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白甲军》 正文 楔子 话说唐朝实行府兵制,分天下为十道,六百三十四府(州),每府(州)置兵,上府一千二百。中府一千,下府八百。府兵有事执戈为兵,无事扶耒为农,冬季训练。轮流宿卫京师,平战两便。后来海内承平,久不用兵,府兵不复教战,甚至逃亡殆尽,只得招募壮士,充当宿卫。玄宗命尚书左丞与京c蒲c同c岐c华各州选拔府兵二十万,充作长安宿卫,一年两换;在边防设十大藩镇,各置节度使。哪十大藩镇? 一c朔方节度使,治灵州。安北c单于都护府属之,防御突厥; 二c河西节度使,治凉州,阻断吐蕃c突厥来往要冲,并防御回纥; 三c河东节度使,治太原,与朔方为犄角,防御突厥与代北诸胡; 四c陇右节度使,治鄯州,控遏吐蕃; 五c安西节度使,治安西都护府,统辖西域诸国; 六c北庭节度使,治北庭都护府,防御突厥; 七c范阳节度使,治幽州,控制库莫奚与契丹; 八c平卢节度使,治营州,安东都护府属之,镇抚室韦c靺鞨诸部; 九c剑南节度使,治益州,西抗吐蕃,南抚诸蛮。 十c岭南节度使,治广州,安南都护府属之,绥抚南海诸国。 十大藩镇初置,节度使各领数州,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手握兵马大权,经略四方,虽突厥c吐蕃c契丹屡次扰边,终不敢深入,常被节度使击退,国人未受大害,唐时兵威远播,“天可汗“威名四扬。后来为平定“安史之乱“,藩镇越設越多,渐成尾大不掉之势,镇帅父子相传,成为家传之物,各藩镇互相攻伐,鱼肉人民,加之赋税繁重,灾荒频仍,盗匪遍地,人民身处水火,无以生存,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暴政,于是中国出现了五十多年的战乱。战乱时代,称为五代十国。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这些风起的男男女女,或出身于学子官吏,或出身于商贾工匠,或出身于田野草莽,或出身于军旅兵卒,来自社会的各个角落,他们或为官职与地位,或为金钱与财富,或为名声与荣誉,或为生存与温饱,或为爱情与幸福,无不拼命争斗,成为乱世英雄,演出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来。奋斗的结果,有的胜利了,如愿以偿,成为新的当权者;多数失败了,落得比原来还要悲惨的下场。更多的则是那些在“夷夏相瑈c兵连祸结“时期顽强奋争c被帝王将相湮没而默默无闻的c“竭谋单智,以缓民之死“的“忠良豪杰之士“,这些英雄豪杰,最早出现的是王仙芝与黄巢。这些豪杰的经历,说不完的悲欢离合,道不尽的恩怨情仇,说到悲凄处,忍不住催人泪下,说到精彩时,禁不得使人拍案叫绝。君若不信,不妨细细看来。 正是!五十年间兴衰事,尽在区区小说中。 欲知天下大事如何演绎,请看后文叙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天下乱,豪杰并起 中华美,英雄分噬 王仙芝是濮州濮阳人,出身农家。早年为了生计,串联一些兄弟贩私盐。那时盐铁官卖。不但质量甚次,价钱昂贵,且因盐官怠忽职守,食盐时常短缺,人民叫苦不迭,于是私盐应运而生。贩卖私盐虽然盈利,但也处处艰难。官府处处设卡,严厉缉拿;豪强借机敲诈勒索,各盐帮之间你争我夺,常常演成流血冲突。这就养成盐帮喜战好斗的习惯。另外盐帮贩卖私盐,一般不走官道,不住客栈,多在农户家歇息饮食,各有巨大的地下关系网,与农民有密切关系。 唐朝末年,曹c徐c兖c郓c汴c宋各州兵匪横行,民不聊生,群情激愤,社会动荡。王仙芝看准时机,于乾符二年1揭竿而起,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发布檄文,指责唐朝官贪赋重,横征暴敛,赏罚不公,号召天下奋起“革命“。王仙芝义旗一举,各地纷纷响应,旬日之间,起义队伍扩至上万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黄巢。 黄巢为曹州冤句人,早年读书,志于仕途。可是十年寒窗,却屡试进士不第。愤而弃文,转而贩卖私盐,间习骑射。他与王仙芝为友,数年间,骑射两精,豪爽任侠,又具谋略,声名在王仙芝之上,为诸盐帮的的佼佼者。他本与王仙芝相约同时起义,但他毕竟读过书,比较谨慎,借口准备不足,推迟举事。今见王仙芝义旗高举,一呼百应,也随即响应,与王仙芝合兵一处,攻占曹c濮二州,队伍迅速扩张至数万,兵锋遍及黄河之南十五州。由于曹c宋屡遭兵火,军食不足,黄c王乃留少数兵力在原地坚持,亲率主力南下,迅速攻陷汝c复c郢c申c光c庐c寿c蕲各州,兵力已及长江北岸。 不料王仙芝心生异念,经由蕲州刺史裴渥上奏朝廷,愿意接受招安。朝廷接受王仙芝投降,委他为神策军押衙,并派中使宣慰。黄巢闻讯大怒,割袍断交,返回中原。王仙芝少了同盟军,不久被朝廷扑灭。 黄巢回到中原,会合留守兵马,纵横于济水两岸,下郓州c克沂州,围宋州,使官军焦头烂额。怎耐官军越积越多,不得已再次南下,连下虔c吉c饶c信诸州。为扑灭黄巢军,朝廷以高骈为镇海节度使,经营两浙。 乾符六年,黄巢屡败于高骈,转趋岭南。六月兵至沿海,北方兵未曾追来,当地官军有限,不能构成威胁,黄巢希望在此常驻。遂通过桂管观察使崔某c岭南节度使李迢上表朝廷,求为天平节度使,僖宗不许;黄巢又求为广州节度使,大臣不许,仅命为府率。黄巢大怒,率兵攻克广州,杀了节度使李迢。 经过一段观察,黄巢发现岭南并不理想,不但语言难懂,而且水多地热,北方士卒难以适应,势难久留,加之军中疫病流行,士兵十死其三,军力大减。随即决定北返。于是,乾符六年十月,越梅岭,渡衡水,攻占潭州,尽杀戍卒。又挥兵逼近荆南。江陵唐军不足两万,黄巢有众号称五十万。宰相兼荆南节度使王铎以刘汉弘守江陵,自己率兵避往襄阳。汉弘见江陵难守,乃焚掠而去,江陵城焚荡殆尽,居民逃匿山泽,会大雪,饿死冻死者尸横遍野,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乾符:唐僖宗年号之一。乾符二年即公元875年。 惨不忍睹。过了半月,农军才到。 黄巢率农军进攻荆门。荆门守军受王铎指挥。王铎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抵御,刘巨容伏兵山林,以轻骑迎战。农军至,刘军佯装不敌而走,农军追击,刘巨容伏兵尽发,农军大败。损失十之七八,黄巢收拾残部渡江东走。有人劝巨容跟踪追击,尽灭黄巢,为国立功。巨容道:“国家喜负人。事急则优抚将士,不给官赏,事宁则弃之。甚至降以罪过。不若留贼,以为富贵之资。“遂不追。 黄巢收拾余部,声势复起,攻略鄂c洪c饶c信c池c宣c歙c杭等十五州,拥众二十万。与高骈军遥相对峙。高骈发兵五万,由大将张璘率领,大战黄巢。张璘全军覆没,本人战死,黄巢乘胜占睦c婺等州。经此一战,高骈意志消沉,致力于神仙道术,军务悉委妖道吕用之。给黄巢活动带来巨大方便。 黄巢回到中原时c已有六十万之众,广明元年十一月,黄巢自将攻占汝州,自称“天补大将军“,发牒至诸军,称“各军宜各自驻守原地,切勿犯吾兵锋,我将入东都,再入京邑,与他人无关。“不久,农军进入东都洛阳。农军入城,唐东都留守刘允章率百官迎谒,百姓夹道欢迎,城市晏然。黄巢仍以刘允章知东都留守事。 东都失陷,朝廷一片混乱,宰相豆卢篆向僖宗建议,“各地救兵不到,长安势难保全。不如暂时答应黄巢为天平节度使,不使其继续向西。待朝廷救兵集中,再西守潼关,东塞汝郑,聚而歼之。“ 话未说完,就遭到一片反对声:“黄巢屡求封官,朝廷不予。而今事急赐官,岂非向流寇示弱?“ “为今之计,臣请陛下亲征。率神策军与关内诸道兵坚守潼关,并征集长安官宦c富室子弟入军。此等子弟为保卫家园必定死战,再调集山东诸道兵勤王,由宣武节度使统制,急遽救援,歼敌于陜c虢之间。“ 宦官田令孜道:“昔日安禄山构乱,玄宗幸蜀以避之。“ 崔沆道:“昔日安禄山兵才五万,比之黄巢,不足言语了。“ 豆卢篆道:“哥舒翰以十五万之众不能守潼关,今黄巢拥有六十万之众,而今潼关又无哥舒翰之兵。“ “畏敌如虎!胆小如鼠!如此首辅,怎堪军国大事?请陛下立斩此人,以谢天下!“ 豆卢篆没有被杀,但失掉了相位。 又议论许久,僖宗决定亲征。对田令孜道:“卿为朕发兵守潼关。“随即检阅左神策军。见兵力单薄,忧心重重地道:“些许兵力,能阻止黄巢么?“ 令孜道:“为陛下安全计,不若驾幸cd,暂避锋芒。待黄巢就歼,再返长安。“ 田令孜在长安征集官宦c富室子弟数千人,连同神策军c关内诸道兵共十五万之众,誓师出征,僖宗在章信门为诸将饯行,先赐御酒,又赐侈服c怒马,然后大军东行,开赴潼关防守,而“挂帅亲征“的僖宗皇帝,一步也未离开皇宫。 黄巢来到关前,将檄文射到关上。所谓檄文只有几句话: “吾道经淮南,逐高骈如鼠走穴。名将如此,尔等尚能敌乎?吾只向李家皇帝小儿讨说法,尔等军将,幸无阻我可也。“ 黄巢指挥农军由关左荒谷攻破潼关,田令孜纵马先逃,其他唐军随之而溃,田令孜抢先回到皇宫,拥着“御驾亲征“的僖宗皇帝仓皇逃离长安,官僚c商贾c市民也随之出逃,溃败官兵进入长安,大肆抢劫,人人满载而去。黄巢由春明门进入长安,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数十人迎黄巢于霸上,黄巢进入长安,身边随从皆披发,披锦绣,衣红缯,甲骑如流,辎重塞途,络绎不绝。市民在道旁观看,黄巢使尚让宣布道:“黄王起兵,本为百姓,不像李氏不爱尔等,尔等当安居乐业,不用害怕。“ 十二月底,黄巢举行开国大典。上殿登基,群臣跪拜称贺,山呼万岁。黄巢宣布国号为大齐,建元金统,封妻子曹氏为皇后,以尚让c赵璋c崔蓼c杨希古为宰相c郑汉章为御史中丞,李俦c黄谔c尚儒为尚书,方特为谏议大夫c皮日休c沈云翔c裴泽为翰林学士。孟凯c盖洪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费传古为枢密使,许建c米实c刘塘c朱温c张全c李逵等为诸军将军。看样子十分顺利。 也有不顺利的。黄巢想让唐将作监郑綦c库部郎中郑系出山。谁知二人誓不变节,自缢而死;被封为检校左仆射的张直方拒不就职,尚让派兵围攻张家,尽杀张家老少与躲在张家的其他唐官家属数百人。不久,尚让闯入一家富户,将男人尽行逐出,强行奸淫其妻妾,然后扬长而去。孟楷也当仁不让,带兵闯入一家唐官家中,将男丁老友尽行杀却,抢其财宝与年轻女子,回家享用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长安又陷入一片混乱,市民见前门驱虎,后门纳狼,叫苦不迭。有人将此事报告黄巢,黄巢着人调查,见犯事者全是他的中高级将领,只能将犯事者宣进宫中,略略申斥几句而已。 他有他的难处,自己在宫中享受'齐人之福',而不少军官连妻子也没有,长安女子娇嫩美丽,谁见了不动心?年轻男人怎能没有女人相伴?违纪军官如此之多,处置哪一个?况遇祸之家非官即富,不违义军初衷,于是下了一道《婚姻令》,规定中高级军官可以娶妻,须得女方同意,不得抢掠与强迫。下级军官和士兵只能,不得携带家眷。其余那些事也就不管不问了。 黄巢造反后,打过不少胜仗,到过不少地方,但是没有建立地方政权。因此人们称之为“流寇“。由于没有后勤供应系统,军队只能靠'吃大户'维持,若在一个地方长久驻扎,就会发生供应困难。进入长安之后,就遇到这一困难。由于双方军事对峙,农事皆废,双方都发生巨大困难,长安斗米三十缗,官军有广大后方供给,尚能支持,黄巢没有后方,只能以人为粮,因此吃人成风,有支土匪到处杀人,将尸体卖给农军,谓之“粮人“。关中人民为了防止被杀,纷纷建立堡寨,聊以自固。 黄巢在长安呆了两年多,不料同州防御使朱温叛变投唐,使北方失去屏障,被李克用c朱温联合攻破长安,黄巢突围回到中原,力量大损。旋即联合许州叛将秦宗权,力量复帜,准备以蔡州为国都,与唐朝分庭抗礼。但在朱温c李克用的联合打击下,队伍迅速瓦解,最后退到泰山虎狼谷,被唐军包围歼灭。 黄巢的反叛失败了,但他开辟了一个时代一一五代一一一的历史时期。在五十多年里,中央政权一一梁c唐c晋c汉c周五个朝代,像走马灯一样轮替,在地方上又先后建立了岐c前蜀c后蜀c荆南c楚c南汉c闽一一殷c吴越c吴一一南唐c北汉十个地方政权;史称“五代十国“时期,现分述于下: 梁:黄巢大将朱温所建。中和二年,朱温叛黄巢投入唐军,被赐名为朱全忠。随后抢占大梁,逐步扩大势力,被朝廷封为东平王,因都城在大梁,人称梁王,最后篡唐,自称皇帝,是为后梁。朱全忠嗜杀c嗜色,连儿媳也要为他侍寝,最后被次子友珪所杀。五子友贞将哥哥赶下台,自己做了皇帝。朱友贞文不能安国,武不能定邦。宠信文臣赵岩c张汉伦,武将段凝等,最后被李存勖所灭。朱梁从907年开国,到923年失国,共历两代c三帝,十六年。 唐:在朱全忠篡夺李唐政权时,与朱全忠同时起家的沙陀族领袖c晋王李克用,也在河东成了气候,与朱全忠争夺中央政权,梁建国的次年,李克用病死,其子存勖继位,双方在黄河两岸混战十余年,最后利用梁帝用人失误,于公元923年攻克大梁,建立后唐政权。李存勖爱好冒险,宠信宦官c伶人,将第三夫人刘氏封为皇后,听信刘氏谗言,残害大臣,当皇帝仅仅三年,就在内部叛乱的情况下,被叛军所杀。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当了皇帝。李嗣源不通文墨,不会选择接班人,他的儿子企图抢班,因群臣反对而失败,另一子从厚软弱无能,被养子丛珂赶下台,从珂暴虐无道,在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威逼下而死。终结了后唐政权。后唐自李存勖灭梁,到李从珂,共历两代c四帝c二十三年。 晋:河东节度使,沙陀人石敬瑭为打败李从珂的进攻,自己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换得契丹出兵为其攻打江山。契丹从此有了在中原大地自由来往的权利。在其养子石重贵继位后,契丹要求其称孙,否则即讨伐,最后,石重贵投降被俘,后晋灭亡。仅经两代c二帝c十二年。 汉:后汉政权因其短暂而闻名。河东节度使c沙陀人刘知远,利用石重贵被俘c中国无人的机会,匆忙起兵,抢占大梁,建立后汉政权。刘知远即位不到一年而死,族侄承祐嗣位,承祐年轻,不谙世事,企图依靠杀人稳固地位,杀了功臣史弘肇等,又杀了枢密使郭威的家人,在这疯狂的屠杀中,刘承祐自己也被杀掉,结束了后梁政权,后梁仅经二帝,三年。 周:后周的建立者郭威,本是后汉的重臣。为避免被杀,起兵反抗,一举拿下大梁,建立后周政权,郭威在位三年而死,养子柴荣继位,是为周世宗。世宗巩固地位后,开始统一全国的征战,但条件不成熟,劳而无功。世宗在位六年病死,幼子宗训继位,是为恭帝。半年后,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宋朝,结束了五代局面。 除此之外,还有十个地方政权: 一c岐。唐末割据关中凤翔的李茂贞。被封为岐王后来归附后梁,成为后梁属下的藩镇。 二c前蜀,唐将王建讨平巴蜀割据势力,拥有两川,建立蜀国(史称前蜀),后来称帝,至其子王衍被后唐庄宗李存勖消灭,属地成为后唐的两个藩镇。 三c后蜀:后唐明宗时,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据西川自立,自称皇帝,国号礽为蜀(史称后蜀),至其子孟昶,于北宋初期被赵匡胤消灭。 四c荆南,即荆州。唐末朱温部将高季昌割据荆州,被封为南平王。此后游弋于各势力之间,北宋初被赵匡胤消灭 五c楚:黄巢部将马殷割据潭州(长沙)为中心的湖南大地,自称楚王。马殷死后,其子争权,被南唐消灭。原马殷部将周行逢驱逐南唐兵,自任节度使。宋初被赵匡胤消灭。 六c南汉:唐末,清海节度使刘岩据广州自立,建大越国,后改称汉(南汉),占有岭南四十七州,享国五十五年,宋初被赵匡胤消灭。 七c闽一一殷:唐末王审知随黄巢起事,率部南渡长江,占领福建漳c泉等州,建立闽国,自称闽王。王审知死后,分裂闽国,其子延政另建殷国。国家内讧,南唐乘隙攻伐,闽c殷先后灭亡。 八c吴越:唐末天下大乱,余杭人钱镠乘机而起,据有浙中(号称两浙),称吴越王。拥有十四军州,八十六县。宋初投降北宋。 九c吴一一南唐。唐末,平民杨行密投军,逐渐成长为指挥官,排除其他势力,自称吴王,建立吴国政权。杨行密死后,其子幼弱,被宰相徐温养子徐知诰(李昪)夺了政权,改国号为唐(南唐)。经历先主李昪c中主李景c后主李煜,拥有三军c十九州百零八县。北宋初被赵匤胤消灭。 十c北汉。北汉是后汉的余孽。郭威杀后汉的继承者刘承祜后,族弟刘赟继位,郭威不愿大权旁落,杀之。刘赟之父刘崇据太原自立,仍称汉(史称北汉)宋初被北宋消灭。 另有燕。后梁时,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割据幽州,其子守光自称燕王,不久又称大燕皇帝。未及建立政权,即被晋王李存勖消灭。 五代十国由公元907年后梁代唐开始,到960年陈桥兵变为止,共历五十四个年头,实际是五十三年,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人民因冻c饥饿,被杀c被吃而死者,不可胜计。社会破坏惨不忍睹。 正是:华夏遍地大混乱,洒向人间都是怨。 人民遭遇的苦难究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掠淮南,牛租五十载 兴实业,壶口三百家 唐天复四年,昭宗不甘做傀儡,密诏蜀王王建c吴王杨行密c晋王李克用c岐王李茂贞讨伐朱全忠。图谋匡扶皇室权威。王建c李茂贞联名发表檄文,声讨朱全忠。泄露了昭宗密诏。朱全忠使人杀死昭宗,另立年仅十二岁的辉王李柞为帝,是为昭宣帝。后来庙号为哀宗。 朱全忠害怕王建等联合讨伐,决定各个击破。他乘杨行密刚用兵皖南c荆南,兵力疲惫之机,亲率大军五万,由颍州渡淮,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几乎兵不血刃占了淮南。纵兵大略,所得财物不计其数。仅耕牛就有十万余头。只有在霍邱被土豪朱景所阻,打了败仗。 吴王杨行密胆小如鼠,见梁军气势汹汹而来,不敢抵抗,将兵力龟缩于几个州城,梁军来则不拒,去则不送,让其自由往来。梁军以耕牛驮着财物,满载而归,大吹大擂,将财物赏给士兵,女人赏给军官,耕牛强行貣给农户,规定,租牛之户,每年交牛租,连交五十年,牛死而租不除。并且要叫交白银,不要铜钱。租税又高得出奇,朱全忠规定每头牛年租二两银子,州官加到二两半,县官加到三两。中原人民叫苦连天,视为灾难。这灾难同样降临到曹州考城县黄家庄。 黄家庄有个黄老实,夫妻生了三个儿子。长子三英,次子三杰,少子三汉。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三英十五岁时,拜卖艺武师田高亮为师,跟随田武师学艺。三杰送到考城布店学徒。只有三汉在家。三汉心灵手巧,人又勤快。因此,铁c石c木c农,样样精通。三乡五里无人不夸。 三英学艺也很勤快,并且和武师的女儿田芳相爱。武师教得认真,三英学得努力。很快得到师父的全部武艺。三英满师后,跟随武师卖艺,经武师撮合,三英与田芳结为夫妇。不久,他们在一个大镇子卖艺时,被当地豪强的几十名打手包围,要他们缴纳十两银子的地皮费,不然,留下女人,男人走路。三英师徒不愿受辱,与打手斗了起来,起初还抵挡得住,怎奈打手人多,轮番攻击,三人渐渐体力不支,武师眼看不能善了,拼命掩护三英夫妇突围,自己惨死在打手的刀剑之下。 三英夫妇走投无路,只好回到考城黄家庄。三英父母见儿子带着怀孕的儿媳归来,十分高兴。但是,此时考城遭灾,家中生活困难。由于田芳怀孕,三英只好只身到大梁卖艺,补贴家用。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位名叫高庠的人。 高庠,字文学。舒州怀宁县富家子弟。奉父命来汴州寻访故旧。不得要领,在大梁街上徘徊。偶见三英卖艺很是辛苦,一下子给了三两银子。不料被泼皮看到,污蔑高庠偷了他们的银子,要扭送官府治罪。高庠被推推搡搡,十分狼狈。 三英对高庠十分好感。一是钦佩此人义气,主动伸出援手;二是钦佩他出手大方,三两银子,自己卖艺一月也难得此数。今见恩人受辱,气愤不过,三拳两脚,打得泼皮东倒西歪,护送高庠回到客栈。二人一见如故,谈得投机,同榻三日,于是互换“兰谱“,结为生死之交。高庠年长,做了哥哥,三英年幼,成了弟弟。高庠又送给三英三十两银子,嘱咐道:“走方卖艺,受人欺负,今后做些别的营生吧。“此后,天下大乱,南北隔绝,再未见面。三英数次托人捎信,寻找高庠,都如石沉大海,没有结果。 不久,三英带着三汉做了行商,凭着三十多两银子做起买卖。东跑宋州,西走郑州,南过陈州,北抵滑洲,虽然辛苦,倒也自在。加之三汉心灵手巧,所有技艺,一看就会,出手就精,沿途帮人打铁c劈石c磨碑c锻磨c拉锯,一手精技,人人咂舌。所有活计只是帮忙,从不要钱。落得一路好名声。三英经商,信誉良好,人称三英为“信商“,称三汉为“能人“。三英c三汉与三杰成了鲜明对比。 黄三杰几乎与家里断了联系。原来,三杰所在的布店,店主姓戴,也有一个女儿,年龄与三杰相仿。这个女儿爱吃爱穿,生活也不检点,刚刚青春萌动,就与三杰私通,二人打得火热,店主夫妇不能阻止,只好为他们定了终身,二人还未结婚就公开同卧同起,形如夫妻。店主夫妇决定将三杰收为养老女婿。结婚时改名戴三杰,成了戴家人,与家里脱离关系。 戴三杰夫妇虽然无耻,经营布店却有办法,他们恨快从父母手里接受了经营权,使布店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 三英妻子田芳连生二子,结婚较晚的三汉,妻子上官氏,也生了一子一女。使三杰眼红。但是,三杰妻子戴氏肚子不争气,年近三十不怀孕。三杰无法,纳妾钱氏,仍然无后。 又借逼债之机,逼迫借债不还的丘氏做了外宅小妾。 原来丘氏结婚时,丈夫樊大劲借了三杰的阎王债,三年中本利滚动,增加数倍,大劲不能偿还,恰好官府抓兵,大劲被抓,逃跑时被捉,杀头示众。 夫债妻还,成了定例。三杰逼迫丘氏还债,丘氏被迫无奈,写了卖身契,做了三杰的外宅小妾。大劲的族弟大力,精于木工,情愿以手艺报效三杰,只求三杰放过丘氏,三杰不许,最后三杰还是做了丘氏的丈夫。丘氏身子被三杰占了,心却成了大力的。不久,三杰发现大力与丘氏来往密切,怀疑二人有奸情,派人杀大力,大力逃跑了。 三杰虽以丘氏为妾,宠爱异常,仍然无后。要个后代,成了三杰的心病。要求哥哥过继一子给他,三英不许。要求弟弟三汉过继女儿,三汉卑视其为人,一口拒绝。 当三杰设法要儿子时,黄家庄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使三杰的愿望成了泡影。 原来,黄老实被迫租了牛,年底交租时无钱,官府逼迫缴纳,黄老实无法,向儿子三杰借贷。三杰早已同家里断了联系,不肯出借。黄老实又向儿媳戴氏求告,戴氏翻翻白眼,道:“当初三杰入赘戴家,说好了,以后算是戴家人,与原生父母断绝关系。怎么后悔了?把三杰叫来,当面说清楚,是要老婆呢,还是要父母?“黄老实心中暗骂:“一对畜生,只顾自己,不管父母,不通人性!不会有好结果。“ 黄老实又向钱氏求告。钱氏瞪瞪眼,道:“我是侍妾,不比正妻,处处听从丈夫的话,家中事不当家,给你儿子三杰说去。“ “家中委实困难,求借你的私房钱。“ “除了吃饭穿衣,我哪有什么私房钱,你把我穿的衣服扒下来,卖了吧!“ “一对混蛋!决无好下产场。“ 黄老实又找丘氏。丘氏道:“我只是被迫卖身的外宅小妾,连戴三杰的家门都不能进,有什么权利?这房子还是丈夫留下的,戴三杰只管我穿衣c吃饭,天天来睡觉,什么事也不给我说。我只有两件不值钱的首饰,交给爹爹,或许能换几个钱。“ 好不容易凑足了两千文铜钱,兑换白银时,三杰不知怎么又变成钱庄主人。发话道:“一千五百文铜钱兑换一两银子,不避亲梳,公事公办。“ 虽然黄老实气得破口大骂,但换不了银子,无法交租。 三英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经过几次磨练,已经十余年与世无争。此时再也无法忍受。联络三乡五里,群起抗租。考城黄家庄成了抗租中心。自然三英c三汉兄弟成了中心人物。 唐天复元年1九月初一,三汉妻子上官氏带女儿走娘家了,三汉等与哥哥三英研究抗租事宜,忽然,有人跑来报告道:“官兵把村子包围了!“当三汉将儿子c嫂子c侄子集中来时,自己家已被包围了。三英突破封锁也来到自家屋里。走无处走,躲无处躲,于是拿起武器抵抗。三英拿起卖艺时的大刀,田芳拿起长剑,三汉拿起铡刀。背靠屋门同官兵斗起来。常言道:“一人拼命,十夫莫当“。三英连杀五人,田芳刺死四人,三汉不会武功,也砍倒三人。还有十几个负伤官兵,躺在地上“爹呀“c“娘呀“叫着。官兵虽多,无人敢于再上,双方形成对峙。 前边僵持着,后边房屋却燃烧起来。房子是草屋,被官兵点燃了。 房子一着火,孩子们惊叫起来。 田芳喊道:“快到门口来!“ 孩子们来到门口,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又缩了回去。转眼间着火的屋顶塌了下来,孩子们惨叫几声,没有了声音。接着火头从屋门口喷出,站在门口的田芳首当其冲,衣服着火,随即将剑投向官兵,大喊一声:“我走了!翻身扑入火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个军官,毫无准备,被飞剑刺中,剑由前胸刺入,后背透出,眼见不能活了。 三英大喝一声:“不能再等了,兄弟快走!“说罢向官兵杀去。 三汉一跃而起,举铡向官兵砍去,那士兵不敢阻挡,躲到一旁。三英转身同官兵斗在一起,高声道:“兄弟快走,我来掩护!“ 三汉道:“大哥!一块走!“ “休得罗嗦!记住:保住性命,回来报仇!“ 三汉知道大哥的脾气,再说无益,只得走了。幸好外边没有官兵,故而一直跑到岳母家。 夜里,三汉与内弟上官耀祖一起回到黄家庄,全村成了一片焦土,大哥倒在自家的大门里,血肉模糊。父母死在大门外,父亲手里还拿着木棍。 三汉悲愤已极,要去拼命,被内弟死活拉住,好说歹说,草草埋葬了父母与哥嫂,重新回到岳母家。 抗租就是造反,造反要灭九族。岳母早已料到有此结果,给女儿c女婿准备了衣物,三汉一回来,就交给他装有衣被c锅碗的一对箩筐,迫使三汉连夜踏上逃难的道路。 这一劫,黄家庄死了大部分人,只有少数人逃了出去。由于造反要株连九族,考城人许多家庭遭到株连,为避免迫害,许多家庭逃难,因此,考城十室九空。 在这样的株连中,最倒霉的算是戴三杰。 三杰的妻子戴氏不生育,怀疑是三杰婚前房事过密而致,暗暗与钱庄主人孟致远私通, 几次幽会之后,发现怀了身孕,向三杰摊牌道:“你无能延后,不但我证明,钱氏c丘氏都能证明。我向别人借种,怀了身孕。你看怎么办吧。第一,打掉,我是,不能留下孽种,保留你的尊严;你我分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过,你要离开戴家,回你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天复元年:天复,唐昭宗年号之一。天复元年即公元901年。 的黄家庄。第二,认账,别人谁也不知道我借种生子,你当你的爹,我当我的娘。我们还是夫妻。只要你咽得下这口气。说不定还能人財双收。就看你干不干。“ 在小小的考城县,能混到三杰的位置很不容易。一旦离开戴氏,三杰只能失去目前的一切。三杰只得低三下四地请教戴氏。戴氏道:“姘夫是钱庄主人孟致远,他老婆吃醋,不准他纳妾,因此他对女人趋之若鹜。我略施媚眼,他就上钩,我们只相会三次,我就怀了孕。我们可以利用他需要女人的弱点,把他引到家里喝酒,你假装喝醉,我勾引他,你乘机捉奸,逼他让出钱庄。将来老婆是你的,儿子是你的,钱庄也是你的。不好么?“ “孟致远告状怎么办?“ “你当了钱庄主人,有钱,有人,随便找个人,赏给孟致远一刀,永远封住他的嘴。不就结了。这主意如何?“ “看来要人財双收,只有依靠老婆大人了。“ 计划按预想的顺利实施,孟致远到戴家喝酒,三杯刚过,三杰假装不胜酒力瘫倒不醒,戴氏扶他上床歇息。刚回到宴会室,就被孟致远抱到床上,致远正要大展雄风时,发现三杰站在一旁。 “我请孟兄喝酒,不是给妻子找奸夫。这事怎么了结,请孟兄明示。“ 三杰得到钱庄的一半,又加入布店的资金,股份超过孟致远,做了钱庄主人。 致远失去钱庄的一半财产。也失去了钱庄主人地位,心中不服,百计夺回。戴氏足月生育,由于年大难产,丢了性命。孟致远从吊孝的人中了解到,三杰与黄家的关系。即向官府出首,官府缉拿三杰到案,一审即服,判处大劈。同时三杰也告发孟致远与妻子戴氏通奸怀孕,难产而死。官府也将致远逮捕,判处弃市。行刑时二人同时押赴刑场,四目相对,都把对方恨之入骨。直到被砍下脑袋,才闭目而瞑。三杰的外宅小妾丘氏在三杰被捕时逃脱。 黄三汉逃出家门,举目无亲,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有投奔舒州高庠,或可依靠大哥的旧谊,与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他身无分文,只能一边讨饭,一边南行。在淮北尚好,每天可以得到两顿半饱的饭食;可是,淮南人民痛恨朱全忠抢掠他们的财物c妻女和耕牛,将仇恨发泄到难民身上,极少人愿意给食物。三汉一家,每天连一顿半饱食物也难以得到。有时讨到一些食物也要先给妻子母女食用,自己吃些芦根c藕节和树叶,全家人体力迅速下降。上官氏已经数次晕倒,女儿雀儿有时被三汉担着,有事走路,慢腾腾地走不动。 他一路打听高庠的住处,多数人冷冰冰的回答三个字:“不知道!“有的好心人则说:“未听说过高庠这个人,舒州有个高员外,仁义大方,投奔他的人不少,去投奔他吧!“ 这天他们来到舒州地界,三汉已经一天多未吃任何食物了,饿得头昏眼花,上官氏脚步蹒跚,似乎用最后一点力量支撑着,不然就会倒下去。 这里是半山区,一条大路向南延伸,似乎通州城,逃难人多顺大路走去;小一点大路通往山区。没有人走。 三汉道:“我们走小路吧。大家都到州城,也要不到饭,走小路是乡村,说不定还能要到饭。“ 妻子当然听丈夫的话。 果然,他们走了不到五里地,就看到村子。转过山湾就到了村庄。他们在村里讨了一些饭,三汉两天来第一次吃了几口饭。但是,饭太少,还和未吃一样。 他们又向前走,过了五六里,又是一个大村子。这村子建在山口上,比刚才那村子大得多。进了山口,看到西边一大片房屋。足有二三百户,房屋依坡而建,北高南低,墙壁都是方石砌成,看来非常坚固。上街较高c较窄,下街较低c较宽。山口东边,山坡较陡,零零散散住了几十户人家,高低错落,不成街道。 进村不久,三汉突然眼前一黑,踉跄一下,几乎跌倒,原来两天未吃东西,刚才在那个村子吃了几口饭,显得更饿了。进村时紧走了几步,出了一身虚汗,实在支撑不住了。 上官氏很快察觉,问道:“她爹!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歇歇吧。“说完,放下担子,夫妻俩靠墙坐下,喘息不止。 “不要瞒我了!你过去肩挑一百五,行百里不歇脚。现在行李c锅碗加在一起不到五十斤,这几步路就把你累成这样,看样子你也不行了。快把我撂下,你们爷俩逃命吧。“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一个大男人,不能给二老送终,眼看着大哥灭门,现在再丢下妻子c女儿,还算人么?不过也不能这样下去了。这里人不错。要不然,把雀儿┉┉“他说不下去了,把雀儿搂到怀里,呜咽哭起来。 “雀儿!过来!“上官氏知道丈夫的心思,紧紧搂住女儿道:“孩子!别怪爹娘心狠,我们也不忍心卖你,实在没法呀!找一条活路去吧! 雀儿哭道:“娘!不要卖我,以后我听话,不喊饿,好好走路,要来的饭给爹娘吃,爹娘病好了,就不卖我了。“ “孩子!你哥哥没了,你是爹娘的独根,爹娘也舍不得你呀!到了人家家里,有饭吃,不走路,比跟爹娘好多了。再说,爹娘还会经常来看你的。“ 三汉从地上拾起几根稻草,由妻子怀中拉出女儿,命雀儿跪下,打开头发,将稻草夹入雀儿的头发中,然后回到墙边,抱头哭起来。 这哭声,引来一群男女。人们看着这可怜的一家,窃窃私语。一个中年妇女,立即回家,端来半碗粥:“大妹子。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家里就剩这点饭了,先吃几口,垫垫吧。“上官氏看到,碗里是北方人很少见到的大米粥,香味扑鼻。她接过来转手给了丈夫。三汉接过碗送到上官氏口边:“你快饿死了,你吃吧。“ 上官氏把头一扭,道:“我没事。全家就靠你,你吃吧。她决心不再吃饭,以便保留丈夫和黄家唯一的一条根。 三汉有将碗送到雀儿面前:“孩子!你快离开爹娘了,吃了吧!“ 雀儿哭道:“我不吃,爹吃!爹好了,就不卖我了。“ 在场的人都被他们的亲请感动,不少人流下热泪。 一个二十多岁个青年问道:“大叔!你们到哪里去:“ “没有定准,无论到哪里,找个活干,有个住处就行。“ “你们怎么走到这里?前边就没有路了。你看:“青年手指西南大山,“那个山峰叫天柱峰,周围几百里地没人烟,你们怎么过得去?“ 三汉顿时变了脸色,双手抱头,道:“我该死,把全家带到死路上了。怎么办?“ “大叔莫急,听我说:我们这里有个高员外,仁义好客,乐善好施,人称“高善人“c“高佛爷“。我们都是他的佃户,你们不妨求求他,或许有办法。就算高员外不管,壶口哪家也能管你们全家几天饭。“ “高员外再好,施舍几天可以,常年赖在这里不是办法。其实我们到舒州来,是想投奔高庠高先生。不知他住在哪里。小哥可清楚? 青年笑道:“大叔找对了!高庠高先生,就是我们这里的高员外。 “谁说我爹?“一声童音未落,从人圈外挤进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这就是高员外的公子,高英,英少爷!“年轻人道。 高英走进人圈,一眼看到跪在地上,头插草标c泪流满面的雀儿。他最恨欺负女孩子,三两步上前,拿掉雀儿头上的稻草,扶起雀儿,为她拍去身上的土:道:“小妹妹,谁欺负你了?为什么头上插草,还要罚跪?“ 那中年妇女道:“英少爷!你不懂。头上插草叫草标,跪倒地上,表明家里人要把他当草一样卖掉。 “葛伯母!为什么要卖掉她?“ “你没看到么?他们家从老远的地方逃来,已饿得皮包骨头,眼看就没命了。要是有一点办法,会忍心卖掉亲骨肉么? “我把她领回家,求我爹爹养活他们,等他们吃胖了再走,行么 在场的人“轰“地一声笑了。 “高少爷!那可不行,你拔了草标,就要买下她。她父亲要一百两银子,你也得给。“ 三汉道:“这位大姐说笑了。随便给几串铜钱就不错了。哪能要那么多银子?“ 高英也不犹豫,道:“买就买,反正我没有妹妹。我求我爹给我买个妹妹。“ 又是一阵哄笑。 高英不管别人哄笑,蹲在雀儿面前,拉住雀儿的手,问道:“小妹妹,多大年龄?叫什么名字?“ “五岁,叫雀儿“ “雀儿?小鸟?会飞?“将雀儿托在手上,一边旋转,一边说道:“飞喽!飞喽!“ 孩子的天真烂漫感染了大人,周围的人都会心地笑了。就是三汉夫妇,看着这位英俊健壮的少爷,又有正义感,那么喜欢雀儿,也都放下心来。 高英手托雀儿转了十几圈,轻轻放下,又蹲在雀儿面前问道:“雀儿妹妹!到我家去,跟我一起玩,愿意么?“ 雀儿忘了刚才被卖的痛苦,笑道:“愿意!“ “那好!“将身一转:“趴我身上!我背你。“背着雀儿站起来:“大叔!跟我来!“ 挤出人圈,跑了。 “少爷慢走,小心摔着!“ 那青年走过来,道:“大叔!没关系,我领你们去。你扶大婶,担子给我。“其他人散了。 青年人边走边说:“大叔c大婶放心,高员外是菩萨心肠,孩子到高家不会吃苦。“ 上官氏道:“那就看他的命了。不管将来当妾,还是当丫头,只要有吃的就行。在北方,不少闺女要求到大户人家做妾c当丫头,还轮不上呢!“ “你们不知道高家的规矩。高员外虽说家大业大,可是没有一般地主豪绅的傲气,不养婢妾,不置家丁,不欺压佃户,广行仁义,出手大方,慈善爱人。租课又低,连这几百户所住的房屋也是他出钱盖的,人人都把他当成忠厚长者。她不会买你的女儿,说不定还认孩子为干亲呢!“ 三汉想:看来这高员外确实不错,但他不是大哥的义兄呢?待会儿见了面,先不要说破,看情况再说。 他们走的很慢,大约走了一二百步,来到一座坐北朝南的大门楼前边,门楼里走出一位面容白净c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青年人介绍道:“这位是高员外的拜弟孔先生。大叔跟他去吧,我走了。“将担子放在门楼下,走了。 孔先生喊道:“谢谢你,郑平!以后到家里玩啊!“ “好咧!“名叫郑平的青年人应了一声,人已不见踪影。 孔先生回头道:“老哥一路辛苦!我那侄子年少无知,做出买令爱的荒唐事,我大哥正教训他呢! “高少爷天真无邪,正直热情,我也十分喜爱,千万不要责怪他,还望先生美言帮忙,务必留下小女才好!“ 孔先生道:“我大哥家教甚严,哪能买别人的女儿?至于老哥一家,大哥自会安排,不必担心。请跟我来!“ 三汉扶着妻子进了大门,看到前院是个很大一个院子。正面一排房,中间是过厅,过厅两侧,各有数间房舍,像是住人;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东边房门锁着,像是库房;西边门关着,但未上锁,像是厨房。门楼两边的临街房,门向内开,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穿越过厅来到中院。中院也是大院子,正北朝南是明三暗五的高大建筑,很像北方的正堂,正堂两端是耳房。中院两侧也是厢房。无论前院c中院,都无树木。 这时,从西厢房北端传出高英的声音:“爹!求求你:把小妹妹留下把,多可怜哪。要不,她会饿死的!“ 中年人的声音:“可怜归可怜,买卖归买卖。总不能乘人之危,拆散人家骨肉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家穷得没饭吃了,把你卖掉,你愿意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哥!不买也行,孩子得留下,就算是我的干女儿吧。孩子这么大,抱起来像棉花似的,叫他走,可真的没命了。“ 孔先生一步跨进屋里,道:“你也胡闹。你把孩子留下,叫她父母怎么办?大哥,客人到了。“回头对三汉道:“这是我大哥,高庠高员外!“ 高庠正要起身打招呼,三汉抢先一步,跪下叩头,道“落难人黄三汉,给员外请安!“ 高庠上前两步,扶起三汉,道:“黄老弟!你是客人。快不要如此。高某生受不起。“ 三汉起身,转头看见一中年妇女,怀中抱着雀儿,道:“雀儿快下来!怎么要奶奶抱着呢?这位夫人是┅┅“ 孔先生道:“不要叫什么夫人c奶奶,随便叫个什么吧。她是贱内司马氏。“ “我是'贱内',你是'贵外'。哪里来的酸话。“转身拉起还跪在地上的高英:“英儿起来!“走到上官氏身边:“大妹子,我们走。让他们说话。“一手抱着雀儿,一手扶着上官氏,走出屋子。 高庠等他们走远,笑道:“我这弟妹心直口快,勤快热情,是个难得的贤内助,就是嘴上不饶人。我这二弟姓孔名达,忠实可靠,这片家业全靠他们夫妻二人支撑,没有他们,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呢?“ “大哥不要这么说。小弟若不是大哥收留,早不知暴骨何方了。“ “黄老弟!小儿年幼无知,缺少教养,做了荒唐事,望老弟多多海涵,要怪就怪高某吧。“ “员外太客气了。我看员外和蔼可亲,不像别的富家翁,少爷古道热肠,也非纨绔子弟可比,小女有幸留在贵府,倒是她的福分呢!“ “老弟谈吐不凡,想必是世家出身。“ “一介农夫,世代为农。哪里什么世家?三汉跟随家兄走南闯北,学了些南腔北调,倒教员外见笑了。“ “听口音,老弟像是汴州人。 “距汴州不远,是曹州考城县。“ “考城有个黄三英,老弟可认识?“ “那是家兄。员外如何知道?“ “三英是我异姓兄弟。我们二十多年未见面了,我那兄弟可好?“ 三汉猛地站起来:“员外可是高文学c高大哥?“ “老朽正是高某。“ 三汉一下扑上去,跪倒地上,双手抱住高庠的双腿:大哭道:“大哥!家兄死得好惨哪!“ 高庠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达也吃惊不小,帮高庠扶起三汉,道:“这下可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大哥常说:她有个拜弟黄三英,英勇豪爽,肝胆照人。三英比我小半岁,算起来也是我的兄弟呢!“ “孔二哥也知道家兄?“ “何止知道尊兄,就是三弟你,我也久闻大名。三英兄弟来信说:他有个兄弟三汉,铁c石c木c农,样样精通,浑身是手。想必就是兄弟吧?大哥恨不能把兄弟请来,不想今天自己送上门来。“ “那那些手艺有什么用!上不能孝敬父母,中不能保护兄长,下不能养育妻儿。到头来逃荒要饭,连自己也差一点饿死。“ 高庠正要询问三英的事,孔二嫂来到门口,道:“你们可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已经中午了,只顾说话,也不问问三汉兄弟吃饭没有。他已三天未吃东西了,再说下去,三汉兄弟非餓趴下不可。饭好了,快来吧!““三弟,真是如此?“ “说来惭愧!堂堂男子汉,空有一身力气,不能给妻儿温饱,小弟真是无地自容!“ “话不能这么说。哪个人没有作难的时候?快去吃饭,有话下午说。“ 吃饭时,高庠说他已认三汉为兄弟,孔二嫂说;她已认雀儿为干女儿,于是,上官氏拜了大哥,高英拜了叔叔,雀儿拜了大伯,干爹。饭厅内更加亲热起来。 随后,孔二嫂说了他们夫妇的经历。孔达也是北方人,原先是泰宁节度孔目官,收入不菲,有了一子一女,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谁知十年前朱全忠攻兖州,儿女死于战火。夫妻二人逃得性命,南来到此,多亏高庠收留,一住就是十多年。 说话间,又来了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妇女。 孔二嫂解说道:“这位是秦家妹子,英儿的奶妈。对英儿比亲娘还好。又有难得手艺。一手刺绣出神入化。“ 秦氏正忙于做棉衣,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上官氏要去帮忙,被秦氏拦住,道:“快完了,先歇歇,以后有你忙的。“说完走了。 “秦家妹子也是苦人。什么地方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逃荒,问她。只流泪,不说话。秦家妹子来到村边生孩子,孩子一生下就死了。一天后,英儿生下就没了娘,是秦家妹子奶大的,现在英儿十岁了,还和他睡一个床,大哥说了好多次,她也不分开。 “这个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英儿的姐姐,名叫端娥,外祖母病了,思念女儿,端娥前去侍奉了。另一个是车把式罗如正,也是苦出身,女儿被恶霸霸占后自尽。妻子也气死了。罗兄弟告状不成。反而挨了板子,一气之下,一鞭打杀恶霸,跑到这里,被大哥收留,每天侍弄骡马,赶大车,不说一句话。像个哑巴,人倒是很好。“ 当天下午,高庠c孔达c黄三汉c罗如正聚集在书房,三汉讲了兄弟抗租c哥哥灭门和自己逃难的经过,说得高庠泪流满面,孔达唏嘘不止,罗如正瞪起大眼,紧握拳头,怒容满面。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高庠问道:“三弟今后有何打算?“ “大哥已认小女为侄女,二哥认为干女儿,三汉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再卖她了。不过,我们出门谋生,带在身边总是累赘,我想请大哥暂时收留,待我有了固定住处,再来接她。“ “天下茫茫,三弟到哪里谋生?我这里正缺人手,为什么不留下来?这份家业,以前是我一人的,二弟来了,和我平分;罗兄弟来了,三一三剩一;你来了,四一二剩二。就算哥哥求你,留下来,好不好?“ 孔达道:“留下吧,三弟!大哥总想找个帮手,我只会拿主意,不能干活。找了许久,总是不得其人。三弟浑身是手,正是大哥需要的人才。除了大哥这里,天下再也没有你我兄弟的安身之处了。“ “大哥c二哥这么看中小弟,若是再推辞,就不是人了。不过,小弟那点雕虫小技,恐怕不入大哥的法眼。留下来无所事事,只是白吃干饭而已。“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哥哥要的就是兄弟这样的人才。二弟!给三弟摆摆我们的想法。“ 孔达掰着指头,一件一件地说起来: 高庠的爷爷从北方来到舒州怀宁,买下三千亩荒地,又从北方招了一百多名青年,将一半荒地开垦为水田,将一小半开垦为旱地,除了山林,能够开垦的荒地已经不多了。眼下天下大乱,难民如潮,壶口村人口也由最初的一百余户,增加到目前的近三百户,土地无法再扩展,难民不能拒之门外。高庠常为此犯愁。 孔达当过泰宁节度的孔目官,见多识广,建议高庠利用山上的竹c木c石c漆c桐油,开办竹编c木器c石业c漆业c桐油业作坊,比单纯务农好得多,原因是,农业多有限制,丰年谷贱伤农,灾年歉收误农,粮食又是兵匪攫取之物,常常成为兵匪的抢掠对象。而竹c木c石c漆之类兵匪不抢,比较安全。有了这些作坊,即使有了灾荒,仍有作坊收入弥补,不致饿饭。目前所缺的是人才而已。 高庠存有一千多两银子,早已同意这么干,总是找不到领头行家,所以迁延下来。今日天赐其便,来了黄三汉,高庠怎肯放手? 三汉听到此处,也来了精神,道:“办这些作坊并无大难,只要有人,些许投入,至多半年,就有收获,一年就有小成。比种庄稼来的要大c要快。至于人才,可以就地培养,小弟情愿传授手艺。循序渐进。工匠不必全部专业,可以农闲务工,农忙务农。学徒也不必一定要三年满师,边学边干,先出粗品,再出精品,只要手艺过关,就可以当技工。拿技工的薪水。小弟只会木c铁c石三行,对于竹编,采炼油漆和桐油,小弟却不在行。“ 高庠拍拍手,道:“还是三弟在行,一言中的,字字千斤。今后作坊就由三弟全权筹办,规模大小,用人c薪水,由三弟酌定。木c铁c石三行已足,刺绣作坊先筹备着,竹编c油漆等其他作坊,以后有人再说“ “大哥!我还有话。铁c木c石工,用的都是男人,女人力小,不适宜作此种活计。即使力大,也不宜男女混杂。不过她们也有擅长之处。男人无法替代。小弟妻室手工不恶,纺线c织布颇在行,做鞋手艺尤精,三天可做成两双鞋,只是刺绣差些。“ “秦家妹子是刺绣行家。“ 三汉继续道:“就做鞋而论:所需布料甚少。所需大量破衣烂衫。以稀粥将破布糊成'袼褙',能做鞋底c鞋帮,仅鞋面c鞋里用些新布。鞋分为多种,有姑娘c媳妇儿穿的绣鞋,有孩子穿的虎头鞋,有官宦人家穿的套鞋,有夏天穿的单鞋c冬天穿的棉鞋等等。我看大哥的鞋就不很合脚,若是让你弟妹做几双鞋,保大哥满意。“ “三弟的意思,不仅是给我做几双鞋吧?“ “给大哥做鞋,是她份内的事,不在此列。我的意思是,若把全村的姑娘c媳妇儿组织起来,纺线c织布c做鞋c绣花,再开个鞋店c布店c绣品店,各家织好的布,做好的鞋c绣完的绣品,送到商店,向外销售,商店只收少量手续费,岂不给每个家庭增加收入?至于手艺,弟妇尽可传授,不收分文学费。不知可行不可行?“ “弟妹可曾做鞋销售?“ “她除了忙家务,干农活,一有闲暇,便做鞋销售。每年可收入四五千钱呢。“ 孔达道:“照此看来,男人务农c做工,女人织布c做鞋c绣花,各有所司,收入增加,壶口人要过小康日子了!“ “大哥c二哥先别高兴。麻烦的事在后边呢!一c有些家庭闺范很严,女人的手工,只能给父母c公婆c丈夫c姊妹c子女使用,连兄弟都不能沾手,把他们的手工拿去出售,岂不引起家庭矛盾?二c壶口红火了,官府c土匪看着眼红。官府好办,照章纳税就是,难办的是如何对付兵匪。这年头,饿死c穷死无人管,只要手里有几个钱,马上招来横祸,兵匪最难对付。“ “三弟顾虑的有道理。第一项好办。凡是参加我们发起活动的女人,必须得到父母或公婆与丈夫的同意。只有家中无男人的家庭,才由妇女自己作主;做出的手工,由父母或公婆c丈夫送到商店。这就怪不到女人头上。第二项比较难办。要保护壶口安全,就要训练乡兵,不但耗费资材,还会被官府斥为缮治甲兵,图谋不轨,招致讨伐。二弟!你看呢?“ “我们采取合法手段。大哥身为里正,可以防匪保家名义,公开向县衙呈文,要求训练乡勇,兵器只备棍棒,不配刀枪铠甲,任务只保本乡安全,不出乡活动。别的地方已有先例,大概不致遭到刁难。至于乡勇成员,无非是作坊的青工,只要大哥振臂一呼,不愁无人参加。这些人无事做工,有事敲锣,聚而为群,夜间轮流值守,可保小安;将来有暇,修起寨墙,寨门昼开夜闭,可保大安。目前需要聘请武师,作为乡勇教头。“ “大哥!我也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一直不说话的罗如正开言道。 “罗兄弟平日沉默寡言,做事稳妥。今日有话,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哥哥洗耳恭听。“ “适才二哥c三哥说办这个作坊,那个商店,就是未提脚力。我想:上门的客人多数未带脚力。如果我们再添些骡马,置些车辆,为客人送货,十里以内免费,十里以上酌情收费。有此方便,大哥的生意不就更火了?“ “好!罗兄弟,不,从今以后,就是四弟了。让我们兄弟四人共同闯荡这份家业吧“ 开办作坊c商店的事,首先由学堂塾师蓝复在学生中宣传起来。高庠又召集各户家长会议,宣布此事。很快,壶口与附近的乱石滩。水磨沟都动起来,纷纷报名当工人c学徒,虽然有些人私下嘀咕:说高庠想发大财,但利益诱人,只得随大流。 有三人首先找到黄三汉。一个是学生狄劲之父c铁匠狄铁汉;一个是学生奚小杰之父c石匠奚正义;另一个是逃来不久的木匠樊大力。除大力比较年轻外,其余二人与三汉年纪相仿。四人一见如故,谈得投机,迅速商定:狄铁汉为铁业作坊领班师傅,奚正义为石业作坊领班师傅;樊大力为木业作坊领班师傅。三个领班师傅从孔达处领到开办资金,勘定作坊地址,建筑作坊房舍,挑选徒弟,准备工具,一个月后,作坊开业。三个领班师傅一边带徒弟,一边生产,迅速拿出了第一批产品。学徒也拿到了薪水。 为了示范,三汉打制了一架纺车。托人从光州买回来棉花,雀儿娘开始纺起线来。壶口男人来自北方,而女人多为当地人。当地不产棉花,女人不知纺织为何物。听说雀儿娘纺线,成群地来看稀罕。只见雀儿娘盘腿坐在蒲团上,右手摇车轮,左手握棉卷,向后扯去,一条线从棉卷中抽出,右手一回车,左手一提一送,线全部缠到铁錠上。如此反复,手中的棉卷渐渐短了,锭上的像陀螺一样的线穗大了。有的女人看着手痒,也坐下来试试,起初自然很不顺手,但女人大多心灵手巧,次之后,便得心应手了,无不欢欣鼓舞。 此后,雀儿娘忙于教别的女人纺织c做鞋,忙得连饭也难得回家吃,三汉忙于帮樊大力c狄铁汉带徒弟,打制纺车c织布机,整日难得回家,小雀儿无人看管,被蓝复带到学堂里,起了个“黄鹰“的官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地念起《千字文》了。 办乡勇的事也颇顺利,县衙批准壶口防匪保家办乡勇,组成了一百余人的队伍,人人有一条清一色的齐眉短棍,只是武艺五花八门。 壶口处处响起“嗡嗡“的纺线声,“塔塔“地织布声,“吱吱“地刨木声,“咣咣“地劈石声,“叮叮“地打铁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汇成一部交响曲,一进村便觉得,壶口活起来了,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戴三杰的外宅小妾丘氏在这声音中也来到壶口,与大力相会,经三汉撮合,二人结为夫妇。一一她还带来三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是她从逃难人群中购买,准备卖到南方赚钱的一一也交给了高庠,高庠让她们和端娥结成义姐妹,也算是高家的人口。三女长大后,分别嫁给郑平c狄强c奚小龙。都以高家为娘家。 爆竹声声辞旧,春联幅幅迎新。转眼到了壬戌年新正。虽然外边的世界一日乱似一日,但壶口人却过了一个空前丰满c祥和c喜悦的新年。正月十五日上元节,还第一次办了灯会。 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易节帅,危害百余年 屠天雄,血洗八千户 南方春来早,刚进入二月,天已转暖,草木开始萌动。明媚的春天,天气晴明,碧空万里,太阳照得暖融融,春风吹得轻飘飘,枝头吐翠,叶腋含苞,高山复苏,谷水潺流。大地好像嘘出一口闷气,显得生机盎然。这天半午时分,高庠c孔达c黄三汉正在书房议事,高英来报:“爹爹!有位范叔叔求见!“ “快快有请!“ 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身挂腰刀,威武雄壮,一看就知是练武之人。身后跟着一个岁的孩子,干净利落。 那汉子拱手一礼:“天雄教头范绍先见过员外。“ 那孩子跪地叩头道:“小侄李匡给伯伯叩头!“ 高庠等寒暄之后,请大家坐定。见高英还站在门口,道:“我们说话,不要让孩子跟着无趣。英儿!带着这位小兄弟,出去玩吧?“ 范绍先道:“匡儿!跟哥哥出去玩吧,不要淘气!“ “是!“李匡拉着高英的手跑了。 高庠问道:“教头姓范,这孩子名叫李匡,难道不是令郎?“ “绍先哪里还有儿子?连妻子女儿也没有了!那是内侄。“ “天雄军距此两千余里,教头缘何至此?“ “唉!一言难尽! 天雄军,原名魏博军。位于黄河中游右岸,治魏州。领有魏c博c德c沧c贝c瀛六州,是东都洛阳东北第一大镇,地位十分重要。前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为了自卫,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厚其给赐,以为腹心。自是,牙军地位特殊,待遇优厚,父子相承,亲党胶固,日益骄横。稍不如意,即杀主帅而另立之。自史宪诚之后,韩简c乐彦祯皆为牙军所立。新任节度使乐彦祯骄横不法,发六州丁壮,筑罗城八十里,百姓叫苦不迭。彦祯之子从训又凶险,收集亡命之徒为亲兵,魏博牙军恐受排斥,阴谋暗杀从训。从训惧,易服外逃。彦祯命为相州刺史。牙兵不肯干休,扬言杀掉彦祯另立主帅。彦祯惧,自请退位,入龙兴寺为僧,牙兵乃推赵文弁为留后。文弁怯懦,牙兵愤而杀之,另推罗弘信为节度使。 罗弘信日夜提心吊胆,害怕牙兵重演杀帅易主的残剧。处处小心谨慎,好不容易熬到寿终正寝。其子绍威继位。绍威厌恶牙兵之横,而力不能制,乃遣部将杨利言求救于朱全忠。全忠正用兵于关中,阴许关中事平之后相助。朝廷改魏博为天雄,仍以罗绍威为节度使。天雄牙将李公佺不服新帅,勾结牙兵作乱,绍威预先察觉戒备,公铨计不得呈,乃焚府舍c剽掠之后奔沧州。公佺之乱一开,绍威益惧,又遣牙将臧延范求兵于全忠,全忠发河南诸镇兵十万,由大将李思安将之,于是有了“屠天雄“的残剧,教头范绍先的妻子儿女和内兄李成夫妇都在这次残剧中遇难。 范绍先,滑洲人。十二岁投师学艺,由于天分高,资质好,七八年间炼成一身好本事。被师父誉为平生第一高徒,命他好好为国出力。绍先技艺既成,见天下大乱,决心投身军旅,报效朝廷。不求高官厚禄,但得衣食无缺,能为荡平乱世出力,于愿已足。于是拜别师父,投奔威信较高的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绍威见绍先年轻英俊,武艺超群,十分欢迎,任命为牙军副教头。牙军是节度使的亲军,待遇高于他军。绍先身为教头,收入自然不菲。 在此期间,绍先与小校李成甚为相得,结为莫逆。李成以亲妹相许,二人关系更加密切。绍先夫妇相亲相爱,如鱼得水,嗣后有了一双儿女,心满意足。 不过,绍先也时常为时事焦虑。是时,各藩镇互相攻伐,节度使多用亲故属吏,属吏又以亲故为吏员,甚至军卒也攀亲吃粮,是以上下左右盘根错节,结成牢固的关系网。要想整治也很困难。牙军虽有数万,但多数为老弱残兵,滥芋充数,能到校场参加训练的寥寥无几。牙兵欺绍先年轻資浅,对之傲慢无礼。不管绍先如何苦口婆心教授,兵卒不过舞弄几下,随即坐地闲谈,不复理会。训练时间未满,即一哄而散,名曰:“用力于枪,不如用力于床。“上了战场,毫无斗志。被驱往最前面的是新兵,敌方布阵未毕,自己后队先退,接着前队溃散,美其名曰:“兵不血刃“。打仗虽然怯懦,抢劫却十分卖力,到了敌方地界,除了抢掠财物,还抢掠女人,无论美丑,一概抢掠,回营之后,或卖为娼妓,或据为婢妾。美其名曰:“发活财“。战时粮食不足,往往以同伴的尸体为食,回军之后分抢其妻女,名曰:“食其肉,用其妻“。故而少数兵卒也有妻有妾。魏州城人口数万,约有半数是天雄军兵卒及其家眷。店铺不少,多是牙军吏员所开,所卖物品多是抢来之物。且强令抢来的女人为妓。前店卖货,后店卖淫,名曰;“財色双收“。凡此种种,绍先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向上司建言整顿牙军,被斥“不懂治军之道,若非如此,不能维系军心“,“世上哪有仁义之师?一派书生c妇人之言“。他无计可施,想要他图,又因前途渺茫,迁延下来。独与李成等一班朋友相对嗟叹,独善其身。 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南侵,屠贝州,掠魏州,魏博军卒虽然涣散,但在范绍先等人的督促下,也不得不卖力保卫老巢,兵卒尚能用命,因此魏州城得以保全。罗绍威求救于朱全忠,全忠遣将大败刘仁恭,却纵兵大掠,又是一场灾难。而罗绍威却与朱全忠结为儿女亲家。不过,罗绍威行事精悍,为政威严,亲近贤达,结交士人,广集图书,兴办学校,魏州文风为之一振。颇得士民欢迎。 新年甫过,罗绍威召范绍先进府,见面即道:“久闻教头英武过人,正直无私,本镇十分敬佩。目下牙兵娇怠,日甚一日,甚为可虑。本镇早欲整治,却苦无良策。教头必有以教我。“范绍先本对罗绍威有三分好感,今见屈尊下问,也不隐瞒,把平日所想和盘托出。 绍威道:“教头见地不凡,颇有新意。容本镇详加考虑。本镇已邀请数位贤达在后堂,也请教头参加,集中你们数人智慧,务必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更新牙军。今后几日,教头就住在军府,家中之事,本镇自会派人照料。“ 绍先来到后边一个小院,见有精舍数间,已有数人在内,都是平日义气相投,非常要好的朋友,李成也在其内。此后数日,众人仔细计划了整治牙军的方案,罗绍威不时前来询问,态度很是谦逊,每日按时供应饮食,有酒有肉。但周围军卒密布,如临大敌。里边人禁止外出,外边人禁止入内。众人似被软禁,料知必有大事,虽罗绍威不至加害,但也惴惴不安。 一日众人闲谈时,李成道:“我镇牙军乃前任节度使田承嗣所留,历来骄横,擅立节帅已非一次。朝廷也无办法。大帅早想整治,而力不能及,听说大帅曾派人向梁王求救,梁王答应择机援助。近来梁王自将大军十五万进攻幽州,获胜后不即离去,很可能乘机镇压魏博牙军。“ 绍先道:“梁王军卒如狼似虎,只恐魏州又是一场劫难。“ 众人深以为是,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绍先所料不差。罗绍威正与朱全忠密谋镇压天雄牙军。事有凑巧,罗绍威的儿媳c朱全忠之女c后来追封安阳公主的朱月容于此时病故,于是朱c罗商定,以会丧名义,引梁军入城,上元之夜动手。 正月十四日,朱全忠挑选千余军健,肩挑内藏兵器的丧葬礼物,迤邐入城,牙军不知觉。 正月十五日夜,魏州城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牙军放假,热闹非凡。好一派太平盛世景象。魏州灯与众不同,无论如何变化,总是两种灯,一为民灯,一为军灯。有此区别,就可以紧急时召集牙军。 天甫黒,彩灯即大放光彩。不但市区亮如白昼,灯光余晖将城外也照亮几分。梁军借着光辉,悄悄接近城垣。罗绍威遣人潜入军营,割断弓弦,剪断甲绳,收走营中所有兵刃。戌时才过,梁军陆续入城。早先入城的占据各个路口,遇见牙军就杀,一个不留。罗绍威亲卒,到处搜捕牙兵,凡拒捕者,格杀勿论。 牙兵不甘就死,奋起抵抗,怎奈寡不敌众,一部被杀,一部跑回军营,寻取兵刃,讵料弓甲已毁,刀矛全无,无法抗拒,只有听从罗绍威命令,束手就擒。梁军大军入城,将牙军全部杀死,已投降的也不例外。至此还不罢休,又将屠刀挥向军户,以灯标为标志,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至于抢掠财物,奸人,更是不在话下。这一夜,魏州城成了屠场,尸体塞路,血流成河,八千军户,无一幸免。三万余人,死在刀下。自唐大历年间田承嗣置牙军,至天佑三年覆灭,危害一百三十余年的天雄牙军,至此消灭c 李成c范绍先等被禁锢在小院,不能离开一步。虽然军卒送来满桌酒菜,担谁也不动一箸。只觉得心惊肉跳,烦躁不安。入夜不久,就听呼喊不断,惨嚎不止,满城大哗,怒斥声c哭叫声乱成一片,与战场惨烈的搏斗声完全不同,揪人肺腑。浓浓的血腥味接种而至。众人不知发生了何等惨事,心如火燎,询问看守军卒,全是一问三不知。只能在室内跺脚,团团转而已。直到半夜之后,惨声慢慢停息,而血腥味更浓了,比惨烈战斗之后,还要浓烈。 这一夜,谁也未合眼。 次日早晨仍无消息。近午时分,罗绍威来了,只见他泪流满面,落坐之后,先是一言不发,随后不顾身份,低声哭泣起来。哭了许久,才抽泣道:“罗某思虑不周,引狼入室,集六州四十二县铁,铸成一大错,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又过了一阵,他平静下来,道;“罗某本想依靠诸位整饬牙军,借助梁王力量,解除旧牙军武装,惩处罪大恶极之徒,淘汰老弱残疾,重建新牙军,以诸位充任各级军官。与梁王商定,梁军只负责逮捕不从命的牙兵,交付天雄甄别处置,梁王不与其事,又恐诸位在解除牙军武装时,与牙兵结仇,事先将诸位集中后院,又怕泄露消息,不便事先说明,日后自然明白。谁知梁王嗜杀成性,不但将牙兵全部杀死,连所有军户也全部屠杀,连范兄c李兄的家眷也悉数遇难。罗某罪业深重,只有向范兄李兄谢罪了。“说罢,便要下跪。 李成听到此处,一下呆了。圆凳双眼,一动不动。像傻了一样。范绍先还算清醒,赶忙扶起罗绍威。 罗绍威又道:“还不止此,今晨梁王进城,逼我厚礼致谢,供他十五万大军半月酒食。还要五千牛c羊c猪c鸡。皇天在上,罗某已对死者犯下不赦之罪,又要对生者轧骨取髄,何时是了?“说致此又是珠泪连连。“罗某本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有意依靠诸兄建设强镇,即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也要为一方贫民庇荫。经此一变,罗某痛心疾首,万念俱灰,不敢再辱及诸兄了。“说至此,回头道:“进来吧!