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皇帝揣兜里》 1.第 1 章 姜府正厅的香案上,香炉里檀香燃得正旺,缕缕如云的青烟从炉顶上升起,悠然地逸散在厅内众人的头顶上,徐徐盘旋。 众人皆闭口不言,目光都聚集在上座姜灼华的面容上。 她手肘支着黑漆木椅的扶手,斜靠着椅子,目光落在手里拿着的聘礼礼单上,这样坐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描摹在壁画上的仕女,慵懒又渺远。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宋照和不晓得姜灼华会有此一问,乍听此言,愣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以他那颗八面玲珑的心,姜灼华的问题他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才能出众,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姜灼华好气又好笑,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于男人而言,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姜灼华“唔”了一声,抬眼看向思弦。 思弦穿着姜府鹅黄与霜色相兼的婢女服饰,两手交叠于腹前,垂头颔首,低眉顺眼的站在桂荣身后。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思弦闻言,头垂得更低,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谁知姜灼华这才刚坐稳,茶盏抬至胸口,尚未来及喝呢,抬眼却见宋照和与思弦齐齐向她看来,皆用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打量着她。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小姥姥?”姜灼华接过帖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康定翁主,是姜灼华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亲妹妹。虽说是姐妹,但是俩人之间年龄差距极大,安阳公主过世后,康定翁主基本就是姐姐带大的,和姜灼华的娘亲,情同姐妹。 康定翁主出生时,怀瑜翁主的长女,也就是姜灼华她娘都十一了。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姜灼华到达康定翁主府,拖着曳地的裙尾,踩着傍晚最后一缕斜晖,走上蜿蜒在荷花池上的石桥。 桥的那端,一众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她从身旁婢女手中端着的小玉碗里,捏出一点鱼食,撒进池中。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姜灼华醉酒之际,忽听得箜篌乐起,弦声铮铮作响间,清甜的曲调如涓涓溪流缓缓入耳,又听得其中一名男子开嗓,徐徐唱起了开篇:“仙途缈缈,自在无情,便恐人间最多情,争教韩君堕仙灵,冥王殿前阴测测,故人何安心戚戚”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这婢女?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位唤他韩君的小姐身旁的吗?原来,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会上,还听人指着她说,这几日因退婚闹得满城皆知。 总算是将人对上号了,叶适对姜小姐婢女笑笑,转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轿一车,那婢女转身对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轿,还请柳公子上马车随行。” 叶适看一眼前方那八宝琉璃盖的轿子,点点头,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黄昏暖黄色的光芒被挡在了帘外。听得车夫一声令下,车身便轻微的摇晃起来。 见车内只有自己一人,叶适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摆,摸了一下短靴。确定匕首还好生藏在里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叶适坐在马车上,时刻保持着警惕,只觉这一段路,走的万分漫长,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在停下,叶适的目光,随之盯紧着车帘,手下拉起衣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提着剑掀开车帘向他刺来。 然而,他只听见车外有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让他跟我一起去耀华堂。”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叶适坐定,冲姜灼华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并无抗拒之态。 姜灼华见此,心想:上道儿。 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叶适轻笑一声,并未抬头,神色自如,指尖抚上琴弦:“尊卑有别,在下不敢。不如,我给小姐弹一曲《湘妃竹》可好?”叶适岔开话题道。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叶适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心道:原来我还有做男宠的潜质。 从前被傅叔教训后,元嘉就会跑来安慰他,说什么,殿下,等以后大业成了,整个天下都是您说了算,文武百官,三宫六院,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而现在,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饭桌上,姜灼华看着叶适,发现他吃饭很有意思,每道菜,撑死动三口,然后就不动了。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姜灼风面色微露疑惑,眉峰微蹙:“带头的那个人说话挺怪。指着那三位乐师,说他们三个,是清音坊里样貌极出挑的,还说体能强健。一般乐师不都是可劲儿的夸乐技吗?那位反倒说样貌和体能,你说怪不怪?” 姜灼风面上的疑惑之色,万分诚恳,看向姜灼华,似乎再等妹妹认同。 姜灼华闻言,心更虚了,声音几欲低到尘埃里:“那c那c那你怎么办了?”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位说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的,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哥哥见识过她前世的情路有多坎坷,想来更能理解自己,念及此,姜灼华讨好的一笑:“哥我寻思着,在府里养几个俊公子来着”说着,姜灼华指尖缠起脖颈上的珠链,一圈一圈的慢慢转着。 “”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姜灼华正准备装个没看见,然后赶紧走掉,谁知那人看见她,忙走出凉亭,脱口叫住了她:“姜小姐!”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宋公子,真是不巧,在这儿遇见你。” 宋照和走上前几步,在姜灼华和叶适面前停住脚步。 虽然叶适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但这并不妨碍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适,眸中轻视嫌恶之意相当明显,就差直言一句:你就是那个男宠? 他轻蔑的瞥了叶适一眼,看向姜灼华,完全当叶适不存在一般,含着自责的神色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委实抱歉,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当时糊涂,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不至于走上养男宠这一步” 当他听闻姜灼华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买了一个男宠回去后,他真的非常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给姜灼华带去这么大的伤害,让她对自己的人生这般破罐子破摔。 姜灼华眨巴眨巴那双睁不大的凤眼,完全被宋照和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宋照和见她愣住,接着道歉道:“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失去我,你就对自己的人生如此草率。 所以这言下之意是,她姜灼华养男宠,是被宋照和伤害后,对人生无望而做出的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谁给他的脸?真没看出来,宋照和居然还他娘的是个情圣! 姜灼华看着宋照和那张自责又苦情的脸,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适则在旁边来回看两人,蹙着眉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他被买回来,是做眼前这人的替代品的?不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姜小姐受伤后聊以慰藉的甜品罢了。 做男宠就罢了,他没觉得什么,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儿?自小众星捧月的叶适,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时间,只觉自尊被人一把扯下来甩在了地上。 他看向姜灼华,冷声问道:“真如这位公子所言?” 姜灼华这才提上来一口气儿,由于心里火烧得旺,她握着叶适的手也不由紧了些:“你别听他胡扯!” 转头就对宋照和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敢情我姜灼华和你退了婚日子不能过了?我养个男宠,你还能联想自己个儿身上?我不过就是曾和你有过婚约,劳驾您不要以为我这辈子就得围着您转了。” 说到这儿,姜灼华自己都被气笑了,将头转向叶适那侧,不屑地嘀咕道:“真是脸大如盆。” 叶适从姜灼华面上的神色中,看出了她那份真心实意的不屑,看来,事情并非如这人所言,这叫他心里方才腾起的屈辱感淡去。而他亦从刚才的谈话中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与姜灼华婢女有染,从而退婚的那位太子表弟宋照和。 而现如今的宋照和,在退婚风波后,俨然从过去的佳婿不二人选,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待娶少年,且未娶正妻而行为不检的事情,亦让他在朝堂上受到排挤。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取得姜灼华的原谅,重新议婚,待成亲后,再对外说当时思弦的事只是误会,唯有这般,方能挽救他的名声。 他本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姜灼华,毕竟那日闹得难堪。但他自听闻姜灼华退婚后买了男宠,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且还很重。一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去养男宠,足以证明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念及此,宋照和上前一步,亲昵的唤道:“灼华,你何必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我的样子?你这样不累吗?之前是我错了,我本打算择日登门致歉,不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很有缘分。你不要再骗自己,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姜灼华气的险些厥过去,敢情方才自己那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在他看来是她在故作坚强吗?天呢,当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对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情圣死心塌地? 宋照和这番话说得,别说姜灼华,叶适都听笑了。这年头混在朝堂上的,都是这些蠢货吗?连人家真心嫌弃都看不出来?未免太拿自己当根葱,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 叶适懒得再听蠢货聒噪,毕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说多少道理,他都会往自己身上拉。于是,叶适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咱们走吧。” 姜灼华也是被宋照和这清奇的想法恶心透了,忙点点头,推着叶适就往路边走,打算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 谁知刚迈出两步,宋照和却迈出一大步堵了上来,看着叶适,姿态倨傲,慢悠悠地说道:“男宠而已,我跟姜小姐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姜灼华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叶适紧捏了一下手,姜灼华不解的看向他,正见叶适面含笑意,看着宋照和道:“我是男宠,可我却是姜小姐一个人的男宠。且我绝不会同婢女有染,毕竟,没有人会蠢到放着身份高贵的嫡出大小姐不要,而去要一个婢女,宋公子,您说是不是?” 姜灼华心领神会,娇媚的一笑,身子一倾靠进叶适怀里,笑道:“可不嘛?我们女人,别无所求,只求一个人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柳公子虽出身乐师,但待我真心实意,为了我,甚至不在乎背上男宠之名,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所以我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宋公子,不是我不原谅你,只是现下我心中已另有所属,您还是找别人吧。” 两人一唱一和,十指紧扣,姜灼华还亲密的靠在叶适怀中,一派你侬我侬,恩爱万分的大圆满画面,刺的宋照和只觉眼睛疼。 这让他隐隐感觉到,姜灼华恐怕真的移情别恋了,叫他备受打击,名声翻盘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他真是不甘心,一时间怒火中烧,且他又不好对姜灼华发火,便把所有怒气,转向了叶适。 只见他抡起拳头,朝叶适面门砸去。论身手,叶适自是不怕他,但是若是将其打伤,太子后面的人找上门来,于大计不利。 就在叶适准备忍辱负重挨下这一拳的时候,忽从旁边茂密的树林里,“咻”地射/出一支短箭,直挺挺的插/进宋照和的小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宋照和小腿猛挨一箭,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叶适面前,他紧咬着唇,额边豆大的汗水落下,努力崩住那张几欲呲牙咧嘴的脸,愣是一声儿没吭,只是目光转到旁边的树林里,虎视眈眈的寻找着放箭人。 显然对方是个高手,树林里并无人影。 姜灼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看着宋照和被血浸满的裤腿,忙撇清道:“是你拦下我们的,这可不管我们的事儿啊。” 叶适认出了那只短箭,玄身赤羽,是元嘉的,他似随意地看了树林一眼。看来自他出门后,元嘉一直暗中跟着。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叶适放下手,眉间藏着些许疲惫,叹口气对元嘉道:“你起来吧。” 元嘉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他看着叶适的眉宇,仔细瞧了瞧,略放心的说道:“见殿下气色尚好,等属下回去告诉傅叔,他也能安心些。”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没有待查问的功课,也没有练不完的字,回去还有话本子可以看,饭也可以敞开了吃,指不定过段时间还有美人一起睡,其实这么一想,似乎也没多糟糕,除了男宠这俩字说出去不大好听,其余都挺好。 得,在姜府的这段时间,就当是休沐吧。如此一想,叶适倒也坦然了起来。 一直到黄昏,叶适陪着姜灼华在观景台一起看了夕阳,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山下,俩人一起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姜灼华就将腿放在了叶适腿上,背靠着车壁,一派慵懒的模样。 她看着叶适说道:“走了一日,腿都僵了,你帮我揉揉。”这语气,半抱怨c半撒娇,既不失女人的可爱,亦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姜灼华自然是故意用这般语气说话,她心里门儿清,这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天下几乎没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叶适不知怎地,忽就心头一软,他一个男子走了一日脚底板都有些乏,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般想着,他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捏起了腿。 当他手下传来那恍若无骨的触感时,他耳根忽又烧了起来,心内编排起自己:怎么就帮她捏了呢?刚才不知道找个借口拒绝吗? 这时,忽听姜灼华用宛如见了西洋镜的语气惊喜道:“没想到这你也会,我感觉好受了不少呢。要是再稍微用一点点力,就更好了。” 姜灼华这话说地巧妙,先是夸赞,再提出自己的要求。男人嘛,都爱被女人崇拜。 她前世开始的时候就有些蠢,不知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温柔刀,傻乎乎的催她丈夫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即伤感情又达不到效果。其实就应该撒娇加夸赞,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要求,这般一来,就没哪个男人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按你说的做。 叶适刚开始还怕自己捏疼她,现在听她说好受了不少,心里鲜见的生出些许成就感,全然忘了自己正在伺候人,不自主的按她说得用了点劲儿,还不忘贴心的寻问:“力度这样呢?可以吗?” 姜灼华点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说罢,还不忘再给叶适戴顶高帽:“不成想,你人长的好,做事也这般细心。” 叶适究竟是不是个细心的人,才相处这么点时日,姜灼华当然不清楚。 但是她清楚一点——想让男人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夸成什么样! 当一个人被人夸了优点后,此后的生活中,他绝对会将这个优点发扬光大,即便从前没有,慢慢也就有了。 果不其然,叶适闻言心头一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细心,不成想,他竟还有这样的优点。 他不由就开始想细心的人会做什么事,应当是关心别人,念及此,他忽然想到,姜灼华出来这么久,怕是饿了,不由转头问道:“小姐出行一日,未曾进食,车内可有备糕点?我拿给你。” 见有了效果,姜灼华心内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你果然心细,不妨事,等回去直接吃晚饭吧。” 叶适点点头,这时,姜灼华蹙着眉,含了厌弃的神色,接着道:“你看,像你这样心细的人多好。之前送上门来的一名男子,长得是还不差,可惜是个自私鬼,心也不细,我便早早打发了。” 这话纯属姜灼华胡扯,叶适是她头一个男宠,哪还有旁人?且还说成自己送上门的。 这话,意在给对方危机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本小姐可不缺男人,排着队的有人上赶着来呢;二是说,你要是敢对本小姐粗心大意,后果亦是如此。 这话效果明显,当下就让叶适觉得,像姜灼华这般貌美的女子,自然是不缺人喜欢,看来日后想在姜府多留,得投其所好。 叶适不由捏把汗,幸好他是个细心的人,不然怕是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马车一路前行,叶适完全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一段路的功夫里,姜灼华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初次调/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等回到姜府时,天色已渐入暮,姜重锦自然又是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姜灼华回来吃。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儿,姜灼风也不好发作,只能暗自给叶适记了一笔账,等着秋后算。 吃过饭后,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叶适踟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叶适望着姜灼华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拨自己的那句,心里确实对她生了些赞许。 忽就觉得,之前觉得她品味堪忧,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她说只敬佩那个敢于向世俗宣战的哪吒,而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再跟世俗作对? 从不像别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里种满人人都斥之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这个讲究女人相夫教子c三从四德的大环境里明晃晃的养男宠。 姜小姐,委实是个奇女子! 想到此,叶适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刚走出去在窗边围桌坐下,姜灼华就见姜重锦带着两个婢女,拎着四个食盒进了耀华堂,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姜灼风也踩着点儿来了。 姜灼华见此,唇角笑意温软,她的耀华堂,前世从没这么热闹过。 几人正一起吃着早饭,忽见宝如带着一张帖子匆匆走了进来。 宝如将帖子双手呈给姜灼风:“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带客来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不多时,在宝如的指引下,林氏带着穆连成来到了耀华堂。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不知过了多久,叶适在梦中梦到,他来到了山野一处敞亮的山坡上。 山坡向南,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湛蓝的天空上,小雀叽叽喳喳的成群掠过。踩在脚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开成的花海,花香卷着清风阵阵袭来,沁入心脾,宛如甘露般清甜。 寻着那股花香,他渐渐从梦中醒来,眼前的花海被现实中的房梁所取代。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梦都醒了,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云雨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这一晚,叶适被纷繁扰乱的心火折磨了许久,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这屋里就他们两人, 自然是叫他进去。叶适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可真到了这一刻, 他却控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即便心中紧张,他还是没有踟蹰不定,深吸一口气,起身朝里间走去。 毕竟姜灼华方才唤他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 跟平常喊他吃饭时没什么两样, 他若显得局促不安,岂非输给了女人? 叶适迈着稳健的步伐, 绕过屏风走进了里间, 来了这么些时日, 这间屋子,他终是进来了。 姜灼华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身上依旧是方才从清风揽月楼出来时,穿得那套妃色齐胸襦裙, 唯有披帛已经取下,如海浪般地搭在塌边的架子上。 她身上的香气,在这里间更加浓郁, 叶适站定,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 他该干嘛?他知道自己这么傻站着显得很蠢, 想做点儿什么,或者说点儿什么,奈何脑子里就是一片白,什么也想不出。 姜灼华从眼前的铜镜里,瞥见如一根木头一般杵在她身后的叶适,唇角露出笑意:“过来帮我卸头饰。” 总算不用傻站着了,叶适如逢大赦,他走上前,站在姜灼华身后,伸出修长的手,捏住了最大的那支金簪。 他从未给女人卸过头饰,怕掌握不好力度扯到她头发,于是动作很慢很小心。 许是一支支的帮姜灼华卸头饰转移了注意力,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满腹的紧张渐渐去了不少。 随着头饰一件件取下,姜灼华一头黑发,宛如瀑布般垂下。姜灼华将全部头发揽到侧面,拿起檀木梳全部梳散,然后取过一直玉簪,挽起两鬓的头发,在头上斜绾了一个髻,其余的散开搭在肩上。 做完这些,姜灼华站起来,转过身子面向叶适,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 方才卸头饰,本就站得近,这会儿姜灼华一起来,离他不过两寸的距离,一时间,方平静的心,复又如鼓如雷地跳动起来。但他又不想让姜灼华看出他的局促来,所以便也直视她那双上挑的凤眼。 姜灼华微含笑意,放软了声音,仰视着他轻声问道:“放在你塌边的书,都看过了?” 此话问出,叶适全身的血液随之沸腾起来,他尚存一丝理智,极力稳着气息“嗯”了一声。 姜灼华笑意更深,声音比方才更缓更温柔,轻轻咬了下下唇,方开口道:“那你想不想试试?” 说着,伸出手臂,纤细的指尖,捏住他发上簪冠的玉簪,另一手扶着簪冠,缓缓将那玉簪抽出,叶适的头发顺直落了下来。 姜灼华转身将手中簪冠放在梳妆台上,伸手勾住他的腰封,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向前走动。 她往前一走,叶适就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就这般,一个进,一个退,硬生生将叶适逼到了塌边,退无可退。 时至此时,叶适的呼吸已经乱了套,胸膛亦是起伏不定,只那一双漆黑的双眸,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姜灼华见他这样,手下捏着他腰封上的束绳,缓缓扯开,口上接着撩/拨他:“你紧张吗?呼吸怎么乱成这样?其实习惯就” “好”字尚未出口,忽被叶适一把揽过腰,匆匆在她耳边撂下两个字:“话多。” 转身就将她压倒在榻上,动作之霸道,饶是床铺极软,姜灼华仍是磕疼了手肘,心里不由惊讶,这么如狼似虎?挺好挺好,她就喜欢霸道的。 下一刻,火热的吻便落在姜灼华唇上,撞得她嘴唇磕到牙齿,挺疼。小男宠似乎不大会亲,只一味用力贴着,却不知伸舌。 于是,姜灼华在叶适霸道的亲吻下,用力张开嘴,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划过。 明显感觉身上的人顿了下,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比方才更加激烈的亲吻,区别是,这回她舌头疼。姜灼华微微蹙眉,算了,毕竟人家头一回,忍一忍,以后再慢慢儿教吧。 叶适胡乱摸索着解姜灼华的衣衫,姜灼华则悠闲的帮他宽衣解带。 不多时,姜灼华上身只剩下緗色的肚兜,他那双修长又好看的手,此时已探进她肚兜底下,依旧是控制不住力道,但架不住姜灼华就好这口啊。 对!很棒!霸道c激烈c勇猛,就爱这个调调! 姜灼华抽开叶适中衣上的束绳,从他肩头将中衣拉了下去。 中衣敞开的那一刹那,从他脖颈处掉下个什么东西,不偏不倚,重重砸在姜灼华消瘦外凸的锁骨上。 姜灼华蹙眉,嗞,这一下是真疼了。她伸手握住那个砸在自己锁骨上的东西,好似是个玉佩一类的东西。 正巧此时,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往她脖颈处而去,姜灼华趁这个空档,将玉佩拿起来,借着烛火看去,玉佩上的绳子还挂在他脖子上。 只见手里的,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玉佩,镶着一圈金蟒,金蟒正中心,用小篆刻着两个字——叶适。 待姜灼华看清那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愣了会儿,悄悄地松开他的玉佩,拍拍叶适光滑的后背,神色冷得发白,对他道:“你先起来下,你弄疼我了。” 叶适微怔,不解地抬起了头,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姜灼华趁这个空档,从他身子底下钻了出来。 拿过架子备好的明日要穿的衣服,飞快地穿在身上,头也没回的脚底生风离开了卧室,更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出了耀华堂,直奔姜灼风的濯风堂。 叶适正在欲/火/焚/身的当口,却眼睁睁地看着姜灼华脚底抹油,一去无影踪。怎么c怎么又不继续了? 等了半晌,见姜灼华没有回来的意思,叶适深吸一口气,他翻身躺倒在榻,低眉看看被高高顶起的中裤,心中的燥火愈甚。 一时间,叶适对姜灼华,又爱又恨c又爱又恨,倘若此刻他大权在握,定会将姜灼华一家满!门!抄!斩! 姜灼华提着裙摆,疾步走在去濯风堂的路上,眼眶里眼泪直打转,当她看到了什么? 那镶金蟒羊脂玉玉佩上,大喇喇的刻着两个字——噩梦! 此时濯风堂内,姜灼风还没睡,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毛笔,愁眉不展地在写着什么,想了半晌,终于落下两个字,但刚写完,又觉得不合适,撂下毛笔,将那张纸团成一团,顺手甩了出去。 姜灼华来到濯风堂,见书房的灯亮着,便直奔书房,顾不上敲门,一把便将门推开,门扇“咚”的一声撞在后墙上。 姜灼风被吓一跳,猛然抬头去看,就见姜灼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姜灼风忙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姜灼华两臂,焦急道:“出什么事儿了?” 姜灼华反手一把握住姜灼风小臂,急吼吼的问道:“哥,你之前说,叶适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风不解的看看她:“乐师啊,怎么了?” 姜灼华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哥完蛋了,我刚在柳亭之身上发现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就是叶适。” 姜灼风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所以,未来皇帝,很有可能被自家妹子买回来做了男宠? 说完这句话,姜灼华的眼泪更是汹涌。完啦,倘若这个叶适,真是前世做了皇帝的那个叶适,他把人家买回来做男宠,这是何等有辱身份的事儿啊! 等人家以后登基,为了自身颜面,不把她姜灼华一刀两断才怪!呜呜呜,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她不想死啊! 买成男宠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时日,她居然还叫未来皇帝给她弹琴,给她捏腿,给她揉肩倒水她可能会比前世死的更快! 念及此,姜灼华忙问姜灼风:“哥,现在怎么办?咱逃吧!” 姜灼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了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下,轻抚她的后脑勺安抚道:“你先别急,很有可能是重名。那枚玉佩什么样?上面有没有镶金蟒?” 他之前在太子那里见过,但凡皇子,都有一枚镶金蟒的羊脂玉佩。 姜灼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无比她艰难地点点头:“有啊!” 姜灼风:“”呵呵,不会这么巧吧? 姜灼风静下心想了半晌,对姜灼华道:“玉佩有可能造假,我这几日去清音坊看看。前世我虽没见过叶适,但是他身边的人我见过一两个,其中有个戴面具的我印象极深,如果真的见到此人,咱们再做打算。” 姜灼华心里苦笑,玉佩有可能造假是不错,可若他真的是个乐师,以这般身份,如何能够知道皇子们有什么模样的玉佩?又如何不偏不倚,偏偏要刻上未来皇帝的名字? 姜灼华知道,那枚玉佩已经足以说明身份,而且,这些时日发生的一些琐事,当时想不明白,现在却能瞧出痕迹。 比如,他刚来的时候,吃饭食不过三,这可不就是皇帝c皇子的规矩吗?他还曾下意识的命令过她。 再比如,他刚来姜府时,清音坊居然带了三个人来换他,若不是身份要紧的人,清音坊何至于下这般血本? 但是能够再次确认下也是好的,一旦真的只是重名呢。有点儿朴实的愿望也是好的。 念及此,姜灼华梨花带雨的点点头:“嗯。对了,哥,叶适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 之前她一直觉得皇帝什么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即便前世他们兄妹俩间接被叶适坑死,她也没想过去弄明白叶适的身世。但是现如今,她原本可爱的小男宠,居然疑似未来皇帝,她就不得不搞清楚来龙去脉。 姜灼风挨着姜灼华坐下,边给她擦眼泪,边讲起了叶适的身世:“他是先帝和皇后的小儿子。据说当时皇后刚怀上他的时候,太祝令给卜过一卦,说是此子命带金光,但幼年时期宜藏。也就是说,不能让旁人知道先帝新添了个儿子。” 见姜灼华渐渐止了泪,姜灼风收回手,接着道:“所以,皇后自怀孕一直到叶适七八岁,除了皇后宫里的人,没旁人知道先帝有个小皇子。后来恭帝政/变,夺走兄长皇位,杀了太子及先帝诸子,唯独叶适因太祝令的那一卦逃过一劫。”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叶适以乐师身份混进宫,发动宫变,替父兄报仇,夺回了先帝的皇位。” 姜灼华坐在一旁,哭丧着个脸。这下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被自己买成男宠,不仅没自寻短见,更没给她甩脸色,还一副挺享受的模样。 她还以为是上道儿呢,现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有强大的自信,明白自己总会离开这里,明白自己日后会获得什么。 有如此强大的笃定撑着,足够他面对别的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时,可以报以玩耍和觉得有趣的态度。 一想到之前自己撩/拨人家的时候,人家心里可能想得是:嘿,这姑娘有趣!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还觉得自个儿养了个男宠玩儿,现下再看,谁玩儿谁还不一定呢。 姜灼华兀自出神,这时,姜灼风拍拍姜灼华肩头,对她道:“在我查清楚前,你千万在他面前维持住以前的模样。像叶适这种人,一旦发觉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了大业,他也不会留你。但是千万记着,在合理范围内,尽量礼遇,别真当男宠对待,不然死得更快。你明后日,找个借口还是将他送回清音坊,如果真是未来皇帝,又被买成男宠,咱们还是保命要紧。” 姜灼华身子一凛,连连点头应下,踟蹰着问道:“哥,如果真的是他,咱们怎么办?” 姜灼风看看姜灼华,叹口气道:“如果真的确定是他,将他送走后,咱们兄妹三个,就整理家产,尽快离开京城。” 姜灼华听完,有些舍不得,毕竟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家乡哪有命重要,姜灼华只好失落的应下。 姜灼风伸手揉揉姜灼华的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灼华这才记起来,叶适还在她床上躺着呢,她可不敢回去睡未来皇帝,更不敢回去再把他赶回外间,忙道:“哥,今晚让我在你这儿睡一宿吧。” 姜灼风不解:“为什么啊?” 姜灼华哭丧着脸道:“他在我床榻上呢。” 姜灼风只觉一阵窒息,恨铁不成钢的摆摆手:“去去去,睡我卧室去,我睡书房。” 姜灼华“嗯”了一声,站起来,身子僵硬,脸色尚白,眼神空洞,如一缕幽魂般飘走了。 姜灼华走后,姜灼风回到书桌后,将已经拟好的聘礼礼单拿起来,揉成了一团。 本打算近日去程家提亲,但如果妹子买回来的那个男宠真的是叶适,他们兄妹又得想法子保命了,实在不是娶亲的好时机,他不愿心爱的女人跟着他颠沛流离。 深夜里,姜灼风扶着桌沿,垂下头去,重叹一声。 第二日一早,姜灼风早早就出了门,姜灼华头一晚没睡好,起来时有些恍惚。在哥哥这边梳洗后,又一路恍惚的回了耀华堂。 满脑子里都在想等一下怎么面对叶适,她刚走上楼梯,却听到楼上姜重锦气鼓鼓的质问声:“我阿姐呢?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她吗?” 姜灼华倒吸一口冷气,小丫头借你几个胆子,居然敢这么跟疑似未来皇帝的人说话。 她忙加快脚步上了楼,便见桌上放着四个食盒,姜重锦气鼓鼓的瞪着叶适,叶适则一脸憋屈地看着她。 姜灼华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干笑两声:“呵呵,重锦别乱说话,他待我好着呢,昨晚有事,我去了大哥那儿一趟。” 姜重锦听完,神色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转身从食盒里往外取饭菜。 姜灼华转头看向叶适,笑道:“妹妹不懂事,见笑了。” 叶适看着她,忽就想起昨晚俩人之间发生的事,又想起她中途落跑,不由问道:“小姐昨晚” 姜灼华忙看看姜重锦,示意叶适不要在她面前问,遮掩道:“先吃饭吧。” 吃过饭,姜灼华寻了个借口将姜重锦支走,又打发了婢女下人们出去,单独留下叶适。 又是两人独处,叶适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是不是要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做完呢? 却见姜灼华对他笑笑,开口说道:“柳公子,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 叶适点点头,唇边挂上丝丝笑意:“嗯,看出来了。” 姜灼华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我觉得,你的前程更要紧,不能一直在姜府做男宠。” 叶适蹙眉,隐隐觉出不对来:“嗯?” 姜灼华趁机胡扯道:“你琴技那么好,日后完全可以进宫做御用乐师,甚至可以入太乐令手下为官,多好是不是?”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小姐的意思是?” 姜灼华笑笑:“我寻思着,既然喜欢你,就不能耽误你的前程,我想送你回清音坊。” 叶适:“” 忽地,他就觉得姜灼华的想法,他有些摸不透了。喜欢,不更该留在身边吗?且眼下文宣王那边危机未解,他还得暂留姜府。 念及此,叶适挑眉笑道:“实不相瞒,我也很喜欢小姐。但是我以为,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该留在她的身边,前程不重要,留在姜府更好。” 姜灼华:“”这人脑子里想什么呢?男宠当上瘾了?作为未来皇帝,这么没追求真的好吗?想赖着不走了? 姜灼华心里骂着他,面上却温柔的笑笑:“你那么有才华,何必呆在姜府?这不是埋没吗?” 叶适回以一笑:“不觉得埋没,不瞒小姐,这些时日,我很开心。且小姐的身子,在下已经碰过,虽没但是不能一走了之。” 姜灼华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谁要你负责?而且等你以后登基,三宫六院的,谁信你的纯情? 还好意思说自己很开心,废话,这就跟一个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忽然有天尝到了农家野味一样,即有趣又新鲜,能不开心吗? 姜灼华接着道:“可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还是以前程为重,今儿就走吧。” 