了。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 道:“姑娘自这次醒来, 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 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 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 怎能不长大,不细心。” 织金闻言, 咬咬嘴唇, 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 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 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 那日, 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 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 不等姑娘发问, 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前些日子,是指……”笑笑让织金坐在个绣墩上,给她倒上茶。 织金哪敢劳烦姑娘动手,急忙自己倒了茶,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丢金锁那日恰是正月十五,大过节的,全宅上下热热闹闹。虽说老爷不在府上,但正月初五临走便嘱咐了,到时全院上下都漂漂亮亮地挂上花灯,说赵州是个小地方,上元灯会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看的,还不及在自己院子里赏灯。另外,每个仆役都加赏一个月月钱,且都有一碗元宵吃,故而那一日的热闹不输过年,老爷还专门从京都派人捎回来几对新样式的琉璃灯,羊角灯,还有给姑娘的一对戳纱绣走马灯……” 老爸,也算你有心了。 织金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细了,便直奔主题:“姑娘那日打扮了一番,还专门戴上了那只七宝璎珞圈,陪太太在院子里赏灯,后又回房与太太吃酒菜,那一日太太和姑娘都高兴,和丫头们闹着击鼓传花,一直到大半夜。因为都累了,回房洗漱的时候,才惊觉那璎珞圈上挂着的金锁不见了,因为大过节的,夜里便没有惊扰太太。第二日才开始全院里找寻,太太和勖嬷嬷都急坏了,若是回了京还找不到,如何面见老太太呢。” 织金说着,起身去里间取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给姑娘看,里面是一只明灿灿的五蝠云纹赤金璎珞圈,通身镶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宝,悬口处挂着一只赤金垂流苏的金锁,锁缘也镶了七宝,锁面雕着一只腾跃的金兔,唐笑笑属兔,前一世的奶奶也曾给挂了生辰锁,只是比这一只要小上好几倍,元龙朝的唐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璎珞金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难保不被人起贪念,笑笑拿起来细看,见那金锁背面刻了个唐字。金锁与璎珞圈靠金钩子衔接着,看着很是牢固:“怎么,当日这金钩子松了么?” “那晚丢了金锁后,发现两个钩子都松脱了,想来是事先便松了,但即便松了也不至于整个金锁都脱掉了。且这璎珞圈每次摘下来,描红都亲自检查金钩子及宝石是否松动,才敢收起来的。” “后来这金锁是在哪里找到的?” 唐立宸之后,是一对龙凤胎姐弟:长姐唐梨浅,同以前一样,嫁到了云南大理;龙凤胎的另一个,是唐家的一个重要人物,起码对笑笑来说,这个人很重要——二哥哥唐立寰,目前在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生意涉猎非常广——笑笑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二哥教的,譬如驾驶、游泳、篮球、网球、电玩、桥牌、麻将……据慈姑说,二爷跟父亲出海经商过几次,与笑笑一家非常熟悉,常常带着笑笑玩儿。已经这么熟了?重新认识一遍多有意思啊。 总算是把大伯一家捋清了,现在轮到二伯一家子。 二伯唐起行以前是开建筑公司的,这个伯父爱好不多,也就比较爱吹牛,二伯母家里有些背景,所以为人很是傲气,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两个女儿:笑笑的二姐姐唐欢颜,很讨长辈喜欢的女生,学习成绩也好,不过笑笑的印象里,这个姐姐成天都在瘦身,瘦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瘦下来,不知到了元龙朝能否减肥成功;三姐姐唐展颜,时尚靓丽,爱好是逛街、旅行、购物、嘲笑唐笑笑……此人一直在追求金仲伦,不知到了咱元龙朝能否如愿以偿。 这一世,这一家子也都鸟枪换炮了! 二伯父,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土木工程,究其原因也不难,那二伯母蒋氏的长兄就是朝廷的工部侍郎,其女儿,也就是蒋氏的亲侄女,是宫里的蒋顺妃——人家这一世可是大有背景呢,傲不傲的就不知道了,娘和慈姑也没说,至于二伯父还爱不爱吹牛也不大知道……另外,他们多了两个孩子!二伯母在两个女儿之后,很争气地生了个儿子,叫做唐立宪,今年八岁,唐笑笑对这个弟弟非常陌生,这应该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 另外的一个孩子,不大好介绍,是个已逝的妾所生的庶女,今年十五岁,比欢颜小,比展颜大,叫做舒颜,算是笑笑的三姐姐。因为唐舒颜的出现,唐笑笑由唐家的四姑娘,变成了五姑娘。笑笑仔细回忆前生,这唐舒颜倒是有迹可循的,记得那时候二伯父曾经和二伯母闹过离婚,好像就是因为二伯父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来唐家,更不可能被笑笑见到,如今想来就是这唐舒颜了。 老三,也就是唐笑笑一家子,最简单的结构组成——唐起帆,谷珊娘,唐笑笑。 老四,唐笑笑的四叔,唐起愿。据说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做着生意,却没几桩做成的,小妾却纳了两个。其妻阮氏生了个男孩子,唤作立骞,今年刚五岁。 笑笑对这一家子最为陌生,四叔很少在家里露面,四婶更是少言寡语,记得弟弟立骞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四叔,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 掰着指头总结这些,笑笑都有些累了,喝了口碧螺春,继续。 最后的一家子,五叔唐起升一家——五婶母自小与五叔定了娃娃亲,如今家里破败了,爷爷还是认了这亲事,让他们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嫣然和莞尔,只比笑笑小一岁。 嫣然和莞尔,前世一直叫唐angle和唐baby,她们长住韩国,因为小叔的生意在韩国。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万事不落地在首尔整了个容,活脱脱两个anglebaby。唐笑笑甚至都记不清她们原本长啥样了。 这对姐妹性格活泼,成日叽叽喳喳的,到了元龙朝,她们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妹妹——唐可掬,这也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是五叔的小妾所生,今年七岁,是唐家的八姑娘。 老唐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至于自己那俩姑姑也懒得问了,反正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乱的了,虽说与前世相差不远,但毕竟以前大伙是单过的,每到周末才聚到祖父家,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一天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笑笑长大之后,更是很少回去,尤其是父母离婚之后,每次都是祖母打电话催,才会过去一趟。 如今,除了大伯大伯母和出嫁的大姐姐,所有的人都住在祖父家里。 那个家得有多大啊!不光这些主子,再加上丫头婆子小厮,估计得好几百口子。 想起描红之前说过的,老唐府一大家子人,那里头难免水深……这些妯娌之间,的确很难相处,唯一和蔼的大伯母远在云南,二伯母傲慢要强,四婶母冷漠疏离,五婶母爱说是非,笑笑想到这儿,突然担忧起母亲来,便走出屋去,来到母亲房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1.守株待岫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 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 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 只是,眉头生的紧促, 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 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 母亲说得极是。 “娘, 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 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 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 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 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 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 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一声微微的叹气声传来:“太太要带着姑娘回京都了,说是再也不回来了。我听勖嬷嬷身边的彩鸢说,这一趟太太只带几个得力的跟去,剩下的或是留下看宅子,或是直接发卖了。” “我只怕是要留下看宅子了。” “看宅子也好,守着老地方,到处也都熟悉。我不比你,老子娘都在身边儿,便宜分到哪一处也都安心。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这次定然要被发卖了的。”说着声音暗下来。 冰玑一笑:“丫头舍不得咱们唐家么?” 小笛儿声音依旧凄然:“我八岁之前不知道被卖过多少地方,粗活重活腌臜活都干过,和那猫儿狗儿抢食吃的时候也有过……进了咱们府才算安定下来,太太体恤下人,勖嬷嬷虽然严厉,却也都是一碗水端平,叫人心服。在咱们府上这五年,许是我小笛儿最享福的五年。如今这一发卖,又不知被卖到何处去……” “若是叫你选,你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太太。” “你一个管熬药的小丫头,太太凭什么带了你去?人家京都的大唐家又不缺煎药的,听说还有专门儿的司药房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 笑笑听着,也不觉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同样一件事情降临,却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刚刚还在为回北京的事内心雀跃,这个叫小笛儿的丫头却要面对命运洪流的再次冲击。 “咱们没吵了姑娘吧?”半晌,小笛儿轻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值夜呢。” “小点儿声不打紧,姑娘累了,睡得熟。”冰玑道,“在主子房里守夜,我一年也摸不着几次呢。说起来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能挨着廊下打个帘子就够念几声佛的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哪个是吃素的。” “簪花掬月她们虽说是近身儿伺候太太,但做的多便也错的多,我常听勖嬷嬷呵斥她们几个呢。”沙沙沙,小笛儿又翻了个身。 冰玑道:“尤其是老爷回来的时候,勖嬷嬷一个个儿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漏子。” 小笛儿没做声,看来很明白冰玑语中的意思。 笑笑也明白了,于是更加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刚才攒下的对这些丫鬟的同情不觉淡了一些,毕竟,她们摆脱身份的最佳途径永远也绕不开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咱们太太人好,老爷也与别人家的老爷不同。我小笛儿愿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小笛儿慢慢说道。 冰玑听了不觉笑起来:“人家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倒祝人家子孙满堂呢!” 小笛儿沉默了一阵,又道:“冰玑姐姐,瞧你们几个家生子多好,无论是老太太从老唐家派过来的,还是太太自娘家带过来的,又或是咱们老爷太太置办下家业后买过来的,总归是在咱们府上生了根了,风吹不去雨打不去。” “呸,一大群奴才秧子。” 小笛儿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和雪珠,还有素鸢、彩鸢、小瓣儿、春葱、春韭;还有那些个小厮们,在老爷身边儿最受重用的硕昌,满昌,禄子。还有福鼎,宝船,岗子,瓦楞儿,瓦楞儿虽说是轿夫,好歹也能长远地守着主子……还有铁柱子,猛猛,夯转儿,葫芦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2.戏王之王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嗯,倒是在纸上画了两幅样子了。”笑笑点头, 做这类活自己绝不会躲懒。 “画的什么花儿呢?” 笑笑见母亲难得对此感兴趣,急忙吩咐丫头:“小笛儿,去书房把我画的样子取来。” “看来小师傅这番是成竹于胸呢。”母亲笑道。 笑笑认真道:“我因看那方伯母送的桐花小凤簪好看,便有了灵感, 画了一幅桐花的, 后又觉得金黄色鲜亮, 便又画了一幅向日葵的。” 母亲仔细听着:“听着便新鲜,摒弃了牡丹菊花等传统花卉, 选取的这两样倒是别致。” 小笛儿很快来了, 将两张熟宣交给太太看。 第一张纸上画了个身材修长的女子, 分为正身c背身c侧身三个角度。 画面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调,极淡的藕白色纱衫, 浓暗相映的一团团紫色桐花, 间以重碧的桐叶, 呈云肩通袖的方式攀长于前襟c双肩c袖上。裙子则是更深一色的紫,盛大华美,叶底银的亮线勾勒出大大的桐花形状,铁画银钩一般凝练。 母亲看了许久:“这桐花栩栩如生, 仿若真开在肩头似的, 与平常所见的工笔又有不同。” 慈姑也在一旁道:“果然是像真花儿一样, 您看这紫玉瓶儿般的花身, 这叶子的卷边儿!” 对, 这是名副其实的写实画法,连阴影都考虑到了:“只是不知道绣娘是否绣的出。” “这倒不难,咱们家有最好的苏绣和蜀绣绣娘,只要你画得出,她们便绣的出。” 笑笑听得心里砰砰的,暗忖这个家太给力了,连绣娘都这么厉害。 母亲又道:“这裙子上的花纹既不算洒花,也不是团花,这是,白描?” 对,白描,如果说白底深线的白描是简约童真之美,那么,这种暗底亮线的白描,便是时空分割一般的梦幻之美了。 “娘,您,觉得怎样?”笑笑第一次怯怯地同母亲说话。 母亲又细细看了一会儿:“上衫的花仿若真花,下裙上的花又像是那真花的影子,又像是梦,又像是忆若穿在身上,一定是裙似画,人如诗。” 笑笑感觉,这是来到元龙朝以来,自己所获得的最大的肯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地望着母亲。 母亲又道:“这衣裙决不能草率卖之,该好好装点一番,方能售卖,像你那桐花小凤簪便能与其成为一套。” 笑笑忍不住道:“娘,您与我想到一处了!衣裳c首饰c鞋子c扇子,甚至荷包手帕皆可成套售卖,人们买到的不止是衣服,而是,一种心情,一种感觉!” 母亲道:“搭配上诗句,做在衣服的签子上,更加应景了。” “对对!这件若要配诗,一定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母亲蹙眉:“这是谁的诗?确是不错,也应景,只是,怎么从未听过?” “我也忘了,反正在什么书上看见过。” 母亲也没有深究:“那便用这个了,极好。” 笑笑的心情由激动渐渐平复之后,才渐渐想起这首诗的出处。 这是胡兰成送给张爱玲的《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笑笑看着母亲积极的样子,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老唐家的水再深,只要自己一家三口能够心系一处,那便是一条稳稳的舟,任凭洪水滔天,也能乘风破浪,举步安闲。 母亲继续看下面的一张画纸,只觉得满纸灿烂,眼前一亮。 “太太,禄子把几个庄子和作坊的帐都收上来了,如今在门外等着对账。”眺雁进来道。 “让他进屋等着,我这就出去。”母亲准备将手里的画放在桌上,“这画样先留在这儿,我慢慢看。” 那桌上摆满衣裳,竟没有地方安放:“真是,拿了这么多衣裳出来,也没有很合适的。” “娘,收拾出这么多衣裳做什么?”笑笑不免问道。 “回京穿的,与婆家人多年不见面,总要穿得体面合宜才好。” 看来母亲很重视这次归京。 母亲看看笑笑:“我身边就有个衣裳小行家呢,这样,我去外间对账,笑笑就在这里帮为娘选一身回京的衣裳可好?” “好啊!”笑笑喜欢这样的任务,况且,自己前一世便是十二岁回的北京,那几个伯母婶婶第一次亮相穿的什么衣服,大概都还记得,这次,定能帮母亲独树一帜c优雅登场。 一面兴致勃勃地挑衣裳,一面又暗暗自嘲:怎么自己一重生,所获得的资源全是这些小小不言的东西呢:二伯母爱穿手工旗袍,唐展颜的腰只有一尺八,奶奶打麻将手气最壮,二哥喜欢蹲在胡同里吃小吃怎么人家别的女主们一旦重生,往往就具有洞破天机的能力,淡定自信的姿态,一言兴邦的本事 罢了,小女子过小日子,小家庭有小幸福。 母亲已经去外间了,笑笑看着眼前颜色各异的衣裳,不问也猜得出:这一堆蜜合色c黛蓝色c天青色c宣纸色的都是母亲自己常穿的,那一堆玫瑰紫c海棠红c深鹅黄的都是别人送的。 慈姑在一旁帮着姑娘归置:“这几件艳丽的,大都是舅太太送的,舅太太对咱们太太就跟亲姐妹似的,姑娘瞧这件羽缎的竖领披风,据说是用孔雀羽捻着金线织成的呢。” 笑笑看了看这件簇新的华丽披风:“我娘肯定一次都没上过身儿。” 慈姑被说笑了:“知母莫若女。” 笑笑边选衣裳边问:“咱们这一趟回京,便能见到我大舅母了吧。” 前一世的大舅是个木讷的大学教授,大舅妈则是个爽朗的女强人。 冰玑不敢再分辨,急忙披了衣裳出去烧水了。 窗外春寒料峭,月光透过大杏树的花梢,在院中洒下一层寒纱。冰玑此时已顾不得腹诽,只是纳闷:姑娘这一摔,像变了一个人,不不,像是长大了几岁?以前那个和丫头们混吃混玩c没心没肺的姑娘哪儿去了?姑娘不是整日就知道埋头画她的画儿,看她的书,研究她那些个无用的小玩意儿么? 小笛儿出屋点亮了廊上的纱灯,给冰玑留了些光亮。回到房里,见姑娘正自出神,便去那花梨香几上取了银箸子拨灰,香炉是一只彩瓷小鸭,袅袅幽香自鸭口飘出,小笛儿轻声道:“姑娘,再添些香么?” “不必了。”唐笑笑心不在焉道。 小笛儿轻声道:“姑娘身上可还有不适?” “腿有些酸软,怕是躺得太久了。”腿麻了。 “奴婢给姑娘按一按吧,松松筋骨。” 笑笑还真不习惯这样的服务,但对方的力道刚刚好,腿部非常受用,便想象着自己是去足浴店接受服务去了。 “你学过松骨?” “奴婢一直跟着管药房的张嬷嬷,她家祖上是开药铺的,会些简单的医术,奴婢便也跟着学些皮毛,左不过是拔火罐子,刮痧,松松筋骨解个乏罢了。” “这手法真是好。”笑笑从不吝惜真实的赞美。 小笛儿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若是喜欢,奴婢常常来给姑娘按一按。” 或许是初来此地的陌生感,令笑笑对眼前这丫头产生了莫名的珍惜,由衷道:“你可愿长久跟着我?”——这话真别扭,可这间房子叫个什么名字姐还不知道啊,怡红院漱芳斋碎玉轩还是天涯海阁啊?到底给姐个话儿啊。——小笛儿,可愿意留在这碎玉轩长久地伺候小主?笛女侠,可愿在天涯海阁为主人掌管圣药?——笑笑撩开额前的青丝,一不小心又天马行空了一下下。 小笛儿的手停了停,抬头用黑黑的眼睛看了看姑娘的黑眼睛,任何话也未说,退后两步,给姑娘磕了个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笑笑,你又开始得瑟了,办得到办不到先把大话说出去了,这下子势必要想法子把这丫头留在身边了。不作不行么。 咳咳,还是先岔开话题吧,小小的年纪实在不习惯被人跪,令那小笛儿起了身,方道:“小笛儿,那香炉里熏的什么香?淡淡的竟闻不到什么。” “回姑娘,是杏花香饼。” “难怪呢,我这瓶中本也养着杏花,那香薰竟与真花的香气浑然一体了。”笑笑看了看那高香几上的瓶炉三事,真是古雅幽香,不觉又思忖起来,这元龙朝究竟是个什么朝代呢?自己正史看得不多,只是爱看些个杂书,红楼梦时代似乎就不流行熏香了。人家宝姐姐不是说了吗:“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气火燎的。”人家那个谁雪雁不是说了吗:“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草c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这元龙朝是什么鬼啊,怎么比红楼梦还古老啊,还让不让姐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儿地洗手了啊? 收起乱云飞渡的思维,笑笑靠着云丝软垫,拈起桌上的茶盏,上面青花绘着两只小虾,虾须毕现,精致有趣。轻轻抿了一口温温的茶,遥想十二岁的自己还正是贪玩的年纪,父母的教育皆是无为而治,只有和外公学工笔画的时候才能勉强静下来。 这一世的唐笑笑看来也是如此,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没人与自己争夺父母宠爱,且住的是赵州这样的小地方,并无高朋贵邻来对自己评头论足,内院里疯跑疯玩无拘无束,不用长什么心眼子,因为根本就没人会明目张胆地挑衅你。包括母亲,上一世便是个精神大条的妈妈,纸上算账算得精,但婚姻生活却是一笔糊涂账,再看看这一世的母亲,果然也是个简单无争的性子。 难免被人看轻,譬如方才那个叫冰玑的丫头。竟就那样明目张胆在姑娘房里议论老爷太太的是非。 笑笑将剩下的半盏凉茶泼在地上,宁可遭人恨,不可被人嫌。 上一世,近三十年的人生,父母离异,好友早逝,放弃理想,混进水深火热的影视圈,总得有点儿生存经验。虽说菲薄如纸,总也聊胜于无。 天可怜见的,都没有准备新的信纸,那张桃花笺的正面是自己春分那日写下的——“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饮着菊英酒,赏着春分图,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感慨菊英寄心,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也就是做服装设计,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但毕竟是自己所爱,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c延伸c发扬光大c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囤积,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3.顶峰奇景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但, 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酒杯, 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 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 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c酒具和月洞窗, 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 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 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 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 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 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 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想好了就用了吧。 纳兰先生,对不住了啊。 笑笑提起笔来,格外认真地在画畔写下一行小楷: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胡蝶儿。 纳兰容若《河传》的最末一句,明媚又萧瑟的话,仿佛是深秋里做了初春的一个梦: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早春时节,你我簪花饮酒,赏桃看柳,有东风拂面,蝴蝶掠鬓。 画是女儿画的,字是女儿写的,即便说是笑笑对儿时春分的记忆,也不足为过。 只看你的心在何处了。 笑笑打开手边一只天青釉的椭圆印盒子,将其中一只金丝楠素方章取出来,印在题诗下方——阴文的“莫莫轩小主”。 既然莫莫轩这间书房的名字是他唐海阔给取的,落款便也顺了他的意吧。 正自欣赏着,便听织金在书房门口说道:“太太说等姑娘午睡醒了用些点心,姑娘午饭吃的不多。” 笑笑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门,见织金正将托盘上的点心蜜饯摆在正间的黄花梨方桌上,笑笑看了看,一样马蹄卷,一样冰糖琥珀糕,一样蜜饯金桔,一样风雨梅,茶依然是三友茶。 织金道:“太太说,那新龙井虽下来了,但姑娘此时身子弱,不宜饮绿茶,等收了上好杏仁儿,太太亲自给姑娘制冰杏茶喝。” 三友茶的其中一味是核桃仁研成的粉,笑笑每次都有喝六个核桃的感觉,听了织金关于冰杏茶的介绍,感觉基本上就是露露。笑笑喝一口茶,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信手拈了个梅子吃。 织金将一只点心碟子摆到笑笑面前:“这冰糖琥珀糕最是难得,新鲜的柿饼也只这几个月有,到下个月怕就吃不到了。” 这冰糖琥珀糕便是由柿饼捣烂与糯米冰糖揉制成的点心。 丁瑾却不以为然:“若能尝到如此人间仙味,断肠又如何。” 看他微笑的样子,颇有几分潇洒不羁。 笑笑将秋海棠提糖舀进琉璃杯子,又兑上秋海棠的花露,再用温热的泉水冲散:“这便是一杯秋海棠饮了。” 问过诸位的口味,一一用透明琉璃杯奉上香花香果饮——丁璐的是玫瑰饮,曹采薇的是白梅饮,方夫人的是甘菊饮,母亲的是玉兰花饮,自己的则是野蔷薇饮。 透明的杯子里,一朵一朵的花在水中缓缓盛开,花露蔓延开来,将泉水晕染成淡淡的花色,仿佛将这杏花二月天慢慢浓缩于这一方小小杯中。 方夫人饮罢花饮,笑道:“今日下了马车,便赴了这茶宴,还未得踏青,珊娘,你同我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赏赏花吧。” 谷珊娘道:“我也正有此意。”便令簪花将她们的茶具收了,又令染碧装几小瓶提糖花露给方夫人带上。 方夫人笑道:“这一趟也算是值了,又是吃又是拿的。” 众人听着皆笑了。 长辈们离开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年轻人的聚会。 四人吃着茶,谈论着春天的风物,渐渐又说到作画上来。 曹采薇道:“唐姑娘方才说起自小在外写生的事情,袁先生却教导我,意为画之根本。诗画大家王维的《山水论》便曾提到:凡画山水,意在笔先。宋人郭思所著《林泉高致》也曾反复提到画意,说:古人清篇秀句,有发于佳思而可画唐姑娘提到花木c禽鸟c山水c走兽c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我以为不妥,依我看,唯有先立意,方有佳作。” 这大概便是中西方艺术的差别所在,西方更重视光与影,东方则更讲究形与意。 笑笑饮了口香甜的蔷薇饮,清清嗓子道:“曹姑娘所言,皆是大家之说。我的‘以实见境’,指的是小儿学画应以形为基础,《尔雅》里说‘画,形也’,如连形似都做不到,何以称其为画。初学画者未见形,难立意,我们学画时也是从一条线,一个鸡蛋学起,最初只求画直画圆,哪里懂得什么意境。便是大画家王冕,也是从写生荷花开始逐步精进画艺的。曹姑娘方才说到王维的《山水论》,王维先生也曾提到‘石看三面,路看两头,树看顶头,水看风脚’,这亦是观察自然所得来的画法;另有《林泉高致》,众所周知,书中主要讲的是大画家郭熙的画,他的山水世界与真山真水相比,更富有诗意,但那画中的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又无不脱胎于真山真水,郭熙先生对北宋的名山大川皆能如数家珍,这便是从写实的基础中得来的。郭熙先生要画几万棵树,才能成就为后人称颂的郭氏‘蟹爪树’,要画几万块石,才能成就人人乐道的‘卷云皴’,要画几万挂云,方能画出他笔下的似有若无,充融缥缈!这背后,又有着多少个参树c观石c看云的日子,多少个不眠不休的习画昼夜,方能成就一抹笔底的画意!” 丁璐听得有些发愣,丁瑾则饶有兴致地深深看着笑笑,曹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笑笑为几人续上花饮,继续道:“书法家黄庭坚曾写过《跋郭熙画山水》,里面曾转述过苏辙之言‘郭熙因为苏才翁家摹六幅李成《骤雨图》,从此笔墨大进’。临摹,郭熙大师也曾经做过临摹旁人画作之事。曹姑娘又怎样看待这些名家的临摹之举呢?那时候他们的意又在何处呢?” 曹采薇的面孔有些发红,微悻道:“尊师袁先生师从咱们元龙朝最著名的画家半途山人,半途山人的画便皆是意,有时仅仅是几团墨迹,但却令人有无限的开悟。” 半途山人的画没见过,不好妄加评论:“这半途山人总不能只会画几团墨迹的吧,唯有画遍千山万水,方能成就胸中沟壑。” 曹采薇似乎已听不见旁人的话,犹自说着:“还有那米芾所创的米氏云山,皆是信手拈来,烟云掩映,自成世界!” 难道元龙朝还有米芾的画作真迹呢!太有幸了,前世只见过一个硕果仅存的《珊瑚笔架图》,米氏云山,不知是何种模样呢。笑笑清澈的眼睛望着曹采薇:“米芾《画史》云:‘今人绝不画故事,则为之人又不考古衣冠,皆使人发笑’,这里讽刺的便是当时人物画的不求实,唐人穿宋衣,引人笑耳,若再不求实,说不准还要闹出个‘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4.万象天成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不免问道:“这金仲伦是做什么的?” “美男子啊!”染碧见姑娘细细看着, 不免得意, 认为这小本子买得值。 哦,这金仲伦是专做美男子的,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职业——专职美人。 染碧清清嗓子, 如数家珍:“金公子是药材金家的后人,那药材金家算起来可算是京都首富呢!只是前些年分了宗, 金公子的父亲分出来专做人参生意,因此又被称作是人参金家了。” 做药材的原来是京都首富, 看来这卖药的在哪一世都是一如既往的拽。 细想想,仲伦哥家里似乎的确是做制药生意的, 金氏影业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 后由金仲伦全权接手,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 描红道:“若说是人参金家,我倒是想起咱们唐家的大少奶奶了, 听说她娘家便是那人参金家。论起来,金家和咱们唐家是亲家呢。” 笑笑一时恍惚,那金宝娣真的嫁给我大哥哥了?记得他们前一世分分合合吵闹不断, 自己香消玉殒前, 这俩人还在赌气闹分手,感情儿跑到元龙朝来做恩爱夫妻了。 回过神来, 听那染碧雀跃地说着什么:“等亲家少爷来瞧咱们少奶奶, 说不定我也能见到这传说里的美男子呢!也不必在人堆儿里挤着去瞧了, 话说那金公子一出门, 京都的街道便围堵不通,阵仗不输晋朝美男子卫玠呢!尤其那些女学里的学生,胆子又大,先是给金公子的坐骑系彩垂花,弄得那金公子不得不乘马车出行,那些女子又在其马车上刻字陈情,有的还刻上自己的闺名呢!” “真真是胡说,”描红止住染碧:“那些上的起女学的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野事儿来!必是你在集上听那些村氓野妇们胡诌的混话,也跑来和姑娘讲。” 染碧嘟了嘟嘴,不做声了。她方才的话,笑笑反倒是信的,前一世的金总裁拥趸者无数,每次出行,绝不输明星大咖。姐还真是挺好奇的,仲伦哥穿古装还不知道什么样呢,等他来串亲戚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去。 笑笑再一次感叹这元龙朝的造物神奇,前一世的旧人旧事,一一在这里重现,就像老电影一般,只是因为投资方的偏执,最终由时装剧改成了古装片 这古人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地过,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可见哪一世都一样。 笑笑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目前的情况,晨跑怕是无法进行了,以前坚持的每周一次的夜泳在这里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一的锻炼,便只有在床帐里偷偷做瑜伽了。 正在暗自制定着运动计划,忽见织金在太太房门口发呆,似是刚从那里出来。 笑笑走过去,织金方回过神来:“姑娘?这会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 “姑娘早起说想吃豆苗,奴婢本想着吩咐厨房做那鸡丝豆苗的,如今竟混忘了。” “描红让他们做了,是用核桃仁儿拌着吃的。” “哦,那做法儿也是好的。” 晚霞的光芒已经铺了半个院子,映红了东厢房的画檐雕廊,镀红了廊前的一株满开的白玉兰,笑笑低身拣了片大花瓣儿在手上:“日子定下了?” 描红怔了怔,轻声道:“太太说回京前办了的好,勖嬷嬷翻黄历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九了。” 下月初九,算起来也就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了:“满昌的意思呢?” 织金的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他自然是说越快越好。” “亟不可待想要把你娶回家呢。” 织金道:“日子近了,奴婢的心里反倒有些乱了。” “嫁娶是人生头等大事,任谁也不可能始终平静从容的。”笑笑不免开了个小差,想起蔡明说过的一个小品了——“我们还年轻,也没怎么结过婚” 两人正说着,便见掬月和眺雁端着饭食过来了:“姑娘可曾用膳了?” “用过了,劳烦姐姐们费心。” 又见那织金的娘掀帘子从太太房里出来了,一脸的喜色,见了姑娘急忙行礼:“老奴见过姑娘。”起了身后喜滋滋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待织金竟如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一般了,足足给了一百五十两添妆银子!前两年,太太房里的纹鱼和浣月,也不过是这个数儿呢!” 织金急忙暗暗止住她娘,觉得在姑娘面前不该如此轻狂得意。 丰年家的得意忘形,也没看见女儿使的眼色,一径道:“托老爷太太的福,咱们唐府的生意日渐兴隆,令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沾光!太太说织金可怜见儿的,有个爹也不过是个摆设,又听说那边儿不管嫁妆,那贱妇总说要把钱儿都留给正经男丁哎,这话一说又长了,织金那个没良心的畜生爹也不归着咱们太太管,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可怜了我们织金,”丰年家的用袖子揩了揩鼻子,拉住女儿的手:“太太说婆家也没什么人,娘家又只有几个女人,还要跟去夫家过日子,太太这一回竟”丰年家的张了张嘴,吊上一口气,那表情不知是惊还是喜,不住地抚着心口念佛:“阿弥陀佛,咱们太太给了织金整整一套水楠木的家具做添妆!这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啊!托太太的福,托姑娘的福,我们这娘儿四个当牛做马报答太太姑娘的恩情!” 笑笑也未料到母亲这样大方,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慰,母亲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些处置权的,起码拿一套水楠木的家具打赏下人不必和夫君商议。 笑笑道:“你们母女在唐家伺候了这些年,这原是你们应得的。织金陪伴我十年,到时我也必会给她添妆的。” 丰年家的只是不住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还在闺阁,就要出银子给大妞子做添妆,可使不得,织金快给姑娘磕头啊!” 丰年家的语无伦次,织金倒有些恼色,低声道:“姑娘只说添妆,也没提银子,您老说什么银子银子的!” 笑笑拉住织金的手:“虽然比不得富家女儿有凤冠霞帔,但总该有根凤簪的,这些头面簪珥姑娘还出得起,总不能一套黄杨木的梳子篦子抿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 织金则认真看着姑娘:“奴婢原想着让姑娘给画幅画儿留着,权当个做女儿时的念想。” 丰年家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在说‘你洒啊你,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你不要,你要一幅画儿干嘛?那一张纸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你是不是洒!’ 笑笑道:“该留念想的留念想,日子还要过的。” 丰年家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姑娘才是个通透人儿呢!” 丁璐依然是自来熟的性子,指着笑笑跟诸位姐妹道:“这是唐笑笑,我的闺中好友!” 唐笑笑也只得点头微笑,正迟疑着是否该邀请这些人坐下来喝杯茶,但又实在怕她们聒噪扰乱了这里的清静,且方夫人与母亲该有很多话要说 方夫人微笑道:“这些个小姑娘正是春花般盛放的热闹年纪,我们在这里喝我们的茶,她们不必在这儿拘着,正该游山玩水赏花拂柳去,笑笑,你也跟着她们一处去吧!你们热闹你们的,我们清静我们的。” 笑笑巴不得一声,那丁璐也热情地招呼她一起放风筝去:“咱们就在转弯处的那块草坡上,地方大,人也少,丫头们不必跟去了,人一多就乱糟糟的。” 于是,笑笑便拿着她的大金鱼风筝,跟着丁璐等人去那草坡上去了。 这地方倒是开阔,茸茸的一地浅草,开着白色的荠菜花,远处点缀着油绿的麦田和粉红的桃树。丁璐竟在此处提前备好了低桌和小凳子,桌上摆着水果茶点。 几个女孩子似乎都不急于放风筝,而是先聚在那桌旁闲话。 丁璐给笑笑介绍了那几个姑娘:“这位是李通判之女李佩瑶,这位是书院曹先生之女曹采薇,这两位是本地乡绅之女郭月儿c甄巧巧,这位是本地商贾之女夏青青,她们家经营的就是咱们赵州有名的夏氏文房店,京都有名儿的彩笺夏家与她家是本家!” 就见一个生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说:“彩笺夏家是我二爷爷家的产业。”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包里拿出几封纸笺来:“答应你们带过来的,这是我那凉堂姐亲自从京都寄过来的,今年最时新的彩笺!” 几个女孩子已顾不得矜持,都过去挑拣起来,笑笑虽也好奇,但毕竟与众人不熟,便远远地站着看,另有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孩子也站在一旁,淡淡笑着,投过来目光与笑笑对视,笑笑只觉得她高高的鼻子,薄薄的面皮非常眼熟,但同那丁璐一般的令人找不到具体的记忆。 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皆挑到了满意的彩笺,那夏青青走到白衣女孩身边:“曹姐姐,这是我专为你留下的印竹子的花笺,记得你最爱竹子的。” 原来这位是那书院先生的女儿,叫采薇的:“多谢青青,真是有心了。”曹采薇拿着那月白色的花笺细看:“这竹子居然是半途山人的手笔,真真难得。” 这几句话令那夏青青脸上很有光,腼腆一笑,又来到唐笑笑面前:“唐姑娘,这里还有几封五彩薄笺,你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笑笑谢过她,便也认真挑起来,都是薄如蝉翼的精美纸笺,深鹅黄的,桃红的,浅蓝的笑笑信手挑了天青色的,没有花纹。 “是不是有花卉的都被挑没了。”夏青青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干干净净的很好,今日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多谢青青。” 丁璐也走过来看笑笑选的纸笺:“怎么这样素淡?” 自己完全可以在上面画花卉,边角上画一丛白色的小茉莉,信手拈来,也有趣味。笑笑不觉道:“曾经看到一本书里说过,优美的事是,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那是什么书?”丁璐的好奇心永远充盈。 “海外的杂书。” “蛮夷还会写字?” 是,这本书在唐代就有了。 “是哪个小国的人写的?你们知道么?笑笑的父亲在海外经商,见过好多蛮夷,同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珠宝也是好的,瞧笑笑头上的金啄针!”丁璐噼里啪啦把大家吸引过来。 笑笑只得道:“那书是东瀛人写的。” “倭寇还会写字呢?” “对,且这还是个女子。” 众人哗然:“倭女?听说倭女长得都特别特别特别丑。” 哦。 甄巧巧突然转移了话题:“丁姐姐,不是说今日丁公子也会一起来踏春的么?”说着脸便有些绯红了。 其他女孩子也都眼含期待,李佩瑶道:“不是说丁公子前几日便从保定回来了么?” 丁璐笑道:“家兄还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应该就到了,我们前儿已经看好了这块地方,他会找来的。” 呼。 笑笑仿佛能听到几个女孩子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放风筝的时间总算是开始了。 古人怎么都这么会放风筝啊,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的风筝都放起来了,大蜻蜓的,福神的,还有和合二仙的,有的转眼就飞起老高。 笑笑拽着自己的大金鱼,又是小跑,又是大跑,怎么也不见风筝起,急了一脑门子汗。 是不是金鱼的平衡不大好啊,做的不对称还是怎么的。 眼看着那几个五彩风筝飞上云霄,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点。 别人也顾不得笑笑,都在忙着掌控自己手中的线。 笑笑决定再助跑一次,还不成就蹲到一边去吃零食算了。 跟这群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跑来这里干什么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和老妈在那边喝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5.风雨同舟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丁璐自小就是这样, 对于高于自己的地位悬殊者,总也恨不起来。 以哥哥的学问和风度, 若真能娶回唐笑笑,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 嫂子一高兴,给小姑子添妆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儿,丁璐的嘴角缓缓绽开了甜美的笑意,甚至开始细细憧憬点数自己未来的嫁妆了。 “方伯母,那黄金唐家比灵芝金家怎样?” “若说是分宗之前的金家, 那是富可敌国, 无人可比。如今的金家,分了人参c灵芝c麝香三大宗, 另有龙涎香c燕窝c雪莲c虫草等小宗, 但并不成气候”方伯母毕竟也非商圈中人, 这些事情也都是听京都那些贵妇们说的, “前些年,金家还是三足鼎立, 这两年人参金家大有起势,除了中药材, 还涉猎了许多其他生意,家中的子孙也都有出息。” “那我笑笑姐家呢?”丁璐已经把唐家视为自己家了。 “估计那唐家的财力可与人参金家比肩。” 丁璐此刻的目光堪比璀璨宝石:“想不到我笑笑姐家里如此富庶, 她竟还那般谦虚有礼, 实在难得。” 方夫人听着她的话, 也不由点头微笑:“毕竟是谷老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的确与其他商家女儿不同。” 丁璐今日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起伏之后,如今是一路飙升,热情满涨。 从方夫人房里出来后,轻轻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闺房。 早燕焚上了水沉香:“小姐说过今晚要焚香抚琴的。” 丁璐的心情现在不适合抚琴:“罢了,今日不弹了,明日再说。” “是,小姐。” 丁璐打了个哈欠:“对了,明儿你去曹家一趟,跟那曹采薇说,我哥哥要为大比做准备,初一就不去寺里烧香了,没空儿。” “知道了,小姐。” 丁璐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继续幻想自己身价倍增之后的样子,完全忽视了对曹采薇那边该有的歉意 黄金唐家的嫂子的小姑子的嫁妆的十里的八人抬的好几个庄子和大院子 以上是丁璐的梦呓。 黄金唐家的嫡亲孙女儿唐笑笑此刻还不及丁璐了解自己的祖父家。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父亲是否与母女两个同心同德还不清楚,怎能轻易倚靠他人。黄金唐家,对笑笑来说,只是个家族的符号而已。 反倒是自己的蕾丝络订单,应该早些完成才是。 “姑娘,喝些茶养养眼睛吧。”小笛儿如今已正式进屋当差,端了托盘进来,影青的瓷碟里是玫瑰青糕c丝窝糖两样小食,茶杯是一盏盖碗大的影青瓷杯。 笑笑用钩针将最后几针织完,巧妙地收了线,丝毫看不见线结与线头,抬眼看看小笛儿:“是碧螺春么?” “太太说,姑娘这两日做活伤眼,让备了菊花枸杞茶。” “加了冰糖了?” “织金姐姐说姑娘不爱在菊花茶里加糖加蜜,奴婢便没有加。” 笑笑拿起来喝了一口,浓淡和热度正合适,又见盘子里有丝窝糖:“这是虎眼丝窝糖么?” “是,这是蕊姑姑家传的手艺。” 丝丝酥细,香甜满口,原来这就是西门庆家吃的虎眼丝窝糖,果然不同凡响。 “姑娘的络子打得这样细致,有些地方竟跟头发丝似的。”小笛儿看了那蕾丝络,忍不住道。 一条绀色蕾丝络茶席已经织好,图案选的是一种名为紫幢的菊花,小朵浑圆,攀爬成山,蕾丝本也适合小朵的花型,这样方能体现出蕾丝特有的味道。 笑笑见那小笛儿看得仔细,便道:“你若有兴趣,我教你织。” 小笛儿有些不信:“这手艺全府也只有姑娘才会” “你若学会了,便可替我分担。”笑笑不怕织蕾丝的手艺外传,单靠自己的一双肉掌,即使累死,也不过挣个糊口钱而已。这蕾丝编织的上千种花型已经印在自己的脑子里,有很多经典花样是欧洲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发明创新出来。 想到这里,不觉骇笑,自己居然在为自己和母亲想后路了。 小笛儿听姑娘说自己能为其分忧,便道:“姑娘不嫌奴婢笨便好。奴婢看姑娘做的都是杯子垫儿,香炉垫儿,茶席,奴婢倒觉得,这蕾丝络剔透好看,若能做成个什么放在身上便更好了,比如香囊,领抹” 果然是集思广益,若将香囊衬上白色的里子,外面用大红色丝线织成蕾丝络,岂不是像剪纸一样好看?至于领抹,以前看《东京梦华录》提到过街头有卖领抹的,据说是指领子上的花边,但也有说是民间妇女用的直帔。 小笛儿看姑娘疑惑,便道:“姑娘的衣裳都是自家的绣娘来做,亦或是去成衣铺子里选上好的成衣,裁剪缝合刺绣自然都是一气呵成的。普通人家的衣裳一般是自己缝制的,那些女红不够好的或者没有时间刺绣的主妇,就从集市或者店里买现成的绣花领抹,镶缀在领口处便得了,近年来,这领抹愈发多样了,销金的刻丝的苏绣的,有的姑娘家用一件衣裳配几条领抹,或者一条领抹配几件衣裳,这样一来,显得衣裳的样式也多了呢。” 领抹的魅力竟这样大,笑笑感觉其装饰性堪比甚至超越了后世的丝巾。低头看看自己的领子,雪青色底子,上面用珠白色丝线绣着一团团的香雪球。 小笛儿指着自己的领抹道:“我这条便是上次赶集买来的,这是最便宜的,一吊钱两条。” 笑笑仔细看了看,见淡绿色底子上绣着鹅黄的棣棠:“这绣工虽有限,但若说是最便宜的,那已经很不错了。” “这领抹贵贱也脱不出刺绣或提花,再精巧些便是画领,如画裙一般。姑娘这样细致的蕾丝络放在领子上,却是极其不一般的。反正,是和我们平常见到的领抹完全不同。”小笛儿词穷,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词。 蕾丝领抹,在元龙朝,不知会是独树一帜,还是古怪异端。 笑笑突然很兴奋,一场服装的革命,便从一条蕾丝络的领抹开始吧。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隐私。不过,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了来!”这小姐还真挺性急的。 “小姐,明儿不是集日。”丫头也太实在。 “总之尽快买来!”小姐这回真急了。 “是是,小姐。”丫头,老实了吧。 这位小姐又看了看笑笑的头饰:“这个蜜蜂啄针也好看,也是在集上买的?” “这个是家父在外地经商时买来的。”我要是说这个是从尼泊尔买的,你会不会让丫头也划着船去那里赶一趟集去。 “伯父在哪里经商买的?京都?京都的桃叶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6.前尘往事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其实只有一个方伯母。”笑笑诚恳道, 想起那支桐花小凤簪, 便拿出来细看,越看越觉得做工细致,那莹润的光泽只有老银子才可能拥有, 不觉道:“我等过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 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 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 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 “这是兰草, 的确别致,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 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 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笑笑掀帘看去, 见是那丁璐的丫头,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 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 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冰玑并未细究小笛儿话里的深意,听动静似是起了身,从桌上倒了水喝。 笑笑听着她轻轻喝水的声音,也觉得有些口渴。 小笛儿急道:“姐姐,快别喝姑娘的茶了,那温着的茶本就不多。” “我用的自己的杯子。”冰玑喝完,又倒了一些喝了。 笑笑有种奴大欺主之感,自己年纪虽小,到底也是姑娘身份呢,正准备发作,又听那冰玑道:“小笛儿,你在这府里难道不觉得怕?”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笑笑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这个动手脚的人会是谁呢?与前世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头肯定是哄着小厮们给她们架起来的!”冰玑不置可否。 “没有老爷夫人或勖嬷嬷的命令,谁敢把小厮叫进内院来?”小笛儿自顾自地分析。 笑笑认真听着,感觉小笛儿说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实沉重,没两个大力气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听小笛儿的意思,似乎这梯子是为了拾毽子临时架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个力气?难道有人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不不,绝不可能,丫头们之间都熟得很,混进来个生脸儿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传令把小厮招进来给架梯子的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还未出过房门,但目测屋子内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类,想把毽子踢到房顶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是谁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儿也恰恰问。 “勖嬷嬷也正查这个呢,说是当时混乱得很,大家都在抢毽子,到底是哪个踢上去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还有几个丫头隐约记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玑道,“为哄姑娘开心,大伙都抢功,这会子姑娘跌下来了,又开始推脱了。” 小笛儿道:“这架梯子也有学问呢。” 冰玑笑道:“你这丫头还充起有学问来了,架个木梯子有什么学问?” 小笛儿似是迟疑了一下,方道:“咱们府上的大梯子不分上下头,只要架上去就能用。” 半晌儿,冰玑道:“小笛儿,你说得怪瘆人,看来是真有人要害姑娘呢。” 笑笑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不分上下头的梯子,一旦架反了,朽木的位置到了下方就不会出事了,而且还会被提早发现梯子朽了及时换掉。看来整件事情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将梯子的横杆换成朽木,踢毽子上房顶,架梯子时将朽木的一端架到高处这里面还真是有“大学问”。 不知是两个丫鬟说得怕了,还是困倦了,很久没有声音。 笑笑无声躺着,联想自己初来乍到就要受这么一大惊吓,老天爷还真是眷顾自己重生机会不易,若是前世种下的,今世跟来了也不为过。自己的家没有改变,妈妈在,一切就都在。总不能穿来的全是好的,坏的全留到那一世去。人生总有解不完的难题,自己接招便是。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有些口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小笛儿睡得轻,急忙起身:“姑娘,可是口渴了?” “是有些口渴。” 帷帐被轻轻掀开,杏黄色烛光里,一个粗眉大眼,举止利索的丫鬟将笑笑扶坐起来,并麻利地在背后垫上柔软的云丝靠背。 冰玑也急忙起身在旁边伺候着,身量格外苗条,瓜子脸盘,细眉细眼,很有几分姿色。虽然烛光昏暗,但也看得出肤色比小笛儿至少白出两个色号来,端的好模样。 茶倒是还温热,只是不够喝,只剩小小一盏。冰玑静静站在一旁,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小笛儿倒是有些着慌:“奴婢该死,这茶备得不够了,奴婢这就出去取热水泡茶!” 笑笑看那冰玑没事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又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些,毕竟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里的具体情况,做个乖女儿也是维系父母感情的一条小小纽带吧。 对付冰玑这类小角色,笑笑并不作难。抬起皓腕,伸出玉指,指了指小笛儿:“你在这儿陪着我,她去取热水。” 一只粗陶的圆腹瓶里插上两枝紫色玉兰,摆在茶桌一角。 母亲亲自在茶席上摆放古朴的黑檀茶盘:“这茶盘还是在潮汕客居时买来的,饮功夫茶也是跟沿海一带的人们学的,饮久了竟然就迷上了。” 迷上,母亲居然会用到这样的词。 前一世的母亲也爱饮茶,不过是在恢复独身之后了,工作闲暇便一个人在家里摆弄那些茶具,轻泡慢饮。笑笑也忙,与之对饮的时间少之甚少。那时候笑笑还想,恋茶总比酗酒要好。 茶盘上摆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绘着小丛的竹子,笑笑见是青花盖碗和敞口杯,不由道:“这是要饮绿茶么?” 母亲道:“是岩茶,今日到底仓促,未想到会摆茶宴。用盖碗来泡老枞水仙,虽说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着母亲,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亲已经脱去了斗篷,穿着黛蓝色的杭缎对襟长衫,态度认真,神色安闲,胸前绣着的白色玉兰灿耀如雪。 笑笑坐着自家准备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亲摆放茶具,头顶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映衬在黑檀木的茶盘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净的青花茶具上,母亲素白的手上,母亲微笑:“这花瓣儿却为饮茶添了天然可爱之气,留在这儿,莫要拂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7.大摆宴席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 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 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 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 “这是兰草,的确别致, 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 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 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 笑笑掀帘看去, 见是那丁璐的丫头,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 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 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 道:“唐姑娘, 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笑笑亲自扶织金起身,“我记得你父亲便在这赵州打理着一处庄子吧?” 织金起身,仍低着头:“是,父亲替老爷打理着两个染坊。罢了,姑娘既然提起来,这家丑奴婢便腆着脸说上一说。我那不成材的爹,被老爷重用之后,因那庄子皆有抽成,是过明路的,手里便很攒了几个钱。偏偏人有了钱便失了心,买了个小老婆,与她住在那庄子上,据说庄子上的人对她都以管家娘子相待。尤其那妇人有了儿子后,我那爹更是抛开我们娘四个,以那边为家了。” 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娶了小老婆,更可气的是以妾为妻,不知道父亲怎么看:“老爷可知此事?” “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住老爷。我爹娶那妇人时,老爷还给送了个贺礼,他们的儿子百天时,老爷还给了个红包的。” 哦,这便是父亲的态度。 笑笑含着一个金橘,虽然用蜜腌过,但仍觉得酸:“对了,满昌打理的庄子在京都何处?” “在京都东郊,是离京都唐家最近的一处大庄子,说是以织造绢c绵为主,间以缬染。” 笑笑一笑:“那咱们离得并不远,你若想我们了便回唐家看看,再说每月给太太交账也总要回来的。日后,我若在唐家待的厌烦了,就去庄子找你玩儿去。” 织金吸吸鼻子,拿起帕子擦擦眼睛:“姑娘成全之心,奴婢竟无以为报。” “别哭鼻子了,你成了亲,娘和妹妹都跟着,且嫁的还是自己心上的人,这样的喜事哪里找去。” 你伺候了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这屋子里丫头要嫁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父亲对下人们娶妾都要送个贺礼,我这贴身丫头明媒正娶,焉能矮人一头。 这话不可过早说出去,无端给人以期盼,有时候并非好事。 “如此一来,姑娘身边便只剩下描红和染碧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本就缺着一个,这下子更少了。”织金忍不住道,虽说此刻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但却也是出自本心。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笑笑索性问。 织金想了想:“这院子里的丫头里,细心些的也就是鹅梨了,其余皆都贪玩得紧。只是,鹅梨未免年纪过小,今年不过八岁,过两年提拔也不迟。” “其他院里的呢,煮饭的洗衣的做杂活的,只要人合适便好。” 