“ 几个军卒手托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袋子,看样子是银袋。 “趁罗某还有些积蓄,给每位仁兄文银百两,权作川资,各奔前程去吧。“接着是一个环揖。“无颜再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转身走了。 几个人缓缓取了银袋,见李c范未动手,也为他们取了。范绍先替李成将银袋系到腰上,扶着李成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路过中门时,取过腰刀,然后出府,往家中走去。 此时,街上已无尸体,路面用水冲过,路边沟里淌着血水。散发着血腥味。 前边停着一辆牛车,几个军卒从屋里抬出死尸扔到车上,死尸保持着临死时的姿态,横七竖八像树根一样,堆了半车。李成似乎清醒了,挣开搀扶,向牛车跑去,翻看尸体,看完之后,又向家中跑去。 范绍先跟着奔跑,他虽记挂妻儿,却不忍丢下如痴似呆的妻兄。 进了李成家门,一眼看到李成之妻,双手抱着幼女,倒在屋门前的台阶上,好像被一矛刺穿,母女同时死去。一旁跪着长子李匡,哭哑了嗓子。见有人来到,理也不理,只顾哭泣。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隔壁,有人叮叮咚咚地敲打什么。 过了许久,李成拉起李匡,双手捧脸,深情地看了看,抓住衣领,丢给绍先,道:“兄弟!匡儿托付给你了!“随手拔出腰刀,向脖颈上一横,血光闪处,身体倒在妻子身旁。绍先接住李匡,就知事情不好,喊声:“大哥!不可“放下李匡,前去救应,但为时已晚。也愣在那里。李匡扑到父亲身上:“爹呀!你怎么也死了?“ 绍先费了好大劲,才把李匡拉开,由室内找出一条炕席,铺到地上,使李成夫妇并肩躺在席上,用被子盖好。拉住李匡,后退几步,拜了四拜,起身时。发现身后还跪着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门大叔!你也来了。谢谢你!“ “将爷娘子好不和顺。经常看顾我们一家。临终给她磕个头,也是应该的。上午官兵前来收尸,我挡住不放,我要亲自安葬她,无奈家穷,买不起棺材,想打个匣子装殓她,还未打好,听到这边喊声过来看看,未想到,李将爷他也┉┉这年头,好人不得好报,皇天不长眼哪!“ “大叔!内兄夫妇的后事,就托付你了。我家还不知怎么样呢,这是内兄的银子,请你买两口棺材,把他们安葬了吧。“ “教师爷!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内兄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了。安葬后剩余的银子,就归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今后逢年过节,别忘记给他们烧张纸。“ 绍先回到家里,已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连妻子儿女的尸体也不见了,只有地上的血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绍先痛恨交织,一阵心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头晕目眩,几乎跌倒。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心想;这里已无可留恋,不如去休。遂挖出埋藏在屋后的几十辆银子,领着李匡,出了魏州城。 南行路上,绍先才知道:李匡是如何逃过劫难的。原来李匡同别的孩子一起,满街跑着观灯,评论哪家的灯最好。正玩得有趣,忽见军卒斗起来,随后见魏博军卒被杀,孩子们吓得躲进一个民户家里。附近几家军户遭难哭喊c惨叫声传来,李匡想娘,要回家,这家人将他装进口袋,塞到床下,直到外边再无呼喊声音,才放他出来。李匡回家一看,娘和妹妹已死在屋前┅┅ 高庠等听了绍先的悲惨遭遇,无不流泪。绍先是个硬汉子,且已过去一月,能够控制感情,即使说到心酸处,也不哭泣。最后道:“我范绍先糊涂透顶,天下大乱,连皇帝自己都依靠一个军阀打另一个军阀,我还想报效朝廷,平定天下,岂非痴人做梦?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真是咎由自取。绍先决心脱离军旅,服务民间。听说南方社会安定,一路南来。想找个安静地方,将匡儿养大成人,终此一生算了。来到舒州地界,听说高员外仁义大方,德高望重,木c石c铁c农c绣五业兴旺,却未听到如何保卫家产。是故上门自我推荐,想给员外做个护院,适才进院时,见到令郎,又有了新的想法。“ 高庠道:“犬子愚昧顽劣,恐非雕琢之才。“ “不然,令郎满身英气藏而不露,面容俊美而不浮躁,举止庄重而不狂妄,聪明伶俐而不骄傲。身体匀称,四肢发达,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是在下夸口,令郎若能练武,必然前途无量。“ “教头是否让他炼成武艺,成为军将?“ “绍先错投军门,致使家破人亡,悔恨不已。绍先已有前车之鉴,岂能再让令郎重蹈覆辙?绍先是想:如今天下大乱,兵匪横行,与其任人宰割,不如结众自卫,就中需要一位武艺超群之人率领,才能服众,保得一方平安。以令郎质資,少则年,多则七八年,必有大成。届时必为一方庇荫,造福乡里,何乐而不为呢?“ “高某怕他艺成之后,专横跋扈,侍技欺人,危害难制。“ “人由小看大,一般是不会错的。令郎温文有礼,尊老爱幼,绝非狂妄暴戾之徒。只要用心调教,一定能成为一方豪杰。“ 三汉道:“教头眼光不差,英儿确实温文有礼,老幼喜爱。“ “再者,教武功,首先教武德。武功成,首先要武德成,武德不成不算满师。要终身受师父控制。要受同门兄弟监督,不必担心他异日骄横。“ “他眼下正在学堂念书,若是两厢分神,岂不文不成c武不就,文武两误?“ “练武并非终日不停,半日即可。且练武之人,也需知书达理,文才好,武功才能更好,武功好,身体无病才能文才大进。我以为,令郎有目下十行之能,不知是也不是?“ 孔达道:“不错!英儿确能过目不忘!“ 绍先道:“在下不会看错。令郎质資高于内侄。只怕绍先武功低劣,埋没令郎。“ “教头这样赞美她,恐怕太骄纵他了。“ “员外放心!赞美他,不等于不从严教授。'鞭打快牛'才能出高徒,做师父的都懂得这个道理。再说当他具备基础之后,还要出门历练,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才可成为技高谦逊的一方豪杰。“ “就算他日后有所成就,也要数年之后,眼下乡土安全如何保卫?“ “何不教练乡兵?若员外召集青年,编成队伍,绍先负责教练,保证十天即有小成,一月可成精兵,又不攻城略地,保卫乡土足矣!“ 孔达站起来,连连鼓掌:“好!大哥问得好,教头答得好。我看可以决定了!“ 三汉道:“大哥!留下范教头,不能放他走!“ 罗如正也道:“不要放走范教头!“ 高庠站起来,笑道:“高某何德何能,尽结识好兄弟。缺什么人才,上天就送什么人才上门,天助我也。范兄弟!不是高某多心,事关壶口千余人的安全,老朽不得不多问几句,多有得罪,还望多多海涵!“ “员外深谋远虑,令人敬佩,绍先贸然上门,毛遂自荐,员外多问几句,怎敢怪罪?“ “今后成了一家人,不要再客气。这位是孔达孔二弟,总管内外账目;妻室司马氏,总管全家伙食。这位是黄三汉黄三弟,总管作坊c店铺,妻室上官氏,领袖壶口妇女纺织c女工;这位是罗如正罗四弟,总管骡马c车辆和内外运输。我看兄弟年龄最小,就屈为五弟吧,给你开个武馆,教学生,教乡勇,其他愿意学武的,也可以教授。壶口的安全就委托给五弟了。只有我这大哥,无一才能,只能尸位素餐,实在惭愧。“ 几天后,几个骡马贩子来到壶口,推销骡马,罗如正挑选了几匹骡马。骡马贩子道:“看得出,老哥是内行,尽挑选拔尖的牲口。我们有一匹野马,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已经咬伤了几匹骡马c几个人,卖不出去,是个累赘。我们送给老哥,请老哥调教调教,实在不可调教时,杀了吃肉算了。“。 骡马贩子人人拿棍驱赶,把野马驱赶出群,如正将它圈在一个空园中,发话道:“先饿它两天。“到第三天,他手执长鞭,跳墙进园。野马看见有人进园,“灰“地一声鸣叫,猛扑过来。如正不慌不忙,一鞭将野马打了个“大马趴“。好一匹野马,从地上站起来,又要前扑,如正又是一鞭,再次将马打趴下,接着第三鞭,将马提了起来。马虽然站起来,却四肢瑟瑟发抖,如正放下鞭,慢慢走到马跟前,拍拍马脖子,给马上了笼头,牵着溜了几圈,牵到槽上开始喂食了。 这一切,被高庠c孔达c黄三汉c范绍先看在眼里,高庠道:“好一个罗三鞭,三鞭制服野马!古今少有!“从此,罗三鞭的威名,传遍远近。 罗如正分外爱惜此马,精心喂养c调教,却不让它拉车,不断让高英骑它驰骋,后来成为高英的坐骑。抗博征c逐契丹c战周兵,从不畏缩,虽然年纪老迈,却从未失蹄。 壶口有人编了一首歌谣,到处传唱: 高员外,孔目官,三汉技,罗三鞭,秦姑绣,范枪尖,上官鞋,司马餐,五男三女八大将,闹得壶口红了天。 正是:天不埋才任飞翔,只缘天高海宽广。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援朝廷,平卢兵败 登帝位,梁王篡逆 朱全忠在凤翔将皇帝抢到手,支持宰相崔胤大杀宦官,但他鬼鬼祟祟,经常失信,唐昭宗不尽信任他。 昭宗向韩渥道:“崔胤虽尽忠,但与卿相比,他用机数似乎多些。”韩渥道:“凡为天下者,万国皆属之耳目,安可机数欺之?莫若推诚致之。虽日计不足,而年计有余。1” 昭宗回到长安,欲以韩渥为宰相,韩渥推荐赵崇c王赞。但朱全忠反对。怒道:“赵崇轻薄,王赞无才用,韩渥怎能推举为相呢?”昭宗见全忠怒,将韩渥贬为蒲州司马。昭宗秘密与韩渥握别,韩渥道:“臣远贬,至死而无悔,乃是幸事,实不忍看见贼臣弑主之惨事。” 河东李克用闻昭宗还京,遣使祝贺。使者返回,报告崔胤之横。克用道:“崔胤为人臣,外依贼势,内胁其君,既制朝政,又掌兵权,权重则怨多,势大则叛生。此等人决无善终。破家亡国就在眼前,诸君看吧。” 全忠辞昭宗归大梁,留步骑万人于昭宗左右。以朱友伦为宿卫都指挥使,以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辉为静街使。于是全忠之党,密布皇帝身边。 全忠奏道:“克用与臣并无大嫌,乞陛下厚加任用,请遣大臣抚慰,使其明白臣的心思。” 话传到克用耳中,克用笑道:“此贼欲有事淄青,害怕我抄他后路,故作姿态而已,不必理他。” 全忠羽毛丰满,想要篡唐,秘密布置爪牙,预作准备。 正当全忠准备为篡唐之时,奉命经略邠宁的全忠长子友裕突然病逝,众将因主将亡故,群龙无首,只得护棺东归。不仅如此,旋又接大梁急报,“王妃病危!”尽管全忠马不停蹄奔回大梁,勉强与王妃话别,但王妃已病入膏肓,骨瘦如柴,僵卧榻上,奄奄一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握住王妃的手,呜咽垂泪问道:“逐月不见,王妃何至如此?” 张氏王妃睁眼,见是全忠,道:“王爷回来了?可惜妾身命薄,无福消受王爷厚爱,不能继续侍奉王爷巾栉,不日就要与王爷永诀了。” 全忠道:“自从同州得配王妃,至今二十余年,不但内事全仗王妃,外事也赖王妃谋划,全忠能有今日成就,全是王妃功劳。本指望白头到老,岂料王妃重病如此,如何是好?” “天命使然。人生总有一死,死又何惧?当初妾身侍奉王爷,只望位列王妃,如今于愿已足,别无他求了。” “唐室衰微,气数已尽,我霸业将成。到手的帝业,岂是强求的么?全忠转眼将登大宝,满望与王妃同享尊荣,再做二十年帝后,王妃竟忍心弃我而去么?” “妾身若是健康,必使王爷如齐桓c晋文,不使王爷如王莽c曹丕。唐室虽然衰微,但气数未尽,扔应尽力辅佐,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有几个太平天子?哪一个不是上台容易,下台难?以致落得身后绝嗣?” “形势逼人,欲退无路,不得不尔。” 张氏道:“这也是上天之意。使妾身患重病,不能阻止王爷。但妾身有个要求,若天命果在王爷,他日位登九五之时,且莫以妾身为皇后,免为后世唾骂。” “阿三记下了。” 张氏道:“妾身尚有一言,王爷可愿听么?” “王妃所言,阿三无不遵从。” “王爷英武过人,他事皆无可虑,唯'戒杀远色'两事,宜随时注意,不然贻害终生。” 张氏王妃又支持了一夜,阖然长逝。 半年之中,全忠连遭打击,丧子c丧妻之痛使他近于疯狂。他仰天大呼道:“苍天!你为何这样不长眼?夺我所爱。你既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从此之后大开杀戒,本就凶残的朱全忠,显得更加暴戾,廜天雄c杀朝官,演出一幕幕令人发指的惨事来。 总有人不肯俯首听命。反对最坚决的莫过青州的平卢节度使王师范了。早在朱全忠兵围凤翔时,师范即分遣将兵,袭击徐c兖c郓c齐c沂c汴c河南c孟c滑c河中c陕c虢c华等州府。可惜做事不密,袭击失败,官兵被斩首。只有兖州获得胜利。行军司马刘浔率中军至兖州,先派士兵诈为卖油者入城,亲率兵卒五百夜间由水管入城,次日平明,城门尚不知,兖州城已入刘浔之手。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将兵在外,母c妻皆入刘浔之手,刘浔待之有礼,供应不乏。 师范遣使告知李克用起事。克用贻书褒赞之。师范乞师于杨行密,行密以海州刺史台蒙c副使王绾率兵赴之。师范使其弟师鲁攻齐州,汴军友宁击走之。师范遣兵击刘浔军,友宁击取之。于是,兖州援绝。 友宁攻青州,全忠引四镇与魏博兵十万击之。 友宁攻博昌,月余未下。全忠怒,遣客将刘悍督战。友宁遣民丁十余万赶牛驴c负木石,于城南筑山。既成,并人畜木排而筑之,嚎哭哀怨之声传闻数十里。俄而城陷,友宁尽屠之。 汴军拔临淄,至青州城下。遣别将攻登莱。淮南将王茂章会师范弟莱州刺史师诲拔密州,斩刺史刘康义。以淮海都游弋使张训为刺史。汴兵攻拔登州,师范率登莱兵据占玉石寨,筑二栅寨。友宁攻登州寨,寨中告急。师范促茂章出战,茂章按兵不动。友宁乃破登州寨,又攻莱州寨,汴兵激战终夜,比明,茂章度其兵疲惫,与师范合兵出战,大破汴兵。友宁跃马赴敌,马失前蹄落马,被青州将张士肖斩之。传首淮南。平卢c淮南兵向北追击至米河,俘斩万余,魏博兵损失殆尽。 全忠闻友宁死,自将大军二十万,兼程赴之。命诸将攻青州,师范出战大败。茂章闭垒示怯。伺汴军松懈,破垒而出,驱驰疾战,汴军不能止。战正酣,青州兵忽而退兵饮酒,已而再战,全忠登高望之,询问俘虏,知为茂章。叹道:“设我有此将,天下不足平也!” 激战竟日,汴兵退回。茂章自度寡不敌众,是夕引军返回淮南。 台蒙攻拔密州,归于师范。淮南兵将攻沂州,先使人由城外观察。观察者回报道:“城内偃旗息鼓,毫无动静。”王绾道:“城内有准备,救兵已近,不可攻城。”诸将道:“密州已破,仅沂州有何能为?必攻之。”王绾不能止,乃伏兵林中以待之。诸将攻沂州不克。救兵至,淮南兵引退,汴军会合沂州兵追之,王绾伏兵出,阻止汴军,淮南军得以保全。 密州刺史张训闻茂章去,问诸将道:“汴军将至,何以御之?”诸将请焚府库,大掠而去。张训道:“不然!应封存府库,多树旗帜于城上,以羸弱者居前,精壮者居后而去之。” 全忠遣将王檀攻密州。王檀既至,见城上旗帜密布,城内无动静,数日才敢入城,而张训早已全师而退了。有人问张训:“何以如此?”张训道:“焚城则告知敌人我准备逃跑,敌人预做准备,我军则专心逃跑,无心作战;大掠则增加负担,军行困难。故焚城与大掠为必败之道。” 全忠留曹州刺史杨师厚攻青,自己回汴。师厚屯兵临朐,声言将至密州,留辎重于临朐。师范信以为真,率兵攻临朐,师厚伏兵奋击,大破之,杀万余人。擒师范弟师克。明日莱州兵五千救青州,师厚邀击之,杀获殆尽,进逼青州城下。 王师范闻淮南兵已退,自己屡败,遣副使李嗣业与弟师悦,面见师厚请降,道:“师范不敢背德,宦官韩全诲c岐王李茂贞贻朱书c御礼命我起兵,师范不敢违。今兵败。请以弟为质投降。”时朱全忠闻李茂贞率师逼京畿,恐其再劫天子西去,欲迎车驾于东都洛阳,乃许师范投降。 葛从周急攻兖州,刘浔使从周母乘板舆登城语从周道:“刘将军事我无异于你,你妻子也安居如故。人各为其主,刘将军攻城,乃奉命而行,不可怪罪刘将军。”从周觑欷而退,攻城缓和。刘浔将女人和老弱送出城外,留少壮在城内,与之同辛苦,分衣食,奋力守城,号令严肃,兵不为暴,居民安堵。外援既绝,节度副使王彦温出城投降,城上士卒从之,不可遏止。 刘浔遣人言于彦温道:“身边士卒,若非平素信赖,不可与之亲近,防止意外。”又向守城军卒道:“王副使都是早已派遣的,负有特殊使命。你们守城军卒,不曾受命,有人敢于私自前往归依者,我必族之。” 这儿消息很快传入葛从周耳中,从周不问青红皂白,将彥温和降卒尽行斩首。 刘浔用离间计,使王彦温和降卒被杀,城内不再有出降者。及王师范力屈,从周以祸福晓谕刘浔。刘浔道:“我奉王公之命守城,一旦王公失势,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 及师范使至,刘浔乃投降。从周感激刘浔保护母妻,为之置装,送至大梁,刘浔道:“降将未获梁王宽宥,岂敢乘马衣裘么?”乃素服乘驴登程。至大梁,全忠赐之冠带c美酒,亲劳,刘浔辞之量小,全忠道:“取兖州时,量何其大耶?”以其智勇双全,命为帅府都押衙,时四镇将吏皆功臣宿旧,唯刘浔以降将身份居众将之上,诸将依军礼参拜,刘浔坐受自如。未久,全忠以为保大留后。 王师范也被送到大梁,全忠命为金吾上将军,河阳节度使。不久朱友宁妻找全忠厮闹,师范举族老少二百余人被杀,无一幸免。师范从荣就死,山东人谓之英雄。 东方事态甫平,又传来李茂贞进犯京师的急报。 原来李茂贞自以为尚书令,比全忠的中书令地位还高。想借王师范在东线牵制全忠,他从西线夺取长安,再次挟天子以令诸侯。未想到:平卢c凤翔距离遥远,配合不密切,李茂贞尚未动手,王师范已经失败。尽管如此,茂贞还是依原来设想,进窥长安。 全忠得报,率师出屯河中。北防李克用,西窥李茂贞。又复入朝,请昭宗驾幸东都洛阳。 宰相崔胤知全忠有异图,想依靠禁军保卫皇帝。但左右龙武c羽林c神策六军名存实亡,乃奏请昭宗同意,督军招募步兵四将,每将步兵二百五十人;骑兵一百人,合计八千四百人。选其壮健者轮番担任宿卫。崔胤与诸军副使c京兆尹郑元规缮治甲兵,日夜不息。全忠发觉异常,正要诘问,恰好宿卫都指挥使c兄子朱友伦击球时落马身死,乃借题发挥,称友伦之死实由崔胤c郑元规加害,表请昭宗诛杀二人,勿使乱政。 昭宗见表大惊。因事有可疑,仅将二人免职。全忠不肯甘休,命兄子友谅率师入都,命为护驾都指挥使,逮捕崔c郑,并加杀害,并杀同击球者十余人。胁迫昭宗即时迁都。 昭宗已成全忠手中玩物,不敢不从。只得随友谅离开长安,东迁的不仅有皇室c大臣,还有大批平民百姓。由长安至洛阳路途千里,被驱之民,月余之间,络绎不绝于路,哭嚎之声不断,被迁之民骂道:“贼臣崔胤,招来瘟猪,颠覆社稷,使我等流离至此。”为了防止逃跑,无论男女老幼,皆以绳索牵连。沿途倒毙者无数,尸体塞路。 车驾既发长安,全忠以御营使张廷范拆毁长安宫室c百司与民居,取其木材,浮渭河顺流东下,长安由此成为废墟。全忠发河南北诸镇丁匠数万,令张全义治东都宫室,江浙湖岭诸镇附全忠者,皆输材资助之。 车驾至华州,士民夹道呼万岁。昭宗道:“莫呼万岁,我不是你等的主子了。”当晚宿于兴德宫。昭宗向群臣道:“俗语道:'纥干山头冻煞雀',朕今漂泊,不知身落何处,众卿何不飞去,另寻乐处?”言讫泪下,左右不忍仰视。 车驾至陕州,因东都宫室未成,只得暂留。全忠入见,昭宗引入寝室,面见皇后。 皇后垂泪道:“今后,大家夫妇生命皆依爱卿了。” 全忠拍胸脯道:“天子安全,皇后但请放心。” 昭宗见全忠慷慨,命兼判神策军及六军诸卫事。 全忠将昭宗左右小黄门,打球供奉二百余人,诱入行营,全部秘密杀戮掩埋,由自己军中另选百人,入侍昭宗。于是,昭宗名为天子,实如囚犯,受到汴军严格管束。 昭宗虽入牢笼,自知命在旦夕,但还要挣扎一番,便发出“衣带诏”,告难四方,晋王李克用c岐王李茂贞c吴王杨行密积极响应,纷纷发檄文,声讨全忠,请缨勤王,愿为讨逆前部。但是只闻雷声,不见雨点,此后再无下文。只有蜀王王建以邛州刺史王宗佑为北部行营指挥使,欲会凤翔兵,迎车驾于兴平。至兴平遇汴兵,不得进而还。 全忠置酒于私第,邀昭宗赴宴。宴后,全忠辞昭宗,赴洛阳督造宫室。昭宗大宴群臣。既毕,昭宗以全忠与忠武节度使韩简留饮,皇后出,自捧玉卮以饮全忠。晋国夫人可证与从人耳语,韩建蹑全忠足。全忠以为图己,佯醉而去。天复三年四月,全忠奏称:洛阳宫室已成,请车驾早发。表章相继,昭宗以皇后新产,请暂缓东行。全忠以为昭宗徘徊俟变,大怒,命牙将寇彥卿道:“你速至陕州,催大家尽快登程。“ 司天监奏称:“星气有变,期在今秋,不利东行。”故昭宗欲延迟至冬十月至洛。 但在全忠催逼下,昭宗于四月即来到洛阳。全忠得悉,昭宗之所以在路上逗留,是听了医官使闫佑之c司天监王墀c内都知韦周c晋国夫人可证的主意,乃命医官许召远告发四人企图谋害元帅,悉数收捕杀之。 时李茂贞c李克用c刘仁恭c王建c杨行密等移檄往来,皆以复兴唐祚为号召。全忠欲讨李茂贞,又顾虑昭宗英气,变生于內,乃决心立幼君,以便禅代。乃派判官李振至洛阳,与蒋玄晖c左龙武统军朱友恭c右龙武统军氏淑琮图之。 八月壬寅日,昭宗在皇后椒殿。蒋玄晖率龙武牙军史太等百人叩宫门,称军前有急事。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问道:“急奏何必派兵?”玄晖不理,挥刀杀之。 昭宗方醉,闻声急起,单衣绕柱而走,史太追杀之。李渐荣以身护昭宗,亦死于刀下。 玄晖娇诏,称裴贞一c李渐荣弑逆,宜立辉王李柞为皇太子,又骄皇后令,令太子改名李柷,监军国事,旋于灵前即位,是为昭宣帝。 全忠闻友恭弑帝,佯哭道;“奴辈误我!使我受万代恶名!”匆忙驰至洛阳,伏在昭宗灵前大哭,然后委罪友恭与氏淑琮,命牵出斩首。并恢复友恭原名李彦威,彦威临刑高呼道:“杀我以塞天下人口舌,人可欺,鬼神可欺么?行事如此,还希望有后吗?” 全忠又命蒋玄晖邀请昭宗之子c德王李浴c棣王李栩c虔王李揳c沂王李禋c遂王李愇c景王李祕c岐王李琪c雅王李瑱c琼王李详赴宴,酒酣,悉数缢杀之。柳灿在场。 柳灿进士及第,不四年为宰相。灿行轻佻乖巧。时天子周皆全忠心腹,灿曲意奉承。天上现彗星,占星家言:“国家君臣皆有灾。”灿乘机建议全忠大贬朝臣,将贬官三十余人,集中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黄河。 柳灿向昭宣帝奏称:“朱全忠有征战大功,臣请旨进全忠为相国c总制百揆,兼全国二十一道节度使。”昭宣帝依议下诏。但是朱全忠不满意,蒋玄晖解释道:“唐祚已尽,天命归大王,天下贤愚皆知。柳灿c玄晖并非背弃王爷大德,只是顾虑晋c燕c岐c蜀大敌。王爷居然受禅,彼等不服。不如援引旧例,然后取之,使彼等无话可讲。“全忠道:“花言巧语,果然要反了。我不受九锡,难道做不得天子么?”决心杀掉柳灿与蒋玄晖。 有人报告:柳灿c蒋玄晖c张廷范夜入太后宫,与何太后饮宴,秘密盟誓,要复兴唐祚。 全忠哪管真假,随即下令捕杀柳灿c蒋玄晖c张廷范与何太后。 何太后与张廷范早知不免,死时倒也坦然。蒋玄晖为朱全忠奔波几十载。唯全忠马首是瞻,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自认晦气。柳灿本是奸佞小人,自知罪有应得,临刑高呼道:“负国贼柳灿,该杀!该杀!” 大唐天祐四年四月朔日吉莀,唐臣张文蔚等奉册至大梁皇城。汴将早已鹤立两旁,拱手侍候。全忠头戴通天冠,身着兖龙袍,大摇大摆地由后殿而入,坐于宝座之旁。张文蔚登坛宣读昭宣帝禅位诏书。念道: 咨尔天下兵马元帅c相国c总百揆梁王:朕每观上古之书,以尧舜为始者,盖以禅让之典,垂于无穷,故封泰山,禅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则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独有。自古名王圣帝,焦思劳神,揣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倞畏,去之则逸安,且轩辕非不明,放勋非不圣,尚欲游于姑射,休彼大廷,知乎历数尋终,期远久谢,属于孤藐,统御万方者哉?况自懿祖之后,嬖幸乱朝,祸起有阶,政渐无象,天纲幅裂,海水横流,四纪于兹,群生无庇,洎乎丧乱,谁其底绥?洎于小子,奥以冲年,继兹衰绪,岂兹冲昧,能守洪基?维王明圣在躬,体于上哲,奋扬神威,勘定区夏,大功二十,光箸册书,北越阴山,南逾粤海,东至碣石,西及流沙,怀生之伦,罔不悦附。矧予寡昧,危儿获存。今则上察天文,下观人望,是土德终极之际,乃金行兆应之辰。十载之间彗星三见,布新除陈,厥有明证。讴歌所归,属在睿德。今遣持节银青光路大夫c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文蔚等,奉皇帝宝绶,敬逊于位。于戏!天置历数在尔躬,允执厥中,天禄永終,王其祗显大礼,享兹万国,以肃鹰天命。 文蔚读毕,将禅位诏书交给全忠,帐策等依次递送御宝,全忠一一接受。随即登上宝座。 于是张文蔚等降阶,率领旧唐大臣拜见新主。朱梁诸臣山呼祝贺,残破不堪的李唐江山就此寿终正寝。不到半壁江山的朱梁小朝廷粉墨登场,中国历史进入五代时期。 朱全忠即登宝座,宣读即位诏书。宣布自己改名朱晃,改国号唐为国号梁,改天祐四年为开平元年,封祖先为皇帝,封子侄为王。封妻荫子的目的达到了,但死敌和心腹大患未灭,因而食不甘味,夜不安寝,于是帝位坐稳之后,立派大将康怀贞攻潞州。 晋军守将李嗣昭据险拒守。梁军数攻不克。晋军害怕久围危险,向李克用告急。克用以番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率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c马步都虞侯李存璋c先锋指挥使史建塘c铁林指挥使安元信c横冲指挥使李嗣源c骑将安金全等援助。晋军虽取得小胜,仍未击破围困。 晋军增了兵,全忠也增了兵,梁军将领换成李思安,在围城之外再筑一城,内防潞城晋军突围,外防晋军援军,名为“夹寨“。两下兵力相当,你来我往,难决雌雄,被围者不能破围,攻围者无法破寨。从开平元年秋,到次年二月,仍未决出胜负。 李克用因为军务繁忙,戎马倥偬,衣不解甲,食不甘味,忧愁交集,背发惡疽,不治而死。其子李存勖继任河东节度使c晋王。 李存勖支持周德威的用兵策略。不与梁军重兵决战,只以轻骑与之周旋,彼出我归,彼归我出,晋军挥洒自如,梁军却疲于奔命。全忠见李思安不能貹,将其斥退,改以刘知俊主持军务。刘知焌麻痹大意,遭到晋军袭击,梁军吃败仗,夹寨被破坏。 1日计不足,年计有余:比喻用语。推行一项政策,眼前看不出效果,长远必有益处 正是:三重之城以为固,人心已散难挽回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认瞑姈,将错就错 做假母,以德报德 孔达是兖州人。由于精于筹划c算计,当了县目。朱瑾为节度使后,升任泰宁孔目。负责整个藩镇的财会事宜。他有个心灵手巧c泼辣能干的妻子司马氏,也是兖州人,生下一双儿女,孔目的薪俸虽不能与节度使c刺史相比,但一家人吃穿无缺,其乐融融。 但是,老天看不惯人们的安定生活,总要设法破坏。孔达见黄巢覆灭之后,各藩镇兼并加剧,各官吏薪俸大减,生活水平骤然下降。知道唐室江山不久,想要辞职。归隐山林。朱瑾不许。 自从朱全忠与朱瑾反目成仇,朱瑾命孔达亲赴州县督粮,将司马氏接入军府居住,名为保证安全,实际扣为人质。防止孔达逃跑。直到兖州被梁军包围,孔达无处再逃时,才允许司马氏回家居住。 当时的钱粮都是属于节度使的,除节度使c刺史拿全俸之外,其他大小官吏只拿半俸禄或四分之一。因为孔达办事干练,也只拿一半俸禄。因此积蓄很少。 兖州久被围困,粮食奇缺。朱瑾乘隙外出筹粮,留康怀英守城。康怀英是个庸才,城内兵力本来不足,又疏于戒备,当梁军突然攻城时,惊慌失措,同朱瑾之子开城投降。 梁军进入兖州城,照例抢劫财物c焚烧房舍,。 孔达得知康怀英投降,仓促离开军府,绕道回家。沿途见梁军抢劫,顾不上搭理。他穿着平民衣装,不惹人注意,顺利回到家中。 哪里还有家?原来的房屋已经成了断垣残壁,有的地方还冒着青烟。妻子司马氏怀抱两具焦尸——他的一双儿女——痛哭。孔达顾不得询问缘由,夺过妻子怀中焦尸,匆忙在后院挖了个坑,将焦尸埋掉,又挖出珍藏的十几两银子一一他的全部积蓄,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妻子逃出了家门。 几天后,司马氏才从极度悲伤中平静下来,叙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康怀英挟持朱瑾之子投降,但士卒不肯放下兵器,与入城的梁军士兵拼斗起来,因寡不敌众,转身逃跑,有几人逃入孔达家中,梁军士兵追入孔达家,见兖军士兵越墙逃跑,乃停止追赶,在孔家翻箱倒柜,什么也未找到,家中无大人,询问两个孩子:财产所在,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梁兵一气之下放起火来。 司马氏此时正在茅厕方便,听见一些人匆匆跑过庭院,吓得两腿发软,不能起立。不久听到儿女哭喊,才不顾一切,跑出茅厕,见住室燃起冲天大火,又不闻儿女哭声,她发疯似的在房屋周围寻找,不见踪影;出门寻找,只见街上丘八追杀男人,有的梁兵往家中拉扯女人,哪有孩子的踪影?她返回家中,希望从燃烧的房屋中找到孩子,担屋顶已塌,只剩冒烟的灰烬,她不顾一切,拖开冒烟的断梁,扒开带火的黑灰,才在灰中发现两具互相拥抱的焦尸,虽然无法看清面貌,担肯定是她的孩子,于是抱着焦尸大哭起来。 司马氏虽然悲伤,但她知道不是丈夫的过错,在孔达的劝说下慢慢恢复平静,与孔达商量向何处去,今后怎样生活。孔达除了能书写c会筹划c善算计之外,别无所长,司马氏除了做饭c做针线之外别无他能,二人在舒州陷入困境。 正当他们走投无路时,光明突然降临,怀宁县壶口财主高庠收留了他们。 舒州怀宁县壶口财主高庠,祖先也是北方人,自从祖父来到壶口,买下三千亩荒地,招收北方难民,开荒种田,建筑房舍,建成壶口村,已有数十年。随后搬迁来的难民,在壶口以北五里,建成乱石滩,村中大的住户有周c吴两家;在乱石滩之东三四里建成水磨沟,村中无大户;乱石滩以西五六里,是南方的老住户何家,村中一个大户何家。 壶口的位置非常特殊,既非山区,也非平原,处在山涧的出口处,出口被两条小山梁包围,好像是人的两条臂膀拥抱一片平地。由于长年冲积,这片平地形成一两千亩淤积地。已被开垦为稻田。山涧中游也有一片稻田。整个山涧流域,就像一个“丫丫葫芦”。人称“葫芦口”。风水先生说:“葫芦口像个宝葫芦,集中满山风水于口上,是个好地方,但由于葫芦底上有个口,好风水慢慢泄露,只能保留部分财宝,所以出不了大富大贵之家。”高庠的爷爷不信这一套,将村子名字命名为壶口。 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壶口已成为相当大的村落,原先的垦荒农民,成为高家佃户,居住者由当初的一百多人扩大到二百余户,千余人。当初的开荒青年,如今多数故去,只有少数人仍然在世。但是,高家人丁不旺,高庠的父亲是祖父的独子,高庠又是父亲的独苗,他年逾不惑,仍然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妻子有孕在身,还不知将来生个什么。 高庠的父亲留下遗训,禁止纳妾c蓄婢c养家丁,即使缺少子嗣,也不得纳妾,高庠正为此事发愁,偌大家业只有他一人操劳,他身体又不好,迫切需要一个帮手。孔达正是这样的人。于是他把家事尽行委托给孔达,人称孔达为孔二哥,称司马氏为孔二嫂。 此后加入这个家庭的是罗如正,罗如正是光州人。女儿十六岁时被恶霸霸占为妾,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妻子哭得一口气没上来,也死了。如正到县衙告状,不但未能告赢,反而挨了板子,一怒之下,一鞭打死恶霸,跑到壶口。当了车把式。罗如正单独一人,每天侍弄骡马。不说一句话。第三个来到的是秦氏。高庠妻子生了儿子高英,费尽了力气,一口奶未喂就死了。秦氏把高英奶大。地位自然比一般人高。第四个投奔来到是黄三汉。三汉一到,原先冷冷清清的壶口,顿时热闹起来。作坊林立,店铺栉比,原来只知种田c吃饭c生子c养老的壶口人,纷纷进入作坊c商店,开始不出门赚钱了。第五个投奔来到时范绍先,成了壶口的武功教头。 孔二嫂来到壶口后,表面上乐呵呵,背地无人时,常常暗自落泪。他不能忘记已死的一双儿女。 一天下午,她给一家生孩子的人家送喜蛋,回来时,猛听到一声“娘一一”的喊声。发声处,跑来一个孩子,她回头看看,街上没有别人,这声音肯定是喊自己。 孩子一边跑,一边喊娘,向他奔来。跑近了,孩子的媚眼,太像她死去的儿子了。这声音太吸引人了。她已十多年未听到这声音了。一阵难以忍耐的亲情涌上心头,赶快蹲下身来,张开双臂,道:“乖儿子,你到哪里去了,想死娘了。” 孩子扑到她怀里,搂住她的脖子,一边大哭,一边跺脚,双手在她的脊背上捶打,道:“娘啊,你怎么不要我,一个人跑了!” 孔二嫂断定孩子认错人。不过那种大哭,跺脚c捶打,正是孩子受了委屈,发泄不满c撒娇的常态。难以割舍的亲情,使她决定认下这个儿子。她紧紧搂住孩子,眼含热泪,道: “乖儿子!都是娘不好。娘找不到你,只好跟你爹跑了。那天你到哪里去了?” “那天爹爹打我,我赌气不回家,直到肚子饿了才回家,家里已经没人了。我问邻居,他们说:‘我们家被瘟猪的兵抢了,爹爹被抓走了。娘朝南跑了。’我就朝南追娘,老觉得娘在前边等我,就一直追到这里。” 孩子说了大概情形,她心里有了底,道:“乖儿子!不说了。回家去!” “娘!咱有了新家?有那个家好么?” “当然好叻!首先是人多,不但有爹娘,还有伯伯c叔叔c婶娘c姑姑,还有哥哥c姐姐c妹妹,有学馆c武馆,你也能上学念书,还能到武馆练武,还有作坊c商店,商店也比原来我们家的大多了。” “这个新家生活一定很好,娘都吃胖了。” 回到家里,孔二嫂把孩子放到座椅上,“乖儿子坐好,我叫你爹出来。” 她进入里间,孔达已经坐起。她向孔达摇摇手,示意噤声。在孔达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又大声说:“快起来!快起来!儿子找到了。” 孔达惊喜的声音:“真的?在哪里找到的?在哪里?”随即来到外间。 “乖儿子!你看谁来了?快叫爹!” 孩子直盯者孔达:“他不是我爹!” 孔达心里一惊,担未放弃希望。蹲到孩子面前,笑道:“乖乖!再仔细看看!” 孩子端详一阵,“嗯一一,眼c眉毛是爹,嘴是爹,脸c耳朵不是爹。声音也不是爹。” “为什么有的地方不是?” “脸,以前黑瘦,现在白胖。耳朵,以前是张开的,现在仅靠头皮;声音,以前粗声粗气,现在和蔼可亲。” 孔二嫂站在一旁,听孩子说什么是爹,什么不是爹,心里着急。担心丈夫不会说假话,收不住孩子的心。若是孩子不认爹,就麻烦了。如果那样,她就说自己是改嫁来的,为了孩子,什么罪名她都可以承担。因为只要有亲娘,就会有亲爹。 孔达不慌不忙,两手扯着耳朵道:“乖乖!以前耳朵是不是这样?”孩子点点头。用双手按住两腮:“脸,是不是这样?”孩子又点点头。他继续道:“实给你说:以前那样子,是爹假装的。那时家里吃的不好,所以又黑又瘦,耳朵上抹了药水,就行开了。心里不高兴,所以说话粗声粗气。” “眼和嘴为什么不变呢?” “乖乖你想:眼睛要看东西,抹了药水,眼瞎了,怎么看?嘴要吃饭c说话,抹了药水,变得歪歪扭扭,怎么说话c吃饭?” “你真是我爹?” “那当然!你娘天天和爹在一起,还不清楚么?” 孩子两臂一张:“爹呀!”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扑到孔达怀里,搂住孔达的脖子。孔达抱住孩子,亲了又亲。 “爹呀!以后你还打我么?” “再不打了。那次爹爹一时生气,打了你,其实爹爹也很心痛,事后非常后悔。知道么?” “知道。我看见爹爹流泪了。我以后再不淘气了,再不往人家南瓜里拉屎了。” “好!这这才是爹的好乖乖!” 孔二嫂暗笑,这孩子也真够淘气了。不过她很高兴,淘气孩子都很聪明。 孩子忽然想起什么,道“爹c娘!你们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呢?” 孔二嫂又是一惊,他们哪里知道孩子的名字? 孔达脑子转的快。道:“你是爹娘的心头肉,这么久不见你,我们不舍得喊你的名字,好!现在你就像男子汉c大丈夫那样,报出自己的尊姓大名吧!” 孩子容易受上钩,随即两手一恭,道:“爹c娘!乖乖c乖儿子,姓巩,名义是也!” “好一个男子汉!”孔达夫妇好一阵哈哈大笑。孔达笑完了,又道:“不过,爹爹告你,巩义是假名字?我们家原来住在兖州,爹爹姓孔名达,你叫孔奕,后来被迫迁到新地方,所以就用了假名巩义。现在脱离了危险,应该恢复孔奕的名字。孔是孔夫子c孔圣人的孔,奕是盛大c饱满的意思。” 孔二嫂自然知道,孔奕是他们原来儿子的名字。 “孔子就是学堂牌位上写的那个老人家么?” “不错!他和我们是一家人。是我们老爷爷的老爷爷,已经一千多岁了,有很大的学问,读书人都尊敬他!” “为什么尊敬呢?” “乖乖!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爹爹现在有事要出去,等晚上回来再说,好么?” 孔二嫂知道丈夫要干什么,道:“乖儿子。爹爹有要紧事要办,娘给你洗澡,洗完澡吃饭c睡觉。” 孔达出去,找到高庠c黄三汉c秦氏等几个人,告诉了他们收养儿子的事。 孔二嫂打来温水,为孩子洗澡,当为他脱裤子时,他却不愿意,道:“娘不是说,不能在女人面前脱裤子么?” “在别的女人面前不能脱,在娘面前能脱。你不是有个‘小鸡儿’么?娘早知道。来!脱下!” 孔奕只得让娘脱下裤子,坐在水盆里。孔二嫂一边为她洗澡,一边拿话套他,知道他家住在许州,除了爹娘,再无他人。离开家庭后,大约走了两三个月,一路乞讨,爬过山。渡过河,幸亏没有冻死c饿死。 说话间,端娥和她的三个义姐妹来了,见孔奕正在洗澡,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雀儿娘和秦氏也来了,见孔奕长得可爱,也来帮忙。孔奕因为她们是“别的女人”,说什么也不让她们沾手 孔二嫂道:“乖儿子!只要你给他们磕个头,认他们为干娘,他们就不是别的女人了。” 孔奕当即在水里磕头,口称“干娘”,忙乱中,头磕到湓沿上,痛的咧开嘴,差点哭出来,雀儿娘和秦氏又是揉,又是吹,孔二嫂又是拍,又是晎,总算没有让他哭出来。 洗完后,孔二嫂把他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深情地看着:“眉眼真像他爹。” 雀儿娘道:“'子类父,女似母',哪有儿子不像爹的。” 秦氏道:“将来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汉。容貌不输孔二哥。” 孔二嫂道:“他身上的衣服破了,要给他做新衣服。” “现在做等到什么时候?英儿这么大时,长得快,许多衣服未穿破,就小了,我未舍得扔,都还放着,现在正好给奕儿穿。” “我那里有几双童鞋,做好了,还未顾上卖,好像也是为他准备的。” 孔二嫂乘他们拿鞋c取衣服的机会,到厨房盛了一碗饭,回来时孔奕已经睡着了。 吃晚饭时,高庠特别高兴,特地到饭馆定了菜,备了酒,孔二嫂被劝不过,第一次喝了酒,脸都喝红了。 孔奕和高英c李匡c蓝青萍c黄雀儿坐在一起。他最喜欢两位哥哥,却不与蓝青萍c黄雀儿说话。后来他悄悄告诉高英:“女孩子爱哭。不能老和他们在一起,以免染上爱哭的毛病。” 晚上睡觉时,孔达夫妇面对面躺在床上,中间躺着他们新得来的儿子孔奕。 孔奕把二人当作亲生父母,一点不陌生。睡在父母中间,觉得幸福无比。她趴在孔达怀里,道:“爹爹!你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要用假名么?” “好!爹说。乖乖知道'瘟猪'么?'瘟猪'就是朱温。因为他作恶多端,人们把他的名字颠倒过来,取朱温的谐音,称他为'瘟猪',以示厌恶。” “知道!那厮好坏,到处杀人放火,抢掠年轻女子,我长大了,非亲手宰了那龟孙子不可!” “好志气!爹以前在兖州当孔目官,你娘生了你哥哥c姐姐,一家人生活得非常幸福,就像现在一样。” “还有我呢?” “那时还没有你。” “我在哪里呢?” “乖儿子在娘的肚子里。不要问,听爹说。” “十年前,'瘟猪'派兵攻打兖州,你姐姐c哥哥被瘟猪的人放火烧死了。于是,爹娘就到了许州那个新家,开了个小铺,维持生活。为了怕人发现,就改了名字,又用药水抹了耳朵和脸,别人就不知道了,后来有了你,也用了假名。'瘟猪'可恨吗?” “太可恨了。我记得,那些恶厮常到咱们要钱,爹无钱给,他们就打爹爹,我恨死他们了一一唉,爹爹不是被他们抓走了么?怎么来到这里?” “爹爹被抓后,关在兵营里,老想着娘在前边等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路上冷不冷?饿不饿?” “白天不怎么冷。夜间睡觉时,钻到草堆里。爹娘梦里告诉我,肚子饿了,不准抢孩子的东西,要好好向大人要。我按爹娘说的,向人家要饭,人家看我可怜,给我饭吃。我怎么老想着爹娘在前边呢?” “乖儿子不知道:娘心上和你心上拴着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你牵到这里的。” 孔奕翻个身,趴到娘的怀里:“哥哥c姐姐心上也栓了线么?” “当然栓了。不过她们一死,线的那头就断了。所以娘常常想念他们,他们却没有回应。” “娘说,哥哥c姐姐都生了,为什么把我留在肚子里?” “乖儿子!饭要一口一口吃,孩子要一个一个生,你们三个要一起生下来,岂不把娘累死?” “生孩子很费力么?” “是啊!生了孩子,要在床上休息一个月,恢复身体健康。” “娘不是说:还要给我生个下弟弟么?” “有这事?娘怎么不记得?” “有一天半夜,我睡醒了,看见爹娘“压摞摞”,见我醒了,就不压了。我问那是做什么,娘说请爹帮忙再给我生个小弟弟。“翻身问孔达:“爹还记得么?” 孔达忍住笑,道:“当然记得!” “娘为什么不生呢?” “那是非常秘密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看见。那晚,你看见了,就生不下来了。” 孔二嫂“吃吃”笑个不停,浑身抖动,连床也抖动起来。 孔奕再翻身,问道:“娘笑什么?” “娘见你聪明伶俐,问的有趣,就笑起来。不过这事只能问爹娘,不能向别人说,不然,别人会笑话的。知道么?” “知道!咱们家的事,我从来不给外人说。娘!你说的那条看不见的线,是什么时候拴上的?” “就是爹娘'压摞摞'的时候。” “我生下来以前在哪里?” 孔二嫂拉住她的手,放到肚皮上“就在这里面。” “从什么地方生下来呢?” “从肚脐里生呀!” “肚脐那么小,我这么大,怎么生得下来?” 孔达接着道:“乖乖那时候很小,要生时肚脐会变大,就顺利生下来了。生你时特别顺利,所以爹娘特别喜欢你。” “是么?我真高兴。”说完,打了个哈欠。 孔达拍拍他,“乖乖瞌睡了,睡吧!哦一一哦一一” 孔奕翻个神,伏在娘怀里,很快睡着了。 孔二嫂轻声道:“这孩子真聪明,他问的那些事不是一般孩子想得到的,我们第一次说了假话,真有点对不住他。” “孩子需要爱,我们倾尽心思爱他。今后不再说假话,以真诚爱他,即便他以后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责怪我们。” 孔达收养儿子的情形,在秦氏心里荡起波涛。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夜难眠。 她原名阿梅,苏州人,出生于贫苦农民家中,十岁时,由于水灾,交不起租子,被迫到地主施良造家中当丫头。阿梅心灵手巧,在一个老佣人的指导下学刺绣,很快技艺超群,许多人以能达到阿梅绣品为荣。施良造有多少田地,阿梅不知道,只知道每到交租季节,交租的大小船只塞满河渠;施良造在苏州开了大商行,经营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家中钱财堆积如山。 施良造有一妻c二妾。六个通房大丫头,一共九个女人直接属于他。妻子吃斋念佛,不管任何事,两个侍妾已经三十有余,妻妾皆无子女,通房丫头经常轮换,也无后嗣。一般丫头c仆妇c佣人不计其数,只供使役,不能承接主人的雨露,阿梅也是其中之一。 施良造对奴仆并不苛刻,吃穿从优,丫头也和妻妾一样穿金戴银,男丁穿戴整齐,不过有些规矩很严,除了女佣人,别的女人不能到前院,任何男人不得进中院,一般丫头可以到后院。为主人采花。 阿梅十六岁时,出落为亭亭玉立c面貌如花的大姑娘。施良造的一个侍妾死了,他迅速将一个同房大丫头升为侍妾,另将一个普通丫头升为通房大丫头,直接属于他的女人必须是九个。九是非常吉利的数字,无论如何,不能破了这个数字。 这个新补入的丫头,就是阿梅。通房大丫头的待遇优于一般丫头,不用劳作,但要陪主人同眠。阿梅不愿加入其中,因为那是施良造的玩弄工具。担施良造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她无法抗拒,只能认命。 几天之后,她就失了身,虽然哭了好几天,也于事无补。 不久,一个名为荷花的通房大丫头,有了身孕,施良造立即下令立荷花为侍妾。阿梅看到一线曙光。希望自己也能生下一男半女,成为施家的半个主人。但是荷花的好运不长,足月后生下一个女儿,落地就死了,荷花随即降回丫头的地位。阿梅也心灰意冷。 阿梅十九岁时,县尉前来拜访,阿梅送茶时,被县尉看中,施良造大方割爱,像赠送礼物一样,将阿梅送给县尉为妾。县尉欢欢喜喜地把阿梅带回家中,另设居处,背着妻子,终日与爱妾欢爱。县主簿看着眼红,告诉县尉之妻,县尉妻乘县尉不在,向县令告发,称阿梅不贞。贞节是女人第一要节,无论何人犯科,都要追查。于是阿梅被捕,押进大牢。为何被捕,阿梅已从狱卒口中得知缘由。 提审时,县令尚未开口,阿梅一改平时软弱c听天由命的习惯,将“不贞”经过,坦诚招供。说得县令哑口无言。县令最后道:“虽属不贞,非本人之过。案情已明,不须拷问,发到教坊官卖。” 阿梅被衙役押着,被一个中年虔婆,领到教坊。在教坊大门口,一个老年军汉道:“妈妈又有钱可赚了”。 “不用眼红,钱多时,拿八十两银子买回去,终身受用;钱少时,拿五两银子,等主簿大人尝过鲜之后,享用一夜。这可是县尉的姨太太,不是一般人。” “算了吧!我无钱享这福分。所得薪俸还不够养家糊口呢!” “想挣钱?容易。把你那年方二八的女儿送来,一夜五两银子,比你干一个月还多。我负责拉客,赚了钱和你对半分,如何?” “我拉不下那个脸,也不想坏那个良心。” “那就只能甘受穷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阿梅知道教坊是个异常龌龊的地方。 教坊虽在县城内,却偏居一隅。一个独立院落,没有邻居,被高高的围墙围着,里面建设简单,一栋正房,正房后边是厨房,正房前边,左右各有一栋偏房。正房供管教虔婆居住。偏房供待卖女犯居住。 虔婆把阿梅领到正房的一头,道:“你算是官太太,特别优待,住在西间。这里也是监狱,无事不要乱跑。夜里准备接客,第一个客人是大名鼎鼎的主簿,在县衙坐第四把交椅,凭他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你了。” 接客?像妓女一样接客?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梅进入里间,见里面宽敞c干净。一张大床,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别无他物。 进来两个女人,一个村姑打扮,一个尼姑模样。 阿梅问道:“你们┅┅” “我们来了一个多月了,等着官卖。” “什么案子?” 村姑道:“我是私奔。嫁了个糟老头子,不满意,跟相好的跑了,未能逃脱,被抓回来,相好的挨了板子发配远方,老头子说我淫奔,不要我了,发到这里官卖。她的事情,由她自己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尼自幼出家,一心向佛。今年春天,被一个施主用蒙汗药麻翻,坏了身子。他又来纠缠时,被小尼严词拒绝,他气急败坏,说小尼不能专一,违反清规,告到官府,官府判处官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听虔婆口气,这里不像正经地方。” “什么正经地方?简直就是妓院!我们来了一个多月,天天有人奸宿。有时还要被两三个男人。有的贫苦女人,冒着被官卖的名义,来这里挣钱。最坏的就是那个主簿,所有来到这里的女人,都由他占头筹。” “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了那个施主,他只有一个人,这里天天换男人,有时一夜两三个男人,真不知何日是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话间,阿梅随二人,到了她们的卧室。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大床,几乎再无空间,床上被褥好像从未洗过,脏污异常。房间之间的隔墙,是树枝所编,糊上泥巴而成,只有一人高。站到床上,可以看到隔壁的一切。就是说;如果男女行房,隔壁不但可以听到,而且可以任意“参观”。 因此,阿梅认为,这里是世界上最无耻的地方。为了自卫,吃晚饭时,她将一把剔骨刀藏到了身上。 晚饭后,还未上灯,那个主簿就来了。他刻意换了新衣服。与迎接的虔婆点点头,径直走向西间。进了门,连门也不锁,张开双臂,扑向阿梅。 阿梅突然出手,抓向他的脸。 饶是他躲得快,脸上已留下阿梅的指印,两条血痕滴血欲出。阿梅又抽出剔骨刀,刺向主簿,主簿转身逃跑,与在门外与听房的虔婆闯了个满怀,虔婆向后摔倒,主簿爬到虔婆身上,二人顾不上埋怨,爬起身来再跑。一直跑到院子中央,回头不见阿梅追来,才停下脚步。 阿梅站在门口,手执剔骨刀。冷冷地看着二人。 主簿心有余悸,恶狠狠道:“你这臭婊子,想立贞节牌坊么?竟敢对本主簿一一” 虔婆低声喝道:“我的主簿爷,轻点声吧,还怕别人听不到?要不然,让那两个陪你?”可是转头一看,村姑和尼姑似乎受了阿梅的感染,并肩站在房门外,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二人在院子中央站了许久,直到阿梅回屋c关门之后,他们才缓过神来。 虔婆道:“如今该怎么办?” “这新来的刺儿头已经卖出,明天就会有人来领。我本想留她一夜,谁知一一那两个烂货也要及早出手,免得惹麻烦。我现在就去找买主。” “你可要早点回来。那刺儿头有点扎手,我怕她。” 次日早饭后,首先来了两个人,领走了村妇和尼姑,随后来了一乘小轿,抬走了阿梅。小轿来到闹市区的客栈,被一个青年男子接着。男子把阿梅领到客房,落座c献茶之后道:“我叫方长江,歙州人,今年二十五岁。是个商人。现在住在寿州城。来苏州进货,前天看过堂,听了小娘子的诉说,很是同情,所以花八十两银子买下了小娘子。希望小娘子好好想想,如果想走,随时可以走,长江绝不阻拦。如果愿意跟随长江,长江自然欢迎。” “大爷出钱买下我,又放我走,岂不人財两空?” “我是看娘子可怜才买的,算是积阴德,并非一定要娘子跟我。有人从渔民手里花钱买鱼。然后把鱼放回水里;有人花钱从猎人手里买兔c狐,在把他们放回山野,算是放生,我买下娘子,放娘子去愿意去的地方,不也是放生么?我有钱,可是社会地位很低,人们卑视商人,我希望靠积阴德,来生改变地位。” “大爷是个好人,上天会保佑大爷子孙兴旺。来生托生于富贵人家。” “我是不是好人不知道,自认为未做过坏事,又自度不是正人君子,嫖过妓,宿过暗娼,也曾和别人的妻子。就拿来说:我出钱,娼妓卖身,事后两不相欠。又如宿暗娼,我也有我的原则:第一,不能是黄花姑娘;第二,我不主动寻找;第三c女人自己上门,投怀送抱。” “大爷家中有妻子么?” “说了不怕娘子见笑。家中有妻子。姓和氏,出身破落官僚之家。岳父为了钱财,才把女儿许给我,和氏为了钱财才嫁我。她三句话不离银子,吃一天饭多少银子,下一次倌子多少银子,雇一个家丁多少银子。做一次生意赚多少银子,嫖一次妓多少银子,如此等等。她与我同房也视为卖身。我每给她百两银子,才与我同房一次,我有多少百两银子?一次我不在家,她竟将一千两银子送回家中,差一点弄得我破产。我气愤不过,发誓不再与她同房,急了就去。所以婚后数年至今没有子女。” 阿梅从未听过一个男人这样剖白自己,向一个人显露心迹,觉得此人可爱。但又提醒自己,一定要慎重,这事不能再错了。此后半个多月,长江除采购货物外,每天带阿梅出入酒楼,逛了最大的商店,游览了最有名的风景名胜。吃了苏州有名的菜肴,买了阿梅最喜欢的衣物,看了最红火的勾栏演出。夜间同宿一室,同室同床而不同方向。一个头东脚西,一个头西脚东,互不相犯。 到了第二十天,长江道:“我的货物已采购完毕,明日就要返回寿春了。二十天来,娘子陪我吃喝游玩,是长江有生以来最惬意的日子,娘子若是另有打算,即可请便,长江不敢强迫娘子与我同走。我们今后还有机会见面么?” 经过二十天的观察,阿梅发现长江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为人温文尔雅,从不发脾气,即使谈生意c讲价钱,也是和平商议。自己虽是他买来的玩物,没有任何侮辱言辞,同宿一床,没要任何侵犯之意,即使古代的男子,也不过如此。因此阿梅决定寄托终身。道:“相公!二十天来,阿梅第一次做了人,是最幸福的日子。若是相公不嫌弃,阿梅愿以残花败柳之身,侍奉枕席。” 这天夜里,阿梅随长江搬到船上,上床时,阿梅第一次脱去外衣,与长江肩并肩躺在一起,长江前去亲近,她没有拒绝。 回到寿春,阿梅依规矩拜了和氏,和氏什么话也没有,只是“哼”了一声。从此,阿梅有了成年女子的姓名一一秦氏,人称秦二娘。 方长江家中,除妻子和氏外,还有两个被长江称为陈哥c林哥的人和他们的妻子陈嫂c林嫂。 陈哥名叫陈恭,林哥名叫林全。陈恭夫妇和林全夫妇是同门学武的师兄弟c师兄妹,又在师父撮合下成为夫妇,如今都有了子女。两个人离开师父后,主动投奔方长江,表示要做长江的家丁兼护院,长江表示欢迎。他们已经干了数年,长江对他们信任有加。他们也表现得忠实可靠。不久,长江带着陈恭和秦氏到扬州贸易,两个月后回来时秦氏怀孕。长江再次外出时,将秦氏安排给陈嫂c林嫂, 这一天,陈恭c林全办事去了,陈嫂孩子有病,回家看孩子了。林嫂上街买东西去了,家中只剩下秦二娘。 作为女人,和氏需要男人,只是受了父母的唆使,才以房事要挟,向方长江要银子。谁知长江是个商人,最会算账,宁愿花一钱银子,也不和妻子同房,害得她得不到丈夫的雨露。以前独自一人倒海罢了,如今见秦氏与丈夫形影不离c恩爱无比,特别是得知秦氏怀有身孕后,醋意大发,决心寻机除掉秦氏。今天家中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于是手提菜刀,到后院杀秦氏。 秦氏正在后院晾晒衣服,见和氏气势汹汹走来,知道不好,抢先到后门口,打开后门,跑了出去,和氏在后边紧追不舍,幸亏林嫂及时返回,死拖硬拽把和氏拉回家,出门再找秦氏时,不见了踪影。 当天长江也回到家里,不见了秦氏,顾不上发脾气,立即寻找,找遍大街小巷,和城里的所有地方,不见踪影,又到本县各乡察访,仍无消息;再到附近州县张贴《寻人启事》,仍如石沉大海。 长江一怒之下,将和氏告到县衙,县衙判处休弃。和氏离开方家,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返家途中,投长江自尽。 方长江伤心极了。每天酗酒不止,有了机会就c宿暗娼,旧态复萌。 秦氏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原来她沿着乡间小路直奔苏州。希望回到家里,把孩子生下来,报答长江的一片真情。她走了一个多月,回到苏州,才知父母在她进入施家不久就死了。 老家没人了,施家不能再去,她只有寻死这条路了。 在往太湖寻死的路上,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个读书人气愤地道:“天下大乱,为军残暴,为官不洁,为富不仁,有什么办法?” “不尽然。我听说舒州高员外却是例外。他薄收田租,发展作坊,事业蒸蒸日上,远近受苦受难之人纷纷投奔,无不收录┅┅” 后面还有话,未能听清,但这已够了。她打听清去舒州的道路,拖着越来越大的身子,决心在孩子生下之前,赶到舒州。 她沿江西行,由江宁北渡长江,再向西行。到了舒州,打听高员外的住址,终于在孩子生下前来到壶口村外,在溪水中洗过脸,准备进村去见高员外。可是就在这时,小东西要出世了。她挣扎着来到离路较远的树林里┅┅ 高庠因为妻子身体虚弱,担心产后无力喂奶,准备为他雇个奶妈,壶口没有合适人选,准备与孔达一起去乱石滩寻找,出壶口后,听到女人的哭声。二人离开大路道树林里查看,老远就看到秦氏,高庠明白女人为何啼哭,自己留下看守,命孔达迅速回村,叫妻子司马氏来。他像铁塔一样背向产妇而立,等待司马氏到来。 不久,孔达带着司马氏和竹床c被褥到来,司马氏发令道:“你们男人站远点,谁也不许靠近。” 司马氏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产后事宜收拾妥了,扶秦氏上了竹床,用被子盖好,可是看孩子时,他已全身青紫,没有救了。 司马氏取得秦氏的同意,用旧衣服将孩子包好,放在一旁准备掩埋,叫来高庠c孔达,将秦氏抬回家。 司马氏安顿秦氏住下,端来饭菜,让秦氏边吃饭c边问话:“妹妹姓什么?是哪里人?丈夫是谁?为什么出门?到哪里去?找谁?” 秦氏泪如雨下:“姓秦,苏州人。来舒州,投奔高员外。” “妹妹找对了。我大哥就是高员外!我替大哥做主,妹妹住下吧!”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可是孩子没有了。找到又能怎么样呢?” “怪可怜的。妹妹若是伤心,就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这里没人笑话你。” “我只是可怜孩子。他辜负了我的一片希望。”又是眼泪不断。 司马氏认为秦氏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又道:“有件事跟妹妹商量:我大嫂也快生了,大哥担心他身体不好,无力奶孩子,正找奶妈,妹妹能当奶妈么?” “奶妈有什么不能当的?高员外收留我,我当奶妈,正好报答他。” 司马氏报告高庠,高庠c孔达立刻前来感谢,从此秦氏留在壶口高家, 第二天,高庠妻子生育,用尽了力气,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是一口奶未喂,高妻就咽了气。秦氏接过孩子,喂了第一口奶。 高庠为孩子取名高英,字伯雄,委托秦氏照料。于是秦氏做了高英的奶娘。 正是:孩子有奶便是娘,无论亲娘与后母。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争高下,泼皮夜赌 拒赌注,美女私奔 方长江因为秦二娘失踪,万念俱灰,生意也不做了,每天躲在家里酗酒,时而与送上门的寿春第三美女水妹子寻欢作乐。后来第一美女薛红莲自己上门,挤走了水妹子,与长江做了露水夫妻。 寿春城有三个美女。第一美女薛红莲,人称“西街一枝花”。父亲薛举是个不第秀才。自视甚高。红莲泼辣大胆,是有名的“小辣椒”。一次饥饿,在街上吃了小摊卖的米粉,讵料被蒙汗药麻翻,遭泼皮奸污。事后虽然哭天喊地,但也于事无补。紧接着,泼皮蒋家碧遣媒人上门,态度强硬,声称红莲已是他的人,必须嫁给他。若婚事不成,就把红莲已成破罐子的事公之于众。薛举怕丢脸,勉强答应了婚事。红莲以死抗争,不准备出嫁。 第二美女欧阳白霜,人称“河边一只风”,恬静c善良c温柔,自幼许配人。父母早亡,依靠婶娘养大成人。白霜听说未婚夫是个泼皮,不愿嫁他,但婶娘不肯改变兄嫂遗命,仍持原意。白霜不能违命,准备出嫁。 第三美女水春鸾,人称“水妹子”,母亲是个暗娼,客人所赠,都打了水漂,无甚积蓄,如今已是半老徐娘,姿色大减,无人问津了。于是女承母业,也吃了这碗饭。水妹子深得母亲言传身教,招揽男人的技艺高出母亲甚多,深得男人喜爱,寿春男人以能光顾水妹子为荣。于是水妹子收入颇丰,买下一艘大木船,船上数个船舱,除了母亲所居之外,都成了她接客的房间,每天在船上与男人风流,不受干扰。因此获得“花船水上漂“的美名。近来,她挂上了方长江,方长江失去秦二娘,百无聊赖,寻求解脱,水妹子乘虚而入。 三个美女互相闻名,偶尔见过面,彼此并不熟悉。 与三个美女相对应,寿春城有两个出名的泼皮:蒋家碧和卫喜侯。蒋家碧有个兄弟,名为蒋家白,是个无赖。卫喜侯独自一人,并无兄弟姐妹。蒋家碧与卫喜侯是朋友,有时好得亲如兄弟,号称有“两肋插刀不皱眉”的友情,有时又翻脸成仇,打得头破血流。常言道:“好汉无好妻,无赖娶花枝”,蒋家碧和卫喜侯先后娶了薛红莲和欧阳白霜。于是,人们摇头叹息:“鲜花插到牛粪上。” 尽管红莲不准备出嫁,但是蒋家碧还是按时派来花轿,抬娶新娘。红莲拒不上轿,被绳捆索绑塞入轿中,由一个女人看着,防止红莲路上滚下花轿。花轿抬到蒋家,两个身大腰粗的男人把红莲拉下花轿,按压着拜了堂,按照蒋家碧的要求,“捆绑不能做夫妻”,红莲被解开绳索,送入洞房。 蒋家碧进入洞房后,二人打得不亦乐乎。别人以为:夫妻因为床上的事闹气,别人帮不上忙,不予理睬。后来打得越来越厉害,几个男人趴到窗户上高声“支招”,不但未能帮助蒋家碧,反倒提醒了红莲。一直到打落了床帐,打灭了红烛,打翻了桌椅,最后,蒋家碧带伤逃出了新房,红莲也追出来,被几个女人拦住,道:“不要淘气,上了床就是好夫妻!”红莲圆瞪双眼,吼道:“你们和他上床了?为何不和他做好夫妻?” 这话太呛人!谁和蒋家碧上床?劝架的成了姘头,岂有此理! 几个女人以为红莲难缠,撒手不管。红莲以为,帮忙的人一定是蒋家碧的近亲,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几个女人嘟囔着离去,红莲高声道:“不用害羞。若是过去偷偷上床不满意,今后可以公开上床,我不管,还可以帮你们宣扬一番。” 只有这一句话,红莲后来就少了许多麻烦。没有人上门和他拉家常。她也能和蒋家碧不即不离。 蒋家碧从此不敢踏入新房一步。除了每月送粮c油c盐c醋,天天送菜之外,连大门也不敢进。吃住都在饭馆里。 红莲准备这样耗下去,既不让蒋家碧近身,也不改嫁,直到老死。不料一年后,发生一件事,使她改变了心思。 