叶适听完这话,心里有了些火气,她要买就买,让走就走,考虑过他的心情吗?凭什么啊?昨晚中途扔下他,知道他后半夜怎么熬过来的吗?念及此,他冷声道:“不走。” 姜灼华听出来他语气有些不善,身子微怔,这是位只能顺毛摸的爷,爷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暂且先依了他,等哥哥回来,确定了他的身份,再想法子。 念及此,姜灼华道:“那也成,你肯留下也挺好。既然你投桃报李,我也不能亏待你。” 说到这儿,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吩咐道:“桂荣,你等下带几个人,把沧澜阁打扫出来,将公子的琴和衣服,都搬过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送不走,只能好生供着,只盼着这位爷以后登基,念着这点好,能留她一条小命。 桂荣领了命下去,姜灼华转头对叶适笑着道:“以后在姜府,你就有自己的住处了,我会安排宝如伺候你,你需要什么都跟他说,一定都给你办妥当,千万别客气。” 叶适:“”以后,不c不是跟她一起同塌而眠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适尚在发愣,姜灼华忙道:“哎呀,忽然想起来,我有事找重锦,你自己呆会儿,等沧澜阁收拾好,你就搬过去。你放心,住在沧澜阁,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你想干嘛都行。” 沧澜阁旁边就是姜府侧门,如果他真是未来皇帝,这个侧门对他来说就是方便之门,真的是干嘛都行,哪怕带几个人进来商量造反大业,她姜府的侧门都为他开着。 说罢,姜灼华脚底抹油跑了。 下楼后,她还特意叫来宝如,叮嘱道:“日后你就负责伺候柳公子,只要他不叫你,你就当做自己不存在。无论他干什么事,都当没看见。再跟府里所有下人婢子叮嘱下去,除非柳公子传唤,否则,谁也别靠近沧澜阁。” 宝如闻言身子不由哆嗦,小姐这是怕被人听见吗?动静是得多大,连靠近都不让?可怜柳乐师,以后可得吩咐厨房,多给他熬点儿补品。 姜灼华在姜重锦的林染院躲了一日,一直到桂荣来叫她,说是叶适已经搬去了沧澜阁,她方才松口气。 姜灼华看看枕在自己腿上,给自己绣香囊的姜重锦,伸手摸摸他的额发,对她道:“重锦,这些日子,你先别来耀华堂和濯风堂,我和你大哥有些要紧事,不想你牵扯进来。好不好?” 毕竟叶适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且姜重锦在,她和姜灼风也没法儿好好商量事情。 姜重锦本以为姐姐又不喜欢她了,但是看到姜灼华温柔的目光,便知并没有,虽然想天天跟哥哥姐姐在一起,但是姐姐既然说忙,她愿意听话,于是对姜灼华道:“嗯,那阿姐,你和大哥忙完了,记得派人来通知我。” 姜灼华郑重的应下:“嗯,你放心。这些日子,你要是无聊,就多带几个人,去山野间走走,或者带着婢女们去街上逛逛,记得戴帷帽。我会叫人多送些钱给你,你多买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姜重锦乖巧的“嗯”了一声,小猫一样在姜灼华腿上蹭蹭。 晚上,姜灼风回来,直奔耀华堂。姜灼华一见哥哥回来,忙迎了上去:“哥,怎么样?” 姜灼风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姜灼华一会儿,伸手推了一下姜灼华脑门:“见到了,清音坊管事的,就是那个戴面具的。”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姜灼华还是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摔倒下去。 她愣了半晌,哭丧着脸道:“实在不行c不行咱们先下手为强,杀了叶适。” 姜灼风眉心一跳,戳了一下姜灼华太阳穴:“想什么呢?你以为他前世说宫变就宫变,他背后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势力你知道吗?放了他咱们远走高飞还有一线生机,要杀了他,他背后的人不把咱们削城肉泥才怪!” 姜灼华只觉身子一重,“咚”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白的吓人。 姜灼风看她这样,心里又不免心疼,上前揉揉她的头:“好了,没事儿,天塌下来有哥在。抓紧送他走就行了,乖。” 姜灼华抬眼看向姜灼风,语气万分委屈:“哥,我今天要送他走来着,可是他赖着不走了。” 姜灼风:“” 他愣了半晌,问道:“为c为什么啊?” 姜灼华道:“他说他喜欢我,还说这段时间呆得很开心,还说要对我负责” 姜灼风伸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儿,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姜灼华道:“他肯定不是这些原因留下来的,你能有皇位重要吗?肯定有什么旁的原因让他没法儿走。我请几日假,明天接着去查查。” 姜灼华点点头,接着道:“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就我买他做男宠这一点,就足够咱们兄妹砍好几回头了。不能杀他,咱们又走不了,实在不行侧面帮吧,只求以后他登基,能念着这点儿好,放咱们一马。” 姜灼风听完,想了半晌,最后,只能认命的点点头。他们兄妹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前后两辈子,都栽在叶适手里,哎 姜灼风又安慰了妹妹几句,这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姜灼华梳洗妥当,就硬着头皮去沧澜阁找叶适。 叶适正在用早饭,见姜灼华进来,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忙阻止:“不用不用,都说了不用在我面前讲规矩。” 心里却道:你行礼的样子,好似在提刀砍我头啊! 姜灼华先让叶适坐下,然后才在他对面落座,笑着道:“我寻思着,伺候你的人,还是得你自己选。这样吧,下午我就让官家贴个告示出去,要选些下人,等人来了,你自己挑几个顺眼的。” 话本里,这种有身份的人,不都是有自己的心腹吗?想来叶适也有吧,她这么做,等于是给叶适个机会,让他把心腹招进府。 此话正中叶适下怀,他好些日子没见元嘉了,也不知黎公公的事怎么样了。 于是,叶适点点头:“好,就依小姐的。” 未来皇帝的事,姜灼华一刻也不敢怠慢,从沧澜阁出来,就叫人贴出了告示。 第二天上午,姜府门前便人丁云集,姜灼华带着叶适,来到姜府正厅。 让管家把人都带进来,有牙婆带着人来给相看的,也有家境贫寒想入府做工的,不一会儿,正厅里就挤满了人。 叶适坐在姜灼华旁边,扫视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刻意穿着简陋衣服的元嘉和良翰。 这俩人都是他的近身侍卫,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叶适佯装看了几人,最后便指定了元嘉和良翰,姜灼华见他人已经挑好,就给前来的人每人打赏了半吊铜钱,给打发走了。 姜灼华见事情做成,松了口气,对叶适道:“你选的人,你好好□□,府里没什么规矩,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言毕,扶了桂荣的手,逃回了耀华堂。 现在,她该做的都做了,以后好吃好喝的供着,就盼着以后同一屋檐下,各过过得,直到他肯离开姜府前,再不相见。 叶适见姜灼华走了,领着元嘉和良翰去了沧澜阁。 房门刚关上,二人齐齐单膝落地行礼:“拜见殿下!” 叶适道:“起。黎公公怎么样了?” 二人站起身,元嘉行个礼回道:“前日已经救出,黎公公受了点儿刑,但无大碍,傅叔已经他送去乡下休养,文宣王找不到,殿下放心。” 叶适松了口气,接着问:“清音坊附近,文宣王的人撤了吗?” 元嘉摇摇头:“尚未。” 叶适不由蹙眉,这时,一旁的良翰,脱下自己的外套,只见他身上绑满了书籍,他边一本本的将书往外取,边冷着脸道:“殿下,傅叔有交代,叫您暂避姜府。但是课业不可废,让我守着殿下。” 良翰冷冰冰的转述了傅叔的话,丝毫没考虑会不会惹主子不高兴。 叶适知道良翰一贯如此,只知执行命令,便也没怪他,况且,在姜府闲了这么几日,确实该收收心了。 良翰将身上藏进来的所有书,一本本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叶适的书桌上,并取出一本《齐民要术》摆在书桌中间,转头对叶适行礼道:“巳时已至,还请殿下研读《齐民要术》。” 这本书,他已经烂熟于心,但因农为民之本,故而要和《贞观政要》一起,日日复习。 叶适从不抗拒圣贤经典,点点头,走过去在书桌前坐下,再度过回了从前的生活。 只是和从前不同的是,每当看到一些极好的理论,他就忽然很想问问姜灼华,她对此是怎么想的? 看起书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日的功夫眨眼即逝。 日已西落,良翰看看时辰,走上前,行个礼,提醒道:“殿下,已至酉时,该用膳了。”只是为何,都到酉时了,姜府还不送饭? 叶适闻言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复又伸了个懒腰,对良翰道:“你去院里找宝如,跟他说传饭。” 良翰这才明白,感情姜府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让传饭,根本没有定时,这种生活习惯,委实太差。 良翰领命下去,不多时,厨房便将饭食送进了沧澜阁。 姜府的下人,对待叶适跟对待主人没什么区别,元嘉见此不由打趣道:“殿下真是贵人,走哪儿都过着爷的日子。” 叶适失笑,他是靠脸赚得此等待遇的。 叶适拿起筷子,捡了自己爱吃的饭菜吃,等他准备夹第四筷子时,良翰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下,食不过三。” 叶适:“” 他只好遮掩道:“看岔眼了。” 说着,准备夹另一盘子菜,却听良翰又道:“殿下,这道也吃过三回了。” 叶适:“” 原来他从前过得这么惨吗?难怪当初姜灼华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想起姜灼华,叶适的目光不由望向耀华堂,这个时辰,她大概也正在吃饭吧,不如过去蹭一顿,省的听良翰跟布谷鸟一样报时。 念及此,叶适放下筷子,对二人道:“我出去下,你们不必跟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叶适迈着悠闲的步伐, 从沧澜阁出来, 轻车熟路的漫步到耀华堂。 耀华堂的牡丹已经全部移栽完毕, 完全按照姜灼华的意思,又鲜艳又密集,远远看上去,虽然依旧像隔壁大婶晒在院儿里的花被单。 但是,看久了, 牡丹娇艳的色泽, 与那绽放肆意如海碗的大花,即大气又夺目, 让人看了, 莫明就觉得心情好。 叶适晃进耀华堂,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姜灼华在做什么。 于是便不自主的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楼梯。 刚走上去, 便隐隐闻到一股饭香飘来,心里便觉得熨帖,这时, 听姜灼华跟桂荣道:“一会儿吃完饭, 陪我去花园走走。”叶适挑挑眉, 也好, 吃完饭他也去。 又听她接着道:“东城外湖内的荷花都开了吧?正巧最近无事, 心情也好,明日咱们去游湖吧,顺道买些新鲜莲藕回来,叫厨房做了莲藕汤来喝。”她说这话时,声音慵懒,惬意非常。 叶适听罢,唇角露出笑意,这些日子姜灼华去哪儿游玩都带着他,他便以为明日游湖也会带他,心里想着,正好在府里呆了几日了,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念着这些,叶适已经上了楼,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姜灼华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口上来了个人,兀自吃着饭,叶适看着她笑笑,开口唤道:“姜小姐。” 姜灼华身子一怔,宛如魔音贯耳,无常催命。上午还盼着再不见面,怎知他傍晚就找来了,完全没料到,她不找他,他还会跑来找她! 她努力扯开一个笑,转身看向叶适,笑咪咪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叶适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我来陪小姐吃晚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添碗筷,话里有话道:“你可真周到啊。” 叶适总算可以敞开了吃饭,边吃边不解道:“小姐怎么忽然让我独自去住?” 这话给姜灼华问住了,好半天不知道怎么答,半晌方才憋出来一句:“嗨,我这不寻思着,你都来了姜府,不得有个正经住处嘛?” 叶适微微蹙眉,不是他说,姜府对待他这个男宠,真是跟主人一样,倘若他真是个乐师,遇上姜灼华这般的人,那一辈子也够舒坦的,前提是别有旁的男宠分她的心。 一起吃了饭,姜灼华见叶适放下筷子后,遮掩道:“我要去清风揽月楼沐浴,你早点儿回沧澜阁吧。”她可不想一直面对叶适,一个不留神,一旦露出马脚怎么办? 叶适蹙眉不解,脱口而出:“你不是要去花园散步吗?” 姜灼华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对着他温柔地笑笑:“呵呵,我改主意了。” 叶适没意识到她的躲避之心,反驳道:“刚吃完饭就沐浴,对消化不好。我陪你去散散步,晚点儿再去沐浴。” 姜灼华:“好c好啊。” 叶适陪姜灼华来到花园,桂荣等一众婢女,这段时间在姜灼华的示意下,但凡她和叶适走在一起,他们都会退得远远的,此时此刻,亦不例外。 姜灼华看着远处一众“小姐你做什么我们都看不见”的婢女,只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自作孽不可活啊。 姜灼华硬着头皮陪叶适在花园里逛,一直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叶适。 叶适见她这样,心头微惑,她这两日来都有些怪,发生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并肩走进了池塘边的水榭,这条路已是尽头,姜灼华无法再装着散步对他视而不见。 姜灼华看着池塘里含苞待放的荷花,正在犹豫着跟他说些什么,忽就有一双手,从她身后绕过,抱住了她的腰。 对方身上炙热的气息隔着衣衫,在后背传来,他温热的呼吸亦是落在姜灼华耳边。 姜灼华干笑着问道:“你做什么?” 叶适抿唇笑笑:“小姐不喜欢我主动吗?” 姜灼华心里暗骂,入戏还真深,口上却只得道:“喜欢啊,就是之前都没见你主动过,这不有些意外吗?” 叶适又道:“那我以后多主动些,小姐就习惯了。” 姜灼华:“”可别。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听叶适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那晚,为何忽然丢下我一个人?”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 只说话也就罢了,偏生说完后,他还将唇轻轻贴上了她的耳朵尖。 姜灼华心内长叹一声,他若是早些这般主动多好,趁她不知道他身份前,即便日后因男宠一事被砍了头,她最起码也实打实尝到了,可是现在,背了名声,还不敢尝,哎 不得不说,叶适的这幅相貌,她委实很喜欢,她心目中如仙般俊美的男子,就该如此。小时候就听说过,先皇后是极美的美人,也唯有皇庭大内,方能走出叶适这般俊美的人。 姜灼华踟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那晚忽然不大舒服。” 叶适闻言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关怀道:“哪儿不舒服?” 姜灼华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哪儿不舒服你就别管了,怎好跟你说。” 叶适闻言蹙眉,尚未来及说话,便被姜灼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她腰上解开。 叶适复又用力抱住,蹙眉道:“小姐不是说喜欢我?你不喜我抱你?”他以为,那晚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都那般亲密了,该摸到也都摸到了,合该日后相处如眷侣。 奈何他的这些想法,在姜灼华脑海中又是另外一番味道。哪个男人不喜欢能睡还不用负责的女人?之前都不主动,现在忽然主动了,无非是那晚没得到,心里一直牵着呢呗。 姜灼华随口胡扯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只是我近日不大舒服,你早些回沧澜阁吧。” 叶适微惑,刚才不是还听她说,要去游湖什么的?一点儿不像不舒服的样子。不由他多问,姜灼华挣脱他的怀抱,对他笑笑,便转身出了水榭,叫来桂荣等人,往清风揽月而去。 叶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就觉得失落,无奈的挑挑眉,转身回了沧澜阁。 回去后,他坐在屋内看书,奈何心里念着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手中虽拿着书,可心里却一直再想姜灼华。 她也真是奇怪,嘴上说着喜欢他,做出的事情,却好似是在避着他。细细想来,在那晚之前,她还是好好的。 自那晚中途离开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若说是移情别恋吧,可她对自己似乎比从前更好了,又是单独给住处,又是为了他专门重新招人。 越想越不解,于是这一晚,一直到亥时良翰催他休息,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然,手里的书,一晚上也就翻了三四页。 第二日叶适照常起来,吃过早饭后,被良翰催去了书房。 但是他今日心情极好,反正等一下姜灼华要去游湖,到时候,良翰总不能还催着他看书吧。 然而 一个时辰过去,姜灼华没派人来,两个时辰过去,姜灼华还是没派人来,一直到了晌午,姜灼华依旧没有派人来。 叶适这下坐不住了,城外的湖,来回得一日功夫,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出门?难不成没去?不会身子真的不舒服吧? 正兀自出神,却听良翰提醒道:“殿下,该用午膳了。” 叶适放下书,随口道:“我出去下。” 话音落,他放下手中书,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直奔耀华堂。 这两天也没听她那边叫了大夫,既然不舒服,为何不叫呢?等他过去看看,如果严重的话,赶紧催着她看大夫。 叶适带着关怀的心情来到耀华堂,正欲上楼,却被院中洒扫的婢女的拦下:“柳公子,小姐不在。” 叶适微微蹙眉:“不在?她去哪儿了?” 那婢女面带不解,一脸茫然的回道:“小姐今日去游湖了,一大早就走了。” 叶适:“”她去游湖,居然没叫他! 忽地,叶适胸口就没来由的冒上一股火气。从清晨等到现在,原是白等一场,还以为她不舒服,专程来看,好嘛,结果人家自去游湖了。 叶适没再说话,黑着脸,拂袖离开耀华堂。 他回到沧澜阁时,心头的郁结尚未散去,让宝如传了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奈何今日的饭菜,吃到嘴里,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吃了一半,叶适也不想吃了。他放下碗筷,将良翰支走,叫来元嘉。 踟蹰半晌,开口问道:“你说,姜小姐,为什么忽然疏远我?” 元嘉反问道:“不是待您挺好吗?单独开住所,还为您招来了我们。” 叶适蹙眉摆摆手:“这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她躲着我。” 元嘉舔舔唇:“殿下,您细说来听听。” 于是,叶适便将这几日,姜灼华的奇怪之处,全部给元嘉复述了一遍:“她忽然说前程要紧,要送我走。我没答应,然后她便给我开了沧澜阁。昨晚去找她,明明她跟婢女说吃完饭要去散步,可当我吃完饭,准备陪她散步时,她却说要去沐浴。” 说到这儿,叶适愈是愤慨,接着道:“更过分的是,从前无论她去哪儿游玩,都会带上我。可她今天去游湖,却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你说过不过分,怎么回事?” 元嘉看着自家殿下脸上,从未有过的愤懑之色,咽口吐沫,开口说道:“殿下,您大概c大概” 叶适不耐烦的问道:“大概什么啊,直说!” 元嘉抿抿唇,先抱拳弯腰行礼,而后接着道:“您大概,是失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叶适闻言, 整个人凝滞了一下, 看着元嘉愣了愣, 似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 而后,他嗤笑一声,从桌边那一摞子书上取下一本,“啪”地一声甩在桌面上,笃定道:“不可能!若是失宠了, 她怎么不赶我走?” 元嘉接着道:“人家要送您走来着, 是您自己不走的。” 叶适转过身子看向他,一边手肘支着桌面, 反驳道:“她是要送我走, 不是赶, 送和赶是两回事!如果真的是失宠,怎么还会给我独辟院落,又为我招你们两个进来?瞎说。” 元嘉暗自摇摇头,‘嗞’了一声接着道:“好好好,您是爷, 您说啥都对。但是姜小姐为啥躲着您?您自己没想想原因?肯定您哪里没如她的意。” 叶适闻言,低眉思考了起来。 原因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躲着自己的?好像是那晚之后,在那之前还是好好的说起哪里没如她的意, 也就是那晚她说给她弄疼了, 除此之外, 没别的了啊。 叶适忽然眸中一亮, 猛然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是因为弄疼她了?她嫌自己夜里那事做得不好? 一时间,叶适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这一刻,即便相隔甚远,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姜灼华的嘲笑,且极其浓郁。 元嘉站在一旁,眼看着自家殿下的俊脸上,逐一略过思考c惊醒c难堪c最后停在脸上的,是那让人看一眼就心生不忍的憋屈。 这份憋屈,看起来,是何其的难以启齿啊。 元嘉见此,干笑两声儿,接着道:“殿下,您就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您没失宠,她怎么躲着您?姜小姐是摆明了给您面子,她现在在慢慢疏远你,等着你呆着无趣,然后自己提出离开呢。” 是这样吗?叶适心底忽就有点儿慌,显然没了方才的那份笃定,但他仍自嘴硬:“我在你们这儿是殿下,在她眼里就是个乐师,是个男宠。她若是不喜欢了,大可直接赶,完全没必要像你说的这般,弄这么复杂。” 元嘉耸耸肩:“您要不信,就在沧澜阁呆着,看您不去找她,她会不会来找您。” 叶适冷飕飕的目光扫向元嘉,元嘉见此,立时闭了嘴,行个礼,退去了一旁。 面上虽一副对元嘉的话很不屑的样子,但心里,确实隐隐想知道,他不去找姜灼华,姜灼华会不会真的不来找他。 念及此,叶适不由深吸一口气,看想耀华堂的方向。那就暂且不去找她,看她什么时候来找自己。 叶适心下刚做好决定,这时,良翰拿来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放在叶适面前,而后行个礼,冷冰冰地说道:“殿下用完水果,就该午休了。” 叶适“嗯”了一声,拿起银签,将盘中水果,心不在焉的吃了。 午休过后,良翰便接着催促他做课业。 姜灼华至晚归来,回到耀华堂,往贵妃榻上一靠,喊来桂荣来给她捏腿,又指挥着一堆婢女,去收拾今日新买回的莲藕。 待一众婢女拿了莲藕下去,姜灼华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靠在引枕上,舒舒坦坦的畅了一口气。 哎,游了一日湖,总算将叶适带给她的惊吓都丢外头了。今晚她还特意过了晚饭点才回来,总不至于叶适还等着她吃饭吧。 没看见叶适的第一天——爽! 姜灼华美滋滋地从盘中拿起一枚剥好的腰果放进嘴里,可刚咽下去,她忽然警醒过来,今日自己是躲过了,但往后总不能天天都往外跑吧?他明日又来怎么办?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给她揉腿的桂荣道:“桂荣,明早开始,你叫人守在耀华堂外头,一旦柳公子来了,就说我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无论如何都别让他进来,听到了吗?” 桂荣不解的点点头,小姐这是和柳乐师吵架了吗? 叮嘱完,姜灼华这才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被叶适这么一弄,她暂时也不敢再找新男宠,省得未来皇帝陛下觉得没面子,再给她记上一笔账。 于是,姜灼华就又过上了闺阁小姐的生活,没事儿玩玩儿投壶,看看话本什么的。 而姜灼风,这几日则一直来往于清音坊,调查叶适暂留姜府的原因。 唯独另姜灼华奇怪的是,她本以为叶适会在第二天,接着来找她吃饭,可是他居然没有来,这下姜灼华心情就彻底好啦。 没见到叶适的第二天,爽! 没见到叶适的第三天,依旧爽! 没见到叶适的第四天,特别特别爽! 叶适这边,忍了四日没主动去找姜灼华,而姜灼华自是也不可能去找他,所以,叶适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就连元嘉这个从前爱打趣他家殿下的活宝,看见叶适都不敢多说话了。 这日傍晚,良翰喊宝如传了晚饭,叶适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眼睛看着碗里,眼神却是发直,一副想心事的模样。 元嘉守在一旁,看着他们殿下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儿,顶着被撒气的危险,开口劝道:“殿下,您就别等了。姜小姐是不会来的,您真的失宠了。要我说,咱就在姜府把这段危机度过去,然后抓紧就走吧。” 元嘉说完这段话,已经做好了被叶适横一眼的准备,奈何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生预料中的事。 只见他们殿下,听完这话后,手臂担在桌沿上,虚握着筷子,看着窗外默了半晌。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沉寂的房中,方听叶适轻叹一声,他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盘子看了会,然后放下筷子忽然站起身,撂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说罢,便迈着稳如风的步伐走了出去。 元嘉看着叶适的背影,愣了愣,左手拖着右臂手肘,摸了摸下唇,跟良翰问道:“我说,这还是咱以前那个殿下吗?” 意料之中的,良翰并没有理他。 元嘉似乎是习惯了跟良翰说话没回应,但这并不妨碍他接着跟他说话:“八成是中毒了。” 这回良翰有了反应,转头看向元嘉,冷声道:“什么毒?” 元嘉做深思状,过来人般的说道:“情毒!” 良翰冷冷扫了他一眼,没再搭理。 叶适走在去耀华堂的路上,脸色极差,他要去找姜灼华问个明白,哪有她这样自私的人?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什么都随着自己性子来,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就算是真的不喜欢了,给个明白话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清不楚的耗着呢? 而且c而且那晚他也是初次,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她说他可以改啊,要是弄疼她了,以后他可以温柔的,何必做得这么绝! 叶适怀着一腔火气来到耀华堂,奈何还没到门口,就被一名婢女拦下:“哎哎哎,柳乐师,小姐身子不大舒服,见不了您。” 她果然在躲着自己!叶适深吸一口气,带火的目光,全然落在了那婢女脸上。 那婢女对上叶适冷峻的神色,也不知为何,忽就心底一虚,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适没再理会,绕过她,直接走了进去。那婢女忙在身后追着拦他:“柳乐师,柳乐师,你真的不能去” 叶适个头儿高,走路步子大,又兼这会儿走得快,那婢女哪儿追的上,喘口气儿的功夫,叶适便进屋走上了楼梯。 姜灼华正在和姜灼风一起吃饭,聊着这些日子在清音坊探到的情况,正在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兄妹俩不由对视一眼,站起了身子,转瞬,便见叶适走了上来。 看清来者,兄妹俩两下愕然,不是在外头着人拦着呢嘛? 正在这时,刚才一直拦着叶适的婢女,也着急忙慌地跟了上来,看着已经进来的叶适,那婢女都快急哭了,忙给姜灼华行礼道:“小姐,少主,我拦了,但是柳乐师一直往里冲,我拦不下。” 叶适看看姜灼华,见她衣衫明艳,妆容华贵,眼神清明,哪儿像个身子不舒服的人? 一时更是火大,只听他假笑道:“小姐身子好了?还真快!” 姜灼华听他语气不善,又见他一脸怒火,心下无奈,刚畅快没几天呢。她腹诽道:不愧是未来皇帝,真他娘的难伺候,好端端的,他哪儿来这么大火气? 姜灼华笑笑,对那婢女道:“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说着,走上前,握住叶适小臂,将他往屋里拉,边拉边哄道:“我确实身子不适,刚才哥哥来,我才上了妆出来,你看着我现在气色挺好,其实都是妆容的功劳。” 今日,是姜灼风知道叶适真实身份后,第一次见他。一时局促不已,面上当即挂上了干巴巴的笑容,替姜灼华圆谎:“是,小壮壮一向尊重我,知道我来,才起来的。” 说罢,姜灼风忙后退一步,让了路出来,指着椅子道:“来来来,这边儿坐。” 叶适走过去坐下,忽感奇怪,之前姜灼风可不是很待见他。即便同桌吃饭了好些时日,但他从没主动跟自己说过话,且还没事儿就找找茬,今日倒是客气。 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念及此,叶适不由扫了姜灼风一眼。 姜灼华喊桂荣给叶适倒了茶,姜灼华亲自推到他的面前:“这茶虽不名贵,但放了一点儿我从湖边买来的荷叶,夏日清署最好不过,你尝尝。” 叶适看了看眼前的茶盏,压下心头不愉,转头对姜灼风道:“少主,在下有些话,想单独问问姜小姐,您可方便回避?” 正好姜灼风自叶适来,就一直觉得手脚无处放,一听他这话,两手一拍,忙道:“好,你们聊,我先回濯风堂。”说着,看看自己妹妹,转身便下了楼。 叶适又是微微蹙眉,答应的这么痛快?还这么客气?姜灼风为何忽然对自己变了态度? 目送姜灼风下楼,叶适收回目光,看向姜灼华,直视着她的眼睛:“姜小姐,我有些疑问,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还请小姐能认真答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问出这话时, 叶适坐姿之端正, 神色之正经, 令姜灼华发愣的同时又不寒而栗,仿佛下一刻, 他就会大袖一挥, 撂下一句:尔要战, 便战! 姜灼华努力挤出一个笑:“你说。” 叶适神色依旧正经, 面上凝重非常,直视着她那双凤眼, 开口问道:“你为何躲着我?” 姜灼华:“”她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话说得,好似一个人高高举起手臂, 重重落下,最后只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说罢,他又紧着补上一句:“莫要再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推脱,你躲着我, 我瞧得出来。” 这话说完, 姜灼华更愣了。这c这c这对未来皇帝来说, 要紧吗?难道他很喜欢当男宠吗? 可是眼下, 他已经把她能用的借口堵死了,又不能真的承认故意躲他这件事, 只能含糊过去。 姜灼华娇笑几声, 做出一副你把事情看严重了的样子, 而后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会故意躲着你?这些日子, 我是真的真的身子不适,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月信?叶适神色有些尴尬,但眼中的严肃稍缓了些许,但听他又问道:“那何至于让我单独住出去?我接着睡外间不就成了?” 见他信了,姜灼华松了口气,不由以指背拖住下巴,瞎话越说越溜:“嗨,你长得太俊俏,我这不怕看见你忍不住吗?” 是这样吗?叶适耳尖一红,端起方才一直没动的茶盏喝茶,以遮掩唇边笑意。只要不是故意躲着他就好,元嘉那小子的话,听不得。 待他将唇边笑意压下去,方才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姜灼华,又是方才的冷峻之色,开口问道:“几天?” 姜灼华一时思路没跟上:“嗯?什么几天?” 叶适微微蹙眉,垂下眼眸,低声道:“你月信。” 言下之意是?他信了?哈哈哈哈,未来皇帝真他娘的好哄! 姜灼华笑道:“哦,这啊,我想想”前后已经躲了他五六天,月信最长也就七天,姜灼华脑子里转了一圈,接着道:“我身子弱,得七八天呢,而且,来之前肚子疼,走了之后肚子也疼,足足得折腾半个月。” 叶适听罢,复又问道:“现在几天了。” 姜灼华尽量将时间往短了说:“才四天,之前一直难受着。” 叶适扶膝站起,对她道:“那我十天后再来,以后一起吃饭。” 姜灼华:“”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梦破碎的声音。 看来好日子就剩十天了。不成想重生一趟,眼光竟也跟着高起来,头一个男宠就买回个皇帝,若是以后再买男宠,难不成会是未来司徒c太尉什么的金印大臣?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本想着以后过自在日子,谁知请来个尊送不走的神,自己买的男宠,后果只能自己担着了。 念及此,姜灼华亦是站起身,目光落在叶适面上,柔声道:“那我等你。” 正在这时,就听楼下传来桂荣清脆的声音:“咦?少主,您怎么坐在楼梯上?地多凉啊?我给您拿个垫子。” 姜灼风:“” 姜灼华:“” 叶适:“” 姜灼风肯定是担心她,才没走的。姜灼华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头一回发现,桂荣这张快嘴,居然还有专坑自家主子的能耐。 姜灼风道一声“不用”,默默站起身,在楼梯口露出个头来。 他转头看看叶适和姜灼华,仿佛想解释一番自己的行为,于是干笑道:“我c我c我”结果我了半天,他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姜灼华忙道:“哥,你又练得什么功夫?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儿不是还要去军营吗?” 姜灼风干笑两下:“对对对,我明儿还要去军营,就先走了啊。” 说着飞一般的逃离了耀华堂,路上,姜灼风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前些日子还给妹妹说,一定要在叶适面前尽量维持现状,结果,他自己反倒今天出这么大纰漏。 可他转念一想,他也确实没法儿维持现状啊,难道还要跟以前一样,找未来皇帝的茬?那肯定是嫌命长了。 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今天的事儿,再想想用什么态度跟叶适相处才是最保险的。 姜灼风走后,姜灼华好生将叶适送到了楼梯口,她的惊吓期已经过去,现在心里明白不能对他太好,显得突兀,所以,只送到了楼梯口。 叶适跟姜灼华告别后,走在回沧澜阁的路上。 他本来是相信了姜灼华的话,可是,姜灼风后来的举动,难免叫他生疑。 作为姜府少主,姜灼华大哥,先是对他态度转变,紧接着,他居然还做出坐在楼梯上偷听这种事。 以姜灼风的性格,如果不放心他和姜灼华单独相处,应该会直接给他制造障碍,完全没必要佯装走后,又躲在楼梯上偷听。 而姜灼华,近日的举动,也是反常,故意疏远着他,见面后却又哄着他。仿佛他是个烫手山芋,吃不得,扔不得。 之前他和元嘉,都把重点放在了是不是失宠,眼下看来,却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知不觉间,叶适已经回到了沧澜阁,走进正厅内,他在椅子上坐下。 看看哼哈二将一样守在门口的两人,随口找了个借口将良翰支走,叫来元嘉,单独吩咐道:“明日开始,你负责跟踪姜灼风。将他所到之处c所见之人,都记下回来报给我。” 元嘉不解:“殿下,出什么事儿了吗?” 叶适蹙眉道:“我怀疑身份暴露。” 元嘉闻言,耸耸肩:“怎么可能?连恭帝都不知道先帝有您这么个小皇子,他们兄妹如何得知?” 叶适眉心蹙得更紧:“我何尝不知?但我总觉得,他们知道了些什么,保险起见,还是查查为好。” 说罢,叶适转头看向元嘉,叮嘱道:“对了,此事别叫良翰知道。他那性格,倘若知道我身份有所暴露,哪怕只是怀疑,怕也会要人家性命。” 听到这儿,元嘉试探着问道:“那殿下,如果查出来,姜氏兄妹,真的知道了您的身份,您不杀吗?” 叶适横了一眼元嘉一眼,冷声道:“我自有主意。” 元嘉听此回答,撇撇嘴,暗自腹诽道:还自有主意?想法子怎么护才是真的吧?要是发现他们背后牵扯着什么势力,影响殿下大业,就算良翰不动手,他也得帮着除掉。 元嘉给叶适行个礼,退了下去。也就他家殿下,能做男宠做得舒心得意,做得自己动心患得患失。 他家殿下的性子,他清楚,殿下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楚的把握。 所以旁的男子,都避之不及的男宠身份,与他而言,不过是有趣又好玩。他最开始,大概是抱着玩玩儿的心态做男宠的,怎知,这回儿玩着玩着,把自己玩儿进去了。 元嘉万分可惜的摇摇头,接着去门口守着。 第二日,元嘉天没亮就离开了沧澜阁,按照叶适的吩咐,去跟踪姜灼风。 余下的几日,姜灼华则尽情的享受着她还剩下为期不多的愉快时光,叶适则自在沧澜阁,每日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偶尔派良翰出去打听一些要紧朝臣的消息。 元嘉跟踪了姜灼风整整三日,他本就是傅叔训练出来的暗卫好手,被跟了三日的姜灼风,一点儿没觉察出来。 这日傍晚,元嘉回到沧澜阁,避开良翰,溜进叶适书房,回禀道:“回禀殿下,这三日,姜灼风根本没去军营。他来往于两处,一处是清音阁,另一处,则是与文宣王交好的徐校尉家中。” 叶适闻言蹙眉,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 心下细细思量,姜灼风不是风雅之人,不会去清音阁赏乐,且近日清音阁附近都是文宣王的人,他又去与文宣王有关的人家中。如此看来,他们兄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时,元嘉走两步上前,望着叶适高大的背影说道:“确如殿下所料,殿下的身份,姜氏兄妹怕是已有察觉。现在不知姜灼风接触文宣王身边人是何目的,倘若他们联手要对殿下不利,可谓近水楼台。” 说罢,元嘉正色道:“殿下,可要杀?” 叶适伸手扶住窗沿,眉心紧拧,他默了片刻,对元嘉道:“待我查清再做打算。” 元嘉闻言蹙眉,殿下不至于感情用事吧? 叶适听元嘉没答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沉声道:“为君之道,当辩是非,明人情。我既不会只因怀疑便滥杀无辜,也不会因私情而袒护敌人。我要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都清楚的掌握在我手里。事未明晰,便先下手为强,实为惶恐之举。” 这一席话,叶适说时并未刻意加重语气,却莫明让人觉得句句有力,字字散发着能掌握一切的笃定。 元嘉听闻此言,唇角隐有笑意,殿下,还是那个殿下!他拱手行礼,正色道:“殿下英明。” 叶适转过身子看向他:“得,别拍马屁了。你先去耀华堂,将姜小姐请来沧澜阁,就说我有要事,然后去濯风堂,跟姜灼风讲他妹妹在我手里,逼他说实话。” 元嘉微有疑虑:“若是姜小姐不来呢?” 叶适看向耀华堂的方向:“若她知我身份,不会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元嘉领命去请姜灼华, 叶适依旧站在窗边, 望着着耀华堂的方向。 耳畔传来元嘉出门后, 关上门的清响,叶适这才收回目光, 低眉看着自己脚尖, 走回书桌后, 缓缓坐下。 心内忽就传来一阵乏力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倘若姜灼风, 真的要和文宣王联手对他不利,那就等于和他站在了对立面。要么是他杀了姜灼风,从此被她记恨, 要么是为姜灼风所杀,从此计划十几年的大业毁于一旦。 叶适心里清楚,无论是哪个结果,他都不会再有和姜灼华相处的机会。 忽就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其实很薄, 只有脆生生的一层。 尤其像他这样走在薄冰上的人, 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脚下的薄冰就突然破裂, 要么是他掉下去, 要么就是一路走来的同伴。 他盼着姜灼华不要来, 她无需以小姐之尊屈就一个男宠, 不来就证明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可怕的可能。 刚来的时候,他有些嫌弃她,可现在,他很羡慕她。 活了十九年,从未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告诉他:你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何必委屈自己?自己过高兴了就成!她是第一个,让他知道生命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 遍观他见过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背负着枷锁,都得去做一些不愿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唯有她,肆意潇洒,爱做就做,不爱做就不做,从不委屈自己,从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 朝堂争斗你死我亡,姜灼华这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却很可能被他和姜灼风拖进炼狱里,从此为一方,恨一方。 在姜灼华到来前,叶适坐在书房里,每一刻,似乎都在等阎罗的宣判,叫他心沉重的不得安宁。 不多时,书房外响起叩门声,姜灼华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柳公子,你在里面吗?在的话我进来了?” 叶适的心“咚”地一声,落进了冰潭。她果然知道了! 叶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门打开,姜灼华俏生生的立在门外,身后跟着桂荣。 叶适的目光越过姜灼华头顶,对守在门口的良翰说道:“你和桂荣先下去,我有事问姜小姐。” 