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去,织金反而没了顾虑,各种关系纷扰统统丢在脑后,反正自己是要离开这院子的人了,哪里还管什么勖嬷嬷马嬷嬷的,她们那些亲的疏的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管帮我家姑娘挑个可心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了。 织金先道:“我那两个亲妹子,大的倒也十一岁了,只可惜我娘未曾管教好,有些嘴馋手懒的毛病,实在要不得。”先把自己的亲戚撇清了,才好说话:“依着奴婢看,那做点心的桂圆儿,还有熬药的小笛儿,都是不错的人选。两个人都是十一二岁,年纪上也合适,且都是老实可靠的。细论起来,那小笛儿比桂圆儿还要细心一些,行事上也有分寸,很识得些眉眼高低。” 织金还是有眼光的,也正合姐的意思。 “我心里有个数便是了。” 织金笑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提拔上来,咱们屋里正好凑个四角俱全。” 两人正说着,但见染碧拥着一蓬鲜亮的黄花进来:“迎春花儿还没开尽呢,虽说插瓶不大合宜,但颜色好得很,衬着屋子里也亮堂。”说着便绕过博古架去卧房,将桌上的残杏花同白瓷瓶一并收了,换上一只天净琉璃瓶,将这一束金灿灿的软枝养进去,很有春天的味道。 笑笑也跟进来,凑过去闻了闻,非常疏淡的馨香,摘下一朵小黄花簪在鬓间:“这花儿的确很像迎春,但实则是连翘花儿。” 说得两个丫头都奇了,凑过来看那花儿:“这不就是迎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8.生意模式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那簪花想起什么,向太太道:“前些日子订的驴肉,今儿那家老店便送来了, 说是刚出锅的, 太太可要给姑娘尝尝鲜?” 母亲想了想:“罢了,大早晨的吃肉难免腻腻的。这驴肉虽味美,但同那鲶鱼似的, 容易勾起人的旧病来, 笑笑的身子才好些,还是不吃的好。” 笑笑以前曾去赵县旅游过, 知道这驴肉是赵州特产。 母亲道:“你爹好吃那一口, 本是给他订下的, 原想着春分他定能回来的。”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 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 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 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 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 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 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 醉里簪花倒著冠”的, 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 每到重阳,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泡制两坛菊英酒,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个人摘菊花,一个人泡酒,再一个人饮下,会是何种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没回家过春分,那咱们便将娘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给他尝尝可好?爹一个人在外头也很难喝到家里的酒吧。” 见母亲不语,身旁的慈姑轻笑道:“太太,姑娘长大了,这是在替娘着想呢。依奴婢看,这主意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老爷能喝到家里的酒,这还不够么。”看太太仍旧不语,便继续道:“禄子他们也回来几日了,庄子上的事也打点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让他们回京,捎带上那些菊英酒,还有老爷爱吃的赵州驴肉。” “慈姑说的是,趁驴肉还新鲜,明儿让爹也尝尝,原本就是为他买来的呢。”笑笑凑到母亲身边,一脸孩子气。这一点做起来,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毕竟眼前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无需装傻卖呆地演戏。 母亲抚了抚笑笑的头顶,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她父亲呢。罢了,你去选三个合适的酒罐子,将我这三年泡的菊英酒装上,记着在罐子上标明年份。” 慈姑满眼喜色:“太太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笑笑则凑到那花架子旁边去嗅那盆墨兰,香气虽然沁入肺腑,却是一股疏离的冷香。 ———————— 描红站在廊下,借着日光看那一本厚厚的库房储物单子。 “还有几页单子没录进去呢,”染碧拿着几张单子走过来,“我这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姐姐看看这些可是咱们姑娘的东西么?” 描红别过脸来,看了看染碧手上的单子:“黑釉瓷罐收秋海棠提糖一罐,桂花提糖一罐,柑橘柚子提糖一罐青花瓷瓶收盐渍绿萼梅三瓶,盐渍腊梅三瓶,锡瓶收柏叶末子四瓶琉璃瓶收野蔷薇花露一瓶,牡丹花露二瓶,甘菊花露三瓶,玉簪花露三瓶这可不就是姑娘这两年做的提糖,蒸的花露么。” 染碧轻声笑道:“这些东西全拉到京都去,还不得给咱们专设几间库房呀!”一时又看了看西厢卧房的窗户,“何时睡的?这会子也该醒了。” 描红只用余光看了看那书房的窗子,道:“今儿晌午就没有睡,让我给铺了纸研了墨,就把人都打发出来了。” “姑娘这是又兴起什么新鲜想法了?”染碧已经习惯了姑娘的性子,因为某件事情突然兴起,埋头钻研个几天几夜,这也是常有的事。撒起欢儿来像小鹿乱蹦,沉静下来又像一匹老马?一只睡猫?还是幸而染碧不知道树懒,看来大元龙朝还没有引进树懒这个物种。 “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咱们做好分内的便得了。”描红轻描淡写道。 染碧点点头,将手里的单子给了描红,低头看到廊前掉落的杏花:“姑娘屋子里的花儿该换了,我去剪些新鲜的。” 描红笑道:“你说起这花儿,我倒想起来了,前儿姑娘还问起染碧描了那新鲜的花样子没有,也不知你又许下姑娘什么了。” 染碧听了,不觉‘哎’了一声:“可不是呢,那猫眼儿回了趟家,就把人给跑丢了,拖了好几日不回来,听说勖嬷嬷让人去她家找,竟连家都找不见了。论起来,她还有一个月的月钱没领呢。” 描红心里也觉得奇怪,嘴上说道:“说不准是把她家住处弄错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应了我的描花样的新本子也泡汤了,我还许下姑娘给她绣个松鼠葡萄的香囊呢。” 描红听了,不觉笑起来:“那花纹可不是小姑娘家用的,鼠为子,葡萄也多子”说着说着,便想到应该是姑娘给太太做的。 染碧呵呵笑道:“那有什么,姑娘可以留到出阁了再用!”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很快明白其意,微笑道:“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c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499.花生瓜子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 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 不过摔了一下子, 睡了两天两夜, 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 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 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 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 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 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c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春游,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很会拍照,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笑笑已经在考虑,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加上,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便是分手的消息,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c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多谢丁公子。”夏青青脸红红地道谢。 笑笑太了解这个人的粘人功夫了,如果他想要亲近你,躲都躲不开。 丁公子果然凑过来,看笑笑坐在地桌边低首饮茶,便也坐过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自制的点心,这种糯米糕是江苏的特产,你尝尝。” 元龙朝还有没有创意了,这跟前世也太特么雷同了吧——“这些都是我带来的零食,这个巧克力是瑞典的,你尝尝。” 笑笑表情淡淡:“如今不饿,吃不下。” “在下丁瑾,是丁璐的兄长。姑娘是” “唐笑笑。” “赵州唐姓很罕见。” “外地人,不过随父亲来此做生意罢了。” 现实的丁瑾,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做什么生意呢?” “女人的衣裳。”再问什么款式料子,就不要脸了啊。 “那是如今最吃香的行当了,看妹妹的举止穿着,便知伯父的生意兴隆。” 什么时候又开始叫妹妹了?你妹的。 还真有捧场的,那甄巧巧很快便凑过来了:“丁公子,巧巧却不理解,唐伯父的生意兴隆,从唐姑娘的穿着看,还能明白,但是举止么,又有何关联呢?” “唐家妹妹很有修养,举止不凡,伯父定是给妹妹请了一等的教养嬷嬷。” 甄巧巧暗暗白了唐笑笑一眼,面子上笑道:“丁公子说的极是。” “早便闻丁家的点心是赵州数一数二的,今日定要尝一尝。”不知何时,那李佩瑶也过来了,其他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再看放风筝的草地上,线轴子都七七八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丁公子,这是要编什么?”女文青曹采薇也开了玉口。 丁瑾拿起几枝桃花的枝条:“我方才在路上折的,打算编个花环。” “丁公子有这般雅兴和意趣,真是难得。”曹采薇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折了花枝编个花环,有什么可雅兴的呢? 唐笑笑,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眼光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0.儿童乐园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 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 不过摔了一下子, 睡了两天两夜, 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 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 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 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 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 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春游,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很会拍照,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笑笑已经在考虑,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加上,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便是分手的消息,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多谢丁公子。”夏青青脸红红地道谢。 笑笑太了解这个人的粘人功夫了,如果他想要亲近你,躲都躲不开。 丁公子果然凑过来,看笑笑坐在地桌边低首饮茶,便也坐过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自制的点心,这种糯米糕是江苏的特产,你尝尝。” 元龙朝还有没有创意了,这跟前世也太特么雷同了吧——“这些都是我带来的零食,这个巧克力是瑞典的,你尝尝。” 笑笑表情淡淡:“如今不饿,吃不下。” “在下丁瑾,是丁璐的兄长。姑娘是” “唐笑笑。” “赵州唐姓很罕见。” “外地人,不过随父亲来此做生意罢了。” 现实的丁瑾,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做什么生意呢?” “女人的衣裳。”再问什么款式料子,就不要脸了啊。 “那是如今最吃香的行当了,看妹妹的举止穿着,便知伯父的生意兴隆。” 什么时候又开始叫妹妹了?你妹的。 还真有捧场的,那甄巧巧很快便凑过来了:“丁公子,巧巧却不理解,唐伯父的生意兴隆,从唐姑娘的穿着看,还能明白,但是举止么,又有何关联呢?” “唐家妹妹很有修养,举止不凡,伯父定是给妹妹请了一等的教养嬷嬷。” 甄巧巧暗暗白了唐笑笑一眼,面子上笑道:“丁公子说的极是。” “早便闻丁家的点心是赵州数一数二的,今日定要尝一尝。”不知何时,那李佩瑶也过来了,其他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再看放风筝的草地上,线轴子都七七八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丁公子,这是要编什么?”女文青曹采薇也开了玉口。 丁瑾拿起几枝桃花的枝条:“我方才在路上折的,打算编个花环。” “丁公子有这般雅兴和意趣,真是难得。”曹采薇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折了花枝编个花环,有什么可雅兴的呢? 唐笑笑,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眼光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1.新的行业 关于儿童乐园的计划, 蒙七正听得如痴如醉,便见温西岫自自然然踱了过来, 轻轻一抬手,身后的丫头就端了几样点心放在桌上。 蒙七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此刻注意力全在笑笑的话上,便只轻轻冲温西岫点点头,思绪又跟着笑笑去了。 “咱们可以把整体设置成这样!”笑笑在本子上画了个圆圈,又在圆圈外面画了个宽宽的大圆环,将那圆环分为三部分:“这三部分就是玩具、游乐场和儿童剧场,呈环绕型排开。” 温西岫随声就问道:“那中心的圆圈是什么?” 蒙七有些得意地向温西岫普及知识:“是游泳池。” “”温西岫隐约能明白游泳池的含义, 便不打算再问了。 谁知蒙七偏偏喜欢主动解释:“游泳池就是个专门供人游水的池子!里面摆上羊皮筏子,小木头鸭子各种玩具,再摆几台水上专用的滑梯!还有水上迷宫和水上蹴鞠场!” 温西岫轻易就转了话题:“这个儿童剧场是演什么的?”——若是跟着蒙七的步调走,说不定这厮下一步就要给自己普及滑梯是什么了。 关于儿童剧场, 蒙七又想得意地解释一番,却突然发现自己也还没得到答案:“儿童剧场演什么的?” 笑笑望着投向自己的两对眸子,一对清清冽冽的,一对喜气洋洋的 “儿童剧场自然要演小孩子看的戏剧,比如东郭先生啊, 比如狼来了啊,比如项橐难倒了孔子啊也可以为此编新的故事,反正以后会有儿童专门的杂志和书籍, 也一定会有针对小孩子写的故事!”笑笑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噢”蒙七正了正发髻上风格粗犷的独山玉簪, “就是我教坊司里的那些人, 还没派上用场。” 温西岫的眼睛没看蒙七,口上却回答了他的话:“放到剧场演戏,他们又多是能歌善舞的。” 蒙七半张着嘴,虽然控制住自己不要随声附和,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的啧啧声,于是将头转向了唐笑笑:“唐姑娘这想法真是妙!” 温西岫轻轻一笑,并不在乎自己被蒙七刻意忽视。 笑笑对温西岫的回答并不觉得突兀,因为自己先前的确这样想过:“对,这些人可以参与剧场演出,也可以穿上小孩子们喜欢的盛装,坐在敞篷马车里,在圆环外面作环游表演,这样就更能吸引注意力了!” 笑笑脑海中闪现出嘉年华的表演场景来。 谁知听见蒙七道:“感觉就像赶庙会似的!那些踩高跷的跑旱船儿的,其实不用坐马车也行,省得那些牲口听见锣鼓齐鸣再惊了” 蒙七说的不错,嘉年华起初便是重大的狂欢节日,于欧洲人来讲,就像是庙会之于华人。 温西岫则好奇地打量了蒙七一眼:“颂章已经开始关爱小孩子了。” 颂章?蒙七的字?这也太错位了,难怪他不主动介绍自己的字。 蒙七本就对做孩子王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被温西岫这样不冷不热的一打趣,便又被触到了心事,不知这么一件萌萌软软的事业如何跟兄弟们讲。 “不过,让教坊司的从业人员改行去给小孩子们跳舞演戏,会不会有点”笑笑这时候才发觉此事有点不妥。 温西岫淡淡一笑:“他们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演什么像什么。” 只是,他们见惯的所谓各种场面,说穿了都是风月场面吧,笑笑越发觉得不妥。 温西岫洒一眼蹙眉思考着的蒙七:“还不知,这桩哄孩子的生意打算由谁来做?” 笑笑看了看蒙七,蒙七点头,目光看向了温西岫,实在很想知道外人对这件事会怎么看,却见对方似乎在忍着笑似的,一声不吭端起茶盏喝茶,那端着杯子的手却是在轻轻颤着,莫非借茶杯盖住脸在偷笑呢? 蒙七不自然地清了半天嗓子:“那我的兄弟们能干些什么?” 笑笑自然知道蒙七的心事,大主意本来就要他来拿,自己所说出的不过都是参考意见:“他们需要做好儿童乐园里的服务,比如维护秩序、售卖玩具、示范教学等等,有些人可能还需要出去拉业务。” “怎么拉业务?”蒙七问。 “嗯,需要把儿童乐园的介绍印成单页,在小孩子比较集中的地方分发,比如学堂门口之类的。”笑笑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后世学校门口那些办课外班及小餐桌的。 蒙七这下无语了,就算这个生意能赚钱,但兄弟们真不是干这些的料。 温西岫的声音又轻轻的飘了过来:“听了瑛园的介绍,倒使人人放下一大半心。” “嗯?”笑笑不解。 温西岫便耐心解释:“就我们这些旁人来讲,在一个孩子玩的地方提供服务,大概就是抱着孩子,颠着孩子,唱小曲儿,讲故事,擦鼻涕” 蒙七张了张眉毛——通过面部肌肉的运动,将眉眼最大限度的拉开,每当踌躇的时候就会这么做:“我那群兄弟还真干不来,就他们一个个那长相,恐怕还没开口就把小孩子吓哭了再加上那帮子没正形的美人小倌,让他们到台子上给小孩子们表演?恐怕演着演着就变了味儿” 笑笑想了想,这些美人小倌还能卖掉重新再雇人,但蒙七的那些兄弟总不能被扔在半道不管,也许,自己刚才的确是在有意针对“成年人的游乐场”,最初的方向就是错的。 温西岫却笑着给两人都满上了茶:“但不知颂章是经何人介绍,来向瑛园讨教生意经的。” 这个问题,笑笑也很想知道答案。 “并没有听谁介绍,是我自己起的主意。”蒙七一想到游乐场的缤纷世界不再属于自己,眼神里就有些黯淡,再次恢复了一贯的不羁表情。 温西岫与笑笑两人不动声色,等待着蒙七后面的话。 蒙七搓着手指间的一只花生仁儿:“既然来请教,我也不打算包着瞒着,说实话,要说这一年来我最羡慕谁家的生意,那还得是路家的团车,急人所需,又能赚钱,我那些兄弟们赶车保安都不成问题的。” 所谓的团车,就是据撷英女学推出了学车之后,路家推出的京都全城公交车——专门经营私家马车出租的路家敏锐觉察到了学车这一商机后,很快就酝酿推出了“团车”,线路遍布整个京都,令所有人的出行都方便了很多。 ——只是这车是路家私营的,并不算公,因此人们便按着组团儿乘车的意思,给其起了个名字叫团车。 “我听说路嘉平就是根据学里的学车产生的灵感。”蒙七的目光落在笑笑的脸上,“而第一个提出学车概念的人,据说就是唐姑娘。” 笑笑却没想到,蒙七是因为这件事找到的自己。 “我便想着开辟一个新的生意,能像路家团车那样流动起来更好,我那群兄弟都是闲不住的人。”蒙七的声音里有些愧疚,“难为唐姑娘刚才设身处地帮我想出了儿童乐园的好主意” “我能理解,儿童乐园或许真的不大适合你们。”笑笑的脑子里有一些灵光闪过,一下子由团车想到了很多,“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容我回去整理一下,列出一个可行性计划给你,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蒙七和温西岫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笑笑。 笑笑不由一笑:“我知道蒙七爷不与他人合作的规矩,我所谓的合作,更像是一种长期的客户合作。” 这么一说,蒙七更加好奇了,警惕性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温西岫:“我不做小孩子的生意,也不做女人的生意,卖胭脂香粉什么的,我可不行!”随即就觉得左颊一凉,仿佛温西岫的目光已经擦了过来。 “七爷大可放心,我脑中的这个生意,就是像路家的团车生意一样,是有着广泛受众的,男女老少都需要,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刚需。”笑笑道。 “刚需?”蒙七不解。 “就是刚性的需求,像吃饭睡觉似的,让人们离不开。”笑笑微笑。 蒙七再次激动起来:“好好,刚需!此事若能成,我必报以重谢!” “蒙七爷先别高兴太早,容我回去好好计划一番!” “无论成与不成,都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我!到时候大家一起想主意,说不定就能攻克难关!”蒙七攥着拳头,笑看着面前的两人。 温西岫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也被夹裹了进去,眼睛看向蒙七的拳头,却看到了其手里的一个粗布荷包。 “对了,还有这拼图,今儿晚上我一定要拼出来!”蒙七哗啦啦晃着手中的荷包。 “这拼图简单,蒙七爷估计半个时辰就拼出来了。”笑笑尝了尝温西岫带过来的这些点心,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 “快别叫七爷了,就叫小七吧。” 温西岫微微蹙眉:“瑛园比颂章小好几岁,这么称呼恐怕不合适。” “你也别叫颂章了,从学堂出来之后就没人这么叫了,感觉像个酸腐老文人的名字。”蒙七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叫大家犯了难。 笑笑没想到,温西岫和蒙七居然在一个学堂里读过书,看来当年的打仗游戏就是在那时候玩儿过的吧,想了想便道:“那我就像称呼温四哥似的” “叫蒙庄主吧。”温西岫忽然道。 “如今也不经营钱庄了,还叫什么蒙庄主。”蒙七摇了摇头,又问笑笑:“我这个新行当,总得有个名字吧!” “快递。”笑笑索性把名字说了出来。 “什么?” “名字就是快递,内容暂时保密。” 蒙七没听明白什么弟不弟的:“饭馆子茶楼总有个落到实地的字,咱们这个快递就叫快递堂吧!”正说着,突然见不远处的蒙九使劲朝自己招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讲。 蒙七便站起身来向两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叨扰了唐姑娘许久,明日我做东,你们选地方。” “蒙堂主客气了。”笑笑道。 蒙七一怔,不觉又浮现出个笑容来,自己这就有了新称号了?看来新的生意很快也要开展起来了吧。 笑笑望着蒙七远去的背影,感觉快递这个行当真的很适合由蒙七来做,毕竟对这个时代来讲,这是一个崭新的行业,需要强有力的策划者与执行者来披荆斩棘,开采出道路。 笑笑的眼睛看回了温西岫:“温四哥是不是要说我,一旦谈起生意来就头脑发热,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温西岫只笑不语。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资源、人脉和能力可以胜任这件事,虽然此人的一些历史令人不齿,但官家都没拿住证据,旁人就更不清楚了。”笑笑像是在对温西岫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个人既然决定重新做人,将那些地下生意全都转到明面上来,那就是好事,他当初那些不务正业的属下们也能跟着走上正道,对千万家庭来讲也是好事。” 温西岫抿了口茶:“说回到游乐场吧。” “嗯?” “他不做的话,我们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2.旧夜重温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姑娘既如此说,怕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了, 奴婢听着便是。” 真是一点就透,笑笑道:“前儿织金提了桂圆儿与小笛儿两个,凑起来恰好四角俱全。” 描红思索了一下:“两个丫头都是好的。依奴婢见,先提拔一个更为妥当。” 笑笑一时不解。 描红慢慢道:“奴婢愚见,此事等咱们回了京都方能有定论。那老唐府家宅广阔,老太爷老太太、各位叔伯的老爷太太,再有少爷少奶奶、未婚娶的少爷姑娘,一大家子人, 姑娘恕奴婢妄言,那里头难免水深。咱们这一个小宅子搬进那大宅子里去,规矩习惯都不清楚,误打误撞抑或谨小慎微, 都不免被人看了笑话,弄得自己也累的慌。幸而咱们老太太最是疼惜姑娘,等咱们进了府,定会派个得力的人进来帮衬,奴婢听说, 老太太最是清明,必不会派个资格老的嬷嬷进来,届时不仅勖嬷嬷被压一头, 便是咱们太太也得恭敬着些, 实是不妥。因此, 老太太最有可能派过来的便是得力稳妥的丫头,这丫头一进来便是有身份的,但总不能年纪轻轻便做总管,因此,做个一等丫头最为合适。 “如今,太太房里头花鱼月雁四个姐姐是齐全的,姑娘房里若也四角俱全着,那丫头便没处安插,到时只有去掉一个新人,桂圆儿也好小笛儿也好,新被提拔上来便又裁下去,咱们朝令夕改难听不说,那被裁下去的人难保不委屈。人委屈久了,必会心生怨恨,即使没有使奸耍滑,但在心里诅咒姑娘太太,也是不妥的。不如不给其希望,只先提拔一个便是。届时老太太分过来的丫头正好添个空缺,咱们在老唐府也有盏引路的明灯,我们也自会恭敬着那位姐姐,绝不托大,这才是真正的四角俱全。” 笑笑听着连连点头,不免对描红另眼相看,在聪明人面前说话不必绕弯子:“我早便看好了小笛儿,如今便把小笛儿提拔上来吧。名字也不必改了,祖母若真派了人过来,总不好改人家的名字,索性都不改了,什锦糖一般的各式各样,也蛮好。” 描红微笑:“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小笛儿那丫头既本分又有些机灵劲儿,是个好苗子,趁着织金在,带一带也好。” 笑笑道:“你也操些心。” “合该奴婢的本分。” 正说着,忽听外间的门开了:“这天儿说个热就热得跟立了夏似的,赶个集差点把衣裳溻了!” 便见染碧一阵风似的进了卧房,一个人背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袱,背上还有个金橙色的大金鱼风筝:“姑娘要的风筝!奴婢挑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个好,寓意又好,颜色也喜庆,这大眼珠子还会转呢!” 笑笑替她拿下来,细看:“这风筝画得精致。” 染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手帕:“先把这个拿出来,省得忘了!这是姑娘要的手巾结,集上没有好的,这些是从店里挑的,姑娘瞧瞧可还称心么,碧琉璃的,紫水晶的,红玛瑙的姑娘给的银子花了还不到一半儿,那羊脂玉之类却没有什么好成色的,就没买。” 笑笑打开看,见里面有十几个别致的小小手巾结:墨玉螭虎结,苗银云头结,桃花玉喜字结,红玛瑙双环结 随身带的大手巾是区别于小帕子的用来携物的手巾,把那些零碎的钥匙荷包小盒子,系在一方手巾上,以免遗落。这类手巾的一角都缝缀一个手巾结,方便栓物。正史上的明清对此也有记载,如雍正二年宫廷作坊就制作了“虬角手巾结”和“大红玻璃手巾结”,这小小的玩意儿,连皇帝都要用呢。 染碧又拿出自己的手巾,上面的手巾结只是个斑竹环,却也古朴好看,竹环上栓了好些物事,染碧打开其中的一个绣丁香花的荷包:“姑娘要的小铜钩子也打出来了,那匠人干活恁的利索,我晌午给了他图样子,不过两个时辰去取,他就做出来了。” 笑笑急忙来看,欣喜万分,这些正是自己的宝贝:各种尺寸的蕾丝钩针。 “喏,姑娘要的各种粗细各种颜色的丝线。”染碧又卸下一个包袱给姑娘。 “染碧,真是辛苦你了。”笑笑很开心,从手帕里拣出一个碧琉璃的手巾结:“这个给你用,这个红玛瑙的给描红,还有这个双喜字的,给织金好了。” “谢姑娘!”两个丫头齐齐道谢。 染碧又从一个包袱里翻出本书来:“这是描红姐姐要的梳头的本子,里头全是京都近些年时新的发式,这下子那边就没人敢笑话咱们小地方的人土气了。” 丫头,你别这么直白好不好。 虽然,前世的唐笑笑的确是被亲戚们笑话着长大的。 染碧突然吃吃笑起来:“你们瞧,我在书摊子上还看见了这个呢,才一文钱!” 笑笑一看,见是一本封皮写着绝颜录的简易本子,翻了翻,见里面印着很多美人的画像,画技平平,印质粗糙,纸张薄劣。美人旁边有名字:西施,绿珠,合德 “这有什么可看的呢?” 染碧帮笑笑翻到后面:“姑娘看,还有当朝的蔺贵妃和秋丽嫔呢!据说这两位是本朝出名的美人儿!” 果然有两页的美人图旁写着这两个名字,笑笑细看:“这画法着实单一,这些美人儿看起来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那也是美人儿呢!您看秋丽嫔头上的金雀步摇,真好看!” 染碧现在还处于追星的年纪呢,此举就跟现时代人们买写真集的意思差不多。 描红也凑过来,不免笑道:“这还不如姑娘画得好呢,前几日姑娘给太太画像,画得就跟真人儿似的。” 染碧又翻了几页,掩口笑道:“你们瞧,这里还有美男子呢。” 描红听了,不免啐道:“不害臊的丫头,感情儿是专为了买男子像呢。” 染碧毕竟年纪小些,也不觉得害羞,还指指戳戳给小姐道:“潘安宋玉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大概是画得不好,毕竟画师也未见过古人。还是看看咱们元龙朝的吧,您瞧这个,京都有名的美男子金仲伦!” 金仲伦?仲伦哥? 笑笑一时不解。 描红慢慢道:“奴婢愚见,此事等咱们回了京都方能有定论。那老唐府家宅广阔,老太爷老太太、各位叔伯的老爷太太,再有少爷少奶奶、未婚娶的少爷姑娘,一大家子人,姑娘恕奴婢妄言,那里头难免水深。咱们这一个小宅子搬进那大宅子里去,规矩习惯都不清楚,误打误撞抑或谨小慎微,都不免被人看了笑话,弄得自己也累的慌。幸而咱们老太太最是疼惜姑娘,等咱们进了府,定会派个得力的人进来帮衬,奴婢听说,老太太最是清明,必不会派个资格老的嬷嬷进来,届时不仅勖嬷嬷被压一头,便是咱们太太也得恭敬着些,实是不妥。因此,老太太最有可能派过来的便是得力稳妥的丫头,这丫头一进来便是有身份的,但总不能年纪轻轻便做总管,因此,做个一等丫头最为合适。 “如今,太太房里头花鱼月雁四个姐姐是齐全的,姑娘房里若也四角俱全着,那丫头便没处安插,到时只有去掉一个新人,桂圆儿也好小笛儿也好,新被提拔上来便又裁下去,咱们朝令夕改难听不说,那被裁下去的人难保不委屈。人委屈久了,必会心生怨恨,即使没有使奸耍滑,但在心里诅咒姑娘太太,也是不妥的。不如不给其希望,只先提拔一个便是。届时老太太分过来的丫头正好添个空缺,咱们在老唐府也有盏引路的明灯,我们也自会恭敬着那位姐姐,绝不托大,这才是真正的四角俱全。” 笑笑听着连连点头,不免对描红另眼相看,在聪明人面前说话不必绕弯子:“我早便看好了小笛儿,如今便把小笛儿提拔上来吧。名字也不必改了,祖母若真派了人过来,总不好改人家的名字,索性都不改了,什锦糖一般的各式各样,也蛮好。” 描红微笑:“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小笛儿那丫头既本分又有些机灵劲儿,是个好苗子,趁着织金在,带一带也好。” 笑笑道:“你也操些心。” “合该奴婢的本分。” 正说着,忽听外间的门开了:“这天儿说个热就热得跟立了夏似的,赶个集差点把衣裳溻了!” 便见染碧一阵风似的进了卧房,一个人背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袱,背上还有个金橙色的大金鱼风筝:“姑娘要的风筝!奴婢挑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个好,寓意又好,颜色也喜庆,这大眼珠子还会转呢!” 笑笑替她拿下来,细看:“这风筝画得精致。” 染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手帕:“先把这个拿出来,省得忘了!这是姑娘要的手巾结,集上没有好的,这些是从店里挑的,姑娘瞧瞧可还称心么,碧琉璃的,紫水晶的,红玛瑙的姑娘给的银子花了还不到一半儿,那羊脂玉之类却没有什么好成色的,就没买。” 笑笑打开看,见里面有十几个别致的小小手巾结:墨玉螭虎结,苗银云头结,桃花玉喜字结,红玛瑙双环结 随身带的大手巾是区别于小帕子的用来携物的手巾,把那些零碎的钥匙荷包小盒子,系在一方手巾上,以免遗落。这类手巾的一角都缝缀一个手巾结,方便栓物。正史上的明清对此也有记载,如雍正二年宫廷作坊就制作了“虬角手巾结”和“大红玻璃手巾结”,这小小的玩意儿,连皇帝都要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3.贴身体己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方夫人的原籍便是这赵州, 这趟回来, 是为着过些日子的清明扫墓。 长官夫人亲临,地方官必然诚惶诚恐, 丁同知便将方夫人安置在自己府上了。 丁璐依然是自来熟的性子, 指着笑笑跟诸位姐妹道:“这是唐笑笑, 我的闺中好友!” 唐笑笑也只得点头微笑, 正迟疑着是否该邀请这些人坐下来喝杯茶, 但又实在怕她们聒噪扰乱了这里的清静, 且方夫人与母亲该有很多话要说 方夫人微笑道:“这些个小姑娘正是春花般盛放的热闹年纪, 我们在这里喝我们的茶,她们不必在这儿拘着,正该游山玩水赏花拂柳去,笑笑, 你也跟着她们一处去吧!你们热闹你们的,我们清静我们的。” 笑笑巴不得一声, 那丁璐也热情地招呼她一起放风筝去:“咱们就在转弯处的那块草坡上, 地方大, 人也少,丫头们不必跟去了,人一多就乱糟糟的。” 于是, 笑笑便拿着她的大金鱼风筝, 跟着丁璐等人去那草坡上去了。 这地方倒是开阔, 茸茸的一地浅草, 开着白色的荠菜花,远处点缀着油绿的麦田和粉红的桃树。丁璐竟在此处提前备好了低桌和小凳子,桌上摆着水果茶点。 几个女孩子似乎都不急于放风筝,而是先聚在那桌旁闲话。 丁璐给笑笑介绍了那几个姑娘:“这位是李通判之女李佩瑶,这位是书院曹先生之女曹采薇,这两位是本地乡绅之女郭月儿、甄巧巧,这位是本地商贾之女夏青青,她们家经营的就是咱们赵州有名的夏氏文房店,京都有名儿的彩笺夏家与她家是本家!” 就见一个生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说:“彩笺夏家是我二爷爷家的产业。”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包里拿出几封纸笺来:“答应你们带过来的,这是我那凉堂姐亲自从京都寄过来的,今年最时新的彩笺!” 几个女孩子已顾不得矜持,都过去挑拣起来,笑笑虽也好奇,但毕竟与众人不熟,便远远地站着看,另有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孩子也站在一旁,淡淡笑着,投过来目光与笑笑对视,笑笑只觉得她高高的鼻子,薄薄的面皮非常眼熟,但同那丁璐一般的令人找不到具体的记忆。 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皆挑到了满意的彩笺,那夏青青走到白衣女孩身边:“曹姐姐,这是我专为你留下的印竹子的花笺,记得你最爱竹子的。” 原来这位是那书院先生的女儿,叫采薇的:“多谢青青,真是有心了。”曹采薇拿着那月白色的花笺细看:“这竹子居然是半途山人的手笔,真真难得。” 这几句话令那夏青青脸上很有光,腼腆一笑,又来到唐笑笑面前:“唐姑娘,这里还有几封五彩薄笺,你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笑笑谢过她,便也认真挑起来,都是薄如蝉翼的精美纸笺,深鹅黄的,桃红的,浅蓝的笑笑信手挑了天青色的,没有花纹。 “是不是有花卉的都被挑没了。”夏青青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干干净净的很好,今日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多谢青青。” 丁璐也走过来看笑笑选的纸笺:“怎么这样素淡?” 自己完全可以在上面画花卉,边角上画一丛白色的小茉莉,信手拈来,也有趣味。笑笑不觉道:“曾经看到一本书里说过,优美的事是,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那是什么书?”丁璐的好奇心永远充盈。 “海外的杂书。” “蛮夷还会写字?” 是,这本书在唐代就有了。 “是哪个小国的人写的?你们知道么?笑笑的父亲在海外经商,见过好多蛮夷,同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珠宝也是好的,瞧笑笑头上的金啄针!”丁璐噼里啪啦把大家吸引过来。 笑笑只得道:“那书是东瀛人写的。” “倭寇还会写字呢?” “对,且这还是个女子。” 众人哗然:“倭女?听说倭女长得都特别特别特别丑。” 哦。 甄巧巧突然转移了话题:“丁姐姐,不是说今日丁公子也会一起来踏春的么?”说着脸便有些绯红了。 其他女孩子也都眼含期待,李佩瑶道:“不是说丁公子前几日便从保定回来了么?” 丁璐笑道:“家兄还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应该就到了,我们前儿已经看好了这块地方,他会找来的。” 呼。 笑笑仿佛能听到几个女孩子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放风筝的时间总算是开始了。 古人怎么都这么会放风筝啊,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的风筝都放起来了,大蜻蜓的,福神的,还有和合二仙的,有的转眼就飞起老高。 笑笑拽着自己的大金鱼,又是小跑,又是大跑,怎么也不见风筝起,急了一脑门子汗。 是不是金鱼的平衡不大好啊,做的不对称还是怎么的。 眼看着那几个五彩风筝飞上云霄,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点。 别人也顾不得笑笑,都在忙着掌控自己手中的线。 笑笑决定再助跑一次,还不成就蹲到一边去吃零食算了。 跟这群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跑来这里干什么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和老妈在那边喝茶呢。 大金鱼总算是兜住了风,有些起来的架势,但笑笑不会掌握力度,眼看又要落地。 一只大手牵住了风筝线,只是略微抻拽了几下,那大金鱼就飘飘摇摇飞上了天。 “姑娘是第一次放风筝吧?” 笑笑回过头来,望着对方,漂亮的直眉,长长的眼睛。 一瞬间石化。 都回来了。 故人们。 “姑娘,你是小璐的小姐妹?”那人问道,不觉深深看了笑笑一眼:“姑娘似曾相识。” 笑笑别过脸去。 丁璐,怎么没想到呢,丁璐明明就是他的妹妹。前世只是在手机上看过他们的兄妹合照,未见过本人,故而忘却。 还有,曹采薇。 前世并不知她的名字,也未见过本人,只在微博上见到了他们的婚纱照。 笑笑不觉冷笑了一下,这元龙朝真小,到处是熟人。 丁瑾,别来无恙。 丫头们已将笑笑那一袭茶青色织金回纹斗篷铺陈在石桌上面,若不细看,真以为是一张讲究的茶席。 一只粗陶的圆腹瓶里插上两枝紫色玉兰,摆在茶桌一角。 母亲亲自在茶席上摆放古朴的黑檀茶盘:“这茶盘还是在潮汕客居时买来的,饮功夫茶也是跟沿海一带的人们学的,饮久了竟然就迷上了。” 迷上,母亲居然会用到这样的词。 前一世的母亲也爱饮茶,不过是在恢复独身之后了,工作闲暇便一个人在家里摆弄那些茶具,轻泡慢饮。笑笑也忙,与之对饮的时间少之甚少。那时候笑笑还想,恋茶总比酗酒要好。 茶盘上摆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绘着小丛的竹子,笑笑见是青花盖碗和敞口杯,不由道:“这是要饮绿茶么?” 母亲道:“是岩茶,今日到底仓促,未想到会摆茶宴。用盖碗来泡老枞水仙,虽说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着母亲,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亲已经脱去了斗篷,穿着黛蓝色的杭缎对襟长衫,态度认真,神色安闲,胸前绣着的白色玉兰灿耀如雪。 笑笑坐着自家准备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亲摆放茶具,头顶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映衬在黑檀木的茶盘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净的青花茶具上,母亲素白的手上,母亲微笑:“这花瓣儿却为饮茶添了天然可爱之气,留在这儿,莫要拂了去。” 丫头观鱼在旁轻应,摆上了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碟,里面放着核桃粘和小豆糕。 慈姑轻轻过来,捧了个豁口南瓜样的青花茶荷:“太太,茶叶已经焙好了。” 母亲双手接过来,轻轻嗅了嗅,又拿给笑笑嗅,笑笑不觉道:“真香,有花香还有火香。” 母亲微笑:“陈年的茶需要用火烘焙一次,将其唤醒。” 唤醒,原来香气也需要唤醒。遥望远处天青色的远岱,隔着千万重的烟雨春色,笑笑一时情重,觉得一切都像个太久的旧梦,只为着这一次山岚不负的唤醒。 清清嗓子,问道:“老枞指的是多久的茶树?” 母亲道:“至少也要五十年树龄,那些茶树地下的根已经相互缠绕在一起。” 如果人也能这样该多好,过了五十岁,还能缠绕在一起,枝繁叶茂,密不可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4.白虹贯日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接下来是大伯唐起运一家子:前世就在云南发展, 这一世也一样, 经营着翡翠玉石生意。大伯母李氏是个好脾气,与大伯两个感情很好, 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唐立宸(也就是笑笑的大哥哥),作为长孙,留在京都陪着祖父母,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如今已是举人, 因年纪尚轻, 不急着入仕,目前就读于京都的群英书院,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大嫂子金宝娣,人参金家的长女, 也就是金仲伦的姐姐, 去年刚刚嫁进来,年方十九, 笑笑不免遐想,十九岁的金宝娣得是什么样儿呢,还会像以前那样的能说会道、巧舌如簧么。 唐立宸之后, 是一对龙凤胎姐弟:长姐唐梨浅, 同以前一样, 嫁到了云南大理;龙凤胎的另一个, 是唐家的一个重要人物,起码对笑笑来说,这个人很重要——二哥哥唐立寰,目前在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生意涉猎非常广——笑笑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二哥教的,譬如驾驶、游泳、篮球、网球、电玩、桥牌、麻将据慈姑说,二爷跟父亲出海经商过几次,与笑笑一家非常熟悉,常常带着笑笑玩儿。已经这么熟了?重新认识一遍多有意思啊。 总算是把大伯一家捋清了,现在轮到二伯一家子。 二伯唐起行以前是开建筑公司的,这个伯父爱好不多,也就比较爱吹牛,二伯母家里有些背景,所以为人很是傲气,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两个女儿:笑笑的二姐姐唐欢颜,很讨长辈喜欢的女生,学习成绩也好,不过笑笑的印象里,这个姐姐成天都在瘦身,瘦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瘦下来,不知到了元龙朝能否减肥成功;三姐姐唐展颜,时尚靓丽,爱好是逛街、旅行、购物、嘲笑唐笑笑此人一直在追求金仲伦,不知到了咱元龙朝能否如愿以偿。 这一世,这一家子也都鸟枪换炮了! 二伯父,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土木工程,究其原因也不难,那二伯母蒋氏的长兄就是朝廷的工部侍郎,其女儿,也就是蒋氏的亲侄女,是宫里的蒋顺妃——人家这一世可是大有背景呢,傲不傲的就不知道了,娘和慈姑也没说,至于二伯父还爱不爱吹牛也不大知道另外,他们多了两个孩子!二伯母在两个女儿之后,很争气地生了个儿子,叫做唐立宪,今年八岁,唐笑笑对这个弟弟非常陌生,这应该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 另外的一个孩子,不大好介绍,是个已逝的妾所生的庶女,今年十五岁,比欢颜小,比展颜大,叫做舒颜,算是笑笑的三姐姐。因为唐舒颜的出现,唐笑笑由唐家的四姑娘,变成了五姑娘。笑笑仔细回忆前生,这唐舒颜倒是有迹可循的,记得那时候二伯父曾经和二伯母闹过离婚,好像就是因为二伯父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来唐家,更不可能被笑笑见到,如今想来就是这唐舒颜了。 老三,也就是唐笑笑一家子,最简单的结构组成——唐起帆,谷珊娘,唐笑笑。 老四,唐笑笑的四叔,唐起愿。据说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做着生意,却没几桩做成的,小妾却纳了两个。其妻阮氏生了个男孩子,唤作立骞,今年刚五岁。 笑笑对这一家子最为陌生,四叔很少在家里露面,四婶更是少言寡语,记得弟弟立骞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四叔,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 掰着指头总结这些,笑笑都有些累了,喝了口碧螺春,继续。 最后的一家子,五叔唐起升一家——五婶母自小与五叔定了娃娃亲,如今家里破败了,爷爷还是认了这亲事,让他们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儿,嫣然和莞尔,只比笑笑小一岁。 嫣然和莞尔,前世一直叫唐angle和唐baby,她们长住韩国,因为小叔的生意在韩国。这对双胞胎姐妹也万事不落地在首尔整了个容,活脱脱两个anglebaby。唐笑笑甚至都记不清她们原本长啥样了。 这对姐妹性格活泼,成日叽叽喳喳的,到了元龙朝,她们就更热闹了,因为多了一个妹妹——唐可掬,这也是元龙朝特有的产物,是五叔的小妾所生,今年七岁,是唐家的八姑娘。 老唐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至于自己那俩姑姑也懒得问了,反正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乱的了,虽说与前世相差不远,但毕竟以前大伙是单过的,每到周末才聚到祖父家,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一天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笑笑长大之后,更是很少回去,尤其是父母离婚之后,每次都是祖母打电话催,才会过去一趟。 如今,除了大伯大伯母和出嫁的大姐姐,所有的人都住在祖父家里。 那个家得有多大啊!不光这些主子,再加上丫头婆子小厮,估计得好几百口子。 想起描红之前说过的,老唐府一大家子人,那里头难免水深这些妯娌之间,的确很难相处,唯一和蔼的大伯母远在云南,二伯母傲慢要强,四婶母冷漠疏离,五婶母爱说是非,笑笑想到这儿,突然担忧起母亲来,便走出屋去,来到母亲房里。 全家都起了个大早,还未到辰时就开饭了,今天的早饭也格外好吃,主食是一种叫做饼餤的东西,类似现代的熏肉卷饼,味道却更好。 “论起来,春游吃饼餤也是老规矩,有些讲究的人家还要用彩绸和红绫缚上,垂挂于游春的车前。”母亲夹起一个切开的腊汁肉的饼卷,“尝尝这个。”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笑笑看看母亲,只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珠钗,不禁道:“母亲戴流苏才好看。” 母亲却笑道:“若是全家同游,便是怎样的艳丽也不过分。你父亲如今不在家,我为人妇,出门合该简素些的才好。” 慈姑捧了件青莲色素缎斗篷给母亲披上:“老爷实则吩咐过,太太带着姑娘踏春,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莫要被那春花给比下去了。前几日满昌他们回来,还专门捎了衣裳和头面,只是太太珍重身份,不轻易穿戴罢了。” 母亲自己系上颈间的缎绳,绳头是一对小巧的赤金垂莲扣:“护院跟去几个?” “老爷吩咐若要出门,必不可少于二十护院,奴婢今日安排了三十个。” 母亲噗嗤笑了:“这是要去打狼么?” 一时,染碧进来,给笑笑披上一件深玫瑰红的丝绒斗篷,配着普兰的裙角,高贵亦不失俏丽。笑笑也不知自己有多少件斗篷,反正见过的也总有十来件了,难不成每一套衣服都配有一件斗篷?土豪金出身的玛丽苏又复活了 乘着自家马车去春游,也算一件美事。 也许是因为灵魂又回到童年,感觉少女细胞再次被激活,笑笑在马车上一直哼着俏皮微雷的小曲儿: “我今天,陪妈妈,带着全家去玩耍” 母亲手里拿着本书闲看,听了这歌抬起眼睛,笑道:“这歌谣古怪得很,从哪里学来的?” “嗯,那时候似乎听余白唱过的。”反正人都走了,以后这些古怪的东西就全赖她教的吧。笑笑把脑袋探到窗边:“好多白玉兰!娘你快看啊!就跟白云挂在枝头上似的。” 母亲也不禁靠在窗边欣赏起来,她今日恰恰穿着绣玉兰花的长衫,格外应景。 一大片如云挂絮的白色玉兰之后又是几株孤冷的紫色玉兰,间植着丝丝绊绊的淡黄垂柳:“这儿好!咱们就在这儿停下吧!赏赏景”拍拍照几个字被强强咽下去了。 慈姑笑道:“莫急,昨日已派人找了一处好地方,有空地,还有一块天然的石桌。” 笑笑道:“没想到赵州人很重视踏春这件事呢,这一路上皆有好景致。” “自古以来,踏春就是第一大赏心乐事,比起咱们这儿,江南人更加重视呢。” 古代这一点真好,处处是天然,人人有逸致。 笑笑看了看母亲手上的书,是茶经,不觉道:“一会儿咱们要饮春茶么?” “若是你父亲在,定要在花下开一小宴,说不定还要饮酒烤肉。今日只咱们娘俩个,喝杯茶也罢了。”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见外面已是游人如织,妇人孩童更不在少数,皆穿着鲜艳的衣裳,头上戴着各色缎花绢花,有的女孩子正互相往头上簪那盛开着的鲜花兰草。远处开阔些的空地上已经有人在放风筝,大大的蝴蝶和燕子正在乘风借力,欲往凌霄。 母亲并不看窗外,表情恬淡地看着手里的书。 笑笑突然觉得,母亲老了。虽然不到三十岁,但心却老了。每年才有一次的赏春盛事,竟然完全不感到兴奋和新鲜,若不是为着女儿,恐怕都不会考虑出来。 一个人失去了好奇心,往往也就慢慢地失去了魅力。 笑笑不觉轻声道:“我们今日还去那柏林禅寺么?” “今日不是上香的日子。” “娘,上次你去寺里还的什么愿呢?” 笑笑忍不住问了,慈姑虽然在场,但也不算外人,应该没什么忌讳吧。 描红有此志向,不算虚高也不算低委,很合理,也很敬业。 笑笑看了看织金:“那你呢?” 不再让织金起身了,她必是有话要讲,才选择跪着的。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5.因果舍得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奴婢这便不知了。”织金的表情有些暧昧,“太太的私事, 奴婢们怎知。” “我视你为自己人, 你的猜测也好, 下人们的传言也好, 你但说无妨。” 织金惊讶于姑娘的灵敏, 只得道:“奴仆们都说太太太太求子已成, 故而还愿。”说得脸颊红红的, “奴婢不该传主子的私事的。” 母亲怀孕了?这是好事啊, 怎么还包着瞒着呢? “人们说,太太未足三个月,或许是不愿声张,等坐稳了胎再说不迟。” 笑笑越想越觉得人们的猜测不靠谱, 若真怀了孕,回京之事必然会延后,不可能让一个孕妇承受马车颠簸之苦。但, 人们传得多了,不由人不信了,且那织金已说过,母亲早便为还愿一行做了准备,也就是说,早在那日出事之前, 这个消息就已经暗暗传开了。 “太太最早何时说的还愿?” “最初定的便是正月十五, 勖嬷嬷说大正月里诸神还未归位, 不如等过了二月二再去也不迟。” 看来正月十五前便提了此事,有人为此留了心,如果说这一系列事情是个预谋的话,笑笑大胆认为,此事的由头便是母亲怀孕这件事。 有人不想母亲怀孕? 丢金锁应该不是偶然,那人为何偷金锁?如果仅为了图财,大可以去换了钱,又何必放回到柴房里呢?是为了让老太太因丢锁之事,烦了这对不知惜福的母女?还是为了布一条长线,只为了摔梯子那日,把笑笑身边的织金支开?若是织金在,必不会让姑娘上梯子的。还有那描红,当日是补位去的柏林寺,补的是掬月观鱼的位,这两个丫头怎会在去还愿的节骨眼上拉肚子呢?因为若是描红在姑娘身边,也必然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爬梯子! 为的什么?摔死唐笑笑? 唐笑笑死了,于他(她)有何好处?唐笑笑死了,最倒霉的人是谁? 是唐笑笑的母亲。 是谷珊娘。 真狠。 见过那妒恨她人有孕,想方设法令其堕胎的。 却没见过直接残害其他子女的。 杀了唐笑笑,谷珊娘会怎样?极度伤心之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必然保不住。犯了这么一个看女不当,致女殒命的罪大恶极的错误,不被休也难以在世人面前立足。 依着谷珊娘的性子,怎么还能活得成?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要么疯了,要么自尽,再无其他。 一向擅长戢鳞潜翼的唐笑笑,此刻也按捺不住奔涌的情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没声。 织金重新斟了热茶:“姑娘的身子还未好利索,思虑过多难免伤身。若真有那狼子奸人起了谋害之心,这回姑娘自那高房摔下仍安然无恙,那奸人怕是也自此歇了心了。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命大逼得天也转’,有福之人自有神灵庇佑,岂是那些小人左右得了的?!”看姑娘仍旧紧锁的眉头,又道:“姑娘不可动气,实在不值当的,有那么一口气儿,不如留着暖暖心呢。” 笑笑听着织金的话,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不由感动。不禁联想到下个月便要举家回京一事,早便想问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看看她们的想法,时时与员工谈谈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可愿随我回京?还同往日一样待在这莫莫轩。” 此话一出口,倒唬了织金一跳,连忙又跪下了:“论理,织金该一辈子服侍姑娘的。” “一辈子长着呢,谁又能陪了谁几时。”笑笑让她起身:“我不过问问你的真实意思,过后也一样会同那描红染碧谈的,你们若有更好的去处,我也替你们高兴,不枉服侍我一场。” 这一次织金却未起身,低首道:“我与描红,自七岁起便在姑娘房里伺候了,从那粗使丫头一步步熬到今日,姑娘心慈,我们与姑娘的情分自不必说。便是那走了的余白,死了的含黛,也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两个人,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索性一问到底:“那两个丫头,为何走的走,死的死?” “余白的爹在外头挣了钱,拿银子将女儿赎了回去,这倒是件好事,据说还嫁了个殷实人家,论起来那都是在苏州时候的事了。至于含黛,也是在苏州的那几年” 病死了?还是,让刁蛮小主子给活活打死了? “姑娘不记得了?在苏州时,宅子比这边要大上两倍,家里还有一小处园林。姑娘有一日失足掉进了园子里的池塘,当时陪着姑娘的就只有含黛。幸而姑娘福大命大,被救上来后咳嗽两日,便好了。自出事后,含黛便被关进柴房等待发落,两日后姑娘痊愈,着人去放了含黛,谁知那丫头竟早就在柴房里悬梁自尽了。”织金不禁取帕子来擦了擦眼睛。 这含黛或许是以为姑娘救不过来,又伤心又害怕,一时想不开才自尽的。又或许是,其他缘故? 但是,怎么就会好好儿地掉进池塘里去呢:“我那时候多大?” “差不多十岁了,就是出了那件事,老爷太太不免忌讳起那处宅子,才搬了家。恰逢赵州新起了几个大庄子,一家子便搬回来了,想着也离京都近些。” 都十岁了,还那般贪玩么?许是最近的事情令人极度敏感,笑笑都不免往那个看不见的杀手身上联系。 或许是多虑了。 自己把日子过得诚惶诚恐,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不如从容些的好,自己一向磊落,并无把柄在人手中,至于那些小人的鬼魅心思,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何必为此烦恼,只需日后留心便是。 笑笑一直不知道父亲竟有什么旧疾。 “小孩子家,总想着管大人的事。”母亲又恢复了往日平淡。 “哦。”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隐私。不过,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6.秋去冬来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来, 似是怕吵了自己而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 笑笑扭过头来, 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 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妈妈好年轻啊, 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 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 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 温柔道:“怎么, 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 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 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 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 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 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唐笑笑在这支长龙队伍里排了不知多久,终于从室外排到室内。 其实自己的这支队伍算是比较短的了,旁边的那一队更长,队伍里的全是老人,自己的队伍里都是年轻人。 “唐笑笑?”排在身后的人突然说。 唐笑笑回过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憔悴男生,暗忖终于有人认出姐了,姐一个明星居然死后没人蜂拥签名还真是奇迹呢。 唐笑笑嫣然一笑,男生并未出现神往的表情,继续憔悴着说:“你也这么早就来这儿了。” “啊对,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过劳死,想通过网络游戏挣钱,在网吧没的,你呢?” “我我是失足从高层跌下来的。” 男生抬抬眼镜:“你比我还惨呢。” “对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啊?”唐笑笑想和他一起回忆回忆自己以前拍过的剧集,那是在试镜晚清三绝之前了,林林总总也拍了不少片子。这个男生看过哪一部呢?是丫鬟,宫女,还是女主角的三号同学呢?难不成,是那部警匪片里的女人质?那个片子给的镜头多,可惜没化妆。 “你不是一中的吗?咱们是高中同学啊!唐笑笑,没错吧,你是姓唐吧?” 唐笑笑扫掉脸上的黑线:“原来是老同学啊,你是” “我是任大雷,就是,当年追求鹿小凡的那个”男生的脸红了。 唐笑笑哦了一声:“对对,我还帮你给她传纸条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真有点想她。” “她,比咱俩来的早。”唐笑笑正说着,突然前面一个负责点名的黑人大汉用蹩脚中文吼道:“唐笑笑!” “在!” “请进这间屋!” 您这么彪悍的嗓门,是在请么 诚惶诚恐地推开一扇雪白的门,里面居然是一间豪华的办公室。 一位身穿紧身黑色套装的卷发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令唐笑笑一时有些错乱。 黑衣御姐抬了抬有型的眼镜,点了一支烟,丰泽的红唇衔着烟,异常性感:“唐笑笑?” “啊”唐笑笑低头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就最怕这种御姐气质的人了。 “你死前得罪谁了吗?” “我” “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御姐吸了口烟。 难道是有人在害自己?白怜花在害我?我唐笑笑死不瞑目!想到这儿,唐笑笑走过去真诚望着御姐:“御姐,啊不,长官!您要为我做主啊!” “阳间的事情不归我们管。”御姐似乎有些冷漠。 唐笑笑只得审视夺度,大放软话:“姐,我妈会给我烧很多钱的,我爸和我后妈都超有钱,他们会给我烧别墅和豪车的!” 御姐妩媚一笑:“笑笑。” 居然这么奏效,太直白了吧。 御姐摘了眼镜,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唐笑笑:“笑笑,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唐笑笑揉揉眼睛,看着对方似曾相识的五官:“小凡?