蒋家碧在河边码头开了一家小饭馆,出售米粉。 可巧,蒋家饭馆隔壁也是一家饭馆,店主卫喜侯,出售包子。 两个店主身材相反:一个又高又痩,一个又矮又胖。蒋家碧又高又瘦,人称“竹竿”。卫喜侯又矮又胖,又长了一副难看的面孔,人称“蝎虎”。 两个饭馆配合的恰到好处。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小商人,一般客人多是在东家买几个包子,拿着包子到西家吃米粉;也有的端了西家米粉,到东家吃包子。客人道:“如果两家合成一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两家店主也有这个心思。但是都是小本钱,无法一下吞并对方,于是想出办法:赌桌上见输赢。 “竹竿”道:“有人赌博输光了家产,我不信。赌博有输有赢,怎么会输光呢?” “蝎虎”道:“对!我也不信!” “我们也赌赌看。” “我们赌骰子,比点子。谁点子多谁赢,看谁的运气好。” “每月上c中c下旬逢一碰六,赌他一夜。” “初一c初六c十一c十六c二十一c二十六,整夜赌。” “一夜赌博二千钱。输一次,算是小输,小输一次赔二十文钱,二千文钱输光了算是中输。中输三次赔女人。我输了,老婆让你睡一夜。你输了,我睡你老婆一夜。” “我还未结婚,只能请你。将来结了婚,也让你睡我老婆。连输三次老婆,算是大输,大输赔饭馆,把饭馆赔给对方。” “饭馆只能赔一次,如果输多次,怎么办?” “大输三次,赔自己,自己当对方的伙计。听命于对方。” “好!就这么办!这是我们两人商量好的,来!我们发誓,谁也不能反悔。” 今天是五月初一,说赌就赌,当夜开始。二人赌技差不多,互有输赢。赌了一夜,次日天明时,手里的钱,虽然时多时少,赢的人,没多多少。输的人,没少多少。 二人都有收获,就是上了瘾。从此之后,欲罢不能,隔几天赌一次,赌法依旧,赌资依旧,赌注依旧。谁也无法终赢对方。 有几次,“蝎虎”手头不利,输光了二千钱,请“竹竿”嫖了妓。不须多少钱,一二百文即可。卫喜侯也不可惜。 可是有一夜,“竹竿”手气背极了,连连输钱,以致手头一文不名,再赌无钱可赔,只能赔老婆了。 “蝎虎”道:“过去你赢,我都破了财,请你嫖了妓,今晚我赢,你有老婆,不能让我。我还没有结婚,男女间事,还不明白。请嫂子教我一夜好了。” “竹竿”虽然娶了寿春第一美女,可是无福消受,如今让给别人,心中像十五个醋瓶,七上八下都是酸,总要找个借口推辞。道:“那女人太厉害,我还是结婚前尝过一次鲜,结婚后,我始终不敢碰她。你虽然身体好,也不一定能制住她!” “不要紧!我有办法,会让她乖乖地接受我。” “竹竿”虽然一百个千个不愿意,但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只好把“蝎虎”领到自己门前,让“蝎虎”单独进去了。心想:也许通过这一次,“小辣椒”就能接纳我了。 但是卫喜侯很快跑出来了,大叫“厉害”。接着,红莲手执菜刀也追出来,高声叫骂,要与二人拼命。又高又尖的女高音,在夜里传了很远,半城人都知道:“竹竿”赌博输钱,输了老婆。“蝎虎”c“竹竿”虽然安全逃之夭夭,名声却因此更重臭了。 第二天,有人看见“竹竿”,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 “开个玩笑。'小辣椒'却认了真。” “最近夫妻怎么样?还打架么?同床了么?什么时候抱儿子?” “好!好!快了,快了。” 问话者还有话问,“竹竿”却匆匆而去。 红莲被输掉之后,心情起了很大变化。暗想:畜生赌博,赌天赌地我不管,好不该赌我。我薛红莲是个人,不是赌注。我原想和他耗下去,现在看来耗不成了。这一次还没有睡觉,被我及时发现了,以后再来怎么办?畜生用蒙汗药怎么办?要守护童贞么?童贞已被畜生破坏了。要保护贞节么?当赌注,还有什么贞节?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自找情人,对!舍得一身剐,也要让畜生当乌龟,戴一辈子绿帽子。自己找情人。找谁呢?第一,不能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不会和别人妻子私通。第二,必须是好人,若不是好人,还不如和“竹竿”在一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标准:方长江。长江早已闻名,容留暗娼也为众人所知,但是自从有了秦二娘,再无外遇。秦二娘失踪时,自己曾想帮忙,后来因为自己的婚姻一塌糊涂,才止住了脚步。听说最近又和水妹子形影不离。他连水妹子都能接受,我是良家女人,他会拒绝么?于是,她选好日子,当“竹竿”c“蝎虎”赌博时,去找长江。今天是六月初一,天黑后,红莲将头发改成男式,蒙上头巾,穿上男人衣服,锁了大门,先到饭馆。远远看到“竹竿”c“蝎虎”在明亮的灯下,一边挥扇赶蚊子,一边赌博。红莲暗道:“畜生!赌吧!老婆就要成了别人的了,等着当乌龟,戴绿帽子吧!” 她来到方长江大门外,又犹豫了。这是淫奔,女人最忌讳的行动,我要做淫奔之女么?先奸后娶c被作赌注的耻辱,促使她扣开了方家大门┅┅ 长江命林哥阻止水妹子登门。 第一次幽会之后,长江对暗娼关上大门,不允许水妹子再上门。 第二次幽会之后,长江停止了酗酒c。 第三次幽会之后,长江重新开始跑生意。 经过几次幽会,红莲已觉得难舍难分,道:“多希望'竹竿'死去,和你做长久夫妻。” “我也想如此。他有善终c病死c横死三种可能。善终要等许多年;让他早死有两个办法:杀死c毒死。” “等他善终,要等许多年。常言道:'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他不会早死。他如果死在我们之后,我们终生不能做夫妻,就算死在我们之前,他死了,我们也老了,还有什么情趣?就不能找个什么办法弄死他?” “杀人的事,我不能干。我们现在私通,我已感到十分亏心,若是奸其妻c杀其夫,上天一定不会原谅我,我也会终生不安。” “如果用'巫蛊'的办法呢?只要找个巫婆c神汉,用布做个小人,小人背上写“竹竿“的名字,每天念咒语,在小人胸部插上一根针,这样,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就会心痛而死。这个办法,不用你杀他,让他自己死,如何?” “我不信这个方法能害人,就是能害人,也太坏良心,我不会做,希望你也不要这样做,以免遭到天责一一中年患恶疾而死。就是不死,也会终生遭受良心谴责。” “你真是好人,连恶人也能原谅。你已经和我偷情,奸淫了别人的妻子,虽然作不成君子,仍不失为好人,上天会原谅你的过错,让你多子多福。” “听天由命吧!” 不久,“蝎虎”成了亲。新娘是欧阳白霜。 白霜是个认命的女人,也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心做个生儿育女的女人,没有其他额外要求。 新婚之夜,卫喜侯夸耀说:“我和'竹竿'赌博,赌钱c赌老婆,几乎睡了'竹竿'的老婆。希望你也厉害些,拿出薛红莲的泼辣样子,以便有朝一日我输了钱,也能照样赶走'竹竿'。” 白霜一阵心寒,担心那一天到来。如果真有那一天,干脆自己死了算了。后来,接触的人多了,听说的也更多了,特别是受了水春鸾的启发。“跟上个老实人,能得到丈夫热爱,受苦受难也甘心。跟上泼皮,把自己当赌注,说不定哪一天,这畜生把我输给别人,成了两个男人共有的女人,和水春鸾有何区别?也像水春鸾那样朝秦暮楚,迎来送往么?”慢慢改了“从一而终”的观念,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开始注意别的男人。有个人进入她的眼中,那人不但相貌比卫喜侯顺眼得多,而且有钱c有人缘,慷慨大方c心想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不用担心遭遇不幸。于是暗下决心:如果有朝一日与卫喜侯决裂了,就找那个人去。 白霜的预料不差,半年后,果然灾难降临。 “竹竿”和“蝎虎”不知怎样解决了薛红莲造成的矛盾,继续赌博,时间依旧,赌法依旧,赌注依旧。 这一夜,“蝎虎”手气不顺,连连赔钱,两千赌注所剩不多,眼看就要赔老婆了。为了避免落到尴尬下场,他开始挑刺。 “竹竿”掷了骰子,骰子在碗中飞快旋转,“竹竿”两眼盯着骰子,鼓起腮帮子c噘起嘴,好像在吹气。“蝎虎”抓住把柄,大叫:“你使诈!怪不得你老赢,原来使诈!” “竹竿”辩称:“没有。” “蝎虎”道:“你鼓腮帮子c噘嘴,不是吹气是干什么?” “竹竿”仍说:“没有吹气。” “蝎虎”不理,嘴里不干不净骂起来。“竹竿”也不相让,投桃报李地回敬。言语争辩不过瘾,开始拳脚相加,大打出手。 在场的还有蒋家碧的兄弟蒋家白和看热闹的客人。两个客人开始拉架,蒋家白稳坐钓鱼台,面带微笑,看着打架,坐山观虎斗,一动不动。 “竹竿”想借身高的优势,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倒“蝎虎”,“蝎虎”矮胖,低头向“竹竿”撞去,“竹竿”受不住这一撞,身体向后倾倒,太阳穴正好撞到木凳头上,腿一伸,倒地死了。 蒋家白起身道:“'蝎虎'!死了人了,怎么办?” “蝎虎”倒有些英雄气概,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卫喜侯c看赌的客人c蒋家白,一同来到县衙,蒋家白击鼓报案。 县令睡得正香,被鼓声惊醒,虽然满肚子不高兴,还是匆忙起床,升堂理事。草草问了一下,命将一干人全部羁押,明日再审,自己又睡去了。 第二日早晨,县令派出仵作验了尸,填了尸单,又提人犯和人证。 次日,有人告诉欧阳白霜,白霜也到大堂听审。 大堂上,审判正在进行,只听蒋家白道:“小人兄长遭卫喜侯殴打而死,求太老爷做主。” 两个证人异口同声道:“二人撕打,蒋家碧跌倒,头撞凳子而死。是小人亲眼所见。” 县令随即判道:“卫喜侯行凶伤人,致人死命。判处斩立决。” 旁听的欧阳白霜喊道:“大老爷!误伤人命,不过是流罪。怎么判斩首呢?” 县令好像并未听到。又一声“退堂!“衙役接着也喊“退堂!”人们匆匆离去。 师爷走到欧阳白霜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小娘子!花钱卖命吧!最多三天,晚了案子报州,就来不及了。” “要多少银子?” 师爷伸出三个指头, “三十缗钱?” “三十缗就能买人命?三百两银子!” “天哪!我到哪里弄三百两银子呀?求爷爷看我可怜,减减吧!” “莫哭!莫哭!谁叫我心软呢,最见不得妇人啼哭。就二百两吧,要打通蒋家白这一关,必须这个数,不能再少了。” 白霜回到家里,翻箱倒柜,也只找出三千多文铜钱。第二天到卫喜侯的亲戚家借贷,因卫喜侯刁蛮成性,亲戚无不恼他,巴不得他早死,无人肯借。又一天过去了,手中还是那三千多文铜钱。家中房屋和饭馆又被蒋家白霸占了,下午来到大牢,问卫喜侯怎么办。 卫喜侯被铁链锁在死牢铁柱上,样子狼狈极了。听了白霜的诉说,思索半天,懦懦道:“求你卖身救夫把!” 白霜冷冷道:“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后悔!”转身出了大牢。 她径直来到方长江的门口,头插草标,跪下来。 不久,有个半老女人走来,低声道:“小娘子!大财主周老爷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你。周老爷家大业大,财宝堆积如山,小娘子跟了周老爷,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受用不尽。强似方家。” 不知是嫌银子少,还是嫌周老財年老,白霜摇摇头,不说话。 半老女人匆匆走了,过了不久,又匆匆回来了。低声道:“周老爷愿出二百五十两银子。立小娘子为正室。” 白霜还是摇摇头。不说话。 半老女人走了。口里嘟囔道:“商人低贱,周老爷是正绅,身份相差何止天上地下。一个黄花姑娘,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嫁过人的女人,还想上天当仙子?真不知好歹。” 方家陈嫂看着白霜跪着可怜,搬了一条凳子,让白霜坐在门口,嘱咐道:“看到东家回来了,再跪下。” 方长江从外边回来,老远看到门口跪着一个人,走进一看,认识。道:“小娘子跪到这里做什么?” 白霜垂泪道:“方大爷没看到小女子头上的草标么?求方大爷花二百两银子买下小女子,救救我丈夫把!”白霜虽然讨厌卫喜侯,盼望早些离开他,但是,“卖身救夫”是个不错的借口。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银子好说。请小娘子起来,到家里慢慢商量。” “请大爷为我除去草标!” 长江知道规矩。不拔草标是做好事。拔了草标就是买人。因此犹豫道:“这里是大街,光天化日之下,我动手动脚,甚为失礼,请小娘子自己除去吧。” “进了大爷的家,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我家里还有别人,能证明小娘子清白。” 进家落座之后,长江道:“你丈夫犯事的事我听说了,小娘子何至于卖身呢?” 白霜将原委说了一遍后,道:“求大爷买下小女子,小女子做牛做马,终生服侍大爷。” “眼下救人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进屋拿出四錠金灿灿的金子,放到白霜面前。道:“二百两银子有十几斤,二百缗铜钱更重,小娘子拿不动。这是二十两金子,可顶二百两银子,小娘子可以用它买回你丈夫一条命。” 白霜收起金子,又坐下了,毫无要走的样子。 长江问道:“小娘子还有事么?” “今天已晚,无法到衙门办事了。家中房屋c店铺又被蒋家白霸占,小女子已无家可归。大爷就不能留下小女子过夜么?” “怕不方便吧?你们成亲数月,不是一向无事么?这钱算我借你的,为什么一定要卖身呢?” “新婚之夜,那畜生就说:他和'竹竿'赌老婆,曾经赢过'竹竿',几乎睡了薛红莲。以后也可能把我输掉,他不能保护我,要我自己设法保护自己。这次又要我卖身救夫。大爷试想:一般男人拼了命也要保护妻子清白,他为了自己的命,竟要我卖身救夫。这样禽兽不如的男人,我还能和他一起生活么?” “以小娘子的年龄c容貌,就是卖身,也要找个有身份c有地位的人。我是个商人,虽然有钱,却无社会地位,小娘子跟了我,也会被人瞧不起。” “大爷虽然社会地位不高,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对待秦二娘就是明显的例子,小女子原作秦二娘第二,为大爷侍奉巾栉,生儿育女,周老财愿出二百五十两银子买我,还答应立我为正室,我也未答应,为的就是跟随大爷,求得终生安宁。大爷若不买我,这金子我也不要了,情愿在'蝎虎'被砍头之后,寻个自尽。”说完进将金子取出,放到桌子上。 长江十分犹豫,红莲说过,“竹竿”死后要嫁他。如今“竹竿”已死,肯定嫁他无疑,如果今天再买下白霜,如何处理她们的关系呢?因道:“买下小娘子不难,红莲怎么办呢?”他不经意说出了红莲的名字。 “红莲?薛红莲?'竹竿'的老婆?我和大爷做夫妻,和她什么相干?” “我和她已有半年夫妻之情。” “大爷与薛红莲已有半年夫妻之情?真是冤家路窄。两个男人为赌老婆纠缠不清,他们的妻子又要同归一个人,天意!天意!报应!报应!但是小女子还是要跟大爷,除了方大爷,宁死不嫁别人。今夜就与大爷同床共枕!” “和小娘子做亲,也要等你丈夫写了'放妻书',与我拜过天地,哪能这样草草?这样吧!今夜小娘子权且住在我家,由陈嫂或林嫂陪伴,以保持小娘子的声誉。明日到县衙,赎买你丈夫,若能赎得出,就让他给我写个借银欠条,你们还是夫妻。若赎不出,就要他写'放妻书',县衙有人证明,我再与小娘子拜天地,成为夫妻。” 白霜只能同意。 正是:婚姻大事不马虎,光明正大服人心。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异心女卖身救夫 痴情男双娶美妻 第二天上午,方长江c欧阳白霜在陈恭陪同下到了县衙,白霜把金子放到案上。 师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两眼笑成一条线。道:“方先生出手大方,救苦难于水火,送炭火于冰雪。义士!义士!佩服!佩服。”收起黄金,到后衙,禀明县令,随后领着众人到大牢,进了死囚牢房。 卫喜侯见欧阳白霜进来,像见了救星一样,急不可耐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怎么一去一天一夜?” 白霜冷冷地道:“我已按你的要求卖身给方大爷,昨夜就住在方家,与方大爷同床共枕,如今已是方大爷的人,写'放妻书'吧!” 方长江站在一旁,暗道:“这是哪有的事哦?又是一个薛红莲。对丈夫如此绝情。可见她已失望之极。” 师爷拿出黄金,给卫喜侯亮了亮,道:“这是方大爷的黄金,买下你的命,你的死罪减为流刑,也买下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归了方大爷。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反悔。写'放妻书'吧?” 卫喜侯眼红,金灿灿的金子,他连摸一下都不能,妻子就归了别人,不禁犹豫。 方长江远远站着,背着脸,背着双手,一言不发。 白霜又冷冷地道:“不写也可以,等着砍头吧!反正我已成了方大爷的人,有没有'放妻书'都一样。师爷!把黄金还给方大爷。相公!回家去,我要喝交杯酒!” 卫喜侯急了:“慢着!我写!我写!” 实际上由师爷代写,一式两份,都由卫喜侯画了押,按了手印。 众人又回到县衙。县令当即升堂,装模作样地重新问了原告c被告和证人,各无反悔。。随即判决到:“罪犯卫喜侯与蒋家碧因赌争执,相互扭打,以致误伤人命,卫喜侯供认不悔,蒋家碧不幸身死是实。判决如下:卫喜侯脊杖二十,流刑二千里,发配嵊泗岛,不得返回。” “且慢!”蒋家白高声道。“前日判斩首,怎么今日又成了流刑?这么判决不公,县太爷是否受了贿赂?” 县令满脸怒气:“依你之见呢?” “被害的是我哥哥。我是苦主。凶犯应当按照我的要求斩首,我有权得到赔偿,其妻c其家产应当判给我。” 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嘟!大胆刁民,干涉讼事,搅乱公堂,该当何罪?不打你不知本县厉害。来呀!”抓了一把竹签扔下去。喊道“打!给我打!狠狠打!重重打!” 蒋家白毫不畏惧:“这样判就是不公,小人不服,打死也不服!” 打板子有三种,一是真打,二是假打,三是半真半假地打。所谓真打,就是抡开板子,用力打,板头着肉,一板发紫,二板见血,三板飞肉星。打过二十板,屁股上的肉基本上飞光了。所谓假打,板子举得也很高,但轻轻落下,板子中间着肉,打完二十板,受刑者当即可以站起来,自己走回家。半真半假地打,介于二者之间。受刑者只在最后一板,屁股才会出血。怎么打,要看受刑者出什么价钱了。 蒋家白挨过板子,那是假打。原来行刑之前,他伸出两个指头,掌扳衙役以为他要出二两银子,就来了个假打。事后衙役找他要银子。他说:“想得美,你打了我,应该赔我,还想要银子?我想用两个指头抠出你的眼睛!”衙役有苦说不出。 这次来个真打,尽管蒋家白伸出三个指头,衙役也不理会,一人按头,二人按腿,一人掌板。一板下去,蒋家白杀猪似的叫起来:“娘啊┅┅大老爷┅┅娘啊┅┅小人再不敢了┅┅娘啊┅┅饶命啊┅┅” 县令只当没听见,直到打了十板。才喝道:“住了。蒋家白!你服不服?” 蒋家白上气不接下气,道:“大老爷!服了!小人服了!” “本县判得公不公?” “青天大老爷判得公。” “谅你也不敢有异辞。听我继续宣判:凶犯家产没入官府,其妻欧阳氏有卖身救夫之义,免于官卖,判给方长江为妻。退堂!” 师爷将判决书誊写一份,盖上大印,连同蒋家碧的“放妻书”一起交给方长江。欧阳白霜坐上小轿,随长江去了方家,师爷和县令等瓜分了欧阳白霜的卖身黄金,蒋家白爬着回了家。 下午,长江在宴宾搂请客,祝贺与白霜成亲,县令c县丞c县尉c师爷和寿春城的头面人物都到了,热闹非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爷起身祝酒,道:“今天,一个慷慨解囊的义士,一个卖身救夫的义妇,喜结连理,千古未有,应入县志。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如今寿春还有一美,乃是新寡文君,太爷何不做个月老,玉成其事,使方义士双美兼得呢?” 县令兴奋道:“好!我愿作大媒,请县学曾教谕作副媒。曾教谕和薛先生是同窗,保证一说就成。” “曾某老而无用,不善此道。既然县尊开口,老朽愿为县尊跑腿!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长江原先顾虑,既与白霜结婚,就不能再与红莲幽会,若要娶她,要等三年的守制期满,这三年红莲怎么过呀!今听县令这么说,暗想:怪不得人们常说:“钱能通神”,法律和祖制也要看金钱的脸色,寡妇守制的规矩既然不要了,我和红莲很快就能结婚,不用再偷偷摸摸幽会了。如此甚好,再摆一次宴会就是了。 婚后第三日,是卫喜侯发配启程的日子,长江带着白霜前去送行。卫喜侯刚挨过脊杖,痛苦不堪,眼泪汪汪上路,未想到出城不久,就看到方长江c欧阳白霜,不禁号啕大哭。公差道:“方大爷前来送行,不是听你哭泣的,有什么话,快说,不要耽误赶路!” 卫喜侯呜咽道:“我犯罪,完全是为了白霜。我发配到嵊泗岛受苦,那是个'十去九不归'的鬼地方,白霜却到了好地方享福,希望白霜不要忘了我。” 白霜道:“还记得新婚之夜的话么?你和'竹竿'赌博,拿老婆做赌注,都不会有好结果,常言道:'赌近盗,淫近杀',赌老婆犯了盗淫双罪,理应杀头,流罪已是太轻。你让我不忘,是何企图?我本来不想和你再见面,但相公要我来送你,我已是他老婆,不得不从。你此去无论死活都与我无关。有话跟相公说。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长江带来酒肉,请公差喝酒,并送给每人五两银子。作辛苦费。不知是要公差善待卫喜侯呢,还是恶待。然后向卫喜侯道:“我有两句话,第一,白霜跟了我,不会受苦,你可以放心。第二,你好好保重,不要丧身嵊泗。耐心等待大赦,活着回来。” 红莲得知长江结婚的消息,是四天之后。 这几天她太忙了。出事那天夜里,因为身体不适,她未去长江处。天明时有人告诉她,“竹竿”死了,白天县令升堂问案,允许旁听。 她不愿旁听,独自赶到饭馆,仵作正在验尸。她托人卖了一个薄皮棺材,仵作验尸一完,她就把“竹竿”装了棺材。棺材短,“竹竿”身长,尸体穿着旧衣,歪着头,曲着腿,躺在棺材里。身上盖着又脏又破的被子。红莲看也不看,命人钉上了棺材盖。托人挖了个坑,花了一百文钱,雇了两个人,抬出去埋了。红莲既不哭泣,也未送行。 第二天天色刚明,蒋家白便走上门来,嬉皮笑脸道:“哥哥死了,家产c店铺都归我了。嫂嫂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由兄弟接了吧。”红莲怒不可遏,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欺兄盗嫂么?'竹竿'都不敢碰我,你有几条命?”手拿菜刀要砍蒋家白,家白狼狈跑了。红莲追到饭馆,当着家白的面,将饭馆卖掉。家白跪着求红莲不要卖,道:“哥哥开个饭馆不容易。”红莲理也不理。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她卖掉了住房,第四天她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第五天,接受房产的人来了,告诉红莲:方长江结婚了。 听到此消息,红莲顿生醋意:当初说的好好的,几天不见就变卦。我忍辱含羞和你幽会,白搭了。岂有此理!但是又一想:这不是长江的一贯作风,一定另有蹊跷;接受房产的人又告诉她:是县令判的案,长江不敢违抗,只好娶白霜为妻。听说县太爷亲自做媒,准备让方长江再娶一个美女,这美女是谁?不知道。 红莲释怀了,暗道:我说么!长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一定会娶我。下一个娶的一定就是我。于是带着衣物和出卖饭馆c房屋的铜钱回到家里,将钱交给父亲。 薛举知道这是女儿的血泪钱,不愿接受。 红莲道:“爹爹先放着,等我再嫁时,作嫁妆吧。” 薛举大吃一惊。女婿刚死,女儿就要再嫁,太意外了。社会上已经形成一种共识,女人应当从一而终,再醮是贪淫。是很大耻辱。即使再嫁,也要守制三年。除孝之后,才可以谈婚论嫁。薛举身为孔孟门徒,家教当严。虽不忍呵斥独生女儿,勉强接了女儿的钱,心中十分却矛盾。 红莲前脚回到娘家,曾教谕后脚即进了薛门。为什么曾某今天才到?原来曾某非常了解薛举的为人,胆小怕事,连女儿也怕,等着红莲回家。才敢进门提亲。 薛举认为:县令c教谕为媒,已经给足了面子,不必再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心中高兴,准备答应婚事,担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上次因为红莲对婚事不满,婚后一年不回娘家,害得老妻嘟噜了好长时间。所以不敢再擅自做主,找到红莲,道:“县令和曾教谕为媒,要你再嫁。” “是哪家?” “商人方长江。很有钱,但不是世家出身。” “爹爹作主吧。”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次不能再错了。” “爹爹答应他们吧?以后我常回来看你!” 于是曾某回复县令和方长江,女方允婚。 按照一般规矩,女子再嫁,男方不迎接,由女子自己雇轿,抬到男家。这规矩含有卑视女子再婚,讥讽女子淫奔之意 长江为了尊重红莲,婚前安排了双娶c双送。加双亲花轿,连新娘c新郎的花轿共八台大轿,结婚时,长江亲自登门迎接,陈嫂c林嫂做了迎亲客,薛举雇了两名年轻女人为送亲客,长江请薛举夫妇为双亲客,与红莲一起,迎到自己家里。八台花轿由西街出发,在乐班的引导下,浩浩荡荡,抬到方家,新人走过红地毯,在薛举夫妇c迎亲客c送亲伴娘c和媒人的见证下,双双拜了天地,红莲和白霜拜了姐妹,白霜陪红莲进入洞房。长江留在外边,向客人敬酒。 今天的酒宴特别丰盛,客人也多,除了上次的宾客外,又有许多平民。还特别设了谢媒席,县令c县丞c县尉c师爷c曾教谕c薛举都在这个席上。此席除比别的宴席多些酒菜之外,每人都有谢媒红包。人们盛赞这次婚宴,客人不用送礼,人人酒足饭饱。 入夜,长江送走客人,安顿薛举夫妇之后,进入洞房。白霜起身要走。 长江道:“急什么?坐下说会话么!” 白霜玩笑道:“不怕误了你们千金一刻的良宵?” “老夫老妻了,今后有的是时间。” 红莲笑骂道:“皮厚!今天才结婚,谁和你是老夫老妻?” “我们过去的事,白霜已经知道,不必隐瞒。你我相处半年,不算夫妻?” “那时我是别人的老婆。怎能和你是夫妻?” “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红莲流泪道:“一个女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与丈夫之外的男人偷偷苟合,总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既知羞耻,何必当初?” “那时心中尽是恨,为了报复,不惜一切手段。谁知道有今日啊!” “不错。我若知道有今日,那时也不会留你。” 白霜道:“都过去了。现在已成夫妻,好好过日子吧。” 红莲道:“我能嫁他,心满意足了。今后妹妹多陪伴他,不用到我这里来?” “姐姐不陪伴他,怎么为相公生儿育女呀?” “有妹妹你呀!” “我已有了!” “我为了让'竹竿'戴绿帽子,花了半年工夫都不怀孕,怎么妹妹才一个多月,就有了呢?” 长江道:“那时你能怀孕么?” “为什么?” “你是'竹竿'的老婆,不与'竹竿'同房却怀了身孕,'竹竿'愿意?还不和你闹翻天?能平安生下孩子?即使生下来。'竹竿'必置之死地而后快。所以你不能怀孕。” “相公用什么办法不让我怀孕呢?” “山人自有妙计。” “直说吧,别卖关子。” “娘子注意枕头了么?” “枕头里有一种刺鼻的香味。” “那是麝香。有了它,女人就很难怀孕。” “专为我准备的?” “哪里!娘子是突然光临的,无法事先准备。娘子来之前,水妹子来过几次,她准备再来,把枕头留在这里了。” “她自献身躯?” “那时,我正为失掉秦二娘伤心,她劝我不必如此痴情,所有女人都能生儿育女,她愿意填补秦二娘的位置,说完就拿出枕头,上床求欢。” “你满足了她?” “二娘来家之前,我有过荒唐事。二娘进门后,我从未荒唐过。二娘失踪之后,我精神崩溃,分不清好坏是非了。” “水妹子既然愿为你生儿育女,为什么还要用那种枕头?” “她说:等我正式娶了她,才能为我怀孕。” “为什么不娶呢?” “她说:另一个男人也在追她,她已将另一个枕头放在他那里了。她要看看,那个男人能使她满意,她就嫁谁。她以后不来了,枕头就归了我。她不是每夜都来。娘子来过之后,我请林哥在门口挡驾,不许她再进门。于是枕头就换了主人,顺便给娘子使用了。” “枕头还在么?” “水妹子消失了。连花船也不见了。我估计她嫁了人,我和白霜成亲后,嫌它肮脏,把它扔到河里了。” “老天真不长眼,让那烂婊子坏了事。若是没有她,我也早有了” 白霜道:“'竹竿'愿意?” “他不在家,回家也不能接近我,怎能知道我怀孕?就是在家,四五个月看不出来,半年时肚子大了,他也死了。” “姐姐知道她半年必死?” “他若不死,我就躲起来,不和他见面,她怎么知道我怀孕?唉!这都是瞎想,偷情半年,未能怀孕,亏死了!” “以后姐姐会有的!” “可是比妹妹迟了一步。一一一唉!,我的命不好,处处不如妹妹:妹妹姓欧阳,我姓薛,雪最怕太阳。妹妹名叫白霜,我名红莲,莲花最怕霜打。我虽然先进相公的门,可是那是见不得人的偷情,妹妹是官判的,是正式的。又压倒我,活该妹妹居正室,我为偏房。” “姐姐别忘了,我是卖身为奴的,姐姐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比我风光多了。再说:姐姐比我大两岁,永远是姐姐,妹子要听姐姐的。” 长江道:“这正应了一个笑话:有个人纳妾,比妻子还要大。别人问那妾:'你们谁大?'妾说:'论大她大,论大我大。'意思是论班次,她大;论年纪,我大。因为表达不清,闹了笑话。我方长江不讲那一套,两位都是我的爱妻,和和睦睦过日子,分什么大小c正偏?” “相公这么说来,姐姐该放心了。” “男人的心难说,说变就变。” “说良心话,我不想再变了。可是怎么称呼你们呢?若是叫'大娘'。'二娘',无形中分出来大小c正偏,我不愿意。若是直喊名字,现在可以,将来有了孩子,就不雅了。又不能'嗨','喂'地乱喊,怎么办呢?” 红莲岛:“叫'孩子他娘'c'屋里的'c'做饭的'c'堂客'c'老婆'都行。” “这样喊,是喊谁呢?” “不错!这也不行,没有好办法,相公看着办吧!” “不如这样办:两位的名字中,一个有白,一个有红,就分别称你们'白娘子'c'红娘子',如何?” 话音甫落,红莲哈哈大笑,笑得躺在床上打滚。白霜先是满脸寒霜,后来跟着红莲也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 长江莫名其妙,一派茫然,问道:“我说错了么?” 白霜摇摇头,红莲摆摆手,扔笑得说不出话。 红莲笑够了,道:“你知道'红娘子'c'白娘子'是什么么?寿春人传说,那是淮河中两个妖精,'红娘子'专喝人血,'白娘子'专吃人肉,每年发大水,淹死的人,都被她们两个吃了,所以捞出来的都是白骨。相公喊我们妖精名字,不怕我们真的变成妖精吃了你?” “两位美人怎么会变成妖精?就算我愿意,两位未必就有这种本事。将来有了孩子,一家人红红火火过日子,享受天伦之乐了,我心满意足了。” “很难说,你风流成性,难免还会沾花惹草。” “不会了。有了如花似玉的两位娘子,够我一生折腾了,哪里还有闲心去荒唐?” “相公除了c宿暗娼之外,还有别的风流事么?” “还有一件事,索性给你们说了:有人借我的钱,没有用在正经地方,而是拿去风流了。不但还不了账,也使妻子起了异心。有一天,我的住处来了一个女人,她自己说,丈夫还不了账,要她来用身体还账。我不问真假,容留了她。后来陈哥c林哥告诉我,那女人全是假话,回家后和丈夫大闹一场,被丈夫休了。丈夫惭愧地说,因为自己风流,使妻子生了异心,企图以淫奔报复他。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陈哥c林哥狠狠地数落了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很多么?” “只有这一次!” “你为什么说它?别的男人会千方百计掩饰,是不会自己说的。” “说了,就是不想再干了。人们卑视商人,认为商人下贱,一是唯利是图,二是把什么都当成交易。这不全对。只要不见利忘义,就不能责怪商人赚钱。总不能做赔本买卖才算高尚吧。至于商人把什么都作为交易,这个责难不错,过去我认为:嫖客出钱,妓女卖身,是官方允许的;暗娼上门,私下交易,两相情愿,也是公平的,丈夫欠账,妻子用身体偿还,也是合乎情理的。我过去认为这都是公平交易,实际上很卑鄙,所以今天给两位娘子说了,不但不会再干这种事,连商人也不愿再干了,希望两位娘子监督。” “相公今天对休弃和氏怎么看?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休弃她,我不后悔。她把自己当成妓女,不给银子,不许我上床,有这样的妻子么?我过去c宿暗娼,都因她而起。” “她对秦二娘也太狠毒了,一家人怎能那么狠?若有她,我和白霜也不能安生。我不怕她,白霜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不一定。不要忘了,我是白娘子,吃人肉的妖精,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秦二娘呢?相公忘了她?” “没有忘,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已经一年多了,孩子也生了。如果回来早就回来了,她一定有了好的归宿,把我忘了。我不怪她,是我对不起她!”长江落了泪。 “不忘她就好,你还算有情有义。” “今天进入洞房之后,你们叽叽咕咕,好像商量什么。” “我们商量:如果你风流习惯不改,如何惩罚你?” “商量了好。我虽然下了决心,只怕有时管不住自己,外边有陈哥c林哥监督,家里有两位娘子提防,我就有天大本事,也无机会胡作非为了。” “未见过这种人,甘心情愿受老婆管束。” “人不能太自由。处处受到管束,才有可能不办错事。” “管严了,不要后悔。” “不说这些了。我眼下担心三件事:第一,“蝎虎”那厮是个泼皮,从来说话不算数,被迫卖了白霜,心里一定不服气,他又是个流罪,不一定什么时候偷跑回来,到家里混闹怎么办?” “县令有判决书,他又写了'放妻书',我又为相公生了孩子,他能怎么样?” “他是个无赖,不可理喻。每天厮闹,烦人不烦?” 红莲道:“再说些脏话,传出去多么丢人哪!” “请陈哥c林哥杀了他。” “不可!杀人是要偿命的,不能因为此事陷陈哥c林哥于不义。” “杀人是不好。可是怎么办呢?” “还有第二:寿春城在南北交界处,几十年反复修缮,城垣相当坚固,北军若是进攻,必然围攻寿春城,南军必然拼命守卫,时间一长,城内必然缺少吃的。说不定又要出现扬州那种人吃人的情况:北军久攻不克,必然愤怒,一旦攻克,又要屠城,难道我们在寿春等着被吃或者被杀么?” 白霜道:“相公考虑的有理!” 红莲道:“听起来就毛骨悚然。” “第三,现在是战乱时期,流氓滋事,兵匪横行,受害最多的是女人。两位娘子是寿春有名的美人,是他们首猎的对象。我不能看着妻子受辱。我相信两位也不愿受辱。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安全地方。” 红莲道:“太可怕了。我宁死也不愿落到他们手里。” 白霜问道:“哪里比较安全呢?” 长江不回答,继续道:“如今天下大乱,做生意很不安全,已有不少商人被兵匪抢劫,倾家荡产。所以我也不想再做生意了。我已打听过,庐州有不少荒地,多是过去的耕地,因为主人逃难撂荒的,官府为了增加收入,鼓励人们重新耕种,只要到官府办个执照,花不多的钱,就可以得到几千亩土地。我们以现有积蓄,建筑房舍,招收垦荒农民,修起寨墙。我们和垦荒农民住进去,将土地租给农民,也不要收三七租c四六租,只收十一租,够吃拉倒。这样大部分收获留在农民手中,我们和农民的关系就会很好。陈哥c林哥将农民组成乡勇,主要用来防匪和散兵游勇,寨里没有州县政权,不住官兵,北军来了不会围攻,不是更安全了么?” 白霜问道:“官兵攻寨怎么办?” “我们虽有寨墙,不拒官吏,不阻官军,他们攻寨做什么?” 红莲道:“听起来不错。我过去未想到这些。” 白霜道:“我听相公的。” “这事我已思虑很久,不知可行不可行。明天再和陈哥c林哥商议一下,征求一下岳父的意见,说好了,就请陈哥c林哥抓紧去办!” 红莲道:“我问你:陈哥c林哥是什么人?靠得住么?以前我来和你幽会,每天早上回去时,他们总是一前一后送我回家,我怀疑他们别有企图,我到家时,他们又不见了。后来每次都是如此,我才放心,他们有时鬼鬼祟祟,使人摸不透。能放心让他们办事么?” 白霜道:“这两个人力大无穷。有一次我到后院,看见他们玩石锁,那么大的石锁,在他们手里像玩具一样,你掷给我,我投给你。他们走后,我去看石锁,那么大,我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挪动分毫。我看相公也未必能拿得动。” “我是拿不动。我买房子时,石锁就摆在那里。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陈哥c林哥是非常好的人。我到寿春做生意已经六七年了,一来他们就跟了我。他们是师兄弟,连妻子也是同门师兄妹。凭他们的技艺,到哪里都可以混个一官半职,可是他们遵照师嘱,远离军门,甘心作家丁c护院,只拿很低的报酬,做事又极端负责,寿春城许多商家,不是失盗就是失火,但是我家从未出事。每次进货c讨账,我都带他们中的一人随行,把银子给他们保管,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给他们加薪,他们不要;给他们补贴,他们不受,请他们和我住在一起,他们不愿。我希望两位娘子也下点功夫,劝说两位嫂子,搬来我家,一同居住,不要再分三家,有许多不便。” “他们不但力气大得惊人,本领也十分高强。他们来到我家后,第一次外出就露了脸。一个卖艺人在扬州街头卖艺,从箱中取出个大铁锁一一一一和我们家的石锁大小差不多,连举五次,然后说:‘在场的哪位朋友,只要连举三次,全体免费看表演,若无人能举,请每位拿一百文钱,若是不拿,休怪在下失礼。’当时,有人准备离开,不料,被卖艺人的同伙赶回人围子。” “林哥看着不忿,走进场内,用脚尖挑起铁锁,拿在手中,连举十次。然后放下铁锁,道:“照我这样举,每举十次,我给一百文,若不能,请立即收摊走路。不然,休怪在下不客气。卖艺人知道遇见克星,连连打躬作揖,收起摊子走了。” “又一次我和陈哥走在桥上,遇见一群泼皮追打一个人,那人呜哩哇啦说话,我们听不懂,好像是求我们救他。陈哥上前一步,挡在那人面前,张开双臂。挡住泼皮。破皮举棍打陈哥,陈哥浑然不避,反而挥臂迎击棍棒,陈哥不觉怎么样,棍棒却折断了。另一泼皮用头猛撞陈哥肚子,陈哥肚子一挺,泼皮摔倒地上,半天不能起身。破皮知道遇到了硬手,一哄而散,没命地逃跑了。” “像陈哥c林哥这样力大无穷,技艺高强的人,身居金银之中不贪财,身怀绝技不伤人,甘心为我服务,这样的人哪里找?亲哥哥也不过如此。所以我对他们信任有加,信任程度超过和氏,家中任何事,我都不瞒他们。我已决心和他们合成一家。希望两位娘子支持我。” 第二天,长江征求薛举的意见,薛举是孔孟门徒,最向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那种大同世界的境界,十分赞成女婿广行仁义的做法,说了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又说,凡是重大事情,都要通过官府,不要自作主张,随后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正是:孔孟理想是正道,违背名教路难行。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避危地,长江搬家 镇賊寇,陈恭显威 长江向陈恭,林全请教转行c搬家的事。 陈恭道:“东家一一一一“ 长江抢话道:“哥哥!今后我们是一家人,和亲兄弟一样,再不要称我为东家c西家了。“ “好!兄弟既然把我们师兄弟当成一家人,我们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们是粗人,说对了,给兄弟作参考;说的不对,就当我没说,希望兄弟不要怪罪。“ “几年来,哥哥说话谨慎,办事稳重,小弟佩服。有话但说不妨。“ “兄弟仁义大方,凡事和为贵,这些没什么讲的。对我们师兄弟信任有加,无可挑剔。只是有件事,兄弟太有些荒唐,不知当讲不当讲。“ “哥哥说的荒唐事就是过去c容留暗娼c接受女人私奔的事么?如果是这些事,小弟已下定决心改正,和红莲c白霜定了规矩,家中有白霜c红莲监督,外边有两位哥哥稽查,决不再犯,哥哥看着吧!“ “兄弟过去家事不顺,情有可原。薛弟妹c欧阳弟妹都是正经人,被迫走了错路,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婚事已毕,该过安生日子了,希望兄弟言必行c行必果。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 林全道:“兄弟既然想要搬家c改行,我们也赞成。但是搬到乡下,离官府较远,防御土匪c强盗侵害,要培育自卫力量。若无防护力量,必然深受其害。“ “我听说许多地方办乡勇,土匪不敢侵犯,我们能否也办起来?两位哥哥是学武的,给乡勇教些武艺,再修上寨墙,只防匪,不拒官,大概官府不会太为难。“ “兄弟和我们师兄弟想到一块了。我们见过士兵操练,除教官武艺高些外,一般士兵武艺十分平庸。不是夸口,我们师兄弟教出的徒弟,水平决不会比士兵差。只要到官府办个执照,乡勇很快就能办起来。“ “建设新居,耗费巨大,兄弟放心委任我们师兄弟,就看来兄弟确实把我们当成了一家人。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但是。将来要有数百人,领工c监督c协调,我们二人责无旁贷,还需要几个帮手,主要由难民招收。材料采购c保管与发放c各建筑队领班c安全保卫等等,这些人也应该任命。“ “大事我已交付哥哥,招人c建筑c购地c任命帮手,自然也由哥哥全权处理。“ 商议的结果,第一步:沟通官府,购置土地。第二步:招收屯垦农民。第三步:建筑房舍村寨,第四步:办理土地出租事宜。冬天农闲时,再考虑组织乡勇。 长江与陈恭c林全一起考察搬迁地点,终于在巢湖西南方选出一个数十里无人烟之处。向庐州衙门缴费之后,很快拿到了地契。 原来,杨行密c毕师铎c秦彦c孙儒等在淮南征战六七年,庐州左近居民有的被杀c有的逃难,人口大减,有的县人口不满千户,数十里无人烟之处并不仅见。官府为了增加收入,设立营田务,鼓励有人定居,复耕土地,于是减轻赋税,召集零散。方长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由商转农的。所以领取执照十分容易。 随后,长江留陈恭c林全主持施工事宜,自己返回寿春,此后定期视察。 陈c林在路口树立招牌,内容很简单,木牌上划着一只大手,指向远方,远方有人耕种。 有了这个招牌,逃难农民便纷至沓来,人数和来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多c要快,许多事情不能像原来预想步骤,无法按部就班进行,好在都预先安排了专人,难民一来,就在地界之内搭窝棚,窝棚左近就是耕地,屯垦农民白天是建筑工,休息时忙于开垦荒地,半年之内,一片房舍拔地而起,周围寨墙高高树立,土地基本分配完毕,垦荒农民陆续入住新房。 兴建村镇,少不了钱财,不久就召来了土匪,屯垦农民好不容易找到安身之处,不容土匪骚扰,男女老少齐上群起而攻之,土匪从来未见过这个阵式,狼狈而逃。以后再不敢前来骚扰。乡勇尚未组织,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在此期间,在寿春的欧阳白霜肚子越来越大,走路已经十分不便,薛红莲也怀了身孕。肚子开始鼓起来。 方长江十分高兴,眼巴巴等着后代降生。不料,这时却出了一件无头怪案,将长江牵扯了进去。使长江哭笑不得。 那年淮河发大水,将河中一条沉船冲了出来,飘到岸边。人们将船拖上岸,船里有二女一男尸体。长江家距河不远,前去观看。 因为船沉到水底,水底温度低,尸体未腐烂离骨,尽管肌肉变成豆腐渣状之物,体型扔保持生前的形态。长江很容易认出,一个年轻女人是“花船水上漂“水妹子,另一个年大女人是她母亲,男人大概是他的客人。三人服装不整,特别是水妹子和那男人一丝不挂。可能是睡梦中淹死的。 尸体需要掩埋,官府不管。里正有权派人,却无钱财。希望长江出資协助,长江不好推托,买棺装殓埋葬。 不料第二天,有人将长江告上县衙,称:那死去的男子是他的亲眷,与水妹子有情,水妹子准备嫁他,所以经常到船上与水妹子相会。方长江见水妹子貌美,想勾引为情人,被水妹子拒绝,怀恨在心,设计弄沉船只,淹死三人。不然为什么方长江甘愿出钱,匆忙埋葬三人?请求县太爷为小民做主。 接案的还是那个县令。他连续两次接受长江的重礼,对长江颇有好感,这次接受诉状之后,当即传来里正,问明经过,随即升堂,做出判决:“刁民捕风捉影,纯属诬告,重打二十板,逐出公堂。“ 长江闻信来到县衙时,已经结案,他不得不再次重谢县令。 回到家里,长江将此事告诉红莲与白霜。 红莲问道:“你是否对水妹子旧情不断,才具棺埋葬?“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纵使逃荒难民c讨饭乞丐,总不能看着他们暴尸荒野,任人践踏吧? “这事不能责难相公。城里人狡狯,坐在家里不动,不知何时横祸从天而降,我们要赶快离开寿春,越快越好。“ 正好。陈c林回来报告:“新居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于是长江决定:立即搬家。 搬家队伍由寿春出发,长江乘马,薛举夫妇c红莲c白霜乘车,陈嫂c林嫂随车护送。一路饥餐渴饮c夜住晓行,沿途无话。路过巢湖西南岸时被一伙强人截住。车队停止行进。 长江第一次遇到强人,心中惊慌。暗想:按照一般规律,强人要的是钱财,必要时,留下财货,保护家人脱险。 白霜和红莲更是惊慌,害怕落入强人之手,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薛举是孔孟门徒,想用孔孟之道晓谕强人,使之改邪归正。 陈嫂c林嫂仗剑立在车旁,准备与强人一决高低。 林全走到车前,拔刀而立,横眉冷眼,直视强人。 陈恭好像未看见强人,肩挑行李,昂首阔步,慢慢向强人走去。 强人好像十分怕他,步步后退。原来陈恭身后的路面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若非有超群武功,不会有此功力。 陈恭距强人还有十来步时,停下脚步。喝声“混蛋!“这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有的强人跌倒,站着的,两腿瑟瑟发抖。 “瞎眼的畜生,难道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么?“ “马王爷!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你老人家,望你老人家宽宏大量,饶过小的们。小的们以后再不敢了。这就走,这就走!“ 林全道:“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懂规矩?礼物呢?“ 强人见他两脚深陷路面,说话底气士足。连忙说声:“是!“有的削下一个手指,有的割下一只耳朵,连同兵器整整齐齐地放在路边,狼狈而去。 待强人走远,长江问道:“这是什么规矩?“ 陈嫂道:“这表示他心悦诚服,不敢反抗。“ “为什么要削下手指,割下耳朵?“ “这是江湖规矩。若不如此,就命他们捉对厮杀,直到一方杀死另一方,然后命胜利者再捉对厮杀,如此循环,直到最后只剩一人,自己砍掉一手一足,才准离开。“ “砍掉一手一足,还能活么?就算能活,怎么离开?“ “当然无法离开。所以强人最怕这个结果,宁愿用一个指头只耳朵换命。“ “未曾交手,强人就心悦诚服?“ “首先要用真功夫镇住他们。让他们知道:若不听话,就会死的很难看。“ “陈哥有的什么功夫?“ “路面上留脚印是千斤坠,喝声是狮子吼。“ “'马王爷三只眼'是什么意思?“ “据说:马眼与狗眼相反,狗眼看人低,所以不怕人。马眼看人高,所以听任驱使。马王爷不同,因为长了三只眼,能够把人看穿,一个人有什么本事,马王爷一眼就能扛出来,装腔作势是吓不倒马王爷的。这句话对强人说,意思就是:你们那点微末小技,怎能和我马王爷比高低?“ “他们就相信陈哥是马王爷?“ “千斤坠c狮子吼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没有高深武功,拿不出这种功力。一听声音,一看脚印,就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只好老老实实听人宰割。“ “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以前从未见过陈哥露这一手,今天一露手,就镇住了群盗。嫂嫂与哥哥同师门,也会千斤坠c狮子吼么?“ “女人喉咙细,练不成狮子吼。又经常来月经,又要生孩子,也练不成千斤坠。“ 红莲道:“嫂嫂年轻能武,难道不是千金?“ “爹娘生下我,恨不得当男孩子使唤,哪能享受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待遇?投师以后,学的就是打打杀杀,哪有功夫体验千金小姐的味道?再说,'千金小姐'的'千金',与'千斤坠'的'千斤'也不是一回事。“ “知道。妹妹不过跟嫂嫂开个玩笑,嫂嫂不必介意。“ 薛举叹道:“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 “老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长江道:“他是说:贤明天子治理天下百年,就不会出现这种残酷事情。“ “若有贤明天子,还会天下大乱么?哪里去找贤明天子?对强人只有强力整治。“ “以暴易暴,仁乎哉?“薛举道。 红莲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爹爹大仁大义,把女儿嫁给'竹竿',再苦再惨,自然由女儿承受,不用爹爹承担。女儿作为赌注,输来输去,任人蹂躏残害,爹爹也能落个仁义名声。若是再仁义些,把女儿送给强盗做压寨夫人,变成土匪婆,成为喝人血,吃人肉的恶魔,口里喊着仁义道德,暗地里男盗女娼,爹爹就更心安理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无论佛祖c道尊c孔圣c孟贤,都不会责难爹爹,爹爹仍然问心无愧,是不是?“ 薛举被女儿抢白,无言以对,摇摇头,叹口气,回车上去了。 陈恭c林全将强人留下的手指c耳朵踢入路旁的草丛,将兵器搬上大车,车队继续行进。 长江到达驻地,将家安顿完毕,立即向县衙呈文,请将村名命名为方家集或方家寨,县衙复文,将村名定为“方家堡“,又上报男丁女口c耕地面积,请县衙核定地亩c丁口税,准备届时缴纳;提名里正人选,请求任命。因为早已打通关系,办起来异常顺手。县令特别褒奖方家堡,免去两年税。但长江明白,庐州刺史明令免税三年,县官却免税二年,这一年的税金是进了县令的私囊了。 接着是处理屯垦农民租种土地的事宜,根据陈恭c林全的提议,承租土地事宜由薛举全权办理。薛举思考数日,写成文稿,召集众人,宣布道: 古人云;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方家堡初建,诸事未入正途,为使住行有序,耕种有规,收租有约,特列诸事如左,与诸公商榷: 一c作为建筑的报酬,房舍永归屯垦者无代价使用,每户发给使用证,子孙相承,但不得卖卖。房舍破旧,自行修缮,人口增多,可在院内另建新房,自建自有,但不得超出院墙; 二c本堡实行类井天制,即以十亩为基础,一亩为公田,收入交公,不负赋税;九亩为私田,收入归己,自完赋税。公私田产量平均计算;租田数目,每一成年人,最多租十五亩,租期不限,田主不得无故收回,但租户可以自由退租,田主不得强迫继续租种。天灾之年可以减租c免租。减免办法,由田主与租户商定; 三c划定瓜c果c菜c油等田,租户自由租种,产品自由出售,田主不收实物,只收租金,租金不超过什一之比。 四c建立义仓,每年夏c秋收获之后交义仓粮,多少不限。用于济贫与灾年自救,义仓粮由专人造册登记。次年收获后,领回旧粮,存入新粮。义仓由乡勇看守,定期晾晒。 五c建立乡勇。男子十六岁以上c四十五岁以下,皆得参加。平时轮流值守,有事全体出动,驱逐盗匪,保卫村寨安全。 六c建立学堂。八岁幼童,皆得自由入学,塾师统一聘请。束脩各自解决。天資特聪,有可造之材者,田主可酌量资助。 七c建立作坊与店铺。┅┅ 一共有十几项,薛举以为考虑的很周全了。 有人问:“完了?“ 薛举道:“完了。“ “老先生还未讲,何家耕种何处土地?田界如何划分?“ “瓜c果c菜c油田地,不须另分。播种什么,由各户自己做主。“ “义仓有损耗怎么办?“ “有人家里缺人手,不想让孩子上学,可以么?“ “乡勇夜间值守时,乘机搞破鞋怎么办?“ 开始是一个一个发言,后来大家争着说,会场乱成一锅粥。 薛举未想到有这么多问题,毫无思想准备,一时不知所措。 众人见东家方长江早就来到会场,坐在最后,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时由后面走到前边,大家认为他有话说,很快静下来。 长江道:“王二哥,修建寨墙你是头,谈谈你的想法。“ 王二道:“其实,老先生说的很好。想到那么多事情,都是为大家着想,租金又那么低,大家很感激。但是开一会,解决不了那么多问题,一次能解决一个问题就不错了,依我说,当前大家最关心的是住房和耕地,住房已基本解决,可以集中力量解决租种土地的事,其他事,先放放,等有了时间再慢慢吵,一件事吵他十天半月也没关系。“ 长江道:“张四辈兄弟,修房子,你是领班之一,你说呢?“ “大家最关心的是住房和租地。经老先生一说,住房基本定了,今后也不会大变,可以先放下。租种土地问题,以现在耕种土地为基础,适当调整,多退少补。一户一户解决,多余的推给下家,不足的由下家补充,若相差无几,就按现在实际面积签约。各无反悔。“ “李大哥!你说呢?“ “租种土地的事,我同意张四辈的话。我要提另一件事。往田里送粪。田里收庄稼,往家里运输,总不能走别人的田地吧。所以我建议:要先把道路规划好。从哪里开始,经过那里,通到哪里。路面多高c多宽。做好标记,统一规划,分散修筑,规格一样,不许偷工减料。道路损坏了,离谁家田地近,谁家负责修好。“ “周五兄弟,你是候任乡勇队正,刚才有人提出,'乡勇值守时搞破鞋',你有什么办法防止么?“ “这事好办。值守时不要单人,至少两个人一起,互相监督,就不会出那种事了。“ “兄弟真是有心人。“ 长江又问了几个人,没有新的意见,乃宣布道:“租种土地的事,就这样办吧。王二哥c张四辈兄弟c刘四叔c周五兄弟,组成丈量小组,先划路,再分田。大路宽一丈五尺,小路宽五尺。分田时,有人丈量,有人监督,有何不满,当场解决。我岳父负责写租契,一式两份,再找两个识字的帮助,写好后,念给承租人听,没有错误,当场画押,分别收管。“ 薛举费了数日功夫写成了告示,不能解决问题,未想到女婿几句话就解决了。由衷佩服女婿的办事能力。 在丈量小组丈量土地时,长江又忙于另一件事。他想到: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固然重要,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方家堡男女近千,一旦有人生病,哪里去找医生?有了医生,哪里取药?于是,在泸州物色了医生,又从药店职工中,聘请人员,在方家堡建立“济生堂“。“济生堂“开张第一件事,就是为长江妻子红莲c白霜体检,检查胎儿情形,以免生产时发生意外。 白霜怀孕足月,产下一子,长江随即举行出生宴,将儿子命名为镇恶。宴会正进行,跑来一女,跪下求告红莲:哭道:“大娘!救救我吧!“ 红莲拉起那女人:问道:“妹妹不要哭。告诉我:是哪里人,有何苦事?“ “我是北方人,娘家姓房。逃荒南来,卖到同安折家做妾。男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财主,已有个女人。那人是个虐待狂,以殴打女人为乐。她妻子大他几岁,为他生了儿子,因为年老色衰,她不喜欢,就天天打,那女人受不了,上吊死了。第二c第三c第四个女人,只生女儿,不生男孩子,他就天天打,说:'女人都是贱骨头,不打不生儿子。'后来一个跳井死了,两个女人逃跑,被抓回来,也活活打死了。第五个女人,人称老五,是他最喜欢的女人,是霸占佃户的老婆,她是唯一不挨打的女人,她为老头子生了四个儿子。第六c第七c第八个女人跟我一样,也是买来的妾,因为年轻美丽,床上伺候得好,挨打少些。我因为不懂风情,他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只能杀了吃肉',挨打最多,我受不了,就逃跑,他带领家丁在后边追。他又胖又老,跑不快;若是家丁卖力追赶,我一定跑不了。老东西对家丁不好,家丁年轻,但是不卖力,所以我才未落毒手。直到我进寨,他们不能进来,我才算逃脱。我不敢再出寨了,一出去,准落到他的手里,就没命了。有人告诉我,寨里有两个厉害师父,本领高强,不畏强暴,能救我,要我来方家求救。大娘!留下我,不要赶我走,我做牛做马,侍奉大娘终生,救救我吧!“ 红莲性烈如火,一听就炸了:“老畜生!拿人不当人,禽兽不如,找死!请陈哥c林哥出面,杀了他!“ 白霜道:“姐姐莫忙!青天白日杀人,官府能不追究?不能为救房家妹子,陷陈哥c林哥于不义。先把房家妹子安排下来,再与相公商量个妥善办法。“ 长江送走宾客,来到儿子身边,红莲向他透漏了房氏的事, 长江道:“也好,先住下再说。“ 红莲道:“先住下,找机会,偷鸡摸狗?“ “我已起誓,终生不再犯戒。还不放心?“ “相公留下她做什么?“ “是两位娘子把她留下的。我只是同意而已。“ “又露馅了。我们留下她是为挽救生命。你是想立她为老三。不偷鸡摸狗,要正式的。“ “又说这话!能不能讲点正经话?留下她的,是两位娘子。不是我。为什么怀疑我?“ “姐姐没有为难相公的意思,不过开个玩笑,相公不要生气!“ “说吧?准备怎么办?“ “不能赶她走。否则要出人命。今后怎么办,正要和相公商议。“ “总该有个大概想法把?“ “未曾商议,想不出。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即可。“ “两位为娘子是否做个月老,让她嫁人。如何?“ “这么快让她嫁人,她会同意么?“ “两位娘子未遭毒打,为何死心塌地要嫁我?一个与我偷偷幽会,一个公开要卖身于我?还不是对'竹竿'c'蝎虎'彻底失望,铁了心要与他们决裂?万事莫过铁心,只要铁了心,任何事情都能做出来。房家妹子明知被抓回去要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逃跑求生。她是做妾做怕的人,虽然口里讲'做牛做马',一定担心再做小妾。一个年轻女人,住在年轻男人家里,算什么名分,就不担心被玩弄后又被抛弃的下场?她又不是黄花女儿,并不在乎改嫁,若是让她正大光明地改嫁,有个终身有靠的丈夫,她能不动心?“ “相公倒是能体谅女人的心。“ “将心比心,天下皆然。“ “男家是谁?“ “周五如何?他是方家堡新任乡勇队正。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忠厚老实,人品也好,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老太太前天还托我留心,给他找个好儿媳,说是头婚c二婚都可以,这不正是机会?你们两位娘子先给周老太太c方家妹子透个风,凭周五的相貌c人品她能不动心,再把周太太请到家,让她们见见面,拉拉家常。婆媳沟通了,周五好说。他是孝子,最听娘的话。我们再把房家妹子认为亲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会拒绝么?这样,两位娘子可要大露脸了。“ “相公真的变好了,把好事让我们做,自己躲在幕后不出头。“ “不怀疑我了?这事我只能给两位娘子c周五c周太太讲,不能给房家妹子讲,不然你们又要怀疑我图谋不轨了。“ “周五和房家妹子的事,就这样定了。我担心,折财主不会善罢甘休。他到寨里抓人怎么办?报官怎么办?“ “要嘱咐方家妹子,任何时候都不要单身出寨。姓折的再厉害,也不敢到方家堡抓人。他若硬闯,我们的乡勇会用棍棒招呼他。他若客客气气来拜访,我也客客气气招待,他若问起陌生女人,我一问三不知。他若借口参观房屋,四处查看,红莲拿出泼辣劲,闹他个不亦乐乎,让他下不了台。他若报官,请官府来搜查,我们就动员全体妇女大闹,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厉害,官府越不好收场。“ “想不到相公还是个无赖。“ “不赖怎么办?这年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了为人之道。太老实会吃亏。以后,男人用棍棒斗,女人用嘴皮子斗。用这种办法,保证村寨安全,“ 正如预料的那样,婚事进行的异常顺利。第一次见面,周老太太就看中房氏,房氏非常满意周老太太的慈祥,想做周老太太的义女。 周五与房氏见面,就心心相印,一个愿娶,一个愿嫁。 于是,方家大摆宴席,房氏改为方氏,成为方家大小姐。 不出一月,周家大摆喜宴,方小姐带着丰厚的嫁装,成为周家新妇。 