姜灼华忽地想起那天在水榭里,他伸手抱自己的事儿,忙笑着道:“嗨,咱们在屋里,没个人伺候可怎么行?叫桂荣跟我进来吧。” 刚才刚见过,又叫人把她招来,该不会是还惦记着和她睡呢吧?这男人被下半身左右的时候,当真是黏人,但是得到之后,你哪怕在他面前岔开腿,他也不见得再搭理你。 叶适听她这般说,眸中闪过一阵刺痛,她是在怕他吗? 叶适轻叹一声,没在故意遮掩,冷声道:“不行。”转头对良翰下令道:“带桂荣离远些,任何人不许靠进。” 说罢,目光落在姜灼华面上:“进来。” 姜灼华无奈地笑笑,走进了书房,叶适将门关好后,绕过姜灼华,走到椅子上坐下,指着另一张椅子道:“你坐。” 姜灼华犹自不觉,依旧如往常一般随意,过去一屁股坐下,手托下巴,看着他娇媚的一笑:“这么晚叫我来,可是有事?”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快,叶适心头一动,说不准,就是他最后一次听了。 忽然就想跟她多闲话几句,然后再问正事,若是真的撕破脸,以后也好有可怀恋。 念及此,叶适面上方才凝重的神色渐逝,眸底波光也渐入温柔,唇角含了浅笑,说道:“忽然想起来,当日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你将我错认作韩君。” 姜灼华听他提起那日的失态,不由哈哈笑了几声:“我那日是喝多了,你琴弹得极好,唱的也好。我迷迷糊糊的梦里,全是《东莱不似蓬莱远》里的情节,乍一下睁开眼睛看见你,就有些没辩清梦与现实。” 叶适亦笑:“原是如此。” 姜灼华接着道:“也是你长得好的缘故。从前看话本子,上面总见说一个人,如何如何宛如谪仙。我就在想,这个宛如谪仙,究竟是个什么样貌,在我脑海里,始终模糊着。直到见到你,这四字,于我而言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宛如谪仙,说得大抵就是你这样的人。” 说起这,姜灼华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转头问道:“哎对了,你初次见我时,是什么想法?” 叶适略做回忆,惊讶的发现,那日初见时她的模样,他居然记得很清。 脑海中渐渐出现,那个锦衣华服醉卧贵妃榻的美人。 记忆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叶适眸色变得有些深邃,他含笑徐徐说道:“初见小姐时,为小姐容貌所惊艳,又被小姐醉酒的娇态,惊得不敢多看。小姐姿容,堪比国色!其实你在院中改种牡丹很好,唯有牡丹的明艳与肆意,方能与你相配。” 姜灼华闻言笑了,她方才那么问,无非就是想听叶适夸她,毕竟没有女人不爱被人夸的。但她万没想到,叶适竟然夸得这么有水平,心里不由得意起来,未来皇帝亲自给她盖的章——堪比国色! 得,等以后他登基了,也算是多了个牛皮可以吹。前提是她有这个吹牛皮的命,别早早送命才是真的。 叶适看着她面上,因他夸赞而来的欢愉笑容,眸色愈发的温柔。 他看了她一会儿,眸中之色渐转为落寞,但听他开口说道:“若我真的能做男宠,一直好生与小姐相处,那该多好?” 话音落,姜灼华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心骤然紧缩,转头看向叶适,眸中隐有厉色。 叶适望着她,笑容如旧,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落在姜灼华眼里,变得万分捉摸不定。 竟让人看不出,这俊雅笑容的画皮之下,究竟藏着如何诡谲的心思。 一时间,四目相对,静默无声,隐隐可听到书房外,时有时无的蝉鸣。 静默了半晌,姜灼华率先收回目光,强笑着问道:“你这话何意?”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叶适敛了笑容,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小的茶杯:“你和你大哥,都知道了,对吧?” 姜灼华闻言苦笑,不愧是未来皇帝,发现的真快,也可能是他们兄妹破绽太多的缘故。 绝不能认!一旦认下,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她和姜灼风,兴许为了封口,会加速让他们兄妹走上死路。得拖,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他们兄妹三人逃出京城就好。 念及此,姜灼华稳住心绪,佯装不解的问道:“知道什么?你今晚说话好生奇怪,还说什么自己如果真的能做男宠,难道你现在不是吗?哈哈你这人,真是” 叶适早已料到她会赖,他怕自己心软,刻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她,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元嘉现在在濯风堂,你说,你哥哥的武艺和我的近身暗卫相比,谁会赢?” “咚”地一声,姜灼华的心跌进了冰窟里,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是不紧不慢的温雅。 可此时此刻,这温雅里带着的那份运一切于掌中的笃定,比直接厉声咒骂,更让她觉得可怕! 姜灼华的手,在桌下攥紧搭在膝盖上的披帛末端,水葱似的指甲,几欲隔着披帛上的轻纱掐进肉里,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双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桌子腿,满是担忧。 他竟用哥哥的性命威胁她。 姜灼华尚在惊惧中,却听叶适接着用那温雅的语气说道:“姜都尉武艺确实精湛,我私心估摸着,若是正面打,他们俩应该能打个平手。但是,我让元嘉告诉他,你在我这里。姜都尉惦记着你,打起来怕是会束手束脚,兴许根本不用打,他就束手就擒了。” “够了!”姜灼华的双唇微颤,她转头看向叶适:“你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但你不要伤害哥哥。” 此时此刻,她方才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兄妹根本斗不过叶适,先前还觉得未来皇帝好骗,真是转头就自扇耳光。 事情瞒不住了,倘若他用自己性命威胁哥哥,哥哥确实会如他所言束手就擒,难保他们不会伤害哥哥。 姜灼华看向叶适的眸中,浓郁的担忧里夹杂着一抹厉色,直直如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里。 他看不下去! 叶适只好站起身,踱步到桌边,背对着姜灼华,不让她看到自己神色。他接着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发现的?姜灼风为何与文宣王的人来往?可是欲助他夺位?” 姜灼华尽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是!没错,我们确实知道了你是谁。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想着赶紧送你走,然后一起离开京城。什么皇位之争,什么高官俸禄,我们兄妹从未妄想过。”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接着道:“我们知道你的身份后,本想着赶紧送你走,但是你不走,我们又不敢得罪你赶你走。你当日借口说是喜欢我才不想走,但是我们知道不是,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绊住了你的脚。所以,我们为了能尽快让你离开,哥哥才去查你不走的原因。他查到清音坊附近都是文宣王的人,猜测是文宣王无法让你脱身,所以才故意接近文宣王手下党羽,想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暗自透露消息给你,能让你早些解除危机,然后离开姜府。” 所以,按她说的,姜灼风调查清音坊,接触文宣王的人,只是为了让他早些走。 叶适听罢,悬了许久的心,稍稍落地,只要不是联手欲暗害他就好。如此这般,就还有继续相处的余地。 但是,话中疑点,他还是得弄清楚,但听叶适接着问道:“如你所言,你和你哥哥,于皇位之争无心,于高官俸禄无意。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姜灼风从前一直在努力亲近太子,不像个淡泊名利的人。你说他亲近文宣王,只是为了查清原因,然后让我离开,委实欠些说服力!你如何自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 说道:“那位说的话,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 我先换个衣服, 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 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 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 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 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 本来就是图痛快, 要是偷偷摸摸的养, 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 知书达理, 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 才能出众, 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 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 姜灼华好气又好笑, 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 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 于男人而言, 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 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 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 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 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 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 看着都觉心情甚美, 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 眉间流转的媚色, 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 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 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 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 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 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 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 痛快二字, 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 公子正襟危坐, 明面上笑意得体, 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 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 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 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 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 直接靠在椅背上, 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 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 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 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 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 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 姜灼华收回目光, 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 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 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 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 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 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 隔着琉璃碗, 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 但是还连着一点点, 在盘中一盘, 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过了许久, 马车终于在停下,叶适的目光, 随之盯紧着车帘,手下拉起衣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提着剑掀开车帘向他刺来。 然而, 他只听见车外有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让他跟我一起去耀华堂。”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 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 车帘被掀起, 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 叶适松开了衣摆, 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 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 走下了马车, 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 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 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 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 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宋公子,真是不巧,在这儿遇见你。” 宋照和走上前几步,在姜灼华和叶适面前停住脚步。 虽然叶适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但这并不妨碍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适,眸中轻视嫌恶之意相当明显,就差直言一句:你就是那个男宠? 他轻蔑的瞥了叶适一眼,看向姜灼华,完全当叶适不存在一般,含着自责的神色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委实抱歉,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当时糊涂,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不至于走上养男宠这一步” 当他听闻姜灼华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买了一个男宠回去后,他真的非常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给姜灼华带去这么大的伤害,让她对自己的人生这般破罐子破摔。 姜灼华眨巴眨巴那双睁不大的凤眼,完全被宋照和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宋照和见她愣住,接着道歉道:“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失去我,你就对自己的人生如此草率。 所以这言下之意是,她姜灼华养男宠,是被宋照和伤害后,对人生无望而做出的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谁给他的脸?真没看出来,宋照和居然还他娘的是个情圣! 姜灼华看着宋照和那张自责又苦情的脸,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适则在旁边来回看两人,蹙着眉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他被买回来,是做眼前这人的替代品的?不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姜小姐受伤后聊以慰藉的甜品罢了。 做男宠就罢了,他没觉得什么,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儿?自小众星捧月的叶适,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时间,只觉自尊被人一把扯下来甩在了地上。 他看向姜灼华,冷声问道:“真如这位公子所言?” 姜灼华这才提上来一口气儿,由于心里火烧得旺,她握着叶适的手也不由紧了些:“你别听他胡扯!” 转头就对宋照和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敢情我姜灼华和你退了婚日子不能过了?我养个男宠,你还能联想自己个儿身上?我不过就是曾和你有过婚约,劳驾您不要以为我这辈子就得围着您转了。” 说到这儿,姜灼华自己都被气笑了,将头转向叶适那侧,不屑地嘀咕道:“真是脸大如盆。” 叶适从姜灼华面上的神色中,看出了她那份真心实意的不屑,看来,事情并非如这人所言,这叫他心里方才腾起的屈辱感淡去。而他亦从刚才的谈话中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与姜灼华婢女有染,从而退婚的那位太子表弟宋照和。 而现如今的宋照和,在退婚风波后,俨然从过去的佳婿不二人选,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待娶少年,且未娶正妻而行为不检的事情,亦让他在朝堂上受到排挤。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取得姜灼华的原谅,重新议婚,待成亲后,再对外说当时思弦的事只是误会,唯有这般,方能挽救他的名声。 他本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姜灼华,毕竟那日闹得难堪。但他自听闻姜灼华退婚后买了男宠,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且还很重。一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去养男宠,足以证明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念及此,宋照和上前一步,亲昵的唤道:“灼华,你何必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我的样子?你这样不累吗?之前是我错了,我本打算择日登门致歉,不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很有缘分。你不要再骗自己,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姜灼华气的险些厥过去,敢情方才自己那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在他看来是她在故作坚强吗?天呢,当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对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情圣死心塌地? 宋照和这番话说得,别说姜灼华,叶适都听笑了。这年头混在朝堂上的,都是这些蠢货吗?连人家真心嫌弃都看不出来?未免太拿自己当根葱,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 叶适懒得再听蠢货聒噪,毕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说多少道理,他都会往自己身上拉。于是,叶适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咱们走吧。” 姜灼华也是被宋照和这清奇的想法恶心透了,忙点点头,推着叶适就往路边走,打算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 谁知刚迈出两步,宋照和却迈出一大步堵了上来,看着叶适,姿态倨傲,慢悠悠地说道:“男宠而已,我跟姜小姐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姜灼华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叶适紧捏了一下手,姜灼华不解的看向他,正见叶适面含笑意,看着宋照和道:“我是男宠,可我却是姜小姐一个人的男宠。且我绝不会同婢女有染,毕竟,没有人会蠢到放着身份高贵的嫡出大小姐不要,而去要一个婢女,宋公子,您说是不是?” 姜灼华心领神会,娇媚的一笑,身子一倾靠进叶适怀里,笑道:“可不嘛?我们女人,别无所求,只求一个人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柳公子虽出身乐师,但待我真心实意,为了我,甚至不在乎背上男宠之名,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所以我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宋公子,不是我不原谅你,只是现下我心中已另有所属,您还是找别人吧。” 两人一唱一和,十指紧扣,姜灼华还亲密的靠在叶适怀中,一派你侬我侬,恩爱万分的大圆满画面,刺的宋照和只觉眼睛疼。 这让他隐隐感觉到,姜灼华恐怕真的移情别恋了,叫他备受打击,名声翻盘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他真是不甘心,一时间怒火中烧,且他又不好对姜灼华发火,便把所有怒气,转向了叶适。 只见他抡起拳头,朝叶适面门砸去。论身手,叶适自是不怕他,但是若是将其打伤,太子后面的人找上门来,于大计不利。 就在叶适准备忍辱负重挨下这一拳的时候,忽从旁边茂密的树林里,“咻”地射/出一支短箭,直挺挺的插/进宋照和的小腿上。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 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 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 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 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 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 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 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 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 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 多少有些伤颜面, 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 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 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 正欲说话, 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 却看到柳公子也在, 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 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 叶适忙趁这个空档, 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愤恨道:“小姐, 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 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 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 用帕子擦了擦手, 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 居然是《御花宝鉴》, 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 身子微微前倾, 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 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 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 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 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 康定翁主眸中一亮, 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 一个个闹得欢腾, 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 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 往日里, 委实太素淡了些, 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 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 叫她起来, 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从前被傅叔教训后, 元嘉就会跑来安慰他,说什么, 殿下,等以后大业成了,整个天下都是您说了算, 文武百官,三宫六院, 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而现在, 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 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 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 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 一旦传到外邦去, 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 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儿, 姜灼风也不好发作,只能暗自给叶适记了一笔账, 等着秋后算。 吃过饭后, 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 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 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 担忧着黎公公, 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 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 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 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 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 但他现下是真困, 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 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叶适踟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叶适望着姜灼华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拨自己的那句,心里确实对她生了些赞许。 忽就觉得,之前觉得她品味堪忧,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她说只敬佩那个敢于向世俗宣战的哪吒,而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再跟世俗作对? 从不像别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里种满人人都斥之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这个讲究女人相夫教子c三从四德的大环境里明晃晃的养男宠。 姜小姐,委实是个奇女子! 想到此,叶适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刚走出去在窗边围桌坐下,姜灼华就见姜重锦带着两个婢女,拎着四个食盒进了耀华堂,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姜灼风也踩着点儿来了。 姜灼华见此,唇角笑意温软,她的耀华堂,前世从没这么热闹过。 几人正一起吃着早饭,忽见宝如带着一张帖子匆匆走了进来。 宝如将帖子双手呈给姜灼风:“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带客来访。”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一个满心里疑惑, 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 避之不及。 到最后, 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 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 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 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 她还在疑惑, 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 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 自私到只爱自己, 女人与他而言, 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 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 就该好好维护, 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 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 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 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 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 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 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 姜灼华不免感叹, 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 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 不然现在, 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 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 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 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 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 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 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 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 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 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 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 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 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 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 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 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c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叶适闻言愣了愣,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不解的答道:“有啊, 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 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 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 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 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 素来克己, 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 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 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姜灼华猛然将自己的手从叶适手里抽出, 叶适撑了许久的笑脸终于垮了下去,手保持着握她的姿势,尚未来及收回。 他就这般看了她片刻,而后放开方才一直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两手放在腿面上,规规矩矩地坐在姜灼华旁边。 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反正,他说什么姜灼华都不会信,还会将他堵得无言以对,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吧。 姜灼华见他不说话, 不由接着又问道:“殿下, 你说句话啊。” 叶适紧抿双唇,报以沉默。 姜灼华没意识到他是故意不吭声儿, 以为在赌气,又道:“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现在就想自自在在的过日子。” 叶适静静听着,依然沉默,不做任何表态。 姜灼华又道:“您拦得住一时, 能拦得住一世吗?像我这样的人, 也不适合和您在一块, 您身边的人肯定都会极力反对, 你说, 咱何必相互为难呢?” 叶适喉结微动, 忍住接话的冲动, 继续沉默。 姜灼华侧头望着他,目光落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等了半天他的反应,本以为他是在思考,可她发现叶适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忽地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想通此结,姜灼华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儿力道使不出来,她不由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有力没处使的憋闷,心下暗骂:不吱声儿是什么意思?装聋作哑能起到什么作用? 姜灼华气得点点头:“行,既然没法说话,那您就自己在这儿赏赏京城景色吧。” 说罢,姜灼华离座起身,给叶适行了个礼,拖着曳地长裙,走下了楼梯。 叶适见她走了,忙一个轱辘从贵妃榻上翻起来,越过靠背,伸着脖子朝楼下看去。 不多时,便见姜灼华从清风揽月出来,招招手,叫过守在门口的桂荣,抚着她的手,一起往耀华堂方向而去。 叶适见此,忙疾步下了楼,匆匆追出清风揽月,他在门口停下,忙去找姜灼华,但见她纤细的身影,正好绕过假山,妃红色的长裙在碧色流连的花园里,留下一抹虚晃不实的影子。 见她没走远,叶适不由松了口气,忙跟了上去,始终让她保持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又不敢靠得太近,就这么远远地跟着她,一路回了耀华堂。 姜灼华回到耀华堂二楼,李攸宁和苏维桢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迎接,严怀信跟着起来,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姜灼华心里头憋着气,径直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对桂荣道:“传饭吧。” 桂荣领命而去,李攸宁见姜灼华脸色不大好,上前一步关怀道:“姜小姐怎么了?可是与方才那位起了争执?” 姜灼华正欲说话,却听楼梯口响起叶适语气亲昵的声音:“华华怎会与我起争执?” 姜灼华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朝他看去,但见叶适,面含笑意朝她走来,依旧是一副与她万分和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抿唇沉默的人不是他一般。 姜灼华看着叶适,不由蹙眉,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叶适走到她面前,笑意越发显得温柔,他料定姜灼华在人前不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半点顾虑,但听他嗔怪道:“华华,要吃饭怎么不等我陪你?我不在,谁给你布菜?他们刚来,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说着,他将旁边的椅子搬过来,放在姜灼华身边,挨着她坐下。 叶适语气中隐带埋怨,可这埋怨,任谁听了都是如胶似漆的恩爱。 坐好后,叶适扭转身子,将李攸宁几人的视线堵住,对姜灼华道:“华华,以后吃饭就我陪你,叫他们做什么?没必要。” 姜灼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李攸宁右手捏着左手手腕,抿着唇,歪着头看着叶适。 他是打死没想到,做姜小姐的男宠,居然这么有竞争力。他想到了姜小姐会有别的男宠,但他以为大家都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但是眼前这位,怎么时时刻刻一副想要独自霸占的模样? 