鹿小凡?” “是啊!笑笑!我在报到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重名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御姐鹿小凡亲热地拍着唐笑笑的肩膀。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死的时候还是个病秧子呢!”唐笑笑口无遮拦地表示着自己的亲热。 鹿小凡并不在意,她笑道:“是啊,那时候整天病病歪歪的,只有你肯和我玩儿。” “哪儿的话,咱俩谁跟谁啊!”唐笑笑一高兴,完全忘记了英年早逝该有的悲哀。 鹿小凡握着笑笑的手:“那时候你为了给我筹集手术费,拿出了你所有的零花钱,还在学校帮我募捐,甚至卖血帮我筹钱,这些我永远不会忘。” 唐笑笑的思绪也回到了鹿小凡所说的那个时候,不禁感慨:“那时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到现在还是这样。人心成熟之后,更难交到知己了。” “你那个竹马金仲伦呢?你不是在他的公司工作么?” “是,毕业之后应聘去金氏做影视美术工作,主要是协助美术指导设计和安排戏服,”笑笑长叹了口气,其实那份工作非常对自己的胃口。 “为什么后来又做演员去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并不羡慕明星的。” 我人都死了,而且面对的是唯一的好朋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呢。唐笑笑勉强一笑:“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有个小角色临时有事,副导演就让我顶上了。之后又有人说我有星相,我就动了心。小凡,你也知道我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十八岁之后抚养费也就断了,我们几乎不再往来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富庶,这本与我们母女无关,可是,那个女人常常开着豪车,衣着光鲜地来我家里挑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7.冬月初六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哦, 这金仲伦是专做美男子的, 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职业——专职美人。 染碧清清嗓子,如数家珍:“金公子是药材金家的后人, 那药材金家算起来可算是京都首富呢!只是前些年分了宗, 金公子的父亲分出来专做人参生意, 因此又被称作是人参金家了。” 做药材的原来是京都首富,看来这卖药的在哪一世都是一如既往的拽。 细想想,仲伦哥家里似乎的确是做制药生意的, 金氏影业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 后由金仲伦全权接手, 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 描红道:“若说是人参金家,我倒是想起咱们唐家的大少奶奶了,听说她娘家便是那人参金家。论起来, 金家和咱们唐家是亲家呢。” 笑笑一时恍惚, 那金宝娣真的嫁给我大哥哥了?记得他们前一世分分合合吵闹不断, 自己香消玉殒前,这俩人还在赌气闹分手, 感情儿跑到元龙朝来做恩爱夫妻了。 回过神来, 听那染碧雀跃地说着什么:“等亲家少爷来瞧咱们少奶奶,说不定我也能见到这传说里的美男子呢!也不必在人堆儿里挤着去瞧了, 话说那金公子一出门, 京都的街道便围堵不通, 阵仗不输晋朝美男子卫玠呢!尤其那些女学里的学生, 胆子又大,先是给金公子的坐骑系彩垂花,弄得那金公子不得不乘马车出行,那些女子又在其马车上刻字陈情,有的还刻上自己的闺名呢!” “真真是胡说,”描红止住染碧:“那些上的起女学的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野事儿来!必是你在集上听那些村氓野妇们胡诌的混话,也跑来和姑娘讲。” 染碧嘟了嘟嘴,不做声了。她方才的话,笑笑反倒是信的,前一世的金总裁拥趸者无数,每次出行,绝不输明星大咖。姐还真是挺好奇的,仲伦哥穿古装还不知道什么样呢,等他来串亲戚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去。 笑笑再一次感叹这元龙朝的造物神奇,前一世的旧人旧事,一一在这里重现,就像老电影一般,只是因为投资方的偏执,最终由时装剧改成了古装片 这古人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地过,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可见哪一世都一样。 笑笑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目前的情况,晨跑怕是无法进行了,以前坚持的每周一次的夜泳在这里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一的锻炼,便只有在床帐里偷偷做瑜伽了。 正在暗自制定着运动计划,忽见织金在太太房门口发呆,似是刚从那里出来。 笑笑走过去,织金方回过神来:“姑娘?这会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 “姑娘早起说想吃豆苗,奴婢本想着吩咐厨房做那鸡丝豆苗的,如今竟混忘了。” “描红让他们做了,是用核桃仁儿拌着吃的。” “哦,那做法儿也是好的。” 晚霞的光芒已经铺了半个院子,映红了东厢房的画檐雕廊,镀红了廊前的一株满开的白玉兰,笑笑低身拣了片大花瓣儿在手上:“日子定下了?” 描红怔了怔,轻声道:“太太说回京前办了的好,勖嬷嬷翻黄历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九了。” 下月初九,算起来也就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了:“满昌的意思呢?” 织金的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他自然是说越快越好。” “亟不可待想要把你娶回家呢。” 织金道:“日子近了,奴婢的心里反倒有些乱了。” “嫁娶是人生头等大事,任谁也不可能始终平静从容的。”笑笑不免开了个小差,想起蔡明说过的一个小品了——“我们还年轻,也没怎么结过婚” 两人正说着,便见掬月和眺雁端着饭食过来了:“姑娘可曾用膳了?” “用过了,劳烦姐姐们费心。” 又见那织金的娘掀帘子从太太房里出来了,一脸的喜色,见了姑娘急忙行礼:“老奴见过姑娘。”起了身后喜滋滋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待织金竟如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一般了,足足给了一百五十两添妆银子!前两年,太太房里的纹鱼和浣月,也不过是这个数儿呢!” 织金急忙暗暗止住她娘,觉得在姑娘面前不该如此轻狂得意。 丰年家的得意忘形,也没看见女儿使的眼色,一径道:“托老爷太太的福,咱们唐府的生意日渐兴隆,令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沾光!太太说织金可怜见儿的,有个爹也不过是个摆设,又听说那边儿不管嫁妆,那贱妇总说要把钱儿都留给正经男丁哎,这话一说又长了,织金那个没良心的畜生爹也不归着咱们太太管,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可怜了我们织金,”丰年家的用袖子揩了揩鼻子,拉住女儿的手:“太太说婆家也没什么人,娘家又只有几个女人,还要跟去夫家过日子,太太这一回竟”丰年家的张了张嘴,吊上一口气,那表情不知是惊还是喜,不住地抚着心口念佛:“阿弥陀佛,咱们太太给了织金整整一套水楠木的家具做添妆!这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啊!托太太的福,托姑娘的福,我们这娘儿四个当牛做马报答太太姑娘的恩情!” 笑笑也未料到母亲这样大方,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慰,母亲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些处置权的,起码拿一套水楠木的家具打赏下人不必和夫君商议。 笑笑道:“你们母女在唐家伺候了这些年,这原是你们应得的。织金陪伴我十年,到时我也必会给她添妆的。” 丰年家的只是不住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还在闺阁,就要出银子给大妞子做添妆,可使不得,织金快给姑娘磕头啊!” 丰年家的语无伦次,织金倒有些恼色,低声道:“姑娘只说添妆,也没提银子,您老说什么银子银子的!” 笑笑拉住织金的手:“虽然比不得富家女儿有凤冠霞帔,但总该有根凤簪的,这些头面簪珥姑娘还出得起,总不能一套黄杨木的梳子篦子抿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 织金则认真看着姑娘:“奴婢原想着让姑娘给画幅画儿留着,权当个做女儿时的念想。” 丰年家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在说‘你洒啊你,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你不要,你要一幅画儿干嘛?那一张纸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你是不是洒!’ 笑笑道:“该留念想的留念想,日子还要过的。” 丰年家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姑娘才是个通透人儿呢!”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8.雪中观象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姑娘想梳什么发式?”描红说着已将姑娘的发顶中心挑了条路子, 看来唐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双髻。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 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 这一点遗传自祖母, 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 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 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 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 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 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 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 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 病着就更淡了, 笑笑打开口脂盒子, 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 抿了抿, 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 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然。” 方才捧船进来的叫簪花的丫头笑道:“奴婢隐约记得库房里有这么个小花插的,刚刚找了许久没能找到,后来可算是在姑娘那几个装贝壳的箱子里寻到了,同几个贝壳花插收在一起了。” 几个装贝壳的箱子?自己的确是喜欢贝壳,曾经宝贝般的收集在一个曲奇饼干桶里。这里说的箱子是怎么个意思?那种大樟木箱?几个大樟木箱子里放着贝壳?太壮观了。 笑笑决定问问清楚:“我那些贝壳已经有几箱子了么?” 描红在旁笑道:“可不是,姑娘但凡遇海必搜集好看稀奇的贝壳,这几年下来,便攒了五六箱子了。” 慈姑也不禁笑了:“除了贝壳,还有那海外诸国的书籍,珠子,首饰,扇子,各种稀罕玩意儿,足足占了一间小库房呢。” 习惯没有改,就偏爱收集这些闲闲的小玩意儿:各种明信片啦,钉管珠的小包包啦,卡通勋章啦,古瓷碎片做的戒指啦,万花筒啦,折扇啦,羽毛胸针啦现在家底儿厚了,连带着私藏品也成倍增长了,有空一定要好好品阅一番。 笑笑道:“明儿便将这些宝贝点数一遍,拣出几样好的来送给京都的姐妹们,剩下的都打包装箱,跟着我一起回京都。” 说得众人都笑了。 弄得方夫人掩口直笑:“这孩子,我这两日住在你家,整日都见面,何须如此拘礼。” 丁璐打趣:“我哥哥是想来这边喝茶吃点心呢。” 丁瑾拱手:“有劳唐太太了。” 谷珊娘浅笑道:“粗茶一盏,聊以解渴。”用开水慢慢烫着茶洗中的杯子们,一时不知道该取哪几盏。 方夫人问道:“方才那几个小姑娘呢?” “她们也不认识方夫人,就没跟来。”丁璐道。 丁瑾忙道:“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丁瑾拿出那个编好的桃花花环:“唐家妹妹正好穿着桃色衣裳,这花环便送给妹妹吧。” 笑笑握着光润的巧云茶杯,淡淡道:“男子送的东西,笑笑实在不敢接受。” “这里有长辈,有平辈,还有这些个仆妇,又不算私受,不过是踏春偶得罢了,妹妹何必有恁多思虑。”丁瑾永远振振有词。 笑笑再推却也不好看,便道:“那便谢过丁公子了,染碧,接了公子的花环,好生收起来。”笑笑并不想亲手去接他的任何东西。 笑笑没有看丁瑾,把目光投向曹采薇,见其脸上仍旧挂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丁璐挨着方夫人坐,直说:“方伯母,你们饮的什么好茶?” 方夫人道:“这要看主家的意思,招待什么便饮什么。” 谷珊娘淡笑着:“我们饮的茶怕是你们年轻人喝不惯,笑笑,把你的那些好东西拿给大家尝尝。”看来经过琢磨,母亲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人的茶杯给这些人用。 笑笑叫来描红,耳语一番,道:“去做准备吧。” 描红应声去了。 曹采薇看了看桌上供着的白碧桃,道:“因有梨花比着,这白桃花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但今日养在这紫定窑的花瓶里,却格外高雅。” 笑笑道:“不过一只粗瓷土定瓶罢了,难得入了姑娘的眼。” “学画重艺,免不了比旁人多了一份赏美之心。”原来她也是个绘画爱好者。 方夫人闻言笑道:“采薇和笑笑倒是可以谈谈书画,论起来都是学画的出身。” 曹采薇笑着看了看笑笑:“采薇不才,学画不过八载,师从赵州袁先生。不知唐姑娘的师父是” 不过八载,你今年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 丁璐在一旁道:“袁先生是赵州最有名的书画大家呢!” 笑笑不卑不亢道:“我自小跟从外祖父学画,实在不才,画龄痴长曹姐姐二载。” “十年?你已学画十年?!”丁璐第一个不相信,“你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罢!” 曹采薇也忍不住笑了:“唐姑娘风趣可爱,咱们小时候哪个没有捉笔涂鸦过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只有谷珊娘神色如常地帮方夫人添茶。 若是平常,众人笑一笑也就得了,唐笑笑不会计较这些。但今日,既然已经说到师从外祖父,便不能作罢,不然是给他老人家抹黑。 笑笑道:“我不足三岁时,外公便教我握笔,小小孩童,正是贪玩年纪,但外公却从不失耐性,一笔一划地教起。外公从不因我是女娃娃,便娇惯纵容。每日清晨临帖,黄昏习画,寒暑不辍,直至今日。记得五岁时,已能够和外公外出写生,花木、禽鸟、山水、走兽、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09.竭力阻止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姑娘既如此说, 怕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了,奴婢听着便是。” 真是一点就透,笑笑道:“前儿织金提了桂圆儿与小笛儿两个,凑起来恰好四角俱全。” 描红思索了一下:“两个丫头都是好的。依奴婢见, 先提拔一个更为妥当。” 笑笑一时不解。 描红慢慢道:“奴婢愚见,此事等咱们回了京都方能有定论。那老唐府家宅广阔, 老太爷老太太、各位叔伯的老爷太太,再有少爷少奶奶、未婚娶的少爷姑娘, 一大家子人,姑娘恕奴婢妄言, 那里头难免水深。咱们这一个小宅子搬进那大宅子里去,规矩习惯都不清楚, 误打误撞抑或谨小慎微,都不免被人看了笑话, 弄得自己也累的慌。幸而咱们老太太最是疼惜姑娘, 等咱们进了府, 定会派个得力的人进来帮衬, 奴婢听说,老太太最是清明,必不会派个资格老的嬷嬷进来, 届时不仅勖嬷嬷被压一头, 便是咱们太太也得恭敬着些, 实是不妥。因此, 老太太最有可能派过来的便是得力稳妥的丫头,这丫头一进来便是有身份的,但总不能年纪轻轻便做总管,因此,做个一等丫头最为合适。 “如今,太太房里头花鱼月雁四个姐姐是齐全的,姑娘房里若也四角俱全着,那丫头便没处安插,到时只有去掉一个新人,桂圆儿也好小笛儿也好,新被提拔上来便又裁下去,咱们朝令夕改难听不说,那被裁下去的人难保不委屈。人委屈久了,必会心生怨恨,即使没有使奸耍滑,但在心里诅咒姑娘太太,也是不妥的。不如不给其希望,只先提拔一个便是。届时老太太分过来的丫头正好添个空缺,咱们在老唐府也有盏引路的明灯,我们也自会恭敬着那位姐姐,绝不托大,这才是真正的四角俱全。” 笑笑听着连连点头,不免对描红另眼相看,在聪明人面前说话不必绕弯子:“我早便看好了小笛儿,如今便把小笛儿提拔上来吧。名字也不必改了,祖母若真派了人过来,总不好改人家的名字,索性都不改了,什锦糖一般的各式各样,也蛮好。” 描红微笑:“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小笛儿那丫头既本分又有些机灵劲儿,是个好苗子,趁着织金在,带一带也好。” 笑笑道:“你也操些心。” “合该奴婢的本分。” 正说着,忽听外间的门开了:“这天儿说个热就热得跟立了夏似的,赶个集差点把衣裳溻了!” 便见染碧一阵风似的进了卧房,一个人背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袱,背上还有个金橙色的大金鱼风筝:“姑娘要的风筝!奴婢挑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个好,寓意又好,颜色也喜庆,这大眼珠子还会转呢!” 笑笑替她拿下来,细看:“这风筝画得精致。” 染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手帕:“先把这个拿出来,省得忘了!这是姑娘要的手巾结,集上没有好的,这些是从店里挑的,姑娘瞧瞧可还称心么,碧琉璃的,紫水晶的,红玛瑙的姑娘给的银子花了还不到一半儿,那羊脂玉之类却没有什么好成色的,就没买。” 笑笑打开看,见里面有十几个别致的小小手巾结:墨玉螭虎结,苗银云头结,桃花玉喜字结,红玛瑙双环结 随身带的大手巾是区别于小帕子的用来携物的手巾,把那些零碎的钥匙荷包小盒子,系在一方手巾上,以免遗落。这类手巾的一角都缝缀一个手巾结,方便栓物。正史上的明清对此也有记载,如雍正二年宫廷作坊就制作了“虬角手巾结”和“大红玻璃手巾结”,这小小的玩意儿,连皇帝都要用呢。 染碧又拿出自己的手巾,上面的手巾结只是个斑竹环,却也古朴好看,竹环上栓了好些物事,染碧打开其中的一个绣丁香花的荷包:“姑娘要的小铜钩子也打出来了,那匠人干活恁的利索,我晌午给了他图样子,不过两个时辰去取,他就做出来了。” 笑笑急忙来看,欣喜万分,这些正是自己的宝贝:各种尺寸的蕾丝钩针。 “喏,姑娘要的各种粗细各种颜色的丝线。”染碧又卸下一个包袱给姑娘。 “染碧,真是辛苦你了。”笑笑很开心,从手帕里拣出一个碧琉璃的手巾结:“这个给你用,这个红玛瑙的给描红,还有这个双喜字的,给织金好了。” “谢姑娘!”两个丫头齐齐道谢。 染碧又从一个包袱里翻出本书来:“这是描红姐姐要的梳头的本子,里头全是京都近些年时新的发式,这下子那边就没人敢笑话咱们小地方的人土气了。” 丫头,你别这么直白好不好。 虽然,前世的唐笑笑的确是被亲戚们笑话着长大的。 染碧突然吃吃笑起来:“你们瞧,我在书摊子上还看见了这个呢,才一文钱!” 笑笑一看,见是一本封皮写着绝颜录的简易本子,翻了翻,见里面印着很多美人的画像,画技平平,印质粗糙,纸张薄劣。美人旁边有名字:西施,绿珠,合德 “这有什么可看的呢?” 染碧帮笑笑翻到后面:“姑娘看,还有当朝的蔺贵妃和秋丽嫔呢!据说这两位是本朝出名的美人儿!” 果然有两页的美人图旁写着这两个名字,笑笑细看:“这画法着实单一,这些美人儿看起来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那也是美人儿呢!您看秋丽嫔头上的金雀步摇,真好看!” 染碧现在还处于追星的年纪呢,此举就跟现时代人们买写真集的意思差不多。 描红也凑过来,不免笑道:“这还不如姑娘画得好呢,前几日姑娘给太太画像,画得就跟真人儿似的。” 染碧又翻了几页,掩口笑道:“你们瞧,这里还有美男子呢。” 描红听了,不免啐道:“不害臊的丫头,感情儿是专为了买男子像呢。” 染碧毕竟年纪小些,也不觉得害羞,还指指戳戳给小姐道:“潘安宋玉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大概是画得不好,毕竟画师也未见过古人。还是看看咱们元龙朝的吧,您瞧这个,京都有名的美男子金仲伦!” 金仲伦?仲伦哥? 莫非是怕我们沾她的光不成。 丁璐有些愤慨,但又不得不佩服哥哥鉴貌辨色的能力,这么一想,反倒舒服些了。 丁璐自小就是这样,对于高于自己的地位悬殊者,总也恨不起来。 以哥哥的学问和风度,若真能娶回唐笑笑,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嫂子一高兴,给小姑子添妆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儿,丁璐的嘴角缓缓绽开了甜美的笑意,甚至开始细细憧憬点数自己未来的嫁妆了。 “方伯母,那黄金唐家比灵芝金家怎样?” “若说是分宗之前的金家,那是富可敌国,无人可比。如今的金家,分了人参、灵芝、麝香三大宗,另有龙涎香、燕窝、雪莲、虫草等小宗,但并不成气候”方伯母毕竟也非商圈中人,这些事情也都是听京都那些贵妇们说的,“前些年,金家还是三足鼎立,这两年人参金家大有起势,除了中药材,还涉猎了许多其他生意,家中的子孙也都有出息。” “那我笑笑姐家呢?”丁璐已经把唐家视为自己家了。 “估计那唐家的财力可与人参金家比肩。” 丁璐此刻的目光堪比璀璨宝石:“想不到我笑笑姐家里如此富庶,她竟还那般谦虚有礼,实在难得。” 方夫人听着她的话,也不由点头微笑:“毕竟是谷老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的确与其他商家女儿不同。” 丁璐今日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起伏之后,如今是一路飙升,热情满涨。 从方夫人房里出来后,轻轻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闺房。 早燕焚上了水沉香:“小姐说过今晚要焚香抚琴的。” 丁璐的心情现在不适合抚琴:“罢了,今日不弹了,明日再说。” “是,小姐。” 丁璐打了个哈欠:“对了,明儿你去曹家一趟,跟那曹采薇说,我哥哥要为大比做准备,初一就不去寺里烧香了,没空儿。” “知道了,小姐。” 丁璐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继续幻想自己身价倍增之后的样子,完全忽视了对曹采薇那边该有的歉意 黄金唐家的嫂子的小姑子的嫁妆的十里的八人抬的好几个庄子和大院子 以上是丁璐的梦呓。 黄金唐家的嫡亲孙女儿唐笑笑此刻还不及丁璐了解自己的祖父家。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父亲是否与母女两个同心同德还不清楚,怎能轻易倚靠他人。黄金唐家,对笑笑来说,只是个家族的符号而已。 反倒是自己的蕾丝络订单,应该早些完成才是。 “姑娘,喝些茶养养眼睛吧。”小笛儿如今已正式进屋当差,端了托盘进来,影青的瓷碟里是玫瑰青糕、丝窝糖两样小食,茶杯是一盏盖碗大的影青瓷杯。 笑笑用钩针将最后几针织完,巧妙地收了线,丝毫看不见线结与线头,抬眼看看小笛儿:“是碧螺春么?” “太太说,姑娘这两日做活伤眼,让备了菊花枸杞茶。” “加了冰糖了?” “织金姐姐说姑娘不爱在菊花茶里加糖加蜜,奴婢便没有加。” 笑笑拿起来喝了一口,浓淡和热度正合适,又见盘子里有丝窝糖:“这是虎眼丝窝糖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0.万全之策 笑笑知道是自己说得狠了, 但也悲哀地清楚,无论怎样磨破嘴皮子也不可能把西子唤醒的。 有些赤’裸裸的真相,不让她亲眼看到,恐怕今生今世都难以释怀。 笑笑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方才令西子对自己说出了私奔的秘密, 已经极其不容易, 如若处理不当,西子恐怕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心扉了。 “你是想赌一把。”笑笑低下头去, 不让西子看到自己的表情。 西子被直指心事, 一只手攥紧了湿透的帕子, 另一只手则死死摁住了笑笑的手:“是,我信他。” “但我将信将疑。”笑笑抬起头来,与西子四目相对,眼中的真挚足以令对方信服, 但这真挚是全部对西子的,与石醉墨毫无干系。 笑笑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令西子很感动:“瑛园,我虽然知道下一步怎样走,但却没有想好细节,又怕被发现。” 笑笑似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那种调动了全身细胞所获得的宁静:“我愿意帮你。” “什么?”西子激动之下,几乎失了声, 这一句“什么”几乎是用气发出来的。 笑笑再次强调:“我是帮你, 不是帮他。” 西子咬了咬嘴唇, 含泪而笑:“瑛园,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笑笑深吸一口气:“那就,先说说你们目前的计划。” 笑笑没有骗西子,自己是真的要帮她,帮她近距离看清楚对方的面目。 西子的声音像得之不易的摩斯密码一样敲进了笑笑的耳朵里:“初步定在了冬月十二,在星纹江北岸拐角处的杨树林,那里有一间树皮屋,是他们那些画师在外头画画时的落脚点,我们就定在那里见面,到时候他会提前租好船,如果能顺利离开,我们会先在保定落脚一阵子,再做北上或南下的打算” 从北京到保定,那是半个多月的路程,西子却说的轻轻松松甚至,石醉墨连最终目的地都未规划好,笑笑一阵烦躁,喝了口微凉的茶:“为什么选择冬月十二这一天?” “每年这一日,那些花商们都会来我家订货,去花房选品种,再敲定来年货品的订货价,这些年都是这样。”西子显然为此动了一大番脑筋,“到时候家里人都会忙碌起来,只怕无暇关注我这里,我打算装扮成丫头的样子,让捧心以采买为借口带我出去。” “那总得有个人在房里假扮姑娘。” 西子点头:“我会在前一晚上当众吩咐捧心,明日天一亮就去外头买我指定的东西,然后,有意点着灯看书看到大半夜,再吩咐守夜的丫头,明日清晨不要叫我,我恐怕会睡到近午。” “你是说,到后半夜的时候会找人偷偷进来调包?” 西子感慨笑笑的聪慧:“也只有出此下策了,家里恰好有个急需用钱的丫头,捧心便买通了她,到时她就在炕上盖着被子假装是我,因为要睡到近午,又拉着床帐,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笑笑未想到西子竟策划的如此周密,若不是温西岫提前洞悉到这一切,说不定真有可能成功私奔。 “捧心会和你们一起走吗?” 西子叹了口气:“她回去了说不定会被打死,也只能跟着我有个熟悉的人跟在身边伺候着也好。” 伺候,看来西子还是低估了这一路上的艰难。 笑笑将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半晌才道:“这件事越想越不安全,拐的弯太多,处处充满了变数,比如你们买通的那个丫头,随时都可能倒戈。” 西子的心里本就没底,被笑笑这么一说,更加七上八下,又听对方说道:“你方才也说了,那个丫头是因为缺钱才冒险,如果她把这个重大信息泄露给温家,说不定会得到更大的奖赏,且不会受到惩罚,顶多得罪你这个姑娘罢了。” 西子的冷汗浸透全身,看来自己之前想的的确太过简单:“那、那怎么办呢” 笑笑的声音有些微冷,又有些柔软:“我说过了,我会帮你。如果到那一天,我约你出去玩儿,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西子的眼睛亮了亮:“他们自然信你,而且石先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们更不会对你有半分怀疑。怕只怕你帮我们离开之后,你怎么办呢?到时候温家会找你要人的!不行不行,实在不妥。” 还好,不算无药可救,这时候还能想到为朋友着急。 笑笑道:“等你们离开之后,我会假装睡去,让他们误认为你们给我下了蒙汗药。而且,我也会尽量拖住他们,譬如给他们提供假的信息,你们明明是乘船离开,我就说你们是骑马离开,能拖一时是一时。” 西子的脸色依然忐忑不安:“这样,行么”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只能找借口半路下车,甚至丫头都不能跟着。”笑笑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个茶楼,“就像此刻,如果茶楼有个后门,咱们俩就能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西子慢慢点头:“那就是不带捧心了,也好,省得她跟着我一路吃苦。”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变数,人多了目标也大。”笑笑几句话就摒弃了捧心,“到了那一日,我们就不好凌晨出门了,难免令人心生疑窦。” 这话西子也赞成:“对,我们就像往常似的,巳时左右出门。” “我们找个怎样的借口出去呢?最好这个借口提前几天就放出去,要不会显得很突兀。”笑笑道。 西子想了想:“去看画?这样反倒不引人怀疑。” 这一点笑笑倒是没想到:“好,就去思存画会!我正好知道那里有个偏门,到时候咱们就从偏门偷偷溜出去,提前雇好马车等在附近,直接乘车去星纹江!” 西子仔细想了想,几乎没什么破绽,又听笑笑提醒道:“为了此事做得逼真,对谁都不要讲,回去了就想办法给石先生传信,时间改在了冬月十二巳时二刻,地点不变,不见不散。” 西子本还有些紧张,但听见了笑笑所说的“不见不散”,眼神一下子坚定了许多。 “等传了信之后,如常生活,对捧心也不必多说什么,临近日子再宣布取消之前的计划。” “为什么?” “如果这件事没有漏出去,什么时候取消都无所谓,一旦被别人窃知信息,你这一取消会令对方大大放松警惕,甚至会以为你想通了想开了,更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笑笑此刻是认真进入了角色,每一举动都在为这个计划做准备。 西子深觉有理:“好,我一会儿想法子捎信给他,把那日约定的时间改了。” “冬月初十,我会去温家看你,咱们两个再把计划确认一遍,等我离开后,你就对捧心说,计划有变,暂时观察一阵再说。” 西子都暗暗记下:“这样也好,如果我这边有他们的耳目,说不定会以为你把我给劝动了,到时候更加不会怀疑你。” “嗯。”笑笑点头,不知何时,两个人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仿佛要通过有力相握来宣泄一种情绪,像是一种赌徒般的相互安慰。 回到自家马车里,笑笑整个人都是无力的,小笛儿从集上买了各式各样的小象,笑笑也无心去看。 直到车子一停,小笛儿道:“温公子像是在等着姑娘呢。” 笑笑掀帘一看,便见唐家的大门口,温西岫等在那里,旁边的树上栓着他的白马。 笑笑做了几个深呼吸,走上前去,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给了他。 温西岫听了这些话,反倒担忧起了笑笑:“届时你打算怎么办?” “我总觉得,人在情急之下表现出的是最真实的自我,会露出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一面。”笑笑抬头看着温西岫,“西子深陷其中,我却是旁观者清,总能引他说出些真话。” “我也去。”温西岫的口吻不容置疑,“我们要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届时如果不方便我出面,我自会躲在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 “不不,我来应对,尽量会用女孩子可以接受的方式我不想让西子最后发现,我们都在算计她。”笑笑的声音有些暗哑,“到时候,她既失去了恋人,又发现了朋友的背叛” 温西岫锁紧了眉头,拿过笑笑的手来,但见掌心粉润,掌纹清晰,温西岫手指在那掌纹上画了画:“你也说了,人在情急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怕其对你不利。” 掌心一时间麻苏苏的,对方的手指正停留在生命线的位置。 笑笑被其认真的表情逗得轻轻一笑:“放心吧,我身边有绝对高手偷偷保护,好多次都化险为夷呢,包括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都被高手们看在眼里了呢。” 温西岫一怔:“高手?们?” “对哦,两个高手!”笑笑曲起臂来展示力量。 温西岫一脸狐疑:“你们家为何要动用这样的手段来保护你?莫非是有仇家吗?” 自己的妹妹都搞得要私奔了,家里也没有派什么高手随身保护是自己做的太失职了么。 笑笑耸了耸肩膀:“在外做生意总会有几个不对眼的吧。” 温西岫一时不语:“我会想办法不被你们发现的。” 想不到温西岫这样执着,笑笑道:“人多了反而” “我也是高手。” 笑笑半张着嘴,望着对方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听不远处的白马打了个响鼻,就像是发出了一阵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1.树皮屋中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老爷一过年就赶去京都了,算来总有一个多月了。”母亲用柔软的帕子擦去笑笑额头的虚汗,“看来笑笑是想爹了,若无意外,咱们下个月就回京。” 好好好, 赶紧回北京, 夫妻两个分居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啊。 正想着,慈姑端了托盘进来, 半剔透的青玉碗里盛着银耳燕窝粥:“姑娘先用些吧, 想吃什么了尽管说, 老爷刚聘了一个粤菜厨子,一个川菜厨子,都是烧菜的好手。” “劳烦慈姑了。”笑笑微笑。 在临时搬来的黄花梨小炕桌上用了燕窝粥,笑笑便又被众人哄着躺下了。 勖嬷嬷看太太这几日憔悴了许多, 便劝着太太回房休息,这样也好让姑娘安生休养。 待众人都去了,笑笑才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刚才竟然很紧张。明明是自己的家,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不就是换了个时代么,不就是多了几个家政服务员么, 唐笑笑你别不自在了啊, 再这样该说你矫情了。 刚才想让丫鬟们开窗通通风, 也被勖嬷嬷拒绝了,说病患最忌讳吹风。 也只能无病呻吟地歪着了。 一阵馨香隐隐而来,便见一个穿红裙的苗条丫头捧着几枝杏花进来,笑笑隐约记得她方才一直在近身伺候自己,名字叫做描红,想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描红将那杏花枝插进窗前几案上的白瓷瓶中:“姑娘,今儿是花朝,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论起来这二月的花神恰恰就是杏花呢!愿花神保佑咱们姑娘早日病愈。” “描红有心了。”笑笑靠着引枕,望着窗前的杏花枝,见大多是粉白的花蕾,繁星一般,很是舒心。 描红见姑娘喜欢,便取下一枝开了花儿的,递到姑娘手里:“过几日姑娘大好了,奴婢们陪着姑娘过春分。” 笑笑拈着手中的花枝,看那冰绡般的花瓣儿掉进手心里,轻轻一嗅,便有一股子幽甜的淡香:“杏花原来这样美,我以前竟未留意。” 描红笑道:“姑娘一向最爱菡萏的,姑娘生在六月,那六月也被称作荷月呢。” 没错,六月初一,笑笑在上一世也是守着传统过农历生日的。再次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都没有变,生日,母亲,家庭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就像是大伙穿着古装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只是角色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反悔,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还要努力演好。重生的机会太难得,不可不珍惜。 描红见姑娘有些失神,便轻轻扶她躺下了:“姑娘睡一会儿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笑笑的确有些困了,也许是这具身体此刻真的很虚弱,也许是神形合一需要耗费足够的精神体力,笑笑迷迷糊糊感觉描红为她盖上云缎被子,放下了轻纱床帐,那杏花枝并未拿走,而是放在枕边,一直发出淡淡幽香。 朦胧间听见有个丫鬟进来说:“描红姐姐,勖嬷嬷说你们几位姐姐这些日子累坏了,今儿晚上让我们来值夜呢。” “不必劳烦两人,一个人支应着便好。我们平日里值夜就睡在那边的小榻上。” “勖嬷嬷说,如今姑娘醒了,夜里叫人的次数多,两个人支应着好些。早已过了惊蛰日,打地铺不碍事的。” 笑笑朦胧间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发觉天已完全黑了,桌上只一盏朦胧小灯照明。 笑笑感觉这次醒来脑筋清醒了很多,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忆了一遍,从自己坠楼,与鹿小凡商议,直至眼前一切套用惯常思维根本没用,只能进行非常大胆的设想,同时果断做出结论——自己这是穿越加重生了。 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体,之后便是挽回父母的婚姻 笑笑轻轻翻了个身,古人的夜真是静,尤其在这样深深的庭院里。帐内的暖香,凉滑的锦衾,窗外树梢轻打窗棂的声音,夜鸟缩着脖子咕咕的呓啼,这样的夜,是线装书里的夜。 “沙沙沙”什么声音?笑笑一时判断不出,就听见一阵碎碎的声音传来,蚕食桑叶?徒手捏方便面?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也不好,很容易联想到恐怖电影上去。 “沙沙沙”,又来了。 笑笑在黑暗中僵卧着,不敢出一声,这房间古香古色的,此刻特别“聊斋”。 “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唐笑笑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 还好画艺并未生疏,再配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和一番认真的女儿态度,想要画好一幅画并不难。 一盆墨兰,一壶酒,一对酒杯,后面的月洞窗外探进早桃和柳树的枝条,还有远处飞舞的小小白蝴蝶。 唐笑笑最擅长以写生的方式作工笔画。她一向认为,有诗情的人才适合作写意画,所谓诗在画中,画在诗中,这些需要意境的烘托。而自己,在这些方面实在匮乏。 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毕恭毕敬以写实的态度画画,以至于有个画画的朋友调侃她:你不如改行去摄影吧。 但,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2.失心之痛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第二次有同样的感觉,便是丁瑾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和丁瑾在一起的那两年,她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平淡幸福到老。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 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 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 学校组织春游, 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 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 很会拍照, 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 笑笑已经在考虑, 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 加上,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 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 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 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 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 便是分手的消息, 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 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 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 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多谢丁公子。”夏青青脸红红地道谢。 笑笑太了解这个人的粘人功夫了,如果他想要亲近你,躲都躲不开。 丁公子果然凑过来,看笑笑坐在地桌边低首饮茶,便也坐过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自制的点心,这种糯米糕是江苏的特产,你尝尝。” 元龙朝还有没有创意了,这跟前世也太特么雷同了吧——“这些都是我带来的零食,这个巧克力是瑞典的,你尝尝。” 笑笑表情淡淡:“如今不饿,吃不下。” “在下丁瑾,是丁璐的兄长。姑娘是” “唐笑笑。” “赵州唐姓很罕见。” “外地人,不过随父亲来此做生意罢了。” 现实的丁瑾,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做什么生意呢?” “女人的衣裳。”再问什么款式料子,就不要脸了啊。 “那是如今最吃香的行当了,看妹妹的举止穿着,便知伯父的生意兴隆。” 什么时候又开始叫妹妹了?你妹的。 还真有捧场的,那甄巧巧很快便凑过来了:“丁公子,巧巧却不理解,唐伯父的生意兴隆,从唐姑娘的穿着看,还能明白,但是举止么,又有何关联呢?” “唐家妹妹很有修养,举止不凡,伯父定是给妹妹请了一等的教养嬷嬷。” 甄巧巧暗暗白了唐笑笑一眼,面子上笑道:“丁公子说的极是。” “早便闻丁家的点心是赵州数一数二的,今日定要尝一尝。”不知何时,那李佩瑶也过来了,其他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再看放风筝的草地上,线轴子都七七八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丁公子,这是要编什么?”女文青曹采薇也开了玉口。 丁瑾拿起几枝桃花的枝条:“我方才在路上折的,打算编个花环。” “丁公子有这般雅兴和意趣,真是难得。”曹采薇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折了花枝编个花环,有什么可雅兴的呢? 唐笑笑,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眼光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很快明白其意,微笑道:“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3.执手天涯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有素质的演员就是这样,一秒钟迅速入戏。笑笑“扮”起富家千金来, 也是有模有样,前世没少对着镜子自我意淫——哦不, 排练。 笑笑拉着母亲的手,轻声道:“娘,我爹呢?”——这才是关键, 自己重生的首要大事就是维系父母的婚姻。 母亲抚了抚笑笑额头的碎发:“老爷人在京都呢,等那几间大的成衣店铺经营稳妥了, 咱们一家便迁回京都, 你也有几年没见过祖父母了。” “爹去了多久了?”没错儿, 当年就是这样, 父亲在北京经营了几个高档时装品牌之后,一家三口才回北京的。在北京定居第二年, 自己的老爸就变了心出了轨劈腿成了陈世美,妻女死活全无所谓。 “老爷一过年就赶去京都了, 算来总有一个多月了。”母亲用柔软的帕子擦去笑笑额头的虚汗,“看来笑笑是想爹了, 若无意外,咱们下个月就回京。” 好好好,赶紧回北京, 夫妻两个分居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啊。 正想着, 慈姑端了托盘进来, 半剔透的青玉碗里盛着银耳燕窝粥:“姑娘先用些吧, 想吃什么了尽管说,老爷刚聘了一个粤菜厨子,一个川菜厨子,都是烧菜的好手。” “劳烦慈姑了。”笑笑微笑。 在临时搬来的黄花梨小炕桌上用了燕窝粥,笑笑便又被众人哄着躺下了。 勖嬷嬷看太太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便劝着太太回房休息,这样也好让姑娘安生休养。 待众人都去了,笑笑才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刚才竟然很紧张。明明是自己的家,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不就是换了个时代么,不就是多了几个家政服务员么,唐笑笑你别不自在了啊,再这样该说你矫情了。 刚才想让丫鬟们开窗通通风,也被勖嬷嬷拒绝了,说病患最忌讳吹风。 也只能无病呻吟地歪着了。 一阵馨香隐隐而来,便见一个穿红裙的苗条丫头捧着几枝杏花进来,笑笑隐约记得她方才一直在近身伺候自己,名字叫做描红,想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描红将那杏花枝插进窗前几案上的白瓷瓶中:“姑娘,今儿是花朝,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论起来这二月的花神恰恰就是杏花呢!愿花神保佑咱们姑娘早日病愈。” “描红有心了。”笑笑靠着引枕,望着窗前的杏花枝,见大多是粉白的花蕾,繁星一般,很是舒心。 描红见姑娘喜欢,便取下一枝开了花儿的,递到姑娘手里:“过几日姑娘大好了,奴婢们陪着姑娘过春分。” 笑笑拈着手中的花枝,看那冰绡般的花瓣儿掉进手心里,轻轻一嗅,便有一股子幽甜的淡香:“杏花原来这样美,我以前竟未留意。” 描红笑道:“姑娘一向最爱菡萏的,姑娘生在六月,那六月也被称作荷月呢。” 没错,六月初一,笑笑在上一世也是守着传统过农历生日的。再次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都没有变,生日,母亲,家庭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就像是大伙穿着古装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只是角色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反悔,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还要努力演好。重生的机会太难得,不可不珍惜。 描红见姑娘有些失神,便轻轻扶她躺下了:“姑娘睡一会儿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笑笑的确有些困了,也许是这具身体此刻真的很虚弱,也许是神形合一需要耗费足够的精神体力,笑笑迷迷糊糊感觉描红为她盖上云缎被子,放下了轻纱床帐,那杏花枝并未拿走,而是放在枕边,一直发出淡淡幽香。 朦胧间听见有个丫鬟进来说:“描红姐姐,勖嬷嬷说你们几位姐姐这些日子累坏了,今儿晚上让我们来值夜呢。” “不必劳烦两人,一个人支应着便好。我们平日里值夜就睡在那边的小榻上。” “勖嬷嬷说,如今姑娘醒了,夜里叫人的次数多,两个人支应着好些。早已过了惊蛰日,打地铺不碍事的。” 笑笑朦胧间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发觉天已完全黑了,桌上只一盏朦胧小灯照明。 笑笑感觉这次醒来脑筋清醒了很多,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忆了一遍,从自己坠楼,与鹿小凡商议,直至眼前一切套用惯常思维根本没用,只能进行非常大胆的设想,同时果断做出结论——自己这是穿越加重生了。 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体,之后便是挽回父母的婚姻 笑笑轻轻翻了个身,古人的夜真是静,尤其在这样深深的庭院里。帐内的暖香,凉滑的锦衾,窗外树梢轻打窗棂的声音,夜鸟缩着脖子咕咕的呓啼,这样的夜,是线装书里的夜。 “沙沙沙”什么声音?笑笑一时判断不出,就听见一阵碎碎的声音传来,蚕食桑叶?徒手捏方便面?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也不好,很容易联想到恐怖电影上去。 “沙沙沙”,又来了。 笑笑在黑暗中僵卧着,不敢出一声,这房间古香古色的,此刻特别“聊斋”。 “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笑笑。”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来,似是怕吵了自己而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 笑笑扭过头来,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妈妈好年轻啊,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4.理宅妙手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丁璐漱过口,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丁瑾也来到院子,急切切地凑到妹妹身旁:“她可收了?” “嗯。”丁璐有些心虚。 “她说什么没有?”丁瑾满眼期待。 “没说什么。” “那她当时什么样儿?笑没笑?恼没恼?脸红没红?” 丁璐又心虚又烦躁, 还有点后怕:“她的丫头过来给她穿斗篷, 我也没看清楚。” 丁瑾无论怎样都兴致满满:“什么样子的斗篷?什么颜色?” “忘了。”丁璐望着哥哥英俊的面孔:“你不是一直都比较中意那曹采薇的么?” “那不算,唐姑娘与别人皆不同。” “可她们家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丁瑾并未立即作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弯月, 眸子里便映进了初春的冷银:“以方夫人的地位,怎会与小生意人同桌品茶。” “可她亲口说自己是小生意人, 她父亲贩卖海外蛮夷的东西过活, 她看的书都不是正经书,是那些蛮夷倭寇写的书!” “什么是小生意人?巷口卖豆腐的冯大脚, 衙门口卖野果子的允哥儿,他们倒想去海外瞧一瞧呢, 他们出的去么?路费货资车马, 哪一样不需要大笔花费。蛮夷倭寇写的书,我在京都的书坊里都看不到呢, 那些海外著书有很多是作为贡品献给皇上的。” 丁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只吸了口凉气。 丁瑾压低声音:“那位唐太太的气质举止, 比方夫人还要优雅有度, 你见过那样的商人妇么?” 对于商人妇, 丁璐只能想到卖豆腐的冯大脚他老婆, 胭脂铺赵掌柜的媳妇。前者粗鄙泼辣,后者庸脂俗粉。至于唐笑笑她母亲,自己真没怎么细看,那个人穿着素淡,话也不多,光在那儿低头弄茶“哥哥把我说糊涂了,你到底是看上唐笑笑哪一点了?” “哪一点都好。”丁瑾一笑。 丁璐撇撇嘴,觉得哥哥糊涂,今日不过是被唐笑笑那南蛮子的伶牙俐齿给打动了,还自欺欺人地估量人家的家底不薄,就算是再厚实也无非和夏青青家比肩罢了,商家怎么能高攀官家呢,何况还是爹这样的地位。哼,唐笑笑今日还嘴硬说不属意于哥哥,分明是欲拒还迎!不,是欲迎还拒!她若嫁进来,把我们丁家的风水都破了,若谁都能跟丁家攀亲,我日后还怎么嫁人!不不,千万不能让唐笑笑进门! 早燕拿了斗篷过来:“小姐,披上衣裳吧,夜凉了。” “我哥呢?”丁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许久。 “公子回房读书去了。”早燕把一件粉红色绣桃花的缎子斗篷披在小姐身上。 丁璐摸了摸缎面,有些挂丝:“该做新斗篷了,这件都旧了。今日唐笑笑那件斗篷倒还不错,那盖肩尤其好看。” “是啊,小姐,那盖肩还绣着花儿呢,可精细了。” “绣的什么花儿?我倒没大注意。” 主仆俩没心没肺地聊上了。 早燕想想,道:“好像绣的是鱼魫兰。” “什么兰?” “奴婢也不懂,也是听咱们府的花匠娘子说的,说那是白兰中的奇品,有花十二萼,花瓣晶莹澄澈,好像还说什么进入水中就沉下去找不到了反正那唐姑娘的斗篷盖肩上就绣着十二朵透白的兰花,衬着瓷青的底子,特别好看。” 丁璐道:“白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呢,丧气呼呼的,要我说,还是新鲜的颜色好看!记着,明儿就去找裁缝做一件带盖肩的单斗篷,我要葱绿的,那才鲜亮。我也要鱼魫兰的花样儿,只是不要白的,你说什么颜色的好呢?” “大红?粉红?”早燕觉得好多美好的事儿一到了她们小姐这儿保准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那多俗气啊。”丁璐嘴角弯起来,“我要做十二种不同颜色的鱼魫兰!就像是肩上披着彩虹一样!” 那样还是鱼魫兰么。 丁璐兴冲冲的,嗅了嗅廊前的一株榆叶梅,折下来两枝拿着玩儿,又见客房里的灯还亮着,想那方伯母和母亲还在谈天,自己闲得无聊,还不如听她们说说话儿呢。 来到客房,见两位夫人捧着茶杯,吃着瓜子,倒是谈得不亦乐乎。 “后来呢?”母亲追问着什么。 方夫人笑道:“后来可不就娶过来了!这还传为了一大佳话呢!” 母亲帮方夫人满上茶:“现在这世道真是不同了,姑娘家都要拖到十八九岁才肯成亲。” “不比咱们那时候了,不过,这样也好,有女孩的人家可以把小棉袄多留到身边儿几年了!”方夫人打趣。 这话说进了母亲的心里,母亲笑了好久。 丁璐见方夫人桌上的一只陶瓶空着,便把那花枝放进去:“这是我为伯母摘的花儿!” 母亲‘哎’了一声:“这是方夫人晒的水,明日准备浇花用的,你这孩子成日总是粗枝大叶的,再者说,天这么晚了,哪里有夜里送花插花的道理。” 丁璐吐吐舌头,乖乖坐到母亲身边来。 方夫人却笑笑:“丁姑娘性子爽直,很是可爱。” “方夫人说笑了。”母亲道,“听说你们今日出去踏春,还巧遇在一起了。” “我今日偶遇一位故人,那故人的女儿恰恰认得丁姑娘。” “哦?那是谁家的女儿?”母亲问丁璐。 “她家姓唐,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的。”丁璐不想多说唐笑笑,便岔开话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说起那些大龄女子成亲的事儿,当笑话儿在讲呢。”母亲说着,不由道:“瞧我这脑子,方夫人,咱们方才说什么呢,就讲起这些了。” 方夫人道:“是说起那赵知州家的千金了。” “哦?我鹃姐姐怎么了?”丁璐对位高权重者总能表现出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 母亲无奈一笑:“还能怎么,家境相貌人品,都没得挑。只是,他们赵家对姑爷挑拣得久了,把女儿给剩下了。” “怎么剩了?我鹃姐姐现在不也是各家公子求亲的对象么?” “那怎么能比往年呢,条件一年比一年降,据说五年前还有知府家的公子来求亲呢。”母亲叹了口气。 丁璐噘着嘴,感觉母亲这么说很灭自己家的威风,毕竟赵家现在有意于哥哥。 “那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母亲道。 “啊???”丁璐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尖利,“鹃姐姐都,那么大了。我以前还只道她长得面老,原来是真老!比哥哥还大四岁呢!难怪哥哥不怎么乐意。” 连丁夫人都听得直蹙眉,年纪大的女人更忌讳听见老字。 还好画艺并未生疏,再配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和一番认真的女儿态度,想要画好一幅画并不难。 一盆墨兰,一壶酒,一对酒杯,后面的月洞窗外探进早桃和柳树的枝条,还有远处飞舞的小小白蝴蝶。 唐笑笑最擅长以写生的方式作工笔画。她一向认为,有诗情的人才适合作写意画,所谓诗在画中,画在诗中,这些需要意境的烘托。而自己,在这些方面实在匮乏。 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毕恭毕敬以写实的态度画画,以至于有个画画的朋友调侃她:你不如改行去摄影吧。 但,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5.火眼金睛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其实只有一个方伯母。”笑笑诚恳道,想起那支桐花小凤簪, 便拿出来细看, 越看越觉得做工细致,那莹润的光泽只有老银子才可能拥有,不觉道:“我等过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 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 “这是兰草,的确别致, 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 笑笑很开心, 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 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 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 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 笑笑掀帘看去,见是那丁璐的丫头,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 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 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低声道:“听说,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 眺雁送主仆两个出了屋门,看那院角的碧桃又随风落了一地花瓣儿,便着小丫头扫了去。 许是知道要去京都了,眺雁望着眼前的院子,竟有些感慨。 远处的青天上,飞着几个小小的风筝,眺雁只觉得自己便是这小风筝,线儿在主子手里攥着,愿意牵到哪儿就牵到哪儿,虽也渴望小小的自由,但那根线若真的断了,自己也只能随风飘摇,前景更加凶险叵测。 幸而太太温和却不懦弱,无争却不盲从,自己在这里服侍,也算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小眺儿?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簪花走过来笑她。 “姐姐?何时了?” “已到酉时,我换你的班儿,饭已经给你领了,焦香焦香的韭菜盒子,翠绿的韭菜,嫩嫩的鸡蛋,按着人头每人还能领个韭菜鲜肉的盒子呢!”簪花说起什么来都绘声绘色的,这韭菜盒子说得人直流口水。 眺雁一扫方才无聊的惆怅,别的都是假的,吃饱肚子才是真:“姐姐吃了么?” “吃过了,你快回吧,凉了就不香了!” “这就回!” 眺雁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居住的后罩房,和簪花她们住在一起倒是姐妹和气,但终究是浮萍一般的无根无系,等自己大些了就好了,也在府中成亲生子,若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太太也会给自己分得一处老仆们住的院子。 那样,就算有家了。 而那被眺雁羡慕着的老仆们住的小院子,因为自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颇有些烟火市井气息,并不似眺雁想象中的温馨宁和。 譬如,这一天清晨,因为下着绵绵春雨,府里也无紧要差事,便有个别下人躲懒,在自个儿院里偷偷歇着。 ——“二百五?!我老天爷,二百五!”织金家的小院儿传出一阵惊呼。 缀银也在旁边雀跃非常:“娘,姐姐的嫁妆真有二百五十两么?” “那可不,太太给了一百五十两,府里给了五十两,姑娘又给添了五十两,这不正是二百五十两吗?!”丰年家的翻着粗大手掌比划着这一个个的五十两,看上去像是滑稽的手舞足蹈,“二百五十两,足够咱们用十年的了!”这几日为闺女出嫁的事情见天儿忙活,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小小绣玉在一旁直拍手:“我要买糖麻花儿吃!还有肉包子!” “呸,嘴馋手懒的小东西!这些钱是你大姐姐十几年来挣下的,你以为得的容易?在内院儿伺候人,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少说一句,多说了就是犯口舌,少说了又是锯了嘴儿的闷瓜不中用,主子没想到的得先一步替主子想着” “娘又开始了,”缀银不以为然,“姑娘那样和善的人,只要不越了大格,伺候得年头久了都能落得个好下落。” 母亲想了想:“罢了,大早晨的吃肉难免腻腻的。这驴肉虽味美,但同那鲶鱼似的,容易勾起人的旧病来,笑笑的身子才好些,还是不吃的好。” 笑笑以前曾去赵县旅游过,知道这驴肉是赵州特产。 母亲道:“你爹好吃那一口,本是给他订下的,原想着春分他定能回来的。”