仅仅过了一年,房氏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周方。周方后来成了方家堡三义之一,与陈恭之子陈正c林全之子林大林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 正如白霜担心的那样。同安折老财确实不甘心,数次率家丁硬闯方家堡。守堡乡勇的棍子厉害,只举棍子吓唬折家家丁,对折某却不客气,狠追猛打,连折某的胳膊也打断了。折某告到县衙,县尉管治安,派人询问了方长江,判决道:“折有财率人寻衅,方家堡守寨自卫,寻衅有罪,自卫无过,责打折有财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折家管家赶快送贿赂,县尉改判道:“姑念折有财年大体弱,暂时免于责打。若是再犯,决不宽恕。“ 折某气愤难平,回家后卧床不起,三个妾乘机逃跑,折某率人追赶,未出门就已瘫痪。派家丁追赶,家中无人,管家与老五通奸,被折某发觉,气恼填胸,之后,管家与老五离家私奔。折某吐血而死。 折某死了,留下五个儿子,除最小的夭折外,另四个长大,后来成了同安四蛇。 长江于周五结婚之后,又到舒州拜访高庠,请教高庠办作坊的经验。高庠介绍家人时,提到饭食行家司马氏,纺织c做鞋高手上官氏和刺绣高手秦氏。但是引见时,司马氏c上官氏都到了,秦氏推说身体不适未到。长江怀疑秦氏就是他的秦二娘,虽有怀疑,却没有证据,自己不能要求“非来不可“,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也就罢了。 回家之后,常常想起他和二娘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既然秦二娘不愿见他,就说明秦氏决心断绝与他的一切关系。何况现在他已有两房妻子,且已有了儿子,只好将对秦氏的感情移到两位妻子身上,不再牵挂秦氏。 方长江从舒州返回不久,红莲就生下一女,夫妇爱如掌上明珠,取名亚男。 后来白霜c红莲又各生一子,白霜之子取名除恶,红莲之子取名疾恶。连同长子镇恶一起,人称“方氏三恶“,简称“三恶“。 三恶稍长,与义兄林大林c陈正,表弟周方一起。一边在学堂读书,一边随师父陈恭c林全练武。陈恭c林全不愧严师,经数年雕琢,终使“三恶“与林大林c陈正c周方成为一代高手。其中林c陈c周三人特别要好,人称“三义“。亚男也由陈嫂c林嫂处学了一些武功。 在白霜c红莲生育除恶c疾恶期间,龙珠也生了次子申彪,与长子申虎一起,人称滁州“申氏双虎“。“双虎“跟随父亲学武功,后来又参照信氏“泰岳刀“刀法,独成一家,与信雯c信旻c信斐c信斈“信氏四雄“一起成为一代高手。 正是:一代英才成长处,哪知父母倍心酸? 未知后世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葛从周怒遣龙珠 申徒泰喜获艳妻 方长江拜访高庠之后,也想办作坊。但是资金不足。他想到,滁州还有几家欠他的账,如今自己改行,经商的旧账该清清了。于是来到滁州。 在滁州。他遇到了申徒泰。 梁军夹寨战斗失利,晋军突破潞州关隘,进至黄河沿岸。对朱梁政权造成严重威胁。于是朱全忠下令,各镇节度使严加防守,防止晋军偷袭。 这命令传到兖州,武宁节度使葛从周不敢懈怠,加紧训练部队,随时准备同晋军决战。葛从周是员虎将,生来胸怀开阔,志量高远,身经百战,有万夫不挡之勇。随朱全忠起家,履立战功,深得朱全忠器重。自从朱全忠做了皇帝,便封葛从周为武宁节度使,镇守大梁东北重镇兖州,手下兵精将勇,远近闻名,晋军惧他威名,不敢侵犯。素有“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之说。 葛从周训练部队与众不同,他在校场训练基本动作,再通过田猎,训练部队的协同动作和军官的指挥能力。 他帐下有一亲军小校,复姓申徒,单名一个泰字。兖州泗水人氏,身长七尺,相貌堂堂。因为家贫,无以为生,前来投效。从周见他使得好刀,射得好箭,便将他补入亲军,后来事忙,忘了此人。 一天,从周到甑山打围,申徒泰射得一鹿,有三个教头前来争夺。申徒泰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拳两脚,打倒教头。教头是军中教官,无人敢惹。申徒泰手提死鹿,到葛从周面前请罪。从周见他骁勇,十分爱戴,并不责怪,倒有心提拔于他。次日校场演武,他又打败教头,从周遂升他为虞侯,随身听用。虞侯好似后世的参谋,为主官的亲信,大小军务,悉数托付。 他严肃正派,办事认真,又因他家贫未娶,只身孤人,从周命他居住在主官居室旁边的耳房,人称“厅头”。他也不以为意。 从周与其他镇帅一样,家口众多,妻妾成群。他嫌旧府地方狭小,居住不便,请阴阳先生另选府址,在东南角上选得新址,另建府第,新府建筑,务要宏丽,限一年完工,命申徒泰督工。 每年三月清明,官宦c大户人家出游,士女踏青。葛从周吩咐在岳云楼设宴,领着一班姬妾,观景饮酒。岳云楼在兖州城外的最高处,从周登岳云楼,只见远处峰峦叠翠,城内楼舍栉比,远近之物尽收眼底,心中高兴,众姬妾频频举杯献酒,从周乐不可支,命申徒泰回报工程进度。 申徒泰检点建筑工人人数,查看了工程进度,到从周处回话。从周命他上楼,当面报告,十分满意,即命龙珠献酒,以示慰问。 龙珠不满二十,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人称“珠娘”。在众姬妾中年龄最小,是从周最宠爱的姬妾。 申徒泰见美人献酒,十分感激。定睛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心想:世上竟有这般美女,莫非是天上降下的神仙么?听说令公有个绝色美姬,十分颜色,名叫珠娘,莫非是她?只是未见过面,无缘识面,引以为恨。今天见到此女,料想是她,不禁十分灵魂被她勾去七魄。呆呆地站在那里,如醉如痴。 龙珠见申徒泰不接酒,两眼直勾勾地看她,有些羞赧,笑道:“厅头接酒!” 申徒泰突然惊醒,不敢再看龙珠,低头接酒,连饮三杯。忘了致谢献酒人,也忘了拜谢长官,扔然低头站着,暗想:此等美女,观之不足,思之有余。一般人如何消受得起? 从周见赐酒已毕,问道:“厅头!工程几时可完?” 申徒泰心无旁骛,一心想着龙珠,对葛从周的问话竟未听到。 从周见申屠泰没有反应,又高声问道:“申徒泰!我问你:工程几时可完?” 申徒泰又未回应。 从周见他如此,只是笑笑。心里明白。也不说破,命人收了酒宴,带着众姬妾离去。 在一旁服侍的军健,见厅头连呼不应,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后见长官不加责怪,正不知何意。待从周离去,免不得将他叫醒,学于他听。 申徒泰少不得大惊,心想:此番祸事不小。我这性命只在早晚。必然难保。怪我色迷心窍,活该如此,事已至此,只得听天由命了。当晚辗转反侧,愁了一夜。 第二天,葛从周升厅理事,申徒泰远远站定,头也不敢抬。直到散衙,别人纷纷离去,从周才叫住他,问了工程进展情况,又道:“连日辛苦,歇息去吧。“ 一连数日,申徒泰总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不知长官何时c怎样处置他。因此工作更加勤恳,小心谨慎,早晚督工,不辞辛苦,不使出现任何差错。 葛从周的心思,别人是恨难理解的。 龙珠是他的姬妾,也是他的晚辈。两人年龄相差四十岁。并无夫妻那种事。别的姬妾争夕,为的是床第之欢,丐求雨露不止。而龙珠则常常竟夕不眠,侍奉从周安静休息,是以常常在龙珠处过夜。别人以为:龙珠依靠貌美,夺得专房之宠,对之嫉妒颇深。从周暗想,男女相爱,应当年龄相当,才能白头到老。当初不慎要了龙珠,为的是她性清温柔,已害她不浅,眼见不能偕老,应早为另寻出路,不致误她终生。 他听说古代有个德高望重的大夫,有个异常宠爱的的姬妾,形影不离。交代儿子说:“我死后,一定将他嫁出去,使她终生幸福。”但临死时,又交代说:“这个姬妾我时刻难离开,我死后要她为我殉葬。”他死后,儿子依照前命,将这个姬妾嫁了出去。有人责难大夫之子,说他违背遗命。大夫之子道:“父亲前有遗命,是清醒时的交代,属于'治命'。临死时神思昏乱,属于'乱命'。为人子者,从'治'不从'乱'!” 从周想:我葛从周虽不及古人,难道做不得古人之事么?难道要等到临死时乱命害人么?于是决定为龙珠安排一条路。怎么安排,一时难下决心。今日看到申徒泰的表情,心中有了三分主意。但申徒泰是否值得托付,他还要再看看。 龙珠也有苦衷。她出身贫苦,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饱受饥寒。初入军府时心甚不甘。自己年轻,正在妙龄,陪一个比父亲还大的老头子生活,有什么情趣?时间一长,生活适应了,见老头子对自己无限怜爱,并不以其妾对待,衣食充足,穿金戴银,生活优裕,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作为女人,还能追求什么呢?决心尽心侍奉老头子,使其安度晚年,待他百年之后,再另寻出路,或者干脆寻个自尽,了此一生。所以对从周十分温顺。 一天,葛从周差另一虞侯替换申徒泰。命他立即回衙听命。申徒泰又是一番惊恐,以为岳云楼事发,战战兢兢地离开新府工地,进衙门参见。 从周一见申徒泰,就道;“自从夹寨失利,晋军不断入寇,李存璋孤军深入,已进至金乡。今有地方告急文书到来,我待出师迎敌,怎奈各将都已外出,不能抽调,故而帐下无人,你肯随我走一趟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作为军人,随时准备参加战斗。是不能以任何借口拒绝的。因此道:“令公差遣,属下敢不依从?” 葛从周命库吏取出熟铜盔甲一副,赏给申徒泰。 申徒泰谢了赏赐,一喜一忧。喜的是,能够跟随长官出征,从主帅身上学些本事,立些功劳;忧的是怕有小小差错,长官记起前过,一并惩治。 从周点兵选将,即日出师。真个是:旌旗蔽天,鼓声震地,车粼粼,马萧萧,兵将弓箭各在腰。威风凛凛,一往无前。不日来到金乡。 李存璋见兖州大军到来,抢先占据高阜之地,布下防御阵势。 葛从周见晋军防御,一时不便攻击,下令退兵二十里。派遣小部队前去挑战,企图诱出晋军,在运动中歼灭之。 在李存璋的严令下,晋军谨守阵地,并不招架。一连六日都是如此。 第七日,存周拔寨,逼近晋军,准备强攻。却见晋军也已拔寨,准备进攻。见梁军又到,慌忙布阵。 从周上到房上观看晋军阵势。只见大阵有三,前二后一,呈三角形。每个大阵又分三个小阵,也是前二后一。各阵行列整齐,丝毫不乱。因叹道:“人称李存璋为晋军名将,今日观之,果然名不虚传。真大将之才也!”转头问身边的申徒泰:“你认得此阵么?” “此为天地人三才阵。天字阵在前,为攻阵;地字阵,人字阵在后,为守阵。稍作变化,可为九宫八卦阵,则全为防守了。” “你如何认得?” “属下听过令公的讲座,故而认得。” “如何破得此阵?” “首先要用四面围攻,待其疲惫时,出精兵于猛攻侧后,可一鼓而破。” “我素知你骁勇,能为我攻陷此阵么?” “愿意效劳!” 葛从周随即下令全线围攻。申徒泰率数百人隐蔽集结,养精蓄锐,半个时辰后,申徒泰绰刀上马,大喝一声:“不怕死的男儿,跟我来!”向天字阵与人字阵的结合部杀去。两军战鼓齐鸣,号角迭起,旗帜交错,杀声震天。兖军一举突破大阵,李存璋不愧名将,在最紧急时,不忘派出数百人,冲破兖州军包围,杀向葛从周的指挥台。葛从周的卫士只有数十人,显然不是敌手。申徒泰发现晋军移动异常,很快发现意外,大喝一声:“大帅危险,快去救应!” 救应兵没有障碍,行动迅速,很快赶上袭击晋军,前后夹击,歼其一部,另一部回奔,申徒泰紧追不舍。袭击兵逃回本阵,守卫兵让开,不防申徒泰马快,也进入晋阵,内外夹击,晋阵很快溃乱,李存璋禁遏不住,兵卒奔逃,人字阵主将阻击申徒泰,被一刀斩于马下。晋兵走的快的,逃得了性命;走得慢的,做了沙场之鬼。兖州兵大杀大砍。获得器械c马匹无算。晋军大败亏输。李存璋一代名将,从此一蹶不振。 从周收兵,对申徒泰道:“今日一战破敌,全仗你一人之功,应受上赏。” 申徒泰道:“小人有何本事?全仗令公虎威耳!若非令公指挥有方,哪能获此大捷?” 从周大喜,免不得写表报捷,传令犒赏三军,就地休息三日,然后班师。 回到府衙,众姬妾纷纷罗拜称贺。从周道:“为将着,身许国家。出兵破敌,自是份内。何足为喜?“手指龙珠道:“倒是她,应该贺喜!” “相公破敌立功,保全地方,朝廷必有赏赐,凡侍奉巾栉的,皆受恩荣,为何我们不贺,独贺珠娘?” “此番出师取胜,全靠帐下一人力战成功,因为功劳太大,无物可酬赏,只有珠娘做他妻室,以侍奉我的方式侍奉于他,那人得赏其物,珠娘终身有托,岂不可喜可贺?” 龙珠却伏地大哭道:“贱妾侍奉巾栉,并无过犯,为何置妾于死地?令公不可取笑。”她听说:古时有个暴君,领着一班姬妾在高台上观景。一个姬妾称赞墙外一个后生长得整齐。那暴君立即遣人杀了墙外后生,当卫士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报告时,暴君立命姬妾与后生成亲,逼着姬妾自杀。她以为葛从周要重演那个故事,因而大哭不止。 从周误认为龙珠说他取笑,一本正经地道:“老夫生平从无戏言,早想为你寻个出路,现在看中一人,正好与你般配。老夫年事已高,不是你终身依靠。那人和你年齡相当,乃是天生一对。老夫不曾误你,哭什么?” 龙珠想:看样子老头子是真心要我嫁人。我不能露出任何愿意的样子。她知道葛从周的脾气,越是给他设障碍,越能坚定他的决心。因道:“贱妾侍奉令公数年,难道不够尽心么?为何要舍弃贱妾,命贱妾另嫁他人?有死而已,决难从命!” “今日之事,由不得你。做人妻,强似做妾。此人将来功名不弱于我。乃是你的福分,为何不愿意?” 龙珠想:不知要我嫁于何人?若是所嫁匪人,还不如伺候老头子。于是拉住从周衣服,撒娇道:“贱妾在令公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即使做个使唤丫头也不愿离开令公,难道令公不念数年侍奉之情么?嫁给他人,断了令公恩典,叫贱妾如何得活?” “我非草木,孰能无情?但那人新立大功,只有你去侍奉,我才放心。其实那人你也知道。清明节你为他献酒,他见了你,神魂颠倒,显然对你有心。你们婚后一定幸福美满,还不满足么?” 龙珠想:原来是他。若是嫁得此人,今生无憾矣。但是,她必须继续撒娇,千不肯,万不愿,只是不肯从命。 龙珠闹的不耐烦,从周怒道:“话已至此,不必再闹。今后不要你伺候,今晚就搬到西屋,单独居住。” 众姬妾巴不得有此结果,七手八脚把龙珠搡到门外,从周又派些丫头c养娘看守,防止发生意外。 龙珠还是啼哭不止,摔盘子掷碗,不肯就餐。只在无人时吃些东西。 申徒泰从金乡回来,口不言功,禀过葛从周,仍到新府工地督工去了。对于葛从周给予上奖的诺言,似乎也忘记, 一日,申徒泰向从周报告:“新府工程完竣”,恰巧库吏也报告:“六十万钱准备完毕,听候令公钧旨。”从周道:“暂且寄下,等迁府时取用。” 申徒泰暗想:六十万钱,等于六百两银子。公家办不成什么大事,对于私人却是不小的数字。因为事不关己,不便发问,也就搁过了。 从周请风水先生选定了乔迁吉日,留下龙珠c丫头和养娘等数十人,其余阖府大小人等全部迁入新府。库吏将六十万钱摆到旧府公室之内。众人以为:大帅要以龙珠为外宅,但不敢过问。 申徒泰和其他虞侯,也帮助搬迁,基本就绪后,向从周祝贺乔迁之喜。从周独喚申徒泰上前,道:“金乡之功,久欲奖赏。唯因新府未成,诸多不便,是以迁延。我听说,你尚未婚娶,小妾珠娘颇有姿色,特奉赠为配,尚望不要拒绝。薄有資装,都在旧府,今日便是黄道吉日,成亲去吧。今后你们夫妻便居住旧府。” 此言一出,不但申徒泰吓得魂飞胆丧,其他虞侯也惊愣在地。不知说什么好。 申徒泰未想到岳云楼之事今日爆发,吓得面如土色,赶忙跪地叩头,道“不敢!不敢!死罪!死罪!”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从周道:“大丈夫义气相投,生命尚且不顾,何况一个女人?我早已做好安排,珠娘在旧府等候,快去成亲,不要推辞了。” 申徒泰还要推让,从周命其他虞侯为他佩红戴花,叫来乐工吹奏鼓乐。一虞侯高声道:“还不拜谢令公!” 申徒泰如在云雾里,不由自主,拜了几拜,被众虞侯拥出门去,骑上枣红大马,在乐班的引导下,走到旧府。 旧府早已张灯结彩,旧日守厅军健前来参谒,祝贺新婚之喜。旋即又被推至后堂,丫鬟c养娘拥出啼哭的珠娘,拜了天地。直到进入洞房,众人离去之后,珠娘才停止啼哭。 申徒泰细看新娘,正是那天在岳云楼所见,随即坐到珠娘身边,低声问道:“夫人啼哭不止,莫非不愿嫁我么?“ “我不哭行么?谁像你那个儍相!”又“扑哧”一笑,对着新郎的耳朵说了好一阵悄悄话,新郎边听c边笑c边点头,佩服夫人好见识。 次日,申徒泰夫妇,到新府拜谢葛从周,被门前的“回避牌”挡了驾。 刚过三朝,武宁军上下接到命令,申徒泰升任都虞侯,相当于后世的参谋长。成为葛从周主要助手之一。 一年之后,葛从周突患疯瘫,不得不停下工作,到大梁休息将养。临行指定申徒泰为留后。申徒泰携妻子送行,众姬妾无不羡慕龙珠的境遇。不久,朝廷下令,任命康怀英为节度使,申徒泰为副使。康怀英以皇帝信任自栩,看不起卒伍出身的申徒泰,申徒泰也看不起他。朱友珪弑父篡位之后,是否兴兵讨逆,二人意见相左,互不理睬,关系冷冰冰。 龙珠要求探亲,以示衣锦荣归之意。申徒泰希望借此机会,到大梁投奔葛从周,只给新任都虞侯讲了,并未告诉康怀英。 龙珠故里金乡,是申徒泰战斗过的地方,也想旧地重游。于是龙珠乘车,申徒泰乘马来到金乡。但龙珠家中已经无人。询问邻居,方知龙珠父母投奔远亲c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王师范在反对朱全忠篡位的斗争中被俘,改任金吾上将军c河阳节度使。全忠篡位当皇帝后,师范举族被杀,男女老少二百余人,无一幸免。龙珠父母在这场大屠杀中遇难。 听到这一消息,龙珠气愤填膺,质问申徒泰:“你效命的皇帝是何等人?原来是个杀人狂,杀我父母的血亲大仇!我与他势不两立c不共戴天。” 申徒泰道:“还不止此,我听说还是个色魔。那次赶走朱瑾之后,朱温霸占朱瑾之妻,后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邻居又道:“民间传说,这个皇帝很不正经,经常奸淫大臣的妻女,连自己的儿媳也要轮流为他侍寝。这样的皇帝能长久么?” 龙珠道:“不错,君义臣忠。这样的皇帝不能有忠臣。” 申徒泰道:“我担心,有一天这样的灾难也降临到我的头上,我的妻子也要成为他的玩物。起兵造反,我没有力量。效忠他,又不甘心,怎么办呢?” 龙珠道:“只有一个办法。”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走”字。 申徒泰一阵欢喜,道:“珠娘不愧女中诸葛,正合我意。说走就走。我们到大梁投奔葛令公。他有勇有谋,自己不能动,可以指挥别人战斗,另建局面。” 于是随即奔向大梁,只是数里之后,改向徐州方向,连夜兼程南下。 一个月后,节度使康怀英派人到金乡寻找申徒泰,催他立刻回镇,哪里还有踪影? 正是:远离忠逆是非地,他乡埋名做平民。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迁淮南,副帅远涉 济危困,老侠出头 申徒泰到了徐州后,赶着大车,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沿大道直奔东南,沿途河流越来越多,水越来越大,询问路人,方知将到楚州。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到了楚州,他们被一群散兵游勇包围。这部分人闹哄哄,申徒泰拔刀要杀人,那些人伸者脖颈,道:“来!杀吧!杀吧!不杀不是好汉。”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客气的,要一百两银子'买路钱'。不给,留下女人走路。何时有了钱,再拿钱来赎女人。” 如果没有龙珠,申徒泰可以杀个痛快,但是妻子被围,显然在他们手里,故而缩手缩脚,不敢放肆。他初来乍到,语言不通,社情不明,不知如何是好。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一声喊:“三英来也!”散兵游勇立刻慌忙走散,霎时一个不见。 接着,远处驶来一只船,船上三人,一人摇橹,一人坐着,一人枕着。摇橹人高声唱道: “不怕强盗不怕官,我是红日与青天;要问老子怕那个?浑家不给裤子穿。” 待船走近,申徒泰拱手道:“各位英雄请了!” 一位年纪稍大的人起立,拱手道:“请了。听口音,足下不是本地人?” “仁兄好灵的耳神,一句话就听出在下不是本地人。” “不是在下凭听音判断,老远就看到足下的大车。本地人只有船,没有大车。是以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敢问足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在下新到贵地,被一伙兵痞所阻。正在无奈时,听说'三英'来了,兵痞就走得一个不剩。他们似乎很怕'三英'。敢问英雄,诸位就是'三英'么?” 另一个站着的人抢话道:“不错!我们是'楚州三英',这位是老大施大鳌,我是老二胡慎行,划船的一一一一” “不对,摇撸。” “好!就摇撸。摇撸的是老三郑居俭。请问足下高姓大名?何方人士?到此地做什么?” “在下申泰,兖州人氏。“他把复姓申徒,改为单姓申,以便荫蔽。“因为厌倦战乱,想到南方找一个安定地方生活。” “楚州是个不错的地方,鱼米之乡。欢迎足下落脚。” “在下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习惯于干旱地方耕作,不习惯水乡。敢问英雄,南方有近似北方的地方么?” 老大施大鳌道:“本地没有,不远处有。” “多谢仁兄。是什么地方?路怎么走?” “足下莫忙。说是近处,也有好几百里。那地方是滁州,要从这里乘船,到盱眙上岸。再向南二百里才到。足下卸车,我去准备船!” “有劳仁兄!”老大施大鳌。老三郑居俭去了,老二胡慎己帮助申泰卸车,眼睛不断观察龙珠,有时借故靠近,龙珠离开。 不久,施大鳌c郑居俭返回,带着一条大船和数名船工,船泊稳后,申泰扶着龙珠上船,大鳌等三人将马匹牵上船,将大车推上船。随即启航。申泰来不及道谢,三人已经离去。只听水上传来歌声: “离别情人江边行,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太阳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龙珠道:“那个姓胡的不是好东西,老是色迷迷地看我,老想找机会靠近我。” “到了抛头露面之处,管不了许多。只要他不动手,可以不予理睬。接受人家的帮助,只好满足一下人家的眼福。” “你倒大方。” “我们没有损失什么,该满意了。以后外出游览,免不得被人看,你能把别人的眼珠挖掉?不是我大方,是你太美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逃避被人看的命运,我也没有阻止别人看你的权力。以后你要勇敢些,别人只看,不动手,不必理他。有人敢于动手动脚,我不会放过他。'三英'中,老大施某热情c老实,容易吃亏;老二胡某机敏多智c好色,下场可悲,老三严肃,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三人中唯一能善终的人。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至于胡某的毛病,不必担心,他们自会解决。” 申泰问船工:“‘三英’是何来历?” “是三位英雄,老大施大鳌忠诚,老二胡慎己机智,老三郑居俭武功高,泼皮无赖c散兵游勇c盗窃贼寇,无人不惧,楚州左近小有名气。客官有何困难,为何不当面要求?” “我想邀请三位英雄随我到滁州,不想他们竟离去了,在下有话未来得及说,他们就离去了。真是遗憾。” “这次错过了,以后还有机会。” 大船慢慢行进。龙珠第一次坐大船,不见走动,没有颠簸,远近景物慢慢向后移动,不禁地道:“这就是'坐地日行三千里'吧?” “珠娘也学会浪漫了。” “我听人读诗,有人说过'坐地日行三千里',我还以为瞎吹,谁知真能如此。” 船工道:“这是大船,走得慢。日行几百里就不错了。若是小船,在河中顺流而下,日行千里,不成问题。但日行三千,就困难了。” 他们在盱眙上岸后,乘车直奔滁州。到了滁城,暂住客栈。一边游览,一边选择居住地址,见滁城西南十多里的琅琊山风景秀丽,准备在左近独角镇建房安居。 不料商议的话,被人听去。旋即一人主动上门亲热。建议道:“建房不如租房,租房不如买房,新房不如旧房。若是先生愿意买房,在下愿意效劳。” 申泰问道:“足下何人?” 那人道:“在下姓尤,名守,字好贤。滁州人氏,到西门外打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房价如何?” “房价因地而异。若在州城,建一座五栋房屋的宅院,约需三千两银子;租一座这样的宅院,每年租金一百五十两;房主为防意外,要一次交足五年;就是七百五十两;若是买房,这样的宅院约需五百两;同样的宅院,在县城可买两座,在乡下可买三座。” 申泰生于乡村,长于军旅,所遇尽是直率c坦诚之辈,未防欺诈。见尤守说得有理,便返回客栈,取出三百两纹银,交于尤守,委托办理。尤守写了收据,约定三日后见面。自在客栈等候消息。 但是,尤守一去不回头,一个月过去了,仍无消息。申泰怀疑受骗,到西门外打听,无人知晓尤守其人。有人告诉他:“'姓尤c名守c字好贤'者,即'游手好闲'也。分明是个招摇行骗之徒,客官上当了。” 申泰悔恨自己轻信匪人,追悔无及。三百两银子虽然不多,却是他五分之一的家产,如何不心痛?想要外出寻找骗子,担妻子临盆在即,不能离开片刻;即便能够离开,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何处寻找?是以每天在街上徘徊发愁。 一天,一个消瘦利落的老年人,前来问话:“足下台甫?是否为人所骗。” “在下申泰,初由北方来到此地,被奸人骗去三百两银子。” “看来是位将爷,失敬!着急也无用,请在客栈静静等候消息吧!要紧守门户,提防陌生人,防止被盗!”说完急急离去。 申泰抱着一线希望,在客栈耐心等候,十多天过去了,瘦子也无消息。 这天正在客房闷坐,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进来相见,那人进门就自我介绍:“小人方长江,是个商人,听说阁下被奸人所骗,真有此事?” “在下申泰。确有此事。足下如何得知?” “是位江湖朋友告诉我的。我看阁下气质,既非士绅,也非一般官吏,倒像出身军旅的一位将爷!” “既被足下看出来,在下也坦诚相告:在下原是泰宁军节度副使,复姓申徒,单名一个泰字。因厌恶皇帝朱晃嗜色c嗜杀,故而挂冠而去,带着妻子,来南方安居。不意甫到此地,就被奸人所骗。南方人为何如此狡狯?” “南方人并非人人如此,我那江湖朋友,就极为同情阁下,正为追寻行骗之徒奔忙。在追到之前,求我为阁下做些事情。我想:初到新地,居住为先,我为阁下购置住宅一处,特请阁下随小人一行,看看住宅是否合适。” “这如何使得?你我萍水相逢,怎敢让足下如此破费。”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人虽为低贱商人,也知急人所难。还望阁下莫嫌小人低贱,笑纳才好。” 申泰不忍拒绝长江好意,随他看了房舍。房舍是两进大院,还有富户常有的后花园。申泰非常满意。问道:“此院所值几何?” “同等房舍,因所在地不同,房价各异。此地空房甚多,此院价值,不过长江九牛一毫,权且赠予将爷,作为见面礼。只要将爷满意,就是长江的福分,请将爷不要询问房价。那样太俗气了。” “在下祖先世代为农,且贫穷困苦,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与足下一样,没有地位。我从军后,打了一次打仗,侥幸取胜,当了节度副使。我自己扔把自己看成普通军卒,没有把自己当成将军,足下不要称我什么将爷。申泰困难之际,能得足下救助,无异手足。若不嫌申泰粗俗,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求之不得。只是太高攀了。” “何出此言?” 交换兰谱时,发现申泰年长一岁,做了哥哥,长江小了一年,做了弟弟。 “兄弟!那江湖朋友是个怎样的人?他能追回被骗的款项么?” “那是个独行侠盗,人称'泥鳅'。一生救人无算,从不留名。他有个特殊手段,能使人狂泻不止,如果出现泥鳅,又能使人立即痊愈。在民间是位英雄,在官府,是位通缉逃犯。贪官c强盗c富户c泼皮异常害怕,生怕中了他的道。” 申泰带长江会见龙珠。长江见龙珠身怀六甲,肚子高高鼓起,与红莲相差无几,道“小弟妻子,与嫂嫂一样,即将生育。我们能否相约,若同生男,使其结为兄弟,同生女,使其结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使其结为夫妻?” 龙珠道:“不合适吧!没有生辰八字,不知相克相合,怎能结亲?” 申泰道:“你我既是兄弟,后代自是兄弟c姊妹,不必依照陋习指腹为婚。男女成为夫妻,有许多条件,首先是感情。许多指腹为婚的夫妻,没有一个家庭和谐的。将来能否成为夫妻,要看他们自己,顺其自然,无需我们指定。” 长江道:“哥哥c嫂嫂说得对,小弟说错了。” “我们兄弟,商议事情,不需要异口同声,也不需要互相吹捧。说得对,就协力去办。意见不同,说明道理,不要指责。这才算真正的兄弟情分。” 长江对申泰是非分明的态度颇为赞赏,更尊重申泰。此后两家来往不断,热情相处,亲密无间。 两天后,瘦子返回,将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案上。道:“幸不辱命!足下检点一下,看银两够不够?” 申泰打开包袱,只见里边除了银子,还有一些珠宝。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瘦子道:“小人找到了那个骗贼。可惜他已将银子挥霍一部分,无法原物追回。命他拿出珠宝数件,作为赔付,想来应该不下三百之数。” “大叔┅┅” “小人卑贱,不敢妄为尊长。若是兄弟看得起,就称一声'老哥哥'足矣。” “老哥哥!为小弟追回失银,又使长江为小弟买宅,此恩此徳如何报答?” “兄弟!老哥哥不过跑跑腿,算不得大事。方长江大手大脚,是个义商,他买受苦女人,放回家去,算是放生,为你买座宅院,也属小事一件。算不得大恩大慧,说什么报答?” “敢问哥哥高姓大名,做何职业?” “哥哥姓翟,名三胜。至于职业,却是羞人,不说也罢。” “我看老哥哥衣衫破旧,满面风霜。绝非富豪之家,长江兄弟已为我买下宅院,这银子可归老哥哥所有,何必又原数送回?” “兄弟初来南方,安置家业,正需银两,我怎能将他人之財据为己有?我若不将兄弟之財送归,会终身不安。至于我家贫富,与兄弟无关。我尽能温饱,绝不贪图不义之财。” “老哥哥侠义心肠令人敬佩,恳请老哥哥在小弟家中多住几日,使小弟夫妇少报恩德。” “不瞒兄弟,老哥哥浪荡惯了,享不了清福。住在一个地方不动,就要生病,实难从命。”但他禁不住申泰夫妇哀求,还是答应住下来,但要申泰夫妇保证,他何时要走,申泰必须放行。申泰答应了。 次日早晨,申泰送洗脸水时。已经人去室空,床上被褥整齐,墙上显眼之处,画着一条泥鳅。 申泰虽然遗憾,却也无法补救。只得将此事暂且放过,专心安排家事,他出身农家,知道农事季节重要,于是购买土地,招收难民,雇请顾问,准备生产。 长江讨帐已毕,除为申泰购房以外,又用余資买了滁州名产一一一一滁菊。滁菊是一种饮料,也是一种药材。恰好次年庐州瘟疫流行,滁菊适治此病,立刻身价百倍,不但补满购房缺额,且有盈余。长江立刻重返滁州,给申泰带来两个好消息:第一,妻子非常满意新结义的哥哥;第二,购房余资买滁菊,补足了购房款项,是哥哥带来的福气。不必再为房价费心了。 申泰招了数十北方难民,安置了食宿,开始耕地播种,不防有一伙贼人混入耕作队伍。一日,乘申泰外出之际,混入申宅,要见龙珠。领头的是一个疤瘌眼。此人龙珠见过,在楚州,带头闹事的就是他。龙珠抱着孩子,坐着胡床出来见人。傲慢道:“你们是什么么人?为何要见我?” 疤瘌眼道:“娘子貌比天仙,人人欲得而有之。在楚州,小人就想留住娘子,可惜被'三英'坏了事。为了寻找娘子,我派了许多兄弟,到各州县寻访,谁知冤家路窄,竟在这里被小人找到了。因为娘子是新来的,寻找娘子,费了点事。寻找娘子不为别事,就是想与娘子亲热一番。我们是一群兵痞,赌钱c嫖女人是行家里手。死人没关系,只要一人得了手,大家看了,都会满足。附近州县,都有我们的爪牙,何处有美女,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希望娘子满足我们的要求。” “好呀!我的丈夫是个赳赳武夫。打仗是把好手,但是和他做夫妻,缺少情趣,我早想找个多情多义的情人,不知你们众人中有无这样的郎君。”说毕,从身上抽出一把么明亮的匕首,放在身旁。 “娘子!这个东西不好玩,快扔到一边。” “这东西很好玩,一刀下去,扎不死人,只能扎个窟窿,挨刀的人要挣扎半天才会死去。在死以前,一定很舒服。哪个人上来试试?” 兵痞们以为,凡是美女,一定胆子小,被人一唬,就会乖乖听任摆布,未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想要上前,害怕女人身旁的匕首,想要离去,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美女。正在犹豫时,忽然墙外大喝一声,跳进一条大汉。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申泰。 申泰正巧落到疤瘌眼身旁,伸手抓住疤瘌眼,一刀挥为两段。众兵痞见首领被杀,纷纷跪地求饶。申泰不愿多杀人,将兵痞交给清流县衙,县令命申泰暂时统带,以众游勇组成临时队伍。严格管理,加紧训练,剿灭王家湾沟一带的匪患。 申泰派人化装为樵夫,侦察王家湾沟的土匪情况,侦察回报道:“土匪驻扎在王家湾沟,共有三四十人。非常狡猾,遇剿变为山民,分散隐蔽;官军走后。又聚而成群,复为匪患,故而屡剿不灭。其实,土匪和疤瘌眼本是一伙,也是散兵游勇。头目名唤囔鼻子,因为头领闹分歧,疤瘌眼带着大部分人,坚持原来办法,公开抢掠财物,奸女;囔鼻子带领三四十人,另走夜路,以夜晚杀人越货手段谋生。还有少数人脱离散兵游勇,投入垦荒农民行列,变成农民了。” 申泰将手下人分为两队,四十人为伏兵队,自己率领,绕道进至王家湾沟后面的阎王路上,秘密埋伏,只等土匪经过时突然杀出,予以歼灭;另一队为冲锋队,由副统领率领,从正面接近王家湾沟,要发声高喊,勇敢冲锋,将土匪赶出王家湾沟,只准驱赶土匪,不准伤害老百姓。 根据申泰的部署,战斗开始。正如预料的那样,冲锋队勇猛冲锋,大声呼喊,吓得土匪没命逃跑,路过唯一逃跑路阎王道时,被伏兵截杀,全军覆没,囔鼻子的头颅挂在清流城门上数日,直到发臭时,才被取下扔掉 本来一次小小战斗,不值得吹捧,但是危害清流数月,屡剿不息的匪患一朝歼灭,在清流县却是大事,成为奇闻。因此一战,申泰成为清流名将c传奇人物,被破格任命为假县尉,连参战的士兵脸上也光彩了许多。 申泰醉心农业,辞去假县尉职务,仍为农民。原来的副统领成为新县尉,他本来是县兵都头,升任县尉在预料之中,新县尉也自知斤两,凡遇大事,必先请示老县尉,然后才敢大胆实行。申泰虽退而为农,但他的影响仍在。士兵不惧新县尉,仍然敬畏申泰。 后来,龙珠又生一子,取名申彪,连同申虎,人称“申氏双虎”。 正是:荣获功名身且退,遐尔名声不泯灭。 不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信都芳濠州卖田 仆固颓广陵买笑 在疾恶c申彪出生的日子里,滁州独角镇又搬来信阿芳。 信阿芳,就是信都芳。濠州人氏。濠州地跨淮河两岸,为南北分界线,中原朝廷,与江淮朝廷经常冲突,百姓深受其害。信都芳虽然不穷,但距离富裕还差很远。父亲留下的几亩田地,好年景略有节余,坏年景就要以节余补充。 这一年,父母为信都芳办了婚事,接着双双生病,阿芳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也未能挽救双亲的生命,而且欠下了仆固颓的阎王债。 “屋漏偏遇连阴雨,人穷适逢润月年。”这年大旱,收成大减。阿芳和妻子燕小霞拼命劳动,虽能保证不挨饿,但仆固颓的高利贷,连本带利却滚到了四十缗。 这年年底,仆固颓带着爪牙上门讨债,阿芳无力偿还,情愿以田地抵押。 但仆固颓经营高利贷,不要田地。 仆固颓借贷的规矩是:债务到期必还,概不赊欠。还债的方式是:有钱还钱,无钱用妻女顶账。到有钱时,交钱赎人。凡进入仆固氏家中的女人,不但要服繁重的劳役,还要尽妻妾的责任。所以欠债者宁愿卖田卖屋,也不使妻女进入仆固氏家中。 今年,仆固颓看中阿芳的妻子燕小霞,决心不惜一切手段弄到手。所以,一见阿芳出钱犹豫,便下令爪牙抢人。小霞的哭声揪心,他要抢回妻子,被仆固颓的爪牙打倒。小霞被绳捆索绑拉走,仆固颓留下话:“三天之内,拿钱赎人,过了三天,我就卖人顶账。” 小霞的哭声很久才消失。阿芳心痛已圾。到处求借。穷人无钱可借,富人有钱不借。只得忍痛把田地全部卖掉。当他拿着卖田的钱赎妻子时,得到的答复是:“你来晚了。小霞以为你不要她了,已经跟我上了床,成了我的人。我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不过,她已顶了账,我们今后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是说好了的,我拿钱赎人,你为何说话不算数?” “我说是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天,能怪我么?” “我昨天来时,你避而不见,故意拖延,存心不良!” “你来晚了。我说三天之内。意思就是一天c两天,到第三天时,她以为你不要她了,就跟我上了床。昨天你来时,她正和我在床上亲热。我能见你么?” “小霞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我要问她。” “想得美!我的女人能见别的男人?死了心吧!” “抢占别人的妻子!畜生c禽兽c无赖c卑鄙c无耻!” “胆敢骂我?来人!把他打出去,若敢再来,杀了他!那女人若敢见他,也让她挨刀子。我不信,你敢翻天!” “我一定把她夺回来!”阿芳气愤已极。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抵不住仆固颓的爪牙,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抢去,却无能为力。他暗下决心,投师学艺,回来杀了仆固颓,夺回妻子。他四处打听,听说北方有名师。于是,将卖田钱托付给女友赖福香,一路北上,在沂州找到名师。 战乱年代,离家学武的不多,武师比较清闲。武师听说,阿芳妻子被人抢去,也很气愤,很乐意收阿芳为徒,教好功夫,帮他抢回妻子,但要求他不得乱杀无辜。 阿芳很刻苦,抓紧一切时间苦练。他出身农家,有的是力气,腰酸臂痛的难关很快过去,武功日有进步。尽管如此,从初学到高手,还是用了三年。 这一天,师父将他叫到无人处,开言道:“今天放开打。战胜我,就可满师,回家救妻子。不能战胜我,再练三年。” 师父以从未有过的狠招向他进攻,阿芳不得不狠招防守,渐渐地占了上风,最后一脚将师父踢倒在地。 “杀了我!” “师父。我不能。” “你已尽得我的真传。功力胜过我。杀了我,你就是泰岳刀的唯一传入。泰岳刀刀法诡密,很少有人抵挡,以你今日功力。可以纵横天下,少有对手。可以自立门户,成为开山师祖了。” “我不想为师,只想夺回妻子。” “妻子离你三年,说不定已经生了孩子。她恐怕已经和孩子的父亲同心同德了。” “我妻子不会那样。” “如果有了孩子呢?” “只要是她的孩子,要与不要,由她决定。我承认现实。” “好!我没有看错你。三年心血没有白费。你为人老实忠厚,现在的本领,夺回妻子不是问题。祝你们夫妻团圆,子孙满堂。走吧。还是那句话,不要滥杀无辜。” “谨遵师命。” 仆固颓之妻沈氏是个既善良,又勤谨的女人。尽管丈夫不喜欢她,她仍然恪守妻子的责任。每夜就寝之前,巡视院落,查看前后门,保证家宅安全。 这天,她照例巡视后门,见后门虚掩,好像有人进出。她料定是家丁,也未在意。将门紧锁后,转身离开。 忽然她发现小霞屋里有哭声,似乎还有男人的劝说声。她很好奇,小霞已经两年多不哭了,莫非她和别的家丁勾搭上了?于是蹑手蹑脚来到小霞的窗外。静静偷听。 里边的哭声继续。过了许久,哭声停止,低声呜咽道:“阿芳!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把我丢给仆固颓不管,任由那畜生作践?“ 男人的声音:“天地良心!你是我妻子,我忍心让你受人作践么?三天内我凑不出四十缗钱,当第四天,我卖了田,来赎你时,那畜生说,时间已过,你已成了他的人。” “你就是第二天来也晚了。抢我来到那天夜里,那畜生就毁了我的清白。” “当时我想:反正你已,就再委屈你一些时候,等我学了武艺,回来报仇,杀了那畜生,把你夺回来。谁知学武功那么难,尽管我拼命苦练,还是用了三年。今天才到家,晚上就来见你。小霞,这几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沈氏知道,这是小霞夫妻会面,她无意打扰。 “尽管我失了身,可是心还是你的,无时无刻不想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把我赎回去!” “为什么要赎?那畜生说过,有你顶账,我和他已经两不相欠。我要把他打个半死,逼他乖乖地把你送出来,可是,有人告诉我:他不在家,无法教训他,只好用别的办法,洗雪夺妻之恨。” “什么办法?” “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 沈氏立刻毛骨悚然。仆固颓抢小霞来的那天夜里,是当着自己的面强奸小霞的,她阻止仆固颓,挨了一耳光,被狠狠推开,摔了一跤,小霞的哭声,至今犹响在耳畔。若是有人当着另一女人的面对自己施暴,自己会怎么样,难道这灾难今天真的要落到自己身上么? “不可!你不能那样对大娘。她虽是大娘,却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那畜生嫌她长相不美,床上不会风流,结婚一年就和她分了床,刮上了阿秀,阿秀未婚就成了畜生的姘头,二人打得火热,从此不再光临大娘的门庭。你想:丈夫不跟自己同床,而眷恋别的女人,妻子心里什么滋味?两年之后,畜生抢了我,多数时间在我屋里。我不方便时,才到阿秀屋里。仍然不到大娘屋里。这种熬活寡的日子能好过么?” 沈氏十分欣慰。小霞真好,平时没有白痛她,为自己说了这么多好话,阿芳即使不对我用强,我也愿意跟阿芳,虽有私奔之羞,也强似熬活寡。 “不难为她可以,只是这口恶气无法出。” “我是说,你不可用强。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动她的心。她会坚决拒绝么?她说过,等你有了消息,她跟我一起私奔,找你去。和你做夫妻。你自己送上门,她能不喜欢?不过你要保证,成事之后,你不能抛弃她。” 沈氏想:我说过这话,小霞刚被抢来,天天哭,我怕她自杀,说这话安慰她,她还未忘记。沈氏喜忧参半。喜的是小霞真好,未成好事,先定规矩;忧的是,仆固颓心狠手毒,能允许妻子跟别人走么? “我保证对她和对你一个样。只要她愿意跟我,我也会把他做妻子。明天晚上就去找她。” “不可!阿秀那东西碍眼。要先把她摆平,堵住她的嘴。” “跟不相干的女人上床,我拉不下那个脸。”沈氏暗想:看来这人不是见花必采的色鬼。 “不对!她和那畜生是一条心。我被抢来之后,畜生天天在我屋里,她醋劲大发,说我抢了他的男人,老和我过不去,若不是大娘和我站在一起,我肯定吃亏不少。她见硬争不行,又向我哀求,求我劝畜生到她屋里走走。他因为争不到男人,就和家丁阿狗通奸,被我抓住了,她又跪下哀求,求我千万不要告诉畜生,以后再不敢与我争男人了。”沈氏想:是有这回事。我也见到了。 “我若和她上床,她怀孕怎么办?”沈氏想:此人顾虑得有理。 “放心!他不会怀孕。大娘说过:阿秀十几岁,就和许多男人不干净,从来没有怀过孕。你和他只做几次露水夫妻,怎会怀孕?”沈氏想:是这么回事。 “你还没说:阿秀怎样与仆固颓一条心。” “畜生出门时,将箱笼钥匙都给了狐狸精。” “为什么给她” “还不是狐狸精床上卖力!在畜生眼里,她比大娘重百倍。前年那畜生出门,家里的箱笼钥匙,都给了狐狸精。” 这件事沈氏最气愤不过,自己是老大,是原配,不能拿到钥匙,阿秀不过是情妇,是姘头,却拿到了。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看样子,仆固颓对你很好。”沈氏想:这话问得有理。头饰和服装可以看出来。 “什么好不好?还不是为了那种事?因为我比他们两个年轻,又长得像个人样,畜生喜新厌旧,就天天住在我屋里,讨厌死了。我来了一年,他又厌烦了,前年出去,到现在两年不回来,也不知在哪里风流呢?” “他给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两年了,你难道不想他?”沈氏想:应该有此怀疑。 “我恨不得杀了他。要不是他搜出了我藏的剪刀,我早就刺死他了。” “三年了。你未怀孕生子?”沈氏想:这话该问,如果小霞有了孩子,感情就不一样了。 “大娘没有,狐狸精没有,他奸过不少女人,没有一个怀孕的。那畜生做坏事太多,老天罚他断子绝孙。他请医生诊脉,医生说他'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无药可治,命该绝后。” “现在看来,救你出去不难,难的是:出去怎么生活呢?你被抢后,我为了凑钱,把田地全卖光了。卖田的钱,托赖福香保管,她也不见了。我们出去吃什么呢?” “大娘说过:凭你的勤劳,和她自己的积蓄,够我们三人一辈子过小康生活了。只要你把心给她,她不仅给你心,也会带来财富。”不错,我说过这话。沈氏想。 “这样说我又不忍伤害她了。我和她偷情,不仅对不起你,也使她背上淫奔的恶名。” “我和她一起想办法,让那畜生休了她。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你结婚了。只要成了夫妻,婚前偷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沈氏想:我也是这个想法。 “这话不错。可是婚后要生子女,她带的财产能够养活子女么?”沈氏想:对!此人有心。 “不如这样。”屋里的声音更低了,窗外无法听到。最后小霞高声道:“只不过,你不仅要当奸夫,还要当小贼,为了我和大娘,只好委屈你了。”沈氏想:奸夫已经知道,小贼又是做什么? “小霞!你离开我三年,不仅没有忘记我,还长了不少心眼。” “以前跟着你,一心一意过日子。以为天下都是好人,从不担心别人危害,更不想危害别人。到了这个地方,环境污浊,随时提防遭受危害,不得不多长个心眼,以便趋利避害。你回来了,快带我离开这地方,我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屋里声音更低了,时而发出“嘻嘻”之声,时而出现喘息之声 沈氏知道,他们夫妻分别三年,如今团聚了,该亲热了。我不能打搅他们。随即返回卧室,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反复考虑一件事: 我要不要背弃仆固颓,接受阿芳┅┅ 我要不要遵守妇德┅┅ 仆固颓是否还有留恋之处┅┅ 我怎样离开这个家┅┅ 我和他到哪里安身┅┅ 我和他今后怎样生活┅┅ 仆固颓发现我们居处怎么办┅┅ 他和小霞是结发夫妻,会不会排斥c歧视我┅┅ 我容貌不如小霞,能不能和他白头到老┅┅ 每个疑问,她都从几个方面考虑。经过终夜思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仆固颓实在无可留恋,只得抛弃旧物,委身新人。 第二天夜里,她仍然巡视前后门,然后有意到阿秀窗外听房。屋里的床响声和喘息声,说明那人已光临。此人色胆包天,这么早就跟狐狸精上床。 她和小霞的心是想通的,整整一个白天,她并未点破小霞的好事。特别是小霞为她说了不少好话,她十分感激。如今,她也不想“捉奸捉双“,因为那样会使未来的情人难堪,她只想捉淫,让这个狐狸精闭上嘴。为小霞,也为自己创造个安全环境。 屋里的声音停息了,过了一阵,传出女人的声音:“你真棒!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走?在这里住一夜把。” “时间长了,会被大娘发现,不好。” “真舍不得你走。明晚再来呀!” “再说吧!“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穿衣。 沈氏连忙隐身。屋门响处,从屋里出来个黑影,匆忙走了。 她随即进入屋里,摸索着进入里间。床上又发出声音:“怎么又回来了?离不开我把?” 沈氏一言不发,摸着自来火,点着灯,转身看着阿秀。 阿秀慌了神,急忙穿起内衣,又慢慢穿上外衣。坐在床沿上,听侯训斥。 “那人是谁?”她明知故问 “阿芳,老三的丈夫。不知姓什么。” “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他上床?” “我┅┅” “小霞本来不是当家的人,与丈夫相会,于情于理,都无可指责。你就不同了,你是当家的女人。他怎么知道你的卧室?怎么上了你的床?还约他以后再来?” “我┅┅” “老实说!” “是老三同意,我┅┅领他来的。” “你和阿狗已不是一次了。我假装不知道,放过了你。如今又勾引小霞丈夫,我若再不管,这个家就变成淫窝子了。女人偷男人,是什么罪,你清楚。说吧,要不要家法伺候。” 阿秀从来不怕沈氏,但阿颓不在家,只有沈氏当家,家丁都听她的。现在又被她抓住丑事,只能服软,随即跪到地上,紧紧抱住沈氏双腿,求告道:“大娘!饶了我吧,再不敢了。” “饶你可以。但要少管别人的事,特别是不许把小霞夫妻会面的事说出去。我也是女人,知道无男人的苦楚。你需要男人,可以找男人过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见。若是播弄是非,我就把你和阿狗的丑事告诉阿颓,看他怎样收拾你!” 阿秀战战兢兢,道:“我不敢胡说八道,一定听大娘的话。” 沈氏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在门外,她遇见小霞,小霞耸耸肩,伸伸舌头c做了个鬼脸,沈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霞的脸。这表示,二人心照不宣。小霞随即返回卧室,将阿芳带回来的钥匙制成蜡模。 阿秀十分庆幸,她不但未受惩罚,还获准今后继续与男人偷情,无异得了大赦令。 半个时辰之后,小霞又将阿芳送来了。轻声道:“要玩,就玩个尽兴。不要蜻蜓点水一阵风。男人是我的,我借给你。大娘的话,我听到了。她不会再管了。” 阿秀得到沈氏和小霞的允许,放心和阿芳相处,情迷意乱。以致钥匙丢失半个时辰都未发觉。 第三天天黑之后,小霞带着钥匙和阿芳到了沈氏屋里,三人低声谈论许久,最后,小霞留下钥匙和阿芳,独自返回卧室。至此沈氏才明白,“小贼“是什么意思。此后她用手中的钥匙,取出了箱笼中的的银两,由阿芳带出去,藏在妥善之处。 一夜春风,吹散枕边仇多少。压在阿芳心头的夺妻之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化解这一仇恨的,竟是仇人的妻子!接下来是深深地自责和内疚。认为:他与仆固颓的怨恨,应当以男人的方式面对面解决,不应当假手于人,尤其不应当假手女人。现在作孽的仆固颓未受任何惩罚,无辜的沈氏受到了伤害。即使无人知晓,也足以使她蒙羞终身。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沈氏都无可非议,穿针引线的小霞也不应该指责。因为他们是弱女子,别无他法。自己是男子汉,即使不是英雄,也不应该以这种卑鄙手段复仇。即使沈氏真心相许,自己也难逃引诱之责。 他恨自己被怨恨迷失了心窍,铸成大错,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唯一能做到的,是把沈氏作为妻子,终身爱护。他抱着羞愧心理,与沈氏与小霞商量:等仆固颓回来,自己负责制住他,逼他写下认罪书,赔偿小霞损失二千两,沈氏和他闹分家,逼他休妻,以大部分家产赔偿沈氏,眼看着沈氏与阿芳结婚,使仆固颓人财两空。 等了数月,仆固颓没有回来,沈氏却有了身孕,不能再等了。 正在他们贮备离开时,家丁阿狗回来了:要银子。 沈氏气愤道:“他是出去讨账的,不往家里送银子,还要从家里取银子。岂有此理。” “东家讨账也讨了,讨来的两千两银子花光了。只得往家里要。” “干什么花那么多银子?” “东家先是,把扬州名妓嫖遍了。后来包了一个妓女,那妓女很会笑,笑起来特别动人。东家喜欢她笑,所以花钱买笑。今天买衣服,明天买首饰,钱就这样花去大半。后来东家厌烦了,又看上一个私窝子。” “什么私窝子?” “就是公开卖身的暗娼。那暗娼非常美,原来有个徽商包她两年多,徽商破产走了,私窝子没有主顾,东家就想补这个空缺,谁知那暗娼多机谋,只与东家闲谈c说笑c喝酒c吃饭,接受礼品c赠与,就是不上床。东家没钱了,命我回来取钱。” “家里人要穿衣c要吃饭,他两年不往家里送银子,我们坐吃山空,哪里有银子?” “东家说:箱子里有的是银子!” “他临走把钥匙交给了阿秀,我没有钥匙。既然箱子里有,不要找我,找阿秀去!” 阿狗去了片刻,又回到沈氏身旁,道:“阿秀说:每个箱子里只有一两个小锭银子。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白两。离东家要的五百两差多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劝你也不要再跟仆固颓了,跟上他不会有好结果。你现在回去,就说我不给银子,要他休了我。你拿回来休书,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有人奔忙一生也难得此数。“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不要管了!十天内见休书。”阿狗不再迟疑,立即离家上路 果然,第十天头上,阿狗送回了休书。他高高兴兴地领了奖,沈氏不再是家里人,大白天和阿秀做鸳鸯去了。 仆固颓为什么外出呢? 他将小霞抢到家后,经过半年的欢爱,不见小霞怀孕,十分奇怪,请医生为小霞诊视。医生耐心切脉之后道:“尊夫人身体健康,并无疾患。” “为何我们相处半年,不见喜讯呢?” “妻子不育,多半是丈夫的问题。” “请先生为我诊脉,看看如何?” 医生切脉许久,喃喃说:“阁下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有绝后之虞。” “我是早产儿。先天不足可以理解。后天失调,倒要请教。” “成年之前,房事过早。成年之后,房事过密,损害了生机。” “能够补救么?” “肌体损害,无药可治。只有自我控制。三年之内断绝房事,多吃滋补品,或可部分恢复。但要健如常人,难矣。” 仆固颓不信医生所言,他以为:只要辛勤耕耘,总会有收获的。因而不理会医生告诫,我行我素。除小霞外,又不断奸淫欠债人的妻女,犹如深入泥潭,越陷越深。半年后,再请医生诊视,医生经过望c闻c问c切,一句话不说,收拾药箱,提起就走。 他彻底失望了。妻子沈氏不生育,是因为自己不与同房她,不能获得生育条件;阿秀不生育,因为她成年前,与许多男人乱交,损害了生机。小霞不生育,竟是我自己不行,且无法挽救。 没有后代,这么大家业,谁来继承?还不如衰老之前,好好风流一番,阅尽天下美色,将家业挥霍一空。三个女人不生育,饿死你们!因而借讨账名义外出,一去两年。他利用讨账的银两,出入扬州各个妓院,嫖了最有名的妓女,后来包下一个妓女,除了吃饭c睡眠c游玩,就是交欢,过了一年最舒心的日子,后来厌烦了这个妓女,看中一个开私窝子的阿香,这阿香确实很美,美得使人神魂颠倒,原来是徽商承包过的“马子”。阿香美则美矣,却十分机敏,给她银子,她收了;和她谈天可以,给她礼物可以,为她买衣服c买头饰可以,请她吃饭c喝酒可以,一说到上床交欢,就避而远之。但是阿香太迷人,他抱着一线希望,继续与之周旋,总希望有一天把她攥在手里。 他在阿香身上花了大笔钱,却没有丝毫收获。不得已,派阿狗回家取钱,阿狗很快回来了,说:“大娘不给。让我找阿秀,阿秀也说没钱。大娘说,她是大娘,不能管家,还不如阿秀,又不生育,想要改嫁,要求你休了她!” “就她那个样子,还想改嫁?谁要她!好!休就休。将来饿肚子了,别来找我。” 阿狗一天未停,又拿着休书往回跑。 阿狗一走,仆固颓立即发觉问题:沈氏是管家能手,她一走,无人管家,阿秀靠不住,小霞无能力,家中还是缺不了沈氏,沈氏一走,这个家就完了。思前想后,自己赶快回家,讨回休书,劝沈氏留下来,即使不做妻子,做个管家婆也可以。 但是,当仆固颓回到家中时,不仅沈氏不见了。连小霞c阿秀都不见了。询问家丁阿猫c阿鼠c阿兔。回答是:“小霞的丈夫回来了,在家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大娘怀了孕,小霞的丈夫就带着小霞和大娘走了。随后阿秀收拾家里的重要东西,跟着阿狗也走了。大娘给阿猫c阿鼠c阿兔我们三个留了一个月吃的,要不然我们三个就饿死了。” 仆固颓查看家中财物,银子一点不剩,重要家具也不翼而飞。 他未料到,自己在外边风流,家里竟败落至此。不知是谁将家里洗劫一空,他很怀疑是阿秀所为。阿秀和阿狗关系不正常,说不定是二人合谋所为。但是没有证据,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可以知道家庭败落原因。于是他以房屋做抵押,借了一笔钱,踏上寻人道路。 他预计:阿秀是贪图享受之妇,阿狗也是追求享乐之徒,二人一定逃往城市,所以在濠州附近的州县城寻找。结果毫无发现。后来到远处查询,在庐州见到了阿秀。 阿秀由街上进入一个院落,仆固颓跟了进去。 “阿颓!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阿狗来的。我从家里带来的钱,被他一夜赌光了,还欠了别人大笔债,无钱还债,就把我卖给别人做妾。我正等着那人来领我呢?” “我在箱子里存放了好多银子,你都弄到哪里了?” “箱子里哪有好多?只有一两锭小錠银子,加起来才五十多两。出来时我都带上了。未想到被阿狗输光了,还欠了债,把我也卖了还债,还不够。你听!那人来领我了。” 说话间,进来一帮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道:“就是她,名叫阿秀,卖给我,一次也未睡过,原封不动再卖给你们。” “你又把我卖了?” “对不起!我老婆容不下你。她说:'现在女人有的是,要纳妾,应要买个黄花姑娘。吃别人嚼过的馍,有什么味道?还可能败坏家风。'我惧内,就是怕老婆。老婆说过的话,我不敢不听,只好将你卖到妓院。他们就是妓院的人,跟他们去吧。” “我不去!” “由不得你。” “阿狗呢?” “死心吧!他正割肉还债,痛得要命,顾不上你了。” “阿颓!救救我┅┅” “┅┅”仆固颓只能看着阿秀被拉进妓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可奈何。 正是:只顾风流欢乐事,哪知家中败落情。 未知仆固颓能否找到人,下章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李富贵无据休妻 赖福香有意羞父 除了阿狗c阿秀之外,仆固颓家的其余人到哪里去了? 沈氏c小霞自然跟阿芳走了。走前商议时,有各种设想。 沈氏以为:为避免仆固颓纠缠,最好到山里,山里好隐藏,找人不便,不管远近,有山即可。小霞以为:那畜生找大姐,一定到大城市,不怀疑我们就在左近。况且他已休了大姐,找到又能如何?我们带着一两千银子,走远路也不放心,不如就近隐蔽。 阿芳以为:濠州地处南北交界之处,不一定何时,南北冲突,把我们卷进去,落得家破人亡,不合算。我们搬家,要远离是非之地,不为躲避仆固颓,而是要寻个安居之处。眼下北方政局变换不定,我们不能向北走,南方比较安定,应该向南走。至于具体地方,我们走着看着,总要选个地广人稀之处。银子不好带,可以换成金子或珠宝,藏在身上。我们穿得破旧些,形同乞丐,不会惹人注意。 沈氏和小霞未出过远门,不知道路途艰险,以为阿芳说得有理,便离开家门,一路向南。 他们未走多远。出门五天,来到独角镇,看到青山绿水,比濠州美丽许多,心中高兴,不禁走快了些,沈氏突感身体不适。原来动了胎气,只好坐在路旁歇息。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字,主动走向阿芳,问道:“请问老兄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小弟姓信,名阿方,濠州人氏。因为那里是南北交界,经常打仗,很不安定。所以一路南来,想找个平静去处安家。不料走到这里,妻子动了抬气,不能再走,只得暂时休息。” 那人道:“动胎气可不是小事。要安静休养,用药调治,不能再走了。在下申泰,不久前刚由北方搬到此地,家中薄有房舍,尊夫妇不妨暂住,待尊夫人复康之后再说。” 盛情难却。阿芳夫妻住进申家。龙珠扛着大肚子,也热情接待。 申泰告诉阿芳:“滁州久经战乱,人口死亡c外逃的不少,荒地。空房很多。以前土地便宜,每亩才一二两银子,现在涨价,也不过五六两。在下已买了数百亩田地,招收北方逃难农民耕种,目前粮食丰收,生活安定,强似北方十倍。我劝老兄不必再走,就在此地安家落户。但此地有些专门行骗之徒,我也曾经受骗,只怪我轻信于人。老兄也要谨防上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要相识。阿芳虽与申泰初识,也被申泰夫妇热情与坦诚感动。与沈氏c小霞商议后,决定留在此地,置房c购地,安排生活。主要依靠自己劳动,必要时雇些帮手,自食其力,过小康生活。 数月后,阿芳到扬州购置衣物,意外的遇见阿福。 阿福名为赖福香,与阿芳同龄c同村,幼时是玩伴,长大是恋人。