李攸宁舌头舔舔腮帮子,这么下去可不行,他还对姜小姐有多求呢。 念及此,李攸宁笑着道:“这位兄台,你跟姜小姐认识早些,我们自是比不过你了解她的喜好。但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再说了,你也不是一来就清楚的是不是?总不能,连个了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严怀信闻言,没忍住,从鼻翼里旖出一声不屑地轻哼,叶适听此,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李攸宁,扯出一个假笑,道:“你才来半天,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既然知道我先来的,就该清楚我也算是你前辈,有你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记住,华华只会跟我一起吃饭。” 李攸宁闻言,心里不由憋了些火,于是同时更是不解,大家都是一样的男宠,这位究竟是从哪里产生了这么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有饭大家一起吃,分旁人一杯羹,大家和谐相处不行吗? 念及此,李攸宁又道:“这位兄台,你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 “不容易的是你们。”叶适扫了他一眼,接过话:“华华对我好的很,我没半分不易。是不是华华?” 说着,叶适看向姜灼华,给她一个明媚的笑意,姜灼华看了一眼,别过头去,笑得是真心好看,讨厌也是真心讨厌。 她委实猜不透叶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私下里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待人多了,又一副对她体贴入微的样子,有什么意义呢? 姜灼华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三个人,只好道:“你们去楼下吃吧。” 说着,看了一旁的婢女一眼:“带三位下楼,安排晚饭。” 婢女应下,上前对着三人做了个摊手礼,示意跟她下楼。李攸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叶适一眼,转身跟着婢女下了楼。 二楼,又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叶适见人走了,收了笑意,藏在心里许久的落寞,终于不加掩饰地,爬上了他方才笑意盈然的眼眸。 他自觉地从姜灼华身边站起来,走到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姜灼华身子前倾,冷着脸问到:“你想让我孤独终老是不是?” 叶适看着桌面,沉默,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颇有些委屈。 姜灼华见他又是方才那套,蹙眉无奈道:“殿下,不是你不说话,我就不会养男宠了。他们三人是明嘉公主送来的,我没胆子送回去,更没胆子发卖处置,我是不会嫁人的,等你离开姜府,我和他们之间发生些什么,那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随着姜灼华每一个字说出口,就好似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里,待姜灼华这番话说完,叶适却像经历了三秋那般漫长,每一个字,都好似凌迟极刑刮下的一刀。 痛不欲生,却又不得不受。 他咬着牙,依旧盯着桌面,沉默不语,反正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语言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养男宠,他只能尽力阻止,她心灰意冷,自己便尽全力暖着。 前世她嫁了四回,为什么现在,却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分给他? 为什么旁人拥有了她的爱却丝毫不珍惜,而自己,却是这般艰难的求而不得?这些时日,他对她前世那四个丈夫,既恨又羡慕。 恨他们伤害她,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又羡慕他们,曾经拥有过她的真心,被她给予过白头相守的企盼。 既然她不肯给自己机会,那自己只能争取,他本也没有坐上皇位的机会不是吗?也得靠自己一点点去铺路争取。 见叶适还不说话,姜灼华真是恼了,正欲再刺他几句,楼梯处却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众婢女,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姜灼华只好先闭口不言。 婢女们在桌上放下饭菜后,不等桂荣布菜,叶适拿起筷子,将桌上她爱吃的菜,一一夹进她面前的食碟里,堆了满满一碟。 叶适见菜没处放了,方给自己夹了菜,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就米饭吃。 姜灼华看着他,忽就觉得他有些可怜,她将头别去一边,嗤笑着叹了一声,而后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待她食碟里的菜下去,叶适复又给她及时补上,两人就这般,吃了一顿无声的晚饭。 吃过饭,婢女们收拾着桌上的碗盘,姜灼华侧身手肘支着桌沿,看着前方的楼梯口,对旁边的叶适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总不能晚上不回去睡觉,还在这边儿烦她吧? 叶适看了看她的侧脸,扶膝起身,转身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掀起珠帘走了进去。 姜灼华见此,不由愣了半晌,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姜灼华呆了片刻,起身追过去,掀起珠帘,但见叶适正在外间,过去他睡得那张塌边,弯着腰,给自己整理床铺。 姜灼华失笑,她真是被叶适气得没脾气了,站在门边不由问道:“殿下,你不是男宠,那么大的院子给你备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何必要委屈自己睡外间?” 叶适垂着头默不作声,将床铺好后,脱了短靴钻进了被子里,背对着姜灼华。 他能干嘛?不就是怕她召人,想守着吗? 见他依旧不吭声,姜灼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看着榻上的叶适,勾唇苦笑一下:“你何必呢?前世,我是京城男女老少嘲讽看不起的人,这一世,我又是旁人口中的放□□人,哪里值得你这般?得,你爱谁哪儿睡哪儿吧,谁叫你是我惹不起的人呢。” 说着,姜灼华转身出去,耀华堂又不是只有这么一间房?而且,叶适总得去忙着夺他的皇位,总不能没日没夜的守着她。 叶适闻言,忙掀开被子从榻上坐起,姜灼华话里有话,摆明就是一副你爱睡这儿就睡这儿,我找别处睡去的态度,这可如何了得,得跟着。 他坐在塌边,取过靴子,胡乱蹬在脚上,匆忙追了出去。 姜灼华刚走到楼梯口,便被追出来的叶适,一把握住手腕,紧紧攥在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 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 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 都忘了行礼:“大、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 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 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爱妻离世时的悲苦、成仙后的思念、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 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 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 转为气势磅礴, 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 凄婉无双, 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 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 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 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 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 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 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 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揉了揉眼睛, 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 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 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 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 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 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 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 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 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 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 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月白等,像妃色、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一个满心里疑惑, 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 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 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 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 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 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 就该好好维护, 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绳子颜色、花结的编法、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你、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 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 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 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 时时刻刻担惊受怕, 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 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 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 其余长得极像, 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 再兼是习武之人, 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 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 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 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 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 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 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 寻思着引你们见见, 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 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 颇有些尴尬, 眼睛乱瞟, 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 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 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 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大小姐、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 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 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 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 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 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 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 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 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 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 指向桂荣的手, 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 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 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 未曾转身, 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位说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的,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而现在,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思弦穿着姜府鹅黄与霜色相兼的婢女服饰,两手交叠于腹前, 垂头颔首, 低眉顺眼的站在桂荣身后。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 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 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 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 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 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 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 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 半闭不闭, 按小姥姥的说法, 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华到达康定翁主府,拖着曳地的裙尾,踩着傍晚最后一缕斜晖,走上蜿蜒在荷花池上的石桥。 桥的那端,一众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她从身旁婢女手中端着的小玉碗里,捏出一点鱼食,撒进池中。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才能出众,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姜灼华好气又好笑,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于男人而言,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此话正中黎越下怀, 他欣然应下:“好啊。”说着,朝棋盘边走去。 叶适低头对姜灼风小声儿道:“如果我赢了, 等下麻烦你输一局。” 殿下发话, 敢不应吗?姜灼风爽快道:“好嘞。” 叶适站起身走了过去, 手轻轻一摊:“请吧。” 果然, 黎越走棋依旧是方才的路子, 叶适先他一步将他要走的路堵死,黎越就不得不重新布局, 叶适趁机学他路数,让他猝不及防,反攻为堵,下了三十子左右,便赢了黎越。 要知道,黎越可是今晚这几日人里, 行五子技巧最好的,但是万没想到,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叶适给赢了,且还是开始不会下的叶适。这就叫黎越万分丢脸。 姜灼华不由看向叶适, 心下讶然,这人学东西这么快的吗? 黎越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叶适给赢了,叶适一直撑着眼皮子, 看东西眼花缭乱, 能注意力集中赢了黎越, 已是耗尽气力。 叶适见已赢下,总算是不必再硬撑,伸手捏了捏眉心,撂下一句承让了,扶着桌沿站起身,奈何酒劲上头,叶适腿脚明显不受控制,身子不自主的摇晃。 姜灼华见此,忙起身上前将他扶住,低声问道:“可还好?” 叶适笑笑道:“我怕是真得失陪片刻。”酒喝多了,走肾啊。 姜灼华知他意思,唤了小厮宝如过来,吩咐道:“扶着公子,看好他。” 宝如领命,扶过叶适手臂,带了他出去。 黎越此时对黎夫人耳语了几句,黎夫人站起身,道一声失陪,先行回了卧室。 这局黎越本是和姜灼华一组,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且还是在姜灼华面前,刚他还说叶适连累他们罚酒,这会儿就轮到他了,他得想法子挽回丢掉的脸面。 黎越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趁叶适和自己夫人都不在,他对姜灼华道:“姜小姐,您懂行五子的规矩。我下了这么多年棋,就没见过有人跟柳公子这么下的。他居然中途学我,这怎么能学别人呢?而且还是学自己下棋对手要是我绝对干不出来,即狡诈又丢脸。” 姜灼华闻言挑眉,言下之意,就是叶适赢他赢得不光彩,是因为学了他才赢的,厉害的人还是他。 本以为这黎大人,只是色心重了些,但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个背后放刀子的癖好。 说实在的,她姜灼华也背后说过人,但她是背后怎么骂,当着面还怎么骂,且一定是对方真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不似叶适这般不过就是赢了他,便被他如此编排。 所幸现在听这话的是姜灼华,看得出他的伎俩,这要是换做是个心下是非观念尚未成形的人,八成会被他这番话带走,觉得叶适这个人狡诈,赢得不光彩。 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这怕是最拿不上台面的行为了。 先前桌上密布的那些暗云风波,姜灼风完全没觉察到,但是此时此刻,黎越背后说人,他自是听了个清楚。 姜灼风握着酒杯,当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坦荡磊落,既玩儿得起,也该输得起,但这黎越算怎么回事?输就输了,还要编排旁人赢得不光彩,这若以后深交,岂不是根本没法儿料到这人会在旁人面前怎么说自己? 所幸只是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尚没什么损失,姜灼风虽官位不高,但是出身高贵,素来也无需行虚与委蛇之举,若是无法相交的人,便是当即断了联系。 念及此,他心下做下决定,反正今日该招待的都招待了,明日就找个借口让他离府吧。 黎越对姜灼风的态度,犹自不觉,一双眼睛全然所在姜灼华面上,但听他接着道:“其实上午,我夫人说心情不好c不乐意,不是说给小姐听的。” 姜灼华勾唇笑笑,看来你清楚地很呢,那怎不见解释,由着自己夫人在哪儿胡思乱想,若是他能给黎夫人足够的踏实,黎夫人也不至于如此草木皆兵。 姜灼华本就懒得搭理黎越,正于此时,宝如搀扶着叶适回来,姜灼华起身,走到叶适身边,替了宝如扶住叶适,笑着对黎越道:“天色不早了,我家公子也喝多了,我们就不相陪了,左右您是哥哥的朋友,哥哥在就好了,重锦你也回去吧。” 姜重锦点点头,起身给众人行个礼,然后迷迷瞪瞪地出了门,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方才回了林染院。 姜灼华和叶适也告辞出来,走上了从前院回耀华堂的回廊。 回廊里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灯笼,在叶适醉眼朦胧的双眼中,那些灯笼的光芒,却好似浮在眼前的斑斓,那般的虚幻又不真实。 姜灼华握着他手臂的触感清晰可见,她身上的那宛如午后山野烂漫的香气亦混着酒香在鼻息间缭绕,真实清楚,可又分明如梦如幻。 他侧头看了看姜灼华,心知过了今晚,她就不会再对自己如此热情,于是便不由放慢了脚步,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 姜灼华觉察到他脚步放慢,不由关怀道:“难受吗?” 叶适点点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微垂,遮掩道:“有些。” 姜灼华看着他蹙蹙眉,笑着编排道:“往日里瞧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那般笨,教你躲酒的法子,你竟然一个也没用,你不躲,旁人自是会躲,如此这般,你喝得过谁?” 叶适侧头看看她,抿抿唇,道:“我躲酒技巧生疏,怕被人瞧出来,给你丢人。” 姜灼华不由失笑:“傻吗?” 叶适亦是随她展颜,今晚被她骂了两回傻,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乐意。 不多时,两人一起回到了耀华堂,屋里明亮的灯火,将叶适拉回了现实里。 姜灼华今晚有叶适放水,酒喝得不多,她将叶适扶到卧室外间,让他坐在常睡的塌边,这才松开他,对婢女吩咐道:“去熬解酒汤来。” 婢女领命下去,姜灼华在叶适塌边的椅子上坐下,顺手将发上几枚簪子取下来交给了桂荣,发髻盘了一日,这会儿有些松了,坠在头上万分难受。 头发大部分散下来,姜灼华伸手揉了揉被簪子坠得难受的部位。 叶适手扶着床沿坐着,目光一日落在眼前的姜灼华面上。她怎么还不走?按她往常的习惯来说,已经回了耀华堂,自有婢女和元嘉他们伺候,她完全不必留在这里,她是不是觉得,忽然热情又忽然冷淡不太好,所以才为难自己陪着他? 念及此,叶适心里虽百般希望她能留着,但他更不愿自在洒脱的姜灼华,要为了这个缘故在他身边,让她自己不痛快。 于是,叶适便强笑着开口道:“其实我知道你今晚叫我过去是为了什么,说真的,我也不喜黎越那等人惦记着你,即便你不遣人来叫我,我知道后也是会去的。现在已经回来了,没有旁人在,你快回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姜灼华闻言,不由看向叶适的双眸,塌边矮柜上蜡烛的火焰映在他漆黑的眸中,随着细微的风轻轻跳跃,就好似九天之上忽明忽暗的星辰。 她也没想着自己能瞒过叶适,本以为他多少会因为被利用而不高兴,但没想到,尽然只有一点儿失落而已,且这份失落,姜灼华看得出来,是因为自己不能像今晚这般待他好了。 忽地,姜灼华心中不由一怔,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叶适的性子。 就像今晚行五子,最开始时,他是做的最差的那个,但是一旦让他掌握到方法,他却又会成为做的最好的那个。 过去的叶适,在感情上什么也不懂,又由于成长环境的缘故,对感情和对皇位一样,只知想要便去得到,不仅招人烦还让人觉得自私。 但是现如今,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似乎忽然开窍了,每一回给与她的,都是她需要的,且以他的聪明,似乎比旁人更能分得清楚,哪些是他自己想要的,做的付出与对方无关。 尤其是像今晚,明知自己被利用,竟是没叫她瞧到半分不快来,不是他擅长隐藏,而是真的没有流露。或许在他心里,真的觉得,自己也不希望她被黎越那种人打扰,所以才心甘情愿被利用。 姜灼华看着叶适,不由失笑,心道,看来他不仅有做皇帝的潜质,还有做圣人的潜质。 叶适见姜灼华忽然笑了,有些发蒙,按往常,她此时会行个礼,然后走掉。 姜灼华看着他,忽而笑道:“莫非在殿下看来,我是会干那种给人希望又叫人失望的缺德事儿的人嘛?” 叶适闻言愣住,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姜灼华话中含义,但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唇角不自觉有了笑意,却还努力压着,踟蹰着问道:“这c这是什么意思?” 姜灼华抿唇一笑,笑着道:“你不是说,在你不得不离开姜府前,给你个机会吗?我想了想,也给自己个机会,若是还如往常那般对你,你再好我也看不到是不是?” 叶适闻言,半口微张,愣愣的看着姜灼华,立时只觉喝了一夜的酒,全然散去,灵台万分清明。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前世她那四个丈夫看不到她的好。她想要的,其实很少,一份真心实意,一个一心人便是。 按理来说,旁人应当珍惜才是,可这个世间很多事从不按理来进行,人们只会将其当做理所当然,只会自以为是的以为你的好是他应得的,而不会看到和珍惜。 叶适看着姜灼华,越发觉得自己获得了至宝,他不免高兴地手足无措,想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跟她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失望。 然而站起来才知酒力威猛,脑中宛如灌了铅块,复又坠得他跌回踏上。 姜灼华被他吓一跳,忙起身过去看他,谁知尚未走到叶适跟前,却忽然被他拦腰一把揽入怀中,姜灼华被他吓一跳。 要被他紧紧环住,但见叶适仰着头看着她,眸中跳跃着火焰,语气中掩饰不住激动,郑重道:“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姜灼华抿唇一笑,要给他个机会,她就不会像从前那般对他,但是,自然也不会像夫妻那般对他,给他机会,就意味着不能草率,更不代表他可以亲近自己。 不是叶适说不会叫她失望,她就会相信,与她而言,自己能将他的感情握在手里,才不会叫自己失望。 念及此,姜灼华挣开叶适的手臂,走回去坐好,秀眉一挑,对他道:“我只是说给你个机会,可不是和你在一起,这期间,我自是得好好看看,你是不是我想要的良人。” 叶适现在心情极好,只要她肯给自己机会,无论姜灼华说什么他都答应,别说好好看他了,就是刀山火海在他面前,他都下。 姜灼华接着道:“虽说你是皇子,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用身份吓唬我。”前些日子的阴影还在呢。 叶适失笑,连连应下:“好c好。” 姜灼华见他应下,唇角不由含笑,复又隐去笑意,佯装严肃的接着道:“若是到时候我觉得不合适,你得遵守承诺,放过我,不能利用身份巧取豪夺。”毕竟是未来皇帝,到时候一纸圣旨下来,就算不愿意也由不得她了。 叶适盯着她看了半晌,姜灼华在他眼里潇洒自在,他自是不会用枷锁去禁锢她,一切须得她心甘情愿才是。 叶适唇角露出温柔的笑意,郑重道:“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正在此时,婢女端了醒酒汤进来,呈给了叶适,姜灼华看着他好生喝下,叮嘱他早些睡,沐浴可以等明早起来。 说罢,自己便去净室梳洗。 夜里,叶适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地盯着黑暗,就会不自觉的傻笑,傻笑过后,自己觉察出来,又觉得蠢,便敛了笑意,接着去睡,奈何过上一会儿,唇角又会勾起笑意。 就这么折腾了半宿,叶适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叶适起来,便去了净室沐浴,等他沐浴出来时,姜灼华也正好梳妆妥当,从里间出来。 她一出来就碰上了刚穿戴妥当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并肩一同走出了卧室。 不多时,姜重锦就提了食盒过来,三人便一起坐下吃饭。才吃没几口,却见姜灼风走了进来,招呼婢女给他添碗筷,说话间他已坐下。 姜灼华不解道:“你不去陪客人吗?怎么过来了?” 姜灼风指尖轻叩桌面,撇撇嘴道:“今早找了个借口送走了,觉得为人一般,以后不打交道了。” 叶适赞成道:“我也觉得一般。” 说罢,叶适挑眉给姜灼华夹菜,姜灼华一改往常,也让婢女给他布他喜欢的菜色。 姜灼风见此,不由咽了口吐沫,昨晚就觉得叶适和妹子亲近的过分,今儿还这样,难不成,好上了? 姜灼风当下心头一阵哀嚎,不能吧? 这时,姜重锦道:“阿姐,快入冬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要怎么过啊?” 姜灼华笑道:“还有个把月呢。急什么?” 叶适闻言,忙问:“你生辰是哪一日?” 不等姜灼华回话,姜重锦快快接过:“腊月十八。” 叶适记下了日子,而后笑着对姜重锦道:“你对你阿姐,倒是真上心。” 姜重锦得意的一笑,接下了叶适的称赞。 吃过饭,姜灼风朝着姜灼华一顿挤眉弄眼,然后对叶适说先回濯风堂去了,走之前还不忘看姜灼华一眼。 姜灼华明白姜灼风的意思,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找了借口去了濯风堂。 姜灼风在前往濯风堂的路上等她,见姜灼华过来,一把将她拉到假山后面,急忙问道:“你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实在的,姜灼风委实有点儿搞不明白姜灼华和叶适的关系,更搞不明白现在他们是以什么身份相处的,更加不知道他们未来会以什么方式相处。 姜灼华不知从何处说起,正在犹豫间,却听姜灼风接着担忧道:“殿下喜欢你我看的出来,莫非你也动心了?” 姜灼华瞥了姜灼风一眼,伸手扶一扶发簪,淡淡回道:“没啊,但是觉得他还行,可以考虑给个机会。” 姜灼风闻言险些梗住,蹙着眉急道:“给机会?什么机会?你知不知道他是未来皇帝?给他机会,一旦你动心了,他后来纳妃怎么办?” 姜灼华看看姜灼风,轻描淡写道:“我若是跟他走,那一定是我心下确定他能做到只娶一个。若是我心中有不确定,我就不会跟他走,你担心什么?我现在给他机会,就是看看,他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姜灼风又道:“你不是说这世上没有你想要的那种人嘛?” 姜灼华笑笑道:“之前是没有,但我这个人向来看得开,如果以后能遇到,我也没道理拒绝不是?毕竟是自己曾经最想要的那种人,得到也不亏啊?” 姜灼风愣愣的看着姜灼华,看了半晌,不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天呢,完了完了,一想到自己妹妹可能会成为皇后,这叫他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开始轰响。帝王之爱,那可真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掌握天下最大的权力,可以拥有任何一个想拥有的人,叶适耐得住吗? 半晌后,姜灼风放下手,眸色飘忽地看着姜灼华道:“你大概,是这天底下最不省心的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姜灼华明白姜灼风的担心, 她走上前, 挽住姜灼风手臂,安抚道:“哥,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姜灼华了,你别怕。殿下是不是我的良人,说实在的我不在意,若他不是,我顶多就和现在一样,若他是,锦上添花也挺好。对不?所以,你别为我担心啦,日子定好了, 你准备准备下聘娶亲吧,别老为我操心。” 姜灼风侧头看了姜灼华半晌,移开目光叹口气, 怎么可能不操心?他无奈道:“你看着办吧, 假如日后我瞧出一点儿不对来,别怪我棒打鸳鸯。” 姜灼华失笑:“若有不对, 我自己就先脚底抹油了, 用不着你棒打鸳鸯。得, 你快回去吧。” 姜灼风点点头离去, 姜灼华亦回了耀华堂。 余下的几日, 叶适在姜灼华身边, 终于再度体会到初来姜府时的感觉。黎氏夫妇离开的第二日, 他二人就按计划去秋游,这一回,叶适再无上回那般的笨手笨脚,现如今的他,面对姜灼华,已然熟练地掌握了该何时说话,何时表现,何时装可怜,慢慢得,言行竟也处处得姜灼华的心了。 叶适惬意的日子没过几日,这日傍晚,姜灼风从文宣王处回来,直奔耀华堂找叶适。 姜灼风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猛喝一口,对叶适道:“明日早朝,文宣王准备对司空大人出手,麾下的五名官员,会联手同参司空一本。但是贪污税粮,仅此一桩,能不能一举扳倒司空。” 叶适闻言,放下手里的书,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叹道:“究竟是我太聪明,还是你们太笨?” 姜灼风闻言,不免噎了一下,腹诽道:这话说的挺贱。 但听叶适接着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能抓到一个把柄不容易,既然抓到了,就让创造条件让它发挥最大用处。明日早朝?明日早朝参奏,你们能保证恭帝一定会办他吗?能保证恭帝会不会为了保住太子,不让司空出事儿吗?” 姜灼风闻言沉默,不吱声儿了。叶适接着道:“现在就去找文宣王,告诉他明日早朝先压下来。过几日,就是外邦朝见的日子,等外邦到朝,再揭发司空,到时候当着外邦的面,恭帝不罚也得罚,且还会恼怒司空脸丢到外邦,说不定会罚得更重。” 姜灼风闻言,看着叶适愣了会,终于发现,未来皇帝果然有贱得资本,和叶适比起来,前世跟着太子见到的那些招数,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也难怪最后登上皇位的不是他。 姜灼华拱手应下,又紧着赶去文宣王府传话。 文宣王按照姜灼风所言,将司空的案子压在外邦来朝后方才揭发,如叶适所料,恭帝大丢颜面,重罚了司空。本以司空所贪数目,判个抄家产□□即可,但是恭帝恐在外邦面前失了威信,便判了司空死刑。 司空入狱,除了司空府哀哭外,便剩太子府人心惶惶,同样坐立难安的,还有宫里太子生母皇后。 扳倒司空后,叶适便让姜灼风逐渐抽身,其余的事,交给了安排在太子府的亲信。 司空大人是太子师,亦是太子登基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失了司空,太子无疑是断了一条大粗腿,人在府里着急上火,窝在美妾的温柔乡里,三日没出门,嘴角憋出个大炮。 那美妾边给他嘴角上败火的药,边在他耳边撒娇般的编排道:“太子殿下,此事绝非那么简单,你可知道,我过去乐坊的姐妹们,昨儿给我送了信,叮嘱我小心着,他们在乐坊里听客人提起了,说是司空大人的事儿,是文宣王故意捅的篓子,且他接下来还要对殿下不利。” 太子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下坐直身子,静默片刻,冷声道:“我要入宫去见母后。” 司空这一倒,皇后亦是急得上火,母子俩一见面,便是各自愁眉不展。 皇后一袭华服,靠在凤椅上,年近四十的妇人,眉宇间不怒自威,她蹙着眉半晌不语,太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愤言道:“母后您不晓得,司空一出事儿,那些往日里巴结我的官员,已有几个墙头草倒去了皇弟那边。” 皇后斜了太子一眼,沉声道:“本就是依附。人家忠心的是你手里的权力,不是你这个人,司空一倒,你地位不稳,人家转而投奔旁人是寻常。现在得紧着有咱们自己人补上司空空下的位置,不能叫文宣王的人捷足先登。” 太子听闻此言,万分赞成的应下,紧着就开始和皇后商量人选。 这些时日,叶适除了白天忙着自己的大业,一到夜里,等姜灼华里间传来平稳的呼吸后,他就会悄悄的出来点上灯,然后拿着上次从姜重锦那里要来的木块和刀具,在灯下拧眉刻着什么。 一连个把月,叶适每日就睡几个时辰。 起初尚好,但是没几日,姜灼华就瞧出不对来,毕竟叶适皮肤白,眼下的乌青委实太明显了。 姜灼华问他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叶适以繁业劳形为借口遮掩过去。只是从那天起,他开始被姜灼华催着午睡,他往日里,吃过午饭后只合眼一刻钟,但是在姜灼华身边,良翰不好出来提醒,倒是每日中午都能睡上大半个时辰,补足了夜里的辛苦。 天气渐渐冷下来,耀华堂里燃起了地龙,早前姜灼华给叶适新作了几套冬衣,正好今日拿了过来。 姜灼华从婢女手中接过,看看不远处书桌前看书的叶适,笑着道:“你过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叶适放下书,边往她这边儿走,看着她手里那些毛茸茸的大氅外衫,不由笑着道:“日日在屋里呆着,用不着这么厚的衣服。” 姜灼华站起身,抖开其中一件灰白的大氅递给他,酸道:“好歹是皇亲国戚,谁敢亏着你,一旦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人怕是又得像李攸宁一般忽然不见了。” 叶适接过大氅披在身上,边试边解释道:“我真的没拿他怎么样。他现下在太乐令手底下为官,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你大哥去瞧瞧。他那日真的有来找你辞行,但是你午睡未醒,只得托我给你传话。” 姜灼华伸手帮他将掖进领下的皮毛挑出来,一双凤眸缓缓眨动,而后道:“按你的说法,他走前就见了你,真见着还是假见着,只有你自己清楚。” 叶适闻言无奈的失笑:“这我怎么会骗你?” 姜灼华故意道:“权力大的人,一手遮天,自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喽。” 说着,姜灼华复又靠着贵妃榻坐下,手里来回拨弄着引枕,叶适闻言,边脱大氅,边急着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对他不利,之前就达成的协议,只要我给他为官之路,他就不会纠缠你。我真的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我” 说到这,叶适忽而停下,因为他在姜灼华唇边,看到一抹促狭的笑意,他瞬间明白了过来,面上方才急急解释的神色淡去,转而化作了然,但他转瞬垂下眼眸,颇为委屈的说道:“你故意的。” 姜灼华见此,不免心软,对他道:“哎呀,你认真做什么?逗你的。” 叶适点点头,神色间依旧有些委屈,悄么声儿的站着,姜灼华只得站起身,另外取了件里面缝了皮毛的外衫,抖开拿在手里道:“你别委屈了,来吧,我拿着你穿。”最是见不得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哎 叶适忍住偷笑的冲动,转身将手臂伸进袖里,套上后,叶适自己系腰封,姜灼风则帮他拉衣领。 元嘉于此时走了进来,姜灼华不由后退一步,说道:“我先回卧室午睡,你们聊吧。” 姜灼华虽知叶适待她好,但是他这些夺位上的事,她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能不听就不听,毕竟事关重大,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假如明天就和叶适翻了脸,听来的这些事,兴许就是要她性命的一把刀,还是谨慎为上。 叶适看着尚在摇曳的珠帘,向元嘉问道:“每次说到朝堂之事,她能避就会避开,她是不是还是不愿走进我的生活,是不是对她来说,这些事情,太过阴暗,太过束缚?” 元嘉看了看叶适,行个礼道:“既然您问了,我就说两句吧。我觉得是您想太多了。我倒觉得姜小姐这样挺好的,分寸把握的很到位,日后若要长久相处,对你们有好处,人不能因熟而失利。” 叶适不解道:“何谓因熟而失礼?” 元嘉道:“您是殿下,大家都听命于您,您不知道也是寻常。简单来说吧,比如说我和良翰,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良翰不喜欢别人穿他衣服,而我觉得我和他熟,是好朋友,就随便拿他衣服来穿。这便是因熟而失礼。” 叶适闻言沉默,静静去想这话,元嘉接着道:“姜小姐做的很好,跟您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你想啊,若是你真登了大宝,姜小姐做了皇后,她若是恃宠而骄,什么都不顾及,有些事终会让你们双方为难,但是姜小姐,分寸把握的极好。您就别多想了。” 