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每到重阳,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泡制两坛菊英酒,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6.邮政储蓄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唐笑笑嫣然一笑,男生并未出现神往的表情, 继续憔悴着说:“你也这么早就来这儿了。” “啊对, 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过劳死, 想通过网络游戏挣钱, 在网吧没的,你呢?” “我我是失足从高层跌下来的。” 男生抬抬眼镜:“你比我还惨呢。” “对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啊?”唐笑笑想和他一起回忆回忆自己以前拍过的剧集, 那是在试镜晚清三绝之前了, 林林总总也拍了不少片子。这个男生看过哪一部呢?是丫鬟,宫女,还是女主角的三号同学呢?难不成, 是那部警匪片里的女人质?那个片子给的镜头多,可惜没化妆。 “你不是一中的吗?咱们是高中同学啊!唐笑笑,没错吧,你是姓唐吧?” 唐笑笑扫掉脸上的黑线:“原来是老同学啊,你是” “我是任大雷, 就是, 当年追求鹿小凡的那个”男生的脸红了。 唐笑笑哦了一声:“对对, 我还帮你给她传纸条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真有点想她。” “她,比咱俩来的早。”唐笑笑正说着,突然前面一个负责点名的黑人大汉用蹩脚中文吼道:“唐笑笑!” “在!” “请进这间屋!” 您这么彪悍的嗓门, 是在请么 诚惶诚恐地推开一扇雪白的门, 里面居然是一间豪华的办公室。 一位身穿紧身黑色套装的卷发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 令唐笑笑一时有些错乱。 黑衣御姐抬了抬有型的眼镜,点了一支烟,丰泽的红唇衔着烟,异常性感:“唐笑笑?” “啊”唐笑笑低头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就最怕这种御姐气质的人了。 “你死前得罪谁了吗?” “我” “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御姐吸了口烟。 难道是有人在害自己?白怜花在害我?我唐笑笑死不瞑目!想到这儿,唐笑笑走过去真诚望着御姐:“御姐,啊不,长官!您要为我做主啊!” “阳间的事情不归我们管。”御姐似乎有些冷漠。 唐笑笑只得审视夺度,大放软话:“姐,我妈会给我烧很多钱的,我爸和我后妈都超有钱,他们会给我烧别墅和豪车的!” 御姐妩媚一笑:“笑笑。” 居然这么奏效,太直白了吧。 御姐摘了眼镜,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唐笑笑:“笑笑,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唐笑笑揉揉眼睛,看着对方似曾相识的五官:“小凡?鹿小凡?” “是啊!笑笑!我在报到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重名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御姐鹿小凡亲热地拍着唐笑笑的肩膀。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死的时候还是个病秧子呢!”唐笑笑口无遮拦地表示着自己的亲热。 鹿小凡并不在意,她笑道:“是啊,那时候整天病病歪歪的,只有你肯和我玩儿。” “哪儿的话,咱俩谁跟谁啊!”唐笑笑一高兴,完全忘记了英年早逝该有的悲哀。 鹿小凡握着笑笑的手:“那时候你为了给我筹集手术费,拿出了你所有的零花钱,还在学校帮我募捐,甚至卖血帮我筹钱,这些我永远不会忘。” 唐笑笑的思绪也回到了鹿小凡所说的那个时候,不禁感慨:“那时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到现在还是这样。人心成熟之后,更难交到知己了。” “你那个竹马金仲伦呢?你不是在他的公司工作么?” “是,毕业之后应聘去金氏做影视美术工作,主要是协助美术指导设计和安排戏服,”笑笑长叹了口气,其实那份工作非常对自己的胃口。 “为什么后来又做演员去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并不羡慕明星的。” 我人都死了,而且面对的是唯一的好朋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呢。唐笑笑勉强一笑:“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有个小角色临时有事,副导演就让我顶上了。之后又有人说我有星相,我就动了心。小凡,你也知道我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十八岁之后抚养费也就断了,我们几乎不再往来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富庶,这本与我们母女无关,可是,那个女人常常开着豪车,衣着光鲜地来我家里挑衅” “所以你便想出人头地给他们瞧瞧?”鹿小凡望着自己的好友。 唐笑笑惭愧一笑:“对,靠美术工作出名太慢了。我很心急,再加上每天泡在片场,眼见着有些名不转经传的女孩子,不过一两年便在屏幕上混个脸熟,运气好的再过几年就红了,而且明星的收入很高” 现在想来,真没意思。何苦向别人证明自己。 唐笑笑转移了话题:“现在不说这个了,咱们能在这儿遇见也是缘分。话说,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地位好像不低啊?” “这些不提了,也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鹿小凡给唐笑笑倒了一杯香浓咖啡,“笑笑,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我都是死了的人了。” “我想帮帮你。”鹿小凡的眼睛亮亮的。 投胎个好人家?唐笑笑不客气的说:“来世的事情我还没想好,今生,我还舍不得我妈,我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能复活就好了,我绝不贪恋明星光环。我就守着我妈踏踏实实过日子。” 鹿小凡低首翻了翻资料:“复活肯定没有可行性,但是,可以考虑重生。”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道:“姑娘自这次醒来,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怎能不长大,不细心。” 织金闻言,咬咬嘴唇,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那日,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不等姑娘发问,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前些日子,是指”笑笑让织金坐在个绣墩上,给她倒上茶。 织金哪敢劳烦姑娘动手,急忙自己倒了茶,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丢金锁那日恰是正月十五,大过节的,全宅上下热热闹闹。虽说老爷不在府上,但正月初五临走便嘱咐了,到时全院上下都漂漂亮亮地挂上花灯,说赵州是个小地方,上元灯会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看的,还不及在自己院子里赏灯。另外,每个仆役都加赏一个月月钱,且都有一碗元宵吃,故而那一日的热闹不输过年,老爷还专门从京都派人捎回来几对新样式的琉璃灯,羊角灯,还有给姑娘的一对戳纱绣走马灯” 老爸,也算你有心了。 织金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细了,便直奔主题:“姑娘那日打扮了一番,还专门戴上了那只七宝璎珞圈,陪太太在院子里赏灯,后又回房与太太吃酒菜,那一日太太和姑娘都高兴,和丫头们闹着击鼓传花,一直到大半夜。因为都累了,回房洗漱的时候,才惊觉那璎珞圈上挂着的金锁不见了,因为大过节的,夜里便没有惊扰太太。第二日才开始全院里找寻,太太和勖嬷嬷都急坏了,若是回了京还找不到,如何面见老太太呢。” 织金说着,起身去里间取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给姑娘看,里面是一只明灿灿的五蝠云纹赤金璎珞圈,通身镶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宝,悬口处挂着一只赤金垂流苏的金锁,锁缘也镶了七宝,锁面雕着一只腾跃的金兔,唐笑笑属兔,前一世的奶奶也曾给挂了生辰锁,只是比这一只要小上好几倍,元龙朝的唐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璎珞金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难保不被人起贪念,笑笑拿起来细看,见那金锁背面刻了个唐字。金锁与璎珞圈靠金钩子衔接着,看着很是牢固:“怎么,当日这金钩子松了么?” “那晚丢了金锁后,发现两个钩子都松脱了,想来是事先便松了,但即便松了也不至于整个金锁都脱掉了。且这璎珞圈每次摘下来,描红都亲自检查金钩子及宝石是否松动,才敢收起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7.过年吃肉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这唐笑笑虽然天真单纯, 但短短十二载, 居然将万水千山走遍。父亲的经商之路更是远伸向外国, 除了蛮夷之地,都尽量携妻女前往, 笑笑不觉感慨:父亲曾经是爱我们的, 也许,此刻这爱还在。 遥想前世过往,得知父亲有了小三, 自己首先愤慨异常, 替母亲大大不值, 甚至父亲有悔恨之意, 自己还是挡在母亲面前,冲他喊:“你背叛我和妈妈!我们家不要叛徒!”。母亲亦是倔强之人, 自那时起, 再没有见过父亲一面, 即使对方打来电话, 也都是让女儿接。 宁折不弯。 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生, 反过来想想, 这样有意思么? 在今天,在这个幻境一般的元龙朝, 女子自立门户也当属不易吧, 到时父母若真走到那一步, 和离之后, 母女两个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回到兰溪外公家,到时母亲情何以堪? 尽快去京都,挽回一切。 “姑娘,这樟木箱子先抬进卧房可好,试穿也方便些。”织金指挥着两个抬箱子的婆子进来,笑笑说好,并未去看那两个婆子的脸,这几日生怕再看见什么熟悉的面孔,万一在家里看见个邻居阿姨或者同学家长之类的,这怎么好意思。 一时回到卧房里,将织金也打发走了,剩下一个人到底自在,将那樟木箱子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看,哪个女子不爱华服美衣,尤其是对古装格外钟爱的唐笑笑姑娘,此刻已经一扫方才的沉重,欢天喜地的对着镜子一件件往身上招呼起来。 父亲好像了解自己似的,一箱二十几套衣裳,大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月白,丁香,葡灰,水碧布料也不止局限于绫罗,亦有细棉,细麻,白苎等舒适衣料。除去大量提花绣花,另有少许绞缬,蜡缬,印花等花纹图案,绞缬蜡缬即是今天的扎染蜡染,这类工艺虽说历史悠久,但始终未成为过时尚主流,父亲的店开在京都,能够选择这类风格的服饰,可谓剑走偏锋,大胆尝试了。 笑笑发觉每套衣服的下摆都会缀一根金色细绳,穿一张小小的宝蓝丝绢,上面用古铜丝线绣着“海意阁”三个古隶字——也不知是父亲的创意,还是京都的成衣店都已经时兴起这种类似商标的标签了。一时又看到有的标签还缀有一片白色羽毛,不知何意。 “姑娘这就放织金姐姐回家去了?”一个鹅蛋脸的绿裙丫头进来道。 莫莫轩里常年服侍的大丫头有两个,织金描红。织金聪明伶俐,描红稳妥持重。另有一个去年新提拔上来的丫头,泼辣大胆,快人快语,唤作染碧。 染碧将笑笑铺陈在各处的衣裳叠起来:“姑娘可是要将这些衣裳架起来?” “等穿时再架吧,”笑笑从镜子里比着一件玫瑰紫的纱衫,印着淡淡的花瓣儿,领抹处一道细细的金边很是提神,“这两日你们三个轮替着歇歇儿,不必总圈在这儿。” 唐笑笑坚信员工工作制度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休息日的安排。 “我这么一只孤雁儿,歇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呢,织金姐姐还能家去呢。” 笑笑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宅子里并非只有家生子,还有很多像小笛儿那样半路买过来的丫头,这些人休息的时候也是无家可归,笑笑道:“你便宜去哪儿逛逛去,就算懒怠动,回自己屋里睡个大觉也是好的。” 染碧不过同笑笑一般年纪,仍脱不了孩子心性,一拍脑门儿笑道:“猫眼儿前阵子买了新的刺绣本子,里头都是时新花样儿,她这几日探亲也该回来了,我明儿找她描花样子去。姑娘说过的松鼠葡萄纹那新本子里也有呢,等奴婢描来了给姑娘绣个香囊。”一时又想起什么,从自己随身的抽口荷包里取出一根新打的络子,是五色丝线打的攒心梅花:“姑娘要的络子已经打好了,这是打算做什么使呢,不知道这带子够不够长。” 做什么使呢?这是摔之前的事情了吧,姐上哪儿问去:“不过是看那图样好看,想备着用罢了,你看做什么使好呢?”你看着办吧。 “罢了,等奴婢给姑娘做好了香囊,就缀这个络子吧!” “好。”唐笑笑又拿起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以银色珠线绣着疏淡的菖蒲,“这件可好?” “姑娘身量苗条,穿什么都好看。”染碧帮着抻开古月色的妆银裙摆,认真地说。 别管是否真心话,唐笑笑反正都当真的听了:“这件过两年再穿也不迟。”又看到那标签上缀着的白色羽毛,“你可知这羽毛是何意思?” “听织金姐姐说,这衣裳里有几件是特别裁制的,只有一件,算得独一无二呢,想来便是这缀羽毛的吧。” 限量版?父亲还真是会做生意。只不知这些主意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的那个“红颜知己”帮忙想来的,不行,得赶紧跟母亲谈谈回京都的事情了。 木兰沉落,群鸟振翅。 父亲的信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没有准备新的信纸,那张桃花笺的正面是自己春分那日写下的——“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饮着菊英酒,赏着春分图,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感慨菊英寄心,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也就是做服装设计,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但毕竟是自己所爱,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延伸、发扬光大、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囤积,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是,姑娘。”那小丫头停下活计,跑去取剪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过两日,玉兰的花期就彻底过去了。 一时,描红领了那禄子进来了。 禄子是个黑黑巴巴、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进院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恭敬地给姑娘行了礼:“小的见过主子。” “我且问你” “主子问话,小的知无不言!”禄子许是第一次同姑娘说话,有点紧张,声音反倒比平时还大。姑娘和描红都笑了。 笑笑道:“我只问你,我父亲把上回捎回去的三个鸡蛋怎样了?” “吃了!” “怎样吃了?” 禄子没有立即回答,见姑娘和颜笑语,也不那么紧张了,仔细想了想主子的话,方道:“老爷命人将蛋壳磕了很小的口子流出蛋清蛋黄,又把那蛋壳里面都洗干净了,如今那三个胖乎乎的鸡蛋娃就立在老爷的书桌上笑呢。” 笑笑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那菊英酒呢?” “老爷每天晚饭都要亲自打开喝两盅,再亲自盖上。” “太太方才有没有问起这个?”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问老爷的身体和生意。” 母亲这样自信的女人,笑笑真是很佩服。 禄子这回主动道:“姑娘的画儿老爷挂在书房了,每次看见都会说画得好。小的平日里跟着老爷料理成衣生意,才知道那京都的衣裳花样翻新着实快,简直三两天就出新花样儿,小的便斗胆跟老爷提了,姑娘的画艺比那些画样师傅还要好,若能给海意阁的衣裳画样就好了。老爷听了,很是赞许呢。” 笑笑按捺不住问道:“我爹原话怎么说的?” 禄子也不再拘束,清清嗓子,挺直腰杆模仿着老爷的样子道:“商场风云,起伏变幻,若能借风御云,巧劲魄力并用,便能鹏举展翅,翱翔九州!”说着又负起手来,望着天空道:“我要带我的笑笑飞!” 笑笑的目光定定的,感觉鼻子竟有些酸了。 “小的僭越了。”禄子感觉自己方才的口吻似乎有些太入戏了,很是不敬。 笑笑灿然一笑:“你说的很好。” 描红看出姑娘情绪的变化,便插话道:“禄子,你们这一趟要在赵州耽搁几日?” “这一趟就不走了,等过了清明,与全府一起搬去京都。老爷特意吩咐我们几个熟悉路线的小厮跟从着太太,若不是老爷有急事去北方,这一趟定是要亲自护送的。” 描红又道:“还有,我们姑娘画样的事,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描红确是聪慧,问话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样的衫子,什么样的裙子,什么风格的花纹呢? 禄子道:“老爷说,姑娘只要随心画便是。小的近些日子在海意阁倒是知道些最近时新的样子。其实,这女子衣裳大体不过就是上衫下裙,上衫可长可短,年轻女子往往穿齐腰的短衫,那样看起来俏丽活泼,那长及膝盖的衫子,就显得温柔娴静了,外面的罩衫可以是比甲、披风、半臂等等。咱们元龙朝不比前朝了,衣裳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说那领子吧,对襟领、鸡心领、交领、圆领、方领、敞领、还有胡服的翻领,都是有的;再说那袖子,宽袖、窄袖、直袖、喇叭袖、琵琶袖去年夏日炎热非常,还时兴过刚过肘的半长的袖子呢,刚开始那些老学究还说有伤风化,现今穿的人多了,习以为常,也不见人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8.年礼效应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看来小师傅这番是成竹于胸呢。”母亲笑道。 笑笑认真道:“我因看那方伯母送的桐花小凤簪好看, 便有了灵感,画了一幅桐花的,后又觉得金黄色鲜亮,便又画了一幅向日葵的。” 母亲仔细听着:“听着便新鲜,摒弃了牡丹菊花等传统花卉,选取的这两样倒是别致。” 小笛儿很快来了, 将两张熟宣交给太太看。 第一张纸上画了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分为正身、背身、侧身三个角度。 画面是深深浅浅的紫色调,极淡的藕白色纱衫,浓暗相映的一团团紫色桐花,间以重碧的桐叶,呈云肩通袖的方式攀长于前襟、双肩、袖上。裙子则是更深一色的紫, 盛大华美, 叶底银的亮线勾勒出大大的桐花形状, 铁画银钩一般凝练。 母亲看了许久:“这桐花栩栩如生, 仿若真开在肩头似的, 与平常所见的工笔又有不同。” 慈姑也在一旁道:“果然是像真花儿一样, 您看这紫玉瓶儿般的花身, 这叶子的卷边儿!” 对,这是名副其实的写实画法,连阴影都考虑到了:“只是不知道绣娘是否绣的出。” “这倒不难, 咱们家有最好的苏绣和蜀绣绣娘, 只要你画得出, 她们便绣的出。” 笑笑听得心里砰砰的,暗忖这个家太给力了,连绣娘都这么厉害。 母亲又道:“这裙子上的花纹既不算洒花,也不是团花,这是,白描?” 对,白描,如果说白底深线的白描是简约童真之美,那么,这种暗底亮线的白描,便是时空分割一般的梦幻之美了。 “娘,您,觉得怎样?”笑笑第一次怯怯地同母亲说话。 母亲又细细看了一会儿:“上衫的花仿若真花,下裙上的花又像是那真花的影子,又像是梦,又像是忆若穿在身上,一定是裙似画,人如诗。” 笑笑感觉,这是来到元龙朝以来,自己所获得的最大的肯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地望着母亲。 母亲又道:“这衣裙决不能草率卖之,该好好装点一番,方能售卖,像你那桐花小凤簪便能与其成为一套。” 笑笑忍不住道:“娘,您与我想到一处了!衣裳、首饰、鞋子、扇子,甚至荷包手帕皆可成套售卖,人们买到的不止是衣服,而是,一种心情,一种感觉!” 母亲道:“搭配上诗句,做在衣服的签子上,更加应景了。” “对对!这件若要配诗,一定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母亲蹙眉:“这是谁的诗?确是不错,也应景,只是,怎么从未听过?” “我也忘了,反正在什么书上看见过。” 母亲也没有深究:“那便用这个了,极好。” 笑笑的心情由激动渐渐平复之后,才渐渐想起这首诗的出处。 这是胡兰成送给张爱玲的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笑笑看着母亲积极的样子,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老唐家的水再深,只要自己一家三口能够心系一处,那便是一条稳稳的舟,任凭洪水滔天,也能乘风破浪,举步安闲。 母亲继续看下面的一张画纸,只觉得满纸灿烂,眼前一亮。 “太太,禄子把几个庄子和作坊的帐都收上来了,如今在门外等着对账。”眺雁进来道。 “让他进屋等着,我这就出去。”母亲准备将手里的画放在桌上,“这画样先留在这儿,我慢慢看。” 那桌上摆满衣裳,竟没有地方安放:“真是,拿了这么多衣裳出来,也没有很合适的。” “娘,收拾出这么多衣裳做什么?”笑笑不免问道。 “回京穿的,与婆家人多年不见面,总要穿得体面合宜才好。” 看来母亲很重视这次归京。 母亲看看笑笑:“我身边就有个衣裳小行家呢,这样,我去外间对账,笑笑就在这里帮为娘选一身回京的衣裳可好?” “好啊!”笑笑喜欢这样的任务,况且,自己前一世便是十二岁回的北京,那几个伯母婶婶第一次亮相穿的什么衣服,大概都还记得,这次,定能帮母亲独树一帜、优雅登场。 一面兴致勃勃地挑衣裳,一面又暗暗自嘲:怎么自己一重生,所获得的资源全是这些小小不言的东西呢:二伯母爱穿手工旗袍,唐展颜的腰只有一尺八,奶奶打麻将手气最壮,二哥喜欢蹲在胡同里吃小吃怎么人家别的女主们一旦重生,往往就具有洞破天机的能力,淡定自信的姿态,一言兴邦的本事 罢了,小女子过小日子,小家庭有小幸福。 母亲已经去外间了,笑笑看着眼前颜色各异的衣裳,不问也猜得出:这一堆蜜合色、黛蓝色、天青色、宣纸色的都是母亲自己常穿的,那一堆玫瑰紫、海棠红、深鹅黄的都是别人送的。 慈姑在一旁帮着姑娘归置:“这几件艳丽的,大都是舅太太送的,舅太太对咱们太太就跟亲姐妹似的,姑娘瞧这件羽缎的竖领披风,据说是用孔雀羽捻着金线织成的呢。” 笑笑看了看这件簇新的华丽披风:“我娘肯定一次都没上过身儿。” 慈姑被说笑了:“知母莫若女。” 笑笑边选衣裳边问:“咱们这一趟回京,便能见到我大舅母了吧。” 前一世的大舅是个木讷的大学教授,大舅妈则是个爽朗的女强人。 笑笑有种奴大欺主之感,自己年纪虽小,到底也是姑娘身份呢,正准备发作,又听那冰玑道:“小笛儿,你在这府里难道不觉得怕?”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笑笑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这个动手脚的人会是谁呢?与前世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头肯定是哄着小厮们给她们架起来的!”冰玑不置可否。 “没有老爷夫人或勖嬷嬷的命令,谁敢把小厮叫进内院来?”小笛儿自顾自地分析。 笑笑认真听着,感觉小笛儿说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实沉重,没两个大力气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听小笛儿的意思,似乎这梯子是为了拾毽子临时架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个力气?难道有人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不不,绝不可能,丫头们之间都熟得很,混进来个生脸儿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传令把小厮招进来给架梯子的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还未出过房门,但目测屋子内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类,想把毽子踢到房顶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是谁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儿也恰恰问。 “勖嬷嬷也正查这个呢,说是当时混乱得很,大家都在抢毽子,到底是哪个踢上去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还有几个丫头隐约记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玑道,“为哄姑娘开心,大伙都抢功,这会子姑娘跌下来了,又开始推脱了。” 小笛儿道:“这架梯子也有学问呢。” 冰玑笑道:“你这丫头还充起有学问来了,架个木梯子有什么学问?” 小笛儿似是迟疑了一下,方道:“咱们府上的大梯子不分上下头,只要架上去就能用。” 半晌儿,冰玑道:“小笛儿,你说得怪瘆人,看来是真有人要害姑娘呢。” 笑笑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不分上下头的梯子,一旦架反了,朽木的位置到了下方就不会出事了,而且还会被提早发现梯子朽了及时换掉。看来整件事情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将梯子的横杆换成朽木,踢毽子上房顶,架梯子时将朽木的一端架到高处这里面还真是有“大学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19.正月十六 过年自然是一团热闹, 温家也不例外。 西子除了帮母亲理帐, 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作画了,差不多从早画到晚,乐此不疲。 除夕那日,西子收到了笑笑送过来的一副对联, 竟然是半途山人的亲笔,西子珍惜得不得了, 自然是舍不得挂, 打算等年后开了市,就去书画铺将这副对联好好裱起来。 温西岫也过来看了一回, 给予的评价是:“群鸿戏海, 汪洋恣肆, 绝非凡人之笔。” 西子今日也恰在临帖,温西岫看见, 也不免夸一句:“进步神速。” “我只听说,写与画可以互长,所以便一并练着了。”西子浅笑。 温西岫望着妹妹不同于往日的淡然神情, 心绪有些复杂:“等过了年,曹家要开梅花宴,婉儿也去散散心吧。” 西子点点头:“我早就得了信儿, 听说曹家有一片古梅园,那里的梅花每一棵都可入画, 我自然要去好好欣赏一番。” “方才听说, 澹台姑娘送来了一套宫里新时兴的棋牌游戏。”温西岫闻了闻屋子里熏的香, 只觉得味道有些过沉,吩咐丫头在里面加一味桂花。 “总觉得那些游戏全是一个套路,玩几回就没什么意思了。”西子托腮望着自己的哥哥,“听说正月十六大伙儿要聚一聚,我真盼着那一日呢,四哥哥自然也是吧。” 温西岫居然一下子被妹妹给问住了,此刻也只得笑了笑,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温西巅也大步走进来瞧妹妹:“大嫂子回来好几日了,也不见你过去陪陪。” 西子笑道:“有二嫂陪着就成,如今人家又有了身子,方方面面的事儿都要向大嫂子取经呢。” 温西巅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己不过是想着妹妹走出去散散心,谁知道人家的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又见其和颜悦色,便背着手在屋里慢悠悠踱着步子:“婉儿是不是胖了?” “什么?!”西子的反应果然很强烈。 温西岫也在一旁点点头:“也不怎么显,只有熟人才能看出来。” 温西巅道:“大概是前些日子消瘦太多,如今又补了回来,若不多走动走动,恐怕过个年能再胖五斤,等到了初七称重就有惊喜了。” 西子站起身来:“要不,我也去大嫂子那里转一圈儿吧,大冬天总猫在屋子里也不好。” 兄弟俩一阵暗笑,又听妹妹问道:“三哥哥二十六去曹家么?说是赏梅花。” “听说是古园,倒是可赏,”温西巅却微微蹙眉,“若是请的人多,太乱了就不打算去了。” 西子想了想道:“请的都是商家,哪有那么巧,那个人会追到那里去。” 温西巅却抬抬眉毛:“曹家出过一个王府侧妃,说不定为了这次宴会的排场,会请一些人物到场。” 温西岫半晌不语,末了才道:“过了这两三年,那个人也该长大了,总不会一辈子都小孩子脾气。” 西子看了看自己的三哥,却见对方吹了个低低的口哨:“去赴花宴恐怕也由不得我,自从老四把肉铺子开到了唐家,母亲就每日在我耳朵边催促说老四走到我前头,面子上不好看。” 老四走到你前头——这话听起来真别扭,这大过年的。 听到开肉铺子之类的话,温西岫唯恐话题回到自己身上,打着哈哈就出门了,说是去看看明日的祭祖准备得怎么样了 从初一到十五,所有人都在不停的吃喝玩乐,但又总有些人觉得寂寞——想见的人却见不到——笑笑第一次怀念起上一世纪的智能电子产品。 总算到了正月十六,京都最晚的一批铺子也开张了,笑笑亲自去了杂志社,亲手点了第一串鞭炮,在噼里啪啦声中,祈祷着新一年的生意能够红红火火。 开过了年会,工作就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晌午的时候蒙七又来了一趟,针对新的民信局模式提出了不少疑问,笑笑用一下午的时间都帮其解决了。 忙忙碌碌中就盼到了夜幕降临,今日是和家人说好的,要和友人们一起在外头吃宵夜看花灯,说不定要通宵呢。 父母都未说什么,等女儿出去了,起帆才对珊娘道:“打听过了,是温四。” 珊娘不觉微微一笑:“那孩子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舒服,与咱们家笑笑很般配。” 起帆却还是忍不住蹙眉:“等去曹家的梅花宴,我倒要将其看个清楚。” 珊娘扑哧一笑:“有你看个够的时候。” “这话说的,好像板上钉钉了似的。”起帆对妻子的这个回答极为不满。 珊娘与慈姑只是笑,都不做声。 起帆却忘不了打听到的结果:姑娘曾经与温四公子共乘一马 不是这小子还能是谁?共乘一马?胆子倒不小! “总觉得笑笑还是小孩子。”起帆转瞬间又可怜巴巴。 “再过半年就要及笄了。”珊娘温和道。 “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 大家赏月的地方就定在了星纹湖,反正有唐岛主在,总会给大家安排一艘最合适的画舫。 笑笑到得最早,是唐立寰直接将她从杂志社接过去的,此刻兄妹二人正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不一会儿就听到热闹的声音,便见伙计叶蜡过来道:“主子,魏姑娘、澹台姑娘、温家的公子与姑娘都到了,还有一位面生的宁公子。” “嗬,他们倒像是约好了似的!”笑笑用帕子擦擦手,站起身来整了整斗篷,就快步走向画舫边。 还未见到人,就先听到了澹台芙蓉的大嗓门:“唐岛主什么时候这样小气了,原以为要请咱们上他的浮生岛呢!” 唐立寰的嗓门也很大,隔着甲板就传到了下层:“虽说立了春,但这天气到底寒凉,浮生岛又大又冷,小民怕冻坏了准王妃!” 果然见澹台芙蓉第一个走上来,一见面就拉着笑笑左看右看,一会儿夸其头饰好看,一会儿又夸其斗篷好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唐岛主:“那咱们这艘船叫个什么名儿?” 唐立寰拱了拱手,先说了一番蓬荜生辉之类的溢美之词,才道出了画舫的名字:“人月圆。” 话音还未落,已经有人赞叹道:“好名字!” 说这话的人正是宁王,唐立寰与笑笑都欲行礼拜见王爷,却被宁王拦下:“好友相聚,何须多礼!” 唐立寰便笑道:“早就听说王爷得了好弓箭,大家都打算一睹风采呢!” 随即上来的温西巅与温西岫,也很快被唐立寰拉了过去,笑笑很好奇,温西岫这个闻香师能与这帮讨论弓箭的人谈些什么。 两个人只匆匆对视一眼,却又胜似了千言万语似的,笑笑甚至还没来及笑一下,就被澹台芙蓉拉过去看她的新斗篷:“白叫我夸了你半天,人家专门换的新衣裳!你就没发现么?” 瑞彩和西子也陆续上来,瑞彩眼尖,急忙指了指那边的宁王,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居然穿了一样的斗篷,全都是羽织的锦面,墨紫的底子上,弹烟似的飘着一丝一丝的鲜红,仿佛远天天际的烟花。 “你们俩人真是大红大紫了!”瑞彩开了个玩笑。 西子却认认真真道:“想不到紫色配红色还能这样协调好看。” 笑笑也不觉点点头:“倒真有一股子‘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味道了!” 澹台芙蓉转了个圈展示她的斗篷,然后才走近大家神秘道:“这两件斗篷是御赐的。” 大家闻言都觉得稀罕,便又仔仔细细地将那斗篷端详研究一番,又听芙蓉道:“我这件镶的是白狐狸毛,他那件是墨狐的,效果就特别不一样。” 瑞彩看那针脚,不住点头:“不愧是御赐的,做工果然是难得的考究。” 芙蓉却歪头看着瑞彩,直看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才一个手指点在其脑门儿上:“你可真能瞒事儿,我们都被你蒙在鼓里了!我还想着,等哪一天唐岛主大婚把我们都请去,一看新娘子,嗬,竟然是瑞彩!那才更叫人大吃一惊哪!” 瑞彩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是都知道了么。” 芙蓉扶了扶头上的雪柳:“我就觉着你们两个人本事真大,就在我们大家眼皮子底下,居然谁都没发现!对吧对吧?”芙蓉看了看另外两位好友,“你们也是才知道的吧?” 笑笑急忙点点头,也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我也是前些日子听长辈说起来才知道的。” 西子笑了笑,故意道:“我这是听你说了,才刚知道。” 芙蓉又感慨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瑞彩这就嫁进唐家与瑛园作伴儿去了!” 瑞彩并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笑道:“只怕与瑛园做不了多久的伴儿,人家就要去温家与西子作伴儿去了!” 芙蓉转了转眼睛:“只可惜瑞彩的弟弟年纪太小,要不然,西子日后再嫁进魏家,你们三个岂不成了个连环套!” 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可笑的,几个女孩子都嘻嘻哈哈笑个没完。 笑了一阵子,西子才抚着心口道:“你们都各自有了归宿,唯独我是孤家寡人一个。” 大家听其口吻是在玩笑,芙蓉便拉着西子的手道:“只因你生得最美,全京都的人都想多留你几年!” 大家的表情都认真起来,在心里都盼着西子能够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 西子问道:“听说也发帖子给助学了,怎么还不见人过来。” 笑笑也不觉纳闷:“我前两日给助学的信也没见其回复,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瑞彩还是知道些底细的:“年前的时候,我回过一趟老宅,当时助学母亲的身子就不大好,大过年的,也不好去打听那些,如今她既不回信,咱们明日就去她家里瞧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不一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一阵清绝的箫声吸引过去,这箫声揉着月光洒在整面湖上,一荡一漾,洞彻人心。 “这是宫八声的箫吧。”瑞彩侧耳倾听。 西子点点头:“一定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0.恩断义绝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曹采薇不由道:“今日学生出去踏青, 遇到一位习画女子,因学生主张王维的‘意在笔先’,她竟与学生争执起来,说什么‘以实见境’, 且还振振有词的。学生列举了师公半途山人的画作,谁知那女子竟然说, 半途山人也须先写实, 再立意!还说什么若不求实,会落得‘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 袁先生是个慢性子, 听了这话, 弯了弯嘴角, 慢悠悠地笑了:“这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意与形密不可分, 谁又能说得清孰先孰后呢。有时我们作画,心中想着那意,但笔尖随着那山势水流, 半途中改了画意也是有的,故而,我师父自号为‘半途山人’。师父说, 半途急转,豁然开朗, 只求作画的初心不改便是了。” 曹采薇似懂非懂地听着, 心里对唐笑笑的话仍别扭着:“她拿了王维, 王冕,米芾,郭熙,黄庭坚,苏辙,好多人来做例子,辩得学生无言以对学生以为,作画之人皆该是师父这样好心性的人,若心胸不阔朗,怎么下得去笔呢。” 袁先生笑道:“这个女子师从何人?” “最令人气恼的便是这个,她师父不过是无名之辈!她也不过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想来是无钱拜师,便跟着她外公学着画几笔画儿,反倒跑到众人面前来弄巧儿!” “莫要以富贵论高低,那王冕儿时也是在放牛时学的画。” 曹采薇低首:“学生并无此意,只怪那女子太过嚣张。那些南方人是不是都伶牙俐齿的?” “她不是本地人?” “她只说,她外公是浙江兰溪人士。” “哦?兰溪?姓甚名谁?”袁先生问。 “姓学生记不清了。” “兰溪的画家,莫非是姓谷?” “对对,说是兰溪的谷老先生,学生从未听说过此人。” 袁先生纵是慢性子,此刻也拍了桌子:“井底之蛙!孤陋寡闻!” 曹采薇吓了一个机灵,从未见师父这样生气过,这,井底之蛙是说谁呢?说自己?唐笑笑?还是那个谷老先生? 曹采薇小心翼翼道:“她似乎也不知道半途山人呢。”至于唐笑笑似乎也不知道袁先生的话,当面自然不敢说。 袁先生气得直笑:“她怎会不知?你以为谷老先生是谁呢?” 曹采薇大气不敢出,定了定神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低声揣度:“莫不是,谷老先生莫不就是我师公半途山人?!” “是就好了。” 怎么回事?那唐笑笑不就是个小贩的女儿么,怎么还跟半途山人扯上关系了? 袁先生一字一句道:“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次子!谷老先生是半途山人的启蒙师父!” 什么?什么?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儿子? 曹采薇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万只大马蜂在嗡嗡筑巢。 嗡这么说来,唐笑笑是怎么这么乱啊,半途山人是唐笑笑的舅舅?唐笑笑又师从谷老,也就是说,唐笑笑从师徒角度来说,是半途山人的师妹,那便是师父的师叔,是自己的师公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她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 “世人往往桎梏于长幼贫富,项橐六岁难倒孔子,甘罗十二岁拜相,黄庭坚” “师父说的都是神童!” “你怎知你遇见的不是个神童。”袁先生拿起桌上的盖碗,饮了几口茶,气已消了一半,更多的是无奈,“为师自小习画,还有人曾称我为神童呢。直至遇到半途山人,方知天外有天,想尽办法投进他的门下,求教画艺。论起来,我还痴长恩师两岁呢。” “师父” “气盛心浮难成画,你先把那些诗书收了吧,画意对你来讲的确为时过早了些。回去将名家画集统统临摹一遍,再来见我。” “是,师父。” 走出师门,曹采薇觉得自己的瓤儿都被抽光了,只剩了飘乎乎的皮囊。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自己最崇拜的半途山人,居然是她的师兄,还是她的亲舅舅。 一股气顶上脑门,但力量不够没能完全顶上去,中途又断开了似的,令人几欲虚脱。 唐笑笑,太阴了,太能装蒜了! 简直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摆明了是要羞辱自己! 曹采薇就这样一会儿忿恨,一会儿虚脱,一会儿又无限委屈地回了家。 丁璐在家里等着她:“曹姐姐终于回来了?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想是累了吧,小璐找我何事?”曹采薇软塌塌地靠在闺房的炕上。 “自然是好事,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姐姐。” 丁璐就这样任性地把那桃红色信笺转送给了曹采薇。 曹采薇虚软软地打开看了,眉头渐渐展开,气力恢复了些,苍白的脸色也泛了微红。 “多谢妹妹亲自送信,妹妹吃了晚饭再回吧。” “饭就不吃了,方夫人在我家做客,我们这些晚辈少不得陪着。” 丁璐甜甜一笑,“日后咱们姐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曹采薇听明话中之意,脸更红了,起身亲自送丁璐出门。 “那些官员,乡绅,财主,哪个比得上姐姐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呢?”丁璐边走边道。 曹采薇浅笑:“妹妹谬赞。”笑过之后,又不免堵心,那唐笑笑呢,以她母亲这边来看,她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吧。 “更别提唐姑娘那样的小商人出身了。” “那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清楚,反正是和蛮夷打交道的,能是什么生意呢,贩兽皮?海货?”丁璐嗤之以鼻。 “虽是小商贾,但家里并未耽搁了她的才学,实属难得。” “呸,画画儿也算才学?姐姐不是说有的画家就会点几个墨点子么?那谁不会?!还美其名曰为意!照这样我也是书画大家了!点几个墨迹涂鸦谁不会呢!”丁璐说得忘情。 曹采薇皱皱眉,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其实只有一个方伯母。”笑笑诚恳道,想起那支桐花小凤簪,便拿出来细看,越看越觉得做工细致,那莹润的光泽只有老银子才可能拥有,不觉道:“我等过了及笄便可以戴簪子了吧?”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这是兰草,的确别致,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笑笑掀帘看去,见是那丁璐的丫头,叫做早燕的:“唐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1.众叛亲离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 只是, 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 我自当留神。”哦, 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 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 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 母亲说得极是。 “娘, 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 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 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 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 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 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丁璐有些愤慨,但又不得不佩服哥哥鉴貌辨色的能力,这么一想,反倒舒服些了。 丁璐自小就是这样,对于高于自己的地位悬殊者,总也恨不起来。 以哥哥的学问和风度,若真能娶回唐笑笑,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嫂子一高兴,给小姑子添妆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儿,丁璐的嘴角缓缓绽开了甜美的笑意,甚至开始细细憧憬点数自己未来的嫁妆了。 “方伯母,那黄金唐家比灵芝金家怎样?” “若说是分宗之前的金家,那是富可敌国,无人可比。如今的金家,分了人参、灵芝、麝香三大宗,另有龙涎香、燕窝、雪莲、虫草等小宗,但并不成气候”方伯母毕竟也非商圈中人,这些事情也都是听京都那些贵妇们说的,“前些年,金家还是三足鼎立,这两年人参金家大有起势,除了中药材,还涉猎了许多其他生意,家中的子孙也都有出息。” “那我笑笑姐家呢?”丁璐已经把唐家视为自己家了。 “估计那唐家的财力可与人参金家比肩。” 丁璐此刻的目光堪比璀璨宝石:“想不到我笑笑姐家里如此富庶,她竟还那般谦虚有礼,实在难得。” 方夫人听着她的话,也不由点头微笑:“毕竟是谷老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的确与其他商家女儿不同。” 丁璐今日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起伏之后,如今是一路飙升,热情满涨。 从方夫人房里出来后,轻轻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闺房。 早燕焚上了水沉香:“小姐说过今晚要焚香抚琴的。” 丁璐的心情现在不适合抚琴:“罢了,今日不弹了,明日再说。” “是,小姐。” 丁璐打了个哈欠:“对了,明儿你去曹家一趟,跟那曹采薇说,我哥哥要为大比做准备,初一就不去寺里烧香了,没空儿。” “知道了,小姐。” 丁璐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继续幻想自己身价倍增之后的样子,完全忽视了对曹采薇那边该有的歉意 黄金唐家的嫂子的小姑子的嫁妆的十里的八人抬的好几个庄子和大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2.偷看姑爷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美男子啊!”染碧见姑娘细细看着,不免得意, 认为这小本子买得值。 哦,这金仲伦是专做美男子的,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职业——专职美人。 染碧清清嗓子, 如数家珍:“金公子是药材金家的后人, 那药材金家算起来可算是京都首富呢!只是前些年分了宗,金公子的父亲分出来专做人参生意,因此又被称作是人参金家了。” 做药材的原来是京都首富, 看来这卖药的在哪一世都是一如既往的拽。 细想想, 仲伦哥家里似乎的确是做制药生意的, 金氏影业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后由金仲伦全权接手,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 描红道:“若说是人参金家, 我倒是想起咱们唐家的大少奶奶了, 听说她娘家便是那人参金家。论起来,金家和咱们唐家是亲家呢。” 笑笑一时恍惚, 那金宝娣真的嫁给我大哥哥了?记得他们前一世分分合合吵闹不断,自己香消玉殒前,这俩人还在赌气闹分手,感情儿跑到元龙朝来做恩爱夫妻了。 回过神来,听那染碧雀跃地说着什么:“等亲家少爷来瞧咱们少奶奶, 说不定我也能见到这传说里的美男子呢!也不必在人堆儿里挤着去瞧了, 话说那金公子一出门, 京都的街道便围堵不通,阵仗不输晋朝美男子卫玠呢!尤其那些女学里的学生,胆子又大,先是给金公子的坐骑系彩垂花,弄得那金公子不得不乘马车出行,那些女子又在其马车上刻字陈情,有的还刻上自己的闺名呢!” “真真是胡说,”描红止住染碧:“那些上的起女学的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野事儿来!必是你在集上听那些村氓野妇们胡诌的混话,也跑来和姑娘讲。” 染碧嘟了嘟嘴,不做声了。她方才的话,笑笑反倒是信的,前一世的金总裁拥趸者无数,每次出行,绝不输明星大咖。姐还真是挺好奇的,仲伦哥穿古装还不知道什么样呢,等他来串亲戚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去。 笑笑再一次感叹这元龙朝的造物神奇,前一世的旧人旧事,一一在这里重现,就像老电影一般,只是因为投资方的偏执,最终由时装剧改成了古装片 这古人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地过,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可见哪一世都一样。 笑笑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目前的情况,晨跑怕是无法进行了,以前坚持的每周一次的夜泳在这里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一的锻炼,便只有在床帐里偷偷做瑜伽了。 正在暗自制定着运动计划,忽见织金在太太房门口发呆,似是刚从那里出来。 笑笑走过去,织金方回过神来:“姑娘?这会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 “姑娘早起说想吃豆苗,奴婢本想着吩咐厨房做那鸡丝豆苗的,如今竟混忘了。” “描红让他们做了,是用核桃仁儿拌着吃的。” “哦,那做法儿也是好的。” 晚霞的光芒已经铺了半个院子,映红了东厢房的画檐雕廊,镀红了廊前的一株满开的白玉兰,笑笑低身拣了片大花瓣儿在手上:“日子定下了?” 描红怔了怔,轻声道:“太太说回京前办了的好,勖嬷嬷翻黄历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九了。” 下月初九,算起来也就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了:“满昌的意思呢?” 织金的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他自然是说越快越好。” “亟不可待想要把你娶回家呢。” 织金道:“日子近了,奴婢的心里反倒有些乱了。” “嫁娶是人生头等大事,任谁也不可能始终平静从容的。”笑笑不免开了个小差,想起蔡明说过的一个小品了——“我们还年轻,也没怎么结过婚” 两人正说着,便见掬月和眺雁端着饭食过来了:“姑娘可曾用膳了?” “用过了,劳烦姐姐们费心。” 又见那织金的娘掀帘子从太太房里出来了,一脸的喜色,见了姑娘急忙行礼:“老奴见过姑娘。”起了身后喜滋滋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待织金竟如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一般了,足足给了一百五十两添妆银子!前两年,太太房里的纹鱼和浣月,也不过是这个数儿呢!” 织金急忙暗暗止住她娘,觉得在姑娘面前不该如此轻狂得意。 丰年家的得意忘形,也没看见女儿使的眼色,一径道:“托老爷太太的福,咱们唐府的生意日渐兴隆,令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沾光!太太说织金可怜见儿的,有个爹也不过是个摆设,又听说那边儿不管嫁妆,那贱妇总说要把钱儿都留给正经男丁哎,这话一说又长了,织金那个没良心的畜生爹也不归着咱们太太管,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可怜了我们织金,”丰年家的用袖子揩了揩鼻子,拉住女儿的手:“太太说婆家也没什么人,娘家又只有几个女人,还要跟去夫家过日子,太太这一回竟”丰年家的张了张嘴,吊上一口气,那表情不知是惊还是喜,不住地抚着心口念佛:“阿弥陀佛,咱们太太给了织金整整一套水楠木的家具做添妆!这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啊!托太太的福,托姑娘的福,我们这娘儿四个当牛做马报答太太姑娘的恩情!” 笑笑也未料到母亲这样大方,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慰,母亲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些处置权的,起码拿一套水楠木的家具打赏下人不必和夫君商议。 笑笑道:“你们母女在唐家伺候了这些年,这原是你们应得的。织金陪伴我十年,到时我也必会给她添妆的。” 丰年家的只是不住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还在闺阁,就要出银子给大妞子做添妆,可使不得,织金快给姑娘磕头啊!” 丰年家的语无伦次,织金倒有些恼色,低声道:“姑娘只说添妆,也没提银子,您老说什么银子银子的!” 笑笑拉住织金的手:“虽然比不得富家女儿有凤冠霞帔,但总该有根凤簪的,这些头面簪珥姑娘还出得起,总不能一套黄杨木的梳子篦子抿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 织金则认真看着姑娘:“奴婢原想着让姑娘给画幅画儿留着,权当个做女儿时的念想。” 丰年家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在说‘你洒啊你,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你不要,你要一幅画儿干嘛?那一张纸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你是不是洒!’ 笑笑道:“该留念想的留念想,日子还要过的。” 丰年家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姑娘才是个通透人儿呢!” 织金不免摇头叹气:“两个懒虫,真把自己当姑娘一般的了。二妞子,还不快去拿扫帚扫扫院子,我才两日不回来就乱得叫人睁不开眼。三妞子,到时辰去伙房领饭了,再晚些就剩冷饭了。” 三妞子‘哎’了一声,却是不动,眼睛瞅着姐姐手里的油纸包。 织金叹气道:“你且去领饭,这里头的点心都给你留着!” 三妞子这才笑嘻嘻地进屋拿食盒出来:“我才听小豆儿说,今儿有香椿饼子吃呢!”说着便提盒跑出院子了。 那二妞子放下手中镜子,拉了织金坐下:“姐姐今日可累了?”说着替织金轻捶起肩膀来。 “罢了,等娘回来了,你留着伺候她老人家吧。” 二妞子笑道:“姐姐答应不叫我们妞子了,怪难听的。” “我记着便是了,缀银,绣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呢。”织金说着噗嗤笑起来。 缀银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日子长着呢。那些大小姐们若是落了难,只怕还不及咱们呢。”说着又冲姐姐道:“明儿便是春分了,姑娘没赏下戴的花儿么?” “过年时才赏过的,这会子就戴腻了么?恁的不知惜福。连姑娘明日都打算戴鲜花儿呢!” “等去了京都的庄子,便自在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出去赶集!”缀银眼睛转了转,道:“姐姐,你可向姑娘提了咱们要去庄子的事了?” 织金卖了个关子:“提倒是提了,但姑娘房里走了我一个,必要补上去一个的。姑娘便说,你走了便让你二妹妹来我这屋里伺候吧。” 缀银一下子愣了,久久方道:“我贯不会伺候人的,只怕姑娘恼了我。” 织金不觉笑道:“那便学学伺候,咱们这些家生子,不伺候人难道还要去做主子不成?” 缀银撇撇嘴,拿起笤帚扫院子去了:“这么小的院子,有什么可打扫的呢。” “你们这起死妮子就轻狂吧,有个小院子住就该念佛了!” 姐妹两个见是娘回来了,齐齐迎上来,扶娘坐下。 织金的父亲小名‘丰年’,故而母亲便被称作‘丰年家的’。 丰年家的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这一趟累的,一过晌午就变了天,流火似的,热得人皮皱。” 织金倒了茶给娘喝:“怎的,那猫眼儿家确是没找到么?” “不是找不着,是压根儿无此人家!勖嬷嬷这一回格外仔细,派小厮们去了一趟仍不肯信,今日又叫我们几个婆子白白跑了大半天。”丰年家的喝了几口热茶,虽说是次等茶叶,却也能喝出香喷喷的茶叶味儿,喘口气儿,放下杯子道:“猫眼儿那贼丫头,说是住在苏家疃,我们今日走遍了那个村子也没找到她家。贼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过,家门口有一棵被雷劈开的老槐树,前邻家是卖豆腐的!结果可好,全村就没有找见一棵槐树,全村就没有一家卖豆腐的!这贼丫头说个瞎话儿都不带眨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3.了却前缘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宁折不弯。 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生, 反过来想想, 这样有意思么? 在今天, 在这个幻境一般的元龙朝,女子自立门户也当属不易吧, 到时父母若真走到那一步, 和离之后,母女两个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回到兰溪外公家,到时母亲情何以堪? 尽快去京都, 挽回一切。 “姑娘, 这樟木箱子先抬进卧房可好, 试穿也方便些。”织金指挥着两个抬箱子的婆子进来,笑笑说好, 并未去看那两个婆子的脸,这几日生怕再看见什么熟悉的面孔, 万一在家里看见个邻居阿姨或者同学家长之类的,这怎么好意思。 一时回到卧房里, 将织金也打发走了,剩下一个人到底自在,将那樟木箱子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看, 哪个女子不爱华服美衣,尤其是对古装格外钟爱的唐笑笑姑娘, 此刻已经一扫方才的沉重, 欢天喜地的对着镜子一件件往身上招呼起来。 父亲好像了解自己似的, 一箱二十几套衣裳,大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月白,丁香,葡灰,水碧布料也不止局限于绫罗,亦有细棉,细麻,白苎等舒适衣料。除去大量提花绣花,另有少许绞缬,蜡缬,印花等花纹图案,绞缬蜡缬即是今天的扎染蜡染,这类工艺虽说历史悠久,但始终未成为过时尚主流,父亲的店开在京都,能够选择这类风格的服饰,可谓剑走偏锋,大胆尝试了。 笑笑发觉每套衣服的下摆都会缀一根金色细绳,穿一张小小的宝蓝丝绢,上面用古铜丝线绣着“海意阁”三个古隶字——也不知是父亲的创意,还是京都的成衣店都已经时兴起这种类似商标的标签了。一时又看到有的标签还缀有一片白色羽毛,不知何意。 “姑娘这就放织金姐姐回家去了?”一个鹅蛋脸的绿裙丫头进来道。 莫莫轩里常年服侍的大丫头有两个,织金描红。织金聪明伶俐,描红稳妥持重。另有一个去年新提拔上来的丫头,泼辣大胆,快人快语,唤作染碧。 染碧将笑笑铺陈在各处的衣裳叠起来:“姑娘可是要将这些衣裳架起来?” “等穿时再架吧,”笑笑从镜子里比着一件玫瑰紫的纱衫,印着淡淡的花瓣儿,领抹处一道细细的金边很是提神,“这两日你们三个轮替着歇歇儿,不必总圈在这儿。” 唐笑笑坚信员工工作制度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休息日的安排。 “我这么一只孤雁儿,歇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呢,织金姐姐还能家去呢。” 笑笑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宅子里并非只有家生子,还有很多像小笛儿那样半路买过来的丫头,这些人休息的时候也是无家可归,笑笑道:“你便宜去哪儿逛逛去,就算懒怠动,回自己屋里睡个大觉也是好的。” 染碧不过同笑笑一般年纪,仍脱不了孩子心性,一拍脑门儿笑道:“猫眼儿前阵子买了新的刺绣本子,里头都是时新花样儿,她这几日探亲也该回来了,我明儿找她描花样子去。姑娘说过的松鼠葡萄纹那新本子里也有呢,等奴婢描来了给姑娘绣个香囊。”一时又想起什么,从自己随身的抽口荷包里取出一根新打的络子,是五色丝线打的攒心梅花:“姑娘要的络子已经打好了,这是打算做什么使呢,不知道这带子够不够长。” 做什么使呢?这是摔之前的事情了吧,姐上哪儿问去:“不过是看那图样好看,想备着用罢了,你看做什么使好呢?”你看着办吧。 “罢了,等奴婢给姑娘做好了香囊,就缀这个络子吧!” “好。”唐笑笑又拿起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以银色珠线绣着疏淡的菖蒲,“这件可好?” “姑娘身量苗条,穿什么都好看。”染碧帮着抻开古月色的妆银裙摆,认真地说。 别管是否真心话,唐笑笑反正都当真的听了:“这件过两年再穿也不迟。”又看到那标签上缀着的白色羽毛,“你可知这羽毛是何意思?” “听织金姐姐说,这衣裳里有几件是特别裁制的,只有一件,算得独一无二呢,想来便是这缀羽毛的吧。” 限量版?父亲还真是会做生意。只不知这些主意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的那个“红颜知己”帮忙想来的,不行,得赶紧跟母亲谈谈回京都的事情了。 笑笑坐在书房里出一回神,看了看书架子一角的斗彩童子蹴鞠纹大画缸,里面盛着大大小小几十卷画轴,不觉走过去拿出几卷来看,大多是工笔花鸟图,笔力倒还有限,只那落款每每令人称奇:“瑛园写于庆玺年乙酉兰溪莫莫轩”,“庚戌大理莫莫轩”,“辛亥锦官城莫莫轩”江苏、云南、四川,这一大家子几乎每年都在搬家,这些画卷差不多可以充作旅行日志了。其中一幅少数民族风情的画作吸引了笑笑,茂密的树林里,一个黎族少女望着一只回首的小鹿,提名为“鹿回头”,写于“琼州莫莫轩”,居然连海南都到过了。 笑笑不觉来了兴致,索性将画轴一一打开来看,有花鸟,有山水,亦有画着静物的,白瓷瓶里是长长的凤尾,背景是红珊瑚盆景,题字写着“父于暹罗运回孔雀尾、大红珊瑚、蔷薇水等珍罕礼物”,另有题着“父于真腊国捎回沉香,大风子油”云云。 这唐笑笑虽然天真单纯,但短短十二载,居然将万水千山走遍。父亲的经商之路更是远伸向外国,除了蛮夷之地,都尽量携妻女前往,笑笑不觉感慨:父亲曾经是爱我们的,也许,此刻这爱还在。 遥想前世过往,得知父亲有了小三,自己首先愤慨异常,替母亲大大不值,甚至父亲有悔恨之意,自己还是挡在母亲面前,冲他喊:“你背叛我和妈妈!我们家不要叛徒!”。