但到聘定时,阿芳父母说赖福香长得太美,有些妖气,会给家庭带来灾难,拒绝了婚事,另聘了燕小霞。 阿芳和阿福深深相爱,不能结为夫妇,极为遗憾,分手时发誓,一定牢记以往的爱情,不管发生什么不幸,都要忍受,不得自杀,保全生命,要永远相爱,不得互补嫌弃。以便有朝一日能成为夫妻。对于这个誓言,阿福并未认真,只是作为临别赠言而已。后来各自婚嫁,默默记着对方。后来,福香嫁了李富贵,阿芳娶了燕小霞。 阿福既嫁之,则安之。准备与丈夫安心生活。但李富贵是个小心眼,总怀疑妻子与阿芳有外遇。但无证据。不断暗中观察。当燕小霞被抢,阿芳卖田赎妻不成c要外出学艺,将四十缗钱交付阿福保管时,被李富贵抓住,要阿福承认与阿芳有私情。阿福无错,不肯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李富贵大打出手。阿福奋起反击,二人双双负伤。阿福返回娘家,准备等李富贵消气之后,慢慢向他解释。谁知第二天,李富贵送来休书。指责阿福行为不端,与丈夫之外的男人接触,接受那男人的财物,有外遇淫奔之嫌,从此脱离夫妻关系。 阿福之父不问青红皂白,也指责阿福有失女人贞操,丢人现眼。逐出家门。 阿福气愤已极,狠狠对父亲道:“我本来清清白白,李富贵那东西小心眼,胡乱造谣。你竟然相信。你说我失贞,我就失给你看,莫要后悔!” 她说的“失给你看”,是不婚就与阿芳同居,有了孩子后,再向父亲示威,使父亲生气丢人现眼,然后再结婚,填补小霞空白,过安生日子。但找不到阿芳,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有家不能回,吃饭休息都成了问题。只得靠讨饭度日。身上虽有阿芳托她保管的四十缗钱財,但她不舍得动,她不能将阿芳的钱随便花掉。于是辗转来到扬州。甫进扬州城,就被几个男人追逐她,多亏她身段灵活,两腿有力,跑得快,未被捉住。但是那些人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进了一家开着门的宅院,关上门,插上门栓。 追赶的人追到,拼命敲门。女主人出来了,对阿福瞧也不瞧,问也不问,开门喝道:“干什么?死人报丧么?老娘早就关门不做生意了。敲门干什么?就是做生意,也要老娘把客人领回来,从来不收送上门的贱货。” “我们不是客人,是水蛭帮的人。我们的姐儿偷钱跑了,进了你的家门。” “胡诌!这姑娘满脸风尘,衣衫破旧,分明是刚由乡下进广陵的,哪有一点姐儿的样子?明明是你们抢人,强迫她做你们的姐儿。对不对?”阿福听说过广陵,都说那是男人的世界。到过广陵的男人,无不夸广陵女人美丽c风流,到过广陵的女人,都讳言在广陵的作为。就是说了,也只说做生意。自己讨饭到扬州,怎么误打误闯到了广陵呢? “就算我们抢人,哪有你管的份?” “不要忘记,这是盐水帮的地方,不知水蛭帮是什么东西。” “你说是盐水帮,有何证据?” “我就是证据。”旁边走来一个男人,高大魁梧,胸前和大臂上,都有刺纹,胸前刺的是一条大船,船下一对车轮。 “对不起!我们找错地方了。”门外人竟然道歉走了。 女主人这才转身,向阿福道:“姑娘请跟我来。” 阿福注意女主人的模样与装束。三十多岁,面容娇美,满脸脂粉,穿着入时。但不是官宦夫人的梳妆,也不是富婆打扮。看起来有些花哨与轻浮。因为女主人为自己脱了困,便随她进入内院,进屋落座。 “姑娘是哪里人?为何单身外出?惹上他们?” “我是濠州人,丈夫污蔑我与别人有私情,休了我。我父亲说我伤风败俗,不许我进家。我不能生活,只好讨饭,糊里糊涂到了扬州,一进城,就被他们盯上,我见他们不怀好意,拼命逃跑,匆忙中进了大娘的大门。” “进了我的门正好。若是进了别家门,人家会把你赶出去,落到水蛭帮手里。” “水蛭帮是作什么的” “水蛭就是吸血蚂蝗。他们都是青楼的打手,喜欢绑架进入扬州的单身女子,卖入青楼,逼良为娼。因为这种人专靠吸女人的血生活,形如吸血蚂蝗,人人痛恨,因此称之为水蛭,他们自己也自认不讳。” “难道官府不管?” “青楼给官府纳税,他们又使用各种手段,制造被抢女子本是他们的窑姐,即使闹到公堂,他们也能拿出证据,使被抢女子百口难辨,避免逃妓的罪名。” “他们不怕官府,好像很怕盐水帮。” “不是怕,是一种相安无事的默契。” “什么样的默契?” “不成文的默契。只要不是盐水帮保护对象被绑架,盐水帮不找水蛭帮的麻烦。水蛭帮也不得侵犯盐水帮的利益。” “盐水帮是做什么的?” “这么说吧:水蛭帮是青楼的打手,盐水帮是暗门子的靠山。” “暗门子?” “看来姑娘初到广陵,广陵的许多事情不明白。我就给姑娘详细讲讲吧。” “这里究竟是广陵还是扬州?” “过去这里是广陵郡广陵县,现在是扬州府江都县。姑娘还有疑问么?” “我听说┅┅” “广陵娼妓多,是么?姑娘别不好意思。广陵人'耻贫不耻娼',只要有钱,家庭富有,就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官方c读书人卑视商人,别处人卑视卖身女人。广陵人不同,在广陵人看来:农民费力气种田做生意,工匠以技艺做生意,商人以金钱做生意,女人以身体做生意,都很正常,农民c工匠c商人不以为耻,女人为什么要害羞?” “广陵是长江下游第一繁华去处,商业繁荣,倡业发达。所谓倡业,就是音乐c歌舞等娱乐行业。自从隋炀帝驾幸广陵,死在这里,他所带的乐工c歌伎无以为生,便出卖技艺。于是广陵娱乐业应运而生。大街小巷,音乐缭绕,楼上楼下,歌声婉转c舞姿蹁跹。许多有女儿的人家。自幼教以歌舞乐器,长大后开门卖艺,收入高于其他行业。这种职业称为倡业,从事这一职业的女子称为乐伎或歌伎,卖艺场所称为倡楼,倡楼成为一般达官贵人c文人墨客c富商巨贾经常光顾之处。一般人也以倡楼一醉为荣。” “有些富豪,在欣赏歌舞之余,出巨资占有歌舞娇娃,于是倡搂成了色情之所,有的倡搂就变成了娼楼,能保持清白的少之又少。由于倡搂c娼楼口头上不宜分别,人们称卖艺不卖身的倡搂为白楼,取其清白之意;卖艺又卖身的称红楼,红是颜色,取其色情之意。另外,早就存在的是青楼,只卖身不卖艺。青就是黑,这种地方最黑。以上三种搂并称‘风月三楼’。‘三楼’中,白楼最自由,可以随时开业c停业。红楼也比较自由,可以选择男人,可以拒绝男人。也可以随时开业c停业。青楼中的妓女由鸨儿管理,鸨儿有男有女,妓女无任何人身自由,女人一进青楼,永无出头之日。“风月三楼“向官府缴税,受官府保护。” “随'风月三楼'而来的是'暗门子',也称'私窝子'。一些外地女子,垂涎广陵灯红酒绿,纷纷进入广陵谋取幸福。他们不善音乐歌舞,无法进入倡搂,只能以姿色招揽顾客,以陪酒和卖身为职业。他们未经官府许可,未入乐籍,不受官府保护,因此,人们称之为“暗门子“。从事这一职业的女人称为暗娼或私娼。暗娼不同于妓女,是自由之身,可以自由选择男人,身价也不一定,可与顾客商定。从业长短也不一定,一般有了好的主顾,就停业嫁入了。” “一般富商往往把她们包下来,或十天半月,或一年半载,作为临时妻子,大大方方地出入公共场所,俨然夫妻。客人若是满意,在身价之外,另有丰厚赠与。也可能收为侍妾。富商包养暗娼,称为'养马'。被包养的暗娼称为'马子'。有时几个富商夸耀'马子',还要'赛马'。若是那个富商的'马子'当选为'头马'立即身价十倍。成为众富商争相承包的对象。所以,暗娼都很富有,比一般朝廷命官还富,当选为'头马'的暗娼更富。由于暗娼富有,别人看不出她们曾混迹色情场所,最终嫁个理想丈夫,过一辈子舒适日子,所以杨州社会上就形成了'耻贫不耻娼'的陋习。” “'暗门子'都是单枪匹马,容易受'水蛭帮'危害,官府又不保护她们。于是,主顾的保镖便成了暗娼的靠山。暗娼的主顾是富商,其中多是盐商。盐商每人都有保镖,保镖多出身于私盐贩子。所以众保镖称为'盐水帮'。盐水帮就以私盐贩子的标记做徽号:一条船,两个车轮。” “刚才那个大叔,身上也刺有船只c车轮。” “他是我的丈夫。盐水帮的小头目。不瞒姑娘,我也是做过暗门子生意的。我是高邮人,家里很穷。不会弹奏乐器c唱歌跳舞,不能进倡楼卖艺,只有依靠女人固有的物件做生意。所以对这一行很熟悉。我做生意五年,赚了一笔钱,有了自己的房子与积蓄,就洗手不干了。不是夸口: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正派人家,还不如我的生活舒适呢!可惜我的姿色不属上乘,未当选过'头马',不然比现在还富。我停业后,嫁了个盐水帮的小头目,生了女儿,准备将来让她也吃这碗饭。她现在年龄还小,正在读书学艺。” “姑娘今天的祸事算是躲过去了,但是已被他们盯上,离开我家,很难逃出扬州,还要落到他们手里,成为青楼的妓女,一辈子就完了。姑娘是嫁过人的,我劝姑娘不要走了,下狠心做她几年'暗门子'生意。只要有了客人,安全就有了保证。姑娘年轻,模样又好,一定能吸引大客商,当选'头马',赚大钱。干他几年,等有了钱,就停了生意,换个地方嫁入,谁知道你做过这种生意?不难嫁个如意丈夫。我这里有房子,准备给女儿用的。她现在还小。你先用着,有不懂的地方,我帮你。保证不会毁了姑娘的前程。” 要不要做这种生意,阿福颇为犹豫。她虽被丈夫遗弃,还不至于倚门卖笑,堕落为男人的玩物。但是,她发觉,单身女人太难了。特别是年轻女人,处处危险,兵痞c土豪c泼皮等,时时盯着自己,要时时c处处提高警惕,才不会落入险境。就目前而论,若要不落入水蛭帮手里,只有这一条路了,否则只有死。但她不想死,她曾与阿芳相约,无论出了何等情况,都不得自杀,永远相爱,以俟有朝一日成为夫妻。丈夫的休弃,使他们有了圆梦的一线希望,有了洗去污名的机会,若是一死,李富贵说她有阿芳有私情c父亲说她败坏门风,假的也成了真的。哪有与阿芳结合,洗去污名的机会?目前这种处境,完全是李富贵和父亲造成的,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们呢?李富贵说我与阿芳有私情,爹爹说我败坏门风,我要走的更远,给你们看看,看你们怎么办?我要把你们羞死! 至于阿芳,她相信他会原谅她,不然怎么叫“永远相爱”c“互不嫌弃”呢? 于是,赖福香改名阿香,以阿芳托她保管的四十缗钱买了衣服与头饰,托房东为她招来了顾客。 顾客来了,开始报价。第一个客人是宁商,报价道:“做夫妻半年,月银一千。”房东摇头。 第二个客人是晋商,道:“做夫妻一年,包身银一千。”房东仍然摇头。 第三个客人是徽商,道:“每月包身银一千五百两,做夫妻三年。” 阿香道:“我接受这位相公。”房东满意地点点头。 徽商起身,举起手掌。阿香也起立,举掌拍了徽商的手掌。 徽商高兴道:“击掌成交。好极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且慢。我们是否先小人,后君子?相公先拿出第一个月的包身银?” 徽商道:“小姐放心,我一次交足一年的包身银。小姐少待,片刻之后,自会有人送来。” 果然,盏茶之后,有人送来一大箱银子,打开箱子,有许多布包。布包皮上写着一千五百两。阿香并未打开查看,请来人扔然抬去,以她的名字存入钱庄。 阿香明白,自己把自己卖给人了。今后只有听由别人蹂躏了。 但是那徽商并不急于上床,而是坐在桌旁,详细询问阿香的身世c遭遇与不幸。为什么要卖身做“马子“。得知阿香不幸之后,徽商表示同情。平和的声音,深入细致地分析,阿香应该如何对待,不由使阿香由衷折服。随后,自己又打开书本,细细阅读起来,阿香问道:“相公看的什么书?” 徽商道:“《李太白全集》,书中收集了李白的全部诗作。” “李白?我听说过。很会写诗,号称诗仙。可惜我未读过书,不知道他都写过什么。” “小姐未读过书?” “是的。读书很难么?” “读书,要过三关:识字关c理解关c写作关。识字关不是很难。理解关,比较难。要考功名,就必须过写作关,过了这一关,就可以挤入知识世界了。我正在努力考功名,争取放弃商业,进入知识世界。小姐愿意和我一起进入知识世界么?” “一个卖身为'马子'的女人,进入知识世界有什么用?” 次日外出时,阿香是含羞答答的少妇,归来时是含情脉脉的亲密伙伴,此后,阿香时而花枝招展,犹如富家千金;时而洒脱飘逸,犹如皇宫女官,时而稳重沉着,犹如贵妇。使人目不瑕接。徽商的文明举止c态度和蔼c出手大方。风度翩翩的绅士作风,使阿香由衷的喜爱,若不是阿芳先在心里占有了位置,真愿意给他做妾。阿香的温柔,徽商的豪迈,使二人般配得恰到好处,扬州人无论贫富,无不以二人为榜样。 幸福的日子很容易度过,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多,在离期满还有三个月时,徽商忽然被抄了家,抄去了大部分财产。阿香的银子存在钱庄,未受影响。 徽商奔忙数日,归来后道:“我成亲三日离开家,一走五年。我在外边养'马子',让妻子一人在家守空房,对不起妻子。这次抄家抄得好,使我结束荒唐生活,回家与妻子团聚。只是对不起你,未满三年我就要离去。好在年初我已将一年的包身银交付完毕。可以放心离去了。我已查清:抄家原因,是我向中原王朝输送茶叶。输送茶叶的不止我一人,为什么别人未被查抄?原因是我不肯放开你。别人想得到你,没有机会,于是,使出了这个损招。我不敢自吹;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多,小姐落到别人手里,不会像跟我这样舒心。当然小姐要继续做生意,我也不能阻止。祝小姐好运。” 阿香道:“和相公相处三年来,是我最舒心的时间,感谢相公对我的照料c关心和爱护,我若不是先有初恋情人在心里,会做相公的侍妾。我不知道我的情人是否回家,我不可能很快回家,但我绝不会再找别的男人。当'马子'的日子,我已够了。” 徽商离去后,果然有几个富商找上门来,报价仍如三年前一样报价:“每月包银一千五百两,做三年夫妻。” 阿香耻笑道:“老黄历。一个时期一个价。三年前,小女子是个初下海的雏儿,现在是'头马',身价十倍。每月包银一万五千两,一年包银十八万两。少了一钱,恕不奉陪。而且只有一年。明年此时,小女子要嫁人。” “嫁予何人?” “初恋的情人。” 众富商只得失望而去。接踵而至是个土财主。 阿香不认识此人。问道:“阁下何人?” “本人仆固颓,家中薄有资产,食用不尽,有妻有妾,听说姑娘貌若天仙,故而前来一观赏芳容。” 阿香道:“现在观赏过了,留下观容费,你可以走了。” “匆匆一观,犹如走马观花,不能记在心底。能否赐坐,慢慢饮茶叙谈,与美人交心,是件愉快的事。姑娘与我交交心,如何?。” “拜访美人,只凭嘴皮子么?” “姑娘需要什么?” “一百两茶水费。要交谈,三百两言语费。” “满足姑娘的要求。” “上茶!“房东出现,送上茶水。并报告道:“大门外有个李富贵求见。” “一个休妻的恶棍。有劳大娘,回绝他,不见!” 仆固颓问:“这女人是何人?” “小女子的房东。” “一定是个有味的女人。” “放尊重些!” 门外高喊声:“阿福!为什么不见我。我是你丈夫李富贵。” 阿香走到门口,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仰头道“我哪里有丈夫?李富贵把我休了,逼我走上卖身道路,我恨不得剥他的皮,生吃他的肉!” “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知道休你休错了,原谅我吧。跟我回家去。我收回休书,我们重新做夫妻。” “你污蔑我跟阿芳有私情,那是没有的事。如今我做'马子'三年,假的也成了真的。能配上你?” “做'马子'三年,没有孩子?我不信。” “谁和你一样笨蛋?广陵女人人人都知道,'尽情风流,不留孽种'的办法,我来到广陵当'马子',当然也学会了。滚吧!再纠缠,我找人杀了你!” 阿香回头就走。回到室内,见仆固颓扔然坐在那里:道:“你还不走,等着干什么?” “等着和姑娘叙谈叙谈。” “我被休妻恶棍搅乱了心神。今天没有心情,改日吧!” 第二天,仆固颓又来了。一进门就交了五百辆银子的茶水费和言语费。阿香也耐心地与他谈天。盲无目标,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什么都谈。谈话中,仆固颓并不注意阿香的眼睛,而看她的,阿香讨厌。仆固颓屡次靠近阿香身旁,阿香离开。 第三天,仆固颓带来两身新衣。阿香不问所以,便高兴地收下了。他们又是半天闲谈,中午离开。 第四天,仆固颓再来。今天拿的是金银珠宝,头花耳坠c玉镯钻戒。金光闪闪。阿香又高兴的收下了。问道:“先生每天前来孝敬,为的什么?” “求姑娘嫁给我。” “你不是有妻有妾么?” “有妻有妾,没有一个如姑娘美丽。妻子沈氏,是父母所聘,长相不美。长妾阿秀是自动上门,贪图我的财产,长相还可以,但算不上美人。次妾燕小霞┅┅” “燕小霞是你的妾?她不是阿芳的妻子么?” “信都芳欠我的债,无力偿还,只好用老婆顶债,把燕小霞给了我。” “阿芳不是那样的人,她和小霞感情极好,绝不会用妻子顶债。一定是你逼的。” “就算我逼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来如此,我没有违犯规矩。他还不了账,我要人顶债,有什么错?” 阿香怒极,喝道:“你这混账c王八蛋,原来抢小霞的恶棍是你!害了小霞,又想害我。天杀的,死了心吧!快滚!我永远不想再见你。” 仆固颓还想说什么,被阿香用棍子打了出去。追到大门外。在门外她遇见一个人:阿芳。 “阿福!你怎么在这里?” “阿芳!是你?你来扬州干什么?” “我来给妻子购置衣物。” “小霞回去了?” “回来的不仅是小霞,还有仆固颓的老婆沈氏。” “她到你身边做什么?” “我一心报仇,鬼迷心窍,把她伤害了。” “这合乎规矩:'夫债夫还,夫去妻还'。” “可是她是无辜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也愿意跟我,就这样,她和我也成了夫妻。” “还记得我们发的誓么?” “记得!” “能实现么?” “和你发誓时,我是一人,现在不是我一人。要实现誓言,我没有问题。但要取得她们两个的同意。” “他们能同意么?” “小霞和你是朋友,不会有问题。沈娘宽宏大量,也知道我过去爱过你,不会反对。” “我能跟你回去么?” “能。” “等我辞去新雇的保镖,跟你出去买车马,坐车回去。” “你有钱雇保镖?” “因为你托我保管钱财,我被李富贵休了,走投无路,被迫来杨州当'马子'三年,赚了一笔钱,如今关了生意,准备回家和你团聚。恰巧你来了。” “都怨我,不该托你保管钱财。” “不怪你。只怪李富贵和我爹。” 阿芳说的不错,小霞和沈氏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阿福,阿福和小霞几乎同时怀了孕。 家里又来了人,是位老人。 “老先生,请问,你找谁?”阿芳问。 “找我女儿赖福香。” “阿福出来!有人找。” “阿芳!谁找我?” 老人道:“你爹!” “我没有爹。我被恶棍李富贵休弃后,回家去,他说我伤风败俗,把我赶出来,还说:'没有我这女儿。冻死c饿死,都与我无关。逼我到广陵当'马子',如果我爹有一点亲情,能看着我去卖身么?” “李富贵说你和阿芳有染,我信了。前几天他又说没那事,要接你回家,重做夫妻。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过去说我和阿芳有染是假的,我和阿芳清白得像是一碗水,一眼看到底。现在是真的,我已嫁了他,怀了身孕,肚里怀的就是阿芳的孩子。你看吧!” “爹错了。” “你不会错。我当时怎么求你,你不理,我无路可走,被迫到扬州卖身,你知道,女人卖身是多大的羞耻么?我就是为了羞你c气你,才忍受下来了,多亏阿芳不嫌弃我,扔把我娶为妻。我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来打饥荒?还记得当时怎样绝情么?不错,现在我有钱,那是我的卖身钱,你不嫌脏?脏钱有臊气,就那么心安理得?” 老人一句话不说,冲出门去,跳井死了。 “总是亲人,何必说那么多,又说的那么难听?现在老人家走了,怎么办?” “埋了。我当'马子'三年,忍辱含羞,就想有朝一日出出这口恶气。我就说了那么几句,他就受不了,我当'马子'的羞耻,有谁知道?” 阿芳具棺将老人埋葬,阿福流泪送行,好几天不说话。 这天阿芳抱着孩子,从外边回家,不防身后跟了一个人:快到家时,孩子喊道:“爹爹!你看那个叔叔!” 阿芳回头,见是仆固颓。沈氏与阿芳同居后,阿芳已将仇恨置之度外。对仆固颓的罪恶印象已经模糊。今日一见,甚为惊异。道:“是你!” “我出来找老婆沈氏,不想在这里遇见你。” “找她做什么?” “他是管家能手,家里离不开她。” “找到了她,她未必肯跟你回去!” “为什么?” “你的所作所为还不使她寒心么?你当着她的面强奸别的女人,使她饱受冷落,她能和你一条心么?你既然来了,我让你见一个人。来吧!” “是谁?” “见面就知道了。” 阿芳将仆固颓引入客厅,到后院去了。不久引来一人:沈氏。 仆固颓十分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你休了,哪里不能去?” “为什么和信都芳在一起?” “我嫁了他,为什么不在一起。” “为什么嫁他?” “你休了我,我谁都可以嫁,为什么不能嫁阿芳?” “你是否因为我抢过小霞,故意嫁给他,为他报仇出气?” “就算是吧。我希望阿芳也像你抢小霞那样抢我,也像你强迫小霞那样强迫我。作为你抢小霞的报复。可是阿芳跟你完全不一样,只愿娶我,不愿抢我,从来不强迫我做不愿做的事。” “你和我夫妻一场,为何这样恨我?” “自从进了你的家门,你何时把我当妻子了?自从阿秀来到家,你进过我的房门么?你多次糟蹋良家妇女,抢劫小霞,犯了杀头大罪,官府迟早要治你的罪,我也要受牵连,可能被官卖为奴,我能等着受那个罪么?” “我悔过。现在阿秀不在了,小霞回到阿芳身边,我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我收回休书,请你跟我回去,恢复夫妻关系。”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难道不知'覆水难收'么?收回休书?我早用它擦屁股了!我和阿芳恩爱无比,已经有了孩子,亲密难分。跟你走?妄想!” “我真心悔过,请你原谅我的过错,跟我回去。”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不能跟你走。阿芳把你带回家,说明他已把你当成兄弟,你要你兄弟的妻子跟你走,算什么东西?” “不愿跟我回去,我也没办法。可是你不该将家中的钱财一扫而空。凭信都芳的财产,过不了这么好的生活,你一定把钱交给了信都芳。 “我只拿我的私房钱。你的钱去了哪里,问阿秀去!你把保管银子的箱笼钥匙都给了她,我怎么会把家里一扫而空?” “她说,你当家。把钥匙交给你了。” “胡说!你和她那么亲密,把我冷在一旁,何时把我当成当家的了?你把她找来,我们当面对质。她什么时候把钥匙交给我了?” “阿秀跟阿狗跑了。阿狗赌博,输了了钱,把她卖到妓院了。” “我早就知道她要跟阿狗跑。你在家时,他们就不干净。我为了让你带绿帽子,未给你说。阿狗送回休书,知道我不能再管家事,大白天就和阿秀上床做鸳鸯,第二天上午我们走时,他们还在床上亲热。至于你问阿芳财产的来历。我给你找个人,问她吧!” 沈氏进去不久,带出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看样子。怀孕已半年。 “阿香!你┅┅你也嫁给了阿芳?” “当然!我们幼年是玩伴,长大是爱侣。后来他父母嫌我相不好,不同意我们的婚姻,我们不得已分手,发誓永远相爱,有朝一日成为夫妻。然后各自婚嫁。我嫁了个男人,他怀疑我偷汉子,把我休了,娘家不准我进门,我气愤不过,跑到扬州做生意,去年冬天在扬州遇到阿芳,我随即嫁了他,我现在叫阿福,意思是嫁了阿芳很幸福。奇怪么?” “我当时那么求你,为何不嫁我?” “就凭你那个德行?撒泡尿照照影子,猪不像猪,狗不像狗,值得我嫁么?” “阿芳是个穷光蛋,为何嫁他。” “我爱阿芳。阿芳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胸怀广阔,不嫌弃我,值得我托付终身。阿芳和你不同,没有抢过女人,没有放高利贷害人。他凭自己的力量争取幸福。他没有银子,我给他;他想娶我,我嫁给他;他孩子少,我给他生;我们去年冬天结婚,现在瞧我这肚子,里边就是他的骨肉。哟!小东西不老实,又在里面踢蹬了。” “你给了阿芳不少银子。” “当然。我把三年的血泪钱都给了他。不过不太多,除了我花的。也就是五六千两吧。” “你哪有那么多银子?” “你到我哪里去了几次,给我银子上千两。我做生意三年,算算该有多少?” “我那时一掷千金,没有得到你。算我瞎了眼,如今后悔也晚了。” “我能见见小霞么?当面向她道歉。”仆固颓询问阿芳。 “算了吧。她恨你入骨,恨不得扒你的皮,生吃你的肉。少惹她生气。” 但是小霞扛着大肚子出来了。一见仆固颓就立眉竖眼,抽出匕首,要扑上去,被阿芳抱住:柔声道:“不要生气,他是快死的人,不值得为他生气,小心我们的孩子。” 沈氏喝道:“你还不滚!等着挨刀子么?纵是阿芳不杀你,小霞也不会放过你。” 仆固颓始终不明白,为何女人都喜欢信都芳,不喜欢我?凭财富,我比信都芳富有,论长相,我接近于美男子,论舒适,我凭借高利贷收入,而信都芳要依靠辛苦劳动。难道是女人喜欢的原因?女人爱钱财?为什么沈氏放下钱财不要而跟信都芳?喜欢服饰?为什么小霞跟随信都方时破衣烂衫,跟我是新衣不断,头上珠光闪闪,还不能拉住她的心?喜欢床上快活?为什么阿秀自己上门跟我,后来又跟阿狗不干净? 他的家产已尽,女人走光,昔日的富翁,如今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是何缘故?今后有人问我,我以何言回答?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是从抢劫小霞开始的,我因为玩了小霞,被医生断定我断子绝孙;后来又逐渐失掉家产,成了穷光蛋,信都芳却成了富翁。信都芳!我和你势不两立,我的三个女人都归了你,我要死在你的家门口,变成厉鬼,搅得你六宅不安。 怎么死呢?用刀子?太痛;上吊太憋气,吞毒大概少难受些,可是到哪里找毒药呢? 数月暖冬,使人忘了这是冬天。一天夜里,北风骤起,天上下了一阵雨加雪。仆固颓衣衫单薄,又被淋湿,冻得瑟瑟发抖。加之肚里空空如也,更显得寒冷,蜷曲在破庙门外的角落里。饱受饥寒之苦。半夜,庙里乞丐听到庙外一阵“哈哈“之声,说道:“大概是有人冻死了。“次晨,庙外一具死尸,口吐黄水,满脸肿包。有经验的人道:“这是饿死鬼“。 除夕之夜,阿芳和沈氏c阿福c小霞一起守岁。阿福提议喝酒。阿芳道:“我不会喝酒。绕了我吧!“阿福道:“不喝不行。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于是。阿芳为三人陪酒三杯。沈氏c小霞略略沾唇,自然不醉,阿福当马子时学会喝酒,也不醉。阿芳喝了满满九杯,抗不住了,开始舌头发硬,头脑发懵,渐渐胡言乱语,哭起来,道:“我对不住沈娘,使你未婚而孕,带孕逃难,差点发生意外;我对不起赖娘,不该让你保管钱财,以致引起李富贵休你,被迫到扬州当马子;我对不起小霞,我怕死,不敢和仆固颓拼命,以致你被抢三年,受尽侮辱。我不是男子汉,你们打我吧,打得越重越好,来!打我,打呀!打呀?我不不配作男人。为什么不打?” 阿福道:“我们已经打了。你喝醉了,不知道痛。如果还嫌打得不够,明天继续打,你可不许求饶哟!”沈氏c小霞也不断劝解,阿芳才睡了。 第二天醒来,阿福坐在身旁。道:“你醒了?“ “你一夜未睡,你现在睡吧。我给你守着,不让别人打扰你。” “你睡着时,我'栽了个嘴儿',够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很快就有人来拜年,起来吧。你真不会喝酒?我昨晚真不该让你喝酒。“你喝醉了,怪吓人的。今后戒酒就是了。” 沈氏抱着孩子来了,小霞扛着肚子来了。” 阿芳问:“我喝醉了,说过什么?” “你就说头懵,难受。要睡觉。别的未说什么?” “自己家里,说错了什么,你们可以原谅,到外边喝醉,口无遮拦,说了丑事怎么得了?我同意赖娘的意见,我们家今后禁酒。” 后来,阿芳富甲一方。沈氏又生一子,阿福生了二女一子,小霞生了一子一女。阿芳共有四子三女,儿子信雯c信旻c信斐c信斈,女儿白玉c红玉c碧玉。夫妻年过八十而终,并未出现仆固颓希望的家宅不安的情况。 正是:勤俭善行积阴德,谨防他日做餓殍。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争地盘亲朋相煎 夺帝位兄弟饮血 在朱温篡唐不久,蜀王王建也在cd登台称帝,史称前蜀。 称帝之先,集中将佐议论。有人道:“大王忠于唐,如今大唐已亡,还忠于谁?常言道:'天予不取,后悔莫及',大王不可再等了”。 冯涓献议道:“不妨以蜀王称制。朝兴则未爽称臣,贼在则不同为恶,唯大王裁之。” 王建道:“还要受制于人?”冯涓不复再言,杜门不出。 王建以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之谋,率吏民大哭三日,以示送别唐昭宣帝,然后即皇帝位,国号大蜀,建元永平,以东川节度使兼诗中王宗佑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c判中书门下事,阆州防御使唐道袭为内枢密使。 蜀主王建登兴义楼,有僧抉一目以献,王建命饭僧万人以报之。翰林学士张格道:“小人无辜自戕,赦其罪已是法外施恩,不宜给予奖励,败坏风俗。”蜀主乃止。张格以见识卓著,升户部侍郎c同平章事。 王建虽不知书,却喜与诸生谈论,粗晓其理。是时,唐初亡,衣冠士族多避难在蜀,王建礼而用之,使修举故事。故蜀之典章文物,多唐遗风。 王建长子c校书郎王宗仁幼以足废,次子c秘书少监宗懿为遂王,假子宗佑为中书令。户部侍郎张格为中书侍郎c平章事。张格为相,多迎合上意。有胜己者必百计排挤之。 左相宗佑是王建的养子,自恃有功,专权骄恣,与太子宗懿不谐,阴有排嫡为嗣之意。唐道袭为枢密使,宗佑仍直呼其名。道袭虽心中愤恨,外表不露,事之尤谨。宗佑多树党友,王建亦恶之,罢宗佑政事,以为太师。宗佑罢相,阴怀怨望,养死士,谋作乱。上表云: 臣官预大臣,亲则长子,国家之事,休戚与共,今储贰未定,必生厉阶。比西施。若以宗懿才堪继承,宜早行册礼,以臣为元帅,兼总六军,倘以时方艰,宗懿冲幼,臣安敢持谦,不当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军旅之事,以未知臣下,臣请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征署征发,臣悉专行。太子视膳于晨昏,微臣提兵于环卫,万世基业,陛下享之。唯陛下裁之。 这是公开的篡权宣言,蜀主王建虽怒,却隐忍未发。问于唐道袭,道袭道:“宗佑威望,内外慑服。足以统帅诸将。”蜀主益疑之。 次日,宗佑上朝,辞色悖慢。王建谕之,宗佑不退。王建不堪其辱,命卫士扑杀之。又贬其党御史中丞郑骞为魏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皆赐死于路。 宗佑既死,蜀主王建以御史中丞王恺为中书侍郎c同平章事。 为惩处朱温毒害唐昭宣帝,王建遣将率兵,会同岐兵五万攻雍州,晋宦官张承业亦起兵应之。梁帝朱温以刘知焌为西路行营都招讨使,以拒之。 王建立后宫张氏为贵妃。徐氏为贤妃,其妹尤美,号称花蕊夫人,王建册为德妃。 唐末进士梁震闻蜀风近唐,欲奔蜀。路过江陵时,高季昌爱其才,留之。欲委为判官。梁震知高季昌为朱温爪牙,耻于在高季昌手下为官。欲去,又惧祸,乃道:“梁震素来不愿为官,明公不以梁震愚蠢,必欲使我参与机谋,只需给予衣食,以白衣待之即可,何必一定在幕府任职?” 季昌许之,梁震始终自称“前进士“。季昌甚重之,呼之曰“先辈“,梁震不为所动,始终欲乘隙奔蜀。 梁帝朱温诏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欲使其督帅诸将攻潞州,以前兖海留后王斑为山南东道留后。师厚向王斑介绍情况称:牙兵王求凶悍难制,宜备之。王斑坐镇襄州,自侍左右有壮士,不以为意,并当众侮辱王求,贬谪王求于西部边地。王求随即作乱,杀王斑,推都指挥使刘杞为留后,刘杞伪从之。明日与指挥使王艳顺逃至洛阳,乱兵又奉屏坏指挥使李宏为留后。李宏附于蜀,未几,房州刺史杨虔要叛附于蜀。求蜀主遣兵支援。但是王建鞭长莫及,只能听其自生自灭,果然,梁将陈晖讨伐,李宏逆战大败。王求死。陈晖拔襄州,战貹叛兵,执刺史杨虔,押往洛阳斩之。 王建命太子宗懿判六军。为之开永和府,妙选朝使为僚属。 蜀州刺史王宗弁以疾罢归cd,杜门不出。王建疑其岑功怨望,特加检校太保,宗弁固辞不受。向人道:“廉者足而不忧,贪者忧而不足。我本小人,官位至此足矣。难道无止境地求官么?”王建闻之,嘉其志,许之,赐予有加。 王建称帝后,岐王李茂贞屡求财货,王建皆与之。茂贞又求巴c剑二州,王建道:“我对李茂贞算是仁至义尽了,为何还不满足?若给土地,是抛弃人民,绝不能允许。宁愿多给财货。”乃以丝茶布帛七万遗之。 蜀主命太子宗懿改名元坦,再改元鹰。立假子宗裕为夔王,宗岁为昌王,宗寿为嘉王,宗翰为集王,其子宗仁为普王,宗路为雅王,宗纪为褒王,宗智为荣王,总泽为兴王,宗鼎为彭王,宗杰为信王,宗衍为郑王。唐末宦官典兵者,多养军中壮丁为子,欲以自强,由是诸将效之,而王建尤多。除宗懿c宗特c宗平等九人为真子外,其余宗裕c宗卉c宗寿c宗翰c宗仁c宗硌c宗纪c宗智c宗鼎c宗杰c宗衍等皆为假子。宗翰姓孟氏,乃王建外甥,宗范姓张氏,其母周氏,乃王建之妾,另有假子百二十人,皆为功臣,虽冒名连姓,担不禁婚姻。 太子元鹰骄暴,喜凌辱大臣。内枢密使唐道袭,蜀主之宠臣也,当初以舞僮得宠,作威作福,宗佑轻之,常对之傲慢无礼。于朝堂戏谑,二人因之有隙,各诉之蜀主,蜀主恐其交恶,出唐道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c同平章事。道袭荐宣徽北院使郑顼为内枢密使。郑顼受命之日,即欲按查道袭昆弟盗用内库金之事。道袭畏惧,急奏郑顼偏急,不可大任,蜀主乃改郑顼为果州刺史,以宣徽南院使潘炕为内枢密使。 蜀有道士杜光庭,博学善属文,蜀主重之,与议政事,十分满意,以为金紫光禄大夫c左谏议大夫,封蔡国公,赐号“广成先生“。 太子元鹰虽机敏知书,善骑射,但面貌丑陋,人们说他“貑喙齙齿1,目视不正”,且性狷急猜忍。蜀主命光庭选纯静有德者以事东宫。光庭荐儒者许寂c徐简夫,太子未尝与之交言,日与乐工群小嬉戏无度。僚属莫敢劝谏。蜀主拟七月七夕出游。太子先一日招诸王大臣饮宴,集王宗翰c内枢密使潘帩c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不至。太子怒道:“集王不来,必潘帩c毛文锡离间。”大昌军使徐瑶c常谦素为太子亲信,饮酒之际,二人屡次目视少保唐道袭,道袭惧而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貑喙齙齿:即猪嘴獠牙。 酒后,太子报告蜀主道:“潘峭c毛文錫离间兄弟!”蜀主怒,许贬逐潘峭c毛文錫,以前武泰节度使兼侍中潘炕为内枢密使。 太子出,唐道袭入。蜀主以其事相告。道袭道:“太子谋作乱,欲召诸将c诸王,以兵禁锢之,然后举事耳。”蜀主怀疑,遂不出游。道袭请召屯营兵入宫宿卫。蜀主许之,内外戒严。 太子初不为意,闻道袭招兵,知阴谋泄露,以天武甲士自卫。逮捕潘峭c毛文錫,榜掠几死,囚之东宫。又逮捕cd尹潘峤,囚之德贤门。 徐瑶c常谦与怀貹军使严璘各率所部,奉太子攻唐道袭,过太子兄宗贺之门,找他同进。宗贺道:“师出无名,不敢与闻。” 太子至清风楼,道袭率屯营兵拒战,屯营兵中流失而退。太子追至西门斩之,杀屯营兵甚众,唐道袭亦死。 太子作乱,中外惊扰。蜀主闻知,询问潘炕。潘炕道:“太子与唐道袭争权,无他事。陛下宜面谕大臣,以安社稷。”于是,蜀主召兼中书令宗侃c宗贺c前利州团练使宗鲁。时发兵逃为乱着。宗辂等蜀主兵与太子兵阵于西球场门,兼侍中王宗辂自大安门梯城而入,与徐瑶c常谦战于会同殿前,徐瑶被杀,太子与常谦奔龙跃池。藏于舰中。次日太子出舰,向舟人讨食,被舟人告发。蜀主急遣集王宗翰抚慰。比至,太子已为部下所杀。 蜀主疑太子为宗翰所杀,大恸不已,左右唯恐事变,不敢劝解。会张格呈慰谕军民榜,内有“不行斧钺之诛,将误社稷之计“,蜀主乃收泪道:“朕何敢以私害公?“于是下诏废太子元鹰为庶人。宗翰奏诛杀太子者,左右坐罪诛死者数十人,贬窜者更众。增唐道袭为太师,谥忠壮。仍以潘峭为内枢密使。 荆南的高季昌闻蜀大乱,借口夔c万c忠c涪四州旧归荆南,乘机以水军攻夔州,夔州刺史王承先迎战。斩俘荆南兵五千余人。 王承先不满反击荆南兵时,嘉王宗寿只给白布袍,不给盔甲,密表告发。密表落入宗寿手里,宗寿召丞先斩之。潘炕屡请再立太子。王建以雅王宗辂类己,信王宗杰才敏,欲择一人立之。郑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贤妃有宠,贤妃欲立其子,使飞龙使唐文扆以白金贿赂宰相张格上表,请立宗衍。张格草表以示大臣王宗侃等,诈称已受密旨,众人不疑,皆署名。王建以为众人欲立宗衍,不得已许之。 王建仍犹豫,令相者为诸子相面,相者已受嘱,亦云郑王之相最贵。于是蜀主意乃决,立宗衍为太子。 岐王李茂贞收华厡贼帅温韬为养子,温韬盗掘唐陵几遍,是臭名昭著的盗墓贼。李茂贞不能制,又被朱温所逼,被迫收编温韬c改名李彦韬,为耀州的义貹节度使。李茂贞又接受被朱温迫害的原梁军西路行营都招讨使刘知焌的投降,以壮大力量,因此与朱温发生激烈矛盾。不料与朱温的矛盾刚刚缓解,又与蜀国发生矛盾。 原来茂贞的侄媳为蜀主王建之女普慈公主,茂贞从子c秦州节度使李继崇与妻子不谐。彼此各有离心。 普慈公主遣随行宦官宋光嗣携娟书见蜀主,言继崇骄淫嗜酒,不可挽救,求归cd,蜀主因召公主归宁,留住不遣。 茂贞以公主不归,大怒,与蜀绝好。聚兵于蜀国东鄙,蠢蠢欲动。 王建向群臣道:“李茂贞为朱温所困,物资缺乏,我常常周济于他。他今日忘恩负义,不够英雄,竟欲犯我边境,谁为我讨之?” 兼中书令王宗侃请行,蜀主以为北路行营都统。司天少监温珪谏道:“岐兵未犯边界,若诸将贪功,深入岐境,非国家之福也。”王建不听,又以兼侍中宗佑c太子少师宗贺c山南西道节度使唐虔为三招讨使,以左金吾大将军宗绍为宗佑之副,率步骑十一万伐岐。宗侃等出发cd,旌旗连綿数百里。 岐兵寇兴元,山南西道节度使唐虔击却之。为督促前线军事,蜀主又以太弟监国,自己亲到利州督战。随后王建返cd,留御营使c昌王宗岁屯利州。 岐王遣刘知焌c李继崇将兵击蜀,蜀将王宗侃c王宗贺c王宗绍等与之战于青泥岭,蜀兵大败。马步使王宗浩逃奔兴州,渡江时溺死。唐虔奔兴元。先是,步军都指挥使王宗绾筑城西县,号安远军,宗侃c宗贺收散兵走保之。岐将刘知焌立即冲围之,蜀众欲奔兴元,唐虔道:“无兴元即无安远,利州则成敌境了。我必死守之。” 蜀主以王宗岁为应援招讨使,团练使王宗播为四招讨c马步都指挥使,将兵救安远军。 王建设壁垒于廉c让二水间,与唐虔合击岐兵于明珠曲,大破之,又于凫口战胜成州刺史李彦琛。 王建再以太子监国,亲赴利州督战,决云军虞侯王聪败岐兵,擒其将李彦太,斩首二千五百级。捉生将彭君集。拔岐兵三寨。俘斩三千级。 兴元的王宗侃遣裨将林思锷向王建告急,王建遣开道都指挥使王宗弼救之。宗弼与刘知焌战于斜谷,大破岐兵,又败岐兵于金牛,拔十六寨,斩首六千余级。擒其将郭存等。随后宗岁c宗播败岐兵于黄牛川,擒其将苏厚等。王建由利州至兴元。蜀军安远军遥望兴元旗帜,知道蜀军大集,宗侃等鼓噪而出,与援军夹击岐军,大破之,拔二十一寨,斩其将李延志。岐兵解围遁去,途中于斜谷与唐虔伏兵遇,复大败。 岐臣石简顒谗刘知焌于岐王,李茂贞不辨真伪,夺了刘知焌的兵权,李继崇言于茂贞道:“知焌壮士,途穷来归我,不宜以谗言废之。”茂贞斩简顒以安之。继崇召知俊,举族居秦州,予以保护。但嫌隙已成,知焌不安于岐。 蜀兴州刺史兼北路制置指挥使王宗铎攻岐阶州与固镇,拔细沙等十一寨,斩首四千级。指挥使王宗俨拔岐长城关四寨,斩首二千级。 蜀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镇贵州,贪暴不法,擅还cd,见面蜀主,多所要求,言辞狂悖,王建怒,命卫士殴杀之。以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c同平章事,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錫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 南诏兵寇黎州,蜀主以夔王宗范c兼中书令宗播c嘉王宗寿为三招讨使击之,败南诏兵于潘仓嶂。斩其首领赵嵯政,又败之于山口城,破武侯陵十三寨,又败之于大渡河,俘斩数万级,斩杀与之通消息的“三王”,自是南诏不敢犯边。 蜀主皇宫失火,自十一月乙未烧起,至庚申日,燃烧二十七日,仍未熄灭。王建居有cd之后,历年贮存于百尺搂的宝货,至是化为灰烬。诸军指挥使兼中书令王宗侃等率卫兵瑞宫救火,被阻于宫外。王建出义兴门见群臣,命有司聚太庙神主,分巡都城,言毕,复入宫中,关闭宫门。 王建以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铎为招讨使,率兵攻秦州。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宗翰为副使,将兵攻凤州。 宗翰出青泥岭,克固镇。与秦州将郭守谦战于泥阳川,蜀兵败,退守鹿台山。 王宗铎败秦州兵于金沙谷,擒其将李彦巢。乘胜趋秦州。军至上染坊,秦州节度使李继崇遣其子彦秀奉牌印迎降。王宗铎入秦州,表排阵使王宗俦为留后,兴州刺史王宗铎克阶州,降其刺史李彦安。王宗绾克成州,擒其刺史李彦德;又自河池c两当进兵,会合王宗瑶攻凤州,克之。 岐王命刘知焌攻邠州霍彦威,半年不克。知焌闻秦州陷蜀,妻子皆迁cd,乃解围邠州还凤州,因惧祸,夜率兵亲兵七十,斩关而出,投奔蜀军,蜀主以为武信节度使。 蜀主王建以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集王宗翰c嘉王宗寿为第一c第二招讨,将兵十万出凤州。以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武信节度使刘知焌c天雄节度使王宗俦c狂国节度使唐文扆为第一c第二招讨使,将兵十一万,出秦州以伐岐。 王宗绾等出大散关,大破岐兵,俘斩上万。取宝鸡。王宗绾出故关,至陇州。岐保貹节度使兼侍中李继吉畏岐王猜忌,奔陇州,见蜀军至,奔蜀军。蜀主以为西北面第四招讨。李继吉原名桑弘治,受李茂贞赏识,收为养子。今见岐弱蜀强,乃弃岐投蜀。 蜀帝以伐岐大胜,下令改元通正。置武兴军于凤州。以兴c文二州隶之。以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为节度使。 蜀主以武信军节度使刘知焌为西北面都招讨,桑弘治为西北第一招讨;以兼中书令王宗侃为东北面都招讨,王宗宏伟东北第二招讨;以伐岐。刘知焌会王宗绾围凤翔,岐兵不出。会大雪。蜀主召蜀军还。 蜀主虽任用了刘知焌,并不信任他。对所亲道:“我老了,刘知焌非你等能驾驭。”乃逮捕刘知焌,以谋叛之罪,斩于柴市。 岐王李茂贞众叛亲离,被迫向蜀主求和。蜀岐战争结束。 李茂贞对蜀战争失败,内部倾轧加剧,靖难节度使李继徽为其子彦鲁毒死,彦鲁自为留后。继徽假子保衡杀彦鲁,自为留后,举邠c宁二州附于梁。梁帝朱友贞以保衡为感化军节度使,以河阳留后霍彦威为靖难节度使。 义貹节度使李彦韬见岐王势弱,以耀c鼎二州降梁,梁主朱友贞改耀州为崇州,原崇州为裕州,义貹军改为静胜军,节度使李彦韬复姓温氏,改名昭图。 且慢,梁帝朱温何时c怎样成了朱友贞呢? 原来朱温有两大嗜好:嗜杀c嗜色。原来对他的恶行有所抑制的妻子张氏中年崩俎,本来就嗜杀c嗜色成性的恶魔朱温更为疯狂。杀唐昭宗及其皇后,众多朝臣死于他的刀下,血洗天雄,屠杀王师范满族等惨事等不胜枚举。他在黄巢军时,奸女无数,移军一次总要掳女陪宿,抛弃旧女。攻下兖州,掳掠朱瑾之妻,奸淫之后,舍弃不管。为皇帝后,后宫女人无数,既无名分,又无官职。一生遗子无数。最主要有已死的长子郴王友裕c次子郢王友珪c三子福王友璋c四子均王友贞c五子贺王友雍,六子建王友徽c七子友孜尚幼,暂无封爵。除长子友裕为掳女所生c次子友珪为营妓所生c四子友贞为其妻张氏所生之外,余子连生母也不知。 自从朱温篡唐为帝,其子为继承人各自奔忙。最卖力的莫过郢王友珪了。 友珪为亳州营妓阴氏之子,朱温赴宋州平叛时奸宿阴氏月余,生下友珪。朱温返回大梁后,命阴氏将儿子送往大梁军府,而将阴氏逐出府外,多亏温妻张氏接济,阴氏才未成为餓殍。友珪长大后,得知母亲为营妓,深以为耻,从不与母亲往来。众兄弟也看不起他。 近来,朱温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一日,朱温与宾客谈话,道:“生子当如李亚子1,我那几个儿子犹如猪狗,只有友裕较为满意,偏偏又被老天夺去生命,看来我要死无丧身之地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李亚子:李克用之子李存勖,幼名亚子。 “未必如此。七个儿子中难道无一人能继承江山” “老大友裕早死;老二友珪粗鲁狂暴,孤独少恩。难以服众;老三友璋贪色好淫,只醉心美女;老四友贞文弱无才,无能统军;五子友雍贪财虚荣,只醉心王宫摆设;六子友徽不问大事,只醉心搬砖弄瓦;七子友孜年龄尚幼,看不出意志。只有养子愽王友文博学多才,稍为中意,不知能否立为储贰?” 此言传入友袿耳中,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郢王妃张氏看出端倪,询问原因,友袿直言相告。 张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你能否舍得老婆。” “此话怎讲?” “附耳过来。”对着友袿的耳朵,张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讲了一通。 “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将来你当了皇帝,谁敢说三道四?” “你怀孕怎么办?” “放心!老东西年迈精衰,已无那个本事了。张全义的女儿虽然怀孕,却不是老东西的孽种,段明远的妹子陪他多时,并未身怀六甲。妾身万一怀孕,打胎就是,绝不会给王爷生下孽子。” “老匹夫能看上你?” “他的老毛病就是最爱尝鲜,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喜欢。我是他的子媳,每次朝见他,他总是色迷迷地看我,想扒灰又找不到机会。我自己送上门去,他会拒绝么?” “如此甚好。王妃多辛苦,大事就仰仗王妃了。” “王爷等着当皇帝吧。臣妾少不了一根毫毛,只是不要与你老子争风吃醋。将来莫忘记册封臣妾为后宫之主。” 于是,张氏每日天黑入宫,宫人只知道:张氏赶走了皇帝身边所有的嫔妃与宫女,终夜呆在皇帝寝宫,有时嬉笑打闹,有时低声喘息呻吟,不知道翁媳之间发生了何等事情。 关心皇帝继承人的不止友袿一人,东京留守c愽王友文虽远在大梁,也在随时窥测帝位。友文知道朱温与宾客的谈话。自己虽为养子,却才艺独优,处事稳妥,独得养父抬爱。在朱温诸子中,名望却在友珪之上,得任东京留守这一实职,地位高于他王。自以为皇位继承,非他莫属。但是听说张氏为乃翁侍寝,害怕假父为枕风所迷,传位友珪,心中颇为忧虑。友文之妻王妃王氏比张氏年轻貌美。机智多谋。看出丈夫心思,自告奋勇,赴洛阳探望阿翁病情,争夺阿翁,与张氏比个高下。友文大悦。 王氏到了洛阳,当即朝见。跪拜之后,道:“阿翁往日体健如牛,何以一病至此?” “累年征战,积劳成疾,加之衰老,不复往日矣。” “阿翁龙体有何不适?” “头昏眼花,全身乏力。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常被噩梦惊醒。“王氏略懂医道,“头昏眼花c全身乏力”是过渡的结果。“夜不能寐,恶梦惊醒”,是杀人太多之故。 “儿臣略懂医理,阿翁乃阴阳失调所致。儿臣也略懂推拿之术,经过推拿按摩,阿翁不用吃药,即可发挥自身潜力,祛病强身,长寿百岁!” “真的有此功效?” “儿臣有多大胆子,敢欺骗阿翁?如若不信,当场试验,请阿翁仰卧龙床。” 朱温躺下,王氏开始按摩。那一双纤手,按c揉c捏c击,时重时轻,从头顶到脚心,无一处不按到,即使羞处,也不略过。约近半个时辰,尚末完毕,王氏问道:“阿翁感觉如何?”他自幼学得推拿按摩之术,出嫁前为父母亲推拿,出嫁后为丈夫按摩,无不获得赞许。今日略施小技,自然使朱温满意。 “全身通泰,疾病若失。皇儿果然好本领。” “现为白日,诸多不便,儿臣不能施展技艺。若是子夜” “子夜如何?” “子夜是男女精力最旺盛之时,若男女不着衣服,推拿效果更佳。持以时日,阿翁龙体可年轻二十岁,那时阿翁鹤发童颜,体健犹如壮年,在加上一一” “加上什么?” “阿翁可知黄帝何以在位百年,寿至百有二十,而不衰老么?只因他善于采补之术,采年轻女子之阴,补临幸所失之阳。精力只在体内加速运动,故而年高体健,老而不衰。” “皇儿可懂此术。” “略知一二!” “从今夜起,就由皇儿施用此术。” “教授此术不难,但切忌临幸年长女人。” “却是为何?” “年长女子经过数十年,经脉泄漏,生子育儿,体内损失殆尽,临幸时,男子只有损失,不能采补。” “有了皇儿,我不会再找那个半老徐娘了。” 从此朱温不再召幸张氏,而与王氏形影不离。 甫过一月,王氏即向阿翁宣布,她已怀上阿翁的骨肉。根据以往经验,这次怀的肯定是男胎。 朱温不知道王氏是带着身子来的,闻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以垂暮之年,尚能使女人怀孕,“老年得子,分外爱溺”,尽管儿子尚未出生,喜悦爱溺之心已经有了。但怀胎是他儿媳,将来生下后代,是皇子呢,还是皇孙?不知如何收场。 王氏撒泼撒娇,要乃翁立他肚中的孩子为皇太孙,指定友文为摄政王,辅佐太孙成长,以承继大梁江山。 朱温本不想以子为孙,但若为子,名不正,言不顺。考虑再三,只得同意将王氏腹中之子立为皇太孙,将传国宝交给王氏,连夜返回大梁,召来友文,托付后事。 立太孙之事,虽属朱温与王氏枕上密谋,但被窗外之耳听去,迅速传入张氏耳中。张氏急见友珪,道:“老东西将传国宝交给王氏,怀往东京,你我死无日了!” 友珪闻讯大惊,挠头抓耳,不知所措。张氏也一派沮丧,暗叹智谋不及王氏,白白被老禽污多时。夫妻相抱大哭不止。 忽听一人说道:“要成大事,需早用计,难道啼哭就可以成事么?” 友袿抬头看时,原来是仆役冯廷鳄。友珪止住哭泣,呆视廷颚许久。然后拉他入别室,密谋商议。密谋未定,崇政院传敇出友袿为莱州刺史。友袿更加惊愕。 廷鳄道:“最近左前官吏督办被杀。事已万急,王爷若不早行大事,死在朝夕了。” 友袿易服简从,潜往左龙虎军营,面见韩勍。韩勍见功臣宿将无罪遭诛,正不自安,见郢王亲躬与他商议大事,受宠若惊,道:“郴王早薨,大王位犹长子。依次当立。自古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何况舍弃亲子而立养子呢?主上年老昏庸,以致有此妄想。大王确宜早图为是。”当即拨兵五百交给郢王指挥。 友珪命龙虎兵混入控鸖军中,潜入禁中。分头埋伏。待至夜静更深,方斩关而入,径至朱温寝殿。近卫见控鸖军大至,几声惊叫。不顾皇帝安危,纷纷逃去。 朱温与儿媳王氏风流多日,身体疲倦,这夜单独睡眠分外香甜。几声惊叫,惊醒老梦,心中愤怒,穿衣而起,呼唤近卫。欲行责罚,不料呼进友珪。 朱温问道:“反者为谁?” 友珪道:“非外人,自己人也。” 朱温见友珪仗剑率兵,心中明白了分。怒道:“我早疑你叛逆,恨不早日杀却,留为今日之患。逆贼,逆贼!你忍心害父,大逆不道,天地难容!” 友珪也瞋目道:“老贼!你杀戮,当碎尸万段!” 冯廷鳄道:“事已至此,何须多言。”拔剑直逼朱温。 朱温绕柱而走,躲过三次剑击。他毕竟老了,近日被王氏美色所迷,不要命地发泄。以为采补延寿,岂料气血益损,适才又被友贞言语所激,心中益怒,顿时头昏眼花,跌倒在地。廷鳄上前一剑刺中朱温胸部。朱温大叫一声。痛彻心扉。一代枭雄一命呜呼,终年六十一岁。 友珪杀死乃父,又率兵追赶王氏。王氏尚未走远,被友袿追及,一刀杀死,夺回传国玉玺。再返回皇宫,托言乃父颁发伪诏,责令马步军都指挥使朱友贞诛杀友文,友贞不问真假,诱入友文,将其杀死。 朱友珪弑父篡位,转眼就是半年。友珪朝祭太庙,回朝后接受群臣祝贺,继至圜丘,祭祀社稷之神。宣布改元风历,大赦天下。 朱友贞已代友文为东京留守,风历初加检校司徒。 驸马都尉赵岩赉诏到东京传达敕令,友贞设宴于密室。慰劳赵岩,酒过三巡,友贞道:“你我甥舅至亲,不妨直言:先帝升遐,外界传说纷纭。郎君供职内廷,当知真相。究竟是何变故?” “大王即使不问,也当直陈。先帝无故遭弑,首恶实为嗣君一人。内臣无力讨伐,全仗外镇效力。” “我早怀疑此獠为恶,可惜缺少明证。我也欲联络外镇,首义讨逆,但恐无人响应,最终失败,奈何?” “今日掌重兵c握大权者,莫过魏州杨师厚。近又加为都招讨使。只要他振臂一呼,晓谕内外军士,大事可定。” “此计甚妙!”于是约定:赵岩在内阴结大臣,友贞在外联络方镇,内外协力,共灭友珪。 宴毕,友贞即遣能言善辩的心腹小校马慎交赴魏州,向杨师厚道:“郢王弑父,大逆不道,天下共知,均王为先帝爱妃张氏亲子,最能体察先帝心意,先帝早有嘱咐,托付大计。今众望共属大梁,明公若首旗起义c立下大功,正所谓千载一时也!” 杨师厚无大野心,并不关心朱温死因,也不关心谁当皇帝,他只关心自己的权利大小c地位高低c地盘宽窄c财物多少,因此对马慎交的话并不动心,犹豫道:“天雄地域狭小,人少地贫,大军一动,财力难以支持。” 马慎交道:“均王有言:事成之后,给五十万缗犒军费。” 师厚仍在犹豫,向身边从事道:“我与郢王君臣名分已定,郢王又授我招讨大权。我无故改图,国人将如何论我?” 马慎交道:“郢王以子弑父,是为元凶;均王为君为亲,是为忠义。明公若置身事外,他日均王事成,追问明公,明公将何言以对?” 师厚不敢自决,召集将佐问计,道:“郢王弑父叛逆时,我不能入都讨伐。今均王约我起兵讨逆,可以行得么?” 众将无言。只有一将答道:“郢王亲弑君父,是谓逆贼;均王兴兵讨逆,是谓忠贞。奉义讨贼,正合大道。明公英明,怎能与乱臣贼子做君臣?若他日均王破贼得国,请问明公将何以自处?” 众将听了这一番言语,也纷纷表示:愿与均王一同讨贼。 师厚道:“我是非不明,几误大事。今得良言提醒,我当为讨贼先驱。” 即遣马慎交回汴,报告均王,请均王静候佳音。又派小校王舜贤潜往洛阳,与龙虎统军袁象先商定,以里应外合手段取洛阳。 暂住怀州的龙骧军遭友珪围攻,派人至魏州和大梁求援。友珪见龙骧军四处活动,害怕引起大事变,改剿为抚。令龙骧军回洛。友贞遣人向龙骧军道:“龙骧军率先叛乱,天子对你们恨之入骨,你们一回到洛阳,即悉数坑杀。均王不忍看你们遇害,特来告知。“因此龙骧军拒不受命。 大梁军卒受到龙骧军鼓动,成群结队,到留守府前,跪求生路。友贞拿出事先草拟的友袿伪诏,令军卒传阅。军卒见伪诏中有“龙骧军叛变朝廷,四处蛊惑人心,十恶不赦。今命东京留守朱友贞c都招讨使杨师厚,将龙骧军细作与大梁c天雄军从乱者尽行坑杀,不得有误“等语,士卒义愤填膺,将校垂泪,跪求友贞救命。 友贞道:“先帝与你等经营社稷,垂三十余年,千征万战,才有今日,不意奸贼横生逆谋,先帝尚落入奸计,你等何处逃生呢?“说毕将众人领入大厅,向着朱温巨像跪拜,且拜且泣,众人随之泣拜。 友贞唏嘘道:“郢王残害君父,天地难容;又欲尽坑亲军,十恶不赦。诸君若能亲赴洛阳,擒获逆贼,告谢先帝,就可以转祸为福了。” 军卒高呼道:“均王说得有理!打到洛阳,擒获逆贼!” 友贞见群情激昂,便命发放兵器。众军卒得到兵器,无不欢呼雀跃,高呼“均王万岁!”数千乌合之众,熙熙攘攘涌向洛阳。友贞使人乘马通告赵岩等人。 赵岩c袁象先夜开城门,放入大梁与魏州军卒,会合禁军,涌向皇宫。 友珪仓促闻变,急谐妻子张氏与冯廷鳄出逃。来至北城楼下,正欲越城逃跑时,后边追兵已近,“不要放走弑父逆贼”的呼声不绝于耳。友珪自知不能脱身,命冯廷鳄杀他夫妻。冯廷鳄先杀张氏,后杀友珪,最后自杀。 朱友珪虽然只当了八个月皇帝,总算圆了皇帝梦,临死无怨无悔。张氏有些遗憾,白白侍奉糟老头子多时,却未能戴上皇后的凤冠霞帔。 友贞杀了友袿,当上了皇帝,宝座尚未坐稳,又来了夺位者。 夺位者是康王友敬。友敬原名友孜,是友贞的幼弟,友贞即位后刚被封为康王。 某夜,友贞自思,自己威武不如先父,智谋不如先母,怎样巩固江山,愁得他辗转难眠。正在愁思,忽然宫门响动,他抬头一看,宫门大开,走进一个人影,他立即披衣起床,手执宝剑,跣足隐身床后。刺客径直走到床前,举刀猛砍床上,见是空床,知道上当,回头就走,友贞赶上一步,挺剑就刺,刺客受伤,倒地呼痛。室外又有杂乱步声远去。友贞庆幸,未逃出殿外,否则顶遭毒手。愤恨之余,对刺客再刺一剑,结果了刺客性命。 友贞找来从人,有人认出,刺客是康王友敬的门客。友贞遂下令逮捕康王友敬。 旋即,友敬押到。友贞亲自审问。 “我刚封你为康王,为何派刺客行刺于我?” “我天生重瞳,相者以为帝王之相。我以为二哥之后帝位应归于我,不料帝位落入你手。若不行刺,何时能轮到我手?” “你我同胞兄弟,血浓于水,何以不顾亲情,血腥相见?” “二哥友珪难道不是你的兄长,何以置之死地而后快?” “庶人残害君父,天命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你不顾亲情,杀害兄长,难道也是上天之命么?” “你为何不待以时日,等我百年之后,兄终弟及呢?” “那时。你又传子不传弟了。” “你还有何说?” “二哥杀父,你杀二哥,我杀你,父子兄弟互相仇杀,强者为屠夫,弱者为鱼肉,自古如此。天不佑我,唯死而已。更待何言!” 于是,友贞下令处斩。 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到皇宫门口上。 正是:赌博天命争皇位,输掉头颅不皱眉。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周家女家富被掠 印鸨母购妓调教 大何家南山来了三个强盗,本是光州逃散的军卒,他们丢掉原来的名字,最爱玩女人的老大改名臊狐,最爱吃的老二改名狼牙,最爱打架的老三改名虎须。三人中,臊狐有绝对权威,可以抽打老二c老三。不用担心报复。 是强盗就要抢劫,强盗看中了大何家的何万顷,一天夜里,抢劫了何万顷家的粮食,抢走了他的一个小妾。何万顷害怕报复,未敢报案。 强盗有了吃的,又有女人玩弄,玩弄之后卖掉,非常高兴。于是决定就这样干下去。其次看中乱石滩的周家。 周之洞一家五口,一妻一妾,一子一女,加上佣人三口,男的是老仆,担水c劈柴c扫地c清理茅厕;女的是老妈,洗衣c磨面c做饭。有个女儿,比周藻还小一岁,帮助母亲做些杂活。这个家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强盗踩点时,看中了周之洞的財产和周家的女儿。 一天夜里,周萍偷偷出门,希望再与爱侣吴兴家见面。她太想他了,最好能与兴家重圆旧梦。出门不远,她被黑暗中跳出的人搂住了,她以为是兴家,不敢叫喊。当她看清不是兴家c要呼叫时,嘴已经被堵注了。 抓她的人,把她绑了绑,装入口袋,扛走了。周萍想:我大概被强盗绑架了。因为她听说过:何万顷家被抢,小妾被绑架的事。她当时不在意,没想到灾难会落到自己头上。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被放下来,拿掉口袋。睁眼一看,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一个人打着火,点亮松明。周萍这才看清:这是个岩洞,深约两三丈,墙壁凸凹不平,洞口用石头和树枝挡了挡,扔无法挡风。门口有锅灶c有碗筷,地上有三堆干草,草上有被子。心想:这大概就是强盗窝了,和有的书上写的完全不同。 一个强盗边脱衣服边道:“哈哈!我骚狐运气不错,今天不费力就弄到个嫩妞,不管能不能换到银子,先尝尝鲜再说。狼牙c虎须听着!愿意看,就在一边当盏灯;不愿看,到外边凉快去。等我骚狐玩够之后,你们再来。不准乱套!” 狼牙c虎须没有离开。准备欣赏骚狐玩弄女人的技巧。 周萍被强盗的名字吓坏了。她无法喊叫,也不能逃跑,因为嘴还被塞着,腿脚还被绑着。 骚皮脱光衣服,解开周萍的绑绳。扒光衣服,按到地上,周萍吓得昏了过去┅┅ 天已经很晚了,周萍还未回来。楚氏着急,要出门寻找,刚打开大门,见门上贴着一张带字的白纸,她不识字,将白纸厮下来,拿给周之洞。周之洞在灯下观看时,只见那字是: 权借贵府千金一用,十天之后,以纹银五百两赎人。若无银c报官c聚众抗拒着,吾等撕票,幸无自误,切切。 下面画着疵牙咧嘴c伸着舌头的狼头 母女连心,周萍失踪,最着急的莫过楚氏,她又哭又闹,道:“小东啊,当家的!快救救孩子吧!她可是你的亲骨肉呀!你不心痛么?不然,她可真的没命了。” 周之洞坐在太师椅上,绷着脸,一言不发。 楚氏回到自己屋里,拿来一堆碎银子和首饰,道:“这时我的私房,全拿来了。总共值一百多两银子。她二娘,你也帮衬帮衬,救救孩子吧!” 韩新巴不得周萍出个三长两短,排斥楚氏,自己升为正妻。她有儿子,以后这个家就是他们的了。但碍于一家人的面子,也不得不敷衍一下,遂回屋拿了一些碎银子和两件不值钱的首饰,放到桌子上,道:“我是小妾,并无私房。就这么多。全拿来了。” 楚氏一看就火了,高声骂道:“你这贱婢c!我女儿被强盗抢走,你高兴不是?小东平时最心痛你,在你屋里的时间最多,给你的东西一定不少,哪能只有这点东西?” “你是正妻。你管家。我是小妾,在家里无权。哪能和正妻相比?当家的到我屋里,只是上床睡觉,给过我什么东西?” “你这骚狐狸!最会勾引男人!你在床上那么卖力,小东能不给你赏赐?” 韩新也火了:“我勾引男人?是谁被养子弄大了肚子,又拉我下水?是谁出主意弄死老东西,以便嫁给小东?” 两个女人越吵越放肆,把见不得人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周之洞越听越不像话,低声喝道:“住口!你们还怕家丑传得不远,让所有的人都听到,是不是?” 韩新道:“怕了?害怕丢人,就别干,干了,就别怕丢人。” 周之洞打了韩新一记耳光,“连被窝里的话也说出来,还有没有廉耻?” 韩新捂着脸,哭道:“我无耻?爹活着,奸淫两个娘,把两个娘的肚子都弄大,弄出一双儿女!这叫廉耻?”随即转身出门,拉着儿子,连夜走娘家去了。 周之洞因为女儿被绑架心烦意乱,又被两个女人吵乱了方寸,一气之下打了韩新,事后也颇后悔。 他担心女儿,更担心面子。不心痛钱财。区区五百辆银子还难不倒他。不要说家里有现成的珠宝,即使没有,最多不过出卖二十多亩田地,也不至于伤及他的元气。