可是他不愿意姜灼华和他保持什么距离,她若是能多对自己提要求该多好,总觉得与她而言,自己可有可无,有是好事,没了也不要紧。 元嘉看看尚在深思的叶适,不由叹口气,复又行个礼道:“殿下,我能说正经事儿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叶适“嗯”了一声, 收回目光, 走回书桌前坐下, 看向元嘉:“你说。” 元嘉行个礼道:“今早宫里传出的消息,司空之位空悬, 这些时日, 皇后娘家以及太子,正在为此位努力。但是恭帝并不想将三公之一的位置再给皇后家的人,他心中已有人选,对太子与皇后夺此位之心,颇为厌烦。” 叶适两指之间捏着书页角,缓缓摩擦,沉默片刻后问道:“恭帝的人选是谁?” 元嘉道:“武陵郡守。十日前已动身进京。” 叶适拧着眉心想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但听他沉声道:“让恭帝厌弃太子, 眼下倒是有个法子, 在武陵郡守入京前杀了他,然后嫁祸太子, 恭帝会觉太子为了扶持自己势力不择手段。被恭帝厌弃后的太子,定会更加心浮气躁, 更加着急, 这个时候, 太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可就不好说了。” 元嘉眉心一跳, 忽有些不敢直视叶适, 他心下不由起了慌乱,想了片刻,拱手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毕竟是夺位,有些牺牲也是寻常。” 叶适知道元嘉此话何意,他怕是有些不能接受杀武陵郡守之举,叶适淡淡的瞥了元嘉一样,沉声道: “同情武陵郡守?你可知,武陵郡守是如何坐上此位的?当年恭帝弑兄,多少忠良斥其不孝不悌之举,但也有大批‘识时务者’,倒戈恭帝。这武陵郡守,就是当初靠检举自己顶头上司方得上位。他既然可以拉旁人给自己铺路,我又为何不能拉他给我铺路?去,按我说的做,在进京路上将其截杀,嫁祸文宣王。” 元嘉不接道:“不是要扳倒太子吗?怎么又嫁祸文宣王?到底要嫁祸谁?” 叶适看着这蠢笨的样儿,委实懒得解释,蹙眉道:“截杀武陵郡守一事嫁祸文宣王!去,按我说的做。” 元嘉抿抿唇,拱手应下,转身离开。 叶适看着元嘉离开的背影,心头冒上一股燥气,一会儿腹诽元嘉对不该心软的人心软,一会儿又厌恶今后的路上,会如今日这般动手杀很多人。 武陵郡守恰好曾行过不义之事,让他在取其性命时尚觉理直气壮。 但是假如武陵郡守是旁人,是个不曾参与当年变故的官员,他难道就会放过他了吗?必然不会,到那时,又会有新的理由来说服他,比如,一将功成万骨枯,夺位怎会没有牺牲? 心内的烦躁搅得叶适不得安宁,索性书也不看了,他起身进了卧室,掀开珠帘,但见里间轻薄的屏风后,隐约可见她躺在榻上的身影。 叶适心渐平静下来,唇角不由勾起一个笑,他这一生都不得自由,但是看着自在洒脱的姜灼华,他便不自觉觉得心情好,就好似看到向往中的那个自己,一时间,再灰暗的心,也能镀上一层灼耀的光彩。 想着,叶适收回目光,走过去在外间的榻上合衣睡下。 没过两日,武陵郡守在京城外被截杀一事,引得朝堂内外一片轰动。 廷尉卿亲往查案,在案发现场,武陵郡守上京所带财务c细软样样俱在,排除盗匪为财杀人,初定为仇杀。 廷尉再查武陵郡守结过仇的三个人,三人皆为武陵人士,京城郊外距武陵辖地甚远,就算有作案嫌疑,却无作案时机,调查发现,此三人在武陵郡守遇害时,皆在武陵,且有人证,故排除。 如此说来,就是有人不愿武陵郡守进京。众人心知肚明,武陵郡守此次前来,就是为着司空之位,但是这些时日,朝堂里外,太子和皇后娘家的人,对此位没少活动。 廷尉后于作案现场四里地外的农田里,发现了带血的刀刃,口径与武陵郡守身上的刀口吻合,此刀出自文宣王府。 查到此处,廷尉不敢再查,连证物与卷宗,全部交给了恭帝。恭帝看着桌上出自文宣王府的凶器,久久不知作何反应。 文宣王不蠢,就算想要杀人,也不至于用自己府上的兵器,且司空之位由谁来坐,对文宣王并无很直接的利益影响,他不至于这么做。 恭帝深吸了一口气,眼下,事实摆在眼前,太子和皇后,为了能够顺利将司空之位收入囊中,不仅截杀武陵郡守,且还企图嫁祸文宣王。 恭帝为验证推测,派暗卫夜探太子府,在太子府中找到文宣王府府卫的衣服,以及兵器。 太子截杀武陵郡守,嫁祸手足,欲把持朝政等诸多罪名,在恭帝心里,就此落实。 但毕竟是自己儿子,恭帝并不愿昭告天下,更不愿储位不稳,便隐下案情,只将太子禁足。 与此同时,后宫掌事太监来报,说是前些日子,众妃皆开始头疼脑热,于是便请了太常勘算,方知宫内有人使了诅咒之术,恭帝寻着卦象去挖,终在皇后花园里,见到了一大片扎了针的人偶。 这些时日,皇后帮着娘家盘算司空之位的模样,早就让恭帝对皇后起了责罚之心,奈何皇后行事谨慎,没有纰漏,今日这些人偶,便是个万分合适的借口。 恭帝顺势而为,剥夺皇后一切权力,金印金册,只保留其皇后头衔,禁足宫内。 太子莫名其妙被禁足,又跟母后失了联系,在府里急得上蹿下跳,饶是问尽所有人,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所有的事都是恭帝自己的心思,恭帝谁也没说,太子的人,当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就在太子嘴上再度急出泡来后,他那位出自清音坊的美妾,自告奋勇,说拜托清音坊的人去帮他打听消息,毕竟清音坊里客人多,各种消息流通的快。 那位美妾,果然不负太子所望,将原由告知了他。 原是文宣王使了出计中计,自己截杀武陵郡守,然后不知何时将刀具藏匿在太子府,就此给太子安了截杀郡守和嫁祸手足两个罪名。 那美妾万分焦急,只言探出消息,恭帝已对太子彻底失望,禁足之后,怕是就要废太子了,且皇后娘娘也被人陷害禁了足,金印金册已夺,离废后怕是也不远了。 太子听闻这些消息,彻底傻了眼。 万没想到,他就这么被文宣王害得走上了绝路。看着宛如失了魂的太子,那美妾却劝道:“殿下何不趁太子身份还在,搏上一搏,倘若皇帝驾崩,您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这句话,勾起了太子的野心,他盯着地面,眸中恍然有火焰熊熊燃起,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希望。 废太子生不如死,刺杀皇帝失败也是个死,反正横竖都是完蛋了,到不如搏上一搏,假如真的刺杀恭帝成功,他不仅能有一线生机,还能坐上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这一日晨起,冷得厉害,屋里的光线也比往日里暗了很多,叶适从净室出来,随手披了厚一点的外衫,走出卧室,将外间的窗户推开,一阵寒风卷着雪碴子飞了进来,将叶适环环围住。 骤然一阵寒风钻进来,寒的叶适‘嘶’了一声,忙将窗户关好。下雪了,这么厚的一场雪给太子送行,倒也是巧。 不多时,姜灼华也起来了,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出来,面上的疲惫尚未散去,看着叶适抱怨道:“今儿这么冷?几个地龙都炜不热。” 叶适笑笑,回道:“外面下雪了,若是觉得冷,今日不如吃古董羹,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和今日倒是极相配。” 姜灼华笑着道:“也好。你今儿不忙了?” 说着,命了婢女去准备,和叶适一起在贵妃榻上,各自盖了毯子对坐下来。 叶适抬起茶壶给她倒了茶,笑着道:“今日什么也不干了。等消息。” 姜灼华不解,顺口问道:“什么消息?” 叶适见她终于关心自己的事儿了,忙笑着道:“昨晚太子府递出来的消息,太子于今晨天未亮,在恭帝早膳上安排了一杯毒茶。” 姜灼华不由一惊,忙道:“倘若恭帝死了呢?” 叶适笑笑道:“恭帝当年夺位不堪,生怕有人害他,夜宿剑不离枕,用膳必有公公尝膳,且从不与妃嫔同用,这些私隐,除了恭帝极其心腹,无人知晓。” “那太子不是死定了?”姜灼华接着问道:“无人知晓的私隐,你如何知晓的?” 叶适微微歪头,故作神秘道:“我虽然人不在宫里,但是宫里,有我无数双眼睛,看到的。” 姜灼华不由失笑,婢女们陆续摆了新鲜的生菜上桌,俩人便围着红泥小炉,吃起了烫菜,时不时地还对饮一杯,委实惬意。 约莫吃到一半,元嘉匆匆跑了进来,闻着一屋子菜香,不由咽口吐沫,方上前行礼。 姜灼华正欲找个借口离开,却被叶适拦下:“他说几句话就走,这么冷你就别下去乱走动了。” 姜灼华闻言,只好坐着没动。 但听元嘉回禀道:“殿下,方才废太子的圣旨已经去了太子府,太子已被押往天牢。皇后也已正式废去名号,念在多年夫妻之情,皇后并未入冷宫,而是于相国寺附近的静罗庵出家修行,终身不得踏出静罗庵一步。” 叶适接着问道:“皇后母家呢?” 元嘉道:“尚未发落。但是宫里递出的消息,之前夺司空位,皇后娘家已叫恭帝不喜。未避免报复,即便他们没做过什么,过几日怕是也会有罪名下来,恭帝行事,素来如此。” 叶适点头应下,看向姜灼华,唇角笑容像个邀功的小孩子,语气却又无比认真:“从今往后,你哥哥就能脱身了。而宋照和,我会着人特别关照。那些你当年所有承受下来。又无法解释和还回去的委屈,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姜灼华闻言, 不由失笑, 忽觉叶适这话说的夸张。 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心内不屑地很, 难不成没有她,他就不扳倒太子了吗?分明就是为了自己,顺道在她这儿做个好人,拿这事儿来邀功, 她才不上道呢。 念及此, 姜灼华指尖点点桌面,微一挑眉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吃菜吧。” 叶适见姜灼华神色颇为敷衍,便以为是她并不需要自己去收拾伤害她的人,所以不甚得她欢心, 叶适不由微微垂眸,抿着唇轻叹一声,暗自伤怀自己又做错了事, 只好拿起筷子吃菜。 姜灼华看叶适神色失落, 抬了酒杯在唇边,有一口没一口地轻抿, 看着小桌对面低头吃菜的叶适, 不由有些奇怪, 难不成, 他是真为了自己才扳倒太子的吗?这怎么可能? 就在姜灼华犹豫间, 姜灼风冒着外头的风雪进了耀华堂, 他快步上了楼,将肩上带雪的大氅解下递给婢女,顾不上去地龙边烤烤冻得泛红的双手,喜滋滋地就上前给叶适行礼: “多谢殿下相助,这一回,我是真脱身了。□□羽本有我一份,幸好之前殿下让我搭上了文宣王,这一回,他可是力保我呢。所以,太子失势,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姜灼华示意婢女给姜灼风搬凳子添碗筷,姜灼风说着耸耸肩,在凳子上坐下。 姜灼华心情亦是不错,笑着道:“脱身了就好。凭你自己,又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 叶适看着心情极好的兄妹俩,宛如自己精心栽培的花朵开花了,甚是欣慰喜悦。 姜灼风听闻妹妹调侃,不由干笑两声,惭愧道:“不瞒殿下,前世,太子到你登基才失势,所以,若不是您出手相助这么早扳倒太子,凭我自己,这辈子也得好久才能抽身。” 叶适笑着道:“别谢我了。现在文宣王还视你为心腹。你记着,在文宣王面前,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告知他太子的消息,从前是,往后亦是,太子在,你有用,太子不在,你便没用,如此这般,文宣王很快就会弃了你。” 姜灼风站起身,好生谢了一番,方坐下和叶适闲聊起来。 而此时此刻,姜灼华却怔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握着酒杯凝固在唇边,怔怔的看着叶适。 方才若不是被姜灼风的话提醒,她险些忘了,前世,太子可是一直到叶适登基才失势的。 也就是说,前世的叶适,并没有第一个对太子出手,甚至都没有怎么搭理太子。 念头落,姜灼华的心不由一颤,目光锁在侧着头跟哥哥笑着说话的叶适侧脸上。 方才以为,他是为自己铺路的同时,顺道帮她报仇。现在瞧着,倒像是反过来,为她报仇的同时,顺道为他自己铺路。 想通此节,一时间,姜灼华心头万分动容,她看着叶适,仿佛第一次见他,宛如重新相识。 姜灼华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笑,心内不由笑嗔:今日,就当你过了第二关。 姜灼华唇角含着笑,揽过衣袖,拿起酒壶,给叶适斟了一杯酒。 叶适正在跟姜灼风说着话,见姜灼华纤细的手忽然握着酒壶伸到自己面前,叶适不由停住话头,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仿佛不敢相信。 他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忙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如屋外雪花一般晶莹的光彩。 姜灼华迎上叶适的目光,斟满酒杯收回手,抬起自己酒盏,声音亦比往常更显温柔:“殿下,我敬你一杯。” 叶适愣了片刻,忙抬起酒杯,在桌上与姜灼华相碰,而后饮下。 放下酒杯后,叶适喜色尚在,他看着姜灼华,不由脱口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我替你出气我很意外。” 姜灼华冲他一挑眉:“谁说我不喜,我方才只是会错了意。兴许,日后意外会更多。” 叶适半口微张,傻了会儿,忽而道:“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不解的看看他,但见叶适撩开腿上毯子,下了贵妃榻,将鞋穿好,疾步下了楼。 姜灼华和姜灼风相互看看,都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元嘉和良翰一直守在一楼,见叶适下来,忙上前行礼。 叶适支走良翰,然后一把抓住元嘉胳膊,急急问道:“她刚说了一句话,我不太确定意思,你赶紧给我分析分析。” 元嘉自叶适截杀武陵郡守起,心中对他的敬畏就更深了一层,现下叶适忽然这般急切的问他,宛如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叫元嘉颇为拘谨,他眨巴眨巴眼睛道:“嗯,殿下您吩咐便是。” 叶适忙将姜灼华的所有言行重复了一遍:“她先是亲自给我斟了酒,这可是她头一回亲自给我斟酒,我就说感到特别意外,但万没想到,她说兴许这样的意外以后会更多。我c我我不太确定她的意思” 元嘉看看自家殿下兴奋的神色,心知殿下其实自己心里有答案,但就是不太确定,生怕自己会错意空欢喜一场,看来,殿下对姜小姐的感情,不知不觉间真是越来越深了。 念及此,元嘉笑着道:“回禀殿下,依属下看来,姜小姐兴许,已经慢慢接受您了,但是尚在观望之中,不过依旧是好兆头。” “啊”叶适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叶适便笑着准备回楼上,正在这时,宝如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请帖。 宝如见了叶适,不由行个礼道:“柳公子。” 叶适指指他手中请帖,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宝如回道:“是明嘉公主。说是找了人看天气,后日雪后初晴,要在公主府设宴。” 一听是明嘉公主送来的请帖,叶适不由眉心一跳,上一回这明嘉公主,就是直接送了三个男宠,这次请她去,不会又送人吧? 念及此,叶适从宝如手里接过请帖,道:“你去忙吧,我帮你拿上去。” 宝如未觉其他,道了声谢,而后离开了耀华堂,便去忙自己的事。 叶适低眉看着手里的请帖,磨磨唧唧地上楼,面上神色颇为不情愿。 真想将这请帖私藏了,不叫姜灼华看到,但是对方是明嘉公主,她不去又不行,不行,他得跟着去看着,想着,他将请帖藏进了衣襟里。 叶适不情不愿的回到楼上,姜灼华一见他神色,面露不解,方才明明心情极好的跑走了,怎么这会儿委屈巴巴的回来了? 念及此,姜灼华开口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叶适走回来,复又脱了鞋,按原来的模样坐好,只是神色郁郁寡欢。 姜灼风亦是不解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叶适看看姜灼风,又看看姜灼华,方向姜灼华问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不会再养男宠,当真不是哄我?” 姜灼华不解地点点头,调侃道:“我要养你拦得住我吗?我不会随口答应了糊弄你,既然答应了就是真的,我会做到的,究竟出了何事?” 叶适唇角这才有了笑意,从衣襟中取出请帖递给姜灼华。 姜灼华接过打开,边看,边听叶适在一旁试探着说道:“我怕这明嘉公主,又给你送男宠,后日你去赴宴,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姜灼华微微挑眉,侧着头瞥了叶适一眼:“明嘉公主宴会,贵女贵公子极多,你若跟我一起去,人人就都知道我的男宠长什么样儿了,日后怕是对你不好吧?” 叶适忙摆摆手,解释道:“不会不会。实不相瞒,我已经想到极好的法子,你若嫁我,我一定能将男宠一事处理的妥妥当当,所以,就算他们知道我长什么样儿也不要紧,你且放心。” 姜灼风在一旁万分关心的问道:“什么极好的法子?” 他真是怕极了,一旦日后旁人诟病叶适男宠出身,自家妹妹这个罪魁祸首能逃得了吗? 叶适冲他微一挑眉,卖关子道:“到时候再让你们知道。” 姜灼华也没了拒绝的理由,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她还在意什么,反正满京城都知道她养男宠,带着男宠一起去,对她来说无所谓。 念及此,姜灼华应了下来,笑着应了下来:“好吧,后日殿下若是不忙,就陪我同去吧。” 叶适忙重重点头应下,自己亲自去看着,怎么都放心。 将此事说定,三人接着一同饮酒烫菜,屋外大雪纷扬,屋内笑意盈盈,温暖和煦。 两日后,姜灼华和叶适吃过早饭后一同出门。 雪后初晴,冬季的天空蓝得浅淡,阳光明媚刺眼,落在身上却无半点温度,只将那枯树c假山上的积雪照得莹莹发亮,颇有一派清丽之姿。 姜府小厮已将路上的雪扫去了道两旁,偶尔还可见到一两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伫立在路边,兴许是哪个年纪小的小厮摆弄的。 姜灼华一席妃色曲裾,外披白底绣牡丹银狐披风,一头的点翠发饰,宛如雪地里绽放的耀眼花朵,万分艳丽。 叶适走在她身边,几乎比她高处一个头,里穿霜色直裾,外披姜灼华新给他做得墨狐大氅,发上银色的簪冠高高耸起。颜色这般素净的打扮,更突显他的周身气质,让他在衣着艳丽华美的姜灼华身边,亦丝毫不觉背眼。 桂荣在身后不远处跟着,眼前的两个人,时不时地说话,叶适微微侧身倾听,姜灼华的则需侧着抬起头,叶适俊逸的面上,时不时便可见温柔到足以化了这满地白雪的笑意,两个人这样的景象,当真是万分般配。 桂荣心头不由叹慨,可惜柳公子是男宠,若是身份高贵些,娶了小姐,那可真是绝配。 出了姜府府门,二人各自上了轿撵,路上有雪,轿夫走得慢些。 约莫过了两刻钟,轿撵微微一震后停下,姜灼华刚下轿撵,便听公主府门口家厮,朝内报了府门:“姜府大小姐到。” 姜灼华在轿外站定,叶适跨出他的轿子走到了姜灼华身边,冲她一笑,道:“走吧。” 姜灼华点点头,两人刚走了没两步,忽有一队人匆忙跑来,在公主府门前劈了一条路,生生将姜灼华和叶适挤到了边儿上。 叶适看着这阵仗颇有些不快,姜灼华不以为然的解释道:“兴许是哪位高官之主家的千金,咱们让一让无妨,让她先进。” 话音落,边间一顶八宝琉璃流苏八台轿停在公主府门前,轿上有司徒府的字样,随即,便见有家丁给公主府门口侍卫递上请帖,但听家丁朝里报到:“司徒姚大人府上三小姐到。” 姜灼华闻言了然,哦,难怪这么大阵仗,原是三公之首司徒姚绍焱第三女姚诗卉,司徒,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于是便和叶适更往角落里站了站。 不多时,从轿内走下一名身披鹅黄色披风的少女,看起来尚不满十五,稚嫩的面上,满是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样子。 早就听闻司徒三个女儿各个貌如天仙,大女儿前些年封了公主,嫁入外邦,现为外邦皇后,二女儿嫁了齐国公世子,齐国公是梁朝开国至今,从未削爵的门第,祖上有开国之功,至今人才辈出,家门显赫荣耀。 两个女儿都嫁了,现如今,就剩这三小姐,尚待字闺中。 文宣王至今未娶正妃,听闻亦是想求娶姚诗卉,但是被司徒婉拒。 司徒的支持,无人不想获得,奈何诸王没人摸得清姚司徒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想支持哪位为储君。 京城有传言,来日,若是司徒将三女儿嫁于谁,那位就极有可能是新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姜灼华和叶适明明是先来的, 却被可怜巴巴地挤到边上, 又被姚家家厮拦在队伍外头, 姚诗卉根本没有看到两人, 一直到姚诗卉进了公主府大门,门口家厮散去,姜灼华和叶适方才重见天日。 从公主府内出来一名小厮,笑着走上前, 给两人行了个礼, 示意跟他走。 两人在那名小厮的指引下,进了公主府, 叶适侧头看着姜灼华,边和她往里走,边压着嗓子,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跟姜灼华低语道:“你是翁主外孙女c公主之后,论出身要比姚家小姐高贵, 怎的人家进出这么大排场, 你却如此简单。” 姜灼华笑道:“祖上余荫归祖上余荫,但人家父亲是三公之一, 我父亲恭帝登基被贬, 如何相比?且这位姚三小姐, 据说司徒宝贝的很, 至今未许人家, 想也知司徒眼睛盯着什么位置, 这位小姐奇货可居呢。” 叶适挑眉道:“姚司徒,委实是个有能耐的人,我父皇在世时,他便是司徒,现如今恭帝在位,他依旧是司徒。” 姜灼华揣测道:“莫非,当年他私下里助过恭帝登基?害过你父皇?” 叶适摇摇头:“起初,我也这么揣测过,但经查证,姚司徒在恭帝登基前,并未与之勾结。这就是姚司徒厉害之处,手握大权,但从不参与党争,在洪流中独善其身,却又能掌握沉浮,这样的人,无论换几朝皇帝,始终能屹立不倒。司徒掌握的权力都是朝中要职,司徒更换很麻烦,所以,皇帝对司徒,是能不动则不动。假如司徒参与党争,天平倾斜很快,不被支持者物极必反,会引起大乱。姚司徒,深谙其中道理。” 姜灼华听着微微有些惊心,不免惊疑道:“天呢,我从前以为,皇帝就是最大的。现在怎么听着,司徒之位,甚至都能让皇帝忌惮呢。” 叶适一笑,说道:“你的担心没错,古时司徒篡位的史例极多。你可知我们叶家,百年前是如何坐上皇位的?” 姜灼华素不关心这些事,只得摇摇头:“不甚清楚。” 叶适笑笑解释道:“前朝,司徒之位称作丞相,太祖皇帝就是丞相,前朝末帝庸懦,太祖皇帝慢慢架空末帝权力,渐渐末帝成了太祖皇帝手中的傀儡,后来发现太后与宫内侍卫私/通,便以末帝非皇室血脉为由,趁机将其赶下皇位,太祖皇帝登基。” 姜灼华听完愕然道:“那这司徒之位如此威胁到皇权,怎不削弱?” 叶适笑笑道:“太祖皇帝登基后,便削了。将丞相的职能一拆为三,说是司徒便是丞相,但其实,原本丞相手中的兵权给了三公之一的太尉,检察职能等给了司空。且九卿之一的光禄勋,直接听命于皇帝,光禄勋掌管宫廷内卫,都是皇帝心腹。现在的司徒,为三公之首,但是兵权不在手里,对皇位威胁不大。” 听完叶适这番话,姜灼华不由问道:“那你想要夺位,取得司徒支持不是很好?” 叶适闻言,目光落在她面上看了一会儿,神色中颇有不屑的说道:“以司徒的地位,根本不需要支持谁。即便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也是和其余争位的人没什么两样。得不到支持不说,暴露身份指不定会有麻烦。” 姜灼华看看叶适点点头,心内忽地起了好奇,姚三小姐这般身份,确实是新后极好的人选之一,前世,叶适会不会娶了她?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凝眸回忆,这才发现,前世叶适登基后,她和哥哥为着性命忧愁,全然没有关注这位新皇帝的事。姜灼华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最后在关于叶适有限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出半点关于皇帝大婚的事。 也对,前世她死之前,叶适刚刚登基,大概不急着大婚。 此念熄,姜灼华心下又起了别的好奇,唇角含了促狭的笑意,故意诈叶适道:“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你前世登基后,娶了这位姚家三小姐呢。” 叶适闻言,脸色当下就一片白,而后坚定对姜灼华道:“不可能!饶是你重生几次,我还是我。姚司徒即便有心将女儿嫁我,我也绝不会娶。外戚权力过大,我会被捆得窒息而死,且只有无能的皇帝才需要联姻讨好官员,我不需要。” 姜灼华不过玩笑一句,万没想到叶适如此认真,她不由更起了玩笑之心,又对叶适道:“这是你现在的想法,人的想法一天一变,你怎知未来会发生吗?又怎知你真的不会娶。” 叶适眉心不由紧蹙,拧出一条沟壑,坚定道:“旁人是如此,但我握得住自己命运。现在不会的,往后亦不会。” 叶适垂下眉眼,他是当真不信自己会娶姚司徒的女儿,姚司徒明显是想将女儿嫁给身份贵重之人,好巩固自己的地位,且皇后之位,约定俗成的规矩,需出身高贵,母家官位又不高的,以防外戚干政。 方才所见的姚小姐,一言一行全是规矩,看一眼都觉得窒息。那些想娶姚三小姐的亲王,多半是想获得司徒的支持,能够顺利登基,但是登基后,姚三小姐的爹是司徒,这个皇后绝对是个压在皇帝心头的大山。 念及此,叶适更是不信姜灼华所言,郑重道:“我决不信你。等我回去找你哥哥问问。” 姜灼华这才失笑,拍拍叶适小臂,笑道:“其实,前世你刚登基没多久,我和哥哥就死了,确实不知道你娶了谁,我方才瞎说的。” 叶适闻言,登时没了话,一时间神情既憋屈又恼怒,他垂下眼皮,埋怨道:“你吓唬我做什么?你明知我只想娶你。” 姜灼华这才觉得,似乎玩笑开大了,只好学他委屈道:“我就是想看看,姚三小姐这般身份,你是不是也想娶吗?” 叶适闻言,脑子极快的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转去,眸中漫上一丝惊喜,快步上前堵在姜灼华面前,姜灼华只好原地站住。 叶适忽地伸手,紧握住她两只细细的手腕,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面上喜色盎然:“华华,你担心我,你在担心我!你怕我想旁人!” 姜灼华尴尬的笑笑,她其实就是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活跃下气氛,他这么想其实也行。 最后这句话声音大,前面引路的小厮也不由回头看来,姜灼华目光越过叶适肩头,冲那小厮尴尬的笑笑,又对叶适道:“公子,现在在公主府呢,有话咱回去再说可好?” 叶适点头应下,面上兴奋的神色不减,走回了姜灼华身侧,却依旧喜滋滋的侧头看着她。 不多时,在小厮的指引下,姜灼华和叶适来到了公主府后花园。 那小厮笑着走过来,指着旁边一做二层楼说道:“姜小姐,公主说花园雪景甚美,各位可再此处先行走走,赏赏雪景,等时辰到,再请各位鸣雁楼里边儿坐。” 姜灼华笑着应下,命桂荣给了打赏。后花园里,男宾在右侧,中间隔着假山,女客皆在左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叶适作为男宠,只能算是随侍的下人,自然去不得男宾那边,便跟着姜灼华往左侧走去。 姜灼华和叶适刚出现,一众的目光皆被吸引,毕竟,携男宠出席宴会,姜灼华怕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了。 这些目光里有嘲笑c有不屑c有不解,几个曾经来姜府找她的贵妇,此时也只是装聋作哑,假装没看见。 叶适还从未“享受”过如此这般沐浴在众人怪异眼光下的感觉,嘴角不由抽了抽,只觉走一步都是万分别扭,做什么都不得自在。 姜灼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而后对叶适道:“你非要来,这下别扭了不?” 叶适扫了一圈那些对着姜灼华指指点点的目光,心下委实后悔,面带愧色的跟姜灼华说道:“我今日应该不来的抱歉。” 姜灼华笑笑道:“不管你的事,即便你不来,他们还是会这么看我,前世是,现在亦是。” 叶适心头一怔,说实在的,饶是他是个男的,方才被人那么盯着看,当真觉得万分难受,何况是姜灼华,一直都是如此吗? 若说从前他对于姜灼华的遭遇仅限于想象,那么此时此刻,他倒是真切的感受了下。 姜灼华随便扫了一眼,说实在的,她从不爱参加这类宴会,反正从前除了小姥姥也没人会请她,但是这次,明嘉公主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也给她下了请帖,不得不来啊。 姜灼华正四下随便乱看,忽听耳边响起一名女子高亮的嗓音,指桑骂槐道:“咦,真是烦,今早熬的粥里,竟然落进了一颗老鼠屎。谁知到了公主府,竟也瞧见了老鼠屎,今儿这宴会,怕是玩儿不开心,早早散了回府躲清净吧。” 叶适闻言面露不解,正欲向姜灼华发问,却见姜灼华淡定的拍拍他的手臂,道:“没事儿,说我呢。” 叶适闻言,心里蹭地一下窜起一股邪火,从前他就暗恨自己姜灼华受委屈时他不在身边,现在此女敢当着他的面对姜灼华出言不逊,他如何会放过? 叶适目光看向说话那几名女子,沉声道:“诸位皆是出身名门,言语间还望谨慎,任何人行事无论好坏,只要不伤及他人,就无需旁人妄加评判。”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露赞许,即便叶适不开口,她也是准备回怼,养男宠又不碍她们什么事儿,做得什么正义判官?礼教卫士? 说话那名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发髻高挽,手虚虚拖着腰,小腹隆起,看身子,应该是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刚显怀的模样。 她转而瞥了叶适一眼,看清他样貌的那一瞬间,这女子双目不由睁大,心下一惊,但一想此人是个男宠,瞬间好感荡然无存。 但见她摸一摸肚子,接着笑道:“某些人不仅自己不要脸,还要坑害别人。自家妹妹喜欢人家公子,暗写书信,人家公子早有妻室便没有搭理,谁知某些人为给妹妹报仇,竟然将人家公子举家弄得家破人亡,委实令人作呕。” 姜灼华和叶适,一听这话,不由相视一眼,此事莫非是说穆连成一事? 叶适看向那名女子,眸中隐有厉色,穆连成一事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且还帮着取过书信,绝非此女口中所言这般,分明是颠倒是非黑白。 叶适沉声道:“夫人瞧着知书达理的模样,难道不知‘得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的道理?如此长舌,颠倒黑白,平白诬陷诟病,若是你错,你来日是否又会为今日所言前来致歉?” 那夫人挑眉道:“哼,我夫君亲口说与我听的。又怎么会错?” 姜灼华心头忽一亮,不由问道:“你夫君是谁?穆连成?” 那女子扫了姜灼华一眼,极快的将目光移开,好似多看一眼都嫌烦的模样,而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敢情这蠢货是嫁了穆连成,然后来这儿笑话她吗? 姜灼华一时心头不快荡然无存,穆连成可以啊,这么快就搭上了新的贵女,她不由低头看看那女子隆起的小腹,心下不由一嗤。 她笑着问这位新的穆夫人:“请问您是哪家的千金?” 穆夫人道:“家父官居左冯翊。” “哦。”姜灼华笑道:“京畿三辅地官员之一,令尊身份不低。是啊,你丈夫被我害得家破人亡,他前妻卷走了她所有家产,什么都没给他剩下。所以,令尊是如何接受穆连成这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女婿的?” 穆夫人闻言不由一愣,和她一起的几位贵女也面露疑色,但听姜灼华接着道:“我若没记错,穆连成被我姜府打走距今五六个月,夫人的身孕瞧着四五个月的模样,这么短的时间,夫人和穆连成得相识c定亲c成亲外加怀孕,当真是惜时,手脚倒是麻利。” 穆夫人身边几位贵女闻言,不由微微侧目,一听便知其中诡秘。 穆夫人夹在尴尬之地不上不下,胀红了一张脸不知如何反驳,正在这时,但听不远处一名女子笑着道:“姜小姐何必避重就轻,不管穆夫人与穆大人如何相识,人家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且未祸害旁人。姜小姐先是从中作梗,害得穆大人家破人亡,现如今又要挑唆人家新成的家吗?” 说话间,那妇人走到了穆夫人身边站定,姜灼华和叶适定眼一看,此女正是前些时日和丈夫黎越来姜府做客的黎夫人。 黎夫人上下打量一番姜灼华,见她今日又是这般明艳勾人的打扮,愈发觉得碍眼。 那晚在姜府,后来黎越支走了她,但她不放心,就没回屋,躲在暗处听着,没想到自家丈夫,竟解释自己白日生气的话,不是说给姜灼华听得。 分明就是怕她生气,怕她误会不和他亲近,就因为姜灼华,黎夫人事后与黎越大闹一顿,至今在姨母家住着,未回夫家,若无姜灼华,她和黎越也不至于这般僵持。 念及此,但听黎夫人接着道:“姜小姐,当日我和夫君做客府上,姜小姐如何勾引难道忘了?我与夫君一直恩爱,偏生遇着了你这老鼠屎,穆夫人赠你这三个字,当真万分贴切。” 说到这后半句话时,黎夫人眸色变厉,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有了人帮衬,穆夫人复又有了底气,嘲笑道:“哟,看来姜小姐,倒是惯常拆散人家恩爱夫妻,这没皮脸的事儿原是做熟了的。” 这边不愉快,不远处的几堆贵女,早已闻声看来,之前来姜府见过姜灼华的苏妙菱的大姐章夫人,颇觉对姜灼华不大公平,正欲上前替姜灼华分辨两句,却被同行的女子拦下,低声道: “姜小姐虽说助过你,但她名声早已无法挽救,京城里旁人怎么说她你又不是没听过,这么过去帮她,你若是被当成一伙儿的,日后旁人该怎么说你?你婆家又如何容得下你,女子名声何其要紧,得不偿失啊。” 章夫人闻言,欲言又止的看看姜灼华,轻叹一声,不忍再看,只好走远了些。 这时,亦有三两与穆夫人c黎夫人走得近贵女附和道:“可不嘛?之前满京城里还有个《驭夫计》,这等本事,也不知是经历过多少男人,才能学的来?” 复又有人道:“相由心生嘛,长得就如妲己转世,如何指望她不干狐狸精做的事?就算是她自己想做个好女子,可男人自也会前赴后继的奔上去,时间长了,她还能独善其身吗?” 穆夫人和黎夫人颇为得意,穆夫人挑着小巴,颇为趾高气扬的看着姜灼华:“姜小姐,我若是你,被人这般说,早就一条白绫吊死了,没想到您还能站得如此稳当,这到底是男宠身子好依靠,让您腰背不算呢?还是您脸皮委实厚,饶是如何说您都无所谓。” 姜灼华轻轻拨拉一下耳朵上长长的流苏耳坠,神情麻木,毫无反应,前后两世,她都是有口难辩,爱说说呗,懒得解释。 姜灼华早就习惯了,但是叶适,初次听闻这些闲言碎语,又如何能够忍受,分明面对的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为何却感觉无形中刺向心间的,却是比刀枪更锐利的武器。 他上前一步,挡在姜灼华面前,在衣袖下攥紧被气得发麻的手,沉声解释道:“穆连成隐瞒已有妻儿的事实,意图攀附姜家小姐,被姜小姐发现老家早已成亲,便将此事告知原配,原配愤而离去,这与姜小姐何干?” 他又看先黎夫人,眸中厉色愈甚:“当日分明是你丈夫对姜小姐心怀鬼胎,姜小姐并未有一丝一毫出格之举。何至于让姜小姐承担你丈夫犯下的过错?” 叶适自以为说明了道理,她们怕是能够收敛,谁知,那穆夫人反唇相讥道:“哟,男宠吧。何必这么急着替你主子分辨,怕她羞愤而死没人养你了吗?来龙去脉我丈夫亲口说与我听,我是信你,还是信我丈夫?姜小姐够无耻,分明是害我丈夫家破人亡,却能是非颠倒成他隐瞒事实。” 打死她也不信,自己嫁的会是这种人。 而那黎夫人,和丈夫吵架这么些时日,他到现在都没人派人回来接自己,一肚子火都撒在了姜灼华身上,但听她压着怒气对叶适恶狠狠道:“要是她不出现,我丈夫会找借口支走我安慰她吗?若是作为闺阁小姐知点儿礼,躲在后宅别抛头露面,我丈夫能看到她吗?” 叶适被这惊人的想法气得完全不知如何堵回去,眸中厉色愈甚,一字一句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姜灼华拉拉叶适衣袖,在他耳畔低语道:“算了,没用的。咱们说什么都是错,别搭理了。” 叶适转而看向她,双眸因上了肝火而泛红,面色满是心疼与憋屈,低语道:“可我不能看着他们这般诟病于你?华华,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明明那么那么好,可为什么旁人都看不到?前世,他们也是这般说你吗?你也是如现在这般,只能不理会吗?你无能为力,那姜灼风呢?他为何也不替你出气?明明做错事情的他们,为何却要让你承担他们犯错的后果?” 姜灼华仰头看着叶适,在他那双因怒极而通红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一刻,姜灼华恍然发觉,他眸中的自己,竟是面含笑意,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动容。 不知从何时起,叶适竟然与她站在了一处,明白她身边发生的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自己嫁了四回,又被自己买成男宠的情况下,他本应该像别人一样对她抱有成见,可他没有,反而给了她真正的理解和懂得。 她尚记得前世魏少君的母亲,第一次见她后,曾对魏少君说:“长成这样的女子,还是不要的好,怕是会伤害你。” 这对姜灼华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以貌取人,她前世,不敢穿明艳的衣裙,在院中种植兰草,尽量向世人展示自己蕙质兰心的一面,然而终究是无人知她。 哥哥疼她,没有错,但是哥哥到底心思粗些,如何能给她这些细微独到的关怀。 姜灼华看着叶适,忽然笑了,明媚如盛夏耀华堂里绽放的牡丹。 前世一直渴望能有个人懂她,但是却始终遇不到,这一世,渴望淡了,没想到叶适又给了她惊喜。 得,不算亏,总之是自己一直想要,因为得不到而放弃的东西。现在得到了,值了,无论往后如何,有眼前这一刻,都值了,真的! 叶适被姜灼华的笑给弄迷糊了,他怒意尚在,蹙眉心疼道:“你别笑好吗?你这个时候笑,我看着心里更难受。” 姜灼华伸手给他拉一下大氅的衣领:“跟女人唇枪舌战,你哪儿行啊?放心吧,我应付得了。” 说罢,转而对穆夫人道:“我无不无耻我不知道,但是谁和畜生睡一个枕谁心里有数。正所谓纸里包不住火,假的真不了,待你自己知道真相那一天,可别说没人告诉你穆连成妻儿离去的实情,有心的话,自己也去查一查。” 又对那黎夫人道:“你这人最是有趣,在我家又吃又喝又睡又玩,现在出门就翻脸不认人,我要是把那一桌宴席都给狗吃,今儿见着我还知道摇摇尾巴呢,可见人忘恩负义起来,当真是畜生不如。顺道,你还得谢我一桩事,若是我不出现,你也不知道自己丈夫有多花心龌龊是不是?我要是遇上这样的人,可得烧三柱高香好好感谢。” 说罢,姜灼华懒得再理,拉了叶适转身就走。 这俩人如何肯放过,在背后接着骂骂咧咧的讥讽。 而这些话,原原本本落进了和灵乐郡主一同过来的姚诗卉的耳中。 姚诗卉自是有家教在,见此情形,不由微微蹙眉,做起了和事佬,随口道:“不知姐妹们为何起了口角,但这是公主府,看在公主面子上,也得和和气气的。” 穆夫人行个礼道:“就是有人带了男宠来此,委实脏了公主府的地界儿。” 姚诗卉听闻男宠二字,便也知所言是谁,她自矜身份,没有多分一眼给姜灼华和叶适,只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管旁人的事做什么?姐妹们自去赏雪景吧。” 说着,姚诗卉拿着帕子的手,轻轻甩了一下,奈何手指力道虚浮,风一吹带跑了,落在了姜灼华脚下的裙摆上。 叶适低眉,拦住要俯身的姜灼华,将那帕子捡了起来,还给了前来取帕子的姚府婢女。 婢女将帕子拿过去,双手呈给姚诗卉,但见姚诗卉面上闪过一丝嫌恶,示意婢女将那帕子扔了。婢女将帕子随手一甩,扔在了雪地上,姚诗卉和灵乐郡主往不愿住小亭而去。 叶适见此情形,当即心头一荡,那帕子,姜灼华碰过,他也碰过,这姚三小姐,是在嫌谁? 叶适方才心头就已起了怒火,此时姚诗卉这个嫌恶的眼神,就好似一阵强劲的风,将他心底的火彻底掀起,宛如秋黄草原上的烈火,层层燎起,汹涌而来,火势再无可挡。 这个眼神,于叶适而言,当真,是比方才那些言语,更厉害的东西。 叶适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又如何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接二连三被人这般羞辱,但见他眼睛盯着姚诗卉婢女扔在雪地里的帕子,一字一句的跟姜灼华沉声问道:“我前世夺位,用了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第二日一早, 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 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 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 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 或许日后, 他会和她同榻而起, 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 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 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 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 不由微微挑眉, 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 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 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叶适知道, 这些小姐们, 一般不能出门, 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 委实心痒难耐, 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 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踟蹰了半晌, 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 带着桂荣进了卧室, 叶适忙趁这个空档, 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 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愤恨道:“小姐, 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陪着宋照和, 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 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 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 明面上笑意得体, 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 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 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 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 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 换了个坐姿, 方才出神太久, 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 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 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 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一番叹慨之后, 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 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 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 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 一旦传到外邦去, 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 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 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 从前她穿得淡, 姜重锦也穿得淡, 如今她穿得鲜艳, 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 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 姜灼华接过, 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的对襟襦裙,颜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鲜艳的妃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叶适笑着点点头,而后指了个人帮忙去叫了元嘉上来。 