母亲亦是倔强之人,自那时起,再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即使对方打来电话,也都是让女儿接。 宁折不弯。 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生,反过来想想,这样有意思么? 在今天,在这个幻境一般的元龙朝,女子自立门户也当属不易吧,到时父母若真走到那一步,和离之后,母女两个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回到兰溪外公家,到时母亲情何以堪? 尽快去京都,挽回一切。 “姑娘,这樟木箱子先抬进卧房可好,试穿也方便些。”织金指挥着两个抬箱子的婆子进来,笑笑说好,并未去看那两个婆子的脸,这几日生怕再看见什么熟悉的面孔,万一在家里看见个邻居阿姨或者同学家长之类的,这怎么好意思。 一时回到卧房里,将织金也打发走了,剩下一个人到底自在,将那樟木箱子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看,哪个女子不爱华服美衣,尤其是对古装格外钟爱的唐笑笑姑娘,此刻已经一扫方才的沉重,欢天喜地的对着镜子一件件往身上招呼起来。 父亲好像了解自己似的,一箱二十几套衣裳,大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月白,丁香,葡灰,水碧布料也不止局限于绫罗,亦有细棉,细麻,白苎等舒适衣料。除去大量提花绣花,另有少许绞缬,蜡缬,印花等花纹图案,绞缬蜡缬即是今天的扎染蜡染,这类工艺虽说历史悠久,但始终未成为过时尚主流,父亲的店开在京都,能够选择这类风格的服饰,可谓剑走偏锋,大胆尝试了。 笑笑发觉每套衣服的下摆都会缀一根金色细绳,穿一张小小的宝蓝丝绢,上面用古铜丝线绣着“海意阁”三个古隶字——也不知是父亲的创意,还是京都的成衣店都已经时兴起这种类似商标的标签了。一时又看到有的标签还缀有一片白色羽毛,不知何意。 “姑娘这就放织金姐姐回家去了?”一个鹅蛋脸的绿裙丫头进来道。 莫莫轩里常年服侍的大丫头有两个,织金描红。织金聪明伶俐,描红稳妥持重。另有一个去年新提拔上来的丫头,泼辣大胆,快人快语,唤作染碧。 染碧将笑笑铺陈在各处的衣裳叠起来:“姑娘可是要将这些衣裳架起来?” “等穿时再架吧,”笑笑从镜子里比着一件玫瑰紫的纱衫,印着淡淡的花瓣儿,领抹处一道细细的金边很是提神,“这两日你们三个轮替着歇歇儿,不必总圈在这儿。” 唐笑笑坚信员工工作制度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休息日的安排。 “我这么一只孤雁儿,歇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呢,织金姐姐还能家去呢。” 笑笑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宅子里并非只有家生子,还有很多像小笛儿那样半路买过来的丫头,这些人休息的时候也是无家可归,笑笑道:“你便宜去哪儿逛逛去,就算懒怠动,回自己屋里睡个大觉也是好的。” 染碧不过同笑笑一般年纪,仍脱不了孩子心性,一拍脑门儿笑道:“猫眼儿前阵子买了新的刺绣本子,里头都是时新花样儿,她这几日探亲也该回来了,我明儿找她描花样子去。姑娘说过的松鼠葡萄纹那新本子里也有呢,等奴婢描来了给姑娘绣个香囊。”一时又想起什么,从自己随身的抽口荷包里取出一根新打的络子,是五色丝线打的攒心梅花:“姑娘要的络子已经打好了,这是打算做什么使呢,不知道这带子够不够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4.以恶制恶 幼清恨毒了池初荷。 积攒了满腔复杂的心绪,如今通通化作了对池初荷的浓浓恨意。 幼清站起身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 望着得意离去的池初荷, 将这件令自己活动不便的斗篷解下来给了丫头,又低声吩咐道:“今日什么都不做,就一直跟着她。” 幼清的存在感本来就低, 再加上也没什么朋友, 在这样的花宴上是容易被忽视的那类人群。 幼清先与丫头去了更衣室,打算先将身上这件过于显眼的红裙换下来。 曹家的更衣室是一座专门供客人修容更衣的二层楼阁, 一楼是开放式的, 仅用隔断分隔,每一间都立着梳妆镜, 大概是让太太姑娘的补妆的。 二楼相对隐秘一些,中间一道纱帘将男女更衣室分开, 男子的只有一间,从外面看很是奢华,剩下的都是女子间, 除了一个与男子间一般大的奢华间, 剩下的则是一排小间。 因为更衣这件事比较隐秘,且这些公子姑娘们身边也都跟着长随丫鬟, 所以楼上并没有安排专门的侍者。 此刻还未到晌午,并没有人来此处更衣换妆, 幼清在小间里换下了红裙, 穿上了一身不显山不露水的松绿色绫子袄裙, 换好之后并不急着走,而是将每一间都细细看了一遍,甚至趁着没人,将那男子间也好好看了看。 从更衣楼出来,继续追踪池初荷。 池初荷或许也到了恨嫁的年纪,如今的每次出场都用力过猛,且失去了早期的那种温柔典雅,或许也是羡慕澹台芙蓉的好运气,便努力将路线向活泼泼辣的那一路靠拢,以求唤起注意。 姑娘们凑在一起,池初荷那悦耳的笑声最为响亮,也不知与那群女孩子开了什么玩笑,还伸出粉拳来轻轻打了其中一个金裙女孩子几下。 幼清就躲在一棵松树的后面偷偷看,那身松叶绿的衣裙起到了很好的伪装作用。 等那群姑娘四散了,幼清又改了跟踪目标,让丫头继续跟着池初荷,自己则慢慢尾随着那个举止嚣张的金裙女子。 幼清自知气焰上无法与池初荷抗衡,那便请一个与其实力相当的人去对付她吧! 幼清加快了步子,轻轻走过那位金裙女子,走过去之后,还回过头来看看对方,尤其盯着对方的胸前瞧了又瞧。 金裙女子自然不是善茬儿,打量着幼清的目光有些轻蔑:“看什么看!” 幼清做出个胆小如鼠的样子来,仿佛脑筋还有些不大清楚似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金裙女子反倒来了兴趣,大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幼清用细细的声音道:“方才听池姑娘说,有个穿金色裙子的姑娘,前头和后头是一个样,上身儿就像个案板” 金裙女子的胸前确很平,此刻自然恼羞成怒:“姓池的?是池初荷?!” 幼清仿佛很害怕似的说:“姑娘可千万别去跟池姑娘说啊!” 金裙女子强忍怒气道:“她还说了什么?” 幼清先是吓得连连后退,然后故作镇定地左右一觑,踮起脚尖凑近了金裙女子道:“她说,一会儿要在酒宴上把姑娘的前襟弄湿,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姑娘的胸前来,”幼清接下来发出耗子似的细声儿,“让姑娘好好出出丑。” 女子攥紧了拳头:“哼,还不知道是谁出丑呢!” 曹家的梅花宴办的很是热闹,笑笑几人也是沾了准王妃的光,占据了一处位置很好的水阁。 水阁面前是一片小湖,湖对岸是戏台子,今日有许多精彩的戏可看,尤其这曹家还赶了时髦,专门请了金氏戏院的黄手帕,引得一片叫好。 索性就在这水阁里摆了午宴,反正大家也不好与那些不熟悉的宾客们凑热闹。 只是,这一桌上只有四个女孩子,难免有些冷清,澹台芙蓉不觉叹了口气:“助学虽然不爱说笑,但如今少了她,倒像是少了一大群人。” 连一向乐观的瑞彩也不禁感慨:“仿佛永远也回不到玫瑰宴那时候的热闹了。” 那时候,还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少女,如今,已经出脱成了一群待嫁的姑娘。 西子也不觉回忆起玫瑰宴来:“当年真真是繁花似锦,”说着又看了看笑笑,低声道:“咱们慕雅集古社,那时候人还是全的。” 可不是么,看看如今,夏凉学姐已经嫁了人,贺阿蛮也定了亲,还有那秋紫苏不提也罢。 笑笑想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看瑞彩,对方倒并未留意西子的话,而是向不远处招招手:“探梅!” 来人正是缪探梅,此刻身姿款款地走上水阁来,昔日的致命缺点小龅牙,此刻在自信的气质烘托下,也莫名平添了几分可爱。 芙蓉笑道:“你来得恰到好处,我们正嫌冷清呢!” 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关系也都不错,探梅也并不客套,笑眯眯地落了座:“我方才本是和舞蹈社的几个同伴一桌的,谁知又来了几个极其刁蛮的姑娘,几下子言语不合就争吵起来,其中一个姑娘居然将竹荪老鸭汤泼在了一位姑娘的前襟,整个湿了个水透!” “老鸭汤,那何止是水透,简直就是油透!”几人像听书提示的听着,芙蓉八卦道:“被泼的是谁家的姑娘?也太倒霉了。” 探梅:“是水鲜池家的姑娘,名字叫池初荷的。” “哦”大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个抑扬顿挫的哦,仿佛带着无限恶趣味似的。 曹家的午宴自然丰盛无比,只是在大正月里,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这一顿饭的功夫就全花在八卦上头了。 “你们听说助学家的事儿了么?”探梅的话题终于还是落在了霓节身上,“也不知咱们助学如今在哪里安身”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霓节住在杂志社的事情,外界并不知晓。 笑笑在杂志社的后院给霓节单围了个小独院,想着日后舒颜万一离了唐家,这里也算个栖身之所。 瑞彩此刻也只能明知故问:“助学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探梅道:“听外头传,好像是祝家老家来人了,将助学接回了安徽老家。” 几人听了都纷纷点头,假意应和:“有家族照应着,到底好些。” 等饭毕撤了席,芙蓉突然起了玩牌的兴致,探梅也是个爱玩儿的,瑞彩又常常陪着她们老太太玩两把,于是三人便兴兴头头起了牌局,硬拉着西子也加入了牌阵。 笑笑一向不好打牌,如今就坐在水阁边凭栏远眺,戏台那边又开始演奏乐器,配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春水,很是惬意。 笑笑的目光从湖边渡向湖岸,恰恰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慌慌张张向这边走来,看那走路的姿态像是幼清。 幼清也东张西望着,偏偏就看到了水阁二层上的笑笑,急忙同笑笑招了招手,笑笑便也只好冲其招招手。 过了一会儿,幼清就“应邀”来到了水阁。 芙蓉几个人正忙着玩牌,根本无暇招呼新来的人,笑笑便招手让幼清在栏杆旁坐:“我看你匆匆忙忙的,脸色也不好看,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幼清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方才也不知是谁恶作剧,将我推了个大跟头,疼倒是不太疼,只是吓了一大跳。” 笑笑皱了皱眉:“这人也太恶劣了。” “是,太恶劣了。”幼清喃喃道。 笑笑也不愿气氛围绕着某个恶劣无聊的人,便评论起那戏台传来的奏乐声:“听起来像是从淇园起来的乐师,想当年在玫瑰宴,我第一次听到淇园的音乐,似乎就是和幼清在一起,也是在水阁栏杆边,记得那个水阁叫做扶荭水阁。” 幼清坐定之后,适才惊慌的神情渐渐平复,听着那宜人的音乐声,思绪也被笑笑拉回了一年多之前:“想起那一日,我还同瑛园讲起了红衣卧雪的故事,那是关于我的姐姐” 笑笑:不是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儿啊,真的不想再听一遍关于她姐姐的悲惨故事了。 气氛正在尴尬着,突然听着水阁下面热闹起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连笑笑都被激起了好奇心。 芙蓉几个人也不觉停下了手中的牌,瑞彩一个眼神儿递给了丫头素芫,这丫头转身就到楼下打探消息去了。 笑笑看了看身边的幼清,从其脸上见不到一点好奇之色,愈加觉得这是个怪人。 不一会儿,素芫就回来了,先叹了口气才道:“也不知那个池家的姑娘倒了哪辈子的霉”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芙蓉打断了:“池家,莫非又是那个池初荷?这个人是被谁念了败兴咒么?” 素芫一点头:“正是这一位池姑娘!据说在午宴上被弄湿了衣裳,就赶去更衣楼擦体换衣,谁知道居然被一位男客误闯了进去” 这一下子,水阁里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大家全都把眼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过了半晌,瑞彩才问道:“男客?这今日来的也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作死的登徒子!” 不管这位男客是登徒子还是别的什么人,那池初荷都被人家看光了,唯一的出路也只有嫁给这个人了更可怕的是,万一此人已有妻室,池姑娘也只有做妾的份儿了! 素芫道:“这件事儿也是邪门,居然是那位池姑娘看错了门牌,走进的是男宾更衣室!人家那位男客,反倒一肚子委屈,明明是正经走进去换衣裳的,谁知进去就看到了那么一幕” 这一下子大家就更吃惊了,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地分析原因,有人说是出了鬼了,有人说这也算是缘分,有人开始担心主办者曹家的责任,更多人是在关注这个男子的身份 现场唯一的沉默者,就是坐在暗影里的幼清,大家此刻都在热烈讨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存在感颇低的幼清。 幼清捻了捻自己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那紫铜门牌的冰凉触感,是的,自己在池初荷进门之前,偷偷互换了男女更衣室的门牌 哼,怪只怪她贪慕虚荣,她若是选择小间的女更衣室,就不会有此时这段惹人遐思的八卦!以及赔上她终身的丑闻!谁让她进了豪华更衣间的!她活该! 等她进去之后,幼清就神不知鬼不觉将两只门牌换了回来,那门牌是嵌入的,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觉能够轻易拔出,再严丝合缝的嵌入,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至于池初荷等到的男子会是谁,那就看她的运气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等她换好衣裳,也不会有任何男子闯进来;如果运气不好,那就只能怪她缺德不行善,该遭现世报! 幼清办完这件事就匆匆离开了,至于那位闯进的男子是谁,幼清也很想知道:“对哦,那个男人是谁呀?真是太可怕了,池姑娘太可怜了。” 素芫在众目睽睽之下,咽了口唾沫:“还好,那位公子尚未婚娶!” 大家仿佛一起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是谁呀?!” 瑞彩:不会是我们家那个傻吃货吧 笑笑:不会是 “是莫家的大公子。”素芫终于揭晓了答案,都快把人紧张死了。 “莫大公子?”芙蓉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那不是个五十多岁的败家子儿吗?” 素芫轻声纠正澹台姑娘:“莫大公子刚过不惑之年。” ——没错儿,各位看官,这位莫大公子正是本文女主参加玫瑰宴相亲射覆活动时见到的那一位迷之猥琐的高龄剩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5.远离京都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中午才吃过酒酿圆子,糯米吃多了难免胃里发沉, 不易消化, 便道:“这会子不想吃了, 包起来给你娘和妹妹们吃。” 织金道:“她们得姑娘的恩赏还少么, 酒菜点心衣裳, 过年过节除了府里赏下的,姑娘还另给添两匹新布,绢花缎花绒花,哪一样也不少, 过年时三妞子戴了满头的花儿,美得什么似的。” 以前的唐笑笑真是大手笔, 这点性子像足父亲。无论走到哪一世, 这种挥金如土的男子总也走俏。瞧瞧他这慷慨的女儿,都如此得下人的心呢。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唐笑笑深知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送出去, 派送的规格就决不能降了,不然必定令人心生龃龉, 还好只是些点心衣裳, 细水长流地打点着便是了。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 道:“姑娘自这次醒来, 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 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怎能不长大,不细心。” 织金闻言,咬咬嘴唇,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那日,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不等姑娘发问,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前些日子,是指”笑笑让织金坐在个绣墩上,给她倒上茶。 织金哪敢劳烦姑娘动手,急忙自己倒了茶,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丢金锁那日恰是正月十五,大过节的,全宅上下热热闹闹。虽说老爷不在府上,但正月初五临走便嘱咐了,到时全院上下都漂漂亮亮地挂上花灯,说赵州是个小地方,上元灯会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看的,还不及在自己院子里赏灯。另外,每个仆役都加赏一个月月钱,且都有一碗元宵吃,故而那一日的热闹不输过年,老爷还专门从京都派人捎回来几对新样式的琉璃灯,羊角灯,还有给姑娘的一对戳纱绣走马灯” 老爸,也算你有心了。 织金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细了,便直奔主题:“姑娘那日打扮了一番,还专门戴上了那只七宝璎珞圈,陪太太在院子里赏灯,后又回房与太太吃酒菜,那一日太太和姑娘都高兴,和丫头们闹着击鼓传花,一直到大半夜。因为都累了,回房洗漱的时候,才惊觉那璎珞圈上挂着的金锁不见了,因为大过节的,夜里便没有惊扰太太。第二日才开始全院里找寻,太太和勖嬷嬷都急坏了,若是回了京还找不到,如何面见老太太呢。” 织金说着,起身去里间取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给姑娘看,里面是一只明灿灿的五蝠云纹赤金璎珞圈,通身镶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宝,悬口处挂着一只赤金垂流苏的金锁,锁缘也镶了七宝,锁面雕着一只腾跃的金兔,唐笑笑属兔,前一世的奶奶也曾给挂了生辰锁,只是比这一只要小上好几倍,元龙朝的唐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璎珞金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难保不被人起贪念,笑笑拿起来细看,见那金锁背面刻了个唐字。金锁与璎珞圈靠金钩子衔接着,看着很是牢固:“怎么,当日这金钩子松了么?” “那晚丢了金锁后,发现两个钩子都松脱了,想来是事先便松了,但即便松了也不至于整个金锁都脱掉了。且这璎珞圈每次摘下来,描红都亲自检查金钩子及宝石是否松动,才敢收起来的。” “后来这金锁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笑笑亲自扶织金起身,“我记得你父亲便在这赵州打理着一处庄子吧?” 织金起身,仍低着头:“是,父亲替老爷打理着两个染坊。罢了,姑娘既然提起来,这家丑奴婢便腆着脸说上一说。我那不成材的爹,被老爷重用之后,因那庄子皆有抽成,是过明路的,手里便很攒了几个钱。偏偏人有了钱便失了心,买了个小老婆,与她住在那庄子上,据说庄子上的人对她都以管家娘子相待。尤其那妇人有了儿子后,我那爹更是抛开我们娘四个,以那边为家了。” 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娶了小老婆,更可气的是以妾为妻,不知道父亲怎么看:“老爷可知此事?” “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住老爷。我爹娶那妇人时,老爷还给送了个贺礼,他们的儿子百天时,老爷还给了个红包的。” 哦,这便是父亲的态度。 笑笑含着一个金橘,虽然用蜜腌过,但仍觉得酸:“对了,满昌打理的庄子在京都何处?” “在京都东郊,是离京都唐家最近的一处大庄子,说是以织造绢、绵为主,间以缬染。” 笑笑一笑:“那咱们离得并不远,你若想我们了便回唐家看看,再说每月给太太交账也总要回来的。日后,我若在唐家待的厌烦了,就去庄子找你玩儿去。” 织金吸吸鼻子,拿起帕子擦擦眼睛:“姑娘成全之心,奴婢竟无以为报。” “别哭鼻子了,你成了亲,娘和妹妹都跟着,且嫁的还是自己心上的人,这样的喜事哪里找去。” 你伺候了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这屋子里丫头要嫁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父亲对下人们娶妾都要送个贺礼,我这贴身丫头明媒正娶,焉能矮人一头。 这话不可过早说出去,无端给人以期盼,有时候并非好事。 “如此一来,姑娘身边便只剩下描红和染碧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本就缺着一个,这下子更少了。”织金忍不住道,虽说此刻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但却也是出自本心。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笑笑索性问。 织金想了想:“这院子里的丫头里,细心些的也就是鹅梨了,其余皆都贪玩得紧。只是,鹅梨未免年纪过小,今年不过八岁,过两年提拔也不迟。” “其他院里的呢,煮饭的洗衣的做杂活的,只要人合适便好。” 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去,织金反而没了顾虑,各种关系纷扰统统丢在脑后,反正自己是要离开这院子的人了,哪里还管什么勖嬷嬷马嬷嬷的,她们那些亲的疏的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管帮我家姑娘挑个可心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了。 织金先道:“我那两个亲妹子,大的倒也十一岁了,只可惜我娘未曾管教好,有些嘴馋手懒的毛病,实在要不得。”先把自己的亲戚撇清了,才好说话:“依着奴婢看,那做点心的桂圆儿,还有熬药的小笛儿,都是不错的人选。两个人都是十一二岁,年纪上也合适,且都是老实可靠的。细论起来,那小笛儿比桂圆儿还要细心一些,行事上也有分寸,很识得些眉眼高低。” 织金还是有眼光的,也正合姐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6.世外桃源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 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 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 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 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 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 每到重阳, 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 泡制两坛菊英酒, 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 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 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 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 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 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个人摘菊花,一个人泡酒,再一个人饮下,会是何种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没回家过春分,那咱们便将娘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给他尝尝可好?爹一个人在外头也很难喝到家里的酒吧。” 见母亲不语,身旁的慈姑轻笑道:“太太,姑娘长大了,这是在替娘着想呢。依奴婢看,这主意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老爷能喝到家里的酒,这还不够么。”看太太仍旧不语,便继续道:“禄子他们也回来几日了,庄子上的事也打点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让他们回京,捎带上那些菊英酒,还有老爷爱吃的赵州驴肉。” “慈姑说的是,趁驴肉还新鲜,明儿让爹也尝尝,原本就是为他买来的呢。”笑笑凑到母亲身边,一脸孩子气。这一点做起来,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毕竟眼前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无需装傻卖呆地演戏。 母亲抚了抚笑笑的头顶,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她父亲呢。罢了,你去选三个合适的酒罐子,将我这三年泡的菊英酒装上,记着在罐子上标明年份。” 慈姑满眼喜色:“太太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笑笑则凑到那花架子旁边去嗅那盆墨兰,香气虽然沁入肺腑,却是一股疏离的冷香。 *————*————* 描红站在廊下,借着日光看那一本厚厚的库房储物单子。 “还有几页单子没录进去呢,”染碧拿着几张单子走过来,“我这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姐姐看看这些可是咱们姑娘的东西么?” 描红别过脸来,看了看染碧手上的单子:“黑釉瓷罐收秋海棠提糖一罐,桂花提糖一罐,柑橘柚子提糖一罐青花瓷瓶收盐渍绿萼梅三瓶,盐渍腊梅三瓶,锡瓶收柏叶末子四瓶琉璃瓶收野蔷薇花露一瓶,牡丹花露二瓶,甘菊花露三瓶,玉簪花露三瓶这可不就是姑娘这两年做的提糖,蒸的花露么。” 染碧轻声笑道:“这些东西全拉到京都去,还不得给咱们专设几间库房呀!”一时又看了看西厢卧房的窗户,“何时睡的?这会子也该醒了。” 描红只用余光看了看那书房的窗子,道:“今儿晌午就没有睡,让我给铺了纸研了墨,就把人都打发出来了。” “姑娘这是又兴起什么新鲜想法了?”染碧已经习惯了姑娘的性子,因为某件事情突然兴起,埋头钻研个几天几夜,这也是常有的事。撒起欢儿来像小鹿乱蹦,沉静下来又像一匹老马?一只睡猫?还是幸而染碧不知道树懒,看来大元龙朝还没有引进树懒这个物种。 “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咱们做好分内的便得了。”描红轻描淡写道。 染碧点点头,将手里的单子给了描红,低头看到廊前掉落的杏花:“姑娘屋子里的花儿该换了,我去剪些新鲜的。” 描红笑道:“你说起这花儿,我倒想起来了,前儿姑娘还问起染碧描了那新鲜的花样子没有,也不知你又许下姑娘什么了。” 染碧听了,不觉‘哎’了一声:“可不是呢,那猫眼儿回了趟家,就把人给跑丢了,拖了好几日不回来,听说勖嬷嬷让人去她家找,竟连家都找不见了。论起来,她还有一个月的月钱没领呢。” 描红心里也觉得奇怪,嘴上说道:“说不准是把她家住处弄错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应了我的描花样的新本子也泡汤了,我还许下姑娘给她绣个松鼠葡萄的香囊呢。” 描红听了,不觉笑起来:“那花纹可不是小姑娘家用的,鼠为子,葡萄也多子”说着说着,便想到应该是姑娘给太太做的。 染碧呵呵笑道:“那有什么,姑娘可以留到出阁了再用!” 和丁瑾在一起的那两年,她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平淡幸福到老。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春游,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很会拍照,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笑笑已经在考虑,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加上,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便是分手的消息,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7.挂历出炉 请大家静候24小时,耐心等待哦。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 很快明白其意, 微笑道:“经得风雨, 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 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 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 我自当留神。”哦, 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 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 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 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 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 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 为娘便讲给你, 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方夫人的原籍便是这赵州,这趟回来,是为着过些日子的清明扫墓。 长官夫人亲临,地方官必然诚惶诚恐,丁同知便将方夫人安置在自己府上了。 丁璐依然是自来熟的性子,指着笑笑跟诸位姐妹道:“这是唐笑笑,我的闺中好友!” 唐笑笑也只得点头微笑,正迟疑着是否该邀请这些人坐下来喝杯茶,但又实在怕她们聒噪扰乱了这里的清静,且方夫人与母亲该有很多话要说 方夫人微笑道:“这些个小姑娘正是春花般盛放的热闹年纪,我们在这里喝我们的茶,她们不必在这儿拘着,正该游山玩水赏花拂柳去,笑笑,你也跟着她们一处去吧!你们热闹你们的,我们清静我们的。” 笑笑巴不得一声,那丁璐也热情地招呼她一起放风筝去:“咱们就在转弯处的那块草坡上,地方大,人也少,丫头们不必跟去了,人一多就乱糟糟的。” 于是,笑笑便拿着她的大金鱼风筝,跟着丁璐等人去那草坡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8.凤冠霞帔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你送了她, 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这是兰草, 的确别致,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 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笑笑掀帘看去, 见是那丁璐的丫头,叫做早燕的:“唐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 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 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 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 咱们就此别过, 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 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唐家大了,什么人没有。”笑笑微侧着头,眼睛轻轻扫了眼冰玑。 冰玑不敢再分辨,急忙披了衣裳出去烧水了。 窗外春寒料峭,月光透过大杏树的花梢,在院中洒下一层寒纱。冰玑此时已顾不得腹诽,只是纳闷:姑娘这一摔,像变了一个人,不不,像是长大了几岁?以前那个和丫头们混吃混玩、没心没肺的姑娘哪儿去了?姑娘不是整日就知道埋头画她的画儿,看她的书,研究她那些个无用的小玩意儿么? 小笛儿出屋点亮了廊上的纱灯,给冰玑留了些光亮。回到房里,见姑娘正自出神,便去那花梨香几上取了银箸子拨灰,香炉是一只彩瓷小鸭,袅袅幽香自鸭口飘出,小笛儿轻声道:“姑娘,再添些香么?” “不必了。”唐笑笑心不在焉道。 小笛儿轻声道:“姑娘身上可还有不适?” “腿有些酸软,怕是躺得太久了。”腿麻了。 “奴婢给姑娘按一按吧,松松筋骨。” 笑笑还真不习惯这样的服务,但对方的力道刚刚好,腿部非常受用,便想象着自己是去足浴店接受服务去了。 “你学过松骨?” “奴婢一直跟着管药房的张嬷嬷,她家祖上是开药铺的,会些简单的医术,奴婢便也跟着学些皮毛,左不过是拔火罐子,刮痧,松松筋骨解个乏罢了。” “这手法真是好。”笑笑从不吝惜真实的赞美。 小笛儿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若是喜欢,奴婢常常来给姑娘按一按。” 或许是初来此地的陌生感,令笑笑对眼前这丫头产生了莫名的珍惜,由衷道:“你可愿长久跟着我?”——这话真别扭,可这间房子叫个什么名字姐还不知道啊,怡红院漱芳斋碎玉轩还是天涯海阁啊?到底给姐个话儿啊。——小笛儿,可愿意留在这碎玉轩长久地伺候小主?笛女侠,可愿在天涯海阁为主人掌管圣药?——笑笑撩开额前的青丝,一不小心又天马行空了一下下。 小笛儿的手停了停,抬头用黑黑的眼睛看了看姑娘的黑眼睛,任何话也未说,退后两步,给姑娘磕了个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笑笑,你又开始得瑟了,办得到办不到先把大话说出去了,这下子势必要想法子把这丫头留在身边了。不作不行么。 咳咳,还是先岔开话题吧,小小的年纪实在不习惯被人跪,令那小笛儿起了身,方道:“小笛儿,那香炉里熏的什么香?淡淡的竟闻不到什么。” “回姑娘,是杏花香饼。” “难怪呢,我这瓶中本也养着杏花,那香薰竟与真花的香气浑然一体了。”笑笑看了看那高香几上的瓶炉三事,真是古雅幽香,不觉又思忖起来,这元龙朝究竟是个什么朝代呢?自己正史看得不多,只是爱看些个杂书,红楼梦时代似乎就不流行熏香了。人家宝姐姐不是说了吗:“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气火燎的。”人家那个谁雪雁不是说了吗:“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草、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这元龙朝是什么鬼啊,怎么比红楼梦还古老啊,还让不让姐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儿地洗手了啊? 收起乱云飞渡的思维,笑笑靠着云丝软垫,拈起桌上的茶盏,上面青花绘着两只小虾,虾须毕现,精致有趣。轻轻抿了一口温温的茶,遥想十二岁的自己还正是贪玩的年纪,父母的教育皆是无为而治,只有和外公学工笔画的时候才能勉强静下来。 这一世的唐笑笑看来也是如此,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没人与自己争夺父母宠爱,且住的是赵州这样的小地方,并无高朋贵邻来对自己评头论足,内院里疯跑疯玩无拘无束,不用长什么心眼子,因为根本就没人会明目张胆地挑衅你。包括母亲,上一世便是个精神大条的妈妈,纸上算账算得精,但婚姻生活却是一笔糊涂账,再看看这一世的母亲,果然也是个简单无争的性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29.复见八声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你送了她, 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 “这是兰草, 的确别致, 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 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 笑笑掀帘看去, 见是那丁璐的丫头,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 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 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见姑娘下了车, 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 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道:“唐姑娘, 咱们就此别过, 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 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笑笑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这个动手脚的人会是谁呢?与前世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头肯定是哄着小厮们给她们架起来的!”冰玑不置可否。 “没有老爷夫人或勖嬷嬷的命令,谁敢把小厮叫进内院来?”小笛儿自顾自地分析。 笑笑认真听着,感觉小笛儿说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实沉重,没两个大力气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听小笛儿的意思,似乎这梯子是为了拾毽子临时架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个力气?难道有人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不不,绝不可能,丫头们之间都熟得很,混进来个生脸儿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传令把小厮招进来给架梯子的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还未出过房门,但目测屋子内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类,想把毽子踢到房顶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是谁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儿也恰恰问。 “勖嬷嬷也正查这个呢,说是当时混乱得很,大家都在抢毽子,到底是哪个踢上去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还有几个丫头隐约记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玑道,“为哄姑娘开心,大伙都抢功,这会子姑娘跌下来了,又开始推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0.一箭双雕 笑笑所在的大雅间位于泊烟渚茶楼的东楼头, 南北通透,北面的两面窗子能看到星纹江,南面的一面小窗则能看到茶楼门前的情景。 笑笑就在小窗边偷偷向外看, 直看到父母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缓缓离去了,才算真正松下一口气。 待收回心神,正要郑重向宫八声道一声谢,却突然看到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体态打扮都是极致的袅娜风流, 这个人走路的姿态笑笑一辈子都忘不了——云懿! 云懿的马车刚刚到,正与起帆珊娘的马车走了个擦肩,谁也没能注意到对方。 看云懿此刻的样子, 虽说还拿着她平常的那股子劲儿,但脚步之下却掩饰不住步履匆匆,快步走进了茶楼。 宫八声好笑地望着张头张脑的笑笑,方才见其闪电般从北面大窗挪到了南面小窗, 不一会儿又迅速从小窗快步向门边走去, 此刻整个人正趴到雅间的门缝前使劲儿往外瞅。 笑笑早已忘了身旁还有个被自己视为偶像的人,如今满脑子都在想着云懿与楚殿秋,也不知这两个人要搞什么鬼。 云懿很快就上了二楼,可见门前的店小二并没有拦截她, 甚至笑笑见她与有琴老板在说着什么, 看起来似乎认识的样子, 很快, 云懿就上了三楼。 笑笑的目光仅止于这里,想再继续追踪已不可能,便也只好先坐回自己的原位。 “令尊令堂已经安全离开了吗?”宫八声问一句。 笑笑这才注意到被自己冷落了很久的“偶像”,急忙点点头:“马车已经走远了,应该是回去了。” “笑笑还是一副仓皇的神色。”宫八声把笑笑方才的那杯凉茶倒进水盂,又给其换上一杯滚烫的。 关于云懿,笑笑也不知该怎样跟对方解释,太复杂了,如今便只好低头吹茶,脸色突然一红,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先生能听到楼上人们的说话声么?” 感觉宫八声已经被自己撺掇着做了很多“窃听”都勾当 宫八声笑了笑:“听不大真切,但可以确定的是,楼上正在发生着争吵,很激烈的争吵。” “争吵?几个人在争吵?”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云懿在和楚殿秋吵什么?嫌楚殿秋“心软”把自己的父母给放了? 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让宫八声竖起耳朵听争吵的内容,便决定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直到那两个危险人物离开。 “对了,您的客人什么时候到啊?”笑笑想起宫八声的客人来。 “笑笑不必为这些担忧。” 两人无声地喝了会儿茶,笑笑看了看旁边琴桌上的琴:“难得遇见先生,我却光顾着自己的事情了。” 宫八声:“楼上两人实在聒噪,我来弹奏一曲清清心吧。” 笑笑却全然听不到楼上的“聒噪”,此刻听见宫八声这样说,正中自己下怀,便也笑道:“我也正想请先生抚琴一曲呢!” 宫八声坐在琴桌前,先闭目养了养神,才抬起手来准备操琴 笑笑认真望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突然发觉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宫八声操琴的样子,怎么说呢,这琴声有多么好听,这个人操琴的样子就有多么好看。 一曲猗兰操,笑笑在本朝听很多人弹奏过,但在今日宫八声的琴声里,那些曾经听过的声音都化作了滚滚尘埃,宫八声的猗兰操,是可以让人眼前看到浩渺竹海的。 沉浸在这样的音乐里,笑笑竟暂时忘却了楼上的楚殿秋与云懿,那些人和往事仿佛也都低进了尘埃,不足以同耳边的琴声相提并论。 一曲悠悠终了,却仿佛已过了一生一世。 笑笑用茫然的神色道:“方才似乎沉浸在幻境里,真恍若黄粱一梦了。先生莫非会幻术,这一支曲子抵得上一锅金灿灿的小米粥了。” 宫八声哑然失笑:“头一回有人将我的琴曲比作小米粥,笑笑妙赞。” 笑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窗外重重的落水声,那水声溅起了极大的水花,笑笑第一时间探向窗外,那江面依然波涛汹涌,落进水中的东西早已看不到。 宫八声显然也很吃惊,向窗外看了看:“我们去露台。” 于是两人走出雅间,向那个探出去的大露台走去,此刻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全都在惊魂未定地议论纷纷:“好像是从三楼掉下去的!” “也不知是失足还是怎么回事?掉下去的是什么人?男的女的?” 其中有一个吓得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道:“我方才就在二楼露台这里看景,那两个三楼的人就从我面前摔下去了!扑通一下子,水花溅起来老高!” “两个人?!”笑笑是人群里第一个发出疑问的。 中年男子下意识远离了露台栏杆,仿佛那里是极不安全的地带:“对,是两个人,似乎是一男一女!” 因为男子的表现,大家也都觉得后怕,纷纷向后挪了挪步子,其中一人道:“现在找人捞还能捞上来吗?” 众人很快都摇摇头:“这么大的浪头,人早就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了!这里可是星纹江!” 笑笑立在一旁,满目的惊疑,露台上本就刮着江风,此刻更觉得冷了。 突然觉得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整个人便由宫八声拉着走到了远处,身上又被他披上了一件暖和的斗篷。 很快,有琴老板就前来稳定大家的情绪了:“大家稍安勿躁,人命关天,在下已经派人报了官,在官爷到来之前,还请大家屈尊贵留片刻,今日的茶钱由小店全付,另给每一位贵客包了一份小店的招牌茶点,不成敬意。” 茶楼老板说的如此恳切,大家自然都不好意思走,再说了,大家伙当时都在一楼和二楼,没有谁在三楼,所以也没有什么被嫌疑的,于是很多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下来的。 宫八声与笑笑再次回到了雅间,小笛儿做好了一位贴身丫头的本分,此刻如同姑娘的影子一般,一句话也不多问一步路也不多走。 回到雅间才渐渐暖和起来,笑笑这才发觉自己还披着宫八声的斗篷,此刻便解下来还给对方:“多谢宫先生,刚才真是吓坏了。” 的确是惊呆了吓坏了,方才有一男一女掉进江中,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楚殿秋与云懿。 笑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虽然这对男女大概是自己活在这世上最恨的两个人,他们的死亡应该是让人痛快的!但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这样小心谨慎的两个坏人,怎么能毫无铺垫的就死了呢,而且还是双双赴死! 笑笑莫名其妙想起一个成语来:一箭双雕。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再次热闹起来,小笛儿望着姑娘的眼色,独自出去打听了一番,很快回来道:“记者来的比官家还早呢” 漫长的等待过后,官爷们终于来了,经过了一番现场调查,认定两人的死亡为“失足落水”。 两人的身份也被确定,的确是楚殿秋与云懿。 笑笑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官员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据说带走了三楼现场的几位仆人。 后来的很多事情都是听那些好事的宾客们有鼻子有眼儿描述的:当时在三楼露台上的,有楚殿秋及其老仆,云懿及其丫头,另有两位茶楼的伙计。 这四人的口供一致,都说是云懿和楚殿秋当时发生了争执,所处位置也正在护栏边上,楚殿秋并未主动出手,但云懿十分疯狂地愤怒厮打对方,导致栏杆破裂,两人失足滚入江中。 关于这个“栏杆破裂”,有琴老板表示怀疑,因为自家店里的栏杆都是十分结实的,毕竟此处是望江台,所有设施必须要保证宾客的安全。 官家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很快就从云懿的丫头眼中发现了端倪,自从说到这栏杆破裂,那丫头眼中一直飘渺不定地闪烁着惊慌,官家几下逼问,那丫头就吓软在地道出实情:“是昨日我师傅带人来这里,假作喝茶,包了这一处露台,实则将那栏杆做了手脚,将几根栏杆弄得松动了其他的我就不知了!师傅她从未同我讲过这些!” 原来这丫头同时还跟着云懿学裁剪手艺,平日里就将云懿唤作师傅。 楚殿秋的老仆听了这话不干了,怒目圆睁:“那云懿蛇蝎心肠,自作孽不可活,但却害己害人,将我家公子也连累了!” 丫头有些害怕,但还是嘴硬道:“我看楚公子当时眼神迷离,像是犯了什么病似的不然以他的身量和力气也不可能被我师傅纠缠厮打,而且我师傅明明是避开那些松动栏杆的,是楚公子先跌跌撞撞栽出去的,带累着我师傅也跟着摔了出去!” “胡言乱语!云懿已经害了我家公子性命,此刻你还要反咬一口!”老仆老泪纵横,此刻做势要伸手打了丫头。 终于还是被众人拉开了,官家也未再深究,还对两人道了句节哀,紧接着就下了定论:“私人缠斗,失足落水。” 有琴老板也受到了批评,像这些重要的护栏应该每日都仔细检查的,有琴老板也只能不停地苦笑认错——先别提这些护栏结不结实,只说这里死过两个人,这茶楼恐怕就开不成了。 云懿自然心有不甘,但死了的人,不甘心又能怎样? 早在听说楚殿秋邀请那对夫妇前来,自己就知道他会用那瓶“醉生梦死”的酒,那酒里只要滴进自己的一滴鲜血,就可以让对方完全被自己迷上,死心塌地爱上自己,就像当年寿昌那样。 当然,这事得有个前提,喝酒的人必须要对此人心有眷恋或好感,且必须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只要有一丝丝,就能起到成百成千倍的效果。 云懿何尝不想用那酒试一试唐起帆,自己偏偏不信,那个人会对自己毫无感觉。 只要此人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情意,哪怕是肉’体上的绮念,也能通过喝酒让他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虽然这份爱是有期限的,但能感受一次,哪怕只有一天,也不枉此生。 云懿太想将唐起帆像狗一样呼来喝去了,再或者是自己像狗一样被唐起帆呼来喝去。 太想了,做梦都想。 跟他一起享受最上等的生活,最下等的情'欲,真真是让人梦寐以求的事。 但楚殿秋却没有给自己丝毫的机会,当自己急匆匆赶来泊烟渚的时候,居然连那两个人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自己明明都预谋好了,给唐起帆喝酒,然后招呼着谷珊娘来露台边看风景,就在那几个松动的栏杆旁边,自己想个办法让她“失足”摔下去! 谁知道,一切都落空了。 落空了。 但是对于一个死了的人,不甘心又能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1.夺命之声 楚殿秋自己都觉得悲哀, 当能够清楚地捕捉到什么的时候,却已是万劫不复。 临终前这一份令人惊愕的发现,甚至模糊了此前对珊娘的爱, 对海阔的恨。 细究这一生,竟不知自己在忙碌些什么了。 首先是对楚家事业的绵延,作为家族里最有经商天分的子孙,与生俱来就给自己扣上了一副黄金的枷锁,以至于这副枷锁至今都未能打开。 其次是对珊娘的爱, 当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个聪慧可亲的少女的时候, 就确定了永生不会再心系他人。 再次是对海阔的复杂感受,有同样读万卷书但仍心系商海的惺惺相惜, 有对其天才头脑以及关于珊娘的那一份妒忌, 自从楚家毁灭之后,这份感受愈加尖锐起来,尤其在那次覆灭时,倒下的是楚家,最大赢家则是唐海阔。 所有的卧薪尝胆运筹帷幄,并不是为了杀掉唐海阔,而是要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这些年来的漂泊已经磨没了之前的锐角,反倒令自己在圆融之下更加杀伐果决,之前谋害楚家的那几户人家,都已被自己暗暗地杀个片甲不留, 各种产业也在慢慢积累, 从龙泉窑瓷器到茶园, 再到地下钱庄,最重要的还是织造业,这才是楚家的根。 心慢慢磨成了一层厚茧,仿佛冷硬无情,但在厚茧的保护之下,里面的内芯却比之前更加柔软,比如对珊娘,那份少年的眷恋日益加深,在柔软的心上慢慢描划镌刻,刺出了心头血。 总有一天,自己要慢慢灭杀掉她和唐海阔之间的一切,就当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过往与交集,包括记忆。 多年的浮沉令自己的脸皮慢慢变厚,甚至像戴了一副面具,反正自己要终其一生去做这件事,将楚家的织锦业做到最大,然后毁灭掉唐海阔与珊娘曾经在一起的全部证据,最后总有办法让珊娘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在这一切还没能拉开大幕之前,自己却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人——碧筠,家里最小的妹妹,从小就最听自己的话,当楚家覆灭之时,所有的兄弟都泯灭了斗志,唯有这个小妹妹,虽然模模糊糊不懂得复仇,但却全心全意相信着自己:“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为了楚家,我什么都愿意干!什么都听哥哥的!” 如果说,自己在这世上有对不起的人,那就是小妹妹了,自己利用她的大义,为自己做了许多私事——比如化名猫眼儿,潜入赵州的唐家,名义上是让唐海阔失去爱女,无心经营,自家趁虚而入,实则自己内心想的,却是自己的私利 若说贪恋权贵财富,自己倒并非那样的人,甚至早已在心里做了决定,等楚家重新立起来的那一天,所有的财富和家业都交给碧筠,到时过继一个楚家的孙辈就成,至于其他的碧筠可以选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婿,过她的太平日子,不必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虽然碧筠与吉大年没有夫妻之实,但终究令人不舒服,碧筠却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只说这是兴盛楚家的一步棋,只有自己全情投入,才能将整盘棋走活。 碧筠就这样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有时是辛家的义女辛冉,有时是潜入唐家的丫头猫眼儿,有时又是吉大年续娶的年轻太太却从未有机会做一回自己。 碧筠的死,令自己的心塌去了半边,甚至在心里反问过自己千万遍,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碧筠的牺牲是否值得? 更令人讽刺的是,碧筠的死至今是个谜团。 这次的见面是唐海阔发出的邀请,地点是自己定的,就在有琴师兄的茶楼,这样也是令彼此放心。 虽然自己不相信唐海阔会下狠手杀掉自己的妹妹,但总觉得唐海阔应该知道些什么,说不定会从谈话中窥测到一些端倪。 还有珊娘,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对于这个印在心上的女人,自己兴奋、忐忑与悲伤都是有的。 最终还是不甘心,将针刺入手指,滴了血在酒壶里,那正是异域巫师所酿制的美酒——醉生梦死。 正常情况下,只要对方对自己怀有情意,在饮下酒之后的瞬间,就会对自己表现出不同。 珊娘她,对自己终归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到时候,自己才是理智的那个人,不求与珊娘能够怎样,就是想知道,她对自己的些许心意。 当然,一切都是假设,及至见面时,在那泊烟渚的望江台上,伴随着滔滔江水声,珊娘的一句“阿月”,一下子就将一切带回了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依然是那个满腔情意都溢出来的少年。 仅仅唤了自己的小字,就足以令人鼻酸。 唐海阔再说什么,自己已懒得去听,无非就是在赛锦大会那一回,他已经赢了,让自己尽快收手之类的鬼话。 自己一直不敢正色去看珊娘,便只盯着唐海阔:“你老多了。” 唐海阔:“阿月却始终还是小孩子。” 这个人从小将自己噎到大,如今仍不例外。 “先干了这一杯再说吧。”自己直接命人将那醉生梦死之酒倒入每个人面前的银杯之中。 唐海阔似乎还有些顾虑,但珊娘只微微一笑,便端酒一饮而尽。 自己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就是此刻吧,即使在那个险些葬身海底的风雨之夜,也从未像今日这样提心吊胆。 珊娘依然如故,谈些早年的趣事,又说起自己的儿女,说该让他们唤自己一声叔父。 珊娘依然理智,说的话依然是点到即止,并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感到局促不快。 但自己仍旧是局促的,甚至有些失态,珊娘她怎么可以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感情! 出于不甘心,便主动提出为大家抚琴一曲。 所弹的正是自己最擅长的那一曲月中秋,这支曲子当年受到了珊娘的太多赞誉,她曾经很认真地向自己请教技法,那一度,曾令人觉得她是心属自己的。 用两人最喜欢的曲子,来唤起曾经的记忆,说不定,就能激发出碎生梦死中的力量。 楚殿秋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弹奏过这支曲子,简直是用自己的心尖在弹,在诉说,甚至在祈祷,在诅咒 珊娘微笑如故,时不时与海阔耳语几句,保持着夫妻之间体面的亲昵 珊娘,你对阿月,真的连一丝一毫的情意都没有吗?! 一曲终了,珊娘先赞了阿月的琴艺精进,那是一种多年老友的表情,无关风月。 楚殿秋整个人都茫然了,突然觉得一切可笑可悲,有琴师兄也在一旁谈笑,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自作主张划分了楚家与唐家织锦业的地盘。 唐海阔却笑道:关于织锦,正在逐步交还给母家,那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该姓唐。 楚殿秋更加惊异,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秘密! “海阔,你这么多年深入蜀地,难道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唐海阔笑了笑:“如果那嫁衣裳是还原了隋唐时代的蜀锦,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那你的成衣铺子” “那个是打算留给女儿的,以后也就不姓唐了。”唐海阔朗声一笑,并不在意。 楚殿秋在极度悲伤之余,竟发现一切都是虚无——无论是生意,还是爱情。 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坚持着送两人下楼的,在那些人离开之后,自己对着江边一阵狂笑,笑谁呢?还不是笑自己? 云懿到来时,自己的笑还没有停。 她居然在生气自己没有邀请她同来,她还想用那酒试一试唐海阔呢! 楚殿秋笑得更厉害了,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可笑的笑话! 云懿被自己笑得又急又怒,像个疯子一般指控起自己,但她的声音聒噪的像一团苍蝇,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反倒是楼下传来的一阵琴声很清晰的进入了耳中。 这么好的琴,这一辈子还是第一回听到。 这琴声就像在撩拨着心弦似的,听了一会儿,心竟真的痛起来,慢慢的变酸变软,又慢慢的变冷变硬,直至渐渐碎裂。 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 楚殿秋想要立刻冲下楼去,看看这弹琴的人是谁!如果没有猜错,自己的小妹妹碧筠应该就是被这琴声杀死的! 虽说有些荒诞,但若不亲自经历,楚殿秋也不敢相信,琴声居然还能杀人! 当年碧筠七窍流血而死,尤其是鼓膜,经强震而碎裂,自己曾经就怀疑,她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如今看来,楼下弹琴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杀死碧筠的凶手! 自己想下楼去,但四肢却僵硬着不听使唤,更要命的是,那云懿还不知死活地前来与自己纠缠厮打! 楚殿秋眼前就变得有些发黑,不辨方向地挣脱着云懿,或许是眼中突然流出的血让云懿乱了分寸,两个人纠缠着撞破了望江台围栏,双双栽进了滔滔江水! 当然,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瞬间,周围的人还没来及阻拦,两人就双双殒命。 那首曲子不知何时结束的,但楚定秋的耳边却始终回荡着那一首夺命曲,直至无边无际的死亡包裹全身,无限的伴随生生世世的冰冷将自己掩埋 那个弹琴的人究竟是谁,楚殿秋却始终未能看到。 ——“宫先生,下回你再来唐家,一定要告诉我!我娘也喜欢听你弹的曲子呢!”笑笑已经立起身来,准备告辞。 “好,五月十四是舜华夫人的生辰,已经邀请了我为其弹琴祝寿,到时笑笑也过来吧。”宫八声也起身准备送笑笑。 笑笑虽然不喜欢舜华那里的气氛,但毕竟是喜欢宫八声的,有他在,气氛应该会好很多吧。 于是笑笑便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2.芙蓉大婚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一直不知道父亲竟有什么旧疾。 “小孩子家,总想着管大人的事。”母亲又恢复了往日平淡。 “哦。”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 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 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 毕竟是隐私。不过,现在旧疾好了, 还去了病根, 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 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 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 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了来!”这小姐还真挺性急的。 “小姐,明儿不是集日。”丫头也太实在。 “总之尽快买来!”小姐这回真急了。 “是是,小姐。”丫头,老实了吧。 这位小姐又看了看笑笑的头饰:“这个蜜蜂啄针也好看,也是在集上买的?” “这个是家父在外地经商时买来的。”我要是说这个是从尼泊尔买的,你会不会让丫头也划着船去那里赶一趟集去。 “伯父在哪里经商买的?京都?京都的桃叶渡?” 桃叶渡?是个牌子?这位小姐还真是执着。 “不过是个海外小国。”笑笑边说着边开始慢慢往前踱步,自己来到元龙朝后认识的第一位外面的朋友,是一个具备浓烈好奇心的小镇女文青——她的两个丫鬟一个背着琴,一个背着琵琶。 “海外?