他心痛面子,担心他十几年的努力,得到的乡绅名誉,一旦丧失。他怀疑,女儿因为眷恋吴兴家,夜间外出才遭到不幸。女儿周萍曾求他把她许配给吴兴家,他也曾跟踪周萍,发现周萍每次外出,总在吴家左近转悠。因此,周萍的失踪,主要责任在吴兴家。周萍被强盗绑架,肯定不能完璧归赵,即使把周萍赎回来,已成了破罐子,还不被千夫所指,怎么嫁人?她周之洞的脸可就丢大了。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狠心舍弃她。心痛一阵算了。萍儿啊!别怪爹狠心,只怪你命不好。但愿你得到上天眷顾,跳出火坑。 要出气,找谁想办法报复吴兴家呢? 高庠不能找。他是吴兴家的未婚岳父,他不会帮忙害自己的女婿。 第二个人是蓝复。他曾是萍儿的塾师。但他现在是高家的人,为人迂腐,不但帮不上忙,且会泄露天机。 就剩下何万顷了。这东西糊里糊涂,只有三件事最清楚:佃户的租子一粒不能少,家中的钱财一文不能外借,家中的男人c女人一刻不能闲着,必须随时供他驱使,连亲妹何万玉也不能例外。听说最近他的一个小妾被强盗掳掠,与我同病相怜,这个忙他大概是会帮的。 第二天一早,他乘马出门,拜访何万顷。 何万顷还不到五十岁,大概是在女人身上费力太多的缘故,已经老态龙钟。听说周之洞拜访,亲自接待。倾听周之洞的诉说。听着听着,鼻子里响起鼾声。周之洞不得不重重咳嗽几声,把他惊醒。长话短说,请何万顷帮忙。 “什么事?” “吴兴家勾结强盗,抢走我的女儿。请何兄帮助除去他,解我心头之恨。” “说他勾结强盗,有何证据?” “若有证据,告到官府了。现在只是怀疑,所以请何兄帮忙。” “听说吴家和壶口高家,结成了亲眷,高庠财大气粗,又有那班兄弟,我不敢捅那个马蜂窝,贤弟另请高明吧。” 周之洞急了,道:“我听说何兄的侍妾被强盗掳去,生死不明,难道何兄忍下这口气?不能赖到吴兴家头上?聊以报仇么?” “贤弟弄错了,我并无小妾被强盗虏掠之事。最近有一小妾离家,那是她屡犯家规,被我赶走的,与强盗无关,也与吴兴家无关,贤弟还是快拿银子,赎回女儿要紧,不要煞费苦心了!” 话不投机,周之洞只得悻悻告别。 何万顷另有所思,立即找来柳成行。 柳成行是大何家的自耕农,父母早亡,只有兄妹二人。妹妹叫柳成絮。他羡慕何万顷的财势,也将土地出租,自己游手好闲,坐吃租课。为了拉近与何万顷的关系,她把妹妹送给何万顷为妾。但是柳成絮貌不惊人,且不温柔,得不到何万顷的欢心,但却拉近了与何万顷的关系,无论大小事情,何万顷总要找他商议。柳成行鬼点子多,成了何万顷的智囊。 何万顷与柳成行议论一阵,从乱石滩叫回来何万玉 何万玉是何万顷的妹妹兼姘妇,因为怀疑万玉怀孕,命她与长工林青山偷情,不久又有意暴漏行迹,被何万顷捉奸捉双,林青山成了冤大头。不过,青山很满意,不但得了老婆,还得了几亩土地,成了乱石滩的自耕农。 何万玉一回到娘家,便与哥哥上了小楼,关门抽梯,一呆就是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反正大家已司空见惯,无人见怪。 第二天早饭后,万玉与哥哥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到自己家里,与丈夫林青山嘀咕了好长时间,临了说道:“事成了,有你的大片田地,就看你干不干。” “这不是拿老婆换田地么?” “傻瓜!老婆身上不会少一块肉,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吃醋?老婆跟别人睡几次,换回大片田地,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种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名声值几文钱??你成了乱石滩首富,谁不巴结你?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看在田地份上,我只好答应了。不过,别带肚子回来。” “不想要,打掉他。想要,您就可以人財双收。” 一阵“哈哈”笑声。 从这天起,万玉以劝慰名义白天黑夜往周家跑。有时住在周家。 周之洞的妻子楚氏最关心的是女儿,对于周之洞与何万玉的私情懒得过问。楚氏天天与周之洞厮闹,见周之洞无动于衷,转求何万玉帮助规劝,何万玉表面答应了,当着楚氏的面,确实劝了周之洞不少话,至于枕头上怎么说,她就不知道了。 周之洞以为,强盗贪图的是钱财与女色,他已决定把周萍送给强盗,坚决不给银子,其奈我何?他把家中金银珠宝藏了又藏,连楚氏也不告诉。害怕楚氏翻箱倒柜寻找,因而绝不离开家中一步,自己也不出门躲藏。 转眼就是十天,三盗如期而至,一人留在大门外望风,二人进入家中取钱。 周之洞见到强盗就哭穷,无非年景不好,佃户抗阻不交,家中难以维持等等。 楚氏一会大哭大闹,一会又跪地求情,求强盗放回女儿。 强盗是要钱的,他们不管天理与人情。不给钱,休想过这个门槛。狼牙厌烦楚氏哭闹,一刀砍向她的脖颈,楚氏的头“咚“的一声落地,无头的颈口撮了几撮,“噗”地喷出一股鲜血,射到墙上。 周之洞不意强盗行凶,高喊道:“杀人了!救┅┅” 骚狐不等他喊下去,也给了他一刀,周之洞的头“咚”的一声落到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臊c狼二盗翻箱倒柜搜索金银,除在楚氏屋里搜到一些首饰c银子之外,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离开周家。在大门外看见虎须正搂着一个女人亲嘴。。 这女人,是何万玉。 骚狐道:“三弟艳福不浅,哪里找了个骚娘们?” “大哥!这个女人很听话,带回去吧。”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哪有那么多吃的?” “二弟说的对。”骚狐一刀将万玉劈了。 虎须要与骚狐拼命,被狼牙拉住,道:“三弟!这样的女人有的是,不可为她伤了兄弟的情分。今天回去,家里的女人,由你先干。” 虎须见人已死,再闹无益,只得跟二人走了。 吴兴家听说女友被绑架,心神不安,又无法可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团团打转。吴建业知道儿子的心思,略略劝了几句,也就算了。周之洞被杀那夜,兴家听到喊声,跑到周家看了究竟,又跑到壶口报告高庠。高庠找来范绍先。范绍先命郑平率一半乡勇,守护壶口,自己率另一半人,到乱石滩处理善后。他们在乱石滩村内外反复搜索,未发现任何强盗踪迹,返回周家,遣人叫回韩新母子,以韩新名义,向县衙写了报单。等了两天,县衙才派来仵作和两名公差,匆匆验了尸体,未留任何言语,即返回县衙,从此再无下文, 协助埋葬周之洞之后,范绍先返回壶口,每天率一半乡勇搜山。为避免伤亡,他不敢分散兵力,每天只搜一处,早出晚归,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在大何家南山深处发现一个人住过的山洞,已是人去洞空。 三盗见壶口乡勇搜山,不敢继续在这一带为非作歹,而且天气将冷,山上难以越冬,只得逃跑。 强盗总归是强盗。临走不放弃发财,将周萍带走,卖入妓院,再捞一把。强盗煞费苦心,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口四面透风的破棺材,把周萍用被子包好,放进棺材里,用牛车拉着,一路南行。白天赶路,夜晚投宿。店家见三盗凶恶,不敢过问,到了长江边,抛弃牛车和棺材,将周萍打扮为病女,领上一艘驶往江州的小船。严密看管,防止她跳水自杀。 经过一个月的折磨,周萍已是花容失色,面容焦脆,与病人无异。她的心已经麻木。一个花季少女,被三个强盗蹂躏一个月,现在又要被卖入妓院,还有何脸面为人?就是死也太晚了。只好听天由命。 小船慢慢行驶,因为风不顺,小船走走停停,船夫划船费力,走得缓慢,费了几天才到江州。 江州虽是州城,但不大,妓院也少。妓院老鸨不是说生意不好,不想再添姑娘,就是嫌三盗要价太高,不愿买。于是,周萍未被卖掉,随三盗到了南昌。 南昌是洪州州城,又是镇南军府所在地,虽是战乱年代,仍然商业繁荣,人头钻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周萍到南昌十几天后,骚狐领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色情场所的女人。 那女人一见周萍就暗暗点头:身材小巧玲珑,面容如花似玉,真是个美人坯子。但口里却道:“尊驾言语不实,只有五分人才,怎能夸口说美如天仙呢?” 周萍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已基本恢复了原来的花容月貌。 “印妈妈不要看走眼,这姑娘可是十分人才。” “但已不是女儿之身。若是黄花姑娘,身价自然不同,甚至可高出一倍。” “我们得到时,已经破了瓜。” “尊驾也没少占便宜吧?” “嘿嘿!”骚狐淫笑了几声。 印妈妈问道:“姑娘可曾读书识字么?” 周萍虽然害羞,但事已至此,自度无法脱身,只得随遇而安。遂点点头。 “可会吟诗作赋?” 周萍摇摇头。 “不要只点头c摇头,要说话!可会唱歌?” “未曾唱过。” “声音不错。唱歌不难,一学就会。跳过舞么?” “未曾跳过。” “跳舞也不难。你身段好,有天資,不愁跳不好。店家!拿笔c墨c纸来。姑娘写几个字我看看。” 周萍思念家人,思念吴兴家,顺手写了李商隐的一首诗: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鹰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 印妈妈称赞道:“字体娟秀,诗含深意,正合姑娘今日处境。他日不难成为闺中进士。“转头向三盗,道:“请尊驾出去一下。“ 等三盗出去以后,印妈妈脱掉周萍衣衫,在全身各处又看c又摸c又捏,心中十分满意。然后命周萍穿好衣服,叫进三盗,道:“好好一块蓝田美玉,可惜被尊驾糟蹋了。身上数处伤痕,决非胎生,一定是尊驾造的孽,变成废物了。” 周萍听她把自己说成废物,非常反感。但是,又一想:一个清白女孩儿,落到被人买卖的下场,与废物何异? 骚狐淫笑道:“嫖客要的是脸蛋和下边的那个地方,别的地方有伤痕又有何妨?” “似尊驾这等粗俗之辈,只知在女人身上发泄,哪知王公贵胄c文人雅士的癖好?我问你:'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是什么意思?他们家中妻妾成群,那个不是万中挑一的娇娃?若是专为发泄,何必花钱到我们院中来?他们既来群芳院,不但要面容娇美c衣着华丽c精通文墨c能歌善舞的姑娘伺候,还要享受家中无法享受的眼福,上床之前,要欣赏女人的各个部位c各种动作与舞姿,只有白璧无瑕的资质,令人动情的姿态,才能使客人百玩不腻,愿出高价,反复光顾。若是面如桃花,而满身伤痕,像受刑的狱中囚犯,不把客人吓跑才怪!” 狼牙颇为不服,道:“似这等,嫖客到院中来一次,要花多少银子?” “若是黄花姑娘,资质上乘,第一次梳拢,加上婚嫁宴席,婚事被服,少说也要千两银子。以后每次百不等。即使姑娘陪客饮酒,也要十两赏钱。客人给姑娘的私房钱我们不便过问,当然是姑娘越美,越会侍奉,得到的赏钱越多。姑娘积攒够了身价,就自己赎身从良去了。我们是做生意的,不从客人身上要钱,难道喝西北风么不成?” “一个姑娘天天接客,就算每次百,一个月能赚多少?他们能得到多少赏钱?” “尊驾这就不明白了,嫖客虽然有钱,但毕竟有数,不能天天来宿住。姑娘虽然客人不断,但多是陪酒,留客却不多。每人平均十天留一次客就不错了。” 周萍有些庆幸,比在山上被三个强盗天天轮流作践好多了。 “为什么不多留?” “女人也是人,让姑娘天天陪客,他们受得了么?再说嫖客来多了,玩腻了。以后谁还来。只有让嫖客尝一次甜头,玩的尽兴,但因价钱太高,不能常玩,才会有高价回头客。” 虎须不禁咂舌,哎声叹气道:“娘的!老子厮混一生,也不够到你那里睡一次黄花姑娘。妈妈准备给这个姑娘多少进门费?” “尊驾想要多少?” “妈妈面前不敢多要,给一千两吧。” 印妈妈撇撇嘴,起身要走。 臊狐拦住,道:“妈妈别急。有话好商量。”他知道,这女人到街上一喊,捕快很快就会到来,周萍还要落到她的手里,三人就成了逼良为娼的犯人,只要周萍一开口,他们三人就原形毕露,非人头落地不可。 印妈妈重新坐下。“不要漫天要价,给我个实数。” “妈妈开恩,可怜小人不易,给七百两把!” “我说过:这姑娘不是女儿之身,又有那么多伤痕。买回去只能当粗使丫头,最多二百两,多一文不值。” 三盗止不住恼怒:若依他们的性格,早把这徐老半娘摆平了。但是南昌是个大都会,捕快如云,不敢发作,只能苦苦哀求:“务请妈妈高抬贵手,可怜可怜小人!” 印妈妈也看出,三人眼光中的凶焰,故作大方地道:“好!看在三位可怜的份上,再加五十两辛苦费。” 于是击掌成交。印妈妈写了卖身契: 只因周大c周二c周三家贫,无力养母,侄女周萍也无力养活,征得其同意,情愿以二百五十两身价,卖于印妈妈为养女。人银当年点清,今后生死不问。此据 三盗都画了押。 周萍出了魔掌,陷入火坑。身不由己,被一顶小轿抬到背街一个花花绿绿的大门前。最明显的就是:门前挂着八个牌子,一个牌子空白,七个牌子画着女人像,上面各吊着一个红灯笼。 进了门,是个过厅。厅内也是八个牌子,七个画有美人像,和外边的一样。 印妈妈道:“你就算进了我的门,无论你过去叫什么宁子,从今之后,你的名字就是赛花,这些牌子和外边一样。你识字,看看吧。她们都是你的姐姐。” 周萍看到:每个牌子上画定都是美人像,一个个花枝招展,像上是名字,依次是金华c玉花c琼花c醉花c梦花c如花c赏花。美人像下,各有一首诗,内容龌龊不堪,什么“枕上”c“樱唇”c“酥胸”c“丰乳”c“”c“花心”。周萍匆匆看了一遍。因为讨厌那些诗,低头沉思,暗想:女人的人格,廉耻c容貌在这里反复出卖,还有什么尊严?我要设法快点死去才好。 印妈妈领周萍走进另一栋大房子,见不少男人坐着喝茶。 妈妈道:“这是客厅,凡是来到的客人,都在这里等候,无论喝酒c住宿,在这里等候安排。” 印鸨母带周萍到内院中间的大厅。里边几个人在喝酒,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腿上坐着梦花。一手搂着梦花的腰,一手在梦花衣服里摸索。梦花给他喂酒,他嘴对嘴把酒度到梦花口里,两人都已半醉。说话似乎短了舌头。 鸨母道:“客人在这里还算规矩。比姑娘的花房里规矩多了,以后等你接客,要记住:在酒宴厅,被客人摸索可以,亲嘴可以,但不能被扒掉衣服。” 鸨母领着周萍看望众花,多数人都在酒宴厅陪客,只有金花在家。印鸨母进了金花院,捏着嗓子喊道:“金儿呀!”忽听室内一阵慌乱,一个男人匆匆跑出屋子,边跑边穿上衣。与鸨母闯了个满怀。他后退两步,躬身道:“妈妈。” “路班头,你忘了规矩么?为什么大白天进金花的屋子?你这是第二次犯规,这个月的薪水没有了。去吧!” “这个路班头,是杂役的头领,总要找机会和姐儿上床,你要记住了,若是晚上找男人过夜,我可以不管,白天绝不允许。” 她们进了金花的屋子,只见金花衣衫不整,头发蓬松,低头红脸,一言不发。 “金儿呀!你也知道,我们上等院子,不比中下等院子。如果熬不住,夜间找个男人过夜,我假装看不见。白天绝不许和男人上床。你这不是自贬身价么?如果客人知道,谁还要你?难道你也想像下等院子的烂货,每天要十几个男人上身么?” 周萍心神一震,暗想:天哪!三个强盗已整得我死去活来。每天十几个男人上身,还有命么? “我不过找他买东西,谁知他┅┅” “你的丫头呢?” “她们洗澡去了。” “买东西可早可晚,为什么早不找c晚不找,偏偏丫头不在时找他呢?客人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在床上的疯狂样子。和男人上床多了,就没有那么快活了。客人也就不再喜欢你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这是你新来的小妹赛花,你们见见吧。” 周萍看着金花蓬乱的头发,勾人心神的眼睛,裸露的酥胸,半遮掩的,不禁心神一荡,赶忙低下头,不知今后自己是否也会变得像金花一样淫荡。 出了金花院。又见到宴会厅那个中年男人,正和梦花依依惜别。见印妈妈领着周萍,问道:“恭喜妈妈!院子里又添新花了,是什么花呀?” “是赛花。司马爷,你看!这朵花如何?” “杏脸桃腮,小巧玲珑。名如其人。多少钱买的?” “有整有零,一千二百五十两。” 周萍暗想:真黑心,整整加了一千。 “我知道,姑娘进门,要有一年的调教期。明年今日,我第一个来梳拢。不准许给别人,不然你这院子就别开了。” “那是!那是!谁不知司马爷势大財丰,就算别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与司马爷争美呀!” “知道就好。”扭头走了。 等那人走远,印鸨母对周萍道:“他是洪州司马,名叫龚清,其实他一点也不清,打仗时抢掠,剿匪时抢掠,无事时诬良为匪,抄没家产,也是一种抢掠。他是有名的地头蛇,人人害怕,欲得而诛之。他的钱来的容易,花起来也大手大脚。我们院的姑娘被他玩遍了,明年又是第一个梳拢你。我们得罪不起,只好答应他。别看他长相不怎么样,对男人凶暴,对女人却很好,我们院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始终不图口,大概是嫌那些姑娘接人太多的缘故。你刚来就被他撞见,他梳拢你之后,可能会娶你。他娶你之前,仍是我们院的人,要接受我院的管束和调教。在姓龚的接走你之前,要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鸨母将周萍带到一个独立小院,两个女孩子出门迎接。鸨母道:“这时你们新来的姑娘,立刻给她沐浴更衣,告诉她院里的规矩。” 两个丫头自我介绍:一个叫翠环,一个叫碧缕,都是十五岁。二人打来温水,一边为周萍洗浴,一边告诉她:这里的原来的赛花姑娘从良了,院子已空了两三个月。一直由她们二人守着。这里的姑娘非常清闲,要求却非常严格。大体说来,有十多项:主要地有:一c早上与傍晚要见太阳,以免脸色苍白,但绝对禁止中午受阳光暴晒,以防晒黑;二c不得随便吃东西,要吃厨房送来的食物,不能吃饱,以防发胖;三c禁止任何体力劳动,铺床c叠被c穿衣c沐浴c洗脸c大小便,都要丫头伺候,不能自己动手;四c白天无事,可以看书,可以闲坐,也可以和其他姑娘聊天,但禁止睡觉,以防眼泡发肿;五c必须熟读唐诗,至少能背一千首,要能触景生情,用诗句表达当时情景;六c禁止大声说笑,说话要轻声细语,发笑要扭身掩口,做出大家闺秀的样子,言语要含蓄,能引起男人;七c表情要含情脉脉,有渴望男人驾驭的样子;禁止冷言冷语,无论客人如何粗鲁,遇到任何痛苦,都不得皱眉;八c走路要碎步缓行,如行云流水,禁止大摇大摆,蹦跳奔跑;九c每天洗浴,清除下身毛发,保持少女体态;不得单人行动,步步不离丫头,不离丫头的监督。十c调教期间,黄花姑娘禁止与男人接触。已破瓜的姑娘,每月可与男人同宿一次。但要运用所学床技,严格防孕,且不许熄灯,妈妈要隔窗监视。任何时候都要禁止白天与男人上床。 翠环道:“姑娘既到这里,就认命吧,按妈妈的吩咐行事。免得自讨苦吃。去年梦花姑娘刚来时,又哭又闹,不吃饭,不接受调教。妈妈把其他姑娘叫到梦花院,当着众人的面,命四个龟奴扒光梦花的衣服,绑到床上,又往梦花口里灌稀饭,不准她死。一直折腾了五六天,梦花欲死不能,被迫接受调教,才算拉倒。后来梦花企图自杀,被丫头发现报告,又被龟奴按住,用铁锥猛刺脚心,梦花痛得死去活来;养伤期间,又被龟奴天天,梦花廉耻之心丧尽,被迫安心为妓,不再哭闹寻死,现在已经接客了。” 碧缕道:“你们当姑娘的虽然忍辱接客,总要有几天好日子过,吃香喝辣c穿金戴银。我们没这福分。当丫头命苦,自己有了过犯要受惩罚,姑娘有了不是,也要我们顶缸。姑娘有了过犯,要用铁锥刺脚心,为的是不在明显处留下伤痕,以免降低身价,我们丫头是打皮鞭,被脱光衣服,由龟奴猛抽皮鞭,不打到半死不会停止。所以我们求姑娘,为了自己,也为我们,千万不要惹事。” 两个丫头的话,使周萍不寒而栗。她未想到,这个表面温情的地方竟这么血腥。她本想伺机寻死,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只有等待那个司马为她撑腰了。 次日,印妈妈为她派来教师,据说是唐廷教坊的导师,教过宫中嫔妃的。这导师为周萍安排了许多课程,有吟诗c弹奏c唱歌c舞蹈c走动c言笑c饮酒ccc床技等等,周萍聪明伶俐,各门课程都顺利通过,只有cc床技使她难堪,但在印鸨母的严厉督促下,也不得不比葫芦画瓢地演示一下。 一天午后,周萍正在屋里闲坐,翠环突然跑来,道:“听热闹去!”拉住周萍就跑。他们来到印鸨母的卧室窗外,翠环指指窗户,周萍这才注意室内动静:先是猛烈地床铺响声和人的喘息声,随后是女人的呻吟声和低呼声,周萍感到是怎么回事,扭头就走,被翠环拉住:道:“姑娘别怪我,是她指名要姑娘来的。” 果然,不久印鸨母就满面春风送出一个男人,特别看了低头而立的周萍。道:“学着点。这里不是立贞节牌坊的地方,女人越快活c男人越高兴,女人越风流,越能吸引男人。” 周萍暗想:她与男人睡觉,还指名要别人听,脸皮真够厚的。她为什么这样?可能是要把我培养成,我怎么办。 后来,周萍问翠环:“不是白天不许和男人上床么?” “那是对别人,她自己例外,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快八个月时,印鸨母又为为周萍缠脚,说:要使她变成最具时尚的美人。每天用布条将两脚缠的紧紧地,以致两脚溃烂,印鸨母还要为周萍变脚。所谓变脚,就是用手术方式将脚上的肌肉去掉,使脚变成“三寸金莲“,女人所受痛苦可想而知。正在此时,传来那个龚司马的命令:“我定好的女人,必须保持天足,谁若敢动她的脚,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印鸨母不敢违犯命令,只好作罢,她不知道,正是翠环托人向龚清报告了“变脚“的消息。 正是:命运之神难抗拒,只有忍痛求自己。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后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高伯雄少林学艺 黄雀儿家中练剑 怀宁县令高嵩悄悄来到壶口,拜访高庠。 县令拜访乡神,表明县令心系百姓,关怀民情,为官声所系,被拜访者也觉光荣,表明他的地位为他人所不及,为全县乡绅的佼佼者。 高嵩进门落座,照例寒暄之后,先问有关“八大将“的传闻,高庠以为他来查税,命孔达拿出账册,准备应对。 高嵩道:“宗兄不要误会,下官不为查账。宗兄缴税数量与主动性,皆为全县之冠。无人怀疑。下官只有一事不明:你‘八姓一家’是如何形成的?同胞兄弟尚因争夺财产,打得头破血流,你们为何能够异姓成为一家,坚如磐石?” “高大人┅┅” “你我同宗,五百年前是一家,今天在贵宅,不在公廨,我们彼此随便些。不要再用官场虚文。我字峻岭。”朋友称字不称名,高嵩将自己置于朋友地位。 高庠道:“峻岭宗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太放肆了。” “随便些好。” “我们这个大家庭,是由六个小家庭的八个成年人与几个未成年的少年男女组成的。我姓高,二弟姓孔,三弟姓黄,四弟姓罗,五弟姓范,犬子的奶母姓秦,这就是六姓一家,如果加上二弟妹司马氏c三弟妹上官氏c五弟内侄李氏,实际是九姓。我另外收留了三个女孩子,他们放弃原姓,跟我姓了高,所以远远不是八姓一家了。可喜的是,无论大人c孩子,无论早来的,晚来的,都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庭卖力,不分你我。” “宗兄是如何信用他们的呢?” “他们都有一技之长,都是在走投无路时投奔我,我只是出于恻隐之心,给以活路,无论他们做什么,都给以信任。他们就全心全意为这个家庭服务。” “天下大乱之际,有了活路,有了信任,哪里寻找这样的好事,不要说普通百姓,就像我这样的州县官吏,也难遇到这样的机遇。我想,这就是宗兄事业兴旺的根本原因。我为官二十年,从县尉c县丞到县令,环境不好,总是怨天尤人,看不到出路。今天听了宗兄一席话,心中豁然开朗,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次任满之后,我也不再谋求连任,更无意升职。届时卷铺盖回家,也像宗兄一样,做些仁义之事,造福乡里。” 在官吏贪渎成风的年代,有这样的县令实属不易。高庠十分同情他的境遇,支持他稚满回家的想法。为了表示这种支持,主动提出,请高嵩参观c指导作坊与商店。于是,请来孔达与黄三汉,陪同给高嵩参观。 参观木业作坊时,高嵩问道:“你们制作家具,需要大量木材。木材是从哪里来?” 领班师傅的樊大力道:“由深山里砍伐的。那里有千百年的老树,不少树,年代太久,已经老死,倒地腐烂了,我们只砍大的c老的,小的c年轻的不砍,让它继续生长。” “家具销路如何?” “我们的家具,木材好,干湿度适中,不会干裂,不会变形;式样好,价钱低,因而销路很好。更有许多人,画了图样,让我们照着做,现在收到的订单,我们师徒齐上阵,一年也忙活不完。” “你们天天制作家具,为何不见下脚料?” “从山里砍伐树木,运回作坊,去掉树枝,所余大枝c主干,全部加工为板材,量材施用,做成大小家具,有的是价值十几两银子的成套家具,有的是只有一二文钱的小凳子,那些实在无用的和树枝一起劈成劈柴,运到城里卖了,所余只剩锯末,被各家取去烤火了。” “好!砍伐树木,未有尺寸浪费,应当如此精打细算。” 在铁业作坊,高嵩问道:“作坊所需铁料如何来源?” 领班师傅狄铁汉道:“我们的主要工作是翻新。将旧的变成新的,所需铁料不多。现在盐铁官营,只要不是大量制作兵器,农用不多,消耗也少,购买不甚困难。” “可以打制兵器么?” “未曾打制过。若有图样,有好铁,我想,打制起来,不很困难。” 在石业作坊,几个工人正在“磨碑“。那碑高一丈,宽三尺,厚一尺,龟座魑首,雕刻手艺十分精湛,一看就知道是四品以上官员的物品,高嵩道:“如今天下大乱,还有人敢于定制这样的大碑?” 领班师傅奚正义道;“是一位刺史定做的,给了五十两银子定金。我们不管他够不够资格,只要不违反法律,我们都给制作。” “你们做得对,无可指责。” 随后他们又看了家具店c布店c鞋店。在返回高家的路上,看到一处“神手绣坊”的牌子,还有一个牌子,牌子上书有“女子专用之地,男子谢绝入内“十二个大字。门口还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见有来人,站了起来,正好堵住门口。 孔达道:“高大人!里边全是年轻女人,谢绝男人入内。门口之人就是本人妻子。连你我在内,也不得例外。” 高嵩道:“我们也应遵守规矩。” 三汉道:“绣坊之内,有秦家妹子教授刺绣,有拙荆教授纺织c剪裁c做鞋,只在此处教授技术,刺绣活动,则在家中进行。” 高嵩道:“如此安排,甚为合理。” 回到高庠家中,范绍先低声向高庠低声报告了什么。 高庠道:“峻岭宗长!壶口乡勇初训结束,今晚就要值勤。值勤之先要举行一次仪式,请宗长以县令身份检阅检阅如何?” “我只是个文官,不懂武学。” “全县的父母官,又有多年的为官经历,见多识广,检阅一次又有何妨?” 高嵩只得答应。 高庠领着高嵩到后院坐定,范绍先手提铜锣,走到后门外,一阵“咣”c“咣”c“咣”急敲,原先安静的壶口立即骚动,呼喊声之后是脚步声,百余青年,由后门蜂拥而入,整齐的排为三列横队。 高嵩看到:这些青年,服装五花八门,身上遗留痕迹,可以看出他们从事的工作。有人高卷裤脚,小腿上沾满泥水,显然是从稻田里出来的;有人身着水裙,显然是铁业工人;有人身带刨花c锯末,显然是木匠:有人身带石屑,显然是石匠。身材有高有低,脸色有黑有白,手里都是清一色的齐眉短棍,人人昂首挺胸,两眼虎视眈眈,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之概。 范绍先见排队完毕,走到队前道:“弟兄们!我们壶口乡勇初训完毕,今晚开始守夜值勤。县尊高大人来到壶口,检阅我们的训练成果。希望兄弟们为壶口争光,使乡亲们放心。郑平!开始!” 郑平跑步到队前。喊声:“六列横队,看齐!” 队伍由三列变为六列,动作比县兵要快得多。 郑平又喊:“右翼先头为准,间隔c距离各三步,散开!” 队伍“哗”的散开了,纵看成行,横看成行,斜看还成行。 高嵩看过县兵表演,不过是各种步法行进,变换队形,演练各种阵法之后,再由数人表演一下刀法,枪法而已。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官样文章,所以观看并不用心。但是,今天的表演却大出意外。于是细心观察起来。 郑平又喊:“徒手格斗,开始!”“唰”的一声,全体乡勇将手中棍棒平置于地,扎起马步,拳打c脚蹄之声“呼呼”作响,卧倒c起跳,轻松快捷。接着两人一对,拳对拳,掌对掌,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高嵩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是真打还是表演。 郑平又一声:“操棍,开始!”乡勇们拾起棍棒,劈打c横扫c防守c进击,棍声“呼呼“,人声“杀杀”,随后又是二人对打,“噼啪”之声不绝于耳。这是高嵩有生以来看到的最激烈的武打场面。不禁起身鼓掌。 随着郑平一声“停“,人人收棍肃立,好像刚才没有格斗一样。再一声“靠拢”,队伍立即恢复为六列横队。郑平回头,抱拳报告:“高大人!壶口乡勇操练完毕,请训示。”自己跑回队首站立。 给乡勇训话,高嵩事前毫无准备,事到跟前,也不能不应付几句。他略加思索,开口道:“弟兄们!你们为家乡安宁练武,不要辜负父老的期望。不要恃艺欺人,不可斗殴争强,壶口的安全就仰仗各位了。” 范绍先走到队前,一声“解散”,一百多人的队伍霎时跑得一个不剩。 高嵩连连称赞:“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挥手即去。可谓训练有素。” 高庠道:“我们防匪保家,目前只能防御小股弱匪,若遇悍匪,恐怕难以应付。今后还要加紧训练。实施第二c第三步训练计划,还望峻岭宗长多加支持。” 范绍先道:“高大人!学堂的学生也练了一些粗浅功夫,大人要不要也看看?” “能文能武,大器之才。看!看!” 学生就在高嵩身后,随着范绍先一声令下,高英c李匡c孔奕c吴兴家c狄强c奚小杰c奚小龙c蓝青苹c黄雀儿等男女学生十几人,演练拳术。狄强年龄最长,黄雀儿年纪最幼。高英步法最稳,孔奕最利落。高嵩最注意动作认真的人,精力被吸引到几个人身上,一是高英,二是黄雀儿。其次是李匡c孔奕c吴兴家。 演练完毕,高嵩道:“孩子中不缺可造之材,若是和平时期,我会以官府名义聘请少林高僧,来此教导,使他们成为国之栋梁,可是现在┉┅唉!埋没人才哟!” 这句话,深深印在高英的心里,久久难忘。 日月如箭。光阴如梭,转眼就是数年,高英十七岁了。李匡十六岁,孔奕十五岁。范绍先命他们出门历练。可以去武当山,但要千方百计进少林寺,努力学习,取长补短,做一名俗家弟子。高英牢记高县令言,欣然前往少林。 高英学武的兵器,是受范绍先训练乡勇的启发。绍先说过:“棍棒用处大。常言道'枪刺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棍棒学好了,一人可抵挡一群敌人。”于是他选择了棍术。 李匡不肯放弃家传的枪术,在父亲活着时,他的枪术已有基础,来到壶口后,在姑父范绍先的督导下,枪术大有进步。 孔奕没有家传武功。醉心于短打。时而手执一根竹笛。拳术特别突出,之所以突出,是因为手快。两人对打,别人先出拳而后至,孔奕后出拳而先到,所以二人对打,孔奕总是占便宜。不过也不完全如此,孔奕与高英c李匡对打,不占便宜,原因是:高英c李匡谨慎防守,不进攻,也不反击,孔奕无隙可乘,最后只得无功而罢。 高英依照五叔的意见,率李匡c孔奕到外边游学历练。 他们首先去了武当山,见道士只是练剑,与他们的武功不对路,便告别此山,北上赴嵩山少林寺。路过邓州时,被一帮人拦住了。 “在下高英,奉命前往少林学艺,权借贵地一段路程,只是经过,决不敢骚扰。” “知道邓州别家么?别家立家邓州数百年,无人敢于白过。别家白白让出土地,出人力修路,重则车行,轻则人走,你等认为容易么?” “也许不易。你要怎的?” “我们为少林俗家护卫,负责保卫少林安全。凡是男子汉,但过不妨,若有异性,不得入少林骚扰。” “我们三人,全是男人,并无异性。” “我们不能相信。拿枪那个人和拿笛那个人,脸色那么白,我们怀疑他们是异性。” “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有资格当少林护卫?” “不管够不够资格,不经验证,休想通过。” “你要怎的?” “一c拿一百两银子,可免于验证;二c若无银子,脱裤验证。” “验证之后呢?” “若是男人,留下十两银子买路费走路,若不是男人,留下别走。” “你要怎样?” “或作人妾,或入妓院,何时挣够一百两银子,何时离开。” “如果两项都不呢?” “别家人宠信武功,只有手上见高低了。” 孔奕道:“我们三人中,我年龄最小,又不是男子汉,愿和诸位见个高低。若是输了,任君所为,如果赢了呢?” “或留或走,悉听尊便。” “莫要后悔!”走上前去,举手就打。他左右开弓,打了二十嘴巴,不见还手,自觉索然无味,丧气道:“一个废物,不值得生气。” 拦截队伍中有持剑者,问挨打者:“为什么不还手?” “我身体好像被他定住了,还不了手?” “我试试。”持剑者见孔奕手执竹笛,谨慎走到跟前,只觉两个肩窝一麻,两臂不能上枱,只觉额头被竹笛敲击,两腮响起噼噼啪啪的耳光声,虽然不痛,担丢人现眼。他知道遇到了高手,步步后退,躲过了耳光和竹笛敲击。 另一个使长枪的家伙上来挑战。 李匡道:“该我了。”挺枪刺向那人。那人竟不防护,被李匡刺个正着,枪尖由喉前刺入,后颈透出,倒地而死。 另一个好像是首领:“别某从未如此丢人,上!把他们捉住,一个也不要放过。抓回去,杀了吃肉。” 高英道:“二弟c三弟快走,我来掩护。”抡起呼呼作响的棍棒,挡在众人面前。拦路者不敢上前,高英三人从容而退。 三人顺利到了少林寺。 这里是武学天堂,不仅有名门大派的刀法c剑法c枪法c棍法,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掌法c鞭法,锏法c锤法,更有上乘的《易筋经》,为各法之首。兄弟三人,首先遍览各种功夫,比出其优缺点,最后,高英仍以棍棒为随身兵器,李匡仍选择长枪,孔奕仍选择短打。然后各自拜师,努力深造,使功夫臻于完善。 高英拜棍棒师父觉慧大师为师。在觉慧大师指导下,功夫日益进步,体力也日渐增强。同伴比试,已鲜有对手。 但他十分遗憾,没有一种木材能制出顺手棍棒,不是太轻,就是太脆,经常折断。他经人介绍,花钱买了一根枣木棍,既不削皮,也不取直,勉强用了两年,在一次武术大表演时,不小心打上树干,又不幸折断了。 就在他为手中兵器犯愁时,却有了意外收获。一次。他与同伴正在山上树林中练武,突然狂风骤起,大雨瓢泼。他急于寻找避雨之地,奋力奔跑,不意脚下一滑,跌倒在地,顺着山坡往下滚动,滚进一个刚形成的水沟里,头颅碰上坚硬之物,两眼直冒火星。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又圆又黑的大石头。他出生于半山区,对石头并不陌生,但是,这个石头与众不同,他觉得新奇,于是费力地将石头搬起,奋力投到沟外,这时,其他同伴相继赶来,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伯雄兄这一跤跌的好,跌出宝贝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黑石头抬回寺院,棍棒师父觉慧大师一见便惊闻:“此物从何而来?” 高英说了大概。 “领我去看此物出处!” 高英领师父到达水沟,觉慧大师随即合十向天,道:“阿弥陀佛!师兄可以冥目了。神物有主了,他是少林第一俗家弟子,姓高c名英c字伯雄,已尽得少林真传。少林功夫,发扬光大,尽在此人身上。阿弥陀佛!” 高英不解,回到寺内,询问师父,何以如此。 觉慧道:“二三十年前,也就是唐昭宗大顺年间。一天晚上,西南方突然'天眼开',随着‘呼呼隆隆’之声,落下一个火球,落地之后,仍红如炭火,炽热异常,连周围的野草也被烧焦了。众僧守护一夜,那物冷却,方可触动,全身乌黑锃亮,似为铁质。因为佛在西方,此物又来自西南天上,肯定是佛祖所赐,人们称之为'佛赠'或'神铁',众僧七手八脚,将'神铁'移入大雄宝殿供奉。” “当时天下已乱,一些不逞之徒想借此发迹,道:‘皇帝老子的天星坠落了,大唐江山不久了。要改朝换代了。谁将天降神物献给新皇帝,谁就是开国功臣,官封万户侯。’于是到少林寻宝者日日不绝,高价求购者有之,抉墙盗取者有之,假借皇命索要者有之,派兵强抢者亦有之,寺无宁日。方丈觉明大师,见此物给少林带来祸患,与四个师弟利用夜暗将'神铁'埋于寺后山脚下。合十祝道:'神铁暂离尘世,且待有缘!'对外假称神铁被乱兵抢去。不久乱兵闯入少林,索要神铁,搜索不见,便拷问觉明大师,大师不为所屈,丢失了性命,四个师弟暂时逃得性命。未久,另一群乱兵抢劫少林。四个师兄弟奋起拒战,三个战死,只有我一人侥幸留了下来。” “后来朱温大杀宦官,宦官无路可逃,不少人入寺为僧。人们认为:朱温得到了宝物,当了皇帝,入寺为僧的宦官是皇帝赏给少林寺的,到少林寺寻宝的人才绝了踪迹。” 觉慧又道:“伯雄!与你同来的伙伴共有三人,还有李匡c孔奕,对不对?我建议,神铁锻造之后,除去杂质,约剩八十余斤。可一分为三,因为你是发现者,以你为主,以神铁的主要部分五十斤打造禅杖,归你使用;三十斤打铁枪,归李匡使用,孔奕喜欢短打,不须重兵器,只要很小一部分,打造一根铁笛即可。” “谨遵师命。” 在少林寺期间,高英另一收获,就是“坐禅入定”。“坐禅入定”是佛教徒的修行方法之一,它通过闭目静坐,控制身心活动,使身心达到“空明”状态。高英能在杂乱环境,闭目不视,充耳不闻。进入“无我”之境。自以为深得佛门大益。 觉慧大师有一天找高英谈话:“伯雄!你对坐禅入定有何看法?” “'入定'之后,达到空明境界,忘记一切烦恼,乃理想的最高境界。” “出家人有此感受,难能可贵。不要忘记,你是俗家弟子,与出家人有天壤之别。来少林者,有各式各样的人,有真心向佛的,有逃避不幸的,有避乱的等等。你不是向佛的,而是学武,为的是保卫家乡。佛门无敌人,你却有,有人时时觊觎你的财产,有人时时垂涎你的妻室,你的所亲所爱,可能被人抢去,你能放心进入空明么?你不同于少林武僧,将来要做群众领袖,群众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能放弃他们,自己进入空明世界,将群众弃之不顾么?” “我该怎么办?” “你该分清轻重缓急,我并非要你完全放弃坐禅入定,平安无事时,可以坐禅入定,排除干扰,恢复体力。但紧急时绝不可以放弃大事,寻求空明。如果心绪杂乱,诸事纷绕,可以用它收敛心神;如有女人骚扰,心猿意马,可以用它收敛情绪,使元神守一;如果世事太平,可以用它修身养性。眼观心c心观丹田,排除杂念,达到无我状态,如此而已。” “谨遵师教!”他不但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终生受益匪浅。 三年时间到了,寺院对俗家子弟进行了一次普遍测试。办法是“打擂台”,总裁判是棍棒师父觉慧大师。 首先开始的棍术,高英首先登场,表演棍术的各个动作细节,劈打c扫荡已毕。然后等待挑战者。过了许久,无人挑战,觉慧大师道:“无人挑战,自动通过。伯雄有传说的《十三棍僧救唐王》中的棍神大师遗风,赠号'赛棍神'。” 接着是枪术,李匡首先上台,表演枪法。表演之后,持枪而立,威风凛凛,等候挑战者。一人道:“李师兄枪法太快,使人眼花缭乱,不敢对敌,如果对刺,恐怕不上三合就要负伤。”李匡听到此处,将枪尖拔掉,才有数人上台比试,结果还是人人落败。觉慧大师总结道:“李匡技艺,已超少林,犹如银蛇吐信,特赠号'铁蛟龙'。” 到少林寺学短打的绝无仅有,孔奕表演之后无人挑战,少林寺拳脚师父道:“我来试试。”二人开始对打,拳脚师父道:“小孔子!使出你的全部功夫,不要手下留情。”“弟子不敢。”觉慧大师道:“算了,弟子决意手下留情;别人也无办法。我已看出一些门道。可以做结论了。你使用铁笛时,赠号'铁笛仙';徒手格斗时,赠号'千手佛'。你是少林弟子中,唯一有双号的传人。” 黄雀儿本来也要随高英外出,一因年纪太小,生活不能自理,二因女孩子外出,诸多不便;三是少林不收女弟子。只好留在家中,由范绍先亲自教授。 由于雀儿步法灵活,练剑比较适宜,范绍先就命她专门练剑。 她学习十分努力,不喜欢女孩子热爱的鲜花,色彩c刺绣,而热衷于武功,抓紧一切机会练剑,她只有一人,无人说笑,养成了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习惯。他按照五叔的要求首先练攻击,务求每一剑攻得稳c准c狠:其次练防手与防守反攻,务求迅速凌厉;第三练欺骗进攻,务求麻痹对方,使其难于招架,为了练好剑,她忍受右臂发肿c疼痛;为了练好剑,她不许母亲把自己的痛苦告诉别人,黄三嫂忍不住向绍先道:“雀儿是女孩子,你能按男孩子的要求教育她?”绍先道:“她成名之后,遇到的对手,极少是女人,绝大多数是男人,而且是很不规矩的男人,我不允许她败在别人之手。” 雀儿有时也随秦氏妈妈学刺绣,但总是把刺绣当成恢复精力的手段,三年中绍先很少让她休息,高英回来前,绍先对她进行了测试,结果很满意。因为她不苟言笑,出剑迅速,往往在冷不防中出剑,因而赠号“冷剑仙子。” 正是:成名立万顷刻事,一生穷通由此始。 欲知后事如何,下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蓝青萍哭离壶口 吴兴家泪别乱石 因为何万玉被强盗杀了,林青山没有得到田地,反而丢失了老婆。于是找何万顷诉苦。 何万顷找来柳成行。柳成行给青山出主意道:“先把韩新弄到手。” “我要的是田地,要那个破娘们做什么?”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不把韩新弄到手,一切无从谈起。韩新能否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只要韩新到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把田地弄过来。” 于是,青山天天缠韩新,要她赔老婆。 韩新也不是个规矩女人,未出嫁就有相好,而且打得火热。父母为遮丑才把他嫁给周老财为妾。后来与管家周之洞私通,名义是楚氏搭桥,实际上在楚氏之前,她已和周之洞成了露水夫妻。所以,后来周老財死去,她由庶母变妾,毫无困难。这次回娘家,又和昔日的相好重逢,各诉思念之情,形影不离。可惜好景不长,被范绍先遣人叫回,独守空房。 林青山接踵而至,理由是:“我老婆死在你家,你要赔我老婆。“ 这天中午,林青山端着饭碗又来了,道:“家中少个女人,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吃饭都成了问题。” 韩新已吃过饭,看着青山吃饭,打量他的神态。“你天天这么混闹,到底为了什么?明说吧。” “我老婆死在你家里里,你要赔我老婆。” “我身边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别的女人,怎么陪你?要不然这样:你拿钱,我给你买个女人。” “想赚钱?给我买个母猪,顶女人?想得美,我不要!” “为什么买母猪?保证买女人。” “买个又老又丑的丑八怪,糊弄我?你得到一大把钱!尽想好事。我林青山不是傻瓜。”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年轻的女人,漂亮的女人,能生儿育女的女人。别人看着眼馋的女人。” “你是说:把我赔给你?” 青山跪下道:“你死了丈夫,我死了老婆。两个单蹦一合,不就成双成对了?你不用熬寡,我不用打光棍,多好的一对,求你答应了吧!” 韩新一笑:“想得美!”起身到卧室去了,青山跟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 从此之后,林青山白天黑夜往周家跑,与韩新形影不离,夜里住在周家。不避周藻,周藻对母亲与林青山风流的事,从来不闻不问。 意外之事,经常发生。原以为不会出现的情况出现了,并且悔之晚矣。 韩新与青山偷情数月,十几年来,一直准时的月例,突然停止了,她以为病了,请医生诊脉,医生依据惯例,告诉她:“恭喜!没有病,有喜了。” 韩新慌了神。她知道,寡妇怀孕是最难堪的事。尽管她是家主,没有同族干预,也不必担心家法惩罚,但是,别人的背后指指点点,就足以使她无地自容。她想用重体力劳动,累掉孽种,没有效果;爬到凳子上c床沿上用力挤压,毫无反应;她用棒槌击打肚皮,小东西稳坐钓鱼台;能想到的办法用完了,白费力气,只有求助药物了。 打胎药方不难找,难的是取药。按当地规矩,打胎药必须由男人取,女人取打胎药,无论给多少钱,药店都不会给。 她预计林青山不会给她取药,让儿子周藻去取。 药店伙计问:“你这么小,取打胎药给谁吃?” “给我娘吃。” “叫你爹来!” “我爹死了。” “你爹死了,你娘怎么会怀孕?” “我不知道。” “你娘知道。叫她的相好来。” 周藻回到家里,把伙计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韩新。 韩新无路可走,只得告诉林青山。 青山道:“吃药打胎?不成。何万玉肚子不争气,未给我留下一男半女,你也要打胎,这不是要我断子绝孙么?不成,绝对不cd是你造的孽。我未婚先孕,怎么见人哪!” “好办。干脆嫁给我。你怀孕不久,别人还看不出来,就是将来生了孩子,别人也不会说我们先奸后娶。” “看来只好嫁你了。可是周藻怎么办呢?不管好坏她是我的儿子。我能带着他再嫁么?” “你带着我的骨肉嫁给我,可以。周藻不是我的儿子,又傻乎乎的,我不要他。出嫁时,你可以给他留些家产,把主要家产随身带着。以备我们的儿子长大后享用。” “不成!按规矩,凡是有儿女的,再嫁时不能带家产,要留给儿女。” 青山想起柳成行“慢慢想办法”的话,道:“暂时不带可以。先成亲再说。我不是头娶,你不是初嫁,不用做什么准备,立即成婚。越快越好。” “还不成。我必须把家事安排好,先办了周藻的婚事,然后才能嫁你。” “为什么这样?” “一旦嫁了你,周家的事我就再无发言权了。” 青山只能同意。并把准备成亲的消息告诉柳成行,成行立即报告何万顷,又同何万顷密谋了一番。何万顷十分高兴,准备当现成的爹了 韩新遣人告诉蓝复:“一个月后,为儿子娶妻。” 蓝复当年初由北方逃来,被周老財收留。周老財见蓝复妻子怀孕,道:“我的小妾也有孕在身,我们能否约定:若将来同生男,即使其结为兄弟;同生女,则结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妇。” 蓝复初到南方,不明当地风俗,只能同意。后来,周老财的侍妾韩新生了周藻,蓝复之妻生了青萍。于是,周藻c青萍一生下来便是“指腹为婚“的夫妻。后来,蓝复见周藻愚昧,颇为后悔。因为周老財死了,蓝复以为,这场“指腹为婚“的闹剧也就结束了,不再放在心上,谁知现在韩新旧事重提,蓝复要证据,韩新竟拿出了周老財留下的婚书。蓝复不认账,韩新诉诸公堂,县衙师爷代为审案。师爷受了韩新的贿赂,不问青红皂白,判决道:“定婚有据,悔婚无证,婚书有效,不得反悔。” 蓝复流着泪回到家里,青萍一看就知道输了官司,顿时哭成了泪人。高庠等人愤愤不平,也只能服从判决。 经过这一番折腾,半个月过去了。韩新不改婚期。黄三汉c樊大力c司马氏c上官氏c秦氏c丘氏等人昼夜为青萍赶制嫁妆,总算在成婚时,箱笼齐备,服装俱全,在伴娘的搀扶下,使青萍风风光光地登上了花轿。 但是,青萍是哭着上轿的,她不愿嫁那声名狼藉的家庭,不愿侍奉那个愚昧无知c粗鲁狂野的畜生。但迫于判决书,又能不嫁。她不能嫁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临别连面也不能见,一句生死离别的话不能说。她想在路上“悬轿”自尽,但想起可怜的父亲,和高英那英俊的身影,又打消了死的念头,渴望有朝一日与高英破镜重圆。她哭了一路,到周家门前,不愿下轿,被人强拉出去,哭着与周藻拜堂,哭着被送进新房。 贺喜的宾客散尽了,伴娘也走了。老家仆和做饭老妈不见了。粗使丫头预计周藻今晚不会找她,独自睡了。韩新也不见了,大概找林青山亲热去了。 但周藻c柳成行和何万顷的两个家丁还在喝酒,四人都已半醉。 成行道:“老弟!我真为你担心。你花钱结婚,说不定娶回来个破罐子。老弟你,也不是童男,给粗使丫头下过多少种?肚子快被你弄大了吧?正所谓'一对新夫妇,两个破家伙'。” “你说青萍是破罐子?不会吧!高英不在家。” “高英出去才几天,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会那么老实?” “你说怎么办?” “要检验!” “怎么检验?” 成行拿出白手帕,交给周藻,道:“老弟已取了粗使丫头的元红,检验新妇元红,还是那种办法。”向新房努努嘴。 “我收拾不了她。” “我不敢!高英回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你和她已成了夫妻。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夫妻被窝里的事。” “还是我自己吧。实在不成,再找他们帮忙。” “就看老弟了!” 周藻再无顾虑,起身冲入新房。 不久又出来了,几人看着手帕哈哈大笑。 成行道:“老弟艳福不浅。想不到元红还在。高英那厮还算仁义。不曾取她的女贞。拿笔墨来!” 周藻取来笔墨,成行在手帕上写道: 写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青萍结婚的次日,韩新也当了新娘,再嫁了。周家的家事全部落到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身上。周藻照例什么也不管,全由青萍一人操持。 周家与林家近在咫尺,韩新有时回家看看,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青萍只当邻居看待,理也不理。 一天,因为周藻懒惰,遭青萍大声斥责。韩新竟然闯进院来,教训青萍,道,“周藻懒惰,由我教训,用不着你当妻子的教训。周家不能养成怕老婆的惧内风气。” 青萍恨她逼迫自己出嫁,也拿出主妇身份,回敬道:“你睡野男人,睡大了肚子,已经成了林家的人。还有脸管周家的事?要管,把你儿子带到林家去!” “我儿子是周老财之后,不能带走。” “你与周之洞偷情生儿子,怎么会是周老財的儿子,留在周家丢人现眼,还是带走干净。” “我带走儿子,你也跟去?” “我留在周家,守住周老財的家产。” “我带走儿子,家产归谁?” “你再嫁,不能带家产,你儿子过继,也不能带家产。我被迫出嫁,受尽屈辱,家产自然归我。” “家产只能归男丁,你是周家的媳妇儿,哪有子媳继承家产的?” “过去无此道理,从今以后就有了。过去有养子变丈夫的么?现在不是有了。过去有女人先和野男人通奸,怀孕后出嫁的么,现在不是也有了?为什么子媳不能继承家产?” “你说我先怀孕后出嫁,有什么证据?” “周老財被妻妾c养子所害,阴魂不散,告上天庭,上天命天兵天将下凡,托梦给我:上天要借强盗之手,杀死周之洞夫妻及其儿子,其妾罪行尤大,上天将使她受尽折磨而死,如若不信。等着瞧吧!” “上天托梦?一派胡言。” “害怕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作孽者自以为得计,瞒得了人,瞒得过鬼神,瞒得过上天么?” “周家还有一个女儿呢!” “周家的罪恶不能由她一人承担。上天总有看清的时候。她最后一定有个好的归宿。她若回来,我倾尽家产给她办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一家人死的死了,嫁的嫁了,你呢?” “我受尽屈辱,上天命我不许自杀,留下性命,看着作孽者一个个死去,解我心头之恨。接管周家财产。” “你若改嫁呢?” “嫁给谁,把家产带给谁。” “我让我儿子把家产消耗光。” “他就死得更快c更惨,更难看些!” 韩新不明白:一向懦弱的蓝青萍,何以变得如此刁悍难缠,从此再也不敢到周家耍威风了。即使见了蓝青萍,也要躲得远远的。 林青山结婚三个月,又求柳成行兑现诺言。柳成行领他去见何万顷。 万顷道:“你以前的老婆是我妹子,现在的老婆是我的'续妹子'。有妹子不见哥哥的么?快领她来见我!” “见老爷可以。但老爷可不能┅┅”林青山知道何万顷的德行。 “少罗嗦,快去c快去!” 林青山不敢不去,他的衣食饭碗握在何万顷手里。第二天,林青山领着韩新来见何万顷。 何万顷二话不说,拉住韩新的衣袖就要上楼。韩新颇不愿意,看看林青山,林青山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韩新狠狠瞪了一眼林青山,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跟着何万顷上了楼。接着便是抽梯c关门。一呆就是三天三夜。除了每天用绳子吊下马桶,吊上饮水c饭菜之外,谁也别想上去,他们也不下来。 林青山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坐立不安。还好,柳成行当夜将妹妹柳成絮送到青山屋里,强迫她代替韩新的位置,青山得到一些安慰。 第四天,何万顷携着韩新的手下了楼,宣布道:“韩新是我的正妻,今后你们要称她为大娘。将来她生的孩子就是何家少爷c小姐。” 林青山是何万顷的忠实走狗,何万顷夺他的老婆骨肉,只能服从,连个屁也不敢放。 根据何万顷c柳成行的早先安排,柳成絮正式成了林青山的老婆。 但是,何万顷不但时运不济。简直就是坏事行家。韩新到何家不到十天,胎位不稳,激烈肚痛,万顷遍请名医诊治,医生说:“房事过多,无可医治“。韩新即告小产,接着是大出血,百药无效,一命归阴。 万顷草草埋葬了韩新,又等柳成絮肚子的消息。等了数月,柳成絮的肚子毫无信息。 何万顷不能这么干等着,他吞并周家财产的计划要继续进行。但因韩新死去,打乱了计划,要重新开始,需要时间,趁这个机会再搬倒一家,剪掉高庠的羽翼。只要这两家的财产到手,何家就是这一带的首富,他何万顷就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半死不活的高庠哪是他的对手?除掉高庠就易如反掌了。 于是将罪恶的黑手伸到乱石滩吴家。 吴兴家是吴建业的独子,在壶口读过书,跟范绍先学过武功的基本套路。后来因为年长,又与高端娥定了亲,不便继续上学,便辍学回家。但他热爱武学,经常借故到壶口武馆,请范绍先指点,回家后自己练习。吴建业见儿子偷练武功,也觉得兴家需要防身技艺,并不干预。久而久之,兴家炼成一身好功夫。不过,他是背人偷练的,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会武功。 周萍被绑架之后不久,兴家就与高端娥结了婚。端娥贤惠端庄,孝敬公婆,虽没有周萍艳丽,也不失为美女。她颇受公婆爱怜,丈夫也刮目相看。兴家虽然有时也想起与周萍的荒唐故事,但妻子的美丽贤惠,周萍的影子渐渐在心中淡漠了。于是,夫妻和顺,家庭幸福,时间未久,端娥便有了身孕。 一家人正甜甜蜜蜜的过日子,突然天降大祸,县兵都头率人闯入吴家,要抓吴兴家当兵。 吴建业据理力争:“朝廷早有规定:三丁抽一。兴家是独子,当兵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都头说的似乎也有理:“三丁抽一,是整个地区,不是一家一户。乱石滩青年上百,至少抽兵三十,征兵从吴家开始。” “即便如此,也要从多子之家开征,为何从独子之家开始呢?” “这个我不管,你找县太爷说去。” 吴建业以为都头要贿赂,从屋里拿出几辆银子,双手捧上,道:“请都头喝杯酒,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 “银子我收下,但人必须走。我可以给他安排个好地方,不让他吃苦就是。” 端娥站在一旁,珠泪直流。但有公公力争,自己不便插话,心如刀绞。 吴建业还要争辩,兴家看着都头不松口,自己非走不可。再争下去,都头翻脸,反而对自己不利。于是流泪道:“爹爹不要再求都头了。他也有难处。我去!”对都头道:“不要难为我爹,我跟都头走。只求都头稍候片刻,我与娘子说句话。” “说话可以,不要耍花招。你爹娘都在我手里!” “知道。“拉住端娥进了屋。在端娥面前跪下道:“娘子!” 端娥也跪下:“相公!” “兴家无能,不能和娘子一起孝敬父母,抚养儿女,是我害了娘子。我求娘子三件事,娘子能答应么?” “这不是相公的过错,为妻不敢怨恨相公。相公有话,但说不妨。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c三百件,为妻也答应。” “第一件:我走之后,孝敬父母之责,落到娘子一人身上,我不能分担万一。请娘子多多包涵。” “你我夫妻一体。相公的父母即为妻身的父母,恪尽孝道乃为妻的职守,无需嘱咐,为妻自会恪尽职守。” “第二件,娘子已有孕在身,无论生男生女,都要从严教育,不可骄纵。长大之后,能读书时,使他读书,若是顽愚难化,就老老实实做个农夫c农妇。” “为妻谨记就是。” 第三件,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即使被迫。也要保全生命。只有如此,我们夫妻才有重新团圆指望。这一件最难,兴家拜托了。” “为妻领命,绝不辜负相公要求。为妻也有三事,求相公务必答应。” “娘子请讲,兴家绝不敢违背娘子之命。” “第一,千方百计保全生命,平安归来,不要使为妻成为寡妇。” “珍惜生命,乃人之本能。兴家能够做到。” “第二,任何时候,不得抢劫百姓财物,不得强奸妇女,要视百姓家为自己家,视女人为婶娘c姊妹。” “娘子放心,此等歹事,兴家决然不为。” “第三,若是有了前程,能回家就回家;不能回家,就再娶个女人,不可出入青楼。” “兴家领命,不敢有违!”夫妻相扶而起。来到室外,双双跪倒建业夫妇面前,道:“孩儿不孝,要远离双亲。双亲将兴家抚养成人,又为儿子娶亲,指望子孙萦绕膝下,享受天伦生活。兴家只有一身,忠孝不能两全,兴家决定先忠后孝,今日舍身为国,生死自有天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他日归来,不孝之罪,任由父母责罚。”高端娥泣不成声,吴建业老泪横流,吴老娘大声哭号。都头道:“是个男子汉,视大体,顾大局,将来必然前程无量。” 兴家说罢,叩首告别。擦干眼泪,依然起立,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 都头和县兵跟了出去。 几经折腾,兴家被分配到州城健步营鹧鸪队。 这是一支府兵队伍,健步营下分为若干队,鹧鸪队是其中之一。 鹧鸪队有五六十人。常言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青泥。”一级压一级,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也不例外。队有队正,队正之下有什长,什长之下为伍长,伍长之下为老兵,老兵之下为新兵。 新兵人数不多,但要承担队里所有杂务,挑水c劈柴c扫地c帮厨c服侍队正c什长c伍长。连老兵也要服侍。凡是最苦最累的活,几乎全是新兵负担。除了每日操练,几乎没有一刻休息。 所谓操练,并不教练武艺。实际是一种集体惩罚: 开步走c跑步走,开步走c跑步走┅┅ 跑步,卧倒;跑步,卧倒;跑步,卧倒┅┅ 跪下,卧倒,起立;跪下,卧倒,起立┅┅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一子队形,跑!楔子队形,跑!品字队形,跑!人字队形,跑!三才队形,跑!蛇形队形,跑┅┅ 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操练中间休息,老兵要给新兵加小操。 那个人动作错了,打军棍;那个人动作慢了,打军棍;那个人动作不到位,打军棍,天天有人挨军棍,打军棍成了家常便饭。 夜间巡哨,队正规定是老兵c新兵轮流担任,什长c伍长带哨,什长c伍长偷懒,要老兵带哨,老兵睡懒觉,不起来,一个新兵要从天黑一直站到天明。 吃苦受累,男子汉都能忍受,不能忍受的遭受侮辱。 兴家早就对老兵油子有气,道:“我什么事做错了?” “错就错在你是新兵。你人高马大,别人不敢动你,老子是老兵油子,就要消遣你。跪下!” 兴家见三个兵痞用群氓闹事的方法,知道他们武功不高,但不愿惹麻烦,用力挣脱,飞速后退数步。甩开兵痞。原来这是防摔的重要手段之一。 三个兵痞不知好歹,再一次扑上,又被兴家轻易闪开。兵痞第三次扑上来时,兴家已背靠墙壁,无处再躲,一阵拳脚飞舞,将三个兵痞打翻在地。围观的士兵哈哈大笑。原来三个兵痞是老兵的霸主,他们被打倒,其他兵也觉解气。 三个兵痞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老羞成怒,一个喝道:“反了,反了!新兵打老兵,还有王法没有?” 一个道:“你们笑个鸟!老兵被打倒,你们脸上多光彩?” 又一个道:“做了他!”打开兵器库,一人取了一把朴刀,乱糟糟向兴家杀来。 围观老兵知道要出事。慌忙去叫什长。 兴家见不能善了,从墙边取了一根木棍,拿好架势,铁塔一样站着。 兵痞不知道兴家会武功,不作准备,不讲队形,仍像流氓斗殴一样杀来。 兴家看他们的刀法,暗笑:什么老兵,老毛病!稀松平常!他瞅准空子,几个回合,将三个兵痞打翻,两人断了腿。一人断了臂,都到一边“爹呀c娘呀”哀嚎去了。 什长到来,见地上躺着三人,怒吼道:“你小子有几个脑袋,竟敢行凶伤人?”从地上拾起一把朴刀,恶狠狠地向兴家杀来。 兴家以为什长武艺高强,十分小心地与之搏斗,谁知竟和兵痞一样,并无高明之处,兴家乘他门户大开,一棍下去,正中头部,只见什长头脑崩裂,脑浆四溅,倒到地上,向阎王报到去了。 旁观老兵一阵惊呼,惊来了队正。队正见一个新兵,将老兵c什长打得一死三伤,觉得大失颜面,一声不响,捡起一把朴刀与吴兴家斗起来。他武功稍高一些,与兴家斗了十余回合,最后被打伤了腿。队正倒在地上,对在场的老兵喊道:“上!拿兵器,一起上!一定要拿住这小子,碎尸万段!” 当众人拿出兵器时,兴家已经不见了。 未参加斗殴的什长c伍长,各自率人四处详细搜索,不见兴家影子。