待元嘉上楼后, 姜灼华屏退了屋内一众婢女。 元嘉看了看两人, 但见姜灼华和叶适, 分别坐在贵妃榻两头, 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两人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叶适胳膊肘支在桌上, 看了他一眼,便专注喝茶, 全当自己局外人,完全没有帮自己的迹象,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万分明显。 姜灼华则手托着下巴, 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元嘉一番,往常没留意, 今日再看,身着玄色精武服的元嘉, 倒也是个眉目晴朗,鲜衣怒马的精神少年。 俩人姿态分明慵懒闲适, 却宛如拷问女婿的岳丈岳母, 让元嘉莫明觉出些凝重来。 元嘉抱拳给二位行个礼:“给殿下c姜小姐请安。” 叶适没吱声儿,全然当自己不存在,但听姜灼华“嗯”了一声儿, 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元嘉点头:“姜小姐请问, 元嘉定知无不言。” 姜灼华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妹妹?” “嗯!”元嘉脸色微红, 坚定的应下。 姜灼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娶她?” 元嘉闻言, 抬头看向姜灼华,老实回道:“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娶。在外人眼里,我不过是小姐招进府的下人,若是以下人身份娶她,会让她被人看笑话。我想求小姐莫要着急给二小姐找人家,能否c能否等我有合适的身份后,前来娶她?” 姜灼华挑挑眉,问道:“未来之事不可测,你现在是喜欢她,但是你要等到何时才能有合适的身份?我们就假设成三年后,倘若三年后,你还没有功成名就怎么办?再假如,三年后你又不喜欢重锦了,到那时重锦就十九了,女子豆蔻年华能有几年?我若是应了你,重锦岂不是平白被你耽误?” 元嘉倒未考虑到这一层,一听姜灼华这般说,一时陷入了愁绪,微微垂首,眉心紧拧。 他变心是不可能的,难在如何让姜小姐相信自己。 姜灼华不再多说,就这么看着他,等他做出反应。 元嘉想了半晌,抬起头,郑重承诺:“我定不会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还请姜小姐给我个机会。” 姜灼华勾唇一笑:“空口无凭,你现在是这么说的,往后你若懒账,就算我们复述一遍你今日的话,你也不见得会认,到时候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元嘉眸中漫上丝丝着急,而后坚定道:“姜小姐若不信,我此刻便可割袍断襟,书血书一封,以此为诺!” 说着元嘉便拉起袍角,“刺啦”一声便撕了下了一段袍巾,紧着便要咬手指。 姜灼华一惊,忙拦下:“哎哎哎,别!你们这习武之人,别动不动就让人见血行吗?” 元嘉并未收回手的意思,道:“但小姐不信。” 姜灼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未来之事不可测,就算是你写十封血书出来,我也没胆量拿我妹妹的后半辈子,去赌你一个承诺。所以,你和重锦的事,我不同意。” 元嘉闻言,登时好似跌进了冰窖里,心如刀绞,一时顾不得尊卑,问道:“莫非我在姜小姐眼里就是这般轻信无诺之人?我与她两情相悦,小姐难道要为了这样的担心,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们?重锦那么在意您,您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叶适闻言,横了元嘉一眼,元嘉见此,不由低头,然,眉宇间的愤懑之色未减。 姜灼华却心下赞许,可以,为了重锦敢以下犯上,日后一旦有事,基本可以护得住重锦。 片刻后,元嘉复又抬头,抱拳行个礼,对姜灼华道:“元嘉此生非二小姐不娶!既然跟大小姐求娶无门,元嘉只好另想法子。” 这话说得,虽语气恭敬,却颇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意。 姜灼华微一挑眉,而后问道:“想什么法子?私奔?还是离开你主子先行去谋前程?” 元嘉微微垂眸,有些不敢去看叶适,而后道:“二小姐在意您和姜少主,自是不会跟我私奔。我长这么大,二小姐是唯一动心之人,我本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姜小姐不同意,是为身份,那我只好暂离殿下,先谋前程。” 叶适:“”好你个重色轻主的元嘉!这笔账给你记下! 姜灼华见此,不由失笑:“不怕你主子杀了你?” 元嘉诚恳道:“怕!但是再怕,我也要为她努力一次!” 姜灼华转头看了看脸色无奈的叶适,忍下笑意,接着问元嘉:“为了重锦,你当真敢这么做?” 元嘉神色视死如归,道:“敢!”就算自己出去另谋前程,也是可以继续为殿下做事的,不冲突,不冲突。 叶适气得伸手,凌空点了点元嘉。 姜灼华憋住笑,道:“行,那你去跟你家主子辞行吧。” 元嘉神色纠结痛苦,看了叶适几眼,当真走上前,准备去请求暂离。 姜灼华见他意志坚定,终是憋不住笑了,看向元嘉道:“行啦,别气你家殿下了,记住你今天的承诺,若是给不了重锦在人前抬头挺胸的身份,就自觉离她远些。成亲前需克己守礼,不可逾越。” 元嘉闻言愣了,傻了好半晌,方才傻乎乎的一笑,惊喜道:“您是同c同意了?” 姜灼华抿唇一笑,应下:“嗯。” “哈哈哈”“哈哈哈”元嘉没忍住,连着笑了好几声。 看着万分高兴的元嘉,叶适满心里窝火。 元嘉是属下,不是下人,毕竟没有卖身给他,人家另有志向要走,他委实没理由强留,偏生人家想走还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也算不上对他不忠心,且这个女子,还是他心爱之人的妹妹,真是连责罚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元嘉高兴了半晌,才想起叶适,忙走过去单膝落地行礼,解释道:“殿下,我” “滚!”话未说完,便被叶适冷声打断,元嘉咽了口吐沫,灰溜溜地跑了。 见元嘉走了,姜灼华这才笑着看向叶适:“没看出来,你竟对属下这么凶。” 叶适委屈的看看姜灼华,提壶给她倒茶,道:“欠骂。” 放下茶壶,叶适这才看向姜灼华,忽而一笑,这下好了,元嘉这小子也算是给自己帮了个小忙,日后姜灼华的妹妹,是他心腹的妻子,有了这层关系,他和姜灼华之间也等于是多了层羁绊,好事。 余下的一个月,姜灼华和叶适都在忙姜灼风的婚事,刚开始还好,越往后越忙,事情越多,临赶姜灼风成亲那几天,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睡觉的时辰大大减少。 就这般忙忙碌碌一个月,总算是迎来了姜灼风的迎亲之日。 迎亲多在黄昏之时,这一日,姜灼华早早起来去招呼客人,叶适帮着备下了成亲的所有礼器,马鞍c火盆c剪刀c红绳c鸳鸯酒杯等等 姜灼华看着忙碌的叶适,心头满是暖意。 前世哥哥成亲那次,她还是宋照和的妻子,没出穆连成的事,和婶子林氏尚关系和谐,那一次,有林氏来府里帮忙,方才一切妥当。 而这一世没有林氏,却有了叶适,多亏了有他尽心尽力的帮自己,才没有手忙脚乱。 对此,姜灼华觉得,这个男人挺有用。 吉时到之前,姜灼华和姜重锦在濯风堂内,帮着姜灼风将婚服穿戴妥当。 穿好后,姜灼华上下打量姜灼风一番,边上前帮他整理衣领,边笑道:“哥,这一回总是没有遗憾了。妹妹提前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姜重锦跟着道:“我也祝大哥和嫂子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姜灼风看着眼前两个可爱的妹妹,眸色宠溺,他忽而一笑,伸手将两个姑娘揽进了怀里。 姜灼华靠在哥哥温暖的怀里,不由失笑,前后两世过了这么久,这还是长大后,哥哥第一次抱她们,忽就觉得像小时候一样,父母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都是哥哥小大人一样的每晚哄她入睡。 前世姜灼风错过成亲吉时,说到底还是为了她,想着他前世那么多年的孤独,姜灼华忽地鼻头一酸,眼圈红了一片,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哥哥娶亲,又不是哥哥嫁人,大喜之日,她哭什么劲儿啊? 念及此,姜灼华忍下泪意,在姜灼风耳畔轻声道:“哥,这一回,你要好好为自己而活。” 说罢,姜灼华从姜灼风怀里出来,说道:“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嗯!”姜灼风应下,伸手各捏了一下两个妹妹的脸颊,而后道:“我走了,这就去给你们接你们的嫂子回来。” 说罢,姜灼风踏步出了门,姜灼华看着他的背影,忽而心头再无失落,一时只觉感慰,以及只盼哥哥幸福的真挚祝福。 出了姜府大门,姜灼风拉住缰绳跨上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往程家而去。 初春的天气,处处透着新意,喜鹊在京城各楼阁顶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城外山上的树林子,尚是浅淡的嫩绿,远看宛如浅绿色的轻纱笼在山上,傍晚的斜阳,将淡蓝的天染上一层浅粉,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踏实,又处处透着令人身心畅然的希望。 姜灼风骑在马上,看着迎亲队,心头只觉熟悉,颇有恍然如梦之感。 这一刻,也不知为何,当年中途被太子派人叫走的那一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就好似噩梦一般缭绕在心头。 姜灼风神经不免紧绷,一直到他顺利到达程家,接了盖着大红盖头的程佩玖出来,陪着她离府告双亲,直到看着她坐进花轿里,姜灼风的这颗心,方才彻底踏实下来。 笑容在他英朗的面容上出现,敲锣打鼓的将程佩玖娶回了姜府。 繁琐的礼节过后,程佩玖在婚房里等着他,姜灼风去了外面迎客。 一直到很晚,姜灼风被灌得晕晕乎乎,宾客散去,他才被小厮陪着送回了濯风堂。 姜灼风赶走了小厮,门“吱呀”一声开启,坐在塌边的程佩玖,便见姜灼风走了进来,早已换好衣服,身着袍子的程佩玖忙上前扶他:“你小心些。”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姜灼风唇角露出笑意,一把将前来扶他的程佩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程佩玖一惊,转而便是羞涩的笑意。 姜灼风前后两世加起来,足有二十六七,自是没有少年人那般的害羞与局促,他紧紧抱着程佩玖,闭目,将唇紧紧贴上了她的额头。 就好似失去很久的珍宝,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叫他万分的珍爱! 程佩玖心跳如雷,脸红的好似秋日里熟透的大柿子,姜灼风抱了她很久,唇也在她额上贴了很久,这个拥抱所传达的爱意,叫她既感动又深觉幸福。 过了好半晌,程佩玖方才细若蚊声的问道:“你喝的多吗?要不要叫厨房送醒酒汤来?” 姜灼风这才从她额上将唇移开,低眉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不用。” 程佩玖在他怀里,紧张的看着他,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见姜灼风忽而一笑,附身将她抱起,而后笑着道:“陪我去沐浴。” 说着便抱着程佩玖进了净室。 进了净室,程佩玖完全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抱进来,她手臂搭在姜灼风肩上,只得不安的说道:“我沐过浴了。” 姜灼风自是知道,将她放下,张开手臂,故意道:“我知道,我喝多了,你帮我脱衣服。” 程佩玖咬着唇,羞红着脸帮他将衣衫一件件脱下,直到只剩下中裤,姜灼风精瘦的身材全然出现在程佩玖眼前,程佩玖头低到胸前,委实是下不去手去拉他中裤上的束绳。 姜灼风见她不好意思,便没故意为难,故意道:“既然夫人不帮我,那我只好不脱了。” 说罢,便穿着中裤直接钻进了水里。 “哎!”程佩玖忙伸手阻拦,然而姜灼风已经进了浴桶里,中裤湿透。 姜灼风见她神色紧张,抿唇一笑,在她手未收回前,一把握住,往前一拉,顺势将她抱进了水里,一时间水花四溅,她尚未来及出声,转瞬便被姜灼风吻住了唇。 轻薄的衣衫湿透,紧贴在身,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他的吻似火焰一般几欲将她融化,只觉眩晕又不真实,不知过了多久,姜灼风放松开她的唇,在她耳畔笑道:“你衣服都湿了,我帮你脱。” 说罢,将她湿漉漉的衣衫脱掉,扔去了外头,而后拦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坐进他怀里的刹那,程佩玖明显一惊,他竟不知何时已经脱了方才带进水里的中裤,一时程佩玖更加脸红,呼吸都重了不少。 姜灼风自是不会在水里与她共度洞房花烛夜,强忍着心头的渴望,只将她吻遍,程佩玖不会知道,姜灼风心里,藏着多少对她的想念与爱。 这绵长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亲吻,对初次与他亲近的程佩玖而言,宛如灼烧心灵的刑罚,期待中藏匿着万分的忐忑。 一直到水凉下来,姜灼风才横抱着程佩玖出了净室,往卧室走去。 路上,程佩玖不安的用手遮挡自己的身子,在他的目光下,满是无处遁形的羞涩。 姜灼风看着她却一直在笑,也不知再笑什么。 走到塌边,姜灼风将她放下,随后方才是那如暴雨来袭的热烈 送走宾客后,看着姜灼风被送回濯风堂,姜灼华才回了耀华堂。 方才前院万分热闹,这会儿回到耀华堂,周遭忽然安静下来,莫明显出几分寂寞寥落来。 自新娘过门后,叶适便一直呆在耀华堂没有出去,前院里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耀华堂却只有他一人,安静如斯,宛如等着丈夫归来的小媳妇儿。 一直到很晚,楼下才传来姜灼华的脚步声,叶适唇角挂上一丝笑意,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走到楼梯口去迎她。 姜灼华刚踏上台阶,便见叶适含着笑,在上面楼梯口处,附身看着她,关怀道:“是不是累坏了?” 他的面容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看的不甚清楚,却不知为何,扫去了姜灼华心里方才那热闹过后生出的寥落。 无论多晚回来,屋里都有个人在等自己的感觉,其实还是很好的。 姜灼华抿唇一笑,不由向他伸手:“拉我一把。” 叶适微微一愣,忙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拉她上了楼梯。 姜灼华身上有薄薄的一层酒香,夹杂着她身上的胭脂香,显得万分醉人,叶适心头不由一荡,呼吸一瞬间急促。 上了楼后,叶适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姜灼华不由失笑,走过去在贵妃榻边坐下,而后对叶适道:“你也过来坐。” 叶适走过去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今日来的客人多吗?” 姜灼华边伸手捏肩,边点点头:“大多是哥哥的同僚,还有程家的一些客人。” 叶适见她捏肩,离座起身,走到她身边:“我来。”说着帮她捏起了肩。 姜灼华明显身子微僵,而后将他的手取下,道:“怎好叫你来,喊桂荣来即可。” “就让我来。”叶适不依不饶,姜灼华只好依了他。 他捏肩的力度正好,不重不轻,甚是得姜灼华的心,她忽而笑笑道:“人有时候很奇怪,能敌得过狂风暴雨的摧残,却不见得敌得过细水长流的渗透。” 这话说得突兀,叶适微有些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姜灼华笑笑,没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对他说道:“咱们睡觉吧,明早还要见新娘子。” 说罢,边各自梳洗安睡。 第二日一早,姜灼华和叶适早起,梳洗妥当后,叶适独自留在耀华堂,姜灼华则去了濯风堂拜见嫂子。 昨夜恩爱非常,经了这一夜,俩人俨然已是一对恩爱夫妻,在卧室里,程佩玖帮着晨起的姜灼风束腰封,姜灼风则将她的发簪□□,拿在手里看看又给她戴回去,惹得程佩玖无奈地锤他肩头。 姜灼华到的时候,姜重锦已在濯风堂门口等她,而后姊妹俩一起走了进去。 姜灼风和程佩玖正好从卧室出来。 见到程佩玖的刹那,姜灼华唇边便起了笑意,嫂子眉眼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却不知为何,叫姜灼华看出一片桃色,宛如见到初次成婚时的自己,看来是很喜欢哥哥的。 姜灼华笑着上前见礼:“拜见嫂嫂。” 姜重锦亦行礼拜见。 程佩玖目光落在姜灼华面上,不由微微讶然,眼前的女子,除了眼睛,其余和夫君长得极像,只是脸庞线条更加柔和,不似夫君那般分明。 想来,这位便是夫君的胞妹姜灼华,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 而另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庶妹姜重锦。 许是姜灼华与夫君样貌相似的缘故,爱屋及乌,程佩玖心里不由生了亲近之意,上前亦跟两个妹妹见了礼,而后相互奉上早前备好的表礼。 四人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姜灼风命了厨房传饭,姜灼华笑着道:“嫂子,咱们府里没有长辈,规矩也少,以后你大可随自己心意来,不必拘谨。哥哥习武之人,小事儿上不留心,还请嫂嫂日后多多担待。” 程佩玖知道姜灼华是个养男宠的,心下虽有亲近之意,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姜灼华打交道,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担不担待的话。” 姜灼华顺势接过话,尽量和程佩玖走亲近,对姜灼风道:“哥,你可算娶了个嫂子回来,日后府里的事,我可就放手不管啦,都交给嫂子。还请嫂子万万别扣我的花销。” 姜重锦忙赞同:“还有我的,我的。” 几人闻言笑了起来,姜灼风伸手凌空点一下姜灼华,对姜灼华道:“你嫂子才刚进门,还不熟悉,你别急着当甩手掌柜。” 姜灼华微微挑眉,道:“哎,这就向着嫂子了。府里总共也就我们几个人,没多少事儿,放心吧,我会帮着嫂子的。” 一起吃过饭,姜灼华兄妹三人带着程佩玖,在府里转了一圈,各处都熟悉了一番,最后一同去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进了耀华堂,姜灼华对程佩玖说道:“这是我的住所,哥哥不在的时候,嫂子若觉无趣,大可来这儿找我。里边儿请。” 叶适坐在楼上,从窗户里看见一行人进了院中,微微一愣,自己要以什么见姜灼风的夫人?男宠吗?会不会给姜灼华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 正犹豫间,几人已经上了楼,叶适微微叹气,总归是他们家里人,自己还要在姜府呆很久,总不能一直避着。 待四人进屋后,叶适上前给程佩玖行礼:“见过姜夫人。” 程佩玖回了礼,心知兴许是姜灼华的男宠,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姜灼风。 姜灼华率先走到叶适身边,说道:“这是我养的乐师,姓柳。” 程佩玖这才称呼:“柳乐师。” 姜灼华引了几人围桌坐下,她怕嫂子心里有疑虑,有些话迟早得说开,于是对程佩玖道:“我的事,嫂子大概也听过一些。嫂子若是不习惯,大可不必理会我,只管跟哥哥好好过日子便是。” 程佩玖闻言一愣,之前害怕姜灼华不好相处,但万没想到,她率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明显是顾忌她的感受,这叫初入姜府的程佩玖心下倍感温暖。 程佩玖这才算是放了心,少了些许客套,多了几分真心,对姜灼华道:“妹妹既然直言,那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嫁他前,你的事我便清楚,若是不喜,自会拒绝这门亲事,妹妹的日子如何过,妹妹自己决定便是。之前只是担心与妹妹相处不好,现下倒是一百个放心了。” 听罢这话,姜灼华这才算是放开了自己的性子,赞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嫂嫂看得开!” 叶适不由失笑:“听闻姜夫人家中经商,跟着父亲,阅历自是丰富,眼界当然与旁人不同。” 听闻叶适此言,姜灼风忽地想起一桩是来,终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关心的事:“对了夫人,你爹那边,是不是希望我官能做大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姜灼风话音落, 程佩玖微微一愣,姜灼华蹙眉, 指尖点了点桌面,对姜灼风道:“哥,怎么说话呢?” 姜灼风这才反应过来, 话问的太直白了, 他忙伸手,自打了一下嘴巴。 程佩玖见此失笑,而后微有些羞涩的瞥了姜灼风一眼,这才说道:“无妨。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 他便是我最亲近的人,若跟我说话,还藏着掖着不直说, 猜来猜去的,相处起来得多累。” 姜灼华闻言亦笑,这话倒是没错,两个人在一起, 本也就是去伪存真的过程,便笑着赞道:“哥哥能娶到嫂子, 是他的福气。” 程佩玖笑笑, 转而对姜灼风道:“爹爹经商多年,你不知, 有时候过关卡, 总有官吏故意为难, 望从中得些好处。每年花出去打点关系的银两,数目极多,他是希望能有个在朝中做官的女婿,背后有人撑腰,方便些。” 说罢,程佩玖接着道:“不过多与商人有接触的,大部分是文官,但你是武官,所以爹爹倒没盼着生意上你能帮他什么,只希望你日后能做到将军之位,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日后行走商途,文官为难的便也会少些。” 程佩玖看着姜灼风甜甜的一笑,推心置腹道:“其实,你能做多大的官,我倒是不甚在意。但是日后有了孩子,待他长大,你的地位影响他的前程。” 姜灼风闻言,赞同的点点头,确实,父亲的地位,影响孩子日后的前程,他就算再想过平静的日子,日后孩子的未来却不得不考虑,他也不希望等孩子长大,出身上就矮人一头。 念及此,他笑笑,拉过程佩玖的手握在掌心中,而后对她道:“为了你们,我努力便是。” 姜灼华闻言,眉眼微垂,这样的答案,再寻常不过。 她虽希望哥哥这一世能够过得轻松喜乐,但各人有各人命吧,也并非是她盼望什么,就能来什么的。 前世父母早离,哥哥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得担起家门责任,为了妹妹要去努力,这一世,又得为了妻儿去奋斗,总有该去承担c不可逃避的责任,不可能像她一样,潇洒的做甩手掌柜。 姜灼华心内微叹,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转瞬即逝,随即便换上了一个笑容,道:“那哥哥,你可得好好努力,给我未来的侄儿挣一个好前程回来。” 叶适在一旁看着姜灼华,她眸中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无奈,他自是看到了,心知她这话说的违心,前世姜灼风在太子身边,委实不易,姜灼华心疼,希望他这一回过得平静轻松些,现在不行了,她心生无奈也是寻常。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方才散去。 送了姜灼风夫妇和姜重锦离开后,姜灼华回来,在贵妃榻上坐下,看着窗外发呆。 叶适见此不由含了笑意,上前在她旁边坐下,说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哥哥,既不用辛苦为官,又能满足他岳丈和妻子的期盼。” 姜灼华收回目光,看向叶适忙问道:“什么法子?” 叶适抿唇一下,冲着她挑眉一笑,道:“你嫁给我!” 姜灼华:“” 姜灼华白了叶适一眼,又将目光移回窗外。 叶适虽被扔了一个白眼,却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姜灼华不是真的不高兴,他手臂撑着桌面,身子前倾,歪着头努力去看姜灼华正脸,边说道: “我说正经的。你和你哥哥不是都说了吗?以后登基的是我,只要你嫁了我,你哥哥就算是什么官都不做,仅凭一个国舅身份,便能满足他岳丈妻儿的所有要求,你也不用再担心他过得太辛苦,你说是不是?” 姜灼华唇角隐有笑意,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你怎知我担心?” 叶适抿唇一笑,温言道:“我方才都看到了。华华,我说过,我会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你心疼你哥哥,我又怎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姜灼华终是没忍住笑了,而后转头看向他,挑眉道:“我还没考虑好。” 她虽然没答应自己,但是语气和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拒绝,叶适忙点头,笑着道:“你慢慢考虑,多久我都等。这些日子忙你哥哥成亲的事,你都没怎么休息好,先去好好睡个午觉吧,我去找元嘉,下午起来,你要是想,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好。”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往卧室走去,叶适和她一起过去,伸手帮她掀起珠帘,目送姜灼华进了屏风后,叶适抿唇笑笑,放下珠帘下了楼。 来到楼下,叶适伸手招了元嘉过来,他在椅子上坐定,而后跟元嘉问道:“之前叫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元嘉行礼回道:“回殿下,不出您所料,去年冬天雪下得多,今年春汛严重,黄河中下游c长江中下游又连日阴雨,多处受了洪涝灾害,恭帝派了不少钦差前往受灾地,灾情基本得以控制。” 叶适点点头,道:“不枉我等了一个月,恭帝手脚麻利。灾害已过,农耕稻田也该开始新种了。这些年的官员,太多贪污成性,民间必有怨言,想来恭帝也有所耳闻。你去找沈言,叫他给恭帝纳谏,就说为安抚灾民,可再派钦差前往各地,今年与民同耕,待秋收后再回,如此,可得民心。” 说罢,叶适从衣襟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张,递给元嘉:“钦差人选就按名单上的来,若是恭帝改派他人,那么就该病的得病,家里该出事的出事,总之,钦差必须是我名单上的人,叫沈言想办法。” 元嘉知道,此举是为了夺位的同时,能及时有人安抚地方,避免叛乱,但是 元嘉眉心紧锁,心有担忧道:“殿下此次派出的人,只能前往受灾各地,并不能覆盖全部” 叶适点点头:“我知道,我们要提前夺位,便不能处处都顾及到,只能抓重点。此次受灾之地,多为农耕发达之地,人口多,相对富庶,夺位后将这些地方及时安抚下来,然后再加紧派人前往其余各地即可。对了,还有一桩事,你给名单上的人吩咐下去,此次前往受灾地的各位官员,须得与灾民同吃同住,最大可能的笼住民心,叫百姓心生感激,到时才能有话语权。” 元嘉看神色还是不甚放心,叶适接着安抚道:“无妨,兵权在我们手里,即便起乱,也掀不起大的风浪,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听罢这番话,不知为何,元嘉的心在胸膛内怦怦直跳,他试探着问道:“殿下派出去的钦差,最晚秋收后便得回京,那您” 叶适看向他,眸中神色说不出的磅礴坚定,但听他道:“今年中秋佳节,便是恭帝驾崩之日。” 元嘉深吸一口气,两手抱成拳,恭敬地弯下腰去:“愿殿下,心想事成!” 叶适略勾唇笑笑,道:“去吧。” 元嘉行个礼,领命而去。 几日后,偶有听闻京城里有几名官员害了寒症,又有几名官员在宴席上吃了相克的食物,眼下都在府中休息,连着几日未曾上朝。 与此同时,又有一批官员接到圣旨,前往受灾各地督农,安抚民心,秋收后可归,即日启程。 朝廷的钦差离京当日,叶适再度唤来元嘉,开始着手准备最难缠的一步——光禄勋及其手下所有属官。 光禄勋一职,位列九卿,掌管宫廷内卫,以保皇帝安危! 若要夺位,必拿光禄勋,但不能太早,毕竟是恭帝近身的官位,太早拿下,易被察觉。 于是,叶适便决定,从属官开始各个击破,最先下手的,便是光禄勋手下的郎中三将。 其中两位,在姜灼风写下的未来之事中,各有犯事,便被叶适早早拿住把柄,收归麾下。 其中一位,对恭帝忠心耿耿,在某一日休沐陪夫人回娘家时,被强盗截住,双双被杀,后由中散大夫沈言举荐新人接替了官位。 恭帝派兵抄了强盗窝,听闻,强盗被抓后,曾鸣冤不断,说是有人告知他将会有一位有钱人经过,并不知是朝廷命官,且他们只是夺财并未杀人,然,铁证如山,无人相信,不久便判了斩首。 至此,光禄勋手下官员,已有一半,或替换,或收服,皆已在叶适麾下。 待这些事做完时,已过一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耀华堂的牡丹再度繁茂盛开,满园里皆是一片绚烂夺目。 这一日从晨起开始,叶适便显得心情非常好,一上午都对姜灼华殷勤备至,比往日还要热情三分。 吃过早饭,叶适破天荒地的没急着去忙他的夺嫡大业,反而悠悠闲闲的对姜灼华道:“好久没弹琴了,若不然,今日我弹琴给你,可好?” 姜灼华失笑,忙道:“可别。我有几个胆子敢再叫你给我弹琴?” 叶适神色间隐有失落,低语道:“可我今日就想给你弹琴。” 姜灼华看着叶适委屈的神色,忽地想起他这一上午的殷勤,狐疑的问道:“你今天怎么那么反常?是有什么事儿吗?” 叶适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姜灼华,神色显得有些失落,他看了姜灼华半晌,方试探着问道:“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姜灼华一脸的茫然。 叶适蹙眉,心下颇有不甘,复又道:“你再想想。” 姜灼华想了好半晌,恍然道:“莫非今日是你的生辰?” “不是”叶适抿唇叹息,嘟囔道:“我生辰还没到呢。你再想想看。” 姜灼华复又陷入沉思,奈何她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今日是什么日子,正在这时,她忽地瞥见窗外,有三两婢女抱着几大捆粽子叶说笑着进了厨房,姜灼华这才恍然。 只见她两手一拍笑道:“想起来了,今天是端午节!” 叶适登时欲哭无泪,急道:“哎今日是端午节没错,可还是别的日子!” “还是什么日子?”姜灼华更加茫然,她看着叶适,只好道:“我真记不得了,你就直说吧。” 叶适抿唇,看一眼姜灼华,看一眼桌面,又看一眼姜灼华,复又将目光落在桌面上,显得万分委屈,低声道:“去年今天,是你买我回来的日子。” 姜灼华:“” 对啊,去年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上,她买了叶适回府的。 姜灼华忽地哈哈笑起,他怎么跟小姑娘一样,记得这么清楚,果然是心思都在她身上呢,念及此,姜灼华心里挺感动,对他道:“对,对。我这每天吃喝玩乐的,都过糊涂了,把这事儿忘了,难怪你说想给弹琴。那行,一会儿咱俩先在府里插柳条,然后再去清风揽月,听你弹琴,可好?” 叶适唇边这才有了笑意,点头应下:“嗯,行!” 说罢,相视一笑,俩人一起从耀华堂出来,在姜府后院摘了几枝柳条,挨个在府里各个院门前插了,然后一同去了清风揽月楼。 上了三楼,叶适按着姜灼华的肩,让她坐在了贵妃榻上,而后自己转身走到箜篌后坐下,看着姜灼华笑笑,也没问她想听什么,便信手弹起了《东莱不似蓬莱远》。 合着音律,叶适缓缓开嗓,唱出了词,目光一直落在姜灼华身上,时而看一眼琴弦,复又抬头望她。 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恍然将姜灼华拉回了去年端午初见的那一日。 今日叶适的琴声与歌声,远比当日毫无感情的奏唱,多了一份柔情,旋律更加动听,嗓音也更柔和。 不知不觉间,竟也一年了。姜灼华侧身斜倚在了贵妃榻上,面含笑意看着弹琴的叶适。 韩君,初次相见,将他错认成韩君,也难怪了,生的这么一副好相貌,又是皇子出身,周身的气度,与真正的韩君又相差多少呢? 姜灼华不由合目,静静听他弹奏。 却不知此时清风揽月楼下,姜灼风和程佩玖正驻足细听。 他们夫妻今日在院里包了粽子,特地给姜灼华送去,到耀华堂才发现人不在,下人说是去了清风揽月,夫妻二人这才寻了过来。 两人站在楼下,听着楼上传来的曲子,也知姜灼华是和谁在一起,都此时上去打扰不大好,但听程佩玖道:“若不然,我们晚上再给妹妹送来,先去林染院给重锦送过去。” 姜灼风望着楼上,神色微有些凝重,从前只觉自己妹妹大抵是不会和叶适在一起,所以也没过多关心,但是现在看着,俩人颇有越来越好的迹象,这就叫姜灼风,心底生出不少担忧来。 若是真的跟叶适进宫,日后在群臣不断的催促下,叶适真的能保证只对妹妹一心吗?一旦纳了后妃,后宫的勾心斗角,又岂是姜灼华能够应付的? 不成,改日,得好好找妹妹谈谈。 如此想着,姜灼风点点头,和程佩玖转而去了林染院。 叶适一曲弹罢,站起身走到了姜灼华身边,挨着她坐下,问道:“好听吗?” 姜灼华点点头,唇角含笑:“好听。” 叶适目光落在她面上,好奇道:“华华,你当日将我错认成韩君,之后便买了我回来,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姜灼华失笑,道:“若是只论样貌,算。” 叶适听闻此言,微有些失落,但一见钟情钟得也只能是样貌,总之,是喜欢就好。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箜篌,眸色深邃,藏着如许神情:“其实,我有时候总在想,假如我只是个普通乐师,是不是早就和你在府中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哈哈”姜灼华听到这傻话,没忍住笑了,而后道:“你若真是普通乐师,怕是会和严怀信他们一样,恨我入骨。” 叶适蹙眉,坚定道:“我不会!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当时买我,花了多少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让我回忆回忆”姜灼华拧眉陷入了深思。 半晌后, 她边回忆边说道:“通常情况下, 买个婢女小厮,多在四五两左右, 像你这种有一技之长的,普遍价格是二十两,但是小姥姥府上养的多, 买的频繁,所以她买便宜些,你是她帮忙买下来的, 我送了钱过去, 隐约记得,似乎是十七两” 叶适:“”怎么能这么便宜? 姜灼华说罢,看向叶适,但见他两手平放在腿面上,眼睛盯着地面, 神色有些落寞,不知在想什么? 姜灼华唇角含了揶揄的笑, 问道:“怎么?嫌便宜了?可你真的就值这个价啊。十七两不错了,是普通百姓一家几口人好几年的花销了, 不少了。” 说罢,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想笑,谁说钱买不到感情, 十七两好不好?明码标价! 叶适终于看向姜灼华, 委屈巴巴的说道:“幸好我不是普通乐师, 十七两,你腻了就能随便换。” 说罢,叶适忽而一笑,身子微微向姜灼华侧倾,挑眉笑道:“看来我娶你之前,还得先付十七两银子赎身。” 姜灼华忙道:“那可不行,你这一年来,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合计起来不止十七两,得算利息。” 叶适摸摸自己两手空空的衣袖,耸耸肩,贱兮兮的对姜灼华说道:“可我没钱,若不然以身相许,肉/偿还债。反正我也不值钱,就按一次一文来算,你瞧着如何?” 一两银子约莫折合一千文铜钱,十七两,再加上利息,那得多少次?一辈子也还不完呢,姜灼华正欲还叶适一句想得美,却听见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见元嘉神色慌张地跑了上来。 叶适不由蹙眉,元嘉顾不得是不是打扰了他们两位,情况紧急,忙上前行礼道:“殿下,出了要紧事,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看了看元嘉,对叶适道:“你先去忙吧。” 叶适只好道:“那你等我会儿。” 说罢,和元嘉一同下到了二楼。 一到楼下,元嘉紧着回话:“殿下,傅叔派人送来消息,说是他已说服司徒大人,愿助殿下夺位。” 听罢这话,叶适见他神色匆匆,不由疑道:“这不是好事吗?何至于叫你这般慌张?” 元嘉忙道:“可司徒的条件,是夺位后,立姚三小姐为后啊。” 叶适闻言,眸中当即漫上一层厉色,忽听他冷笑道:“呵,傅公公这是担心我冒进坏事,给我找了个靠山。姚三小姐” 就是当日在明嘉公主府上,那个嫌弃他碰过的帕子,然后叫婢女扔了的女子吗? 且傅公公此举,焉知没有阻拦他,日后立姜灼华为后的意思。 元嘉紧着说道:“殿下,司徒大人地位牢固,若是承了他的情,日后殿下登基,难免会受他牵制,这已非立谁为后的事。哎!傅叔真是给了您一个大难题,若是应,虽能多一分胜算,但是日后您必会左右为难,若是不应,一旦司徒投奔他人,又知您身份,无疑是个极大的麻烦。” 叶适自是知晓,他缓缓在阁楼里踱步,垂着眼睑,拧眉沉思,想着应对之策。 既然傅叔已经找到司徒,就证明司徒现在已经知道有他这么个皇子的存在,若是不答应,一旦他出手阻拦,怕是会节外生枝。 可他叶适,筹谋这么多年,又怎会甘心受人牵制?又怎会为了顺利夺位,违背对心爱之人的承诺。 念及此,叶适忽而笑了,挑眉道:“傅公公此举,倒是一箭双雕,既能保我顺利坐上皇位,又能阻拦我为了心爱之人感情用事,好招啊” 现如今的元嘉,为了姜重锦,早已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姜灼华这一边儿,他眉眼间颇有些焦急,对叶适道:“殿下,您不急嘛?到底是应还是不应,我快愁死了。” 这是逼着他必须提前夺位啊,叶适微微眯眼,道:“谁说非得应或是不应,我们还可以拖。你去跟我的人吩咐下去,日后傅公公问起夺位时间,就说是明年,宫里元宵佳节的宴会,包括司徒那边也这般说。” 说罢,叶适又对元嘉道:“你现在就去给傅公公回话,就说,殿下说得考虑一下,十月的时候,便会给回话。” 元嘉闻言,眉心这才舒展,懂了,殿下原定的夺位时间是中秋节,这是要来一出障眼法,在回话前就将皇位拿下,既能稳住司徒,又能不受他牵制,等皇位拿下,无论是傅公公还是司徒,都将无法再左右殿下。 元嘉弯腰行个礼,道:“属下这就去办,殿下放心。” 说罢,元嘉离去,叶适看着元嘉的背影,神色间隐有阴翳。 之前,他只觉司徒不参与党争,无须对他过多费神,但是眼下来看,他既能同意傅公公的提议,说不定私下里,一直在广撒网,并未闲着。 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司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大局未定,日后谁牵制谁,还说不定呢。 如此想着,叶适回到了楼上,在姜灼华身边坐下,问道:“司徒姚大人,还有他府上的姚三小姐,前世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他们的什么事?” 按照姜灼华的记忆,前世他登基在她二十二岁那年,距今还有五年,姚三小姐不可能到那时还没嫁人。 姜灼华拧眉回忆片刻,说道:“司徒大人,我倒是没甚留意,姚三小姐后来做了文宣王妃,你登基后,听闻她爹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姚三小姐断绝了关系,当时满城闹得沸沸扬扬,我倒是有些印象。” 叶适失笑,这可真是个“好”父亲!看来姚三小姐,在司徒手里,就是攀附皇家稳定自己地位的棋子,既如此,那他便知该如何牵制司徒了。 姜灼华见叶适半晌不说话,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适看着她笑笑,忽而对她道:“华华,我会尽我所能,日后给你安稳的日子。” 这话说得突兀,往常虽然他也说过不少这类话,可今日这个情形下,先问司徒和姚诗卉,又说会给她安稳日子,叫姜灼华觉出些不对来。 念及此,姜灼华回以一笑,没再多言。 两人又在清风揽月说笑玩闹一下午,傍晚时分才回了耀华堂。 晚饭时,姜灼风和程佩玖,给姜灼华送来了粽子,几人一起吃了晚饭,夫妻俩人方才回去。 吃完饭后,叶适便回到书桌前,忙起了他的事。 姜灼华看看他道:“你先忙着,我去重锦那边儿走走。” 叶适点头应下,道:“等以后大局定下,我日日陪你散步。” 姜灼华看着他抿唇一笑,下了楼。元嘉和良翰都在一楼呆着,姜灼华目光落在元嘉身上,说道:“元嘉,随我去林染院,你去吗?” 一听林染院,元嘉眸中一喜,忙道:“去去去。” 忙上前跟了姜灼华一同出了耀华堂。 路上,姜灼华向元嘉问道:“问你件事,你可得老实跟我说。” 元嘉“嗯”了一声,忙道:“您说。” 姜灼华看了看他,而后道:“姚司徒是不是为难你家殿下?” 元嘉犹豫片刻,觉得此事不影响夺位,便说了出来:“倒也没有为难,就是跟殿下提了条件,说是要得到他的支持,日后需娶姚三小姐为后。” 听闻此言,不知为何,姜灼华心下忽然一沉,觉出一份凶险,这已不是寻常男女成亲的那些阻力,而是涉及到权势的争夺。 在权势面前,叶适会不会放弃她?转而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人? 元嘉见姜灼华神色凝重,紧着道:“不过小姐您放心,殿下是绝对不会娶她的,殿下心里只有您。” 