那不都是蛮夷之地吗?我听说他们都衣不蔽体,发如蓬草。”小姐紧跟过来,亦步亦趋跟着笑笑。 那朝廷的鸿胪寺是干嘛使的?招待野人的? 元龙朝是很重视外交的朝代,笑笑已经从书中觑得一二,如今海上贸易空前繁荣,据说京都也有各国商人开的店铺。有些话既然对方递过来,便不能让它落了地,理论起来又实在不值当,于是便淡笑道:“区区小国,不足挂齿。倒是姐姐头上的珠玉成色都极好。” 夸夸你,成了吧。 “你瞧我这对步摇,是家兄从保定买来的!还有这几朵珠花,虽然珠子不大,却都是纯圆的,你可别小看这珠花,这些都是家父从京都的桃叶渡买来的,一两银子一朵呢!桃叶渡你知道么?京都最大的衣裳首饰铺子!全国最著名的首饰工匠和画样师傅都在桃叶渡!瞧,我这对耳坠子也是桃叶渡的” 笑笑认真打量小姐的珠翠,见的确是精工巧匠。桃叶渡,既做衣裳又做首饰,不知道自己家的海意阁何日能与其比肩。笑笑看了看那镂空葫芦的珊瑚耳坠,淡淡笑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小姐满足了。 “对了,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这位小姐扫了一眼跟着笑笑身后的丫头,见其穿着干净的淡红色布裙,低眉收颔,极有规矩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不觉好奇问道。 描红始终未抬头,一直半低着头稳稳跟着姑娘,看这位偶遇的小姐,态度虽算不上嚣张,但也有一股官家子女天生的傲慢。还好自家姑娘识大体,虽然淡淡的,却并未薄了对方的面子。唐家虽然家业庞大,但毕竟此刻还在赵州过活,即便搬去了京都,那些作坊和庄子却也搬不走,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笑笑回答得极其自然:“不敢枉称小姐,家父不过是小生意人。” “哦,如今皇上重视商业,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我家祖上就是赵州人,家父姓丁,是咱们赵州的父母官。我叫丁璐,被明月兮佩宝璐,便是这个璐字。”一听说对方家里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丁璐把攀比的心也收了,反倒愈发亲近起来。 散州隶属于府,同县级。赵州便是散州,这里的父母官应该便是知州了,形同现代县长。 笑笑记得元龙朝同明朝的规矩一样,县令和州官不得为本地籍,既然丁家祖上便是赵州的,其父最多官到同知。赵州同知,现代论起来也是堂堂副县长呢,不记得认识县长家的孩子们啊,丁璐,好熟悉的名字。 “你呢?叫什么?”丁璐问。 “唐笑笑。” 唐笑笑深知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送出去,派送的规格就决不能降了,不然必定令人心生龃龉,还好只是些点心衣裳,细水长流地打点着便是了。 笑笑将那一碟琥珀糕推给织金:“柿饼虽新鲜,到底是凉物,你们姐妹也要少吃些。” 织金行礼谢过姑娘,道:“姑娘自这次醒来,比以前心思细了。原先可不管什么东西凉性热性的,只管可口舒心。” 唐笑笑望着织金,浅笑:“自那高梯子上跌下来,怎能不长大,不细心。” 织金闻言,咬咬嘴唇,俯身跪下:“出事那一日,奴婢和描红偏偏都被事情缠住,未守在姑娘身边。” “你且起来,”笑笑偏过身子,不习惯被人跪。听了织金的话,猜测这些事或许并非偶然,那日,自己身边两个细心的大丫头都被事情缠住,想必是被人有预谋地支开了。 织金是个聪明的,不等姑娘发问,便道:“那一日太太去柏林禅寺还愿,早便为此做了准备,谁知那掬月和观鱼两个姐姐偏偏吃坏了肚子,无法跟去伺候,太太便让挑两个细心的丫头跟着,当时事态紧急,那还愿据说也是讲究时辰的,勖嬷嬷便点了描红和彩鸢两个跟着太太前去伺候”说着,抬眼看了看姑娘。 笑笑要听的便是那一日的详细情况,织金的描述正合自己的意思,为了令其继续说下去,不免解释道:“许是那日受了惊吓,我竟记不清那几日的事情了,便是之前几年的事情,也是有的记得牢,有的偏偏就模糊了。” 织金本就细心,早便觉得姑娘这次醒来后与往日略略不同,如今见姑娘自己这样说,便不由想起老辈人说过的:但凡受了大灾难或大惊吓的人,往往三魂六魄里有那么一魂一魄的被吓出了肉身,倒霉的人便从此变得不灵光,而幸运的人却有可能在惊吓过程里被路过的魂魄将那空出的一魂一魄填满,这路过的魂魄很可能是心事重的孤魂,也可能是那山水精灵,花草妖仙,这样一来,就给人注入了灵气儿。姑娘这一次,很明显比以前更加灵慧了。 故而,姑娘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织金便把那日的事情细细讲来:“那日前晌,染碧陪着姑娘在书房练字儿,奴婢不过在外间做针线,因看着外头的太阳好,便喊了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鹅梨帮着一起晒晒被子” “奴婢和鹅梨在院里晒被子时,便见小瓣儿,春葱,春韭几个丫头嘻嘻哈哈跑过来叫大伙出来踢毽子。因勖嬷嬷跟着太太一同去了柏林禅寺,宅子里没有她老人家镇守,那些丫头们还不都是脱缰的小马驹子,就在这个当儿,素鸢急匆匆跑来找我,说姑娘那些日子丢的生辰锁找到了,我便没想太多,着急忙慌跟着素鸢去了。” 生辰锁丢了? “那生辰金锁,配着七宝璎珞圈,是姑娘百天时老太太亲自赏的,在佛前也开了光的,偏生在前些日子不见了!全宅上下急得什么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3.真爱问答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染碧晌午便去集上逛去了,那丫头不到散集绝不肯回来,出了名的‘集混子’!织金被太太叫去了,也不知何事。”描红给姑娘收拾好了, 便去泡了茶来。 笑笑便在窗前坐了,望着那探进窗子的杏花枝,喝一口茶:“母亲这就许我喝龙井了?” “太太还是吩咐少喝为宜。”描红将窗子全开了,映进一室的绿意,“这天一日暖似一日,前几日还烧火炕呢。” “二八月,总是这样。”笑笑看了看白瓷茶碗里嫩嫩的春芽, 慢慢地品着。 “今日风和日丽的, 姑娘不去院子走走么?” “懒得出去了,反正过几日要出去踏春的。” 描红一笑:“这回可称了染碧的意了, 到时候便带着那可怜见的去吧。” “人人都去,咱们也热闹一日。” 描红笑着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针线簸箩:“这是姑娘晌午要的素白大手巾,绉纱的杭绸的各两条,还有两本时新花样子,姑娘打算绣什么呢?” 答应过母亲要习女红的, 如今便开始吧, 不然也是无所事事。 或许是多年画工笔画的缘故, 笑笑做事很能静得下心。前一世在大学期间便加入了一个蕾丝编织兴趣组, 几年来从未中断过, 直至来到这儿。小组除了蕾丝编织, 也会穿插学一些刺绣、拼布等手工艺,因此笑笑对刺绣并不陌生,虽说绣艺一般,但好歹也能应付应付。 “上回染碧说过的松鼠葡萄,那花样子找不到了,不如我自己尝试着画画吧。”说着便拿炭笔在一条绉纱手巾一角画起来。 描红在一旁看着:“姑娘画得真好,不过几笔,这松鼠的样子就出来了。” 尽量画得简单,不然一会儿绣起来就麻烦了,走笔完成,绷上花绷子,开绣。 一时看那描红守在一旁也无趣,便道:“你若无聊便出去走走,不然,也陪着我一起绣花。” 描红点头:“姑娘也给奴婢画个样子可好?姑娘的几个香囊颜色都旧了,奴婢今日便绣个香囊吧。” 笑笑便拣出一块白绫子布,画了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燕子风筝:“今日春分,不如就绣这个吧。绣两个,沿着边缘剪开,到时候合对在一起便是了。” 里面再填上排草和桃花瓣,这样一来,形意兼有。唐笑笑有一种圆满的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前一世在自己脑海里设计的,如今竟有空闲和条件一一实现,妙哉。 描红拿着看了许久:“这个倒新鲜有趣,把香囊做成风筝的样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呢。” 笑笑道:“若是好看,我们每人都做一个,到时我来画,蝴蝶风筝,金鱼风筝,蜈蚣风筝”说得两人都笑起来。 整个后晌,主仆两个都在埋首绣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咱们家里的丫头们嫁人,公中可给出嫁妆么?” 描红冷不防姑娘突然问起这个,仔细想了想方道:“老爷太太仁慈,这个倒是给出的,记得一等丫头是50两,二等丫头是30两。” 笑笑曾经算过,这里的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那个世界的300元钱,也就是说,一等丫头出嫁,唐家负责15000元的嫁妆银子,并不算多,即使这样还说父母仁慈,可知别家给的更少了。不过,这些丫头的工钱本就不多,每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也才区区600元,她们更多的收益来自主子的奖赏,哪天主子高兴了,一出手给个十两八两也是常有的事儿。 果然,描红又道:“公中的钱只是个样子,主子们往往会额外再给的。” “有什么旧例没有?” “这些年嫁的丫头,太太一般是出100两,也有出150两的。听说,最风光的是当年的慈姑嫁人,太太出了足足500两,还给了好些的衣裳首饰。” 笑笑在心里算了算账,前几日让丫头们整理出了自己的藏品,另外,把手里有的银钱也总了总,光银票大约有一万两千余两,除去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剩下的大多数是祖父母,外公,舅父舅母过年过节赏的钱,另外也有父母给的,因无处花用,便积攒了下来。 “姑娘,可是在为织金做打算么?”描红很快明白了姑娘的用意。 “我们到底主仆一场,我想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依奴婢之见,姑娘给的嫁妆银子总不好高过慈姑去,太太和慈姑即使不计较,却也难免有那嚼舌根的小人。织金这一去,并非彻底远走,人还依然是咱们唐家的仆妇,姑娘若为织金着想,这嫁妆银子还是收敛些的好。”描红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笑笑停下手中针线:“说说你的意思。” 描红道:“奴婢斗胆进言,论起来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嫁个庶女也无非是500两银子,据说太太当年给慈姑500银,事后也被曾被人诟病,幸而咱们家是自己关门过日子,若是在京都老唐府,说不准就要被人拿出来掀风作浪。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不如” 笑笑正听得入神,看那描红此刻似有迟疑,便道:“你说得有理,今日只你我说话,与旁人无干。” 描红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恭敬站起来道:“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一来,要想办法给织金在那京都的庄子上谋得一个位子,让人们知道织金不仅仅是‘满昌家的’,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上的管事娘子”描红看看姑娘,见其鼓励自己说下去,方道:“并非奴婢与织金私交好才如此说,姑娘也知那织金的能力,绸缎庄子上的规矩简明,生活起居也很是简单,这些事务织金的娘完全可以胜任,再有她妹妹帮忙,处理起来应当是游刃有余。而织金,虽说起来是满昌家事上的内助,公事上的协理,但没名没分的,很多事情管多了是僭越,管少了又是姑息懒散,因此更要有些实权才可,哪怕只是小小的权力,不求与满昌平起平坐,但起码可令满昌” 笑笑点头,这样会令夫君有起码的尊重。 描红接着道:“如遇织金掌管的事务,满昌须同其商量解决,这样便不至势单。姑娘莫觉得奴婢过于锱铢必较,只是奴婢的生母便是遭生父薄情遗弃的,沦落市井,无户无产,只得卖身为奴。因此,奴婢,从不敢信他们。” 良久,笑笑道:“我的丫头们竟有金兰义,难得。” 描红又道:“因此,姑娘若疼织金,这二来,便该给织金些真正的体己,这些不必过明路,甚至不必让那织金的娘家知道,这体己若用不上自然好,真若用上了,也算是救命的稻草了。” 笑笑点头,心里便有了计较。 唐笑笑穿着淡紫色绞缬绸夹衣,缬的是小小梅花鹿的图案,碧青罗裙,梅红鞋子。因想着“春早鹿呦呦”,在这早春二月穿小鹿纹倒也应景。 前几日卧病在床,一直梳着简单的丱发,系着红丝。 “姑娘想梳什么发式?”描红说着已将姑娘的发顶中心挑了条路子,看来唐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双髻。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病着就更淡了,笑笑打开口脂盒子,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抿了抿,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4.碧涧驿馆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爹去了多久了?”没错儿,当年就是这样,父亲在北京经营了几个高档时装品牌之后,一家三口才回北京的。在北京定居第二年,自己的老爸就变了心出了轨劈腿成了陈世美,妻女死活全无所谓。 “老爷一过年就赶去京都了,算来总有一个多月了。”母亲用柔软的帕子擦去笑笑额头的虚汗, “看来笑笑是想爹了,若无意外, 咱们下个月就回京。” 好好好, 赶紧回北京,夫妻两个分居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啊。 正想着, 慈姑端了托盘进来,半剔透的青玉碗里盛着银耳燕窝粥:“姑娘先用些吧, 想吃什么了尽管说,老爷刚聘了一个粤菜厨子,一个川菜厨子, 都是烧菜的好手。” “劳烦慈姑了。”笑笑微笑。 在临时搬来的黄花梨小炕桌上用了燕窝粥, 笑笑便又被众人哄着躺下了。 勖嬷嬷看太太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便劝着太太回房休息,这样也好让姑娘安生休养。 待众人都去了, 笑笑才伸了个懒腰, 松松筋骨, 刚才竟然很紧张。明明是自己的家, 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不就是换了个时代么,不就是多了几个家政服务员么,唐笑笑你别不自在了啊,再这样该说你矫情了。 刚才想让丫鬟们开窗通通风,也被勖嬷嬷拒绝了,说病患最忌讳吹风。 也只能无病呻吟地歪着了。 一阵馨香隐隐而来,便见一个穿红裙的苗条丫头捧着几枝杏花进来,笑笑隐约记得她方才一直在近身伺候自己,名字叫做描红,想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描红将那杏花枝插进窗前几案上的白瓷瓶中:“姑娘,今儿是花朝,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论起来这二月的花神恰恰就是杏花呢!愿花神保佑咱们姑娘早日病愈。” “描红有心了。”笑笑靠着引枕,望着窗前的杏花枝,见大多是粉白的花蕾,繁星一般,很是舒心。 描红见姑娘喜欢,便取下一枝开了花儿的,递到姑娘手里:“过几日姑娘大好了,奴婢们陪着姑娘过春分。” 笑笑拈着手中的花枝,看那冰绡般的花瓣儿掉进手心里,轻轻一嗅,便有一股子幽甜的淡香:“杏花原来这样美,我以前竟未留意。” 描红笑道:“姑娘一向最爱菡萏的,姑娘生在六月,那六月也被称作荷月呢。” 没错,六月初一,笑笑在上一世也是守着传统过农历生日的。再次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都没有变,生日,母亲,家庭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就像是大伙穿着古装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只是角色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反悔,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还要努力演好。重生的机会太难得,不可不珍惜。 描红见姑娘有些失神,便轻轻扶她躺下了:“姑娘睡一会儿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笑笑的确有些困了,也许是这具身体此刻真的很虚弱,也许是神形合一需要耗费足够的精神体力,笑笑迷迷糊糊感觉描红为她盖上云缎被子,放下了轻纱床帐,那杏花枝并未拿走,而是放在枕边,一直发出淡淡幽香。 朦胧间听见有个丫鬟进来说:“描红姐姐,勖嬷嬷说你们几位姐姐这些日子累坏了,今儿晚上让我们来值夜呢。” “不必劳烦两人,一个人支应着便好。我们平日里值夜就睡在那边的小榻上。” “勖嬷嬷说,如今姑娘醒了,夜里叫人的次数多,两个人支应着好些。早已过了惊蛰日,打地铺不碍事的。” 笑笑朦胧间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发觉天已完全黑了,桌上只一盏朦胧小灯照明。 笑笑感觉这次醒来脑筋清醒了很多,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忆了一遍,从自己坠楼,与鹿小凡商议,直至眼前一切套用惯常思维根本没用,只能进行非常大胆的设想,同时果断做出结论——自己这是穿越加重生了。 眼下首要的事情便是养好身体,之后便是挽回父母的婚姻 笑笑轻轻翻了个身,古人的夜真是静,尤其在这样深深的庭院里。帐内的暖香,凉滑的锦衾,窗外树梢轻打窗棂的声音,夜鸟缩着脖子咕咕的呓啼,这样的夜,是线装书里的夜。 “沙沙沙”什么声音?笑笑一时判断不出,就听见一阵碎碎的声音传来,蚕食桑叶?徒手捏方便面?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也不好,很容易联想到恐怖电影上去。 “沙沙沙”,又来了。 笑笑在黑暗中僵卧着,不敢出一声,这房间古香古色的,此刻特别“聊斋”。 “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小孩子家,总想着管大人的事。”母亲又恢复了往日平淡。 “哦。” 笑笑看看慈姑,慈姑笑着拿出手旁的小盒子:“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么?话梅话李都有。” 笑笑坐过去,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隐私。不过,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少女冲笑笑点头致谢,一对漂亮的直眉,看起来格外眼熟,但笑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 少女倒是大方爽快,望着笑笑的头发道:“这样的发鬟倒是别致,早燕,你也该学学梳这样的头。”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赶忙道:“是,小姐。” 在元龙朝,被称作小姐的,往往是官家子女,想来应该是本地官员的女儿。笑笑道:“这个发式也是在书上看来的,那梳头的书在集上便可买到。” “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了来!”这小姐还真挺性急的。 “小姐,明儿不是集日。”丫头也太实在。 “总之尽快买来!”小姐这回真急了。 “是是,小姐。”丫头,老实了吧。 这位小姐又看了看笑笑的头饰:“这个蜜蜂啄针也好看,也是在集上买的?” “这个是家父在外地经商时买来的。”我要是说这个是从尼泊尔买的,你会不会让丫头也划着船去那里赶一趟集去。 “伯父在哪里经商买的?京都?京都的桃叶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5.舜华生辰 在古代, 阴历五月是被称之为恶月的。 礼记月令中说:仲夏月, 日长至, 阴阳争,死生分。 “所以呀,五月生的孩子被称作恶月子, 被视为不祥之物呢。”舜华手执眉笔为自己描着眉毛。 今日是五月十四,舜华的生辰。 笑笑在一旁轻轻荡着秋千:“孟尝君当初便是五月端午生人,他父亲也差一点将他扔掉,若真是那样,历史上就没有孟尝君了。” 舜华点上了朱红色的口脂:“历史这东西的形成, 全是偶然,也全是源于私利。” 笑笑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觉得舜华虽然恶言恶语, 但说的总是真话。 外面的乐曲声如流水般漫进了整个屋子,笑笑能听出来,中间有一段箫的独奏是来自宫八声的。 “笑笑见过宫八声么?”舜华突然问, 身子也从梳妆台转过来, 在微微昏暗的光线下,这张面孔倾国倾城, 简直让人忽略了年龄。 笑笑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点了点头。 “真的像外界传的那样,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么?”舜华问得很认真。 笑笑却有些不解, 明明宫八声来为舜华演奏过几回, 她总不可能没见过这个人。 舜华的微笑有些尴尬:“我只是用那‘千里眼’远远瞧过, 根本看不太清。” 笑笑正在疑惑之际,却见舜华眼风一转,盯向了身旁的侍女:“你主子已经答应了,今日可以请宫先生上来教我琴艺的。” 侍女的表情也很是奇怪,一方面有些惧怕舜华,一方面又似是有监督之意,此刻也不做声,只低着头将身子向后退了退。 舜华冷笑一声,眼波流转,将几位侍女扫了个遍:“这种大师的授琴之法,是不可能让外人听到的。” 几位侍女都有些迟疑,又不敢分辨什么,但身子都立在那里迟迟不动。 “怕什么,我还能跟个小白脸跑了不成?”舜华突然一阵大笑,“再说了,还有笑笑在这里陪我呢!” 那位年长些的侍女将目光投向了笑笑。 舜华立刻道:“上一回就与宫先生说好了,笑笑可以旁听,也不全为避嫌,宫先生说,笑笑也是他的好友。” 几位侍女如同哑女一般,给两人深深鞠了个躬,便静默地退了出去。 舜华面不改色,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 笑笑却被这奢华的场景与压抑的氛围弄得很不舒服,若不是答应了宫八声,自己是不会在此处逗留这么久的。 如果留心观察,其实舜华的居所是被细心装扮了一番的,物品的摆放也不似以前那样随意,巨大的丝绢屏风上绣了大朵大朵的木槿花,全都是雪白檀心的单瓣花,非常美。 屏风前是一张低低的紫檀长桌,上面摆了精美的佳肴果点,桌旁是三个华丽的座垫,看来一会儿大家是要席地而坐。 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侍女们果然没敢再上前来——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披着宽散长袍的男子,长长的头发系在脑后,不是宫八声又是哪个。 笑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子的气息可以如同春风,将舜华这小宫殿里腐败的一切摧枯拉朽,焕来新生。 舜华依旧是平日里那冷漠而高傲的神情,此刻伸手轻轻拍了拍掌:“真好,我这里还是第一次迎来男子。” 因为宫八声的到来,笑笑也觉得自在了许多。 宫八声浅浅一笑,向舜华拱了拱手:“暮春嘉月,恭祝舜华夫人芳辰永驻,花容永葆。” 舜华歪着头,仔仔细细将宫八声看在眼里,那眼神仿佛有些贪婪,简直要将对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刻进自己的心里。 笑笑暗里撇撇嘴,向宫八声笑道:“请宫先生落座吧。” 舜华却截住了笑笑的话,眼睛瞟向宫八声:“今日我是寿星,每一个来我这里祝寿的人都要先喝三杯木槿花酒。” 笑笑方才刚来的时候,也是喝了三杯酒的。 宫八声望着摆在桌上的三杯酒,笑了笑,逐一端起来一饮而尽。 三人便蹲身坐在桌旁,因为桌子比较大,所以每个人的距离都有些远。 笑笑并不愿挨舜华太近,又不好挨宫八声过近,于是就坐在一个很礼貌的距离,抬头正好看到宫八声对自己微笑,便也冲对方眨了眨眼睛。 “刚才先生说暮春嘉月,真是捡好听的说呢,这五月份算得什么嘉月。”舜华拈起一片金桔饼,轻轻咬了个小小的月牙。 “良辰美景自在心中。”宫八声捏着手中小小的汝窑杯,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拨弄琴弦一般。 舜华懒洋洋起身端来一大壶酒:“恶月生的人在生辰这一日总得去去晦气,如今虽然过了端午,但我每到生辰都要喝雄黄酒的。” 笑笑望着面前这一大壶雄黄酒,又想起方才喝过的木槿花酒来:“这些酒掺起来喝是会醉的。” “每一次生辰,我都不曾让自己醒着,”舜华将桌上的三个酒盏满上,挑起眼睛看面前的宫八声:“不知道宫先生赏不赏这个脸。” 宫八声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在下只是想先问清楚,我们先学琴再喝醉,还是喝醉之后,趁着醉意学琴呢?” “喝醉了,弹出来的才是心声。”舜华端起酒盏,先干为净。 对于喝酒这件事,笑笑本来就不怕,面前这两个人又是如此不在乎,自己就更无所谓了。 笑笑与宫八声同时仰头饮酒,喝完之后,笑笑还道:“这酒远不如方才的木槿花酒好喝。” 宫八声点点头,似乎也深以为之。 舜华一个微笑:“可惜木槿花酒不宜多饮。” 而外面的乐曲声一直没有停,舜华借着酒兴用银箸子敲起了酒盏,竟唱起歌来:“旧时明月旧时身。旧时梅萼新。旧时月底似梅人。梅春人不春。” 笑笑还是第一次听舜华唱歌,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好的嗓子,歌声也极具韵味。 笑笑突然想起,曾经听宫八声的班子演奏过这首歌,如果没记错,那一晚应该就是从这舜华宫传出来的歌声。 一曲结束,宫八声似有赞叹之意,笑笑也在一旁称赞唱得好听。 “我向来不爱听那些赞赏,你们如果觉得好,就敬我酒。”舜华微微一笑。 于是三人便又干了一酒盏。 笑笑见舜华看向自己,急忙摆摆手:“我可不会唱歌,这一点宫先生也知道。” 舜华便道:“那就请宫先生先唱,总归你逃不掉,到时若是不唱就罚你喝三盏酒!” 对笑笑来说,三盏酒真的不算什么,于是便托腮望着宫八声,静候其声。 宫八声盘膝坐在那里,身后是一重一重木槿色的帐幔,衬上此人的容颜,真仿若神仙人物。 舜华不知何时取了红牙板,轻轻地随楼外的乐器打着拍子,虽然不知宫八声要唱什么,但这拍子却是不急不缓,似乎可以跟上后面的任何节奏。 宫八声的调子起得平缓而清幽:“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唱腔渐渐变得颤抖,仿佛饱含着无限的情感,声音也渐渐放开,笑笑坐在其身边觉得适度,但感觉楼外的那些乐师也一定能听清楚,仿佛这歌声能传到天际——“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也不知是声音还是歌词,竟令人真的感到面红耳热,缠绵悱恻。 笑笑偷眼看看舜华,发现对方的面颊也微微泛红,不觉得意一笑:让你整天得瑟,这回终于见识到高手的真实水平了吧。 宫八声的声音突然变得有力又浩渺——“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一份拨人心玄的唱腔令听者无不涕下,笑笑擦了把方才流出的眼泪,见那舜华似乎也泪眼朦胧着。 外面的乐师们与宫八声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到了尾声,外面是满满的锦瑟之声,令人还以为窗外是无边萧瑟的深秋。 瑟声过去之后,良久,舜华才说一句:“我从来不知,李白的秋风词居然还能这样唱。” 笑笑还在轻轻哼唱着方才的那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这大概是自己两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三人自觉举起酒盏来,各自干了。 宫八声到底还是为笑笑着想的:“你就轻声哼唱几句便可,又何必为了逃避唱歌去喝三大盏酒呢,这酒喝多了会难受的。” 笑笑窘窘的:“要是宫先生刚才没唱,说不定我还能厚着脸皮唱两句,偏偏宫先生唱出了本朝最好听的歌,我可不好意思开口了!”说着自觉为自己倒满了,一连喝了三盏。 渐渐的就有些困乏,虽然自己是千杯不醉,但还是会有一些醉酒后的状态,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笑笑现在的脑袋其实很清醒,但眼皮有些发沉,便闭着眼睛在那里养神。 舜华的声音响起来:“酒席还没正式开始,这就喝醉了?” 笑笑感觉有人轻轻将自己扶在了旁边的榻上,还盖上了薄被,从这人身上的味道可以判断出来是宫八声。 笑笑心下有些纳闷,自己自从得了那老神仙的针灸,的确是千杯不醉,很多回聚会都曾经喝过不少,但除了脑袋十分清醒之外,身体也从来没有过乏力感。 今日真是有些反常,身子居然有些不听使唤似的,更让笑笑感觉疑惑的是,自己也不过比那两个人多喝了三盏而已,为什么那两个人却毫无一点醉意呢。 笑笑人躺在那里,耳朵却一直听着身边的动静,楼外的音乐声隐约传进来,舜华也像是有些醉了似的,哼唱着断断续续的曲调,宫八声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他的气味就在笑笑身边萦绕,他应该是就地坐在了笑笑睡塌的旁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6.惊天秘密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嗯。”丁璐有些心虚。 “她说什么没有?”丁瑾满眼期待。 “没说什么。” “那她当时什么样儿?笑没笑?恼没恼?脸红没红?” 丁璐又心虚又烦躁,还有点后怕:“她的丫头过来给她穿斗篷, 我也没看清楚。” 丁瑾无论怎样都兴致满满:“什么样子的斗篷?什么颜色?” “忘了。”丁璐望着哥哥英俊的面孔:“你不是一直都比较中意那曹采薇的么?” “那不算, 唐姑娘与别人皆不同。” “可她们家不过是个小生意人, 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丁瑾并未立即作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弯月, 眸子里便映进了初春的冷银:“以方夫人的地位, 怎会与小生意人同桌品茶。” “可她亲口说自己是小生意人, 她父亲贩卖海外蛮夷的东西过活,她看的书都不是正经书, 是那些蛮夷倭寇写的书!” “什么是小生意人?巷口卖豆腐的冯大脚, 衙门口卖野果子的允哥儿,他们倒想去海外瞧一瞧呢,他们出的去么?路费货资车马, 哪一样不需要大笔花费。蛮夷倭寇写的书, 我在京都的书坊里都看不到呢,那些海外著书有很多是作为贡品献给皇上的。” 丁璐张了张嘴, 没说出话来, 只吸了口凉气。 丁瑾压低声音:“那位唐太太的气质举止, 比方夫人还要优雅有度, 你见过那样的商人妇么?” 对于商人妇, 丁璐只能想到卖豆腐的冯大脚他老婆, 胭脂铺赵掌柜的媳妇。前者粗鄙泼辣, 后者庸脂俗粉。至于唐笑笑她母亲, 自己真没怎么细看,那个人穿着素淡,话也不多,光在那儿低头弄茶“哥哥把我说糊涂了,你到底是看上唐笑笑哪一点了?” “哪一点都好。”丁瑾一笑。 丁璐撇撇嘴,觉得哥哥糊涂,今日不过是被唐笑笑那南蛮子的伶牙俐齿给打动了,还自欺欺人地估量人家的家底不薄,就算是再厚实也无非和夏青青家比肩罢了,商家怎么能高攀官家呢,何况还是爹这样的地位。哼,唐笑笑今日还嘴硬说不属意于哥哥,分明是欲拒还迎!不,是欲迎还拒!她若嫁进来,把我们丁家的风水都破了,若谁都能跟丁家攀亲,我日后还怎么嫁人!不不,千万不能让唐笑笑进门! 早燕拿了斗篷过来:“小姐,披上衣裳吧,夜凉了。” “我哥呢?”丁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许久。 “公子回房读书去了。”早燕把一件粉红色绣桃花的缎子斗篷披在小姐身上。 丁璐摸了摸缎面,有些挂丝:“该做新斗篷了,这件都旧了。今日唐笑笑那件斗篷倒还不错,那盖肩尤其好看。” “是啊,小姐,那盖肩还绣着花儿呢,可精细了。” “绣的什么花儿?我倒没大注意。” 主仆俩没心没肺地聊上了。 早燕想想,道:“好像绣的是鱼魫兰。” “什么兰?” “奴婢也不懂,也是听咱们府的花匠娘子说的,说那是白兰中的奇品,有花十二萼,花瓣晶莹澄澈,好像还说什么进入水中就沉下去找不到了反正那唐姑娘的斗篷盖肩上就绣着十二朵透白的兰花,衬着瓷青的底子,特别好看。” 丁璐道:“白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呢,丧气呼呼的,要我说,还是新鲜的颜色好看!记着,明儿就去找裁缝做一件带盖肩的单斗篷,我要葱绿的,那才鲜亮。我也要鱼魫兰的花样儿,只是不要白的,你说什么颜色的好呢?” “大红?粉红?”早燕觉得好多美好的事儿一到了她们小姐这儿保准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那多俗气啊。”丁璐嘴角弯起来,“我要做十二种不同颜色的鱼魫兰!就像是肩上披着彩虹一样!” 那样还是鱼魫兰么。 丁璐兴冲冲的,嗅了嗅廊前的一株榆叶梅,折下来两枝拿着玩儿,又见客房里的灯还亮着,想那方伯母和母亲还在谈天,自己闲得无聊,还不如听她们说说话儿呢。 来到客房,见两位夫人捧着茶杯,吃着瓜子,倒是谈得不亦乐乎。 “后来呢?”母亲追问着什么。 方夫人笑道:“后来可不就娶过来了!这还传为了一大佳话呢!” 母亲帮方夫人满上茶:“现在这世道真是不同了,姑娘家都要拖到十八九岁才肯成亲。” “不比咱们那时候了,不过,这样也好,有女孩的人家可以把小棉袄多留到身边儿几年了!”方夫人打趣。 这话说进了母亲的心里,母亲笑了好久。 丁璐见方夫人桌上的一只陶瓶空着,便把那花枝放进去:“这是我为伯母摘的花儿!” 母亲‘哎’了一声:“这是方夫人晒的水,明日准备浇花用的,你这孩子成日总是粗枝大叶的,再者说,天这么晚了,哪里有夜里送花插花的道理。” 丁璐吐吐舌头,乖乖坐到母亲身边来。 方夫人却笑笑:“丁姑娘性子爽直,很是可爱。” “方夫人说笑了。”母亲道,“听说你们今日出去踏春,还巧遇在一起了。” “我今日偶遇一位故人,那故人的女儿恰恰认得丁姑娘。” “哦?那是谁家的女儿?”母亲问丁璐。 “她家姓唐,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的。”丁璐不想多说唐笑笑,便岔开话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说起那些大龄女子成亲的事儿,当笑话儿在讲呢。”母亲说着,不由道:“瞧我这脑子,方夫人,咱们方才说什么呢,就讲起这些了。” 方夫人道:“是说起那赵知州家的千金了。” “哦?我鹃姐姐怎么了?”丁璐对位高权重者总能表现出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 母亲无奈一笑:“还能怎么,家境相貌人品,都没得挑。只是,他们赵家对姑爷挑拣得久了,把女儿给剩下了。” “怎么剩了?我鹃姐姐现在不也是各家公子求亲的对象么?” “那怎么能比往年呢,条件一年比一年降,据说五年前还有知府家的公子来求亲呢。”母亲叹了口气。 丁璐噘着嘴,感觉母亲这么说很灭自己家的威风,毕竟赵家现在有意于哥哥。 “那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母亲道。 “啊???”丁璐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尖利,“鹃姐姐都,那么大了。我以前还只道她长得面老,原来是真老!比哥哥还大四岁呢!难怪哥哥不怎么乐意。” 连丁夫人都听得直蹙眉,年纪大的女人更忌讳听见老字。 笑笑以前曾去赵县旅游过,知道这驴肉是赵州特产。 母亲道:“你爹好吃那一口,本是给他订下的,原想着春分他定能回来的。”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每到重阳,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泡制两坛菊英酒,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个人摘菊花,一个人泡酒,再一个人饮下,会是何种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没回家过春分,那咱们便将娘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给他尝尝可好?爹一个人在外头也很难喝到家里的酒吧。” 见母亲不语,身旁的慈姑轻笑道:“太太,姑娘长大了,这是在替娘着想呢。依奴婢看,这主意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老爷能喝到家里的酒,这还不够么。”看太太仍旧不语,便继续道:“禄子他们也回来几日了,庄子上的事也打点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让他们回京,捎带上那些菊英酒,还有老爷爱吃的赵州驴肉。” “慈姑说的是,趁驴肉还新鲜,明儿让爹也尝尝,原本就是为他买来的呢。”笑笑凑到母亲身边,一脸孩子气。这一点做起来,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毕竟眼前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无需装傻卖呆地演戏。 母亲抚了抚笑笑的头顶,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她父亲呢。罢了,你去选三个合适的酒罐子,将我这三年泡的菊英酒装上,记着在罐子上标明年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7.遍体生寒 遍体生寒。 笑笑此刻只觉得遍体生寒。 宫八声说欠自己一场大雪,此刻就还给了自己, 这锥心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将自己掩埋。 刺杀, 刺杀太后, 去皇宫刺杀太后。 笑笑不敢想这件事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也不敢想这件事成功后不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少, 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那也还有百分之一的失误率!而这百分之一, 就能将整个唐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笑笑很想坐起来问问面前这两个人,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唐家人的死活? 商量这件行刺的事情是在唐家的地盘上进行的, 这件事究竟谋划了多久, 两个人每次的见面或传信都是在哪里进行的?只有唐家,舜华并非自由的人,她的一举一动只能发生在唐家。 到时唐家会立于什么位置?轻则监管不力,重则同谋行刺! 笑笑甚至有些庆幸他们选择了自己, 令自己窥探到了这个惊天秘密! 当年老神仙交给自己千杯不醉的法子, 或许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之事——“姑娘虽不贪杯, 却素来与酒结有孽缘, 不加遏制或可毙命。”——可不是么,前世就是因醉酒坠楼而死, 今世若非机缘巧合, 只怕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宫八声, 请原谅我不能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了, 这个秘密说不定要让我唐家三十余口人为之陪葬! 没人甘心这样。 笑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幸好事先调整姿势,令自己几乎是趴在睡榻上,脸半压着,呼吸有些急促些也正常。 “若有事找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去淇园捎信?”舜华的声音现在听来如同鬼魅。 “在宫里的寿宴开始之前,我会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舜华一阵笑:“你难道是怕我临时改主意?” “我只是想闭关修炼几日琴语,等我出关,你若一时改了主意我也无法。” “改什么改,我巴不得那个老妖婆死。” “好,如卿所愿。” 笑笑仍然趴在睡榻上,毕竟身处危险境地,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情的终极解决办法,而且,此事关系重大,也并非是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 幸好之前交代过小笛儿,让其在酉时之前接自己回去——虽然有宫八声在,但自己也并不愿意在舜华这里逗留太久,更不想留在这里吃晚饭。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侍女前来禀报。 房间里仿佛一下子换了气氛,宫八声的声音也平添了几分醉意:“唐姑娘要回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舜华也是一阵醉笑:“你们终究是要去的,我依然是孤家寡人。” 宫八声未再说什么,听脚步声,似乎在离开。 紧接着,便传来了小笛儿的声音:“见过夫人。” 在此刻的笑笑听来,小笛儿的声音是这样亲切动听,仿佛是照进黑暗的第一缕人世之光。 “姑娘怎么醉成这样了?”小笛儿熟悉的气味传过来,伸手去扶笑笑。 为了做足戏,笑笑此刻依然“醉倒”,小笛儿又唤来两个健妇,这才把笑笑背出了这座形同坟墓的舜华宫。 外面已经备好了轿子,笑笑被安放进轿子里,小笛儿又进来帮笑笑铺铺垫垫,笑笑却扶住小笛儿的手,缓缓加重力道,小笛儿愣了一愣,望着姑娘慢慢睁开的眼睛,虽不解缘由,但还是向抬轿子的人道:“姑娘需要人照顾,我也沾光坐回轿子,师傅们抬起来回吧!” 起轿,轿子慢悠悠地前进起来。 笑笑不敢出声,也不知宫八声走远了没有,这个人的耳力奇高,说不定连附近的虫语都能听到。 笑笑摊开小笛儿的手心,在上面写下四个字:唐村。 小笛儿点头,又重窗口吩咐道:“师傅们绕个弯儿唐村吧,老太太那里有上好的醒酒汤!” 笑笑点点头,这才放下些心。 这一路上却极为漫长,也不知穿花拂柳过了多少条桥,才终于停在了小唐村门前。 轿子直接抬进了院子,小笛儿打发走了其他人才将笑笑从轿中扶出来,眼中是无比的担忧,因为从未见姑娘谨慎惧怕成今日这个样子! 小唐村离舜华宫已经很远了,就算宫八声长了顺风耳也不可能再听到这边的动静,笑笑这才开了口:“先去见祖父。” 小笛儿搀扶着姑娘走过抄手游廊,下一进院子就是老太爷的,小笛儿觉得姑娘虽然身上软,但那脚步却十分匆忙,走的时候比自己还快些。 笑笑自然心急,直看到祖父正悠闲坐在院子里和管家讨论农事,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在舜华那里,自己就在心里暗暗做了安排,这件事情需要一个大智慧的人去解决,而就当前唐家来说,这个人的首要人选就是祖父唐卯。 毕竟祖父祖母对舜华了解的最多,应该也对此人做了相应的应急预案,虽然联想不到刺杀这么大的事,但会在心上点着卯,总不至于听说这件事之后瘫软在地,无计可施。 唐老爷子看了看走过来的孙女儿,还笑道:“今日是请安的日子吗?五丫头来的真早。” 笑笑上前行礼:“祖父,孙女有事相告。” 唐老爷子看了看孙女的神情,平和之下似有隐忧,便禀退了身边这些人,这才从院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屋里说。” 祖孙二人进了屋,小笛儿便立在屋门前守着。 笑笑进屋之后关上门,看一眼祖父,便如接送信一般捡着重要的说出来:“经舜华从中牵线,有人意欲在皇宫寿宴上刺杀太后。” 或许因为内容太过刺激,唐老爷子一时未反应过来:“坐下来慢慢说,把整件事儿从头到尾理顺了说一遍。” 笑笑便从自己今日走进舜华宫那一刻讲起,一五一十将今日的事细细讲了个明白,一直讲到走进小唐村才算结束。 祖父的神色渐渐凝重,听笑笑从头至尾讲完,才发出第一句问话:“琴语?吉家的案子是此人做的?” “是,死去的楚家兄妹都是精通琴语的,那楚殿秋差不多就是死在我眼前,当时宫八声恰在弹琴!” 祖父从椅子上立起身来,背着手立在窗前:“昔日的七皇子果然长大了。” 笑笑问道:“七皇子的母亲和当今太后是师姐妹吗?” 祖父点头:“当初她们都师从玄音大师,这位大师乃是本朝最为出色的乐师,先帝当年格外爱赏音乐,这些乐师们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礼遇,那对擅长弹琴的师姐妹,也因此被封了妃。” 笑笑咬着嘴唇,心里有些乱:“那舜华呢?她跟太后有什么仇?” “灭门之仇。” “难道当年的秦家是被太后” “当年的太后还是端妃,当年的皇上也并非太子,只是这端妃野心极大,三皇子又天资过人,端妃便想借助秦家的势力帮助三皇子夺位,但秦老大人却偏偏是难得的正直之人,并不愿为了私利,为孙婿去谋篡太子之位,甚至在先帝动摇之际,还曾为太子说好话。 “太子虽然不及三皇子天资聪颖,却也是正直勤奋之人,日后也一定是一位仁君,因为秦家力保太子,自然得罪了端妃——秦家被诬陷倒台应该有她的一份功劳。 “秦家灭门之后,三皇子很快被重新指婚,这回定下的是宰相孙女,也就是今日的皇后——有了宰相的助力,端妃如虎添翼,很快便帮助三皇子上位。 “前朝旧事,不提也罢,总之,舜华自然是痛恨太后的。” 笑笑怔了怔:“听起来他们都无辜可怜,无论是舜华还是宫八声,即使换成我,也一定会卧薪尝胆伺机报仇吧。” 可惜我还是我,我如今只是唐家一份子。 “咱们唐家怎么办?此事一旦败露,唐家只怕也会被灭门。”笑笑说出灭门这两个字,不觉打了个冷颤。 唐老爷子神情冷冷:“只怕不止被灭门,说不定还会被灭族。” “可是,现在追出去已经晚了,宫八声说他会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闭关修炼,大概是要苦练一阵子琴语吧。” 唐老爷子掐指算了算:“太后的生辰就在十日之后,只怕他也闭关不了几日。” “这么快?!”笑笑一惊,一时间觉得无路可走,要在十天之内解决这件棘手的大麻烦,怎么可能。 唐老爷子兀自说道:“皇上与太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或许痛恨其杀了秦家一家,一方面也感激其帮自己夺下帝位——当今圣上是个喜欢做皇帝的人。” 笑笑有些没耐心听祖父的话,眼下唐家该怎么办啊。 “一直以来,皇上给世人的印象都是一位孝子,太后的每一回寿诞都举办得十分隆重。反倒是太后,如今极为节俭,大多数日子都在吃斋念佛,诵经祈福。” 这个女人大概是希望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吧,笑笑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已经没办法去阻止宫八声,也不可能通过舜华让圣上取消寿辰演奏,难道,咱们要去告发这件事?” “万万不可。” 笑笑听到这四个字,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虽然宫八声一意报仇置旁人的危险于不顾,但自己却不愿去做这个小人去告发他。 这种心情实在是很复杂。 唐老爷子道:“无凭无据如何去告发,再说舜华在咱们家本就是个天大的秘密,一旦告发就得将舜华供出来,那咱们家就更被动了——除非跑到皇上跟前去告发,先不说此事可不可行,只说皇上被咱们窥探到这么多的秘密,怎么会让唐家安活于世!” 这还真是大秘密,皇上的弟弟要杀了皇上的母亲,这不仅是秘密,还是一桩丑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8.深谷为陵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但, 今日偏偏就需要这种作画技巧。找来当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壶, 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头问清了在苏州时父母房内的轩窗样子, 便信心满满地提笔作画了。 并非十足写实,只是以镜头般的方式记录了真实的墨兰、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则以想象为主,花树枝条充满梦幻, 点缀几只小小蝴蝶也是为了令画面生动起来。 没有画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 足矣。 往往,我们思念起多年前的某个人, 也是很少清晰地回忆其面孔身影, 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记忆:某日深夜街灯的光影,某个清晨细密的雨丝,某一幕电影里长长的镜头,某一首老歌里颤颤的尾音, 某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亲切味道, 某一个黄昏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我不过是把曾经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来,取一个碎片给父亲看。 只要找到准确的切入点,一个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亲口中的春分欢聚,特别像一首诗里说的: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因这元龙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亲也不难看出,这是五代诗人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会,夫妇祝酒陈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来,的确很应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欢这首诗。 或许是现代女子的缘故,总觉得诗中的女子姿态颇低。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呢?应该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妻子吧,与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亲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么,如果现在那小三已经出现,又岂是几句贤德的祝酒词便能轻松挽回的呢?这首诗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亲: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乱想。 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辗转反复。 就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沿着长长跑道跑步,跑到一个岔路的时候,他发觉另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变路线。但是,他深知自己应该沿着既定的跑道前进,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着跑道枯燥无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另一条路上飞奔过去,要么,就是停留在这个岔路口,又憧憬又沮丧地发着呆。 这时候,如果在那规定跑道的方向树立一个指示牌,画上一个正确的箭头来引导他,往往会适得其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捆缚,说不定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这儿,笑笑将写好的那张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说,画本是自己画的,以女儿的口吻来题夫妻祝酒诗,也并不合适。 明朝之后的诗词,笑笑本无意剽窃,但无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为了能提高知名度,参加了个诗词大赛的节目,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背了好几本子诗词,很多好诗好词都印在脑子里了,需要的时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绝不会把别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问便罢了,问了,就说是海外一个叫中华国的诗人们写的,那个国家人才济济,纳兰容若,吴藻,汪国真,席慕蓉 想好了就用了吧。 纳兰先生,对不住了啊。 笑笑提起笔来,格外认真地在画畔写下一行小楷: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胡蝶儿。 纳兰容若河传的最末一句,明媚又萧瑟的话,仿佛是深秋里做了初春的一个梦: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早春时节,你我簪花饮酒,赏桃看柳,有东风拂面,蝴蝶掠鬓。 画是女儿画的,字是女儿写的,即便说是笑笑对儿时春分的记忆,也不足为过。 只看你的心在何处了。 笑笑打开手边一只天青釉的椭圆印盒子,将其中一只金丝楠素方章取出来,印在题诗下方——阴文的“莫莫轩小主”。 既然莫莫轩这间书房的名字是他唐海阔给取的,落款便也顺了他的意吧。 正自欣赏着,便听织金在书房门口说道:“太太说等姑娘午睡醒了用些点心,姑娘午饭吃的不多。” 笑笑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门,见织金正将托盘上的点心蜜饯摆在正间的黄花梨方桌上,笑笑看了看,一样马蹄卷,一样冰糖琥珀糕,一样蜜饯金桔,一样风雨梅,茶依然是三友茶。 织金道:“太太说,那新龙井虽下来了,但姑娘此时身子弱,不宜饮绿茶,等收了上好杏仁儿,太太亲自给姑娘制冰杏茶喝。” 三友茶的其中一味是核桃仁研成的粉,笑笑每次都有喝六个核桃的感觉,听了织金关于冰杏茶的介绍,感觉基本上就是露露。笑笑喝一口茶,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信手拈了个梅子吃。 织金将一只点心碟子摆到笑笑面前:“这冰糖琥珀糕最是难得,新鲜的柿饼也只这几个月有,到下个月怕就吃不到了。” 这冰糖琥珀糕便是由柿饼捣烂与糯米冰糖揉制成的点心。 丁夫人笑了笑:“我只有瑾儿这么一个儿子,关于他的婚事,我倒更看重他的想法,男婚女嫁乃人生大事,我不愿我儿子这一辈子过得不舒心。” 丁璐在旁听得焦急:“娘,若是我哥哥看上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可怎么办。” 丁夫人反倒笑了:“你以为你哥哥似你这般不靠谱呢。” 说得方夫人也笑起来了:“今日踏春,跟丁小姐在一起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我也没有细看,似乎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的。” 丁璐道:“那几个女孩子大多是乡绅和商贾之女。” 方夫人笑起来:“如今皇帝重商,后宫之中有不少妃嫔便是商贾之女,那最为受宠的秋丽嫔便是京都香印秋家的长女。” 丁璐不觉道:“香印?打香印的?那能成什么气候呢。” 母亲听着不由白了女儿一眼,方夫人倒耐心地道:“秋家的香印是用上等香木香料制成的,京都那些挑剔的达官贵人只用秋家的香印,连宫里头都在用呢。生意其实不在乎货品大小,那卖绣花针的若能让全京都的人都买他的绣花针,便也是大生意了,反过来,若是那卖珍珠翡翠的无人问津,也是空忙一场。” 丁璐和母亲都听得连连点头,丁璐暗忖那唐笑笑家的兽皮海货想来也是卖得不错的。 方夫人继续说:“所以说,不要小看那些商贾家的子女,这些年京都的官商联姻已经不算稀罕事了。” “官商联姻???”丁璐的声音又尖利了,赶紧喝了口茶润嗓子。 “可不是,官商联姻意味着权钱结合,谁人不愿呢。”方夫人说得兴起,抿了口茶继续:“就说去年腊月,户部侍郎的次子大婚,我随老爷前去道贺,那位公子娶的便是京都灵芝金家的长女!那位新娘子的嫁妆哟丁夫人,咱们都是过来人,嫁妆这东西,若是实打实的,让人几辈子吃穿不愁,还能惠及子孙;若是掺了水,也只能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丁夫人听得直点头。 丁璐也竖耳朵听着,嫁妆,这东西太重要了。 “同样都是十里红妆,那分量可是不一样呢,”方夫人磕了个瓜子。 “方伯母,您说啊说啊!”丁璐摇晃着方夫人的手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39.急转直下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 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 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 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 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 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 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 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 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 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 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 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 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 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 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 低声道:“听说, 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 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 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 眺雁送主仆两个出了屋门,看那院角的碧桃又随风落了一地花瓣儿,便着小丫头扫了去。 许是知道要去京都了,眺雁望着眼前的院子,竟有些感慨。 远处的青天上,飞着几个小小的风筝,眺雁只觉得自己便是这小风筝,线儿在主子手里攥着,愿意牵到哪儿就牵到哪儿,虽也渴望小小的自由,但那根线若真的断了,自己也只能随风飘摇,前景更加凶险叵测。 幸而太太温和却不懦弱,无争却不盲从,自己在这里服侍,也算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小眺儿?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簪花走过来笑她。 “姐姐?何时了?” “已到酉时,我换你的班儿,饭已经给你领了,焦香焦香的韭菜盒子,翠绿的韭菜,嫩嫩的鸡蛋,按着人头每人还能领个韭菜鲜肉的盒子呢!”簪花说起什么来都绘声绘色的,这韭菜盒子说得人直流口水。 眺雁一扫方才无聊的惆怅,别的都是假的,吃饱肚子才是真:“姐姐吃了么?” “吃过了,你快回吧,凉了就不香了!” “这就回!” 眺雁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居住的后罩房,和簪花她们住在一起倒是姐妹和气,但终究是浮萍一般的无根无系,等自己大些了就好了,也在府中成亲生子,若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太太也会给自己分得一处老仆们住的院子。 那样,就算有家了。 而那被眺雁羡慕着的老仆们住的小院子,因为自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颇有些烟火市井气息,并不似眺雁想象中的温馨宁和。 譬如,这一天清晨,因为下着绵绵春雨,府里也无紧要差事,便有个别下人躲懒,在自个儿院里偷偷歇着。 ——“二百五?!我老天爷,二百五!”织金家的小院儿传出一阵惊呼。 缀银也在旁边雀跃非常:“娘,姐姐的嫁妆真有二百五十两么?” “那可不,太太给了一百五十两,府里给了五十两,姑娘又给添了五十两,这不正是二百五十两吗?!”丰年家的翻着粗大手掌比划着这一个个的五十两,看上去像是滑稽的手舞足蹈,“二百五十两,足够咱们用十年的了!”这几日为闺女出嫁的事情见天儿忙活,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小小绣玉在一旁直拍手:“我要买糖麻花儿吃!还有肉包子!” “呸,嘴馋手懒的小东西!这些钱是你大姐姐十几年来挣下的,你以为得的容易?在内院儿伺候人,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少说一句,多说了就是犯口舌,少说了又是锯了嘴儿的闷瓜不中用,主子没想到的得先一步替主子想着” “娘又开始了,”缀银不以为然,“姑娘那样和善的人,只要不越了大格,伺候得年头久了都能落得个好下落。” 不免问道:“这金仲伦是做什么的?” “美男子啊!”染碧见姑娘细细看着,不免得意,认为这小本子买得值。 哦,这金仲伦是专做美男子的,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种职业——专职美人。 染碧清清嗓子,如数家珍:“金公子是药材金家的后人,那药材金家算起来可算是京都首富呢!只是前些年分了宗,金公子的父亲分出来专做人参生意,因此又被称作是人参金家了。” 做药材的原来是京都首富,看来这卖药的在哪一世都是一如既往的拽。 细想想,仲伦哥家里似乎的确是做制药生意的,金氏影业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后由金仲伦全权接手,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 描红道:“若说是人参金家,我倒是想起咱们唐家的大少奶奶了,听说她娘家便是那人参金家。论起来,金家和咱们唐家是亲家呢。” 笑笑一时恍惚,那金宝娣真的嫁给我大哥哥了?记得他们前一世分分合合吵闹不断,自己香消玉殒前,这俩人还在赌气闹分手,感情儿跑到元龙朝来做恩爱夫妻了。 回过神来,听那染碧雀跃地说着什么:“等亲家少爷来瞧咱们少奶奶,说不定我也能见到这传说里的美男子呢!也不必在人堆儿里挤着去瞧了,话说那金公子一出门,京都的街道便围堵不通,阵仗不输晋朝美男子卫玠呢!尤其那些女学里的学生,胆子又大,先是给金公子的坐骑系彩垂花,弄得那金公子不得不乘马车出行,那些女子又在其马车上刻字陈情,有的还刻上自己的闺名呢!” “真真是胡说,”描红止住染碧:“那些上的起女学的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野事儿来!必是你在集上听那些村氓野妇们胡诌的混话,也跑来和姑娘讲。” 染碧嘟了嘟嘴,不做声了。她方才的话,笑笑反倒是信的,前一世的金总裁拥趸者无数,每次出行,绝不输明星大咖。姐还真是挺好奇的,仲伦哥穿古装还不知道什么样呢,等他来串亲戚的时候好好瞧一瞧去。 