原来搜索者是左右搜索,每处必到,而逃跑者是不顾一切,直线向远处逃跑,逃得越远越好。所以,搜索的时间越长,双方的距离越远。 健步营在舒州各县查了个遍,无论山地c田野,都已搜遍,找不到兴家的影子,派人到兴家家里查问,哪里有兴家的踪影?只得作罢。接下来是查找出事原因。 有人说:我们对新兵太宽容,养成新兵骄纵,如不加强管理,今后还要出乱子。 有人说:这次乱子怨老兵,老兵不该整新兵,新兵受不了,只有拼命反抗。 有人说:新兵中有人会武功,怀宁县都头为何将会武功的人送入军中,企图搅乱府兵队伍,其心可诛。 于是将怀宁县都头撤职,送入监狱。都头无话可说。 吴建业夫妇听说儿子在外边闯了祸,吓得惊慌失措,浑身发抖。生怕兴家落到他们手里,丢了性命, 端娥似乎并不担忧,安慰道:“爹娘莫怕,相公已远离险境,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即使遇见了,相公会武功,至少能够自卫,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到家里来查问,说明他们已黔驴技穷,毫无办法。相公一定逃得远远的,藏得很隐蔽,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安静生活呢?放心吧!我相信,不久就会有相公的好消息。” 正是:恩爱夫妻心相印。别人怎知其中妙 未知吴兴家逃到何处,怎样脱离危险,且看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地头蛇依势纳新 落难儿他乡遇旧 话说印鸨母正准备给周萍变脚,忽然传来龚司马的命令,禁止在周萍的脚上打主意,印氏只得作罢。 周萍的一年调教就要满了,周萍心情十分复杂。她盼望龚清为她“梳拢”,并且为她赎身,从此脱离使人难堪的龌龊之地,又怕龚清嫌弃她,因为她毕竟被强盗蹂躏一个月,已成“破罐子”,许多男人对黄花女儿趋之若鹜,而远离“破罐子”,恐怕龚清也难例外。如果龚清“梳拢”之后,离她而去,她怎么办? 按照妓院规矩,新下海的妓女,第一次接客要举行婚礼,各种铺设要按新婚标准,费用自然要有嫖客支付,妓院只供床铺。 婚前一月,印妈妈告诉周萍,姐儿第一次接客,要像女子出嫁一样,准备嫁妆c彩礼,改变发式,拜天地,设婚宴,称为梳拢。妓女可以乘机向嫖客要额外报酬,做自己的私房钱,当然,当妈妈的也不没收姐儿的这份私房钱,希望你也不要放过这个机会c他不拿够银子,不能让他上身。 婚前三天,龚清送来二千两银子,作为梳拢定金。要群芳院为他准备梳拢器物和场面。 婚前一天,又送来新娘服装c冠带。 结婚这天,群芳院披红挂绿,喜烛高照,乐班齐备,宾客盈门,酒宴丰盛。龚清坐着花轿来了,完全像个新郎。 吉时一到,鼓乐齐鸣。鞭炮震天,龚清和周萍穿红戴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洞房就是赛花的“花房”。接下来是“闹房”。因为新郎脾气乖张,众人只是象征性地闹了一下,纷纷离去。 现在“花房”里成了二人世界,龚清本可以放手为所欲为,看到周萍毫无笑容,知道别有隐情,担心地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司马爷一年前不是就知道妾身名为赛花么?” “我问姑娘的真实名字!” “司马爷梳拢之后,或三日,或五天,就离妾身而去,何必知道妾身真实姓名?” “我与姑娘结婚,从今之后,就是百年夫妻,怎么会三天五日就要离开姑娘呢?” “群芳院的婚礼不可当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第一次接客举行婚礼,其他久已接客的姑娘也常常举行婚礼,婚礼之后,只同居一夜,次日早晨,就各自分飞,你东我西。我害怕,司马爷也和他们一样,梳拢之后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三天五日,司马爷又去忙自己的事,留下妾身在群芳愿接客。谁若高兴,我就要再和他拜天地。一个和你拜过天地的女人,又与别人拜天地,与别人同宿,不知司马爷有何感想?” 这话问的龚清心里酸溜溜的,道:“难道姑娘也像别的姐儿,喜爱俊俏,嫌我丑陋么?青楼中有句谚语:'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难道姑娘也像别的姐儿,甘愿陷身青楼,在此等候美貌男子么?” “不是我愿意,是司马爷不敢娶我。” “何来此语。” “司马爷是来的,把婚礼当成一场闹剧。过足了结婚瘾,又嫖了妓,今晚与司马爷举行婚礼的,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如果司马爷真心娶我,为什么不把我接到家里举行婚礼,要在这个龌龊之地?” “姑娘说得有理,本想让世人知道,姑娘未接客,即从良,以保全姑娘名声,谁知思虑不周,是龚某错了主意。今已至此,悔恨无及,只好这样,今晚我们各自独宿,回家之后,再补一次婚礼,然后再成夫妻。” “司马爷真要以我为妻?难道不怀疑么?” “怀疑什么?” “至少应有三疑:我被强盗所虏,困在山上一个月,坏了身子,早已不是黄花姑娘了,司马爷难道不怕别人指责,说司马爷拾强盗的牙慧?此为一疑;我在群芳院呆了一年,妓院是个藏污纳垢的去处,司马爷不怕我身在污泥难自清,与许多男人有染?此其二;其三,我在群芳院接受一年调教,所学尽是下流技艺,司马爷难道不怕别人说你偏爱妓女?” 龚清有他的想法,他是袁州人,家中有田产。有房屋,有妻子,有子女。女儿比周萍还大。由于妻子长相不敢令人恭维,又不解风情,于是出门当兵,奋斗十年,终于爬上洪州司马高位。有权有钱,凡是他看中的女人,很少能逃脱的。妓院中的美女成为他经常光顾的对象。久而久之,他发现这些女人并不真心喜欢他,有的是贪图,有的是贪图钱财,他需要一个甘心属于他的女人,这女人只要略懂风情即可,一年前他看中了周萍,决定率先梳拢,占得头筹。调教期间他不断派人观察c打听周萍的身世和遭遇,发现周萍是性格内向,态度随和,忍辱负重,身在污泥而不染的女人,决定娶之为妻。于是停止与其他妓女往来,专待周萍。 他听了周萍的三疑,道:“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管你三疑c三十疑,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吧!我娶你为老婆,坚定不移。我曾经抢劫,把别人的钱财据为己有,也用钱财买过女人,但我没有强奸女人。我是从军的,军队爱抢劫,名声不好,我抢过人,因为我企图用金钱打动女人。我的长相也不吸引人。不受女人欢迎,这我没有办法。你太美了,美得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今后不再抢劫,也不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一心一意和你相处。” “我被强盗坏了身体,无法为你生儿育女。” “只要你嫁我,我就爱你。我们不要再生子女,如果你想要,我把家中的子女叫来,尽管女儿比娘大,她只能是女儿,你仍是娘。” “有你这话,我嫁给你,希望你永远记住今晚说的话,不要嫌弃我。你给了印妈妈那么多钱,用得了么?” “那是定金。他说买你进门花了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我还害怕不够呢!” 周萍低声道:“你上当了!她一共只用了二百五十两。” 以后二人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印鸨儿在外边听房,只听到二人咕咕哝哝言语,不知说什么,以为二人亲热之余,互诉衷肠,便走开了。 次日早晨,印妈妈前来祝贺,说了些“夫妻恩爱”c“白头偕老”c“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这些话都是套话,不含任何实际意义。 龚清却抓住把柄,道:“妈妈真要我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么?” 印鸨母未回过神来,道:“那是当然!” 龚清躬身一揖,道;“多谢妈妈成全!“转身拉住周萍的手:“娘子,我们走。” “你们到哪里去?” “妈妈当着南昌各位耆老的面,将周姑娘许配龚某,又为我们举行盛大婚礼,使我们做了夫妻。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年恩,三朝夫妻似海深',龚某感谢妈妈成就百年之好,适才又祝我们'夫妻恩爱,百年偕老,早生贵子',难道话音未落,就要反悔么?” 印鸨母一时语塞,窘迫道:“那是┅┅那是┅┅”她不能承认那是套话,又不能放弃赛花这棵摇钱树,可也不敢得罪这个凶神恶煞,已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满头大汗。 兔子不吃窝边草,龚清只想发战争财,却不想在洪州公开为恶,免得退职后招惹麻烦。道:“周姑娘既与龚某成亲,就是龚某妻子。要终生与龚某厮守,龚某必须带走妻子,绝不能留在妓院,与其他男人厮混,给龚某戴绿帽子。妈妈虽然无信,龚某却不能无义。开个价吧,不让妈妈吃亏就是。” 鸨儿见无法挽回,只得开价:“去年曾给司马爷说过;赛儿的进门身价是一千二百五十两┅┅” “住口!”龚清打断鸨儿的话,道:“你以为龚某是呆子?可以随便欺骗的么?老实给你说,那三个强盗,已落入我手,强盗供认,他们共抢掠两个女人,一个卖入蕲州,一个卖入洪州,卖入蕲州的是八十两,卖入洪州的是二百五十两。我录了口供,斩首示众了。按律,你是强盗窝主,应与强盗同罪,龚某不予追究,已是法外开恩。你若有意欺诈,就同龚某到洪州大堂走一趟!” 身价,是昨夜周萍告诉他的,他不愿将周萍扯进去,假托了强盗口供。其实,强盗根本未落入他手,即使捉住了强盗,审案时必定与妓院核对卖入情节,鸨儿被他吓蒙了,一时未转过弯手,被他唬住了。 鸨儿最怕设嫌盗匪,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捣蒜般地磕头,道:“司马爷!望你老高抬贵手,放过小妇人,饶了老身一条命吧。老身不要银子,情愿把赛儿一一一一不,周姑娘送给司马爷为妻。” “这却使不得。你虽是窝主,但不知内情,属无心之过,一年来,除了不该以色情引诱c调教周姑娘之外,对周姑娘还算不错,这一节就不追究了。龚某给妈妈算了一笔账:周姑娘的进门身价是二百五十两,一年多吃喝穿用是一百二十辆,调教费是一百二十两,以上合计共四百九十两。侍奉周姑娘的两个丫头,是为前一个姑娘买的,也算进去,他们每人八十两,两个丫头共一百六十两,三年来吃喝穿用二百四十两,两项合计还不到一千两,龚某说得不错吧?” “司马爷知道的如此清楚?” “妓院是三教九流出没之处,龚某身为司马,对全城安全负有责任,不得不格外留心。妓院每天留宿几个客人,是何来历,都要一一记录在案,你能瞒过我么?” “老身从未见过司马爷的人。” “若让你知道,龚某就成了聋子c瞎子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龚某未在群芳院安置眼线。至于龚某怎样的得到消息,你不必问,龚某也不会告诉你。今后还会继续监视群芳院,只不过龚某有了周姑娘,今后不会再光顾贵院的其他姑娘了。” 鸨儿听得浑身发冷c汗毛倒立,暗自庆幸自己未结交盗匪,不然祸事不小。她哪里知道。所谓“记录在案”云云,完全是子虚乌有,有些情况是周萍昨夜告诉他的。 龚清又道:“为了梳拢周姑娘,龚某给了妈妈两千银子,周姑娘已为妈妈赚了一倍以上,妈妈该满意了吧?” 印鸨母一千个万个不愿意,如果周萍留下,能给他赚取比这多几倍c十几倍的钱来,但口里不敢直言,只能违心地道:“那是,那是!满意,满意!” “龚某更有一事相求:翠环c碧缕两个丫头,周姑娘使唤惯了,龚某再加四百两,把他们也带走!”回头对二人道:“跟我去吧。再伺候姑娘几年,等你们长大了,给你们找个好婆家。”为两个丫头赎身,也是周萍的主意,一年来,两个丫头将周萍伺候得无微不至。有事宁愿自己受过,也不使周萍受委屈。周萍已将她们视为姊妹,不忍使她们留在火坑。 翠环c碧缕站在一旁,见龚清为赛花赎身,暗自庆幸;又见平时穷凶极恶的鸨母被整得团团转,不禁心花怒放,猛听司马爷要把她们也带走,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真想高呼“姑爷万岁!”但在鸨母答应之前她们不敢轻易表态,否则很可能引来一顿毒打。 印鸨母也感意外,根本未注意二丫头的目光,她考虑的是银子,两个丫头转卖最多不过二百两银子,未想到龚清一下出了四百两,这个便宜那里去找?是以很快点头答应了。 两个丫头当即叩谢龚清,又向鸨母施礼告别。 周萍恨鸨母买她为妓,侧身一福,坐上龚清租来的小轿,奔向龚清之家。鸨母看着周萍和两个丫头的背影,苦c辣c酸c甜c咸,五味杂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思前想后,明白了一件事情:龚清所知情况是周萍告诉的,她一年的调教不如龚清的一夜床上功夫。梦花公开抗拒,被我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周萍的软抗不易发现,也就无法治理,大江大河过来了,谁知在阴沟里翻了船,美丽的赛花去了,摇钱树没有了,再找这样的美女,谈何容易。可惜呀! 高端娥说得不错,吴兴家真的有了安身之处,不与外人接触,衣食无忧。 原来他逃到了洪州州城南昌。正在街上徘徊时,遇见一个官样人物,那人问道:“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 “官爷!小人是江北人,家里遭灾,出来讨米。”他按预先想好的话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吴,名嘉兴。”常言道:出门人卖名不卖姓。他还姓吴,只是把名字颠倒了一下,兴家改成了嘉兴。 “我是洪州司马龚清,家里需要一个杂役,任务是扫地c挑水c管理后花园,附带看后门。报酬是管吃c管住c每月一千钱的零花和穿衣钱。愿意干么?” 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于是当即答应:“司马爷!小人愿意!” “好,跟我来吧!”就这样,他做了龚府杂役,这时,舒州健步营还在四处找他呢!。 他的活并不重,每天早晨,趁别人还未起床,把前院c中院打扫干净。将厨房的水缸挑满水,剩下的一天时间,侍弄后院的花草,他在家种过庄稼,干这些活驾轻就熟,毫不费力,一日三餐,由做饭的冯妈送来。夜间住在后门旁边的小屋里,如此衣食无忧,比家里还轻松。 外出的人,丰衣足食时未免想家。他思念父母,二老身体可好?会不会生病?妻子端娥生育没有?是男是女?那个使他成为男人的周萍,被强盗绑架,现在脱险了么?现在她哪里? 周萍离开群芳院,来到龚清家,住在中院楼上。 刚到家时,龚清为她引见家人:两个长随个冯妈。一个顾嫂,还有门房老苟和杂役吴嘉兴未曾引见。 龚清长相不怎么样,两个长随却十分精干。都是十七八岁,一个名叫赖阿满,一个叫谷牛仔。除龚清因公外出时跟随外,平时总在家里。有时听门房老苟谈古论今,有时和吴嘉兴谈话说笑。 冯妈是个独身寡妇,年纪四十来岁,丈夫早逝,没有子女,除做饭外多数时间在后院与吴嘉兴拉家常,她很喜欢这个忠厚的年轻人,想认他为干儿子,可是因为自己是佣人,没敢开口。 顾嫂三十多岁,夜晚住在自己家里,白天来上班。为主人洗衣服c整理房间。 门房老苟看大门,凡有客人造访,他把客人带到垂花门一一一二门,交给顾嫂办理,他从不进垂花门。 周萍因为缠脚化脓,很久不愈,行动不便,从不下楼。茶饭由冯妈或丫头送上楼来,马桶由丫头提下去,洗刷干净后再提上来。丫头经常从后院折花,拿上楼来,插在花瓶内,枯萎了再换新花。楼房高出其他房屋许多,楼上视野广阔,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赣江上的行舟与白帆,远处的街巷与挑担来往的小贩。 她生活优裕,穿金戴银,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不用为生活担忧,更不用为妓院的那些丑事烦恼,她一天到晚就是一件事,梳洗打扮,接受龚清的温存。 她并不喜欢这种金屋藏娇的生活,她也发现龚清并不真正爱她,所需要的仅仅是床上那件事。但是她不能不满足他,是他把自己从龌龊的地方救出来。使她免遭女人最大的耻辱,使她过上了舒适生活。这是天大的恩惠,她不能忘恩负义,无论心中是否喜欢,都要终生服侍他,报此大恩。 但是,不久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心中掀起狂涛巨澜。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后花园百花盛开,五彩缤纷,争相斗艳。婉转曲折的花径,翩翩起舞的彩蝶,跳跃歌唱的小鸟,多么诱人美景,她多想融入其中! 忽然,花丛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动。她一惊:那个名为吴嘉兴的杂役不就是吴兴家么?兴家c嘉兴,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把人搅得晕头转向。他怎么来到这里?还记得我么?那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一一一一 在村外田野里追逐嬉笑┅┅ 在山坡上拨开荆棘采花┅┅ 在小溪里摸鱼c捉青蛙┅┅ 在小树上掏鸟窝,摘野果┅┅ 在院外黑影里像父母一样拥抱c接吻┅┅ 在小树林里偷吃禁果,使她成为女人。 她真想冲下楼去重温旧梦。但是她并未移动脚步。她不能那样做,她已是有主的女人,不能像幼小时那样任性,不能作越轨的事,她不能对不起龚清,不能背弃救命恩人。 脚步虽未移动,心却飞到吴兴家身上。甚至夜晚睡眠时也和龚清同床异梦,多么想身边不是龚清,而是吴兴家。可事实偏与愿望相反。她叹口气,心想:今生今世,再无此缘,只能留作美好回忆了。 龚清发觉她叹气,问道:“为何叹气?有何不顺心的事?是衣食不够华美,是佩戴不够贵重,还是家人有不尊重之处?” “都不是,没有什么。” “不对!一定有事。刚来时喜喜欢欢,为何近来常叹气呢?” “相公是为军的。军队要打仗。刀枪无眼,十分凶险。我忧虑相公遭遇意外,时常担忧。若是相公离开军界,过安稳日子,有多好!” “我离开军界,能做什么呢?种庄稼太苦,收入又少,不能使你过优裕生活;当工匠缺少手艺;经商不懂行情,作文官,我不识字。想来想去,只有在军旅拼命了。” 周萍应对得当,避免了龚清的怀疑。决心将心事压在心底,不再表露。 周萍到龚家一年时,吴军进攻镇南军,龚清率府兵拒战,不幸全军覆没。龚清战死。常随赖阿满c谷牛仔侥幸逃脱,飞骑返回南昌,向周萍报告了不幸消息。交出了龚清遗留的三百两银子。并说:“司马爷临终交代:在吴军到来之前,尽快离开南昌。到一个安全处栖身。” 恩人死去,周萍委实有些惋惜,掉了几滴眼泪。 经过简单思索,首先叫来两个丫头:“司马爷打仗死了,这个家就要散了。” 翠环c碧缕对龚清为他们赎身,颇有感激之情,就要啼哭。 周萍制止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时间紧急,逃命要紧。司马爷生前答应,给你们每人找个好婆家,现在这事我当家。碧缕说吧,有看上的人没有?” 碧缕跪地道:“求夫人把我配给阿满。” “好!我答应!去把阿满叫来?” 碧缕高兴的下楼去了。 “翠环你呢?你已经和牛仔'那个'了,愿意嫁他么?”原来翠环深受妓院风气影响,廉耻心较小,爱上牛仔,暗暗与牛仔成了好事。碧缕发现后报告周萍,周萍害怕龚清怪罪,隐瞒下来。 翠环见周萍说出自己的羞事,脸色绯红,跪下道:“求夫人为奴婢做主!” “我也答应。去把牛仔叫来。” 两对恋人先后来到周萍面前。 周萍道:“时间太急,来不及给你们办婚事。在我面前拜一拜,就算成了夫妻,若是愿意,就磕头吧。”两对男女,向周萍拜了四拜。 周萍等他们起身,道:“给你们每对新人一百两银子,各自逃生,独立生活吧!” 碧缕接过银子,向周萍一拜,同阿满走了。 翠环既不接银子,也不走。道:“我们无处可去,感谢夫人玉成,情愿服侍夫人终生。” “你们二人都是这样,商量好了?” “我们无家可归,早就决定,服侍司马爷和夫人终生,现在司马爷走了,还有夫人,所以我们不走。” 周萍同情他们,不忍强迫他们离开。随即命翠环叫来冯妈。牛仔叫来吴嘉兴。” 冯妈就在楼下,很快上来,周萍三言两语告诉她:吴嘉兴的真名叫吴兴家,自己和他同村,是少年好友。来不及说别的话,就听楼梯响声,周萍停止说话。 兴家到门帘外站住:“小人吴嘉兴听命。” “进来吧!” “小人不敢。”兴家是杂役家丁,在家丁中地位最低。任何时候都不能进主人的居室。他不敢违例。 “兴家哥!我是萍儿,你听不出来么?” 这声音比磁石的力量大千百倍,使兴家忘记忌讳,掀起了门帘,向室内观看。显现在他面前的是雍容华贵,比少年时更有风韵的女友。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拥抱并亲吻这位情人,但是现在他不能,自己有了妻子,而她也成了别人的人。 周萍见他发愣,道:“兴家哥!进来坐吧。”待吴兴家坐定,道:“司马爷打仗死了,吴军很快就要来到南昌,我们要赶快离开南昌。到哪里去呢?” 这个不算难的问题,把吴兴家问住了。 冯妈道:“不如去虔州,虔州城在贡江与章江汇合处,三面临水,一面靠山,城墙也坚固,从来没有一支军队打开过,号称'铁城'。我娘家就在虔州城,我从小就在哪里长大,人和城市都非常熟悉,我也和夫人一起去,还给夫人做饭,我这里丈夫死了,又无儿女,无任何牵挂。” 兴家道:“我送走夫人,家不能回,去哪里呢?” 萍儿道:“兴家哥!司马爷死了,我叫你来,就是要你跟我一起走,我到哪里,你也到哪里,终生跟我在一起,你难道嫌弃我,不愿意么?” “我没有那心思,只怕不方便。” 冯妈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司马爷活着时,夫人对他忠心耿耿。小哥也每天埋头劳作,也对得起他。现在他走了,夫人不过二十岁,难不成就这样守他一辈子?兴家小哥也年轻,你们又是同乡和少年好友,以我看,你们为什么不能结为夫妻?” “我家中有妻子。” “那就来个‘两头大’。妻子在家里大,这里夫人大。两女人终生不用见面,不分正偏。夫人!你说呢?”冯妈早就摸透萍儿的心思,因此敢于这样说。 萍儿一心重温旧梦,未想到这么多。冯妈的话更坚定了信心。道:“冯妈说得对。” 即命赶紧收拾细软,当天搬到船上,随时准备出走。 又决定;乘吴军未到,众人还不知南昌府兵覆灭之前,将房屋低价出手,那些搬不走的家具c衣物抛下不要了。 冯妈熟悉人事,很快找来经纪人,以两千两银子的价钱将房屋出手。周萍收了银子,当天搬上船只,立即出发,船逆水向虔州行驶。 上行不久,天即黑暗,赣江水流遄急,不少地方有暗礁,不便夜间航行,即在一个小镇旁停泊。入夜,冯妈作为长辈权为主婚人,牛仔和碧缕作为同辈人为证婚人,吴兴家与周萍举行了成婚仪式,人虽不多,却其乐融融。 冯妈和牛仔c碧缕算是下人,不能和主人开玩笑,所以闹洞房这一节也就免了。 五人在一起说了一阵话,各自回房歇息。 现在新婚舱里只剩下兴家c萍儿,萍儿偎在兴家胸前,喜欢的流泪,道:“兴家哥!我经历那么多磨难之后,终于成了你的妻子,感谢上苍。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兴家搂着心上人,道:“我也是。自从你被绑架,我以为再无见面的机会了。谁知今日能破镜重圆。你怎么会来到南昌,嫁给龚清呢?” “我被强盗绑架,在山上被折腾一个月,又被卖到南昌妓院。在妓院受了一年调教,第一次接客,就被龚清买下,一直到现在。兴家哥!你可不能因为我在妓院呆过,就嫌弃我啊!” “怎么会呢?你把童贞给了我,我们曾经发誓,一定要成为夫妻。因为父母的原因,不能实现,我心痛欲死。后来听说你被强盗绑架。我不能救护,十分内疚,羞愧难当。今日有幸遇见你,而且结为夫妻,喜欢还来不及,哪能嫌弃呢?” “我被绑架后家里为什么不赎我呢?” “强盗要五百两银子,你爹嫌多,不舍得拿。” “五百两银子我家拿得起。难道他要银子不要亲情?” “这事都怨你爹。他以为你落到强盗手里,一定难保清白,即使赎出来,也难以嫁人,给他丢脸。还说:'心痛一辈子,不如痛一阵子'。就忍心丢你,不管了。” “当爹的这么狠心?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呢?” “这话说起来可笑。你失踪后,韩新不知为什么半夜走了娘家,林青山的老婆何万玉乘虚而入,与你爹不干净。不愿拿银子赎你的话,就是她传出来的。我恨你爹无情,心如刀搅,可是拿不出五百两银子,毫无办法。后来听说你爹诬我通匪,是我勾结强盗绑架了你,因为他自己被杀,我才逃脱了干系。” “他是怎么被杀的?” “强盗到了你家,大概是你爹不愿拿银子,就被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你娘c何万玉。时间大概是你被绑架后十来天。没过多久,韩新不甘寂寞,与林青山私通,怀了身孕,匆忙给周藻办了婚事,嫁给林青山了。他以后又被何万顷要去,不就小产大出血死了。” “一家人鲜廉寡耻,周家的脸面被他们丢尽了。老天有眼,没让他们好死,真是上天报应。你还知道什么事?” “是关于你爹c你娘和韩新的。我是听别人说的。这种事难以开口,不说算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是从他们吵架时露出的口风知道的。我爹原是周老财的长工,后来成了养子。他们母子,有了我,我爹又和韩新偷情,有了周藻。后来我爹勾结我娘和韩新,合谋害死周老財,把养母c庶母当妻妾。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无地自容。” “父母c家庭不能选择。你没有错,不能怪你。” “乱石滩人说过我什么?” “都说你心底善良,美得像一朵花。可惜生错了人家。又被强盗掳去,不知要遭什么罪。有的说:你长得很美,强盗一定分外热爱,说不定会立你为押寨夫人呢?” “真是什么人都有!兴家哥!你说已经结婚,娶的是端娥姐么?” “是她。我出来时,她已有了身孕,按时间算,早已生了,还不知生了什么。我被抓兵。她一人在家,要侍奉老人,又要抚育孩子,真苦了她了。” “虽然苦些c累些,总有个奔头。孩子长大了,会分外孝敬她。她的辛苦是有回报的。不像我,被买来卖去,没个结果。你们门当户对,端娥姐应当是你的正妻,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是不出事,也只配做妾,以后有机会把端娥姐接来,我甘居偏房。” “我不能回家。我在州城杀了人,官府一定在抓我,过几年,等事情冷了再说吧。” “你说我弟弟结了婚,娶的是青萍妹妹么?” “不错!是青萍。蓝先生后悔指腹为婚,不愿嫁女,被韩新告上县衙,县衙判决,不许悔婚,逼着青萍出嫁,青萍哭着上轿,哭着拜堂,哭着入洞房。又遇着那个不要脸的婆婆。青萍一进门,就急急再嫁,留下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支持一个家庭,那日子怎么过呀?” “真可怜。我那弟弟更不是东西,不干一件好事。青萍妹妹不知要苦到什么时候。” “但愿她有苦到头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有朝一日能时来运转把!” “兴家哥!一年前我就认出了你,可是我不敢见你,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下流的事,你不怪我吧?” “龚司马把你从那种地方救出来,对你有恩,你忠于他,是应该的。我只知道他有夫人,不知道就是你。就是知道,也不能见你。我在走投无路时,蒙他收留,对我也有恩,只要他活着,就是你愿意,我也不能对不起他!” “我们两人的心是相同的,不但过去,今后也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来。只可惜,我被强盗坏了身体,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是个不完全的女人!” “如果实在想生,以后我们找个好医生医治,我不信,世上有治不好的病症!” “但愿如此。” 两个情人离别数载,一旦相遇,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兴家不在乎周萍有过多少男人,只觉少年密友值得同情与怜悯,觉得与之破镜重圆十分诊贵,但愿今生今世不再分离,周萍觉得自己被强盗所掠,又被卖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后来又成为花瓶和泄欲工具,今日能与意中人重会,已属破天荒之事,能得到继续眷爱,已是三生有幸,心中十分满足。两颗心贴的更近了。 遄流的江水“哗哗”作响,夜鸟在江边山上“咕咕”鸣叫,柔和的江风轻轻吹拂,俏皮的星星在天上挤眉弄眼,孤独的月亮殷勤的给大地奉送光明,整个世界都处在安静甜蜜之中。辛苦一天多艄公睡熟了,爱做好事的冯妈安心的进入梦乡,热情的碧缕和牛仔在卿卿我我之后也到达了理想境地, 这世界真好,之所以好,是因为它有爱情。只要真心相爱,上天总有一天会成全他。 正是:千难万险心不改,只缘心中一片情。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游学子归家完婚 待字女出阁成礼 高英等三人,在少林寺学艺快三年时,突接父亲来信,内言:“吾儿游学业已三年,理当归家省亲。”书中另附孔达一纸:“尊亲思子,身体欠安。接书速归。” 高英于蓝青萍出嫁的第二年归来,听说青萍被迫出嫁,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经过秦氏耐心劝慰,心里才好受一些。 高庠也劝道:“我知道你和萍儿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蓝先生也愿玉成。但他早年同意指腹为婚,将萍儿许配周家,后来反悔,想退掉婚事,却被县衙判决不许悔婚。我和你几个叔叔都为萍儿不平,却毫无办法。萍儿既已出嫁,只能希望她生活幸福,你和她仍是兄妹,她有困难,你要尽力帮助,但不能有越轨行为。我托媒人在大何家找到另一门亲事,岳父是柳韵舫,世家出身,身份比蓝先生尊贵。” “你岳父柳韵舫是世家出身,书香门第,做过几任官吏,告老还乡了。他家教很严,你的未婚妻是他的长女,听说端庄秀丽,温柔孝顺,是个大家闺秀。我经多方打听,你姐姐害怕媒人言语不实,又亲自上门相了亲,非常满意,才定了亲。你既然回来了,就准备成亲吧!把思念萍儿的心思,放在柳家姑娘身上。我身体不好,你岳父跟我一样,都是朝不保夕的样子,我们纵然不能看到你们的后代,只要看到你们成亲,也可安心入土了。” 高英固然盼望与蓝青萍喜结连理,但也知道他与周藻指腹为婚的事,并未抱多少希望。使他心痛的是:青萍出嫁时未能与她好好告别,又嫁了个不成才的丈夫,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难。他无法指望与青萍结合,只能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准备与柳家姑娘成亲。 孔奕担心柳家姑娘配不上高英,拉着李匡到了大何家,不知用什么手段混进了柳家,见到了未来的嫂嫂。虽然被赶出了大门,却高高兴兴地报告高英:“哥哥!放心成亲吧!嫂嫂是一等一的人才,绝不会辱没哥哥。” 高英十分高兴,爹爹的慎重,姐姐的相亲,兄弟的评价,绝不会错了。于是耐心等待婚期。经过孔达c黄三汉兄弟四人的全力准备,孔二婶c黄三婶和秦氏妈妈的精心张罗,端娥和她的三个义姐妹的大力帮忙,一个多月后,高英迎来了柳家姑娘,高高兴兴地拜了天地。 成亲这天,蓝青萍也来了。高英抽空和青萍见了面。青萍先是流了一阵泪,然后道:“忘了我把!柳家姑娘比我强,能照顾好师哥,祝你们幸福!” 洞房花烛之夜,新房里挤满了高英的兄弟和朋友,大家说笑一阵,众人离去之后,高英一直看着新娘子。 “我脸上又没长花,老看我作什么?” 最难得的是新娘第一句话。高英高兴道:“姐姐和两个兄弟都夸你美。今日一见,果然不比寻常。你大美,不但美在表面,而且发自肌肤,又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光线,刺人眼目。你若不是我的娘子,我也不敢正眼看你。” “爹娘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姐姐去相亲,你知道么?” “丑媳妇儿免不了要见公婆,见见姐姐又有何妨?还有两个淘气鬼,混到家里要见我,说:'看看柳家姑娘够不够做我们嫂子的资格。'被我爹赶了出去!” “二弟和三弟淘气,三弟尤其刁钻古怪。他们被岳父赶走,回来对你大加赞扬。你这嫂嫂未进门,他们就已认可了。” “听说你有个师妹,和你很要好?” “她叫蓝青萍,比我小几岁。我们是青梅竹马,年幼时两小无猜,睡过一个床。我游学回来之前她已嫁人。丈夫是乱石滩的周藻,一个不成材的东西。” “一个女人,嫁个不成材的丈夫,一辈子算完了。” “我已对她不存任何幻想。需要时,我们尽力帮助她,希望她生活得好一些。” “我听说你们八姓一家,是怎么回事?还有个歌谣,说:'高员外,孔目官,三汉艺,罗三鞭,秦姑绣,范枪尖,上官鞋,司马餐,五男三女八大将,闹得壶口红了天',看来家中人人都有特长,我成了高家媳妇儿,也应该像老一辈那样,有所作为吧!” 高英见妻子一进门,就把自己融入这个家庭,非常高兴,高兴的向她详细介绍了歌谣中提到的每一个人物,最后道:“最可贵的就是,几个叔叔c婶婶c妈妈都未把自己当外人,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庭操劳。因此人称'八姓一家'。” “四个叔叔c两个婶婶和妈妈都有特长,我却一无所长,将来怎么在高家立足呢?” “叔叔c婶婶c妈妈,都不是恃才傲物之辈,壶口人向他们学习,不少人已成为行家里手,只要虚心,他们会耐心教授。仅妈妈那一手苏绣,就够你学一阵子了。听爹爹讲:爷爷从北方搬来,在一个人地两生的地方安家立业,靠的就是宽厚c友爱c勤俭c慈善,我听说岳父也是如此。娘子受岳父c岳母教诲,想来娘子也是这种风格,不会遇到多大困难。周围的人说:高家虽是新来户,依靠众人,发家致富,就像背靠天柱山一样,将来必成淮南'擎天一柱'。” “相公可知我的名字?” “男人不能问女人的名字。” “男人不能问女人的名字。问名就是求婚。我已嫁给相公,相公不应该知道妻子的名字么?我叫柳云娘。” “我知道。你在家是长女,经岳父严格教育,勤劳c宽厚c美丽c贤惠。我娶了这样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 “我也算有福分,嫁了你这样称心如意的丈夫,又有这样好的家庭,一生享用不尽,真该谢天谢地。” “你们姐妹都出嫁了,留下岳父c岳母,谁来照顾?” “女孩子要出嫁,不能终身在家尽孝,这也是无办法的事。眼下有管家夫妇照应,以后就要看你这个半子了。” “这不成问题。如果你愿意,把岳父c岳母接来,一起生活多好。” “母亲问题不大,父亲未必会来。” “为什么?” “男子汉没有儿子,依靠女婿养老,不是光彩事。他放不下脸面和家业。” “我们以后孩子多了,分一个,记在岳父名下,算他的孙子。” “若是只有一个呢?” “让孩子兼祧。” “同族兄弟,可以一子祧两门;不同姓氏的也可以么?。” “事在人为。你嫁了我,既是柳家女儿,又是高家媳妇儿;我娶了你,既是高家儿子,又是柳家半子,为什么我们的儿子不能兼祧,既是高家的孙子,又是柳家的孙子呢?” “如果这样,我这个出嫁的女儿,也要为柳家延后了!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要事后反悔c不认账!” “说话算数,绝不反悔,不过女人生孩子是拼命,可要多辛苦你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早不要起晚了,惹人笑话。” 云娘下床方便回来,高英已经睡着了。云娘暗笑:这人!新婚之夜,最重要的事情未办,就睡觉。不过,她很高兴,丈夫不是好色之徒。 次晨,云娘醒来,身边不见了高英。她匆忙起床,梳理了头发,走出房门,听到后院有异声响动,绕过去观看,只见高英c李匡c孔奕c黄雀儿一起练武,旁边站着一个人,大概就是号称“范枪尖”的五叔范绍先了。只见高英铁棍呼呼作响,李匡的铁枪犹如灵蛇吐信,孔奕的铁笛发出如泣如诉的啸声,黄雀儿的宝剑在身边形成一道剑雾。她虽不懂武功,但见几人练到这个程度,已非泛泛之辈了。她见几个年轻人如此勤奋,肯定是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暗暗告诫自己,在这个家里不能偷懒,要处处自觉,做出长媳的榜样。 她随即回房,整理了床铺,倒掉马桶中的污物,洗刷干净后放回原处,先自己梳洗,又准备好洗脸水和漱口水,等待高英回来。 天大亮以后,高英回来了。云娘一边为他梳头,一边埋怨道:“为何早上只顾自己起床,不管人家?让人家出洋相?” “我们起床练武,你起来做什么?前几天你一定很辛苦,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儿。” “夫妻应该同起同卧,哪有丈夫早起,妻子睡懒觉的道理?” “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高英梳洗完毕,带领云娘拜见公公高庠和二叔孔达c三叔黄三汉c四叔罗如正c五叔范绍先和妈妈秦氏。随即回房,换去婚装,穿上常服,到厨房,帮助二婶准备早饭了。 高庠本来身体不好,为给儿子筹办婚事,强打精神,应付诸事。在众兄弟的帮助下,婚事总算完美热闹,儿媳端美c贤惠,终于放下心来,但是精神一松懈,身体再也无力支持,随即病倒。尽管孔c黄c罗c范四兄弟,司马c上官c秦氏三妯娌c高英夫妇c端娥c黄雀儿以及义女三人的精心照料,高庠的病却日重一日,以致卧床不起。 这一天,秦氏将一家大小叫到高庠床前,道:“大家听着:我今天嫁给老爷,从现在起,我是高家的媳妇儿,不再是英儿的奶妈。”说完跪下,向高庠恭敬三拜。 高庠挣扎着坐起,道:“秦家妹子!这又何必?” “二嫂早就劝我嫁给老爷。我怕生了孩子,冷落英儿,不敢答应。现在英儿长大成人,成了家,不必再有这个顾虑。英儿是我一手养大,与亲生无异,老爷应该信任我。今生今世我不会亏待他。自从老爷患病,几位哥哥昼夜辛苦,极为难得,今天我成了老爷的妻子,侍奉老爷重任,由我承当,几位哥哥若有别的事,可以放心去办了。” 高庠道:“英儿!快拜见娘!” 高英夫妇跪地下拜,口称“娘”。 “二十多年了,称妈妈已经习惯,不必改了。” 孔达等四人拜见:口称“嫂嫂!” “也不必改,今后几位还是我的哥哥。” 从此,秦氏几昼夜侍奉高庠。高庠见病情毫无起色,自知不起,命高英将孔达c黄三汉c罗如正,范绍先叫到一起,命高英笔录遗嘱,大意是: 立遗嘱人高庠曰:孔达c黄三汉c罗如正c范绍先,吾弟也,是为诸父。高英,吾子也,是为犹子。虽非同姓,皆骨肉也。犹子须受诸父教诲,不得违抗;望诸父严管犹子,不得放纵。他日若是分家,需将家产平分五份,诸父与犹子得得一份。此嘱由吾妻秦氏监督执行。此嘱。(高庠签字)年月日。 孔达等虽不同意遗嘱内容,但见高庠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忍使他劳累。 过了几日,高庠终于撒手而去,全家举哀。哀痛之余。商量办理后事,高英毫无经验,孔达等拿出初步意见,高英同意后付诸实施。 高家大门之外搭起灵棚,供上高庠灵柩,接受壶口c邻村友人c各地乡绅c官府的祭拜。 祭满三日,拆去灵棚,三声铳响,起灵。十六个小伙子肩抬灵柩,沿街行进,差不多每过一家门前都要拦祭,送别这位忠厚长者,不足半里的街道,足足行进了一个时辰。送殡队伍走到墓地,有人预先掘好墓坑,灵柩入土为安。 依高英意见,要依照古制,墓旁搭建草庵,孝子在此居住,早晚祭祀,守孝三年。范绍先不同意,道:“现在是战争年代,社会不安定,家中c墓地都需要保护,本来不多的乡勇,两下分散,更显得捉襟见肘。” 孔奕建议:住在家中,夫妻分居1,每天上坟,由他和三位弟弟陪同拜祭,众人以为有理,表示同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夫妻分居:古制,服丧期间,要粗衣素食,禁止娱乐,夫妻不得同房。 高庠的丧事甫毕,高英岳父柳韵舫也即病倒。柳家管家柳成托人叫了高英夫妇,高英预料岳父病势不轻,谐妻子去了大何家。夫妻二人昼夜侍奉汤药,未能留住老人。柳韵舫依然撒手人寰。临终之前,柳云娘告诉父亲,新婚之夜夫妻商定的,以一子继承柳家香火的想法。老人虽未言语,却微笑着流下了眼泪。 高英埋葬了岳父,返回壶口的第二天,管家柳成护送岳母漆氏到了壶口,原来柳成行以柳韵舫族侄的身份,强占了柳家财产。 依孔奕c李匡意见,杀了柳成行,夺回财产。高英告诉二人,先靠官府,如果不行,再用其他办法。于是,一纸诉状,将柳成行告到县衙。 县令仍是高嵩。他见自己敬仰的高庠亲家母被赶出家门,气不打一处来,即命公差唤来柳成行,一到县衙,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二十大板。 打完之后始问:“柳成行,知道为何挨打么?” 柳成行见高英c漆氏在场,明白了分:“知道。是小人夺了叔父柳韵舫的家产。” “为何夺取?” “是小人奉了何万顷何老爷的命令。” “何万顷为何夺取柳韵舫的家产?” “小人不知。” “拿何万顷来!” 何万顷很快拿到。他见柳成行跪在一旁,屁股上有血,知道大事不妙。 “何万顷!你为何命柳成行夺取柳韵舫的遗产?” “大老爷明鉴:柳韵舫生前向我借贷纹银二千两,临终留下遗嘱,将家产留给族侄柳成行,让成行设法还债。” “柳成行!刚才为何不招借贷和遗嘱之事?” “这个┉┉这个┅┅因为一上堂,大老爷就是一顿板子,把小人打糊涂了,慌乱之中,一时忘记,故而未招。” “狡辩!借据c遗嘱是脱罪的铁证,怎会忘记?看来,那一顿板子未把你打醒,来也!拖下去,再打二十板。” “大老爷!饶命!小人实招。何老爷说有借据和遗嘱,小人未见。因而不敢乱招。” “何老爷是谁?” “就是这位何万顷老爷。” “公堂之上,王法为尊,除了至亲长辈外,皆须直呼其名。” “是!” “何万顷!你说柳韵舫生前借你二千银债,临终留下遗嘱,可有借据和遗嘱?” “遗嘱在小民家中。借据在此。”他交给高嵩一个纸包。 高嵩打开纸包,反复观看,道:“师爷!老夫两眼昏花,这纸上和铅锭上是什么文字?” “大人!纸是白纸,那不是铅锭,而是银锭。上面并无一字。” “嘟!大胆何万顷,竟敢用白纸和银锭戏弄本县,是何道理?” “小民见大人辛苦,无能为力,特给大老爷一些茶资,望大老爷笑纳。” “本县薪俸虽然菲薄,茶资倒还不缺。本县要的是借据c遗嘱,快呈上来。” “大老爷容禀,借据和遗嘱在小民家中,待小人取去!” “且慢。这种技倆骗过谁?回家之后再也不来,催紧了,找个家丁来应付差事。本县不给你耍赖的机会。来呀!拿个八十斤大铗把他铗了,再找个侩子手跟着他,若到家拿不出借据和遗嘱,就不用再来县城,在他家把他劈了算了。” “大老爷小民该死,小民老糊涂了,当时借贷并无借据,双方只是口头协议。” “可有人证?” “并无人证。” “这就怪了,如此巨款,既无借据,又无人证,空口无凭,借贷关系不能成立。” “大老爷!柳韵舫确实借了小民的银子,他答应在遗嘱中写明欠银,他在遗嘱中确实这么写了,他的遗嘱,小民亲自听过,若到柳家仔细查找,也许还能找到。” “不必了。遗嘱就在本县手里。师爷!念给他听。” 师爷道:“听我念来一一一一 怀宁县大何家c前洪州录事参军c致仕柳韵舫遗嘱:韵舫解褐以来,悉心奉公,洁身自好,勤施舍,无苛求,不贪渎,绝,自谓无愧祖先,榜样子孙。惜乎皇天不佑,缺少子嗣,只有云娘c云娥二女奉事香火。家有良田四顷,为祖先所遗。箱匣所存金银若干,为平日节俭所致。韵舫生平不举债,不借贷,所有租课逋欠,也已悉数蠲除,若有持证讨债者,必为不法讹诈之徒,宜执送官府严惩。财物如数追回。若有执意还债者必为忠厚感恩之辈,以银两相劝,不可收其财物,免损令名。家中田产c存银c分给管家柳成什一,库中存粮退给佃户,或周济贫困断炊之家。其余由发妻漆氏平分二女。次女云娥随夫居官,无从依靠。长女云娘贤惠温顺,家境富裕,养母之责义不容辞,宜依之。是为至嘱。立遗嘱人柳韵舫。年月日。 完了。” “何万顷!你听清了?” “听清了,听清了!” “遗嘱所言,和你听到的有和区别?” “并无区别。” “遗嘱中'将家产留给族侄柳成行,由成行设法还债'的话在哪里?” “这个┅┅这个┅┅” “不要这个c那个了。根本无此言语,分明是你欺诈。退堂之后,三日之内,须将霸占的田产c金银c器物悉数退还给漆氏,由柳成按账收回,不得缺少分毫。何万顷夺占他人财产,形同盗匪,理应严惩,念他年大体弱,本县从轻发落,来呀!拉下去打二十板,以儆效尤!” 何万顷c柳成行未得到任何好处,每人挨了二十大板,在家中趴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漆氏搬到壶口,与女儿c女婿同住,家中只留柳成夫妇看管家产。 讼事结束,蓝复又病倒了。蓝青萍受周藻羁绊,不能为生父侍疾,只能求助于高英夫妇。 蓝复寝疾,自知不起,向高英夫妇交代三件事:一c他尊敬高庠,视为良师益友。生不能以师事之,死后也要追随左右。故而,死后要埋在高庠坟墓左近;二c早年不慎指腹为婚,害苦女儿青萍。门婿周藻不成材,二人婚姻难以终了。青萍寡居后,应纳入高门,勿使其为周藻守制;有一纸遗言,交给青萍,令她遵守;三c家无长物,只有祖传玉凤一对,青萍进入高门时,交给她,使其遗传子孙。又命高英对天发誓,不得背弃遗言。然后撒手西去。 高英接了两个绝然相反的遗命,父亲命他与青萍兄妹相处,不得越轨:师尊命他纳青萍为妻,他不知该遵守父命呢,还是该尊师嘱?后来的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他不但尊了父命,又完成了师嘱。 正是: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高端娥奋勇除暴 无畏女众口褒扬 乱石滩早就酝酿像壶口一样办乡勇。 年轻人喜欢热闹,积极性高,已经酝酿许久,因为无人牵头,众人说说停停,拖了好久。后来几人串连,公推吴兴家为队正。希望以此为开端,尽快成立乡勇。 乡村中办事,必须有乡绅出面。只有乡绅出面,什么保护“财产安全”啊,保护“人丁平安”之类的话才能使官府相信。不然,穷人穷得的叮当响,有何“财产“可保,也无“人丁平安”可言,说不定一些不逞之徒,假借组织乡勇名义,实则组织土匪,将来打家劫舍c杀人越货,追查起来谁人担保,谁人负责? 乱石滩能够称得起乡绅的有两人:一是周之洞c二是吴建业。周之洞有田有产c有妻有妾,但学识与声望不够,也不关心共公事业,只能凑凑合合算是乡绅。吴建业虽然田产不少,但多数是山林,家中连个长工也不舍得雇请,也不舍得将田地出租,只靠自己耕种,且有妻无妾,日子寒酸,又老实巴交,脾气倔直,办事不知机变,乡邻中无威信,算不得乡绅。 基于这个理由,人们将眼光投向周之洞,请周之洞出面,申请办乡勇。 但是,周之洞害怕承担责任,又担心办起乡勇被壶口高英吞并,提了一大堆困难,如缺少有威信的首领啦c经费无从解决啦c农忙时无人值守啦,农闲时乡勇要报酬啦等等。听说准备请吴兴家作队正时,周之洞更是坚决反对,摇头如同拨浪鼓,理由是吴兴家太年轻,“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人品也大有疑问。总之一句话,此人不可用。 有人见何万玉与周之洞打得火热,想借何万玉之口打听周之洞的真实意图,何万玉回话道:“推周之洞为队正,每月给十贯钱的报酬,除此之外,不容商议。”热心乡勇的人顿时冰凉。不久之后,周萍已被绑架,后来周之洞被杀,吴兴家被抓兵,乡勇之事遂无人再行提起。直到发生了打麦场强奸事件之后,人们才旧话重提。 尽管篮青萍对婚姻不满,第三年还是怀了身孕,足月后,生下一个儿子。但是儿子先天不足,不但身体瘦弱,长到两岁时还不能自己行走,而且神情痴呆,也不会叫娘。青萍想通过医生矫正儿子的体质与弱智。医生告诉她:可能是祖传缺陷,也可能由于孕期心情忧郁,导致儿子先天不足,后天无法医治,医生无能为力。 这天,青萍安排儿子睡下,有事询问高端娥。端娥不在家,吴建业老伴告诉她:端娥和几个女人在打麦场上。 这是多家合用的打麦场。麦子业已收打完毕,麦草乱糟糟堆满半场。女人们闲暇无事,坐到一起拉家常是常事。 青萍来到,因她所问,属闺房私事,众人面前难以开口,便也坐下闲话。 众人正在说笑,不防灾祸突然降临,来了一群巡乡的“土兵”。 州县兵卒称为“土兵”。“土兵”常借维持治安名义巡乡,若有司马c县尉c都头率领,往往行程不远,不出本州c本县,当日出,当日回。在本州本县境内,顾虑乡绅c里正告状,不敢过分胡作非为。若是什长带队,可能在外住宿,到了邻州邻县,常常借口“通匪”之名抢掠财物和强奸妇女,不少地方未受土匪滋扰,反而深受巡乡“土兵”之害。官府往往包庇“土兵“”,乡人有苦无处诉说,因此,人们常说“官匪一家”或“兵匪一家”。 这天灾祸降临到乱石滩,来的“土兵”十多人,正是什长带队的邻县“土兵”。 女人们在一起,往往手中拿着活计,一边做针线,一边聊天,很少有人四处张望。高端娥等十多名妇女正在闲话,突然场边突然窜出一队“土兵”,包围了打麦场。州县士兵的兵器参差不齐,服装五花八门,不像正规军队,因此人们很容易区别正规军与“土兵”。 “土兵”见麦场上的女人毫无防备,便像饿狼扑食一样朴向女人。麦场上的女人立即大乱,呼声不绝,到处乱跑,但麦场已被包围,女人们跑无处跑,躲无处躲,被“土兵”一个个揪住,按倒在地。为了不受侮辱,众女只能就地拼死抵抗。由于力小,许多人很快被匪兵压到身下。 高端娥虽然人高马大,但朴向她的土兵身材更高。端娥未学过武功,仅看过兄弟和丈夫练功。她一边后退,一边思考对付面前土兵的办法。不料脚下被麦草一绊,她摔倒了。那匪兵趁势扑上,将端娥压倒,两手伸向端娥衣襟之下摸索,企图解开端娥衣服。 但是,端娥自从丈夫被抓兵,就将身上的上下装,用针线联成了一体,所以那匪兵费尽工夫,也摸不到上下衣装连接处。端娥乘机由背后抽出匕首,狠狠插入匪兵的左胁。那匪兵“哼”了一声,身体软瘫。端娥推开土兵,跳起身来,捡起匪兵的朴刀,只一刀,那匪兵便身首分离。 端娥未想到杀人这么容易。 她四处张望,周围的女人也被匪兵压住,正拼命反抗。离她最近的一个女人似乎吓昏了,衣服已被扒掉,匪兵正褪去自己的下装,准备行奸。端娥不管好歹,抢上几步,照着那匪兵的臀部就是一刀。那匪兵“啊”的一声尖叫,滚到一边。那被吓昏的女人也清醒过来,起身整理好衣服,跑回家去了。由于别的女人也须要援助,端娥懒得再理被砍伤的匪兵,转身对付别的匪兵去了。 其他几个女人虽被压倒,都在奋力反抗,与匪兵厮打。端娥上去,不管死活,照着匪兵就是一刀。被压倒的两个女人迅速解脱,起身跑了。 后边两个匪兵发现端娥杀人,放开身下的女人,一手提裤,一手拾刀要与端娥格斗。端娥杀红了眼,忘了恐惧,双手握刀与匪兵拼命。原先被压倒的女人,见端娥前来救护,也奋起精神帮助端娥,抱住匪兵的双腿,向后猛拉,匪兵无法站稳,被端娥快刀砍中,倒地而死。 端娥最后来到蓝青萍身边。青萍也被匪兵按倒。她虽然没有端娥高大,但反抗一点不弱。匪兵双手要扒她的下身衣服,她却双手狠命抓匪兵的脸面,以致手指抠入匪兵的眼窝。那匪兵护痛,双手捂眼,滚到一旁,青萍起身,拾刀在手,一刀接一刀剁去。 端娥见被青萍砍倒的兵已死,不须帮忙,又向周围巡视,发现麦草堆后有异常声响,便走去查看。谁知那是一幕不堪入目的丑剧,柳成絮正与一名匪兵玩得高兴,竟然不顾附近受伤匪兵的哀嚎哭叫,继续他们的天地交泰大事,双双闭目,哼哼唧唧,逍遥快活。 端娥顾不得避嫌,赶上前去,照着那匪兵的后腰就是一刀,回头就走。 柳成絮正闭目得趣,身上的土兵忽然停止了动作,发出哀号,便知出了意外。睁眼一看,只见端娥远去的背影,奸夫的鲜血已流到她的身上,便知是高端娥坏了她的好事。 在乱石滩,她柳成絮是个天不怕c地不怕的角色,无论男女老少,没有她不敢招惹的,唯独高端娥例外。她见了高端娥,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语无伦次c手足无措。今天的风流事被高端娥闯破,她无法赖帐,以后更不敢与端娥照面了,只好自认霉气。推开身上的伙伴,整理好衣服,狠狠瞪了高端娥一眼,又见蓝青萍举刀剁死人,她从来看不起青萍,也不予理会,悻悻向家中走去。 高端娥回到蓝青萍身边,见青萍仍在剁那匪兵。道:“妹妹!歇歇吧!已快剁成肉酱了。”直到此时,青萍才清醒,发觉自己身上溅满血迹,眼前那个凶恶的匪兵不知何时变得那么老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挨了她多少刀,不知何时已变成血肉模糊的肉堆了。她只记得抓瞎了他的眼,起身拿刀,以后便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作了什么。经端娥一叫,她顿时清醒,忽然感到全身脱力,连站立的力量也没有了,两腿一软,跌坐地上。她检点身上,虽然厮打时衣扣有些破损,但衣服还整齐地穿在身上,知道未遭毒手。她发现麦场上,除了她和端娥以外,再无别的女人,才用力站起身来,向家中走去。 青萍走后,高英率二十余名壶口乡勇赶到。原来,高英得到匪兵袭扰的报告,便率人赶来救护。端娥迎来弟弟,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见多数匪兵都已死去,少数垂死挣扎,无论死的活的,几乎都是下身。她杀匪兵时,心中只有忿恨,未顾及其他,现在一清醒,觉得一个女人,在半身男尸中转来转去,甚为不雅。于是,简单向高英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壶口乡勇不管匪兵死活,全部拖出去埋掉,挑水冲刷了麦场的血迹。 准备回家的高端娥,突然想起:麦场上原来还有白囡儿,匪兵来了之后再未见到她。她是段家买来的媳妇,未圆房丈夫死去,公婆又相继辞世,只剩她孤身一人,视端娥为长姊。长姊如母,端娥不能对囡儿的遭遇无动于衷。遂不回家,改向段家走去。 段家与林青山隔壁,在林青山门前,端娥又遇见了柳成絮。 柳成絮早想扳倒高端娥,今天这事是个好机会,她很想找吴建业挑拨,让吴建业赶走端娥。但不敢接近倔强的老头,知道吴建业老两口信任儿媳胜过儿子。 但是,这事不能到此为止,自己的好事变成丑事,总要找个与高端娥有关的女人顶缸才好。正巧,周藻哼着小曲儿过来了,她找到了发泄对象。 成絮迎上去,道:“大侄子!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老婆了?致使蓝青萍想男人想疯了,在麦场睡土兵解馋,真叫人看不下去呀。大白天哪!两人脱得精光,厚厚的麦草当床铺,蓝天白云作被窝,互相搂着c亲着,一边电闪雷鸣地大动,一边哼哼唧唧地窃窃私语,那个高兴快活哟!你别不信,他们的事我亲眼看到了,别的许多人也都看到了。不过你不用生气。你不行,造不出好儿子,造的儿子是个半傻。她睡‘土兵’生下儿子,还不是管你叫爹,你不费力,当现成的爹,还不高兴?让‘土兵’帮你再造个儿子,一定比现在的强十倍。” 成絮正满口飞沫c眉色飞舞地向周藻讲说蓝青萍的“风流事”,看到高端娥走来,心中害怕,突然停止不讲了,周藻变得怒气冲冲离开了。 端娥走上前去问道:“你向周藻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未说。” “不对!周藻那小子浑浑噩噩,从来不知道生气,为什么今天怒气冲冲走了?你一定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 “我说蓝青萍在麦场被土兵强奸了。” “胡说八道!青萍不像你厚颜无耻,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匪兵寻欢作乐。她拼性命保住清白,抓瞎匪兵的双眼,又把那'土兵'剁成了肉酱,哪有被强奸的事?你无中生有c拨弄是非,损毁别人名声,破坏人家家庭,不得好死!” “我该死,我不是人。以后再不敢胡说八道了!”成絮以为此话可以瞒过端娥,转身回家去了。 本来紧闭的段家大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了白囡儿。 囡儿走到端娥面前。道:“大姐,林青山家的把青萍姐说得不像人样。她不是说青萍姐被强奸,而说”把柳成絮向周藻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知道,这个长舌妇专好编排假话,陷害好人。” “快去看青萍姐吧,说不定那混小子回家闹翻天。” 端娥来不及询问别的事情,由于担心周藻回家胡闹,便匆匆向周家赶去。 背后传来囡儿的声音:“大姐下午到我家来,我有要事和大姐商量!” 青萍自幼所受教育,尽是“嫁鸡随鸡c嫁狗随狗”c“夫唱妇随”,“从一而终”之类的“妇德”教育。她又性格软弱,从不与周藻争吵,也不向向外人诉说痛苦,对周藻尽量忍让,不与他一般见识,企图以此换来周藻的良心发现,争取夫妇和好。 她的好心并未换来好报。周藻受何万顷引诱,染上了赌瘾,家中的田契被他拿出去抵押了赌博欠下的债务。 这天青萍由麦场回到家里,换下粘满血迹的衣服。到柴房准备柴火,预备做饭。 周藻回到家里,高声斥责青萍让他当乌龟。反复重复柳成絮的脏话,用最下流的语言质问青萍,要青苹说出“土兵”什么地方比他更强,以致不顾羞耻c大白天当着众人的面和“土兵”睡觉? 青萍不受侮辱,矢口否认,要他拿出证据,找出证人,当面对质。 周藻记起乡邻议论:柳成絮的话不可信,因此,不敢说出柳成絮是证人,也不知道另有何人在场,对蓝青萍的反问无言以对,只好拿愚蠢儿子找话题,又不好重复柳成絮的话,只好无中生有道:“儿子是你和哪个野汉子偷情生的?我们周家人人健康精明,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应有像老子一样的后代。若不和别人偷情,怎么会生下半傻的孽种?” 青萍见周藻不顾羞耻,无中生有地大吵大闹,气不打一处来,也撕破脸面,一改平素温柔的姿态,反脣相讥道:“周家人是很精明,精明得养子夺取养父的小妾作老婆,生下一个'识数不过百'的混账小子,依靠指腹为婚强娶别人的女儿,自己种下的孽种不敢承认,反倒诬赖妻子偷人,世上有这样自戴绿帽的无耻之徒么?混账小子的母亲偷人偷大了肚子,被迫再嫁之后,又献身给糟老头子,小产送了小命,乱石滩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混账小子以为天下女人都和他母亲一样鲜廉寡耻,有如此精明的周家后代么?”“识数不过百”c“偷情送小命”,是乱石滩人挖苦周藻母子的口头禅。 周藻早已听惯了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说他“识数不过百”等语,已不以为耻。未想到蓝青萍借题发挥,将他的伤疤揭露无遗,于是恼羞成怒,拿起一根木柴,没头没脑地殴打青萍。 周藻平时顾忌高英,不敢对青萍动手。今天被狂怒所激,忘掉高英的警告,对青萍大打出手。木柴像雨点一样打在青萍身上。青萍痛得直流眼泪。她只求不要打到头上,遂一边躲避,一边用手遮拦。 周藻手中的木柴是一根干透的木棍,由于用力责打,很快折断了。他又拿起一根粗得多的木棍,高高举起,要打青萍。 青萍见木棍那么粗,若是打到身上,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心想:不能再这么挨打了。她早年学过武功的基本套路,防身的念头一闪而过,一个箭步,窜到周藻面前,抡起拳头,一拳打在周藻的鼻梁上。 周藻不意蓝青萍会突然反击,来不及反应和躲闪,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拳,应声而倒,身体直挺挺摔倒地上,摔得头昏脑胀,鼻子里流出了鲜血。 青萍气愤已极,顺势骑到周藻身上,抡开巴掌,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几耳光后,还不解气,起身去取木棍,让周藻也尝尝棍棒的味道。 周藻这次还算机灵,乘隙迅速爬起身来,饶是他跑的快,还是挨好几下,最后没命地逃跑了。 青萍拾起木棍,追到大门口,正好遇到端娥。 无论如何,遇到别人夫妻打架,街坊邻居总是要劝解的,端娥拦住了青萍。端娥问了几句话,青萍正在气头上,只简单地答了话。端娥概略地说了从白囡儿处听来的消息,和亲眼所见柳成絮的丑行,道:“事情的根子在柳成絮,妹妹犯不着跟糊涂东西生气。” “周藻不是人,用棍子打我。” “我看到的是:妹妹拿着棍子追打周藻。算啦,你们算是打了个平手。” 青萍消了气。道“姐姐!家里坐吧。” “不了!我还未回家呢。下午到段家去,白囡儿能证明你遭了柳成絮诬陷。” 端娥回到家里,见家里来了十几人,有男有女,都是来感谢高端娥的。人们赞扬端娥是女英雄,读过书的称他为“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杰。 一个姓石的后生道:“兴家嫂了不得,大男人也不一定胜过她。她一人杀了十多个匪兵。若不是她,乱石滩好多女人就都毁了!” 一个姓阮的后生道:“不错!我就不如她。我天生胆小,见兵腿软,见血头懵。兵匪横行,我毫无抵抗能力。若是匪兵侮辱我老婆,我也毫无办法。兴家嫂救了我老婆,也就救了我们一家。我爹爹c我老婆叫我来给兴家嫂磕头。她的恩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说毕,真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端娥道:“不要夸我,我也是被逼的。我被匪兵抓住了,无法脱身。为了脱身,就抽出匕首,狠狠给了他一下。谁知杀人竟那么容易,匪兵虽然凶恶,却十分稀松,挨了我一匕首,竟然死了,我就顾不上害怕,和匪兵斗起来。直到杀完了匪兵,双腿还在发抖呢!” 姓阮的后生道:“我虽然胆小,但并非任何时候都小,要是有个头领,再有几个伙伴,有机会再杀几个匪兵,说不定胆子就会变大起来。我相信胆子是练出来的。以前我连鸡也不敢杀,我爹骂我不像男子汉,胆小如女人c无出息,逼我杀了两次鸡,我就不怕杀鸡了。