之前叶适跟她说过司徒之位的重要性,姜灼华知道来自司徒的支持,对他有多重要,不由蹙眉疑道:“他若不娶姚三小姐,岂非夺位失了一份助力?” 元嘉不以为然道:“但这份助力,代价极大,殿下并不想要。小姐,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的性格我清楚,他素来是个鱼与熊掌都要的人。殿下不会依靠司徒夺位,更要风风光光的娶您,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愿。” 姜灼华听罢,忧虑的心间微微生出些动容,这份动容,倒不是来自叶适定要娶她的决心,而是她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有足够的才华和能力将所有不利于他们的因素解决。 就好比当初的魏少君,便是没有足够的能力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些问题。不要小看这些,虽然都是琐碎的小事,但是千里之堤溃以蚁穴,叶适又是未来皇帝的身份,若是他处理不好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日后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姜灼华自己,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然而,这份动容里,却也惨杂着不少恐慌。 从前她觉得,若是叶适真的待她好,是她自始至终想要的那类人,嫁他也无所谓。 然而此时此刻,她方才发觉,事情并非如她所想这般简单。 元嘉似是看出了姜灼华的疑虑,对她道:“小姐,您且放心,我们殿下能耐大着呢,这些事儿难不倒她,您躲在他身后不要管就是。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殿下决定提前夺位,就是为了您。除了您,我也完全找不到旁的理由,旁人对您诟病良多,殿下是想早些夺下皇位,然后好好护住您。” 说罢,元嘉接着道:“您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殿下原本的计划,是稳扎稳打夺位,但是现在要提前,就难免不能顾及全面,多少存在一些隐患,但是我相信殿下都能解决。” 元嘉自顾自的说着,姜灼华闻言却不由身子一怔,她隐约记得叶适曾说过,这一世有哥哥给他写下的那些未来之事,进程能快些,但是并未说要提前夺位。 姜灼华不信,她不信有叶适会为了感情,为了她,而加快夺位进程。 前世,宋照和为了自己前程,将“淫”的骂名扣在了她的头上,穆连成更是为了博得举荐,以欺骗的方式娶她为妻。 连普通人为了一个官位都是如此,何况叶适要得到的是皇位? 他必然是有别的理由想要提前夺位,顺道护住她,他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她而提前。 念及此,她笑道:“你就别哄我了,你家殿下要夺皇位又不是过家家,何至于为了我提前,这么大的帽子,你可别扣给我,我担不起。” 元嘉闻言急了,忙道:“真的是为了小姐!殿下是去年从明嘉公主府回来后,开始着手改变计划的,当时明嘉公主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虽不大清楚,但是那几日殿下火气很大,一定是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我猜是关于小姐的,不然殿下不会改变计划。小姐,您别不信,殿下还真的是为了您!” 从明嘉公主府回来后若是如此,那元嘉所言,兴许是真的。 姜灼华绞尽脑汁想找些别的理由出来,可种种迹象表明,叶适改变计划,就是为了她。 当日明嘉公主府,叶适一直护着她,还叫她看到了一份懂得,但是万没想到,时隔半年之久,还有这么一记重锤等着她。 念及此,姜灼华忙问元嘉:“既然提前夺位有风险,现在劝他别冒进可还来得及?” 元嘉看着姜灼华撇撇嘴,往地方去的钦差都派出去了,还怎么来得及?元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小姐您就别管了,殿下心里有数呢。” 说罢,元嘉摸摸后脑勺,道:“我看着殿下太辛苦,您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偶尔给个笑脸,他别提多高兴了。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小姐,殿下对您的这颗心,那当真是实打实的真!” 说话间,已经到了林染院,元嘉一见姜重锦,便高兴的迎了上去,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姜灼华在林染院呆了会,暮色降临后,方才回了耀华堂。 上楼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的上了楼。 但见叶适挑灯坐在书桌前,拧眉在名册上用朱砂笔画着什么。她唇边勾起一个笑意,走上前去。 姜灼华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笑着问道:“累不累?” 叶适这才惊觉,忙抬起头看向她,笑道:“本来有些累,但看到你就又不累了。” 哟,这可真是越来越上道,说话都油嘴滑舌起来。 姜灼华绕到书桌后,伸手按住叶适的太阳穴,道:“你别动,我给你揉揉。” 叶适愣了片刻,唇边绽开一个笑意:“好c好啊。” 姜灼华边给他揉太阳穴,边佯装随意的问道:“你这天天这么忙,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 叶适指尖点一点桌上的册子,语气中颇有几分自信,道:“快了!华华,用不了多久,我就用足够的能力护住你了。” 往常他若这般说,姜灼华并不能知晓其中深意,只会当他油嘴滑舌,随便笑着糊弄过去。 但是此时此刻,元嘉所言尚在心间,当叶适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姜灼华心头不由一颤。 感念他这份用心,姜灼华便想着回报他些什么,大事上,她是帮不上忙得,不如让他缓缓。 想着,她唇边漫上一个笑意,俯低身子,看向叶适侧脸,问道:“今晚歇歇可好?今儿不是买你回来的日子吗?我想着,你既弹琴给我听,那我便念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叶适忙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眸中隐有明亮的光彩,笑着道:“好啊。” 姜灼华抿唇一笑,道:“走吧,咱俩一块去里屋挑话本子。” “嗯。”叶适忙起身,跟着姜灼华一起进了卧室。 俩人并肩站在书架前,各自伸出一只手,指尖在一排排的书背上滑过。 姜灼华看到一本《子不语》,道:“这本里面都是短小精悍的故事,就它吧。” 说着,将《子不语》抽了出来。 书抽出来的同时,忽地“啪”一声响,带出另外一本,掉在了地上。 俩人一起低头看去,只看了一眼,姜灼华和叶适便愣住了。 只见地面上的书册不是旁的,正是当时她拿给叶适的那一堆里的,且好巧不巧,掉在地上的那本,正好是绘图的那一本。 但见此绘图春宫册翻开在地,左右两页上,各有两双人影缠绵悱恻,那画面,叫人看一眼都觉血脉膨胀,气血翻腾。 这若是一个人,淡定捡起来放回去便是,可偏偏此时此刻是两个人,还有各怀情愫的两个人,气氛便没来由的尴尬。 叶适看看地上的书册,瞥了姜灼华一眼,喉结微动,一股热浪只往丹田而去。 叶适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我捡吧。” 谁知与此同时,姜灼华也说了句:“我来捡。” 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姜灼华只得道:“那你捡吧。” 谁知叶适也同时开口:“还是我捡。” 两个声音重叠,都看出了对方此时的窘迫,叶适没再说话,弯腰捡起了图册,佯装淡定的放回了书架上。 然后两手垂下,又不知该干嘛了。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站了片刻,姜灼华伸手扶一扶发髻,其实她也觉得身上有些火热,正欲跟他说一句:若不然,试试也成。 谁知叶适先一步道:“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了卧室,唯剩珠帘大力的来回晃动。 “喂”姜灼华徒然地伸手,停在半空中,跑什么啊?试试真的可以。 叶适这一离去,不知为何,姜灼华方才心间腾起的热浪,忽地凉下来,颇有空落落的感觉。 姜灼华无奈叹气,正欲拿了《子不语》出去,却见叶适高大的身影复又出现在珠帘外。 隔着珠帘,欲言又止的唤道:“华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叶适俊朗的面容在珠帘后若隐若现, 俩人之间虽隔着一段距离, 饶是如此,姜灼华却依旧能感受到, 从他身上传来的那一份浓郁的眷恋。 姜灼华抿唇一笑,问道:“你怎么了?” “我”叶适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下头去。 方才从卧室出来,他心间忽觉一阵空落,鬼使神差的就又走了回来, 眼下倒是进退两难,叫他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c做什么才好? 他复又看向姜灼华,心里默然道:不知为何, 就是舍不得你,一刻不见都舍不得。 姜灼华知他紧张,含了揶揄的笑,盈盈向他走去。 叶适愣愣的看着她, 但见珠帘内,姜灼华迈着缓慢的步伐朝他走来。 夜里昏黄的烛火下, 她美得如梦如幻,看起来那般的不真实,尤其是她侧身掀起珠帘的样子, 更如太真入帘来,身姿万分婀娜。 叶适一直看着她, 神思渐入恍惚, 不知不觉间, 姜灼华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姜灼华仰头看着他,唇边是和煦如春的笑意,她忽然伸手,搂住叶适紧窄的腰,侧脸靠上他的胸膛。 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衫,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姜灼华靠在他怀里合目深笑,当真温暖,真令人踏实。 叶适愣了好半晌,渐渐回过神来,唇边渐渐绽开一个笑意,伸手将她紧搂在怀。 这一紧贴,姜灼华自是碰到了他,不由抿唇偷笑,看来他的火比自己大多了,当真当真硌得慌。 叶适抱她抱得很紧,姜灼华胳膊被勒的有些疼,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抬起眼睛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想要吗?” 轻描淡写四个字,落入叶适耳中,让他宛如被闪电击中,脑中闪过一片电光火石。 叶适喉结大幅度的上下摆动,他咬一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的松开姜灼华,双手扣着她的肩头,俯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似难以置信般的问道:“你愿意?愿意和我” 姜灼华抿唇一笑,点了下头。 叶适看着她,尚还有些迟疑,毕竟曾经她就差点和他在一起。 所以,在他看来,姜灼华不会像旁的女子一样,一旦发生肌肤之亲,就会认定那个人。 姜灼华不会,没有什么事能成为她的心头挂碍,即便得到她的身子,一旦她心底里还是不喜自己,有朝一日必也是说走就走。 所以,对姜灼华而言,真真正正的得到她的心,比得到她的身子更要紧。 人对感情,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方爱不爱自己,有多爱,其实自己心里是能感受到的。 现在的姜灼华,对他兴许有好感,有喜欢,但绝对没有到认定的地步,更没有到心甘情愿c无所顾忌跟他在一起的程度。 叶适看了她许久,忽而一笑,说道:“我想等。等到你真的敞开心扉,等到你嫁我的时候。” 此话说罢,叶适唇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再度伸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宛如深邃湛蓝的大海,拥有包容百川的力量。 这一下,换姜灼华愣了,两人身体相贴,她分明清楚的感觉得到他的反应,他居然忍得住? 自己主动提出的,他居然能做到不要?他居然能做到不!要! 他能忍得住,可她忍不住啊,毕竟是个正常人,若是没这方面需求,她从一开始也就没必要养男宠了啊。 哎姜灼华一时间欲哭无泪,心头又感动又无奈。 正紧张着,叶适忽地附身,一把将她高高抱起,然后往贵妃榻上走去。 姜灼华如小雀一般被他抱起来,委实吓一跳。 正当她以为叶适终是要耐不住的时候,谁知叶适走到贵妃榻边,自己先行坐下,斜靠在引枕上,然后这才小心将她放下来,让她坐在自己两腿中间的空隙里,伸手一揽,将她抱进了怀里。 而后对她笑笑,道:“念故事吧。” 姜灼华:“”然后呢?就没然后了?啊啊啊这他娘的真有做圣人的潜质! 哎,姜灼华心内一声长叹,老实靠在了叶适身上。 有叶适做靠垫,姜灼华斜倚在他身上,忽就觉出些岁月静好的滋味来,方才心间本能带起的欲念渐渐散去,转而被温暖贴心所取代。 姜灼华将《子不语》打开,而后给他念了起来。 叶适一直侧着头看着她,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分明她念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但是合在一起,却完全不知是什么内容。 姜灼华念到一半,停顿片刻,正欲换口气再念,叶适却以为一个故事停了,开口问道:“华华,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姜灼华目光离开手里的书页,转头看向叶适,他英俊的面容引入眼帘,姜灼华笑着道:“是,喜欢。” 听她承认,叶适高兴,但是总觉得姜灼华对他的喜欢,和他对姜灼华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他又紧着问道:“那你愿意嫁我吗?” 听他这般问,姜灼华忽地想起今日和元嘉的谈话,叫她心头震颤之余,却也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不同。 过去成亲前,她只需考虑对方对自己好不好?对方家中人是不是难缠?但是和叶适不同,叶适的婚事,实则是国事。要考虑的,绝非只是普通男女姻亲那么简单。 他日后终会做皇帝,而皇后的位置,真的是她能够担得起的吗? 叶适看出了她的犹豫,眉宇间微有些失落,但转瞬即逝,换做包容的笑意,他伸手轻抚姜灼华的鬓发,说道:“不急,你慢慢考虑。” 说罢,叶适复又认真道;“但是,华华,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嫁了我以后,不必担心任何事,我会扫清所有障碍,你要信我。” “好,我信你,信你。”姜灼华敷衍着回到。在她心底深处,总藏着一份不安,做不到将自己未来的踏实和幸福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人的承诺,从来都是说的时候万分真心,但时过境迁c境遇改变,就不见得还是当初的想法。 她相信此时此刻,叶适所言都是真的,但是日后出现变故,无常乍现也是真的。 叶适听得出姜灼华话中敷衍之意,蹙眉道:“你其实不信,对不对?” 姜灼华听罢,转头看向他,忽将手中的书随手放下,而后翻身压在叶适身上。 叶适忽然被她压倒,不由呼吸一促。 姜灼华含着揶揄的笑,伸出食指,在他的俊脸上划拉一下,而后道:“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我是个只看眼前的人,未来变数太多,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此时此刻,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一个人,能够在她被所有人诟病时,坚定不移的相信她的为人,挡在她的面前,跟一群女人们争执。帮她解决哥哥的难题,爱她所爱,恨她所恨。 在这一年的时光里,每一日,都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从未有过懈怠和改变,甚至为她改变计划,冒着不稳定的风险提前夺位。 过去那么多年,不断的尝试和付出,不就是为了能得到这么一个人吗?而此时此刻,她想要的那个人,她得到了,这就足够了。 她的心里,对于感情,早已没有患得患失,未来如何,她不想去考虑,能继续拥有就享受,一旦失去她也不会难过,此时此刻,她只想享受当下,当下这一刻叶适带给她的幸福和安稳。 想着,姜灼华微微俯身,在叶适脸颊上轻啄一下。 这一瞬间,明显感觉到叶适身子有些僵硬,姜灼华无奈的笑笑,而后道:“我不起来了,可好?” 说着,侧头枕在叶适肩上,舒适的合起了双眼。 叶适低眉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而后伸手抱住了她的身子,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 许是心安,许是这一刻没有烦恼,姜灼华靠在他的怀里,不多时,便陷入了沉睡。 夜已深,不远处桌上的灯盏,已经很久没人去挑,渐渐陷入昏暗,叶适接着微弱的灯火,低眉看着怀里安睡的姜灼华,终是舍不得唤她醒来。 他唇边笑意温软,抱紧她,合起了双眼。 这一夜,两人就在贵妃榻上相拥而眠,第二日一早,吓坏了进来服侍姜灼华起床的桂荣。 桂荣看着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左右为难,到底该叫还是不叫呢? 桂荣犹豫许久,终是退了出去。 上午刺眼的阳光洒进窗内,叶适和姜灼华方才醒来。 叶适揉揉眼睛,看了看依旧趴在自己身上的姜灼华,见她睫毛微动,便笑着道:“醒了?” 姜灼华“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窜了窜身子,好巧不巧的,身下隔着衣衫和叶适完美嵌合,两个人皆是一愣。 姜灼华看着叶适茫然的俊脸,不由一惊,这大清早起来,比昨晚那会儿还要c还要跟她那四个前夫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行啊!未来皇帝可真是那哪儿都出众。 叶适犹在尴尬,姜灼华忽地一笑,伸手撕住他的衣领,质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还是不要?” 本能的欲念和所剩不多的理智,几欲将叶适撕裂成两半。 他一时间欲哭无泪,盯着姜灼华看了许久,而后扣住她的肩头,翻身一把将她将她压在贵妃榻上,万分艰难的说道:“你别这么考验我!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姜灼华抓住他的衣领, 一把将他拉到近前来, 语气中满是蛊惑:“那就别考验自己了啊。来啊!” 说着,姜灼华手往下移, 去解他的腰封。 不不不,叶适忙伸手制止她,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第一次, 怎么也得是大红喜烛下,情之所钟时,不能是这种气氛, 这种环境, 这种时候,提前连沐浴都没有,不行不行。 如此这般想着,俩人的四只手在叶适腰封前打起了架,一个要解, 一个不让解。 装什么正人君子啊?恼得姜灼华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 饶是手下在制止姜灼华,叶适的目光却依旧忍不住一直落在她的双唇上, 唇自天然瑰色,饱满欲滴, 好似迷惑人心的曼陀罗, 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但他拼命的忍住吻下去的冲动,不能亲, 绝对不能亲, 一旦亲了, 怕是就跟掘开的泉眼一样,会一泻而下,那这么久的忍耐不就全然功亏一篑了? 姜灼华见他不给解腰封,唇边漫过一个颇有些坏的笑意,心道:看你还能忍多久? 想着,姜灼华绕开他的手,肩头下沉,手伸了下去,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衫,一把将叶适握住,还顺势动了两下。 强烈的刺激,叫叶适在震惊之余,嗓中随之发出一声低吼。 他意识到不对,忙抿紧双唇,不叫声音再发出来。 姜灼华见他这副神色,忍住想笑的冲动,手下又一用力,挑衅道:“还能忍吗?” 随着姜灼华的动作,叶适眼睛不由瞪大,委实一个字说不出来,忙伸手下去,握住姜灼华手腕,将她的手硬拽了上来。 姜灼华一愣,忙换另一只手,谁知她还没来及下去,便被觉察到她意图的叶适,再度一把抓住了手腕。 叶适成功将姜灼华双腕钳制住,拉起来按在她头顶上,姜灼华挣扎了半晌没挣扎开,最终脱力的放弃,任由叶适抓着手腕。 折腾了半晌,姜灼华微有些气喘,不由长舒一口气,凤眸瞪着身上的叶适,神色里满是不解,明明都已宛如钢铁,怎么还能忍住不下手? 念及此,姜灼华没忍住骂道:“你还是不是正常男人?” 叶适闻言,眸中漫过一丝委屈,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腾起的火焰压了压,带着急促的呼吸,在她耳畔道:“我想等娶了你以后,我想要你,但不想在这种时候,昨晚连沐浴都没有,怎么能和你” 他顿一顿,看向姜灼华的眸中满是认真:“华华,你是我真心实意想娶c想要的人,我更不能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要你,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你,给你一个男人所能给的一切,只有这般,我才觉得你能把自己交给我。” 这话说得酸,却也实诚,看得出叶适对她的这份心,确实够真,还相当传统。 不过想想也对,叶适是头一次,通常在人的心里,第一次都比较神圣,他想留着成亲后再说也是寻常。 可是怎么就这么叫人抓心挠肝呢? 姜灼华气得皱鼻,果然是能夺皇位的人,这忍耐力就是超出常人,真能沉得住气。 正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姜灼风和程佩玖说笑的声音。 俩人不由屏气凝神,忙去细听,果不其然,楼下的说话声愈发的明显。 叶适全身如过了电一般,迅速从姜灼华身上弹起来,站去了一旁,姜灼华也撑着贵妃榻慢慢坐了起来。 叶适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眼睛不由瞪大,但见她发簪歪斜,衣衫亦因方才跟他挣扎打闹有些散乱。 这副模样,被别人看见不想歪才怪呢。 想着,叶适忙上前给她整理发簪和衣服,姜灼华犹自不解:“干嘛呀?” 正说话间,姜灼风和程佩玖便走了上来,两人脚步不由顿住。 但见不远处的贵妃榻上,姜灼华衣衫散乱的坐着,叶适手捏着她的衣领,叫人看不明白,是要往下拉还是往上拽。 而叶适本人,腰封上的束绳开了一半,长长的在衣摆前垂着,头发也跟刚睡醒没梳一般毛糙。 四人相互看着,彼此皆是发愣,姜灼华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笑着道:“哥哥嫂嫂,你们过来了啊。昨晚看书看入迷了,没回屋里睡,我们这是刚醒,你们别误会,你俩先坐坐,我们回去梳洗。” 说着,姜灼华一把拽过叶适的衣袖,将他拉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叶适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刚才忍住了,没听姜灼华的,不然谁知道姜灼风和程佩玖撞见的会是什么。 姜灼华前去了里间换衣服,叶适则先去净室洗漱。 留下程佩玖和姜灼风在外头面面相觑,姜灼风干笑着道:“小壮壮比较不拘小节。” 程佩玖佩服地看了看卧室的方向,说道:“嗯,看出来了,把我们只敢心里想想,不敢干的全干了。” 姜灼风听罢此话,不由惊疑道:“什么?你心里想过什么?养男宠吗?” 程佩玖遮唇笑笑道:“没有,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佩服妹妹,能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哪像我们,做什么之前,都有良多地顾虑。” 姜灼风听罢此话,不由叹口气,想当初的小壮壮,也是个单纯可爱的机灵鬼,没比重锦逊色多少,愣是被经历磋磨成了这副模样。 俩人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不多时,姜重锦也过来了,等姜灼华和叶适梳洗完出来,一同坐下吃了早饭。 吃罢饭,姜灼风去了军营,程佩玖和姜重锦各自回了住处,叶适则去找元嘉,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 姜灼华百无聊赖的坐在贵妃榻上看话本,约莫过了两刻钟,叶适从楼下回来,冲着姜灼华温柔的一笑,而后走回了书桌后,拿出了书册,翻开研究了起了。 姜灼华手里拿着话本,眼睛却落在叶适身上。 看着看着,姜灼华唇边忽然漫上一个揶揄的笑意,心道:你不是能忍吗?那你就忍吧,我就可劲的撩拨你,等你受不了的时候就及时收手,看谁比谁强。 念及此,姜灼华撂下手里的书册,站起身,朝叶适走过去。 她走到叶适身后,伸手抱住叶适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吹了一口香风,而后低语道:“殿下,你一直看这些不累吗?这些花花绿绿的名字,有我好看吗?” 叶适抿唇一笑,昨晚和清晨都忍过来了,还能忍不住这一时半刻? 念及此,他转身揽住姜灼华的腰,将她一把抱过来,按在自己腿面上坐好,手从她身子两侧绕到前面,再度拿起书册,眼睛看着书册说道:“坐好,别乱动,我得抓紧忙正事,然后娶你。” 说着,拿起朱砂笔,在名册上圈了一个名字。 姜灼华纤细的身子被他圈在高大的怀抱里,既不挡他看书,也不挡他写字。 姜灼华抿唇一笑,行啊,那继续。 想着,姜灼华伸手摸了一下叶适的喉结,声音婉转动听:“这就是所谓的坐怀不乱吗?殿下,你真耐得住?” 叶适低眉看了她一眼,唇边笑意盈然,而后道:“耐得住!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得用行动告诉你,我和旁的男人不一样。” 姜灼华自是不信的,接着对叶适上下其手,一会儿捏捏耳垂,一会儿指尖探进他的衣领里,划拉划拉他的锁骨,反正是哪里敏感摸哪里。 叶适对此表示很享受,很开心,很满意,但就是不能要。 姜灼华折腾了好半天,坐在他腿面上,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反应,但人家面上就是能万分淡定的继续忙自己的事。 最后,姜灼华实在是没耐心了,道:“算了,我去看话本了。” 说着就要起身,谁知却被叶适按回去,用手臂箍住她的身子,而后安慰般的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觉得好受多了,方说道:“不行,坐我怀里陪我。” 姜灼华蹙眉不解:“你腿不麻吗?” 叶适笑着摇摇头:“你才多重?不麻。” 说罢,叶适冲她抿唇一笑,接着忙自己的事。姜灼华就这么坐在他的怀里,啥也不能干,当真是度日如年。 过了好半天,姜灼华受不了,说道:“我去看话本。” 谁知叶适又将她按回去,再次附身在她脸上亲一下,说道:“不行,陪我。你自己过来的,来了不能走。” 姜灼华:“”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每次她要走的时候,叶适便亲她一下将她按回去,奈何他力气大,姜灼华逃不出去,只能在他怀里呆着,最后窝在他的怀里,无聊到睡着了。 叶适低眉看看她,眸色里满是幸福的波光,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问,然后再不分神,抱着姜灼华专心的忙起了自己的事。 余下的好些时日,姜灼华都在乐此不疲的撩拨叶适取乐,反正生活如此无聊,他又能忍,不逗干嘛? 叶适则是日日都有那么几个时刻难以自持,然而次数越多,他抵抗力越强,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紧紧抱她,亲她脸颊以解欲念之苦。 面对主动的姜灼华,叶适委实过了一段时间万分幸福的日子,心里对她的喜欢便也愈深,每一日都觉得心被填满,做起事来,也是感觉全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和精力。 这一段时间里,叶适解决了光禄勋手下的光禄大夫,其中中散大夫沈言本就是他的人,现在就剩下两个,谏议大夫和太中大夫,待这二人解决,光禄勋手下,基本就都是他的人了。 昨日刚下了一场雨,这一日天清气朗,一切都如刚洗过一般美好。 而姜重锦的纸鸢也在这几日做好了。 这一大早,姜重锦就拿着三个纸鸢跑来耀华堂,说要和阿姐嫂子一起去山里放纸鸢玩儿。 姜灼华也是闷了许久没出门,便同意了,叶适的夺位进程已是最关键的时期,自是没功夫再陪她一起去。 于是,姜灼华和姜重锦,去濯风堂喊了程佩玖,三个人带着一众小厮婢女,一同去了城外的山野间。 整座山都笼罩在浓郁的绿荫下,成片的树林宛如巨大的伞盖盖在山头上,处处皆是清凉如许。 山里出游的人极多,姜灼华素来不喜往人堆里钻,于是三人便走远了些,在后山上选了一处敞亮无树的开阔草坪,便在那里放起了纸鸢。 姜重锦的纸鸢做的极好,是三只大蝴蝶,上色又美,放飞在天空中,栩栩如生。 姜灼华手里拉着细细的线,仰头看着高飞的纸鸢,心情亦好似被拉回了少女时期。 正在这时,一旁的姜重锦喊道:“阿姐阿姐,你快往边上挪挪,离我远些,风往你那边吹,一会儿咱俩纸鸢该缠在一起啦。” 姜灼华闻言,忙侧头去看,果见姜重锦的纸鸢往她这边倒来。 忙挪动步子,往边上走去。 走着走着,脚下忽地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不等她反应,那东西如活了一般忽然一紧,死死的绑住了她的脚腕,但觉脚上一阵力道传来,姜灼华“啊”了一声,被拉倒在地。 胳膊肘和手侧都疼得厉害,估摸是磨破了皮。 程佩玖和姜重锦见状,将纸鸢的滚轮塞进婢女手里,忙跑上前来看姜灼华。 俩人一左一右将姜灼华扶起,程佩玖关怀道:“可有摔坏哪里?” 姜重锦更是焦急万分:“阿姐你疼不疼啊?怎么好端端摔倒了,阿姐你快起来,地上还有潮气。” 姜灼华忙将准备拉她起来的二人拦下,说道:“脚上有东西。” 说着,拉起了裙摆,但见一根粗粗的麻绳死死绑在她的脚腕上,姜重锦忙伸手去解,边骂道:“哪个挨千刀的把捕猎的陷阱放在这儿?” 说着,姜重锦用力拽绳扣,奈何绳扣锁的很紧,麻绳又粗,不是她的力气能解开的,程佩玖见状,也忙过来帮忙,但是折腾半天,绳扣也只是松了一点点,姜灼华的脚还是出不来。 正在这时,但见一名背上背着箭筒,手里拿着弓的俊朗少年,从不远处的山林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握着绳子的另一头。 看着远处的情形,那少年不由一惊,忙朝他们跑了过来。 方才绳子动了,他本以为是猎物进了绳圈,便用力一拉,怎知看情况,好似是误伤到人了。 那公子万分紧张,走到近前,行个礼忙道:“在下唐突,是在下设的陷阱,不知可有伤到人?” 一听这个声音,姜灼华陡然怔住,咻然抬头看去。 但见眼前的人,一身精干的束袖短打,行止得体有礼,眉眼间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这张脸,她何其熟悉,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的第三个丈夫——魏少君。 魏少君自是注意到了姜灼华投来的目光,当他看清姜灼华的样貌的刹那,整个人忽而怔住,目光被紧紧的锁住,心在一瞬间遗失了跳动,呼吸在刹那间几欲停止。 这一刻,魏少君脑中忽而闪过一个词——一见钟情。 这世上,竟有女子如此样貌,惊艳非常。 姜重锦听得此话,忙转头道:“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设陷阱?” 魏少君的目光从姜灼华的面上拉回来,行个礼,致歉道:“委实抱歉,此处鲜少有人来,我平时常在此处设陷阱捕猎玩儿,竟不知今日伤到了姑娘。” 程佩玖起身,回个礼道:“公子的绳扣打的精巧,我们解不开,还请帮忙。” “哦,好,我这就解。” 说着,魏少君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上前蹲在姜灼华面前,边小心地割那绳子,边说道:“我怕猎物逃脱,常做死扣,一旦拉紧,就无法解开,须得用匕首割开,还请姑娘不要乱动,以免误伤。” 说罢,魏少君屏气凝神,低着头小心地割姜灼华脚上的绳子,全程万分小心,手一点都没碰到姜灼华的脚腕,很是有礼。 姜灼华的目光,则一直落在他的头顶上。 再次见到熟悉的故人,叫她心头百感交集。 前世经历过四次婚姻,唯有魏少君,让她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次恩爱夫妻的生活在他们之间,矛盾尚未显露之前。 魏少君过去是真的爱过她,他也曾排除万难,娶了已经嫁过两次的她,他也曾给她关怀,给她爱与温暖。 当年是在哥哥的生辰宴上遇到他的。 魏少君本是文官,后来转而去了军营,专管军营里的文集以及军饷发放,所以后来他成了哥哥的同僚,现在,兴许还没有去军营,尚不认识哥哥。 她记得那一日,哥哥在前厅待客,她在花园里闲逛。 彼时,正逢她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与穆连成和离不久,日日陷在自我怀疑与迷惑中,她不知为何经历不好的总是她。 前厅里的热闹,将她的孤寂衬托的更加明显,于是便命人拿了酒,坐在水榭里喝。 酒过三巡,碰上了出来小解,不甚迷路的魏少君。 他本是前来问路,见她醉酒迷离,不由相问:“小姐缘何独自饮酒?” 姜灼华借着酒劲,便将自己的经历都给他说了。 那时的魏少君,颇有一股子初出茅庐的少年,谁也不服的傲气,听罢后,便说:“世人庸俗,小姐又何必拿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 于是那晚,迷路的魏少君没有再回酒宴,而是坐在水榭里,陪姜灼华聊了一夜,直到很晚才回去。 自那之后,魏少君便会时不时就来府里找哥哥,借机跟她说话,后来便派人上门提亲。 他曾说:“我爱的是你的人,你过去的经历,我不在乎。” 他曾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一心,就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 他曾说:“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孩子,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和他的感情,在开始时,是那般的美好。他们俩都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只怪当时太年轻,只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在一起便是,相爱又怎么会分开?只有不爱才会分开,根本不懂得何为现实。 魏少君的母亲,很讨厌姜灼华,找到机会,就会在魏少君面前说她的不好,魏少君不在府里时,就使劲挑她的刺,给她小鞋穿。 刚开始,为了魏少君,姜灼华能忍,可是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后来没忍住,姜灼华怼了回去,魏少君回来后,他母亲又哭又闹,说姜灼华不孝顺。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不仅在魏少君面前骂她,还在亲戚朋友面前骂,姜灼华名声本就不好,被他母亲这一添油加醋,她更加成了个十恶不赦的人。 以至于后来魏少君在外行走,旁人都少不得笑话他没娶个好夫人,一次两次,他生气解释,可十次八次呢?他就没了解释的力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久而久之,魏少君夹在姜灼华和他母亲中间,委实疲了,那时候的他,身上再鲜少能看到初见时的那份谁也不服的傲气,终是屈从于现实的无奈。 而姜灼华在魏府的委屈,也忍耐到了极致,她知道,只要她一日不离开魏少君,他娘亲就一日不会罢休。 她试探着提出和离后,魏少君默了片刻,说了声“对不起”。 其实当时,她还幻想着,他能说声不,能说句愿意为了她去协调她和他母亲之间的矛盾,叫她放心。 但是他没有,他说对不起。 那一日,从魏少君脸上看到的疲惫,姜灼华不会忘,所以她从来不怪魏少君,他和宋照和c穆连成不同。 他们之间走到头,是现实所致,而非感情。至少回过头去想想,她和魏少君之间的这段感情,至少是彼此相爱,是完整的。 于是,一对原本相爱的人,终是劳燕分飞,各自归林。 和魏少君和离后的那段时间里,姜灼华总是不自主的出神,她忍不住会去想,假如自己在宋照和之前遇到他,没有嫁过两次,没有京城里那些难听的骂名,他的母亲是不是就会喜欢她,她和魏少君,是不是就能像刚开始时那样,幸福的过一辈子? 姜灼华犹自出神,魏少君在此时割开了绳子,扔去一旁,起身弯腰行礼致歉:“今日委实唐突,还请姑娘莫怪。” 姜灼华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她微微低眉,伸手攀着程佩玖的手臂站起身,而后笑笑,对魏少君道:“无妨。” 见姜灼华没有怪罪,魏少君这才松了口气,复又问道:“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千金?今日如此冒昧,改日在下备份薄礼送去府上,聊表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 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 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 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 绝不叫他多吃, 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 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 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 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 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 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 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元嘉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他看着叶适的眉宇,仔细瞧了瞧,略放心的说道:“见殿下气色尚好,等属下回去告诉傅叔,他也能安心些。”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没有待查问的功课,也没有练不完的字,回去还有话本子可以看,饭也可以敞开了吃,指不定过段时间还有美人一起睡,其实这么一想,似乎也没多糟糕,除了男宠这俩字说出去不大好听,其余都挺好。 得,在姜府的这段时间,就当是休沐吧。如此一想,叶适倒也坦然了起来。 一直到黄昏,叶适陪着姜灼华在观景台一起看了夕阳,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山下,俩人一起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姜灼华就将腿放在了叶适腿上,背靠着车壁,一派慵懒的模样。 她看着叶适说道:“走了一日,腿都僵了,你帮我揉揉。”这语气,半抱怨c半撒娇,既不失女人的可爱,亦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姜灼华自然是故意用这般语气说话,她心里门儿清,这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天下几乎没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叶适不知怎地,忽就心头一软,他一个男子走了一日脚底板都有些乏,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般想着,他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捏起了腿。 当他手下传来那恍若无骨的触感时,他耳根忽又烧了起来,心内编排起自己:怎么就帮她捏了呢?刚才不知道找个借口拒绝吗? 这时,忽听姜灼华用宛如见了西洋镜的语气惊喜道:“没想到这你也会,我感觉好受了不少呢。要是再稍微用一点点力,就更好了。” 姜灼华这话说地巧妙,先是夸赞,再提出自己的要求。男人嘛,都爱被女人崇拜。 她前世开始的时候就有些蠢,不知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温柔刀,傻乎乎的催她丈夫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即伤感情又达不到效果。其实就应该撒娇加夸赞,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要求,这般一来,就没哪个男人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按你说的做。 叶适刚开始还怕自己捏疼她,现在听她说好受了不少,心里鲜见的生出些许成就感,全然忘了自己正在伺候人,不自主的按她说得用了点劲儿,还不忘贴心的寻问:“力度这样呢?可以吗?” 姜灼华点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说罢,还不忘再给叶适戴顶高帽:“不成想,你人长的好,做事也这般细心。” 叶适究竟是不是个细心的人,才相处这么点时日,姜灼华当然不清楚。 但是她清楚一点——想让男人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夸成什么样! 当一个人被人夸了优点后,此后的生活中,他绝对会将这个优点发扬光大,即便从前没有,慢慢也就有了。 果不其然,叶适闻言心头一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细心,不成想,他竟还有这样的优点。 他不由就开始想细心的人会做什么事,应当是关心别人,念及此,他忽然想到,姜灼华出来这么久,怕是饿了,不由转头问道:“小姐出行一日,未曾进食,车内可有备糕点?我拿给你。” 见有了效果,姜灼华心内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你果然心细,不妨事,等回去直接吃晚饭吧。” 叶适点点头,这时,姜灼华蹙着眉,含了厌弃的神色,接着道:“你看,像你这样心细的人多好。之前送上门来的一名男子,长得是还不差,可惜是个自私鬼,心也不细,我便早早打发了。” 这话纯属姜灼华胡扯,叶适是她头一个男宠,哪还有旁人?且还说成自己送上门的。 这话,意在给对方危机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本小姐可不缺男人,排着队的有人上赶着来呢;二是说,你要是敢对本小姐粗心大意,后果亦是如此。 这话效果明显,当下就让叶适觉得,像姜灼华这般貌美的女子,自然是不缺人喜欢,看来日后想在姜府多留,得投其所好。 