笑笑再一次感叹这元龙朝的造物神奇,前一世的旧人旧事,一一在这里重现,就像老电影一般,只是因为投资方的偏执,最终由时装剧改成了古装片 这古人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地过,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可见哪一世都一样。 笑笑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目前的情况,晨跑怕是无法进行了,以前坚持的每周一次的夜泳在这里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一的锻炼,便只有在床帐里偷偷做瑜伽了。 正在暗自制定着运动计划,忽见织金在太太房门口发呆,似是刚从那里出来。 笑笑走过去,织金方回过神来:“姑娘?这会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 “姑娘早起说想吃豆苗,奴婢本想着吩咐厨房做那鸡丝豆苗的,如今竟混忘了。” “描红让他们做了,是用核桃仁儿拌着吃的。” “哦,那做法儿也是好的。” 晚霞的光芒已经铺了半个院子,映红了东厢房的画檐雕廊,镀红了廊前的一株满开的白玉兰,笑笑低身拣了片大花瓣儿在手上:“日子定下了?” 描红怔了怔,轻声道:“太太说回京前办了的好,勖嬷嬷翻黄历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九了。” 下月初九,算起来也就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了:“满昌的意思呢?” 织金的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他自然是说越快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0.朝三暮四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回身看了看,见几个丫头皆在那溜光水滑的双丫髻上围戴了一圈金黄色的连翘花, 格外的鲜亮俏丽:“你们倒先打扮上了,嗯, 每个人都好看!” 三个丫头吃吃笑着,染碧捧上来一只竹盘, 上面摆着各样鲜花:“姑娘打算戴什么花儿?”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 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 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 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 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 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 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 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 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 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 里头正是热闹非凡, 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 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慈姑的发间簪着瑞香,母亲则簪的是兰花。 笑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见是绘了五彩的彩蛋,看那些丫头竖的,也皆是彩蛋,不由笑道:“彩蛋代表惊喜呢。”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母亲笑道。 “这个,是海外小国那些杂书上写的。”幸而唐笑笑的书房里堆了一大批海外杂书,这么说也不为过。 笑笑试着立了几个彩蛋,怎么都立不住:“这鸡蛋还真不好立呢!”便又拿了个普通鸡蛋立,费了些劲总算是立住了。甫一立住,那群丫头便双手合着十道:“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笑笑来了兴趣,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立了三个鸡蛋。每立住一个,丫头们便欢呼一声:“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仿佛春天是从鸡蛋里立出来的一样。 立不立鸡蛋,春天总会来的;开不开心,日子也总要过的。 笑笑突然生起个主意:“满昌他们上路了没有?” “正收拾东西呢,一会儿便上路。”慈姑道。 笑笑道:“拿笔来,我要绘上彩,把立起的这三个鸡蛋给我爹一并捎过去。” 鸡蛋上的画很简单,不过是给每个蛋画了眉眼,漫画的效果。 “姑娘画得真好,只寥寥几笔,但让人一看就知是老爷太太和姑娘!”簪花在一旁道。 众人看那三个憨态可掬的鸡蛋人,都忍不住笑了。太太也笑得不可自抑:“这孩子,贯会弄这些机灵儿。” 笑笑又拿了张桃花笺,写上“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这倒完全是个十二岁女儿的口吻了。 竖蛋迎春之后才用早饭,早饭也是春菜为主,格外清口。 饭后,笑笑同母亲在院里看了一回花,又远远地看了会儿那天上飘的风筝,便被母亲拉着回屋了。 母女两个炕上坐着闲聊,无非是晌午吃什么饭,饮什么甜酒,又说到这赵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享誉盛名的赵州梨花什么时候开,回京之前还能赏一回梨花不能 “记得去年咱们是谷雨之前去的梨园,那梨花下雪一般的,一行开一行落。”母亲靠在炕上用花绷子绣花,笑笑凑过去看,见绣的是蓝色睡莲。 “那咱们是去的晚了,清明一过就去看,那时候梨花才开得正好呢。”笑笑摸了摸那睡莲的细密针脚:“真好看,这么小的一块布,这是要用在哪里呢?” “娘想给你绣个团扇的扇面儿,”母亲依旧慢条斯理地绣着,“娘的女红不过中等,你外婆去世早,外公又不大注重这些,这几下子手艺还是当年勖嬷嬷教的。” “我看着好得很呢,给我绣的扇面儿?这个颜色看着就清清爽爽的,很适合消夏呢!” 说得母亲一笑,看了看自己的绣品,又不由正色:“我和你爹平日娇惯着你,只要不况外,你喜好做什么便是什么,你爱写写画画便笔墨纸砚买来一大堆由着你去大泼大染。如今,你那女红还是没一点长进,回京之前专攻几日女红的好,别被京都那些姑娘们笑话了才是。” 京都的那些姐姐妹妹?唐展颜唐嫣然唐莞尔她们?女红?快别逗姐笑了。 唐笑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自己起码还有用钩针编织蕾丝花的手艺,她们?也就二姐姐唐欢颜会绣个十字绣,其他人好像隐约记得六妹唐嫣然擅长很复杂的拼图游戏,这个,算是女红的一种么?还有,七妹唐莞尔擅长骨灰级的连连看 脑子里虽这么想着,嘴上还是道:“知道了,娘只管放心。” “我的笑笑长大了。”母亲拉远看了看即将绣完的莲塘扇面,“你说配个什么扇柄好看?斑竹的?檀香木的?象牙的?对了,朝廷刚颁了召,象乃祥兽,买卖象牙要受流刑之苦。再有,那些点翠首饰也不让用翠鸟的羽毛了,据说翠鸟被人们捕捉得不剩几只了。便连那一抖珠儿,也严令禁止了,可惜了你祖母给你的那件一抖珠儿的夹袄了,还没上过身儿呢。” “什么是一抖珠儿?”笑笑记得在书上见过,但没细究。 “说起来的确残忍,在母羊即将分娩之时,将其宰杀,取其腹中小羊,剥皮晾干,制成熟皮,其毛如雪,一粒粒小小的卷曲似珍珠” 笑笑忍不住道:“皇上禁得好!这些东西着实残忍,必须严令禁止!” 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这元龙朝的君主太有生态环保意识了,皇上万岁万万岁。 笑笑又道:“那点翠首饰还有人戴么?” “现在是用染色的鹅毛了,那颜色染得足以乱真呢。” “人们真有办法。”笑笑认真看了看花绷子上的冷色调莲塘:蓝莲花,清冷中有禅意。配色上还是沉一些的好,“我看,这扇面儿配紫竹的扇子柄好看。” 母亲向窗边比了比,想象着:“嗯,紫竹的确好看。” 笑笑坐过去,含了个酸酸的橄榄。慈姑揽住笑笑的肩膀,小声在她耳朵边说:“太太去还了愿,说不准能给你怀个弟弟呢。” 笑笑惊喜地看看慈姑,对方笑着冲她点头。 旧疾,也许是什么隐疾吧,跟生小孩子有关的。这些事情笑笑前世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是隐私。不过,现在旧疾好了,还去了病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添弟弟了。 转念又想,万事皆有两面,这个病是好了,但人的身子好了,心会不会也跟着飘起来呢。 笑笑看了看母亲波澜不兴的样子,很想和她高高兴兴玩上一整天,带她一起找找青春的感觉。父亲偶尔像个孩子,脱不去爱玩的性子,前一世就常常抱怨母亲扫兴:一家子去海滩游泳嫌太阳太大就一直躲在太阳伞下面,去游乐场则嫌吵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座喝咖啡还好,古人没有什么刺激的活动,总能找到三个人感兴趣的事情。 便拽拽母亲的袖子:“娘,咱们办个春日的小小茶宴可好?” 母亲想了想,道:“只是东西带的不够齐全。” 慈姑在一旁道:“饮茶的东西都是按着老爷太太平日的喜好带的,总归是瓶瓶罐罐带了一大堆,还有姑娘的几个罐子。” “这还不够么?饮茶更在乎本心。” 母亲望着笑笑,抚了抚她的额角:“笑笑说的在理,若是有合意的游客,亦可坐下来一起品茶,可好?” “好得很!”笑笑兴奋得直拍手。 慈姑在心里列了列茶宴需要的东西,不觉又道:“只可惜,未得准备像样的茶席。” “不是有石桌么?”笑笑思忖,“描红给我准备了一件茶青色的回纹斗篷,铺在上面权当茶席,不好么?” 母亲笑道:“好,好,看来笑笑今日定要好好设宴东君了!” 笑笑靠在母亲身边:“和娘一起,怎么都好。” 车窗外,簪花观鱼描红染碧四个丫头,已经下了车,信步走在林间路畔。笑笑道:“既是踏春,便该停下来走一走踏一踏才好。” 母亲笑道:“你这一点最像你父亲。” 于是,主仆三人下了车,此时路边皆是洁白的矮矮花树,繁若堆雪。 笑笑毕竟年少,又是看花又是追蝶,一会儿便将母亲和慈姑落在后面。 笑笑攀下一枝白花,轻轻嗅了嗅,又见那花朵都生有伞房花梗,便道:“这是白樱花吗?” 旁边一位少女道:“这是李花儿。” “哦,原来这便是李花。” 桃李芳菲,难怪有如此容姿,只是在现代很少见到李花。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说得便是这李花。 笑笑见少女正把一簇花往头上戴,便过去帮其簪花,只见满头的珠翠,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便在鬓侧勉强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1.瞬间芳华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曹采薇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对唐笑笑的话仍别扭着:“她拿了王维, 王冕,米芾, 郭熙,黄庭坚,苏辙, 好多人来做例子,辩得学生无言以对学生以为, 作画之人皆该是师父这样好心性的人, 若心胸不阔朗, 怎么下得去笔呢。” 袁先生笑道:“这个女子师从何人?” “最令人气恼的便是这个,她师父不过是无名之辈!她也不过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想来是无钱拜师,便跟着她外公学着画几笔画儿,反倒跑到众人面前来弄巧儿!” “莫要以富贵论高低, 那王冕儿时也是在放牛时学的画。” 曹采薇低首:“学生并无此意, 只怪那女子太过嚣张。那些南方人是不是都伶牙俐齿的?” “她不是本地人?” “她只说, 她外公是浙江兰溪人士。” “哦?兰溪?姓甚名谁?”袁先生问。 “姓学生记不清了。” “兰溪的画家,莫非是姓谷?” “对对,说是兰溪的谷老先生,学生从未听说过此人。” 袁先生纵是慢性子, 此刻也拍了桌子:“井底之蛙!孤陋寡闻!” 曹采薇吓了一个机灵, 从未见师父这样生气过, 这,井底之蛙是说谁呢?说自己?唐笑笑?还是那个谷老先生? 曹采薇小心翼翼道:“她似乎也不知道半途山人呢。”至于唐笑笑似乎也不知道袁先生的话,当面自然不敢说。 袁先生气得直笑:“她怎会不知?你以为谷老先生是谁呢?” 曹采薇大气不敢出,定了定神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低声揣度:“莫不是,谷老先生莫不就是我师公半途山人?!” “是就好了。” 怎么回事?那唐笑笑不就是个小贩的女儿么,怎么还跟半途山人扯上关系了? 袁先生一字一句道:“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次子!谷老先生是半途山人的启蒙师父!” 什么?什么?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儿子? 曹采薇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万只大马蜂在嗡嗡筑巢。 嗡这么说来,唐笑笑是怎么这么乱啊,半途山人是唐笑笑的舅舅?唐笑笑又师从谷老,也就是说,唐笑笑从师徒角度来说,是半途山人的师妹,那便是师父的师叔,是自己的师公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她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 “世人往往桎梏于长幼贫富,项橐六岁难倒孔子,甘罗十二岁拜相,黄庭坚” “师父说的都是神童!” “你怎知你遇见的不是个神童。”袁先生拿起桌上的盖碗,饮了几口茶,气已消了一半,更多的是无奈,“为师自小习画,还有人曾称我为神童呢。直至遇到半途山人,方知天外有天,想尽办法投进他的门下,求教画艺。论起来,我还痴长恩师两岁呢。” “师父” “气盛心浮难成画,你先把那些诗书收了吧,画意对你来讲的确为时过早了些。回去将名家画集统统临摹一遍,再来见我。” “是,师父。” 走出师门,曹采薇觉得自己的瓤儿都被抽光了,只剩了飘乎乎的皮囊。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自己最崇拜的半途山人,居然是她的师兄,还是她的亲舅舅。 一股气顶上脑门,但力量不够没能完全顶上去,中途又断开了似的,令人几欲虚脱。 唐笑笑,太阴了,太能装蒜了! 简直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摆明了是要羞辱自己! 曹采薇就这样一会儿忿恨,一会儿虚脱,一会儿又无限委屈地回了家。 丁璐在家里等着她:“曹姐姐终于回来了?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想是累了吧,小璐找我何事?”曹采薇软塌塌地靠在闺房的炕上。 “自然是好事,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姐姐。” 丁璐就这样任性地把那桃红色信笺转送给了曹采薇。 曹采薇虚软软地打开看了,眉头渐渐展开,气力恢复了些,苍白的脸色也泛了微红。 “多谢妹妹亲自送信,妹妹吃了晚饭再回吧。” “饭就不吃了,方夫人在我家做客,我们这些晚辈少不得陪着。” 丁璐甜甜一笑,“日后咱们姐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曹采薇听明话中之意,脸更红了,起身亲自送丁璐出门。 “那些官员,乡绅,财主,哪个比得上姐姐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呢?”丁璐边走边道。 曹采薇浅笑:“妹妹谬赞。”笑过之后,又不免堵心,那唐笑笑呢,以她母亲这边来看,她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吧。 “更别提唐姑娘那样的小商人出身了。” “那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清楚,反正是和蛮夷打交道的,能是什么生意呢,贩兽皮?海货?”丁璐嗤之以鼻。 “虽是小商贾,但家里并未耽搁了她的才学,实属难得。” “呸,画画儿也算才学?姐姐不是说有的画家就会点几个墨点子么?那谁不会?!还美其名曰为意!照这样我也是书画大家了!点几个墨迹涂鸦谁不会呢!”丁璐说得忘情。 曹采薇皱皱眉,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不再让织金起身了,她必是有话要讲,才选择跪着的。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自己日后竟无缘消受了。笑笑的预感应该没有错。 织金似是下了下决心,才缓缓道:“既然姑娘问起奴婢,奴婢便斗胆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姑娘应该早便知道奴婢与满昌定了娃娃亲的事,或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与他自小便亲厚,视对方也与别个不同。这一趟满昌回来,一来是办老爷交代的事情,二来是向我家提亲的” “这可是喜事呢,你与满昌恰也能如那慈姑与瑞祥一般。” “奴婢没福”织金深深低首,“老爷在京城的一处庄子想要交给满昌打理,满昌的意思是成亲之后带着我们娘几个一同去庄子上住” 能与夫君朝夕相对,谁人不想。更何况,娘家人也跟过去,便更自在了。记得那满昌是个孤儿,看来是以织金娘家这边为家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笑笑亲自扶织金起身,“我记得你父亲便在这赵州打理着一处庄子吧?” 织金起身,仍低着头:“是,父亲替老爷打理着两个染坊。罢了,姑娘既然提起来,这家丑奴婢便腆着脸说上一说。我那不成材的爹,被老爷重用之后,因那庄子皆有抽成,是过明路的,手里便很攒了几个钱。偏偏人有了钱便失了心,买了个小老婆,与她住在那庄子上,据说庄子上的人对她都以管家娘子相待。尤其那妇人有了儿子后,我那爹更是抛开我们娘四个,以那边为家了。” 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娶了小老婆,更可气的是以妾为妻,不知道父亲怎么看:“老爷可知此事?” “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住老爷。我爹娶那妇人时,老爷还给送了个贺礼,他们的儿子百天时,老爷还给了个红包的。” 哦,这便是父亲的态度。 笑笑含着一个金橘,虽然用蜜腌过,但仍觉得酸:“对了,满昌打理的庄子在京都何处?” “在京都东郊,是离京都唐家最近的一处大庄子,说是以织造绢、绵为主,间以缬染。” 笑笑一笑:“那咱们离得并不远,你若想我们了便回唐家看看,再说每月给太太交账也总要回来的。日后,我若在唐家待的厌烦了,就去庄子找你玩儿去。” 织金吸吸鼻子,拿起帕子擦擦眼睛:“姑娘成全之心,奴婢竟无以为报。” “别哭鼻子了,你成了亲,娘和妹妹都跟着,且嫁的还是自己心上的人,这样的喜事哪里找去。” 你伺候了我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这屋子里丫头要嫁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父亲对下人们娶妾都要送个贺礼,我这贴身丫头明媒正娶,焉能矮人一头。 这话不可过早说出去,无端给人以期盼,有时候并非好事。 “如此一来,姑娘身边便只剩下描红和染碧了,这屋子里的丫头本就缺着一个,这下子更少了。”织金忍不住道,虽说此刻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但却也是出自本心。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笑笑索性问。 织金想了想:“这院子里的丫头里,细心些的也就是鹅梨了,其余皆都贪玩得紧。只是,鹅梨未免年纪过小,今年不过八岁,过两年提拔也不迟。” “其他院里的呢,煮饭的洗衣的做杂活的,只要人合适便好。” 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去,织金反而没了顾虑,各种关系纷扰统统丢在脑后,反正自己是要离开这院子的人了,哪里还管什么勖嬷嬷马嬷嬷的,她们那些亲的疏的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只管帮我家姑娘挑个可心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了。 织金先道:“我那两个亲妹子,大的倒也十一岁了,只可惜我娘未曾管教好,有些嘴馋手懒的毛病,实在要不得。”先把自己的亲戚撇清了,才好说话:“依着奴婢看,那做点心的桂圆儿,还有熬药的小笛儿,都是不错的人选。两个人都是十一二岁,年纪上也合适,且都是老实可靠的。细论起来,那小笛儿比桂圆儿还要细心一些,行事上也有分寸,很识得些眉眼高低。” 织金还是有眼光的,也正合姐的意思。 “我心里有个数便是了。” 织金笑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提拔上来,咱们屋里正好凑个四角俱全。” 两人正说着,但见染碧拥着一蓬鲜亮的黄花进来:“迎春花儿还没开尽呢,虽说插瓶不大合宜,但颜色好得很,衬着屋子里也亮堂。”说着便绕过博古架去卧房,将桌上的残杏花同白瓷瓶一并收了,换上一只天净琉璃瓶,将这一束金灿灿的软枝养进去,很有春天的味道。 笑笑也跟进来,凑过去闻了闻,非常疏淡的馨香,摘下一朵小黄花簪在鬓间:“这花儿的确很像迎春,但实则是连翘花儿。” 说得两个丫头都奇了,凑过来看那花儿:“这不就是迎春么?” “细看的话,花枝和花瓣儿都有细微的不同,再说连翘开得也晚些。” 染碧笑起来:“姑娘这一摔跤,倒比以前更加的冰雪聪明了,摔成个女博士了。”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2.大厦倾倒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对,可以从死前一天开始,也可以从几年前开始, 甚至, 从出生开始。”鹿小凡自信地看着唐笑笑。 唐笑笑觉得这件事情比自己的死亡事件还要富有传奇色彩,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激动情绪:“既然重生,那就十二岁那年开始吧, 那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那个拐走我爸的小三儿也没出现呢!再说, 那时候,你也没有死呢。” 鹿小凡听得有些心酸:“你要想好了,一旦决定了就无法改变了。” 唐笑笑看着鹿小凡认真的样子:“小凡,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这可是生死大权啊!” 鹿小凡歪头笑笑:“我的确行使了一些便利,但是最主要的, 是你的成绩。” “我的成绩?”唐笑笑想破头也没发现自己的一丁点儿成绩。 “你的死, 救了毕修。” “貔貅?那个吉祥物儿?” “是毕修,是一个人。他在楼下目睹了你掉下来的惨状, 他那天,本来是想自杀的。” 唐笑笑挠挠头:“也就是说,我的死吓退了他。” “对, 他永远不再起轻生的念头了。” 唐笑笑觉得这种立功有些匪夷所思:“毕修,他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为今后世界作出巨大贡献的人, 他不能死。”鹿小凡抿抿嘴唇, “再多说我就有泄密的危险了。” 唐笑笑基本听懂了, 自己的死作为反面教材吓退了一个正欲轻生的大人物,换言之,自己拯救了一个大人物的生命,而这个大人物今后大概要拯救地球。应该就是这样。 鹿小凡打开电脑屏幕,是一个名为“唐笑笑轮回表”的表格:“你确定重生了?” “对!”唐笑笑郑重点头,“喂喂,重生后能变成绝世第一美女吗?” 鹿小凡沉思:“恐怕不好办,我尽力让你更漂亮些。” “能把白怜花变成个老丑男人吗?” “办不到,你只能决定你自己。”鹿小凡输入了一些复杂的代码,“你确定从十二岁开始?” “确定!”唐笑笑说着,突然道:“等等,给我调出股市行情看看,我得帮我妈选几支必胜的股票!还有大和双色球,我要背过几期数据!” “” 三日后,鹿小凡无限伤感地望着已经被上级审批下来的“唐笑笑重生申请表”,无奈地吸了口女士雪茄。 好吧,承认吧,姐把时间给填错了。 唐笑笑年龄一栏倒是准确无误地填上了“十二岁”,但是重生具体年份,没填只能怪唐笑笑当时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儿东拉西扯! 结果 这挨千刀的系统居然自动处理成“元龙朝庆玺十二年”,这是个什么朝代啊究竟。 自己明明设定好重生的啊?特别特别保留了唐笑笑父亲唐起帆,母亲谷珊,竹马金仲伦,宿敌白怜花的啊!另外,还保留了与唐笑笑有关的各种闲杂人等的啊! 其他呢:让唐笑笑更漂亮一些?还好,这一项通过了;让唐笑笑家庭更富足一些?好好,也通过了;让唐笑笑更坚强一些?没通过?全靠自身修炼? 干嘛呐干嘛呐干嘛呐?修仙儿呐? 鹿小凡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优雅地吐出一个大大的含有歉意的烟圈儿来。 袅袅烟圈揉进微风里便氤氲涣散,如同一个旧梦。 这初春的风一日暖似一日,不知那元龙朝的风是否也这般和煦。 此刻的唐笑笑只觉得如坠深渊。 这次似乎比37层还要高,还要深。 眩晕,失重。 像是一个挣扎了数次也未能醒来的梦魇。 鹿小凡,这就是你承诺的重生吗?若真能保证回到我的十二岁,这苦我也就忍了。 唐笑笑耗尽全力,终于抬了抬右眼的眼皮。 满世界淡淡的粉色,温馨,可爱,绵软,无力 再次耗尽全力,终于又抬了抬右眼皮。 粉色的睡衣,枕头,被子 唐笑笑满意了,十二岁的自己最爱粉色,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粉的,尤其是这张可爱的公主床,堆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还有头顶这一撑粉嫩嫩的薄纱蚊帐。 回来了,我唐笑笑又回来了! 十二岁,六年级,一切真美好,重新回到少女时代,功课不在话下,生活无忧无虑,父母的婚姻尚且美满,仲伦哥也即将在适时的机会出现 “太太,您回房歇歇儿吧。” 太太?刚才是谁在说话?好陌生好不和谐的声音。 “我得守着我的笑笑,笑笑就是我的命。” 这个声音听清楚了,是妈妈!唐笑笑恨不得一骨碌爬起来,钻进妈妈的怀里去。可惜身子不做主,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尝试着动动嘴唇,还是无济于事。 妈妈又说话了:“若是今日笑笑还醒不过来,明儿清早就速速给老爷捎信”话说不下去,又开始低低抽泣。 姥爷?是在说外公吗?笑笑此刻还真有点想自己的外公呢,早知道在重生之前先跟外公商量商量,他老人家可是笑笑的家族里最有学识最有见识的人了 “姑娘的气息看着挺平和的,脸色儿也比昨儿红润些了。”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听上去有些老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这个这个,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明明是安静的小三口儿之家的,爸爸从不把应酬带回家来,妈妈好清静,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姐妹的来往。这些人物都是打哪儿安排过来的? 唐笑笑身子躺在那儿,脑筋却开始飞速转动:看这架势,这帮子估计都是来探病的。很显然,自己病倒了。也对,重生总得制造个契机,总不能说着话吃着饭打个哈欠照个自拍,咔啪儿,重生了。分析眼下情形,自己这是趁着病回来的,昏昏迷迷的也好下手 “郎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的了,”妈妈又说话了,声音哽咽着,“一是怕摔坏了脑袋,落下个痴病,二是怕吓飞了魂魄,落下个魂儿不全,再有,就是怕永远醒不过来,落下个落下个” 植物人儿。 唐笑笑在心里替妈妈说了。 一阵哭声响起来,妈妈又开始哭了,这次是撕心裂肺的:“笑笑出了事儿,我的命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笑笑,我的笑笑,你应一声儿啊!你叫一声娘啊!娘就守在这儿,永远守着笑笑” 笑笑也想哭了。 自从十三岁那年父母离异,自己就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重拾旧业,做起了会计的老本行,除了本职,还做着四份兼职财会。爸爸给的抚养费全部被妈妈存起来,说以后留做笑笑的嫁妆。母女二人的日常开销全靠母亲双手维持,依然可以让女儿过得丰衣足食。 日子就是这样,丰俭由人。 笑笑始终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甫一进门,就见两个妹妹各自坐在小凳子上,一个嗑瓜子,一个则照着镜子戴花儿。 织金不免摇头叹气:“两个懒虫,真把自己当姑娘一般的了。二妞子,还不快去拿扫帚扫扫院子,我才两日不回来就乱得叫人睁不开眼。三妞子,到时辰去伙房领饭了,再晚些就剩冷饭了。” 三妞子‘哎’了一声,却是不动,眼睛瞅着姐姐手里的油纸包。 织金叹气道:“你且去领饭,这里头的点心都给你留着!” 三妞子这才笑嘻嘻地进屋拿食盒出来:“我才听小豆儿说,今儿有香椿饼子吃呢!”说着便提盒跑出院子了。 那二妞子放下手中镜子,拉了织金坐下:“姐姐今日可累了?”说着替织金轻捶起肩膀来。 “罢了,等娘回来了,你留着伺候她老人家吧。” 二妞子笑道:“姐姐答应不叫我们妞子了,怪难听的。” “我记着便是了,缀银,绣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呢。”织金说着噗嗤笑起来。 缀银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日子长着呢。那些大小姐们若是落了难,只怕还不及咱们呢。”说着又冲姐姐道:“明儿便是春分了,姑娘没赏下戴的花儿么?” “过年时才赏过的,这会子就戴腻了么?恁的不知惜福。连姑娘明日都打算戴鲜花儿呢!” “等去了京都的庄子,便自在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出去赶集!”缀银眼睛转了转,道:“姐姐,你可向姑娘提了咱们要去庄子的事了?” 织金卖了个关子:“提倒是提了,但姑娘房里走了我一个,必要补上去一个的。姑娘便说,你走了便让你二妹妹来我这屋里伺候吧。” 缀银一下子愣了,久久方道:“我贯不会伺候人的,只怕姑娘恼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3.天上地下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 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 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 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 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 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 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 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 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 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 病着就更淡了, 笑笑打开口脂盒子,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 抿了抿, 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 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 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然。” 方才捧船进来的叫簪花的丫头笑道:“奴婢隐约记得库房里有这么个小花插的,刚刚找了许久没能找到,后来可算是在姑娘那几个装贝壳的箱子里寻到了,同几个贝壳花插收在一起了。” 几个装贝壳的箱子?自己的确是喜欢贝壳,曾经宝贝般的收集在一个曲奇饼干桶里。这里说的箱子是怎么个意思?那种大樟木箱?几个大樟木箱子里放着贝壳?太壮观了。 笑笑决定问问清楚:“我那些贝壳已经有几箱子了么?” 描红在旁笑道:“可不是,姑娘但凡遇海必搜集好看稀奇的贝壳,这几年下来,便攒了五六箱子了。” 慈姑也不禁笑了:“除了贝壳,还有那海外诸国的书籍,珠子,首饰,扇子,各种稀罕玩意儿,足足占了一间小库房呢。” 习惯没有改,就偏爱收集这些闲闲的小玩意儿:各种明信片啦,钉管珠的小包包啦,卡通勋章啦,古瓷碎片做的戒指啦,万花筒啦,折扇啦,羽毛胸针啦现在家底儿厚了,连带着私藏品也成倍增长了,有空一定要好好品阅一番。 笑笑道:“明儿便将这些宝贝点数一遍,拣出几样好的来送给京都的姐妹们,剩下的都打包装箱,跟着我一起回京都。” 说得众人都笑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4.世态炎凉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方夫人微笑道:“这些个小姑娘正是春花般盛放的热闹年纪, 我们在这里喝我们的茶,她们不必在这儿拘着, 正该游山玩水赏花拂柳去, 笑笑, 你也跟着她们一处去吧!你们热闹你们的, 我们清静我们的。” 笑笑巴不得一声, 那丁璐也热情地招呼她一起放风筝去:“咱们就在转弯处的那块草坡上,地方大, 人也少,丫头们不必跟去了, 人一多就乱糟糟的。” 于是,笑笑便拿着她的大金鱼风筝, 跟着丁璐等人去那草坡上去了。 这地方倒是开阔,茸茸的一地浅草,开着白色的荠菜花,远处点缀着油绿的麦田和粉红的桃树。丁璐竟在此处提前备好了低桌和小凳子,桌上摆着水果茶点。 几个女孩子似乎都不急于放风筝, 而是先聚在那桌旁闲话。 丁璐给笑笑介绍了那几个姑娘:“这位是李通判之女李佩瑶, 这位是书院曹先生之女曹采薇,这两位是本地乡绅之女郭月儿、甄巧巧,这位是本地商贾之女夏青青, 她们家经营的就是咱们赵州有名的夏氏文房店, 京都有名儿的彩笺夏家与她家是本家!” 就见一个生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说:“彩笺夏家是我二爷爷家的产业。”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包里拿出几封纸笺来:“答应你们带过来的, 这是我那凉堂姐亲自从京都寄过来的,今年最时新的彩笺!” 几个女孩子已顾不得矜持,都过去挑拣起来,笑笑虽也好奇,但毕竟与众人不熟,便远远地站着看,另有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孩子也站在一旁,淡淡笑着,投过来目光与笑笑对视,笑笑只觉得她高高的鼻子,薄薄的面皮非常眼熟,但同那丁璐一般的令人找不到具体的记忆。 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皆挑到了满意的彩笺,那夏青青走到白衣女孩身边:“曹姐姐,这是我专为你留下的印竹子的花笺,记得你最爱竹子的。” 原来这位是那书院先生的女儿,叫采薇的:“多谢青青,真是有心了。”曹采薇拿着那月白色的花笺细看:“这竹子居然是半途山人的手笔,真真难得。” 这几句话令那夏青青脸上很有光,腼腆一笑,又来到唐笑笑面前:“唐姑娘,这里还有几封五彩薄笺,你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笑笑谢过她,便也认真挑起来,都是薄如蝉翼的精美纸笺,深鹅黄的,桃红的,浅蓝的笑笑信手挑了天青色的,没有花纹。 “是不是有花卉的都被挑没了。”夏青青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干干净净的很好,今日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多谢青青。” 丁璐也走过来看笑笑选的纸笺:“怎么这样素淡?” 自己完全可以在上面画花卉,边角上画一丛白色的小茉莉,信手拈来,也有趣味。笑笑不觉道:“曾经看到一本书里说过,优美的事是,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那是什么书?”丁璐的好奇心永远充盈。 “海外的杂书。” “蛮夷还会写字?” 是,这本书在唐代就有了。 “是哪个小国的人写的?你们知道么?笑笑的父亲在海外经商,见过好多蛮夷,同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珠宝也是好的,瞧笑笑头上的金啄针!”丁璐噼里啪啦把大家吸引过来。 笑笑只得道:“那书是东瀛人写的。” “倭寇还会写字呢?” “对,且这还是个女子。” 众人哗然:“倭女?听说倭女长得都特别特别特别丑。” 哦。 甄巧巧突然转移了话题:“丁姐姐,不是说今日丁公子也会一起来踏春的么?”说着脸便有些绯红了。 其他女孩子也都眼含期待,李佩瑶道:“不是说丁公子前几日便从保定回来了么?” 丁璐笑道:“家兄还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应该就到了,我们前儿已经看好了这块地方,他会找来的。” 呼。 笑笑仿佛能听到几个女孩子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放风筝的时间总算是开始了。 古人怎么都这么会放风筝啊,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的风筝都放起来了,大蜻蜓的,福神的,还有和合二仙的,有的转眼就飞起老高。 笑笑拽着自己的大金鱼,又是小跑,又是大跑,怎么也不见风筝起,急了一脑门子汗。 是不是金鱼的平衡不大好啊,做的不对称还是怎么的。 眼看着那几个五彩风筝飞上云霄,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点。 别人也顾不得笑笑,都在忙着掌控自己手中的线。 笑笑决定再助跑一次,还不成就蹲到一边去吃零食算了。 跟这群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跑来这里干什么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和老妈在那边喝茶呢。 大金鱼总算是兜住了风,有些起来的架势,但笑笑不会掌握力度,眼看又要落地。 一只大手牵住了风筝线,只是略微抻拽了几下,那大金鱼就飘飘摇摇飞上了天。 “姑娘是第一次放风筝吧?” 笑笑回过头来,望着对方,漂亮的直眉,长长的眼睛。 一瞬间石化。 都回来了。 故人们。 “姑娘,你是小璐的小姐妹?”那人问道,不觉深深看了笑笑一眼:“姑娘似曾相识。” 笑笑别过脸去。 丁璐,怎么没想到呢,丁璐明明就是他的妹妹。前世只是在手机上看过他们的兄妹合照,未见过本人,故而忘却。 还有,曹采薇。 前世并不知她的名字,也未见过本人,只在微博上见到了他们的婚纱照。 笑笑不觉冷笑了一下,这元龙朝真小,到处是熟人。 丁瑾,别来无恙。 描红自妆匣中取出一支紫玉燕子簪别在笑笑的发间:“春分插一支玄鸟簪子,愿姑娘永远貌如春花,顺心顺意。” 笑笑回身看了看,见几个丫头皆在那溜光水滑的双丫髻上围戴了一圈金黄色的连翘花,格外的鲜亮俏丽:“你们倒先打扮上了,嗯,每个人都好看!” 三个丫头吃吃笑着,染碧捧上来一只竹盘,上面摆着各样鲜花:“姑娘打算戴什么花儿?” “罢了,咱们都是莫莫轩的人,戴的一样才显得同心同德,我也戴这连翘吧!” 描红将那小小的黄花围成新月样的半弯,簪在笑笑一侧髻旁,又选出一对翡翠叶子的耳环和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双双摆在桌上给姑娘挑。笑笑第一反应便是戴那对碧透的叶子,但转念又道:“今日过节,喜庆些的好。” 于是便戴了珊瑚耳环,穿了浅桃色齐腰夹衣,粉蓝色绣花蔓的宽褶裙子,宝蓝缀珠缎鞋。 “春分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呢?”笑笑边说边出了门。 “俗语说‘春分到,蛋儿俏’,左不过就是竖鸡蛋了。”描红跟在身后道。 “那有什么意思。” “如那七夕节穿针乞巧一般,这竖蛋便算是迎春了,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来到母亲房中,里头正是热闹非凡,丫头们都戴着粉红的山桃,穿着水蓝色细布衣裙,很有点烟雨桃花的味道。 眺雁笑着过来拉笑笑:“姑娘可是来了,我们这边都竖起来三个鸡蛋了!” 笑笑不由的也被这气氛感染,凑过去看人们立的鸡蛋——母亲今日高兴,把正间的大紫檀桌收拾出来,给大伙竖蛋用了。 慈姑笑道:“这群小蹄子们,太太不过是见姑娘这些日子怪闷的,想着竖蛋给姑娘解解闷的,哪知你们就先上桌了,比姑娘闹得还欢呢!” 慈姑的发间簪着瑞香,母亲则簪的是兰花。 笑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见是绘了五彩的彩蛋,看那些丫头竖的,也皆是彩蛋,不由笑道:“彩蛋代表惊喜呢。”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母亲笑道。 “这个,是海外小国那些杂书上写的。”幸而唐笑笑的书房里堆了一大批海外杂书,这么说也不为过。 笑笑试着立了几个彩蛋,怎么都立不住:“这鸡蛋还真不好立呢!”便又拿了个普通鸡蛋立,费了些劲总算是立住了。甫一立住,那群丫头便双手合着十道:“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笑笑来了兴趣,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立了三个鸡蛋。每立住一个,丫头们便欢呼一声:“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 仿佛春天是从鸡蛋里立出来的一样。 立不立鸡蛋,春天总会来的;开不开心,日子也总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5.背叛逃离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 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 温柔道:“怎么, 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 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 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 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 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 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 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迷上,母亲居然会用到这样的词。 前一世的母亲也爱饮茶,不过是在恢复独身之后了,工作闲暇便一个人在家里摆弄那些茶具,轻泡慢饮。笑笑也忙,与之对饮的时间少之甚少。那时候笑笑还想,恋茶总比酗酒要好。 茶盘上摆了一套青花茶具,雪白釉面上绘着小丛的竹子,笑笑见是青花盖碗和敞口杯,不由道:“这是要饮绿茶么?” 母亲道:“是岩茶,今日到底仓促,未想到会摆茶宴。用盖碗来泡老枞水仙,虽说不上相知相惜,但也算合宜。” 笑笑望着母亲,仿佛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母亲已经脱去了斗篷,穿着黛蓝色的杭缎对襟长衫,态度认真,神色安闲,胸前绣着的白色玉兰灿耀如雪。 笑笑坐着自家准备的茶凳,托腮伏在茶席上看母亲摆放茶具,头顶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映衬在黑檀木的茶盘上,金青的茶席上,清透干净的青花茶具上,母亲素白的手上,母亲微笑:“这花瓣儿却为饮茶添了天然可爱之气,留在这儿,莫要拂了去。” 丫头观鱼在旁轻应,摆上了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碟,里面放着核桃粘和小豆糕。 慈姑轻轻过来,捧了个豁口南瓜样的青花茶荷:“太太,茶叶已经焙好了。” 母亲双手接过来,轻轻嗅了嗅,又拿给笑笑嗅,笑笑不觉道:“真香,有花香还有火香。” 母亲微笑:“陈年的茶需要用火烘焙一次,将其唤醒。” 唤醒,原来香气也需要唤醒。遥望远处天青色的远岱,隔着千万重的烟雨春色,笑笑一时情重,觉得一切都像个太久的旧梦,只为着这一次山岚不负的唤醒。 清清嗓子,问道:“老枞指的是多久的茶树?” 母亲道:“至少也要五十年树龄,那些茶树地下的根已经相互缠绕在一起。” 如果人也能这样该多好,过了五十岁,还能缠绕在一起,枝繁叶茂,密不可分。 母亲将茶叶置入盖碗,用煮沸的泉水冲泡,动作纯熟老练,甚至可以说是优美:“老枞水仙的妙处,便是在岩骨花香的基础上突出兰花香和枞味。” “枞味儿?”笑笑想象中的枞味基本就是圣诞树的味道。 母亲见女儿今日对饮茶如此上心,便耐心解释:“老枞的枞味,主要有三味:木质味、青苔味、糙米味。” 笑笑听着不觉点头:“嗯,此中有真味。” 母亲用第一道茶将杯子们洗过,才开始冲第二道:“今日若不饮绿茶,难免辜负春日。所以先用岩茶暖一暖胃,再来品绿茶,才不致伤身。” 笑笑举着斟了茶水的小巧茶杯,因是敞口,那茶水沉在杯中仿佛一块扁扁的琥珀,薄胎的茶杯也变得透明了,上面的淡蓝细竹仿佛映在经年的熟黄竹帘上,斑影轻摇动,惆怅且安然。 “怎么还不入口?”母亲已经轻轻饮了。 笑笑这才慢慢喝了,虽然不懂茶,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仿佛也懂了似的:“回甘悠远。谁说青花配水仙不是相知相惜?这茶令青花都变得诗意了呢。” “那小诗人便该赋诗一首。”母亲竟也调侃了一句。 笑笑抓抓脑袋,小声道:“月色被打捞起,天青色等烟雨。” 母亲不觉笑了:“虽有小诗意,却怪模怪样的。” 您快别说了,人家方文山老师该不高兴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真好,这歌词若换个世界来欣赏,别有洞天。 老枞水仙越喝越入味,再配上一块香软的小豆糕,妙哉。 母女俩个只管品茶赏春,阳光透过花枝照下来,和煦温暖。这一处地方选得很好,在转山处,避风且清静,虽也有一两拨赏花饮茶吃零食的人,却也不喧哗不吵闹,你吃你的我喝我的,各得其乐。 “敢问,这位可是唐太太?”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走过来,对母亲恭敬询问。 慈姑代母亲答了:“不知姑娘找我家太太何事。” “相请不如偶遇,珊娘,别来无恙。”便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太太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仆妇。 被唤了闺名的母亲细细看明了来人,急忙上前:“方嫂子,不,方夫人。” 那位方夫人亲亲热热拉住珊娘的手:“和我还客气什么,谁想到竟能在赵州遇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6.喜迎友人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 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 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 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 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 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 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 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 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 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 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 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 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笑笑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暗暗琢磨,这个动手脚的人会是谁呢?与前世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群小丫头肯定是哄着小厮们给她们架起来的!”冰玑不置可否。 “没有老爷夫人或勖嬷嬷的命令,谁敢把小厮叫进内院来?”小笛儿自顾自地分析。 笑笑认真听着,感觉小笛儿说得很在理,想想也是,深宅大院的房子都建得高,那梯子必然粗实沉重,没两个大力气的小伙子根本架不到房上去,听小笛儿的意思,似乎这梯子是为了拾毽子临时架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个力气?难道有人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不不,绝不可能,丫头们之间都熟得很,混进来个生脸儿必然乍眼得很。要么,就是姑娘自己传令把小厮招进来给架梯子的转念又一想,虽然自己还未出过房门,但目测屋子内部也看得出是典型的高敞大屋,加之古代建筑的挑檐之类,想把毽子踢到房顶上去还真是不容易。 “是谁把毽子踢到房上的?”小笛儿也恰恰问。 “勖嬷嬷也正查这个呢,说是当时混乱得很,大家都在抢毽子,到底是哪个踢上去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还有几个丫头隐约记得是姑娘踢上去的。”冰玑道,“为哄姑娘开心,大伙都抢功,这会子姑娘跌下来了,又开始推脱了。” 小笛儿道:“这架梯子也有学问呢。” 冰玑笑道:“你这丫头还充起有学问来了,架个木梯子有什么学问?” 小笛儿似是迟疑了一下,方道:“咱们府上的大梯子不分上下头,只要架上去就能用。” 半晌儿,冰玑道:“小笛儿,你说得怪瘆人,看来是真有人要害姑娘呢。” 笑笑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不分上下头的梯子,一旦架反了,朽木的位置到了下方就不会出事了,而且还会被提早发现梯子朽了及时换掉。看来整件事情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将梯子的横杆换成朽木,踢毽子上房顶,架梯子时将朽木的一端架到高处这里面还真是有“大学问”。 不知是两个丫鬟说得怕了,还是困倦了,很久没有声音。 笑笑无声躺着,联想自己初来乍到就要受这么一大惊吓,老天爷还真是眷顾自己重生机会不易,若是前世种下的,今世跟来了也不为过。自己的家没有改变,妈妈在,一切就都在。总不能穿来的全是好的,坏的全留到那一世去。人生总有解不完的难题,自己接招便是。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有些口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小笛儿睡得轻,急忙起身:“姑娘,可是口渴了?” “是有些口渴。” 帷帐被轻轻掀开,杏黄色烛光里,一个粗眉大眼,举止利索的丫鬟将笑笑扶坐起来,并麻利地在背后垫上柔软的云丝靠背。 冰玑也急忙起身在旁边伺候着,身量格外苗条,瓜子脸盘,细眉细眼,很有几分姿色。虽然烛光昏暗,但也看得出肤色比小笛儿至少白出两个色号来,端的好模样。 茶倒是还温热,只是不够喝,只剩小小一盏。冰玑静静站在一旁,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小笛儿倒是有些着慌:“奴婢该死,这茶备得不够了,奴婢这就出去取热水泡茶!” 笑笑看那冰玑没事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又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些,毕竟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里的具体情况,做个乖女儿也是维系父母感情的一条小小纽带吧。 对付冰玑这类小角色,笑笑并不作难。抬起皓腕,伸出玉指,指了指小笛儿:“你在这儿陪着我,她去取热水。” 木兰沉落,群鸟振翅。 父亲的信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没有准备新的信纸,那张桃花笺的正面是自己春分那日写下的——“春日迟迟,总算是到了!女儿春分立蛋有感。” 背面则是父亲写下的——“行期迟迟,何时才算到呢?父亲食蛋有感。三个鸡蛋炒了香椿吃,饮着菊英酒,赏着春分图,慨叹小主画艺精进,不如替父分忧,为海意阁的春夏衫裙画些花卉图样,如何?” 字迹匆匆,但却好看。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盼着妻女归京,感慨菊英寄心,却又要女儿为他的成衣店画图样,终不脱商人本性。 笑笑却莫名的开心,为成衣画样,也就是做服装设计,虽然仅仅是设计花纹,但毕竟是自己所爱,因此格外珍惜。若自己设计的成衣能够在京都卖俏,该是人生一大美事! 笑笑不得不承认,父亲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了解。 这大概也是唐家人的特点吧:每一个长处都要展开、延伸、发扬光大、获得肯定。——得到肯定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人们肯为你花银子。——一旦有了银子,唐家人就如同工蜂工蚁一般开始脚不沾地地运作,囤积,繁育——每一个铜板都要掷地有声!这曾是唐家的祖训。 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唐家的血液,这是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缓缓张开眼睛,庭院春景依然如画。 描红在身边轻声道:“禄子还捎来了老爷送给太太和姑娘的礼物,都堆在太太的房里了。” “禄子人呢?” “刚跟太太回了话,去外院了。” “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笑笑依然站在廊下,将那桃花笺折起来,装回雪白的信封。 廊前的阶上落满玉兰的白色花瓣,笑笑拾起来,闻着还有余香,便唤那洒扫的小丫头:“剪下两枝白玉兰,给太太房里送去。” “是,姑娘。”那小丫头停下活计,跑去取剪刀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过两日,玉兰的花期就彻底过去了。 一时,描红领了那禄子进来了。 禄子是个黑黑巴巴、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进院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恭敬地给姑娘行了礼:“小的见过主子。” “我且问你” “主子问话,小的知无不言!”禄子许是第一次同姑娘说话,有点紧张,声音反倒比平时还大。姑娘和描红都笑了。 笑笑道:“我只问你,我父亲把上回捎回去的三个鸡蛋怎样了?” “吃了!” “怎样吃了?” 禄子没有立即回答,见姑娘和颜笑语,也不那么紧张了,仔细想了想主子的话,方道:“老爷命人将蛋壳磕了很小的口子流出蛋清蛋黄,又把那蛋壳里面都洗干净了,如今那三个胖乎乎的鸡蛋娃就立在老爷的书桌上笑呢。” 笑笑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那菊英酒呢?” “老爷每天晚饭都要亲自打开喝两盅,再亲自盖上。” “太太方才有没有问起这个?”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问老爷的身体和生意。” 母亲这样自信的女人,笑笑真是很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7.阿弥陀佛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来,似是怕吵了自己而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 笑笑扭过头来, 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 妈妈好年轻啊, 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 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 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 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 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 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 不过摔了一下子, 睡了两天两夜, 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 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 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曹采薇不由道:“今日学生出去踏青,遇到一位习画女子,因学生主张王维的‘意在笔先’,她竟与学生争执起来,说什么‘以实见境’,且还振振有词的。学生列举了师公半途山人的画作,谁知那女子竟然说,半途山人也须先写实,再立意!还说什么若不求实,会落得‘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 袁先生是个慢性子,听了这话,弯了弯嘴角,慢悠悠地笑了:“这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意与形密不可分,谁又能说得清孰先孰后呢。有时我们作画,心中想着那意,但笔尖随着那山势水流,半途中改了画意也是有的,故而,我师父自号为‘半途山人’。师父说,半途急转,豁然开朗,只求作画的初心不改便是了。” 曹采薇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对唐笑笑的话仍别扭着:“她拿了王维,王冕,米芾,郭熙,黄庭坚,苏辙,好多人来做例子,辩得学生无言以对学生以为,作画之人皆该是师父这样好心性的人,若心胸不阔朗,怎么下得去笔呢。” 袁先生笑道:“这个女子师从何人?” “最令人气恼的便是这个,她师父不过是无名之辈!她也不过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想来是无钱拜师,便跟着她外公学着画几笔画儿,反倒跑到众人面前来弄巧儿!” “莫要以富贵论高低,那王冕儿时也是在放牛时学的画。” 曹采薇低首:“学生并无此意,只怪那女子太过嚣张。那些南方人是不是都伶牙俐齿的?” “她不是本地人?” “她只说,她外公是浙江兰溪人士。” “哦?兰溪?姓甚名谁?”袁先生问。 “姓学生记不清了。” “兰溪的画家,莫非是姓谷?” “对对,说是兰溪的谷老先生,学生从未听说过此人。” 袁先生纵是慢性子,此刻也拍了桌子:“井底之蛙!孤陋寡闻!” 曹采薇吓了一个机灵,从未见师父这样生气过,这,井底之蛙是说谁呢?说自己?唐笑笑?还是那个谷老先生? 曹采薇小心翼翼道:“她似乎也不知道半途山人呢。”至于唐笑笑似乎也不知道袁先生的话,当面自然不敢说。 袁先生气得直笑:“她怎会不知?你以为谷老先生是谁呢?” 曹采薇大气不敢出,定了定神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低声揣度:“莫不是,谷老先生莫不就是我师公半途山人?!” “是就好了。” 怎么回事?那唐笑笑不就是个小贩的女儿么,怎么还跟半途山人扯上关系了? 袁先生一字一句道:“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次子!谷老先生是半途山人的启蒙师父!” 什么?什么?半途山人是谷老先生的儿子? 曹采薇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万只大马蜂在嗡嗡筑巢。 嗡这么说来,唐笑笑是怎么这么乱啊,半途山人是唐笑笑的舅舅?唐笑笑又师从谷老,也就是说,唐笑笑从师徒角度来说,是半途山人的师妹,那便是师父的师叔,是自己的师公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她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 “世人往往桎梏于长幼贫富,项橐六岁难倒孔子,甘罗十二岁拜相,黄庭坚” “师父说的都是神童!” “你怎知你遇见的不是个神童。”袁先生拿起桌上的盖碗,饮了几口茶,气已消了一半,更多的是无奈,“为师自小习画,还有人曾称我为神童呢。直至遇到半途山人,方知天外有天,想尽办法投进他的门下,求教画艺。论起来,我还痴长恩师两岁呢。” “师父” “气盛心浮难成画,你先把那些诗书收了吧,画意对你来讲的确为时过早了些。回去将名家画集统统临摹一遍,再来见我。” “是,师父。” 走出师门,曹采薇觉得自己的瓤儿都被抽光了,只剩了飘乎乎的皮囊。 唐笑笑是自己的师公 自己最崇拜的半途山人,居然是她的师兄,还是她的亲舅舅。 一股气顶上脑门,但力量不够没能完全顶上去,中途又断开了似的,令人几欲虚脱。 唐笑笑,太阴了,太能装蒜了! 简直就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摆明了是要羞辱自己! 曹采薇就这样一会儿忿恨,一会儿虚脱,一会儿又无限委屈地回了家。 丁璐在家里等着她:“曹姐姐终于回来了?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想是累了吧,小璐找我何事?”曹采薇软塌塌地靠在闺房的炕上。 “自然是好事,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姐姐。” 丁璐就这样任性地把那桃红色信笺转送给了曹采薇。 曹采薇虚软软地打开看了,眉头渐渐展开,气力恢复了些,苍白的脸色也泛了微红。 “多谢妹妹亲自送信,妹妹吃了晚饭再回吧。” “饭就不吃了,方夫人在我家做客,我们这些晚辈少不得陪着。” 丁璐甜甜一笑,“日后咱们姐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曹采薇听明话中之意,脸更红了,起身亲自送丁璐出门。 “那些官员,乡绅,财主,哪个比得上姐姐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呢?”