叶适不由捏把汗,幸好他是个细心的人,不然怕是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马车一路前行,叶适完全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一段路的功夫里,姜灼华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初次调/教。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 恍然惊觉,对啊, 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 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 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 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 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 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 林氏的意思是呢, 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 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梦都醒了,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叶适认出了那只短箭,玄身赤羽,是元嘉的,他似随意地看了树林一眼。看来自他出门后,元嘉一直暗中跟着。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 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 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 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 自己呢, 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 抬起酒杯对她对饮, 而后道:“成。” 说罢, 放下酒杯, 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 但他身上, 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 那双冷静的双眸下, 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 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 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 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 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 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 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 入了姜府小姐的眼, 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这婢女?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位唤他韩君的小姐身旁的吗?原来,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会上,还听人指着她说,这几日因退婚闹得满城皆知。 总算是将人对上号了,叶适对姜小姐婢女笑笑,转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轿一车,那婢女转身对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轿,还请柳公子上马车随行。” 叶适看一眼前方那八宝琉璃盖的轿子,点点头,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黄昏暖黄色的光芒被挡在了帘外。听得车夫一声令下,车身便轻微的摇晃起来。 见车内只有自己一人,叶适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摆,摸了一下短靴。确定匕首还好生藏在里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康定翁主,是姜灼华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亲妹妹。虽说是姐妹,但是俩人之间年龄差距极大,安阳公主过世后,康定翁主基本就是姐姐带大的,和姜灼华的娘亲,情同姐妹。 康定翁主出生时,怀瑜翁主的长女,也就是姜灼华她娘都十一了。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嗞”了一声, 痛心的合上眼, 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 介绍乐师的时候, 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 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 伸手边帮他捏肩膀, 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 谁还敢娶我啊, 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 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 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 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 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 哥你放心, 我眼光挑剔着呢, 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 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 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 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 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 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 他的饭菜会更多, 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 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 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 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 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 盛在琉璃碗里, 隔着琉璃碗, 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姜灼华平静如常的声音, 宛如清流般流进他的心里, 让叶适紧绷一晚上的神经, 忽地松缓了下来。 他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踏过门栏走了进去,在椅子上坐下。 姜灼华看他坐好, 端起酒盏给他斟了一杯酒, 而后落座, 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含着笑意说道:“你是不是要回京了?我敬你一杯。” 说着,姜灼华抬起了酒盏,敬向叶适, 叶适看着她那双凤眸, 心底溢散出片片温柔,拿起酒杯,与她相碰, 一饮而尽。 叶适放下酒盏,轻叹一声, 说道:“私印丢失,我得抓紧回京, 以免出变故。”说罢, 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先往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夹菜, 而后才夹自己喜欢的来吃。 姜灼华看看叶适, 又看看面前自己食碟里的菜, 心底忽地生出不舍来,人最怕的,便是习惯。 和他分开的这段时日,有时清晨醒来,思路尚未清明时,她总会恍惚以为叶适还睡在外间。 以及平时里,桂荣给她布菜时,她总是本能的觉得筷子那头是叶适,可当发现是桂荣时,心里依旧有那么丝丝的空洞。 叶适吃完一口菜,见姜灼华没有动筷,不由地想去询问,抬眼的刹那,却在她眸色中看到了一份不舍,心忽而一沉,随即便是汹涌而来的欣喜。 姜灼华见他看向自己,忙收回目光,冲他坦然地一笑,拿起自己筷子,给他夹了一次菜。 相识至今,这还是头一回。 叶适有些受宠若惊,展颜一笑,看向她,目光紧紧黏在她的面上,鼓起勇气问道:“华华,我知你不相信空口无凭的诺言。跟我进宫,给我个机会做给你看,你再决定要不要嫁我,可好?” 他还是不想直接下圣旨,比起强迫,他更愿意尊重她的意愿,方才在她眸中瞥见的那一抹不舍,给了他问出这句话的勇气。 姜灼华看着满眼期待的叶适,忽而一愣。 他来姑苏半个月了,这期间,从未提及过一句他们二人之间感情的事。 这不免叫姜灼华误以为,他或许是真的放手了,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眼前的这一时刻,忽而与过去他还在姜府的时日衔接在了一起,一丝一毫的陌生与浅淡都没有,就好似没有分开过。 人的感觉,有时比想法更诚实。 当一个人开始拼命地对另一个人好,开始拼命地问对方是不是还爱自己时,分明是感觉已经先一步告诉自己,对方不爱你了,所以才需要不断地去付出留住他,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从寻找爱的证明。 人最擅长自欺欺人,一个人爱不爱你,其实你的感觉,早就告诉了你答案,却仍旧被自己障目。 姜灼华感觉的到,叶适对自己的感情没变 她能做到对自己诚实,可是她做不到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毕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种整夜想不通为什么遭遇这些的是自己的困惑,还有那种明明还爱对方,却因为对方的不堪而不得不生生割舍的忍耐她都不想再感受第五次。 但是叶适说,他不强迫自己嫁给他,却想让她给他一个做给她看的机会。 念及此,姜灼华对他道:“你容我想想,等我回京后,我让元嘉传话给你。” 叶适闻言,唇角有了笑意,好,好,只要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他看向姜灼华,认真地说道:“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 叶适眸底的神色温柔如水,姜灼华看着看着,不由抿唇轻笑,一段感情最美好的就是这个时候,永远不会变,该多好? 俩人一起吃了宵夜,喝了几杯小酒,待夜色渐深,叶适方才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姜灼华破天荒地地早早醒来,不用再救济灾民的她,换回了往日的曳地长裙,特地选了一套妃色的齐胸襦裙,手臂上搭着鹅黄色金线绣虹蝠的披帛,一头的点翠鎏金首饰,细细描了妆,而后出门去送叶适。 宅子正厅内,姜灼风c程佩玖c蒋霜洲三人早已围着叶适说话。 姜灼风也准备好了行李,准备护送叶适回京,他隐隐觉得,叶适微服私访可能是假话,这种话,能唬得住妹妹,却不见得能糊弄住他。 陛下见到小壮壮前,是一套说辞,见到小壮壮后又是一套说辞,姜灼风自是不敢询问陛下的事,就算问了估计也得不到真话,索性以不放心为由,护送回京。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姜灼华从阁楼上下来,叶适不由向她看去,清晨刺眼的阳光洒在她发上的点翠鎏金首饰上,泛着明晃晃的光芒,臂上披帛的金线绣纹,亦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她整个人美得好似不是从阁楼上走下来,而是从天际而来。 叶适的目光,被她彻底抓住,姜灼华笑笑走进正厅内,一旁的蒋霜洲笑着道:“姜小姐当真是国色,可惜当今圣上不选秀,不然,以小姐之姿,还有救济灾民的善举,做皇后也不为过啊。” 此话一出,姜灼风程佩玖连忙尴尬地各自侧身转头,叶适则不由看向蒋霜洲,心道:做掌柜的看人看得多,这眼光着实狠辣,准! 姜灼华失笑,岔开话题,向叶适问道:“何时启程?” 叶适正欲回答,却被门口一个声音打断:“公子是今日走吗?可今日是端午啊,我锅里煮着粽子,等吃过粽子再走吧。” 说着,快要临盆的芸娘,扶着腰走了进来。 叶适听闻此话,方才恍然惊觉,原来今日是端午,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竟将日子都过忘了。 想着他不由看向姜灼华。 姜灼华这也才反应过来,端午节,是她和叶适相识的日子,两年了。 叶适看着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说道:“我傍晚再出城,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姑苏,我却还哪里都没转转,听闻昆山景色很美,咱俩去昆山,就现在。” 姜灼华怔怔的望着眸中闪着如星辰般光彩的叶适,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好。” 叶适抿唇一笑,伸手扣住姜灼华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门,客栈外,叶适的马姜灼风早已为他备好,到了客栈门口,叶适将姜灼华扶上马背,而后自己跨马而上,坐在了她的身后,伸手拉缰绳的时候,将姜灼华箍进了怀里。 手中缰绳一甩,黑鬃骏马马蹄一扬,朝着城门外绝尘而去。 姜灼风等人追到客栈门口,看着俩人的背影,这时,芸娘问道:“那位公子是姜小姐什么人啊?就是人落魄了点儿,不然跟小姐倒也不失为郎才女貌一对绝配。” 姜灼风闻言,忍住了笑意,说皇帝陛下落魄?哈哈,哈哈哈。 姜灼风有些不放心,本想跟上去,但是念及他们二人可能有私话要说,便先带着众人回了客栈。 马匹一路驰骋,耳畔风声呼呼而过,姜灼华的鬓发被风吹起,丝丝缕缕地缠在叶适侧脸和脖颈处,叫他愈发的眷恋。 姜灼华不由侧头看了看他,即便是需要拉缰绳,叶适的手臂,也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并未趁机抱她占她便宜,这叫姜灼华心里一暖,他自始至终,都是尊重自己的。 昆山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很快便到了。 到了山脚下,俩人从马上下来,叶适手里牵着马,和姜灼华一起沿着山间的青石板路走了上去。 昆山早已苍翠,林间绿意盎然,小雀的叫声缭绕与耳畔,颇显惬意。 边往山上走,叶适便对姜灼华道:“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今日?” 姜灼华不由失笑:“自然记得,把皇帝买回家做了男宠,知道真相后,真是吓得总怕你登基后把我判个斩首。” 叶适失笑,他怎么舍得?他笑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文宣王,当日若不是他忽然到访清音坊,我也不会顶替旁人去康定府上,也不会被你看上,买回去做男宠。” 姜灼华不由问道:“说起文宣王,恭郡王那些个子嗣,现在如何了?” 叶适道:“没什么权势的,都已经处理了,但是像文宣王等人,身边有些党羽,还在审,若是不把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党羽都揪出来,留着迟早会成祸患,所以,文宣王,尚未处刑。” 姜灼华听到祸患二字,心头不由一揪,问道:“那他的党羽,都清查了吗?” 叶适点点头,回道:“已经处理了一大批,没剩下多少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第一个小山头上。 放眼望去,但见山头后,层峦叠嶂,一个又一个高低不一的大小山头林立在眼前。 叶适看了一圈,不由叹道:“昆山从城里看着不大,没想到不过是被咱俩脚下这山头遮住了,原来后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眼前的景色,当真广阔非常,姜灼华亦是被吸引,符合道:“是啊,这景色,当真是奇美。” 叶适看她喜欢,指着对面的山头,对她道:“那儿离这儿不远,也比这儿高,不如咱们去那边看看,兴许景色更美。” 姜灼华笑着应下:“好。” 说着,叶适和姜灼华沿着小道儿,一起往那方而去。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山头,没想到走起来竟然这么远,俩人走了约莫大半时辰,也才走了一半的距离。 渐渐到了晌午,日头高悬,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所幸山里凉快,树荫又多,并不觉苦热难熬。 姜灼华委实有些累了,停下脚步,靠着一棵树想歇歇脚,她这才记起来,大清早的和叶适出来,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饿的肚子咕咕叫。 她扶一扶心口,向叶适问道:“你早饭吃了嘛?饿不饿?” 叶适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没啊不如咱们往回走吧。下午陪你去别处转转。” 姜灼华点点头道:“成。” 说着,来人便准备往回走,正在这时,忽听旁边的树林深处,传来一个人微弱的叫喊声:“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 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 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c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 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 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c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思弦闻言头垂得更低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10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 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 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 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 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 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 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 见色起意, 猴急的不得了, 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第二日一早,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 10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 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 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 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 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 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 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 如今栖身清音坊, 无家, 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 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10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 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 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 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 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 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 将爱妻救出, 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 分为五段, 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 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 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 渐渐转为低吟浅诉, 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 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 凄婉无双, 宛如四时变幻, 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吃过饭后,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 106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 梦都醒了, 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 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 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 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 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 往日的梦里, 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 通天的火光与慌乱, 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 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 侧卧时身姿曼妙, 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 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 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 可她睡着了, 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云雨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叶适竟觉亦如菜一般秀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第 10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 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 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 粉红粉红的小乐师, 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 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 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 都怪宋公子和思弦, 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 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 姜灼华不免感叹, 前世, 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番外之前世(一)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思弦闻言, 头垂得更低, 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 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 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 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 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 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 转身便往内室走去, 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 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 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 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 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番外之前世(二)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 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 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 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 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 恍然惊觉, 对啊, 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 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 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 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 惦记娘家正常, 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 可帮着娘家坑婆家, 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 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 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她手肘支着黑漆木椅的扶手,斜靠着椅子,目光落在手里拿着的聘礼礼单上,这样坐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描摹在壁画上的仕女,慵懒又渺远。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番外之前世(三)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谁知姜灼华这才刚坐稳,茶盏抬至胸口,尚未来及喝呢,抬眼却见宋照和与思弦齐齐向她看来,皆用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打量着她。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 那什么,你俩继续, 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 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 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 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 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 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 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 她都成全他们了, 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 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2.番外之前世(四)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 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 善洞箫。民间有传闻, 韩湘子爱妻病逝, 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 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 分为五段, 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爱妻离世时的悲苦、成仙后的思念、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 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 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 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 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 凄婉无双, 宛如四时变幻, 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3.番外之前世(五)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 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 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 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 虽说成了男宠, 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 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 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 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 见小姐忽然笑起来, 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4.番外之前世(六)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 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 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 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 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 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 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 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 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 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 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 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 还把那厮打成那样, 她这妹妹, 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 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阿姐……真、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这、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有的鄙夷、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5.番外之前世(七)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她不仅是过来人, 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 在小姥姥眼里, 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 房里的事儿, 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 且若是否认, 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 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 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 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 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 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 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 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6.番外之前世(八)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 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 她脚步不由顿了下, 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 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 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7.番外之前世(九)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 姜灼风愣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 哭诉道:“哥, 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 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 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 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 介绍乐师的时候, 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 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 伸手边帮他捏肩膀, 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 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 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 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姜灼华见此,心想:上道儿。 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8.番外之前世(十)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 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 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 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 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 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 做的这般好的饭菜, 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 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9.番外之叶适的美梦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 帝有二妃, 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 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 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 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 便是一段佳话, 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 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 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 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 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 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小傅叔要求苛刻, 将他当做皇帝教导, 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 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绳子颜色、花结的编法、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