丁璐边走边道。 曹采薇浅笑:“妹妹谬赞。”笑过之后,又不免堵心,那唐笑笑呢,以她母亲这边来看,她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吧。 “更别提唐姑娘那样的小商人出身了。” “那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清楚,反正是和蛮夷打交道的,能是什么生意呢,贩兽皮?海货?”丁璐嗤之以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8.及笄献礼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母亲笑了:“这时候便可以戴了, 只是还不能戴那种盘起头发来的长簪。” 笑笑小心将簪子收进荷包,又拿出做了一半的蕾丝活计:“本想着第一次做出的蕾丝络送给母亲用的, 谁知道却来了个方伯母。” “你送了她, 我更高兴。”母亲微笑着看笑笑手中的蕾丝络, “这是兰草, 的确别致, 还没见哪个打络子的能打出如此逼真的兰草呢。” 得到母亲的肯定,笑笑很开心,用钩针继续编织起来,手法格外娴熟, 当年的蕾丝小组第一快手的称号可不是吹来的。慈姑在一旁看得直惊叹:“姑娘的手快得像飞一样, 这么个小杯垫儿我看着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笑笑觉得自己过于外显了,只得遮掩道:“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彻夜不停的琢磨。” 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敲窗, 笑笑掀帘看去, 见是那丁璐的丫头, 叫做早燕的:“唐姑娘, 我家小姐有请。” 丁璐找自己?会是何事呢。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丫头们, 染碧一直想着把单斗篷给姑娘送过去, 见姑娘下了车, 便也拿着斗篷下车跟着。 笑笑由那早燕引着, 见那丁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望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复杂。 笑笑也不做声, 只等对方开口。 丁璐似是下了下决心, 道:“唐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喝了我的糖水儿吃了我的点心,拍拍屁股滚粗不和我玩儿了? 不行,先把糖水儿给我吐出来。 丁璐的个子不如笑笑高,这使她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旁边的柳梢,慢慢地说:“我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官家子女,而你却只是个小商贾之女,所有的也不过只是些浮财罢了,不可与我们比肩。” 这是干嘛呢?发神经病呢? 笑笑道:“何为浮财,那白花花的银子是实打实的,扔进河里也是噗通一声响便能沉了底儿的,只怕后头还有人们争先跳进水里去捞呢。丁小姐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这些浮财打点,这浑身的行头,坐乘的马车,吃下去的香茶点心,头上戴的桃叶渡的珠花儿,据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朵的呢。”笑笑口上说着,心里却很平静,对丁璐这样二乎乎的女孩,似乎生不起真气来,“丁小姐今日特地跑来与我割席断交,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璐被笑笑噎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方才饮茶论画时的情景,便偃了与对方舌战的念头。抬眼看着唐笑笑,那对直眉此刻看起来有股子不透气儿的夯实:“那李通判的女儿李佩瑶你也见到了,她自小便有意于我哥哥,还有那甄巧巧,她祖父在我们赵州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还有夏青青,虽说是商贾,却是巨贾,跟京都的彩笺夏家那都是连宗的,还有曹先生和袁先生,在赵州可谓德高望重,采薇姐作为他们的女儿和徒弟,在我们赵州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好多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子呢!还有”她用不确定的眼睛看了看笑笑,似乎怕后面的话把这个小商贩儿的闺女给吓死:“赵知州,赵大人,也有意与我家做亲家,他的嫡亲独女早就属意于我哥哥了!” 感觉前世的一切都升级了,自己,家底儿,前男友 “唐姑娘?唐姑娘?” “那怎么了?” “什么就怎么了?”丁璐急得直跺脚,“你歇了你的心吧,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虽然你会画个画儿,也算有点才气,但你的地位不行,怨只能怨你的父亲,你的祖上,怨你的出身不好!” 怎么了啊!这是必须让人躺着中枪的节奏么? 笑笑抬手抿了抿刘海:“你说了半天是说谁呢?配不上谁?” “我哥哥,丁瑾啊!” 唐笑笑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能圆满,既能解气又能不失风度的圆满。 她看了看傻傲傻傲的丁璐:“是你哥让你找我来的?” 丁璐定了定:“你怎么知道的?” 唐笑笑挺直腰杆,显得更高了,令对方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弯了弯一侧嘴角:“何事?” 丁璐感觉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唐笑笑牵着鼻子走,对方现在这嚣张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丁璐扬了扬下巴:“不过是家兄写了个字条托我捎给你。但是,这字条现下在我手里,给不给你也要看我的心情。” 唐笑笑感觉,丁璐是自己在元龙朝遇到的第一朵奇葩。 歪头看了看丁璐:“何必让如此小事影响了丁小姐的心情,我不看便是了,反正也毫无兴趣。” “你”丁璐一时气结,“难道还让我还给我哥哥去不成?” “这字条你还给令兄也好,自己撕了也罢,烧了也罢,你全权做主便是。我实在懒得过目。” 丁璐似乎变成了一个静止的镜头,瞪着眼睛,张着嘴。 笑笑回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丁璐:“染碧,咱们回吧。” 染碧撑开手里的斗篷:“这东风时暖时恶,姑娘该加衣了,莫感染了恶寒才是。” 斗篷用力一抖,扑了丁璐面前一股子风。 笑笑弯了弯嘴角,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好样的。披上斗篷,是一件瓷青色带盖肩的仕女斗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扶我上车。” 染碧脆生脆语:“是,姑娘。” 丁璐望着唐笑笑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跺脚:“我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尖牙利齿没有教养。” 早燕在一边道:“小户人家的闺女都这样。” 丁璐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开口,你看看人家的丫头说话多赶劲儿!” 早燕在一旁又不敢吱声了。 丁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叠成方胜的桃红色纸笺,正欲撕碎了,转念一想又打开了,见上面写着:“三月初一,为兄将陪家母去柏林寺上香,妹妹如能出府,急盼寺前一聚。” 丁璐撇撇嘴:“谁知道这是写给谁的,谁得了便是谁的,全看我愿意给谁了。” 夜蓝色的丝绒礼服很适合今日的女主角,虽然露背的设计令脊柱发凉。不过,披一件桑蚕丝披肩刚刚好。 唐笑笑不习惯浓妆,她总觉得浓妆之后的面孔往往与内心背道而驰。 初春的夜风格外温煦,手轻轻扶在华美的露台栏杆上,中指的硕大蓝宝石戒指令天边的早星失辉。露台上装饰着新鲜带露的雪山玫瑰,唐笑笑低嗅花香,眼前世界令人有一种不可置信的快乐。 和光同尘的快乐。 “你没考虑改个名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白怜花穿着昂贵的镶钻低胸晚礼服,手持半杯白葡萄酒,步子略略摇晃地踱到唐笑笑身旁:“新一代金女郎的名字叫唐笑笑,也太路人甲了吧。” 与“唐笑笑”的路人甲相比,“白怜花”这名字明显珍异奇葩太多。 “其实挺顺口挺好记的。”唐笑笑望着半醉的白怜花,暗忖女人喝醉的样子真是要不得。 唐笑笑忘了,自己正是因为酒后懊热才跑到这露台上贪凉的。醉酒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醉了,不然,这两个一向以冷面交锋的女人怎会端着酒杯热络交谈。 “我还真纳了闷了,金总怎么会挑中你来当电影女一号的?长相身段都是电视剧三线女星的水准,演技么,听说你只上过一年表演培训班?”白怜花笑得酒杯里的酒水乱溅。 “不是一年,是八个月。”唐笑笑坦言。 “金总跟你有交情?”这才是白怜花最想问的。 “我爷爷和他爷爷是棋友。我们是发小。” “你一个学设计的跑来和我们抢饭碗,也要有些真本事才行。光靠剧本背得熟可远远不够。”白怜花听说,这个可恶的女人把全戏的台词都背了下来,导演对此非常赏识。 因为醉了,唐笑笑连应付场面的软话都不会说了:“晚清三绝和设计美学也不能说不沾边。” 晚清三绝,即将开拍的这部电影的名字。金氏影业今年的主力作品,预计将在贺岁档上映。除了女一号陌生,其他角色都是一线明星,也正因如此,这位神秘的女一号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可谓未拍先火。 白怜花冷哼了一声:“我十九岁就红了,这十几年在娱乐圈屹立不倒。你今年多大了?怎么也超过二十五了吧。” 这个早超过了。 你红得早怎么了?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倒炕!不怕儿女晚,就怕寿数短!胡思乱想的当儿,唐笑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儿醉了。今晚的庆功宴,大伙敬酒针对最多的就是自己,纵然酒量大也抵挡不过,投资方的一帮人,制作方的一帮人,各大媒体的一帮人,影迷粉丝团的一帮人,有‘纵情大笑’粉丝团的,有‘三笑’联盟的,有‘笑红尘’亲迷社的,还有‘白莲教’的 哦,连白怜花的粉丝都跑过来签名留影了。姐看来真要红了。 不怕儿女晚,后胖压倒炕! “你笑什么呢?”白怜花灌了一口酒。这个美艳迷人的女星不得不承认,其实最倒霉的人是自己,明明已经被定下演女一号的,还喜滋滋发了个微博与民同乐,结果就发成了“要担任金氏新片晚清三艳的女主啦,与大家分享一下这个喜讯。”,再附上一张勾魂夺魄的自拍照。 然后,任性的金氏就急了,总裁金仲伦觉得这个错误绝对不可饶恕,差点把她白怜花踢出金氏,好说歹说找了很多老相好过来帮忙说合,才勉强被留下了。 好吧好吧,白怜花承认,自己不是笔误,而是看剧本的时候大概掠了一眼,没看清楚。把‘绝’给看成‘艳’了,特么的这俩字明明就很像不是么!再说那晚清三绝不就是介绍织布的吗,那有什么可看的!若是三艳,那得多么吸引眼球啊! 白怜花那一阵子根本不敢上网,但信息时代不由你躲闪,各种大标题腾腾腾地从各种途径劈面而来——“白怜花想当赛金花想疯了”,“金仲伦另觅新欢,白怜花人老珠黄”,“看双商感人的白美人如何诈尸反击”,“白唐照片大对比,你就知道艳俗与清丽的真正区别了” 真是恨得人牙根痒痒:“金总怎么挑中你的?你有演技么你!你你你连花瓶儿都算不上!” 我我我怎么了?我为了背台词每天就睡三个小时,我为了找戏中感觉专门去蜀锦丝织厂培训了半年,我为了得到这个角色第一次去求仲伦哥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我为了能成为明星放弃了最爱的设计专业,我只是为了证明给那些人看,没有他们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们可以比他们活得更好,更加富足,更加精彩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唐笑笑摘下一朵白玫瑰,任由那刺扎得手心生疼。她看了看面前的白怜花:“花瓶儿算什么呢,何必与人去争那个。” 白怜花一时竟找不出词汇来反唇相讥,干笑了两声,气急败坏地揪了很多玫瑰花瓣,愤愤扔出去。突然,白怜花一笑,居然甩掉高跟鞋,攀上了露台的栏杆:“这儿的风景可真美,我记得这部电影有一幕戏就是在高塔上拍的吧,女主角险些被人推下高塔,很惊险的戏份呢!笑笑,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有严重的恐高症。”白怜花把身子朝外探了探,酒精的作用令她一点儿不觉得怕,她大笑着:“我可是跳伞俱乐部的成员呢,37层的高度对我来讲根本无所谓。可是你呢,唐笑笑,你不怕吗?难道那场重要的戏你要全程找替身?你还真以为你是大腕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49.蒙九表白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一声微微的叹气声传来:“太太要带着姑娘回京都了, 说是再也不回来了。我听勖嬷嬷身边的彩鸢说,这一趟太太只带几个得力的跟去, 剩下的或是留下看宅子, 或是直接发卖了。” “我只怕是要留下看宅子了。” “看宅子也好,守着老地方, 到处也都熟悉。我不比你,老子娘都在身边儿, 便宜分到哪一处也都安心。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 这次定然要被发卖了的。”说着声音暗下来。 冰玑一笑:“丫头舍不得咱们唐家么?” 小笛儿声音依旧凄然:“我八岁之前不知道被卖过多少地方, 粗活重活腌臜活都干过, 和那猫儿狗儿抢食吃的时候也有过进了咱们府才算安定下来,太太体恤下人, 勖嬷嬷虽然严厉, 却也都是一碗水端平, 叫人心服。在咱们府上这五年, 许是我小笛儿最享福的五年。如今这一发卖, 又不知被卖到何处去” “若是叫你选,你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太太。” “你一个管熬药的小丫头,太太凭什么带了你去?人家京都的大唐家又不缺煎药的, 听说还有专门儿的司药房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 笑笑听着,也不觉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同样一件事情降临, 却是甲之蜜糖, 乙之砒霜。自己刚刚还在为回北京的事内心雀跃, 这个叫小笛儿的丫头却要面对命运洪流的再次冲击。 “咱们没吵了姑娘吧?”半晌,小笛儿轻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值夜呢。” “小点儿声不打紧,姑娘累了,睡得熟。”冰玑道,“在主子房里守夜,我一年也摸不着几次呢。说起来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能挨着廊下打个帘子就够念几声佛的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哪个是吃素的。” “簪花掬月她们虽说是近身儿伺候太太,但做的多便也错的多,我常听勖嬷嬷呵斥她们几个呢。”沙沙沙,小笛儿又翻了个身。 冰玑道:“尤其是老爷回来的时候,勖嬷嬷一个个儿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漏子。” 小笛儿没做声,看来很明白冰玑语中的意思。 笑笑也明白了,于是更加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刚才攒下的对这些丫鬟的同情不觉淡了一些,毕竟,她们摆脱身份的最佳途径永远也绕不开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咱们太太人好,老爷也与别人家的老爷不同。我小笛儿愿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小笛儿慢慢说道。 冰玑听了不觉笑起来:“人家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倒祝人家子孙满堂呢!” 小笛儿沉默了一阵,又道:“冰玑姐姐,瞧你们几个家生子多好,无论是老太太从老唐家派过来的,还是太太自娘家带过来的,又或是咱们老爷太太置办下家业后买过来的,总归是在咱们府上生了根了,风吹不去雨打不去。” “呸,一大群奴才秧子。” 小笛儿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和雪珠,还有素鸢、彩鸢、小瓣儿、春葱、春韭;还有那些个小厮们,在老爷身边儿最受重用的硕昌,满昌,禄子。还有福鼎,宝船,岗子,瓦楞儿,瓦楞儿虽说是轿夫,好歹也能长远地守着主子还有铁柱子,猛猛,夯转儿,葫芦儿” 冰玑禁不住笑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口上说舍不得太太,只怕是舍不得葫芦儿吧!” 小笛儿没有做声。 笑笑虽然没有听到想要的信息,却也从二人的言语中对府中奴仆有了大致了解。不免暗暗咋舌,好家伙,小小三口之家竟有这么多佣人,光小笛儿口中细数的这些个家生子也有二十来个呢,真是家大业大啊,同上一世那个每星期请一次钟点工的家真真不可同日而语。 “小笛儿?” 半晌,小笛儿方道:“嗯。” “你不觉得怕?” “怎么不怕,还不知道被人牙子卖到何处呢,若是干粗活也罢了,就怕” “傻丫头,我娘早就相中你了,想把你说给我哥哥呢!”冰玑笑道。 “可” 冰玑愈发笑不可抑。 “姐姐小点儿声,别吵了姑娘。”小笛儿道。 笑笑借着笑声翻了翻身,实在不喜这冰玑的语气脾性,一时也睡不着,就耐性子听着她说。 冰玑放低声音道:“你倒认真了,我哥哥相中的是实则是琵琶!你和琵琶最是交好,你得了空儿就和她提一提,若是有意,我娘就去和勖嬷嬷提。” “明儿我就和她说去。” “你和葫芦儿的事儿,我让我娘跟葫芦儿他娘说说。” “可别说去,这也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我只说是我娘看着两人般配,绝不提这是你的意思。” 小笛儿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冰玑姐姐,谢谢你的美意。我对葫芦儿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姐姐不必费心了。至于琵琶和宝船哥的事儿,小笛儿自当将话递到,姐姐放心。” 笑笑听了,不禁暗暗赞赏小笛儿这丫头,脑子够用,且很有主意。笑笑也听得出,这小笛儿对那葫芦儿应该是有一番情义的,但此事若说出去了,成与不成,都不免被人小看了去。以冰玑的行事,难保她不跟自己娘提起小笛儿的意思,这意思更会一字不落甚至添油加醋传到葫芦娘的耳朵里,小笛儿再难做人了。再者说,这冰玑是否真心帮自己还说不准,前面已经先提了自己哥哥和琵琶的事儿,如今或许就是给些甜头哄着小笛儿去说动那琵琶罢了。 小笛儿心里清楚,于是果断回绝了冰玑的“美意”,且对琵琶的事儿清楚地交代了“自当将话递到”,言下之意,自己就是个递话儿的,不敢枉称说客,那琵琶同不同意,由她自己做主。 笑笑扭过头来,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亲妈还能是谁。只是,妈妈好年轻啊,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应该都三十八了 笑笑无力地冲妈妈一笑:“妈妈,我没事儿。” 妈妈小心地抚了抚笑笑的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笑起来:“这可是好了,菩萨显灵了!”说着也是眼圈儿一红。 笑笑看了她半天,实在记不起家里有这么一号亲戚。 妇人凑近笑笑,温柔道:“怎么,不认得慈姑了?一会儿慈姑亲自下厨给姑娘炖一碗银耳燕窝粥来,姑娘就想起来了。” 对不起,还真不认识您。不过,为了不被当成魂儿不全或者痴病对待,笑笑还是甜甜叫了一声:“慈姑。”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姑娘好得很呢,不过摔了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慢慢儿也就养过来了!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笑笑的神志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这家中的陈设吧虽然说老爸偶尔也逛个古董店淘个古玩之类的,但这整间屋子是不是有些古典过头了,就像在拍古装片儿。再细看坐在床边的妈妈,加上一众龙套亲戚,全都是古装加身,而且是唐笑笑很喜欢的古装款式笑笑发觉自己还是爱犯老毛病,经常会在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开个奇妙的小差。 站在妈妈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奶奶凑过来,帮笑笑掖了掖被子:“虽说立了春,到底风凉,姑娘得好好儿将养一阵子。” 这位奶奶笑得很是慈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个圆髻,髻侧露出一截夯实的粗银簪子,笑笑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簪子上镶的究竟是玛瑙还是鸡血玉的时候,老奶奶突然变了脸儿,冲屋子里的那些人道:“算你们这些小蹄子命大!若姑娘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小命儿!一群下贱胚子,嘴馋手懒,刁滑乖张,和姑娘踢毽子,倒哄着姑娘爬梯子上房给你们拾毽子!再有第二次,无论后果怎样,全都划花了脸,挑了懒筋,赶到庄子里配个担粪的!” 一时间,满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 笑笑伸伸脖子,这才发现屋子里五颜六色跪了一地人:“怎么都跪着?” 妈妈此刻一切以笑笑为中心,听了这话,道:“都起来吧,将功补过,把笑笑照顾好是正经。” 跪着的人们齐声道:“是,太太。”但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罚三个月月钱,滚出去干活吧!”老奶奶发话了,这些人才敢磕头起身。 笑笑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家里的丫鬟——入戏好快,笑笑已经像往常拍戏一样迅速进入了剧情。 笑笑来不及深究这次重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故障,反正只要亲妈在,其他全是浮云。 身子还有些虚,不过自己坐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姑娘,怎么坐起来了?”老奶奶着了慌,急忙把一只圆墩儿型的金粉色缎子枕头靠在笑笑身后,笑笑回忆,这种糖果枕似的东东在古代似乎叫做“引枕”。 笑笑打量着眼前的老奶奶,开始只是觉得眼熟,此刻却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是以前外婆家的近邻,勖阿婆。因为这个姓氏非常罕见,念作‘旭’,所以笑笑牢牢记住了。另有一个原因是,当年妈妈出生的时候,外婆奶水少,所以妈妈是吃这勖阿婆的奶水长大的。 笑笑急于求证,反正认错了就谎称自己刚刚醒来还脑袋昏沉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勖、勖奶奶?”——因自小在北方长大,笑笑的很多口音还是脱不去北方人的语言习惯。 勖奶奶看了看笑笑,眼睛有些湿润,大声应道:“哎!姑娘认得老奴了!哎!我的笑笑!你可再不许淘气了,老奴这半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果然是勖奶奶,可怎么自称老奴呢,莫非是这家里的佣人? 转眼看妈妈的打扮,青瓷色软绸外袍,头发梳成蓬松的发髻,绾一支羊脂玉曲水长簪,簪头垂着短短的银流苏。真好看。可见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等级规定,皇宫外的普通女子也可以佩戴流苏,跟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第一夫人穿戴的同款丝巾套装高跟鞋,在网上都是爆款,有钱尽可以拍下来,没钱先放进购物车咦,怎么又开小差了。 笑笑没工夫细想这时空的奥妙,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去:“妈妈!” 这一下,妈妈和那勖奶奶都笑了,勖奶奶道:“姑娘把老奴这嬷嬷叫做奶奶,反倒把亲娘叫妈妈了!依我看,姑娘还是好生休息着,前儿到底还是给吓着了。” 妈妈擦擦红肿的眼睛:“可不是,那么高的梯子呢,还好小孩子身量小,笑笑身子也灵,才没摔得太重。若不然” 勖奶奶见又惹起太太的伤心事来,忙笑道:“依老奴看,咱们姑娘说的没错儿,太太既是姑娘的亲娘,也是姑娘的乳娘呢!有几个富家姑娘是吃自己亲娘的乳汁长大的呢,整个元龙朝咱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唐笑笑从她们的对话中迅速搜索着关键字眼——元龙朝。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朝代她唐笑笑这辈子就重生这一回,偏偏还赶上个荒郊野史,这下子好了,彻底被架空了。 丁璐漱过口,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丁瑾也来到院子,急切切地凑到妹妹身旁:“她可收了?” “嗯。”丁璐有些心虚。 “她说什么没有?”丁瑾满眼期待。 “没说什么。” “那她当时什么样儿?笑没笑?恼没恼?脸红没红?” 丁璐又心虚又烦躁,还有点后怕:“她的丫头过来给她穿斗篷,我也没看清楚。” 丁瑾无论怎样都兴致满满:“什么样子的斗篷?什么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50.义薄云天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姑娘想梳什么发式?”描红说着已将姑娘的发顶中心挑了条路子, 看来唐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双髻。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 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 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 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 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 你可不能胖, 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 冲淡了眉眼的浓利, 因为肤白, 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病着就更淡了, 笑笑打开口脂盒子, 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 抿了抿, 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 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然。” 方才捧船进来的叫簪花的丫头笑道:“奴婢隐约记得库房里有这么个小花插的,刚刚找了许久没能找到,后来可算是在姑娘那几个装贝壳的箱子里寻到了,同几个贝壳花插收在一起了。” 几个装贝壳的箱子?自己的确是喜欢贝壳,曾经宝贝般的收集在一个曲奇饼干桶里。这里说的箱子是怎么个意思?那种大樟木箱?几个大樟木箱子里放着贝壳?太壮观了。 笑笑决定问问清楚:“我那些贝壳已经有几箱子了么?” 描红在旁笑道:“可不是,姑娘但凡遇海必搜集好看稀奇的贝壳,这几年下来,便攒了五六箱子了。” 慈姑也不禁笑了:“除了贝壳,还有那海外诸国的书籍,珠子,首饰,扇子,各种稀罕玩意儿,足足占了一间小库房呢。” 习惯没有改,就偏爱收集这些闲闲的小玩意儿:各种明信片啦,钉管珠的小包包啦,卡通勋章啦,古瓷碎片做的戒指啦,万花筒啦,折扇啦,羽毛胸针啦现在家底儿厚了,连带着私藏品也成倍增长了,有空一定要好好品阅一番。 笑笑道:“明儿便将这些宝贝点数一遍,拣出几样好的来送给京都的姐妹们,剩下的都打包装箱,跟着我一起回京都。” 说得众人都笑了。 回到马车,感觉母亲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很快明白其意,微笑道:“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我自当留神。”哦,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娘,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51.求生本能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唐笑笑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茶席上的花瓶已换了个土定瓶, 插了几枝白色碧桃。方才的青花茶具皆撤了下去, 换上一只圆圆胖胖的紫砂壶,那些茶勺茶瓶等茶道六君子统一是沉稳的黑檀, 秋色琉璃公道杯, 两只老僧衣釉的瓷碟里盛着蜜饯樱桃和双层青糕。 方夫人手边是一只秘瓷撇口杯, 而谷珊娘的则是一只梅子青的蛋壳杯, 两个杯子下面皆铺着绣金色云头的黑缎杯垫。 “莫不是那大金鱼儿游到云彩里去了?”方夫人打趣笑笑。 笑笑道:“伯母见笑了, 笑笑实在是不大会放风筝,且与那几位小姐也不熟,还不如陪伯母和母亲喝茶的好。” “这性子倒像昔年的珊娘, ”方夫人望着笑笑, 拉她过来, “我这一趟未想到能遇见你们娘俩, 住在那丁同知府上,也免不了见几个晚辈, 不过是几个金锞子几匹时新衣料就打发了。但笑笑与别个不同, 伯母第一次见你,定要送个体己的见面礼才是。” 笑笑忙道:“能有伯母这般与母亲投缘的人,实在难得。笑笑应献给伯母一件礼物才是。” “哦?我刚刚收了你母亲送的这一只秘瓷盏, ”方夫人捧起手边的那只茶盏, “唐代的东西果然大方简朗, 古物有值, 这份情谊却是无价。笑笑,你这小友要送我什么呢?” “今日出行,未想到能巧遇伯母,仓促之下并无珍贵之物,”笑笑打开随身的荷包,拿出近日做的活计,“这一套却是亲手做的,手艺粗陋,伯母莫要见笑才是。” 方夫人接过笑笑奉上的礼物,有些疑惑——是四片圆圆的米白色镂空花网,是该叫花网么,用非常纤细的丝绳络结而成,每一片的图案皆不相同,内容倒是有限,不过是四君子的传统花纹,难得的是纹理细腻繁丽,如此精工巧做即使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些都是笑笑做的?”方夫人拿起一片菊花纹的网片来,见那几朵蟹爪菊细如银丝的花瓣花蕊毫发毕现,菊花旁还设有参差的篱笆,令人一霎便想到‘采菊东篱下’的旷远,“这东西竟如此精巧,仿佛雪片冰花儿似的,笑笑,你这小礼物可是令伯母开了眼了,既别致又罕见,伯母很喜欢。” 笑笑曾经还担忧,古人是否能接受蕾丝这种特殊的工艺,但看方夫人此刻爱不释手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前世那蕾丝小组虽说只是业余兴趣组,但大家都是带着认真的态度去学习交流的,想尽办法找来各种蕾丝编织刺绣的方法和花纹,且还研究自创了许多漂亮的新纹理,像今日这梅兰竹菊,便是大家研究出来的中国特色的蕾丝技法。 自从得了钩针,这几日便忍不住做了几个小玩意儿练手,好在手艺并未生疏。今日随身带着,也是打算在马车上打发无聊时光的,想着编织出几个精品来送给母亲。 “伯母喜欢,笑笑便放心了。”笑笑先看了看母亲,母亲虽有些许讶色,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自茶洗中取了个豆青的汝窑巧云杯,为女儿斟上茶。 谷珊娘笑道:“笑笑这孩子贯爱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我听说笑笑自小便跟着谷老先生学字学画,果然触类旁通。”方夫人依然在逐个欣赏那几个小花网,“恕我粗陋寡闻,还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是如何做成的?” 笑笑慢慢道:“这东西的确罕有,说起来也属于络子的一种” 话还未说完,方夫人就很是惊讶:“络子?如此细致的络子闻所未闻,多纤细的手指才能打成这样的络子呢!” 对方的态度令笑笑很是震动,作为穿越者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技高于人的优势。 原来自己这个半吊子设计师加半吊子小演员的小人物,来到古代也并非一无是处。 笑笑不觉弯起了嘴角:“恰是由于这络子的丝绳极其纤细,仿佛花苞内藏着的蕊丝一般,故而叫做‘蕾丝络’。起初,这东西不过是从海外买来的小物件,我见其精细,便好奇拆开了研究技法,慢慢琢磨着得来的。”幸而唐笑笑走遍千山万水,买到些新奇的东西也不足为怪,“这并非是用手打的络子,而是用一种带小钩子的针编织成的。” 方夫人细细听着,又看看手里的几个精镂细雕般的的小网片:“这蕾丝络的边缘最是好看,如此细致的花边实属罕见,倒比咱们平日络子边儿上常坠的流苏穗子还要圆绒可爱。依我看,叫做‘雪片冰花络’岂不是更好听呢。” 雪片冰花络,让人想起刨冰来了。方伯母这人还真挺可爱的。 “那这白色的蕾丝络便叫雪片冰花络吧。”谷珊娘在一旁笑道。 方夫人不觉也笑了:“也是,这络子可以是五颜六色的。只是,这几个小小的圆络子该做什么使呢?” 笑笑实话实说:“这是笑笑做的杯垫儿,自然比不过那些锦缎绣花的杯垫,更不敢比那些名窑出的盏托,不过是图个新鲜有趣儿罢了。” 方夫人笑起来:“你这礼物倒与你母亲送我的杯盏凑成一套了。只是,这么精美的雪片冰花络,我可舍不得拿它垫茶杯。” 笑笑道:“这东西极好打理,洗也可,用小刷子刷干净也可。只是这几件络子是笑笑的习作,待笑笑打了更好看的再给伯母送去。” 方夫人拉着笑笑的手:“那伯母便不客套了,咱们一言为定。我看这络子垫茶壶和瓶炉三事都是好的,就是做茶席也别致得很。” 这就是第一笔订单么? 笑笑道:“伯母想要什么颜色和花式?” 方夫人想了想:“家里的桌几都是紫檀木的,依我说做绀色的便好,不必显眼,这样好的东西本就是给有心人看的。花式么,我最爱秋菊。” “紫菊,很适合伯母呢。” 方夫人细细看了看笑笑,自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来:“这支银花丝的桐花小凤簪我戴了三十年,如今是半个老太婆了,该传给年轻女孩子戴了。可惜我没有女儿,又没有孙女,今日见了笑笑,很合眼缘心意,便送给笑笑吧。” 笑笑接过来,见是极其小巧的凤簪,银丝细致,嵌有蓝紫色的点点宝石,非常漂亮。抬头看母亲,见其对自己点头微笑,便大大方方接受了:“伯母能将多年的心爱之物送给笑笑,是笑笑的福分。” 正说着,便见远处走来了丁家兄妹和曹采薇。 笑笑将那小凤簪收起来,道:“看来又有茶客了。” 方才趁几个女孩子围着丁瑾,自己以‘离开太久,惟恐母亲担忧’为由离开了,谁知道这些人居然找了过来。 甩都甩不掉。 笑笑有种奴大欺主之感,自己年纪虽小,到底也是姑娘身份呢,正准备发作,又听那冰玑道:“小笛儿,你在这府里难道不觉得怕?” 这是冰玑第二次说起这句话,看来另有它意。 小笛儿迟疑了一会儿,未做声。坐等冰玑喝完水回来躺下了,才沙沙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 冰玑继续道:“咱们姑娘摔下高梯子的事儿,实在怪异。” “刚听见说的时候,我也吓坏了。” “那梯子是有人做过手脚的。你没听说?”冰玑的语调变得很神秘。 小笛儿顿了顿,似是不愿在背后议论上层领导忌讳的事,但这么沉默下去,又不免尴尬,这才缓缓道:“我听琵琶说起过,说那最高处的两个横杆儿都朽了。” 笑笑听了,不觉心里一惊。遥遥想起鹿小凡的话:“你生前得罪谁了吗?露台的栏杆松动了,是人为搞的。” 唐笑笑只觉得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前一世自37层坠下的恐怖感犹在,最重要的,是鹿小凡的这句忠告。 如今,一切再次上演,露台换成梯子,皆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高的梯子,咱们姑娘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这换朽木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冰玑的语气半是猎奇半是恐惧。 过了会儿,小笛儿道:“那梯子是谁架上去的?我记得以前梯子不在那儿的。” “谁知道呢?左不过是那起巴结姑娘的丫头们!幸亏我当时在我娘房里,正商量我哥哥和琵琶的事儿。你呢?” “我那时正给太太熬助眠汤,每到换季太太的精神都不大好,睡也睡不好。” 冰玑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老爷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顶多让小厮回来给捎个口信儿或捎些东西,这种日子换了谁也睡不好。” 小笛儿似是没听到冰玑的话,仍自说道:“那梯子可是沉得很,几个小丫头必然架不动,去年夏天我和春韭在咱们后罩房顶上晒茄子条儿,还是马嬷嬷禀了勖嬷嬷,让三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把大梯子架起来的呢!”小笛儿声音一暗:“那时候还没换成朽木,我清楚记得每根横杆子都结结实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52.以退为进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回到马车, 感觉母亲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母亲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母亲为这个新名词顿了顿,很快明白其意,微笑道:“经得风雨,见得世面, 爱惜妇孺, 心胸开阔。” 短短十六字, 却是女人幸福一生的写照。 “我不愿与那丁家兄妹做朋友了。” 母亲并不以为意,道:“丁小姐小孩子脾性,丁公子倒是翩翩有礼,只是,眉头生的紧促,恐非豁达之相。” “母亲倒观察得细致。” “与我笑笑来往的年轻男子, 我自当留神。”哦, 与前世同一个口吻。 “这人除了不豁达, 还有什么?”笑笑对丁瑾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兴致。 母亲思索:“目光利而眸动快, 只怕野心有余、魄力不足。” 笑笑听得直点头, 母亲说得极是。 “娘, 我爹可如你所说的?” “什么?” “经得风雨,见得世面,爱惜妇孺,心胸开阔。” “自然是。” 母亲未有一点停顿和思索, 回答得何其果断。 笑笑道:“我想听您和我爹的故事, 能讲么?” 母亲合上手里的书:“若真心听, 为娘便讲给你,平凡而无趣。” “真心听,定然是不凡而有趣。” 于是,故事便从颠簸的马车上娓娓道来了。 “你可知,为何咱们之前不回京都?”母亲首先道。 这也是笑笑颇为疑惑的,赵州离京都并不算远,按说娘俩早应该住到京都才是。 母亲望着窗外的春景,道:“如今,你祖父默许了咱们回京。看来,老爷子已经原谅了三郎。” 三郎?看来这是父母私下里的称呼。父亲行三,遥想上一世,妈妈直接喊爸爸“唐老三”。 “唐家是做元龙朝的黄金承采发的家,所以京都人称‘黄金唐家’。” 这倒是有耳闻,黄金唐家,听起来就响当当的。 “虽是商贾之家,但你祖父一直都仰慕读书人,自己的五个儿子全都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希望能够学有所成。” 学有所成?说白了就是考取功名,做个大官。钱多了就会惦记权,权多了就会惦记钱。看来哪一世的人都一样。 “这五个儿子里,读书最灵光的就属你爹了,因此你祖父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可惜,你爹并未如你祖父所愿” 笑笑耳朵里听着母亲的故事,眼睛却望向马车的窗外,一排湖绿色的真丝排穗垂在窗子边沿,仿佛昔年外公家里那一树佛手的青绿。 穿越几世而来,缘分依然弥存。 遥想上一世,老爸去南方读大学,认识了浙江姑娘谷姗,两个人相识于校园的佛手树旁,沁人心脾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耳畔鼻间 这一世竟也是如此,笑笑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也是外公的学生。 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祖父为了栽培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方著名学府学习,就读于浙江兰溪的习之学院,并拜了学院最有名的谷虚先生为师,也就是笑笑的外公。 谷虚先生对唐生青眼有加,称其为百年不遇的人才,准许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每日晨昏与之说文论道,加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莘莘学子,四人便常常秉烛夜谈,不亦乐乎。 谷虚先生的妻子早逝,先生爱妻情深,并未纳妾,也未续弦。内院中事全都由女儿珊娘一手操持,那唐生在谷府客居,颇得珊娘照顾,且这珊娘整日与父兄作伴,耳濡目染,对诗书虽谈不上精通,但已好过寻常女子很多。 唐生偶尔也与珊娘攀谈,得知珊娘颇精算学,尤工统筹之术,也正是运用此法将内院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珊娘天生丽质,虽然不事打扮,但衣着简单素淡,在当时唐生眼里,颇有魏晋之风。因其母亲早逝,故而珊娘不擅女红,不晓世故,这在唐生眼中反倒可爱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儿。 终于在一日黄昏,唐生的客房门前,面对端茶而来的珊娘,唐生大胆倾诉衷肠。 院子里植有数棵佛手木,一枚枚佛手张开馨掌,青中泛黄,发出幽甜的香气。 珊娘以檀香木簪绾着青丝,宣纸色素绢长袍随风微漾,面颊此刻却薄醉一般泛着淡红。 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极力赞同,很快订了亲。 唐生对珊娘说起自己的抱负,竟无心仕途,志在商海。 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如此这般,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京都的繁华了:“慈姑,咱们几时启程?” “打算过了清明就走,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都硬朗,清明前赶回去不合规矩,”慈姑将笑笑淘汰的那些衣裳一一叠好装箱,“初步定在下月初六启程,这几日那些大件儿的行李已经先行运走了,以免到时拖累行程。”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低声道:“听说,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53.惊艳无双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和丁瑾在一起的那两年,她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平淡幸福到老。 年轻人的伤害更加锐利更加冷辣,但那伤口好的也更快。 唐笑笑的前世, 只恋爱过这一次。 大学二年级, 学校组织春游, 唐笑笑认识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瑾,二人后来都说那次是一见钟情。他那个时候就很会放风筝, 很会拍照, 还会编漂亮的花环给她。 临近毕业时, 笑笑已经在考虑, 租间房子结婚。丁瑾家在外地, 在北京买房子很吃力。笑笑的妈妈又好清静, 加上, 一直不看好这个男子, 所以也并不同意他们的结合。 笑笑有一股倔劲儿, 既然妈妈并不全心全意接受, 便不打算让母亲出钱给自己操办婚礼。至于父亲那里,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去。 实习了两个月的设计公司说倒闭就倒闭了。 丁瑾也在忙着毕业,两个人很久不在一起。 再次联系, 便是分手的消息,理由非常非常现实——为了各自的前途。 丁瑾很快和他导师的女儿订了婚, 也很快留校做了讲师。 笑笑背着铺盖卷, 拿着毕业证从空荡荡的学院出来, 等在校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 不会丢弃你的,只有你的母亲。 这个,是真理。 后来,仲伦哥来了电话:“哎,你小时候不是爱画古装的小人儿么?” “那个,是古代仕女。” “我这里要拍个清装片儿,你来帮忙设计衣服怎么样?” “我不喜欢旗装。” “别喘了,快来,又不怎么胖。”——这个意思是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好是好,可我没干过这个啊,这是叫道具设计是么?” “快别老外了,这是正经八百的美术指导,我让小叶带带你。” “叶、叶老师!我最喜欢他的服装造型了!” “那就来吧,别废话了。” “好,那我就试试,谢谢仲伦哥” 对方早挂电话了。 再后来,就真的去做美术指导的助理了。 至于后来歪打正着做了演员,都是后话。 对丁瑾,那两年一直难以释怀,忍不住关注对方的微博,窥探他的生活。 看他晒出的婚纱照,女方有着高高的鼻子,瘦瘦的脸庞,很有些知性美。 总会有恨。 渐渐的,时间一久,发觉已懒得恨他。 很多人重生,是为了报复。笑笑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实在不值当的。 若说是还击,那么前一世已经有力地还击一回了。 仲伦哥像个英雄,总是在笑笑需要的时候漂亮的出现。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了自己与丁瑾的这些过往,突然说要给笑笑庆祝生日。 包下了一家五星大饭店的整个底层,把笑笑的艺术照放大摆在饭店门前。 “有新人结婚?那对不起,只能让一让了,我妹妹的照片必须摆在中间。他们在二楼举办婚礼,就在二楼摆好了。迎接宾客?可以,一起迎接吧,各自迎接各自的。” 那次生日宴的阵仗霸占了娱乐版头条足足三天,各种一线明星都被请来了,金氏影业总裁的面子谁敢不给,你还想不想混演艺圈了。 二楼那对可怜的新人几乎无法迎接客人了,客人们全奔一楼看明星去了,有合影的有签名的,白怜花还即兴唱了两首歌,人们更疯狂了,甚至有的把二楼的菜端到一楼来吃了,婚宴一塌糊涂。 笑笑始终记得新郎丁瑾看自己时的目光,那种恨。 笑笑来不及给出表情,就被金仲伦扶住了肩膀,笑着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既然选择在前女友的生日结婚,那不妨一起庆祝。” 笑笑觉得戏有些过了。 但,的确是出了口气。 有时候,越是肤浅还击反倒越是解气。 而此刻,丁瑾就在自己面前,鱼白色直缀愈发显得玉树临风,难怪那些女儿们都暗恋他。 笑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现在。 丁瑾把大金鱼放飞得很高:“来,牵着线,我来教你。” 真有意思,跟前世一个样。 笑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儿,我去那边歇一歇。” 女孩子们见丁公子来了,都没了放风筝的心思,手里牵着线,眼睛不住往这边瞟。 “呀!”夏青青叫了一声,“我的风筝线断了!” 丁瑾将自己手里的大金鱼给了她:“放这个好了。” “多谢丁公子。”夏青青脸红红地道谢。 笑笑太了解这个人的粘人功夫了,如果他想要亲近你,躲都躲不开。 丁公子果然凑过来,看笑笑坐在地桌边低首饮茶,便也坐过来:“这些都是我家厨娘自制的点心,这种糯米糕是江苏的特产,你尝尝。” 元龙朝还有没有创意了,这跟前世也太特么雷同了吧——“这些都是我带来的零食,这个巧克力是瑞典的,你尝尝。” 笑笑表情淡淡:“如今不饿,吃不下。” “在下丁瑾,是丁璐的兄长。姑娘是” “唐笑笑。” “赵州唐姓很罕见。” “外地人,不过随父亲来此做生意罢了。” 现实的丁瑾,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做什么生意呢?” “女人的衣裳。”再问什么款式料子,就不要脸了啊。 “那是如今最吃香的行当了,看妹妹的举止穿着,便知伯父的生意兴隆。” 什么时候又开始叫妹妹了?你妹的。 还真有捧场的,那甄巧巧很快便凑过来了:“丁公子,巧巧却不理解,唐伯父的生意兴隆,从唐姑娘的穿着看,还能明白,但是举止么,又有何关联呢?” “唐家妹妹很有修养,举止不凡,伯父定是给妹妹请了一等的教养嬷嬷。” 甄巧巧暗暗白了唐笑笑一眼,面子上笑道:“丁公子说的极是。” “早便闻丁家的点心是赵州数一数二的,今日定要尝一尝。”不知何时,那李佩瑶也过来了,其他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再看放风筝的草地上,线轴子都七七八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丁公子,这是要编什么?”女文青曹采薇也开了玉口。 丁瑾拿起几枝桃花的枝条:“我方才在路上折的,打算编个花环。” “丁公子有这般雅兴和意趣,真是难得。”曹采薇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折了花枝编个花环,有什么可雅兴的呢? 唐笑笑,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眼光 “我只怕是要留下看宅子了。” “看宅子也好,守着老地方,到处也都熟悉。我不比你,老子娘都在身边儿,便宜分到哪一处也都安心。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这次定然要被发卖了的。”说着声音暗下来。 冰玑一笑:“丫头舍不得咱们唐家么?” 小笛儿声音依旧凄然:“我八岁之前不知道被卖过多少地方,粗活重活腌臜活都干过,和那猫儿狗儿抢食吃的时候也有过进了咱们府才算安定下来,太太体恤下人,勖嬷嬷虽然严厉,却也都是一碗水端平,叫人心服。在咱们府上这五年,许是我小笛儿最享福的五年。如今这一发卖,又不知被卖到何处去” “若是叫你选,你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太太。” “你一个管熬药的小丫头,太太凭什么带了你去?人家京都的大唐家又不缺煎药的,听说还有专门儿的司药房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 笑笑听着,也不觉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同样一件事情降临,却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刚刚还在为回北京的事内心雀跃,这个叫小笛儿的丫头却要面对命运洪流的再次冲击。 “咱们没吵了姑娘吧?”半晌,小笛儿轻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值夜呢。” “小点儿声不打紧,姑娘累了,睡得熟。”冰玑道,“在主子房里守夜,我一年也摸不着几次呢。说起来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能挨着廊下打个帘子就够念几声佛的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哪个是吃素的。” “簪花掬月她们虽说是近身儿伺候太太,但做的多便也错的多,我常听勖嬷嬷呵斥她们几个呢。”沙沙沙,小笛儿又翻了个身。 冰玑道:“尤其是老爷回来的时候,勖嬷嬷一个个儿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漏子。” 小笛儿没做声,看来很明白冰玑语中的意思。 笑笑也明白了,于是更加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刚才攒下的对这些丫鬟的同情不觉淡了一些,毕竟,她们摆脱身份的最佳途径永远也绕不开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咱们太太人好,老爷也与别人家的老爷不同。我小笛儿愿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小笛儿慢慢说道。 冰玑听了不觉笑起来:“人家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倒祝人家子孙满堂呢!” 小笛儿沉默了一阵,又道:“冰玑姐姐,瞧你们几个家生子多好,无论是老太太从老唐家派过来的,还是太太自娘家带过来的,又或是咱们老爷太太置办下家业后买过来的,总归是在咱们府上生了根了,风吹不去雨打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折枝花满衣》正文 554.海上霸主 请大家静候24小时, 耐心等待哦。  笑笑见众人如此喜欢,不觉感慨:多谢生于明末的董小宛女士发明了这种雅致美味的食品,多谢冒辟疆先生写成影梅庵忆语, 详细记载了这种食品的制作方法,还要多谢之前的唐笑笑姑娘, 与今日的唐笑笑心领神会, 居然无师自通制作出了这样的美食。 笑笑常常觉得, 现代的自己与元龙朝的唐笑笑,一直是有心灵感应的。自己以前一直跃跃欲试,但碍于时间和条件无法完成的东西, 居然都被她心灵相通似的着手尝试了。 丁瑾也细细的逐一品尝了,道:“这一味最是可口。” 笑笑看去:“这个是秋海棠味道的。”——想那冒辟疆也曾提及“最娇者,为秋海棠露,海棠无香,此独凝香发。又俗名‘断肠草’,以为不食, 而味美独冠诸花。” 曹采薇不觉道:“那秋海棠不是断肠草么?有毒的!” 丁瑾却不以为然:“若能尝到如此人间仙味, 断肠又如何。” 看他微笑的样子, 颇有几分潇洒不羁。 笑笑将秋海棠提糖舀进琉璃杯子, 又兑上秋海棠的花露, 再用温热的泉水冲散:“这便是一杯秋海棠饮了。” 问过诸位的口味, 一一用透明琉璃杯奉上香花香果饮——丁璐的是玫瑰饮, 曹采薇的是白梅饮, 方夫人的是甘菊饮, 母亲的是玉兰花饮,自己的则是野蔷薇饮。 透明的杯子里,一朵一朵的花在水中缓缓盛开,花露蔓延开来,将泉水晕染成淡淡的花色,仿佛将这杏花二月天慢慢浓缩于这一方小小杯中。 方夫人饮罢花饮,笑道:“今日下了马车,便赴了这茶宴,还未得踏青,珊娘,你同我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赏赏花吧。” 谷珊娘道:“我也正有此意。”便令簪花将她们的茶具收了,又令染碧装几小瓶提糖花露给方夫人带上。 方夫人笑道:“这一趟也算是值了,又是吃又是拿的。” 众人听着皆笑了。 长辈们离开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年轻人的聚会。 四人吃着茶,谈论着春天的风物,渐渐又说到作画上来。 曹采薇道:“唐姑娘方才说起自小在外写生的事情,袁先生却教导我,意为画之根本。诗画大家王维的山水论便曾提到:凡画山水,意在笔先。宋人郭思所著林泉高致也曾反复提到画意,说:古人清篇秀句,有发于佳思而可画唐姑娘提到花木、禽鸟、山水、走兽、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我以为不妥,依我看,唯有先立意,方有佳作。” 这大概便是中西方艺术的差别所在,西方更重视光与影,东方则更讲究形与意。 笑笑饮了口香甜的蔷薇饮,清清嗓子道:“曹姑娘所言,皆是大家之说。我的‘以实见境’,指的是小儿学画应以形为基础,尔雅里说‘画,形也’,如连形似都做不到,何以称其为画。初学画者未见形,难立意,我们学画时也是从一条线,一个鸡蛋学起,最初只求画直画圆,哪里懂得什么意境。便是大画家王冕,也是从写生荷花开始逐步精进画艺的。曹姑娘方才说到王维的山水论,王维先生也曾提到‘石看三面,路看两头,树看顶头,水看风脚’,这亦是观察自然所得来的画法;另有林泉高致,众所周知,书中主要讲的是大画家郭熙的画,他的山水世界与真山真水相比,更富有诗意,但那画中的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又无不脱胎于真山真水,郭熙先生对北宋的名山大川皆能如数家珍,这便是从写实的基础中得来的。郭熙先生要画几万棵树,才能成就为后人称颂的郭氏‘蟹爪树’,要画几万块石,才能成就人人乐道的‘卷云皴’,要画几万挂云,方能画出他笔下的似有若无,充融缥缈!这背后,又有着多少个参树、观石、看云的日子,多少个不眠不休的习画昼夜,方能成就一抹笔底的画意!” 丁璐听得有些发愣,丁瑾则饶有兴致地深深看着笑笑,曹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笑笑为几人续上花饮,继续道:“书法家黄庭坚曾写过跋郭熙画山水,里面曾转述过苏辙之言‘郭熙因为苏才翁家摹六幅李成骤雨图,从此笔墨大进’。临摹,郭熙大师也曾经做过临摹旁人画作之事。曹姑娘又怎样看待这些名家的临摹之举呢?那时候他们的意又在何处呢?” 曹采薇的面孔有些发红,微悻道:“尊师袁先生师从咱们元龙朝最著名的画家半途山人,半途山人的画便皆是意,有时仅仅是几团墨迹,但却令人有无限的开悟。” 半途山人的画没见过,不好妄加评论:“这半途山人总不能只会画几团墨迹的吧,唯有画遍千山万水,方能成就胸中沟壑。” 曹采薇似乎已听不见旁人的话,犹自说着:“还有那米芾所创的米氏云山,皆是信手拈来,烟云掩映,自成世界!” 难道元龙朝还有米芾的画作真迹呢!太有幸了,前世只见过一个硕果仅存的珊瑚笔架图,米氏云山,不知是何种模样呢。笑笑清澈的眼睛望着曹采薇:“米芾画史云:‘今人绝不画故事,则为之人又不考古衣冠,皆使人发笑’,这里讽刺的便是当时人物画的不求实,唐人穿宋衣,引人笑耳,若再不求实,说不准还要闹出个‘关公战秦琼’的笑话儿呢!” “呵呵呵。”丁氏兄妹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了。 曹采薇的脸色越来越红,活到十四岁还没像今日这样跌过面子。 笑笑无意冒犯,实在是对方步步相逼,又不想给外公抹黑,才忍不住针锋相对的。 暗里抚抚心口:看来那些闲书没有白看,都是管用的。 用银筷子夹了块桃花羊羹给曹采薇:“尝尝这羊羹吧,是用红豆沙,琼脂和盐渍桃花制成的,很是清口。” 丁瑾道:“今日唐家妹妹让我见识了什么是舌战群儒。” “哪里来的群儒呢?”笑笑冷笑。 丁瑾自己取了那桃花羊羹,吃了一口:“林泉高致开篇便引自论语:‘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便是说:礼、乐、射、御、书、数。书,和画是同源的。画法和诗意,缺一不可,不必非要排个先来后到。” “依我看,这一番哥哥说得最好!”丁璐永远是她哥的粉丝。 曹采薇脸上也勉强见了几丝笑容:“这确是画之真意。” 织金的家在二院西侧,那里专为唐家的老仆盖了一溜儿小院子,虽说只有巴掌大,但足够令那些挤住在仆役房的人们羡慕的了。 甫一进门,就见两个妹妹各自坐在小凳子上,一个嗑瓜子,一个则照着镜子戴花儿。 织金不免摇头叹气:“两个懒虫,真把自己当姑娘一般的了。二妞子,还不快去拿扫帚扫扫院子,我才两日不回来就乱得叫人睁不开眼。三妞子,到时辰去伙房领饭了,再晚些就剩冷饭了。” 三妞子‘哎’了一声,却是不动,眼睛瞅着姐姐手里的油纸包。 织金叹气道:“你且去领饭,这里头的点心都给你留着!” 三妞子这才笑嘻嘻地进屋拿食盒出来:“我才听小豆儿说,今儿有香椿饼子吃呢!”说着便提盒跑出院子了。 那二妞子放下手中镜子,拉了织金坐下:“姐姐今日可累了?”说着替织金轻捶起肩膀来。 “罢了,等娘回来了,你留着伺候她老人家吧。” 二妞子笑道:“姐姐答应不叫我们妞子了,怪难听的。” “我记着便是了,缀银,绣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呢。”织金说着噗嗤笑起来。 缀银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日子长着呢。那些大小姐们若是落了难,只怕还不及咱们呢。”说着又冲姐姐道:“明儿便是春分了,姑娘没赏下戴的花儿么?” “过年时才赏过的,这会子就戴腻了么?恁的不知惜福。连姑娘明日都打算戴鲜花儿呢!” “等去了京都的庄子,便自在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出去赶集!”缀银眼睛转了转,道:“姐姐,你可向姑娘提了咱们要去庄子的事了?” 织金卖了个关子:“提倒是提了,但姑娘房里走了我一个,必要补上去一个的。姑娘便说,你走了便让你二妹妹来我这屋里伺候吧。” 缀银一下子愣了,久久方道:“我贯不会伺候人的,只怕姑娘恼了我。” 织金不觉笑道:“那便学学伺候,咱们这些家生子,不伺候人难道还要去做主子不成?” 缀银撇撇嘴,拿起笤帚扫院子去了:“这么小的院子,有什么可打扫的呢。” “你们这起死妮子就轻狂吧,有个小院子住就该念佛了!” 姐妹两个见是娘回来了,齐齐迎上来,扶娘坐下。 织金的父亲小名‘丰年’,故而母亲便被称作‘丰年家的’。 丰年家的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这一趟累的,一过晌午就变了天,流火似的,热得人皮皱。” 织金倒了茶给娘喝:“怎的,那猫眼儿家确是没找到么?” “不是找不着,是压根儿无此人家!勖嬷嬷这一回格外仔细,派小厮们去了一趟仍不肯信,今日又叫我们几个婆子白白跑了大半天。”丰年家的喝了几口热茶,虽说是次等茶叶,却也能喝出香喷喷的茶叶味儿,喘口气儿,放下杯子道:“猫眼儿那贼丫头,说是住在苏家疃,我们今日走遍了那个村子也没找到她家。贼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过,家门口有一棵被雷劈开的老槐树,前邻家是卖豆腐的!结果可好,全村就没有找见一棵槐树,全村就没有一家卖豆腐的!这贼丫头说个瞎话儿都不带眨眼的!” 织金纳闷道:“您口口声声叫她贼丫头,莫非她偷了咱们府上的东西了?” 丰年家的不觉瞅了瞅门外,努努嘴让缀银把门关上了,这才低声道:“东西倒不曾偷,只是,这小贱人怕是憋着馊水儿,想坏大事呢。” 姐妹两个都不觉凑上来细听。 丰年家的轻轻咳了咳,望着织金道:“勖嬷嬷本是不准许漏口风的,但这事与姑娘有关,与你说说也无妨。” 织金一惊:“与我们姑娘有关?猫眼儿?” “论起来,还是姑娘提醒的太太,问平日里丫头们踢毽子可曾踢上房过,若踢上去了都由谁负责给拾毽子。勖嬷嬷便着人查起来,原来这半年来,毽子上房的事儿还真有几次,回回都是那猫眼儿顺着廊柱爬上房去,那丫头瘦脚伶仃的,却是有力气,据说几下子就能攀上房去。可偏偏姑娘出事那日,这贼丫头却告了假家去了,至今不见人影儿。” 织金听着,发觉自己并不了解猫眼儿这丫头,只知道她是唐家迁来赵州后找来的短工,因为针线好,便在府上负责一些针线缝补的差事。还听说她就是赵州本地人,每个月有一天的探亲假。 丰年家的喝了口茶,继续道:“勖嬷嬷便留了心,先是去她房里查她的东西,结果就搜出了一些做玩意儿的碎料子,什么缝皮球的皮子,做毽子的鸡毛,铁钱儿,还有一些垫在铁钱儿上的皮垫子。咱们平时的毽子很少用这些皮垫子的。问那些小丫头,才支支吾吾说那日的毽子便是猫眼儿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