如果乱石滩组织乡勇,只要有个好头,我也参加,不信练不出胆子来!” 又有个姓梁的后生道,“如果别的女人都像高姐一样就好了。不用别人操心,人人都能自卫,自己保护自己。” 一个女人反驳道:“这是什么话!让女人自卫,你们男人做缩头乌龟么?男人不出面,世上还要你们作甚么?你们男人还有'见兵腿软',见血头懵'的,何况女人?女人天生胆小,需要男人保护。像兴家嫂的女人有几个?” 一个姓李的后生道:“我老婆回家说:她吓昏了,要不是兴家嫂,她一定,就无脸活了。所以她叫我来给兴家嫂磕头,感谢救命之恩!”说完也磕起头来。 一个中年女人道:“光是感谢有什么用处?日子长着呢!以后怎么办?难道还叫高姐一人冒险救护么?你们看人家壶口,五业兴旺,老少平安。壶口的女人穿得好,人也漂亮,匪兵连看也不敢,更不要说伸手摸了。就是人家有乡勇,有个好领头。水磨沟财产不如壶口,又临近大路,他们也办了乡勇,多年来也未出大事。我们乱石滩可好,就是只相信周之洞,他不干,就什么也办不成,结果呢?他遭了报应:姑娘被强盗抢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他和老婆被强盗杀了。兴家兄弟被抓兵,今天匪兵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糟蹋女人。你们男人若是再不争气,不一定什么时候,老婆被人强奸,儿女被绑架拐卖,父母被杀,兄弟被抓兵,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以后别村的姑娘都不愿嫁乱石滩,乱石滩岂不绝后了?说到底,不能靠高姐一人,她也是一个女人,有几只手?她家里有老有小,你们男人不出头,把妻子儿女托付给高姐?你们就那么心安理得?” 姓石的后生道:“谁说乱石滩的男人不争气?我来找吴大伯,就是求他允许兴家嫂出面牵头办乡勇的,我也参加乡勇,听兴家嫂指挥。乱石滩的男人不缺胳膊少腿,就是缺个头领。我们以前指望周之洞,是瞎了眼。今天麦场发生的事是坏事,也是好事,使大家看清了该依靠谁,能依靠谁。我请吴大伯看在乡邻安全的份上,准许兴家嫂作我们的头领。大伯说句话吧!” 吴建业本来不热心共公事情,儿子被抓兵后更不愿涉足。今天见端娥身带血迹回家,得知她杀了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今见众人感谢,又十分赞赏儿媳的胆量和勇气,十分感慨道:“若是兴家在家,轮不到承祖的娘。她一个女人,田里c家里两头忙,还有公婆c儿子,如今再加上乡勇等事,不是我看不起女人,也不是不放心她抛头露面,实在是她无暇分身哪!” 石后生道:“我们说请兴家嫂作头领,并非要他领着我们打打杀杀,也不是处处c事事要她带头,例如夜间巡哨,就不适合她出面。组成了乡勇,乱石滩全村是一个大队,大队下面有中队,中队下面有小队,许多具体事情有中队长c小队长领着做,兴家嫂坐在家里发号施令就是了。我听说,军队打仗,并非每次都由大将军领着,大将军只管大事,哪个仗该打,哪个仗不该打,打胜了怎么办,打败了怎么办,大将军只拿主意,多数仗都是由军官或者小将军领着打的。兴家嫂就是我们乱石滩的大将军。大事情由她拿主意,大家照着做。例如:乡勇组织好了,怎么训练,由谁负责训练,什么时候训练,要由她说了算。为了训练练武,每个乡勇都要耽误一些自家的活计,为了安全是必须的。军有军规c家有家法,若是有人不负责任,使乡勇大队或群众受了损失,怎么办?有的人报名参加了乡勇,却不参加练武c巡哨,怎么办?匪兵来了,有的乡勇怕死不敢上,怎么办?有人像周之洞一样,参加乡勇要报酬,给不给?要给,钱从哪里来?乡勇中有人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怎么办?有人在乡勇队伍中胡搅蛮缠,搅乱人心,怎么办?所有这些都必须由我们的大将军说了算!” “她说话大家肯听么?” “在我们乱石滩,谁杀了匪兵,救了众人?不管男女,是骡子c是马,拉出来遛遛!站出来跟兴家嫂比比!大将军是打仗打出来的,不是嘴皮子说出来的。比不过就要听她的!” “不是我说丧气话,大侄子这些话,我听起来都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女人家,每天接触的尽是丈夫c公婆c儿子,能办得了那些大事?” “大伯不要忘了,兴家嫂的亲兄弟可是个行家。姐姐有了困难,兄弟能看着姐姐作难自己袖手旁观么?” “我担心她没能力,误了乡亲们的大事。” “我们相信兴家嫂有这个能力。她一向做事干练,小小乡勇事情,牵扯不了她的多少精力。” “若是她自己愿意,我们决不会阻拦,孩子和做饭等家务不用她管,我们老两口替他分担,让她专心为乡亲办事。” “大伯果然是明白人,能这样支持兴家嫂,全乱石滩的男女老少都会感激您!” “我也不愿看着其他乡亲遭受苦难。” “有大伯这句话,乱石滩的乡勇事情就算成了。夏种之后有几天空闲,立即把队伍拉起来,和壶口c水磨沟建立起联防,乱石滩的安全就有保证了!” 高端娥并未忘记白囡儿的约会,众人散去之后,立即来到段家。 白囡儿早就发觉邻居林青山不安好心,老是色迷迷的偷偷爬到墙头上窥视她。林青山的老婆柳成絮又说囡儿:“未圆房先妨死丈夫,是个白虎星,一辈子嫁不了人。熬不住了,免不得偷鸡摸狗。”这些话传入囡儿耳中,囡儿十分讨厌这两口子,除了处处防备之外,还特别留心二人的言行。 高端娥一进段家门,囡儿就迎上来,道:“大姐!我丈夫找来了。” “在哪里?” 囡儿向里屋喊道:“表哥!出来吧!我给你说的高大姐来了!” 里屋应声走出个后生,虽皮肤黝黑,却是一副英俊面孔。出门便向端娥叩头行礼,道:“大姐常照顾囡儿,使我们夫妻重逢,成孝谢谢大姐的大恩大德!” 被人拐卖的女人未与新夫圆房,能保持清白之身,又平白得到一份家产,正孤苦伶仃之际,突然间心爱的丈夫找来,因而破镜重圆c夫妻重逢。这样的巧事,只有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才能听到。 端娥被这事震惊,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及至囡儿夫妇跪拜,竟然不知所措,也忘记通常问候的话:“从哪里来c怎么来c何时到,路上走了几天c家人可好“等等,也忘记阻止囡儿两口詭拜。等她明白过来时,成孝夫妻已施礼完毕起立了。于是连忙道:“成孝来了就好,囡儿天天念叨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以前你们夫妻吵嘴c斗气,经过这次变故,所有误会都该消除了。” 囡儿道:“都怪我小心眼,赌气闹嫁妆,闹得娘亲送命,夫妻几乎分离。成孝能找来,说明他心里有我,我心满意足了。” 成孝道:“我知道囡儿不会变心,所以千里来寻,总算上天有眼,未让我白跑。囡儿保全了生命,真不知该怎样感谢大姐!” “囡儿孤身一人,乡里乡亲关照一下,也不算大事,何必谢个不停呢!” “大姐这么个好人,却得不到好报。丈夫被抓了兵,至今下落不明。岂非上天不公!” “这与上天无关。大何家财主何万顷想要扳倒壶口高家,认为乱石滩吴家是高家羽翼,企图以抓兵手段先扳倒吴家。未想到我丈夫将州兵队伍闹得不亦乐乎,随后跑得无影无踪。州司马将州兵队正c什长c伍长全部撤职,并追查是谁将我丈夫送入州兵队伍,县都头因此被撤职坐牢,何万顷加紧行贿才免于追究。至于我丈夫现在何处c作甚么,都无关系,反正他已离开州兵,总有一天要回家来。大概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囡儿低声道:“那两口子都不是东西,因为我今天上午向姐姐说了真相,她们担心今后无法在乱石滩立足,暗中商议到县衙投递诉状,诬告大姐与匪兵,有伤风化,要强迫吴大伯赶走大姐,然后夺取乱石滩里正大权,强娶我为小妾。不料他们的窃窃私语,全被我们听到。姐姐!要快拿主意呀!若是他们投了诉状,即使官府不判,坏名声也传出去了。” “他敢!“蓝青萍突然出现,“她们夫妻都不是人,女人和匪兵,男人甘心做乌龟,还造谣污蔑别人,还敢到官府投诉状,诬告别人?打官司要证人c证据,乱石滩的男女人人都能作证,谁是谁非,自有公论。” 囡儿道:“青萍姐!我能证明那女人满口胡言,有意侮辱。也能证明他们两口阴谋投诉状,企图陷害高大姐。现在乘他们尚未出门,我们先登门问罪,杀杀他们的威风,出口恶气。” 于是,端娥c青萍c囡儿三个女人和孙成孝来到林家,囡儿站在院中,高声道:“姓柳的女人,出来!” 柳成絮和林青山高声议论扳倒高端娥的手段,不料被白囡儿听到,因为两家共用一堵墙,又不甚高,档不住声音。当柳成絮发现时,为时已晚。预料高端娥和白囡儿将要登门问罪,又无可推诿,只得准备硬着头皮应付,却不料蓝青萍也来了。现在登门问罪的三人,都是柳成絮一天之中得罪的人物,任何一人质问,她都推卸不了罪责,只得走出屋门。是以甫出屋门,就迎来连珠炮似的质问: “为何无中生有污蔑青萍?挑唆周藻回家闹事?” “为何诬蔑高姐,企图使吴大伯逐她出吴门?” “为何对囡儿存心不良?” “为何企图投递诉状,坏人名声?” 柳成絮无法回答,她想重复说过的话,又忘了对谁说过什么,都说了那些话。若是一个对一个,她谁也不怕,但她面对众人,却百口难辩。还不止此,门外听到院内吵声,又陆续进来十来人,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街坊邻居,怎能随意往人家脸上抹黑呢?” 柳成絮那张善于翻云覆雨c搅得浪沫四溅的舌头,此时却突然短了许多,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青山耐不住了,冲出屋子,高声道:“你们三个女人要怎么样?人人都有一张嘴,有嘴就要说话,那个皇帝规定有嘴不能说话?那个朝代规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上午在麦场中的十几个女人,哪一个未被按倒c脱掉裤子事情既然出了,别人说说何妨?” 新进来的女人被林青山这话激怒,纷纷质问道:“昧良心的畜生,你在麦场么?麦场的事你见到了?被按到的都有谁?被脱掉裤子的又是谁?”众人之所以理直气壮,因为有几个女人在场,林青山却不在场。 青山道:“我虽不在场,但我知道,土兵都是色中饿鬼,一旦捉住女人,不过足瘾,岂肯放开女人,自己离开?” “你怎么知道匪兵自己离开?有几个土兵离开了?老实告诉你:那些匪兵一个也未逃脱,已全被杀光。编瞎话也要有点影子,胡说八道,嘴上是要长疔疮的!” “土兵被杀光?谁有那个本事?如果真是那样,被土兵睡过的女人不认帐,死无对证,恐怕谁也不干净吧!” “你死死咬定匪兵奸污女人,到底奸污了哪一个,你指名道姓说出来!” “我虽不知道别人,但却知道白囡儿在场。她死了未婚男人,熬不住,就和土兵寻欢作乐了!”青山以为,只要将白囡儿抹黑,使她无地自容,他再乘势下手,白囡儿便无处可逃。但他不知道白囡儿的丈夫在场。 孙成孝走上前去,狠狠煽了林青山一耳光,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推,道:“麦场上与匪兵寻欢作乐的人只有一人,就是你的女人。林青山。你自己甘当乌龟,带绿帽子,也就算了,竟敢反咬一口,给别人脸上抹黑,岂能允许?” “我不在场,不知谁在,说的可能不准确,难道你在场,你看见我老婆睡土兵了?” “我来找妻子,被抓了兵差,跟在匪兵后边。亲眼看到:匪兵扑向麦场时,囡儿已经回到家里,我跟到家里。她怎么会在麦场寻欢作乐?高大姐亲眼看到姓柳的女人和土兵寻欢作乐,柳成絮若不睡匪兵,她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林青山挨了一耳光,又被揭出丑事,头脑清醒了,知道自己和柳成絮日常所为不得人心。再闹下去,丑事会越揭越多,自己一人难敌众口,只好耍赖下台,道:“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领着土兵进村,强奸我老婆,又动手打人,不让人活命。乱石滩的人受欺侮,众乡亲眼看着不动心,良心何在?这日子怎么过呀!不活了,死了算了”他本来站在离墙不远处,埃了成孝一耳光,又被猛力一推,已经紧靠墙壁了。如果真要寻死,就该后退几步,低头猛力撞墙壁,就可一了百了。但他意在耍赖,仅将脸在墙上一蹭。鼻子最容易出血,他又用手一抹,顿时满脸是血,又将头伸向成孝道:“打呀,再打呀!” 众人知道林青山和柳成絮鲜廉寡耻,不可理谕,无法讨个水落石出。孙成孝也茫然不知所措,端娥向白囡儿甩了一下头,囡儿拉住成孝去了,其他人也纷纷散去。院子里只剩下林青山c柳成絮和高端娥c蓝青萍。 端娥道:“你自己厚颜无耻,自己找打,怪不得别人。白囡儿的丈夫今天刚到,你诬蔑白囡儿有淫行,他岂肯放过你?打你一耳光算是轻的。惹火了他,砍下你的脑袋走了,谁能奈何他?乡亲们恨你入骨,就凭你的一句话,就能引起大家同情你林青山?柳成絮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明白,会站在你们一边?” “麦场上杀匪兵的就是我和青萍二人,她杀了一个,其余都是我杀的。我见证了麦场上的一切,不错,所有女人都被匪兵按倒了,但未被脱掉裤子,都在拼命抵抗。若不是众人抵抗,我岂能杀那么多匪兵?甘心与匪兵睡觉的只有柳成絮一人,柳成絮污蔑青萍,你林青山胡乱诬蔑众人,柳成絮!你敢当着青萍的面,把向周藻说的话再说一遍么?你自己无耻,以为别人也一样无耻,上天一定让你嘴上长疔疮,不让你好死!” “你不是要投诉状,让吴家赶我出门么?我杀了官兵,岂非造反?扳倒吴家正是个机会,你可以到官府告状,可以带领官兵来抓我。不过,要告状要早一点,若晚了,等乱石滩成立了乡勇,和壶口c水磨沟建立了联防,就来不及了。你如无胆量告黑状,就快到大何家请示老丈人何万顷,告诉他:若要捣乱c若要破坏,就快一些,按老主意扳倒壶口高家c乱石滩吴家,若是晚了,不但扳不倒高家c吴家,连他吞下的周家财产,也要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正是:不义之财难下咽,强行入腹坏肚肠。 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详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古县令出门谋财 冷剑仙守护尊严 县令高嵩处理高英诉讼案不久,淮南军府即差来古木接任怀宁县新任县令。高嵩交代完毕,返回故乡去了。 何万顷c柳成行听说换了县令,向古木告发前任县令断案不公,偏袒高英,要求重审。 古木在二堂接案,道:“本太爷,为吴王马步军都指挥使徐温徐公的亲外甥,最同情冤案受害者,最主持公道,专为受屈者申冤。不过,本县来怀宁为官,为初入仕途,手头拮据,需要怀宁乡绅大力提携,也好稟公办案。” 这是公开索贿,何万顷忍痛拿出二十缗c柳成行拿出十缗钱,送到县衙,孝敬古木。但是未到县衙,即被古木的管家古成挡回:“打发要饭的么?” 何万顷知道礼物太少,回家苦苦准备了三天,拿着一百两银子再到县衙,换了古成一句话:“听消息吧。” 万顷苦苦等候一个月,再到县衙打听消息,古成还是一句话:“我家老爷事情多着呢,刺史不批,哪有时间过问你的小事!” 他又打听了办案程序,有人告诉他:前任县令办过的案,后任县令不得随意推倒重来。确有重大冤情,须有刺史报告朝廷刑部,刑部下文后,才能重新办理。 自己那点事,刺史能够上报么?要使刺史上报要花多少银子?即使刑部批下来重审,能保证自己必赢么? 何万顷总算明白了:现在的官吏,要钱时,唯恐太少c太慢;办事时,唯恐太多c太快。一个小小县令如此,安知高高在上的刺史c刑部,不是这样?与其花钱下注难料输赢的赌博,还不如在下边多使手段,挤压邻居和佃户。所以他不再追求重审。 何万顷罢手了。古县令却不愿罢手。 他派管家古全到壶口,向高英索贿。于是,古全到了壶口。问:“高家何在?” 答话的人很爽快:“一直向西!” 古全一直向西,走到村尽头,仍不知何处是高家。于是,再问人:“高家何在?” 答话的人依然很爽快:“一直向东!” 于是,古全又回到入村处。他感到被入戏弄,乃老实问小孩。 小孩子答道:“由此向西,座北向南的门楼就是。” 他很快找到门楼,询问出入的人:“这家人姓高?” “高c孔c黄c罗c范,司马c上官,秦c柳与李,姓姓都有,十姓俱全。” “阁下可是高英?” “你找高英何事?” “本人是淮南军府兵马都指挥使徐温徐公之亲外甥c本县新任县令古木c古太爷之大管家c古全古老爷┅┅” “落里罗嗦一大堆。我没听清c记性不好,记不住。” “就是古县令的大管家!” “听清了!何事?” “本大管家奉古县令命令,向高英传达县太爷训示:前任县令所判柳c何财产纠纷一案不公,何家重诉,要求重审。高英速拿两千纹银消灾,否则重审,胜负难料。” “老子姓孔,对县令审案无兴趣。快滚!休在这里聒噪,惹人讨厌c找打。” “我是县太爷的大管家,竟敢对我无礼,该当何罪?” “嘴巴罪!”孔奕微笑着逼向古全,举手要打耳光,古全欲抬手阻止,只觉肩窝一麻便抬不起手来,只见眼前无数只手闪动,脸上响起噼噼啪啪地耳光声,两颊由疼痛c发烧到麻木,渐渐失去感觉,只能一边后退,一边随着耳光转动脸面。 孔奕身边的年轻人跟着起哄:“快来看呀!快看'千手佛'打耳光的工夫,看官府的走狗,能否躲开!” 古全执马缰的手不知何时空了,马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他只好回头逃跑。来个“三十六计一一一走为上”,这一招果然有效,脸上的耳光停止了,传来的只是身后的笑声:“大管家!'千手佛'的耳光滋味如何,如果不错,请贵当家的也来,品尝一番如何?” 古全回到县衙,红着脸,向县令诉苦。县令派都头到壶口抓人。都头雒某鉴于前任都头强征吴兴家入伍犯法坐牢,认为若非反贼c盗匪,仅乡民聚众滋事,又无州司马手谕,不敢派兵。古木只好撇开都头,自己率家丁前往。 古木坐轿到达壶口,不料被一个年轻女子戏弄。这女子就是黄雀儿。 雀儿不苟言笑,对人冷若冰霜,因此获得冷剑仙子的威名。 这一日,高英c李匡随范绍先到武馆去了,孔奕率乡勇到乱石滩去了,其他人也离家外出,只有黄雀儿陪嫂嫂柳云娘在家。云娘突然发现院中闯进身着官服的陌生人,依照常规,女人不见生客,便低声向雀儿交代一句,躲入侧室,关上房门。雀儿自以为不是主人,身份近似丫头,横身站在门口。阻止来人入内。 来人是县令古木,这位自称徐温亲外甥的县令,其实是个破皮,乃徐温之妾的远房亲戚。当时有一种现象,就是一人为官,亲戚与族人纷纷攀附投靠,称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故与徐温略略沾亲带故的古木,便以“亲外甥”名义攀附。军府下吏,虽明知攀附,因畏惧日后遭遇不测,便未经请示,以县令职务相委。 古木将两个家丁留在大门外,率另两人,进入院内。在院内,古木一眼看到堂屋有两个年轻女子,转眼只剩一人,破皮见了女人,犹如苍蝇见血。他紧走几步,进入堂屋。道:“本太爷听说高英之妻非常美丽,为何不出来陪本太爷饮酒作乐?县令虽小,也是贵人,平民陪贵人,是天经地义之事。快出来!” 一名爪牙走近黄雀儿,伸手拉雀儿,被雀儿一掌打开。他又伸手摸雀儿的脸,谁知雀儿拔剑一挥,将他的手削掉。那爪牙“哎呀”一声:“我的手!”拾起带血的手,往手腕上安装。转眼间疼痛传向全身,昏倒在地。另一爪牙惊愣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混账!本老爷养活你们,是要你们为本老爷效劳的,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小妖女放到,捉住里边的女人,陪老爷快活。” 那爪牙拿起水火棍,高高举起,要打雀儿。真是会的不忙,忙的不会,雀儿不躲不避,怒目相睁。难道雀儿不怕打么?怕。但雀儿知道,那爪牙的棍打不下来。 果然,那爪牙的水火棍打到屋梁上,一折两段,手里只剩下尺巴长。雀儿恨他歹毒,挺剑就刺。那爪牙企图用手中棍防护,被雀儿一个剑花,将手削掉。” 古木气得大叫:“脓包!废物!没有一个像男子汉,败在黄毛丫头手下,丢人现眼!都去死吧。”但他也看出:雀儿似乎有所顾虑,不敢杀人。以他的本领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二人性命,而她只是取其一手而止。他怕什么呢?一定是官威。只要拿出官威来,不怕她不降服。乃叫到:“大胆妖女!竟敢伤害本老爷的亲随,不怕凌迟么?”见雀儿毫无惧色,挺剑向他走来,立刻改容道:“在乡下侍奉一个土财主,有何出息?若能放本太爷进里屋,与那女人快活一番,事成之后,本太爷带你进城,不但不追究你的罪过,还能让你侍奉本太爷,一生享不尽荣华富贵。” 雀儿恨他想进里屋。出言不逊,一记耳光打到古木脸上。古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同寻常,不敢再胡说八道。 云娘在里屋,不见动静,害怕雀儿采取过激行动。如果杀了县令,无论有什么理由,也难脱杀官谋反的罪名。于是道:“雀儿妹妹!不要杀他。等你英哥回来处理。” “知道。”雀儿何等聪明,难道不懂这些?于是“刷”地一声拔出宝剑,剑尖直指古木喉咙。她这一拔剑是给嫂嫂听的,表明她并无杀古木的准备。 古木听到柳云娘的声音,喜欢异常。外边这个女人,只见其行不问其声,虽然面貌如花,却冷若冰霜,使人不寒而栗。里间的声音如此甜美,一定是个美女,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怎么才能见她呢? 院里“噗通”c“噗通”数声,不知何物落地。雀儿一分神。古木乘机向旁边移动一步,企图摆脱雀儿。雀儿随即将剑向前一伸,正好顶上古木的喉咙。古木寸寸后退,雀儿分分紧逼,古木跌坐在太师椅上,宝剑扔紧紧地贴在喉咙上。古木只觉脖颈疼痛,并且知道已经出血,却不敢少动,生怕眼前这个冰女的宝剑再向前一寸,刺入喉咙,那就小命难保。他想尽办法,摆脱眼前这种局面,却苦苦想不出任何办法。这时间好难熬呀 高英得知有官吏闯进自己家门的报告后,立即手提铁棒返回家来。在大门口被两个爪牙拦住,黄面爪牙道:“县太爷在内,闲人免进。” “这是我的家,我回家去!闲与不闲,别人无权干涉!” 白面爪牙道:“那也不行。本县古太爷在内公干,朝廷命官公干所在,贵人办事,需要安静。平民百姓不得干扰!” 随高英来的有不少乡勇,嚷道:“去你奶奶的贵贱。什么公干私干?官闯民宅,形同盗匪,必须严惩!英少爷,不理他,闯进去!将狗官轰走,若是耍赖,砸烂他的狗头!” 高英将白面爪牙推向一旁,抬腿就进。黄面爪牙高举水火棍,狠狠向高英的头上打来。高英是棍棒行家,手执铁棒,向上一迎,爪牙的水火棍立即改变方向,落到白面爪牙头上。挨打的头颅立即头骨开裂,脑浆四溅,白面爪牙倒地死了。 黄面爪牙见打死自己人,惊愣当场,不知所措。 高英抓住黄面爪牙的衣领,一掷丈余,道:“官府走狗自己打死自己人,不要走,不要赖百姓,到大堂自己招供吧。”那爪牙随即被几名乡勇捆绑起来。 高英走入家门,见有十余名乡勇已翻墙进入高家大院,将堂屋包围。便进入堂屋,只见雀儿,不见妻子。走到侧室门口向内一看,只见妻子安坐在内,遂点点头,才转身向着古木。雀儿见状,收剑放开古木,又到侧室门口站立。 古木喉头失去宝剑威胁,自由了许多,伸缩了好几次脖颈,才站起来道:“草野刁民,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下贱丫头,竟敢以刀剑威胁本官,真是反了。快把她捆绑起来,交给本官带走!” 高英道:“官吏私闯民宅,欺压贫民,形同盗匪。人人得而诛之。这笔帐如何算?以她的功夫,取你性命,易如反掌,留下你的性命够客气了。高贵的官老爷被下贱的丫头捉弄,还不能教训你么?再说,她不是丫头,是有名的'冷剑仙子',人们说她:'冷剑仙,一女流,剑出鞘,鬼神愁,不见血,不回头',她可以用剑指着你的喉咙三天三夜不吃c不喝c不休息,阁下也能熬过三天三夜么?” 古木自度不能。刚才那一阵,他度时如年,已忍不住尿湿了裤子,哪能坚持三昼夜?但又不能认输,只好把话叉开:“你就是壶口高英?这里就是你的家?她就是冷剑仙子?” “怎么,不够资格么?她正要杀人试剑,你愿意当试验品么?她是我妹妹,对我的妹妹有非分之想,该当何罪?” “人言高英仁义大方,恭谦有礼,原来是个不分高低贵贱之辈。” “不错,高英眼拙愚蠢,只辩良莠,不分贵贱。若是谦恭君子来访,即使是平头百姓,高英必躬身为礼,有求必应。若是贪官c盗匪,迎接他的只有刀枪。” “你敢杀官造反么?” “高某奉公守法,从不杀人。更不知造反为何物。” “知道何万顷么?” “一个卑鄙无耻的劣绅。贪图霸占乡邻的财产不成,被高县令打了二十大板,现有告示在案。古先生未看到么?何万顷听说来了新县令,拿钱行贿,企图翻案。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任县令有多大狗胆,为他翻案。” “你能保证打赢官司么?” “贪官在位,是非颠倒,结果难以预料。不过,我们有'千手佛'的耳光。” “'千手佛'何在?” “'千手佛'今天另有公干。不能奉陪。只能由'冷剑仙子'侍奉了。” “像'千手佛'c'冷剑仙子'这样的男女,壶口共有几人?” “不多,一共只有不到二百人。” “你们好大胆子,吴王早有严令,严禁民间聚集兵刃,私藏武人。壶口大量聚集兵器,藏匿学武之人,莫非真要谋反不成?” “怀宁县前任县令高嵩高大人,稟承舒州刺史大人的旨意,促令乡民制作棍棒,用以防匪保家。公函就贴在古先生背后的墙上,难道古先生没有看到么?” “文字多如牛毛,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本太爷是个'文王1'。”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文王:方言,意为文盲。 “那么,古先生指责壶口图谋不轨,是古先生个人的意思,还是奉了刺史或吴王之命呢?” “好了。不要争了。就算本县自作主张好了。我们各退一步,我不追究壶口聚集兵器。私藏武人,不追究你们包藏祸心;你也不要纠缠何万顷企图翻案c我私闯民宅,企图不规。无论如何,州刺史把案子退回来,还要本县受理,如果开堂重审,结果就恨难预料了。如果高先生拿两千银子消灾,我可以顶住不办,使先生免除灾祸。” “古先生的好意,高某心领。不过必须明白,拖延缓办,是失职,顶住不办,是抗命。失职之罪是革职,抗命之罪是杀头。看来古先生是为了银子,甘冒杀头之罪了。或者银子到手之后溜之大吉,刺史c吴王无从追查,高某落个'肉包子打狗一一一一有去无回'的下场,古先生把高某看得也太幼稚了。” “我向高先生借贷总可以把?我给你打借据。” “高某虽有银子,情愿周济平民,也不愿中饱贪官的私囊。” “我只借一千两,待秋税征收后,如数偿还。” “你是个人借钱呢,还是为官府借钱?” “有什么不同么?” “个人借钱,口头申请c手写借据即可;官府借钱,要有文告,说明借多少,利息多少,何时c怎样归还。” “就算我个人借钱。” “个人借钱,与秋税有何关系?况且你一借就是一千两,怎样归还?据我所知,县令年俸不过十几缗,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数十年才能还清,数十年后,古先生在哪里呢?眼下距秋收只有数月,阁下用什么偿还?高某对古先生的信用不敢恭维。以古先生作为,官职能保持到秋后么?” “看来今天是白跑了,你我改日再会。” “古先生以为今天能够这样离开么?” “你要怎的?莫非要扣押本县?” “扣押一个废物有何用途?但必须说明:为何而来,有何企图。为何私闯民宅?高某谅你没有这个胆子。” “笑话!徐公的亲外甥,杀人放火也不怕,玩几个女人更不在话下,有何大事不敢承当?” “很好!既有男子汉气概,先审门口家丁!” “家丁有何罪恶?” “伤害人命。押上来!” 黄面皮的爪牙被押上来了。古木惊道:“古才!是你?你怎么伤害人命?” “小人无意中伤害了小白脸。被他们当场捉住。” “念你无心之过,从轻发落┅┅” “慢着!这是徇私。杀人犯审讯之前须打一百'杀威棒'。念你们主仆情深份上杀威棒减半,打五十好了。县令大人,下令施行吧!” “就依先生。谁执法呢?” “乡勇愿意效命。” 尚未动刑,黄面爪牙叩头如捣蒜,哭求饶命,高英命他招供画押。那爪牙一五一十将作案经过一一招认,并且一再申明这是县太爷的特别交代。 “你们这些松包,一个个不打自招,叫本太爷怎么赖?问吧,要我交代什么?” “你和他们不同,要笔供。” “我说过,我是文王。” “怎么可能?县以上官吏都是科班出身,县令至少要经过县丞或县尉,然后才能当县令。” “由仕途而进者,必由县尉或县丞而县令,本人依靠通天亲戚,一步登天。” “无论登天入地,必须有口供,才能脱身。县令大人但说不妨,有人给你记录,然后念给你听。你画押即可。” “我听说壶口财主高英娶了个美女,号称'玉观音'。凡美女都应先官后民,我是一县之尊,高英不该拱手相让么?我命古全前来打探,谁知古全性急,开口索贿,被什么'千手佛'赏了一顿嘴巴。本县只好亲自出马,凭县令的威风c何万顷的诉状,取得金钱c美女当不在话下。不料'千手佛'和'冷剑仙子'c高英是同伙,本人的家丁又全是脓包,两个男子汉,落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下,不但财色两空,连本县也险些丧身剑下。守护大门的家丁又自相残杀,闹出人命。本官出师不利,全军覆没。颜面丢尽,有何面目向舅舅交代。只好认命。” 此时从室内交出一纸,雀儿拿给高英。高英略略一看,交给一名乡勇。乡勇念道: 舒州怀宁县县令古木伏罪状 伏罪人古木,不合接受大何家何万顷贿赂,要挟高英贡献,闯入其家,索要纹银二千两,高英以税外纳款不合法,拒绝缴纳。本人因见其妻貌美,顿起不良之意,企图奸淫,渠有丫头,与渠同抗本人家丁,剑斩两名家丁手腕,又毙另一家丁。本人势单力薄,也未所执,自愿招供,只此是实。空口无凭,立状为证。年c月c日。 高英问道:“听清了没有,有无错误?” “不是我所言之语。” “这是供状,不是官府文告。既无错误,画押吧。” “我不画,画了就要杀头。” “我说过:高某从不杀人。” “我不信,画了押再杀我。” “不画押,不得离开。先饿饭五天。” 古木怕饿饭,只得画了押。古木坐着高英的马车返回到县城。两天后带着雒都头和县兵重到壶口,目的只有一个:讨回供状。 都头乘马,带着县兵走在前边,古木乘轿,在衙役的簇拥下,走在后边。他们一路未遇阻拦,甚至连一个人也未遇到。但是接近壶口时,路旁的小山上忽然锣鼓喧天。有人高举红旗,左右挥动。有人告诉都头,那人就是“千手佛”孔奕,打嘴巴的功夫,天下第一。 都头和县兵正在慌乱,从村内冲出一彪人马,零头的是手执铁棒的高英,一旁是手执铁枪的李匡c手执大斧的繁重c手执铁锤的狄劲c奚小杰和执剑的黄雀儿。其中年龄幼小的樊重c全身雪白的黄雀儿,尤为显眼。一百余名乡勇,手执棍棒紧随其后。无论人数与气势都远超县兵。 当高英的队伍逼近时,都头并未准备抵抗,而是将手中长枪插到地上,拱手道:“来者可是高伯雄高英雄么?我乃怀宁都头雒彦群是也。雒某来到宝地,并非为了斗战挑衅,乃是随古县令寻找遗失之物,尚望高英雄奉还。” “雒都头远来辛苦,请到村中用茶。古县令所失之物不难查清,当如数奉还,何必劳动都头大驾。” “雒某乃县令麾下一介走狗,上命所差,怎敢偷懒?” “但不知所失为何物?” 古木走上来,喝道:“装什么糊涂?就是我说你写的那个东西。上次我带的人少,我走时你不给我,今天我带的人多,不怕你不给!” 高英道:“原来是县令大人的伏罪状,只因上次大人未带官印,只是画押,不能证明真假,所以我劝大人拿来官印,用印之后,自然交给大人带回。” “我命你讨回失物,为何不拿住高英,反而和他客气?” “大人只说失落重要物件,不幸被壶口暴民拾去,关乎大人前途,并未说明失落什么,更未说明是伏罪状。我若知道决不会来。” “你是我的属吏,无论本太爷做了什么,你都要绝对服从命令。” “属下职务虽然低微,也懂得不可助纣为虐,不是只知俯首听命之徒。” “我乃淮南军府徐大人的亲外甥,难道杀不得你么?” “本都头宁可守正而死,决不为非作歹。” 古木从身上取出一物,高高举起,道:“怀宁县正堂大印在此!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拿过来吧!”不知什么时候,孔奕来到身边,一把将县印夺过去,“不就是一颗铜印么?咋呼什么!不过你还算识相,亲自把印送来了。葛林,过来吧!”乡勇葛林手拿一卷字纸跑过来。孔奕一边用印,一边继续道:“县令大人:你看清楚了:这十张是告示。除了开头一句'为公布本太爷伏罪状事'以外,别无新意,不必给你念了。这两封信函,是给州刺史大人和淮南军府徐温徐公的,是贵县伏罪状的抄件,贵县在壶口的大功大劳,必须让刺史大人和徐公知道,徐公一定为他的亲外甥的伟大业绩而欢欣鼓舞。” “你不能这么作┅┅” “为什么不能?好汉做事好汉当。舒州高英光明磊落,从来不做暗事,将官老爷的作为报告上峰是为民的应尽职责。” 高英道:“石小弟c葛林兄弟,你们二位辛苦一趟,将信函直送州衙和淮南军府。贴布告的事我另外安排。拿足盘缠,骑上快马,去吧!” 高英领着雒都头和县兵进村去了,小山上打锣鼓的乡勇全集中到这里,愉快地敲锣打鼓,庆祝胜利。古木左顾右盼,无人理睬。垂头丧气。 半月之后,广陵传来紧急文书,雒都头宣布:县令古木被撤职,速回广陵,接受审查。 古木打铺盖卷走了,全县上下,无一人送行。 正是:形单影只孤身去,只缘前时太猖狂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遭夫卖,蓝青萍再嫁 暗吃醋,柳云娘宽怀 林青山找何万顷诉苦,何万顷找柳成行商议。 青山道:“小人受女人高端娥欺负,求老爷做主,为我报仇。” 万顷道:“我说过:凡涉及高英的事,做事要特别小心。你怎么惹了高英?” “我没有惹他,是他姐找到我家寻事的。” 成絮道:“我被土兵睡了,被高端娥看见。我想拉个垫背的,拉着了蓝青萍,谁知蓝青萍杀了个土兵,回家后受了周藻的毒打,高端娥就找我说话。” “被土兵睡了,也不算大事,躲在家里不出来,过几天就没人说了。谁让你拉垫背的?'偷鸡不成反失把米',活该!” 成行问道:“何老爷到底什么事?” “蓝青萍的事。据周藻讲:蓝青萍不知怎么积存了三十串钱。他拿去用了。周家有五百亩田地,只有六个人,收下的粮食都吃光了?” “老爷是说:周家还有钱财,被蓝青萍放着?” “就是这话!怎么弄到手呢?” “老办法,还是从女人身上下手。” “老弟不要卖关子,说的具体点。” “何老爷不是把韩新弄到手了么?再把蓝青萍也弄到手,他们婆媳就都成了何老爷的床上人。” “蓝青萍人才不属上乘,如果再像韩新那样,三天死了,不合算。我不想要她。” “韩新的死,都怨何老爷。已经到家c成了老婆的女人,就不能等她生育之后再干么?干老婆能像妓院干窰子么?就不能轻些么?结果韩新没生下孩子,连小命也搭上了。蓝青萍年轻,更容易怀孕,如果真要把她当老婆,让她生三个c五个不成问题。就看何老爷怎么办事了。”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说生孩子,说吧,怎么把财产弄到手?” “何老爷不要忘了:周家只剩下她一人,只要她成了何老爷的人,她藏的金银财宝也就姓了何。” “她是高英的师妹。高英不好惹。” “让周藻把她卖了,何老爷再把她买回来,就不致惹高英了。” “这是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周藻跑了,家里只剩下青萍和傻孩子,顿时清静了许多。田地被周藻赌博输光了,像样的家具也全部卖去,只余下住宿的房屋,粮食也大部卖掉,口粮所剩无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这天夜里,青萍上床歇息,忽听床下有老鼠啃东西的声音。虽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即使破旧东西也不能听任老鼠损坏!于是穿衣下床,点着灯,看老鼠在啃什么。 有一处墙上无皮,青砖裸露,两块砖突出。她一阵好奇,抽出了两块砖,发现里面藏有一个红木匣子。青萍又抽掉两块砖,取出匣子打开,顿时惊愣得伸出了舌头,原来匣子里竟是灿灿发光的珠宝,粗略估计有两三千两银子的价值。她怕被人发现,急忙放回原处,重新堵上砖。把床移回原处,上床休息。 青萍久久不能入睡。她猜想:这一定是周之洞那个吝啬鬼所藏,有这些珠宝,为什么不赎周萍?周之洞听任女儿被强盗作践,不去营救。怪不得周藻那畜生那么狠心,原来是他老子的遗传。这种人只要珠宝,不要亲情,我怎能和这种人再生活下去?这些珠宝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畜生知道,否则又被他拿去赌博了。这些珠宝也不能再在这里存放,放到哪里安全呢?她很快想好了主意。 从第二天开始,青萍分数次,将珠宝转到高英家,交给柳云娘。 柳云娘告诉高英。高英想:看来师妹无法与周藻和好,怎么办呢? 早饭后,蓝青萍抱着孩子正要出门,被五六个男人堵了回去,周藻c柳成行c何家的家丁和一个陌生人鱼贯走入她的家中。 周藻看着蓝青萍那憔悴的脸,有点后悔,道:“我” 青萍卑视地道:“你在何家有吃有喝,有女人陪睡,死到那里算了,回家做什么?”她早已知道周藻在何家的所作所为,不对他抱任何希望。 柳成行狞笑道:“你对这个丈夫不满意,是吧?给你换个好地方,那里天天有新丈夫,说不定一天换几个丈夫,其中不乏年轻英俊的公子哥们,包你飘飘欲仙。” 青萍怒道:“无耻!只有你妹妹才配去那种地方。” 陌生人嬉皮笑脸道:“他妹妹不够资格,柳老弟也没有出卖妹妹,倒是你丈夫把你卖给我了。我是人贩子。” 青萍骂周藻道:“你这畜牲不是人!我不活了,跟你拼了!”就要和周藻撕拼。 人贩子一摆头,何家的家丁冲上去,抓住青萍的双臂,夺下她怀里的孩子,扔给周藻。 周藻不愿接孩子,往旁边一闪身。孩子头下脚上摔到地上,手脚抽动了几下,死了。 青萍见孩子落到地上,撕挣着要去抱孩子,叫道:“我的孩子!”她虽会一些武功,苦不甚高,又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拉住,全然挣脱不开。 人贩子拿一条口袋,从后边向青萍身上罩去。 青萍未曾料到这一手,一下被口袋套住半截身子。人贩子又在外边又捆了几道绳子。被套住的人,既不能挣掉口袋,双手也完全失去了自由。 原来这是人贩子随身准备的口袋,专门用来买女人的。只要人被套到口袋里,任凭你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施展。 人贩子不理会青萍的叫骂,将她抱上牛车,坐上牛车走了。 乱石滩的乡勇还未组建完毕,无人阻止这种事。高端娥家的老人和孩子都生了病,无空出门。当她听说青萍被卖,赶来阻止时,拉青萍的牛车已经走了。她把希望寄托在兄弟身上,托人跑步告诉高英。 高英和李匡c孔奕乘马来到乱石滩,见周围一片寂静,周家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周藻抱着头蹲在院子里,死孩子还躺在一边。高英不见青萍,估计是被人贩子带走了。他心急火燎,怒吼道:“畜牲!好狠心,竟敢卖我师妹!回来再和你算账。” 说完,和李匡c孔奕一起乘马向水磨沟方向追去。 周藻现在又恨又怕。他恨何万顷,原以为把老婆卖了,再把那女人领回来,还能过日子。可是人贩子说青萍嫁过人,生过孩子,不值一百两银子,只给五十两,何万顷借口钱不够,那女人也不给了,现在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今后日子怎么过? 他怕高英。他平日就对高英十分惧怕,不要说顶嘴,连正眼看一眼也不敢。昨日商量卖老婆时,仓促间忘了青萍是高英的师妹,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无可挽回。适才高英说要“回来跟他算帐“,高英的拳头像榔头,一拳头能把他打扁;高英手中的黑铁棍,一棍子准能要他的命。想来想去,只有把仇恨引向何万顷。是他霸占了母亲,使母亲小产而死;是他鼓动柳成行与家丁和自己赌博,使他输尽了家产;是他唆使小妾半夜钻进被窝,那小妾怀了身孕后,他又反咬一口,反诬勾引他的小妾,逼自己卖妻还债。使自己家破人亡。反正没法活了,正好引高英与那老东西拼个死活。 怎样引高英和何万顷拼死呢?于是,他走到厨房,拿起了菜刀。准备等高英回来时,引高英去见何万顷。 周藻刚从厨房出来。人贩子也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一见面,人贩子就骂道:“你们这帮流棍!拿了我的钱,又抢了我的人,害得我人财两空,纳命来!”掏出匕首,冲向周藻。 周藻也不言语,举起菜刀狠狠砍向人贩子的脖子。菜刀砍入人贩子的半个脖颈。同时,他的左胸也被人贩子的匕首刺中。两个人一起倒在死孩子的身旁,两个鬼魂互相撕扭着,胡里糊涂到阎王老子那里评理去了。 高英c李匡c孔奕乘马向水磨沟飞奔,途中遇见了人贩子,双方互不认识,各行其事。高英一路未看见牛车。 他们来到水磨沟。水磨沟村西口的坐哨乡勇说牛车刚刚进村,于是,高英通过水磨沟又向州城追赶。途中虽见过几辆牛车,都是从州城返回的,车上拉的都是生活用品,哪里有青萍的影子?他们赶到州城,查遍所有妓院,都说未曾买过姑娘,也无计划购进姑娘。时至半夜,二人未得任何线索。 孔奕道:“大哥!以牛车的速度,看来青萍姐未到州城,肯定在路上出了岔。不如大哥c二哥先回去,我在这里继续寻找,只要把住通州城这条路,就肯定能够截住牛车。” 高英随即走了。 孔奕暗想:哥哥往回走,一路盘查必定严密。牛车也不会赶夜路。若人贩子明早出发,最快也要午后来到州城。适才查妓院时,有个账房眼睛打量我们,似笑非笑,好象有话要说。明天把他单独约出来,问个究竟。 次日上午,孔奕预先作了些安排,然后找到那个妓院账房,道:“先生安好!能否借一步说话?”有意向他出示了腰上的银袋。 妓院上午没有生意,那账房会意,交代了一下,随孔奕到了一家小酒馆。 酒馆中只有一人喝茶,别无他人。 孔奕道:“昨夜我与哥哥查院子时,见先生似笑非笑,好象有话要说,能否见告?” 账房道:“若是有关怀宁县乱石滩女人的事,学生颇知根底,不过一一”他止住了话头,显然是要报酬。 孔奕掏出半两银子,放到桌上,道:“先生若是说得对路,这东西就是先生的。” 账房道:“事关财主何老爷和家外甥柳成行。何老爷财大气粗,外甥是至亲,说出来要得罪人的。”他嫌钱少。 孔奕又拿出半两碎银,道:“此物尽有,我会为先生保密,但说不妨。” 账房见钱眼开收起银子,道:“这事由来已久,何老爷深谋远虑,安排了数步妙棋,别人不易察觉。学生因有家外甥通风,因此略知一二。第一步,何老爷让妹子何万玉与周家当家的私通,借周家女儿被强盗绑架,乘周家卖田赎女,何老爷低价收购周家田产。” 孔奕道:“不料周家当家的和何万顷的妹子何万玉同时被强盗杀死,这个计划落了空。” 账房道:“计划重新开始:第二步,将已经怀有身孕c且已再嫁的周家侍妾立为何家的长妻。” 孔奕把银袋放到桌上,道:“何万顷先把那女人认为妹妹,又立为正妻。可惜何万顷无能生子,也未能保住那女人腹中子,还使那女人小产送了命。” 账房道:“小哥对这事知道的这么详细?” 孔奕从银袋中又取出半两银子,放到桌上,道:“第三步?” 账房道:“周家有个不成材的混沌小子,只会吃喝玩乐。何老爷出资,命两个家丁和家外甥柳成行引诱周家混沌小子赌博。” 孔奕道:“赌博最怕捣鬼,一人捣鬼,全局吃亏。三个人共同使用诡计,周家小子每赌必输,于是,周家的田产都姓了何。第四步?”孔奕又拿出半两银子,放在外边,用手指尖点着银子。 账房看着银子,眼都红了,道:“周家小子输光了家产,被妻子赶出家门,住在何家。何老爷命一个准备遗弃的小妾陪周家小子睡觉,以便抓住把柄,强迫他用老婆换何老爷的小妾。” 孔奕道:“何万顷未曾想到:他的小妾陪周家小子数月,竟然也身怀六甲,又舍不得将这小妾给周家小子了。” “何老爷一心要得到周家小子的妻子,以便得到周家房产。“账房抢着道:“但顾虑周家小子老婆性情刚烈,又有靠山,就设法让人贩子先买下这女人,带到我们妓院来,再由何老爷买回去。这样,何老爷既买了人,又不惹动那女人的靠山。当那靠山发现那女人被卖时,那女人已经成了何老爷的床上人。那女人到了何家,周家的财产也就姓了何,那时拆除房屋,掘地三尺,挖出周家财宝,周家财产就全部姓了何,谁能说个不字?原来估计昨天下午这女人可送到州城,何家的家人已经等着接她回去。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那女人昨日竟未送到州城妓院。” “先生可知道她们婆媳叫什么名字?” “这个却不知道。” “我知道。婆婆名叫韩新,她怀的是同村自耕农林青山的孽种。儿媳名叫蓝青萍,现在只有十九岁,已成亲五年。” “小哥知道如此详细。” “蓝青萍是我师姐。” “家外甥柳成行只告诉我这么多。” “先生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孔奕回头道:“好了么?” “好了。”随着一声答应,原先喝茶的人走过来,递给孔奕几张写满字的纸。 孔奕概略地看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银子给了喝茶的,道:“先生辛苦,拿去喝杯酒吧!”又对账房道:“先生所知不多,许多详情还不如我,值不了许多银子。这不是供状,也不准备打官司,不用画押了。将来若要上公堂时,再找先生吧!”说完,拿起银袋,扬长而去。 账房看着桌上的银子给了别人,银袋又被孔奕掖到腰上带走了。他只得到一两银子,后悔说得太多,要得太少。他不明白,孔奕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多? 他当然不知道:孔奕是个鬼灵精,许多事情,他事先只知道片段,帐房先生的线索使他将片段串连起来,“顺杆爬“串出来的,属于合理推断,事先完全不知道细节。 高英一路仔细查询,未发现蓝青萍的任何影子。再询问水磨沟村西昨日巡哨,牛车确实进了。询问村东昨日巡哨,牛车确实未出村。就是说:牛车在水磨沟蒸发了。既然如此,蓝青萍就不会落到州城那种地方。有些事情还不明白,有必要询问周藻,于是,高英又乘马,向乱石滩奔去。到达乱石滩,已是半午是分。 周藻家周围空无一人,院里有三个死尸。一个是周藻,手执菜刀,砍入陌生人脖颈;陌生人的匕首刺入周藻的胸部,看样子,二人是同时死去。第三人是周藻的儿子,口吐鲜血已经凝固,躺在二人之旁。 高英随即给黄三汉写了个“手禀”,要了一口棺材,一个匣子。棺材和匣子送来了,他用锅底灰将棺材和匣子刷黑,装殓了周藻和他的儿子,找人抬出去埋了。 高英回到壶口时,太阳已经落山。 一进家,柳云娘象见了救星一样,道:“老天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天快塌了!” 高英惊道:“出什么事了?” 云娘道:“你师妹来到家,一直哭闹着寻死,两天一夜,水米未沾牙,几个叔叔插不上手,除了雀儿能一人看住她,我和妈妈c婶子两个人都看不住。就等着你回来,你看怎么办把。” 高英道:“我和孔奕追到州城,也未见到人影,她怎么来到我们家呢?” 云娘道:“是水磨沟狄强两口救了她。” 狄强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看不得欺侮人的事。他见女人被装进口袋,知道不是好事,立命牛车停下,要去解口袋。人贩子害怕露馅,上前阻止,被狄强一拳打翻在地。狄强又问车夫,车夫是何万顷的长工,说了乱石滩买卖人的事。狄强一听大怒,夺过车夫的长鞭,猛抽人贩子。人贩子急急逃跑了。 狄强解开口袋,见是蓝青萍,吓了一跳。他正在愣神,不防蓝青萍跳下牛车,转身低头向车轮撞去。狄强突然清醒,用身体挡住青萍,青萍撞到他的肚子上,跌坐地上。狄强赶快叫出妻子,紧紧抱住青萍,坐上牛车,顾不上走大路,出村西南角,沿山脚近道,向壶口高家奔去。 从牛车进水磨沟,到改道去壶口,时间极短。故而高英未能遇到。 高英听完,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大道,他们走小路,怪不得未能遇上,还好。师妹没有落到那种地方,还算上苍有眼!” 云娘问道:“什么地方?” 高英道:“州城妓院。” 云娘道:“怎么会是那种地方?怪不得青萍只求速死!” 高英说了青萍被卖的情形。 云娘生气道:“天杀的畜牲!哪里还有夫妻情分?怪不得青萍妹妹一心要寻死。” 高英道:“现在什么都过去了。周藻那畜牲和人贩子同归于尽,今后师妹不会再受伤害了。我去看看师妹。” “且慢!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什么办法?劝呗!” “光是一般劝解,未必有用。即使今天不自杀,她以后难免还要走这条路。” “她为什么一定自杀?” “一个女人被丈夫卖到那种地方,即便是没有进去,脸面何在?名声何在?谁还有勇气活下去?” “这如何是好?” “还不止此。她自杀必定在我家,你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要背上致死的罪名。何万顷和我那个本家柳成行,正等着这个扳倒你的机会呢!” “这么说,救师妹是我避祸的唯一办法。怎么救呢?” “只有一个办法:娶了她!” “娶了她,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至少壶口的人不会说。乱石滩的人说了,姐姐会顶着。大何家的会说,但是抓不住把柄。” “娶了她,她就不会自杀么?” “你想:一个女人,在她走投无路时,身有所归,丈夫热爱,不加嫌弃,又是青梅竹马的幼年伙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有了这些,那些被卖的羞耻,别人的闲言碎语,都不屑一顾了。” “你是我妻子,竟要我娶她,怎么会出这主意?” “不要忘记师尊的临终嘱咐。我是长妻,是元配,我能包容她,你怕什么呢?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做梦都想她,现在正好是你圆梦的机会。” “你怎知道我做梦想娶她?” “不要再问了,快去救人吧!” 高英来到中院厢房,见秦妈妈c黄三婶坐在青萍两旁,一个为她捶背,一个给她抚胸。他走上前去:低声道:“师妹!” 青萍猛睁双眼,猛地扑到高英怀里,声音嘶哑地喊道:“师哥!救救我,我无法活了!”又哭起来。 秦氏拉拉黄三婶,出了房门,笑道:“救星到了,用不着我们再费力了。” 黄三婶道:“萍儿都成了那样子,大嫂还笑得出来?” 秦氏道:“我是该笑,萍儿决不会再自杀了,说不定我又多了一房儿媳呢!” 黄三婶也笑了,道:“不错,萍儿该跟英儿,可惜走了那么多的弯路。不过还不晚,他们都还年轻。” 高英看着青萍疲惫憔悴的脸,哭红了的双眼,蓬乱着头发,全身散发出的汗气,流泪道:“师妹!苦了你了。” 青萍哭道:“师哥!我怎么见人哪?” “师妹!一切恶梦都过去了。那畜牲死了,今后无人再敢欺侮你了。” “师哥杀了他?” “不用脏我的手,他和人贩子同归于尽了。” “孩子死了,我可怜他。” “他是很可怜。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得不到父爱,反而断送了小命。我把他埋到他父亲的脚下了。” “我今后怎么生活呢?那畜牲把田产输光了。” “有我们吃穿,也就有你的吃穿。跟我和你姐姐一块生活,同意么?” “师哥要我么?我嫁了人,失了身,生过孩子,能配上师哥么?” “说这些做什么呢?我们是青梅竹马的好伙伴,只要彼此相爱就行了,别的什么也莫放在心上。今后不准再说这话。” “姐姐能容下我么?” “你姐姐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是她提议要我娶你的。” “师哥”青萍声音越来越低,身体慢慢从高英怀里向下滑落,均匀地呼吸着长气,她疲劳已极,站着睡着了。 高英轻轻地把青萍抱到床上。可是她的双手仍搂着高英的脖子,不肯松开,高英只得和她一起躺下。过了很久,青萍翻身,松开高英,高英给她盖上被单,起身来到外间。 柳云娘提着水壶c拿着茶杯来了,倒了一杯水,递给高英,轻声问道:“睡着了?” 高英点点头。 云娘道:“话给她说清了?” 高英又点点头。 云娘道:“太可怜了,除了你,谁也无法救她。你也两天一夜未睡,够疲劳了,还不到里边去睡一会?” “她在床上睡,我怎么去?” “你们小时候不是经常睡一块么?她早晚是你的人,怕什么?又无外人看见!” “不可!现在是成年人,和小时候不一样。” 说话间,蓝青萍在里边喊道:“不!畜牲!滚开!” 高英和云娘来到里间,见青萍已坐起。高英来到床边,青萍又搂住他的脖子,道:“师哥!我怕!”又哭起来。 高英轻声道:“不怕,不怕,有师哥在此!”象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等她再次睡着后,又把她放下。由于她还搂着脖子,只得再次随她躺下。 云娘看着这一切,叹口气,暗想:一物降一物,雀儿力大,能制住她的身,可收不住她的心,只有丈夫能收住她的心。我不能阻止她们。轻轻关上房门,悄悄走了。 她出门遇见孔奕。孔奕从州城回到壶口,从别人口中得知蓝青萍早已到了高家。回到家里,赶忙去看青萍,却遇见由室内出来的大嫂子。云娘对孔奕说了大概。孔奕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云娘手捧两个盒子走进青萍卧室。 高英正在外间的蒲团上打坐,听见门响,睁开双眼。 云娘将盒子放到桌上,轻声道:“你这个人,无论什么事都太认真。不在床上陪她,又出来打坐,想当和尚么?” 高英笑笑,站起身来。 云娘指指里屋问道:“还未睡醒?” 高英点点头。 云娘道:“让她多睡会。闹了两天一夜,累坏了,不要叫醒她。” 可是,蓝青萍却悄悄走了出来,轻声道:“姐姐!” 云娘道:“起来做什么?要不然叫你师哥陪你再睡一会儿?” 青萍满脸绯红,低下了头。 云娘道:“妹妹别害羞。以后成了一家人,我们一块侍奉你师哥,好么?” “姐姐能容我,别人会怎么说呢?” “有师尊的嘱咐,别人能说什么呢?你认识这个盒子么?”她指着桌上紫檀木盒子。 “这是爹爹的盒子。爹爹去世后,我怎么也找不到,怎么在姐姐这里?” “自然是师尊交给姐姐的。你看!”云娘打开盒子,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玉凤,使两只凤凰对面而立,道:“这叫做'夫妻和鸣'”;又把凤凰摆成一前一后的样子,道:“这叫做'夫唱妇随'”;再把两只凤凰合到一起,变成一只,道:“这样叫做'夫妻一体'。妹妹!姐姐演示得对不对?” “这是我家的秘密,姐姐也知道?” “还有呢!”云娘从盒子中取出一张纸,道:“妹妹看!这是谁的笔迹?” 青萍立即认出十分熟悉的笔迹,道:“是爹爹的。” “妹妹再看师尊写的什么?” 青萍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 青萍吾儿:为父为流俗所误,不该同意指腹为婚;又被愚信所毒,未及时宣布婚书无效。错上加错。害你身适匪人,皆为父之罪也。吾观那畜牲决非福寿之辈,不能伴吾儿终生,若是中途孀居,可身归英儿。切切。父示。 青萍又眼含热泪,道:“姐姐” 云娘又打开另一个红木盒子,道:“妹妹!这是你拿来的珠宝,就作你的嫁妆吧!” 青萍道:“我嫁到高家,东西也是高家的,不能算我的。” 云娘道:“这是妹妹的血泪钱。结婚时是妹妹的嫁妆,以后是妹妹的私房钱,不到高家穷得揭不开锅,谁也不能动它!”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英道:“结婚之前,师妹先住到郑平家。我请二叔说合,师妹认郑平为义兄。郑平这人很正直,又是壶口里正兼乡勇队正,请他以嫁妹之礼,送师妹完婚。我想,这个忙他是会帮的。” 说话间,黄雀儿提来一桶热水。 云娘对高英道:“相公若无别的事,就请便吧。妹妹要沐浴更衣了,你现在不能看!要看,到婚后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雀儿也随青萍住到郑平家,负责保护青萍婚前安全。 何万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蓝青萍的踪影。人明明被人贩子拉走,州城妓院却未见人。连人贩子也不见了。若是人贩子把人拐跑了,能到什么地方呢?他忽然想起:拉人的车是自家的,询问车夫不就明白了。 车夫说:人被水磨沟的狄铁匠的老大截下,送到壶口高家了。 何万顷再派人到壶口打探,蓝青萍确实到了高家,已决定再嫁高英,目前住在义兄郑平家里,由黄雀儿贴身保护,等闲人接近不得。他派人行刺高英,结果刺客落入壶口的“系蹄”1阵,被生生活捉,押往县衙,关进大牢。虽然目下没有招供,但受不住酷刑,招供是早晚的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系蹄:一种类似套子的障碍物,由铁丝或蚕丝做成,人兽被套住蹄脚,无法挣开。 他正要设法营救刺客,壶口却流行起“传贴”,把何万顷勾引周藻赌博,骗去周家财产;强行霸占韩新,设计逼周藻卖妻,自己再买回家中,以便得到周家财宝的罪行揭露无遗。他想要收回传贴,持贴人一个价,非拿十两银子不可,否则不给。他忍痛拿二百多两银子,买回二十多张,谁知越来越多,连乱石滩c大何家也流传起来,价钱跟壶口一个价。而且声称要送到州县衙门,要求官府出面保护百姓安全。 死猪不怕热水烫,何万顷只得听由传播。一天,何万顷找来柳成行研究脱祸之法,不料二人刚刚碰面,一群强盗闯入家中,不问三七二十一,“咔”c“咔”两刀杀了何万顷和柳成行,接着和家丁斗起来。一个强盗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们这些混蛋,为何和我们斗,指望要何万顷的奖赏么?何万顷已经死了,还不去抢他的老婆c钱财!” 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所有家丁都丢下刀剑,抢女人的抢女人,争夺财物的争夺财物,何万顷家中乱成一锅粥。正在人们争夺时,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点燃房屋,恰巧又刮起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瞬之间,何家变成一片废墟。 何万顷被杀的消息传到壶口,作为邻村,高英向县衙报了案,县衙派人到来,何家已成一片焦土。询问邻居,都说强盗有好几十人。何万顷的妻妾一个也找不到了,家丁也无一人,因为无苦主,公差们匆匆做了笔录,随即打道回衙,此后再无下文。 高英作为邻村报案人,参加了勘察现场,回到家里,觉得蹊跷,询问孔奕。 孔奕把妓院账房的口供笔录给了高英,道:“是我做的。” 高英道:“青萍已经脱险,何万顷已不能再危害她,何必一定要杀他?” 孔奕道:“青萍姐虽然脱险,谁能保证何万顷不危害别人。对君子,要尊而敬之,不可欺以其方;对恶人,只能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对么?” “何家佃户说:强盗有几十名。” “其实,就我和二哥c强哥三人,包括抢粮的佃户才有几十人。如果说强盗那么多,是佃户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把强盗说得越多,官府越怕,越不敢轻易追查。” “你们怎么知道何万顷与柳成行必在一起?” “我们有眼线。大何家哪个佃户不恨何万顷?再给几个钱,安个眼线还不容易?” “你们真大胆,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我们都易了容,化了妆,成了三四十岁的红胡子;又用凉水喝哑了嗓子,手里拿的鬼头刀,谁也料不到是我们。” “这次算了,以后不可再做这种事。” “世上还有几个何万顷?” 一个多月后,蓝青萍正式再嫁,在郑平妻和奚小杰妻搀扶下上了花轿。根据青萍的要求,花轿特地到乱石滩转了一圈,她又打破新娘出嫁途中不停轿的规矩,在周家门前停了轿,命人将周家院墙推倒c房屋扒光,砖石c木料由各家任意取用。然后命花轿回到壶口,进了高家大门,同高英拜堂。事后,她说:这是为了表示与周家彻底决绝,也给羞辱她的周家一个报复。 婚礼比她初嫁时还要隆重,贺礼的宾朋成群结队。拜完天地之后,青萍又拜柳太太为干娘,拜柳云娘为姐姐。柳云娘陪她进了新房。 天黑之后,高英送走宾客,也进入新房。 柳云娘起身要走。青萍拉住云娘衣袖,轻声道:“姐姐!” 云娘笑道:“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我可不敢鸟占凤巢,不然,你师哥可要怪罪的!”挣脱衣袖走了。 云娘回到自己的屋里,感到有些孤单。过去丈夫在家,总和自己在一起,夜晚从不分离。现在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自己却无由过问;过去和丈夫在一起,并不觉得宝贵,一旦丈夫离去,觉得那么空虚。她想上床睡觉,摆脱烦恼。可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中更加烦燥。索性穿衣下床,不自觉地开了门,向青萍的新房走去。 一阵凉风吹来,她头脑清醒了。心道:我这是做什么?他们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又多次表示容纳青萍,怎么现在又变卦呢?柳云娘啊柳云娘!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救人么?你这一去,青萍还能活么?身为长妻,应当促成丈夫所爱,你和青萍争风吃醋,还有做长妻的资格么? 她的心情平静了,回到屋里,很快安睡着了。 第三天晚上,高英老早就来到云娘的卧室,坐在桌旁。毫无要走的意思。 云娘道:“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今晚我住在这里。” “怎么?未过三朝,就厌烦了?” “她来红了。昨晚就要我过来,你插上了门。” “你应该放心了。” “我放什么心?” “她未带肚子来。” “师妹够苦了,你还想那些事!” “为什么不想?一个大男人,新婚妻子肚里怀有别人的孩子,心里会怎样感受?” “她和周藻分居已近一年,若是怀孕可能已经又生了。” “真是夫妻情深,与前夫分居的事也说了?” “和我对她念念不忘一样,她对我魂牵梦绕,不甘心终生委身周藻。刚出嫁时无经验,被迫怀了孕,后来有了经验,就未曾再怀孕。再后她借口周藻赌博c与丫头不干净等因,与周藻分居。所以师妹不会带身子来。” “你今晚好像换了个人,说话和以前大不一样。” “这两天我忽然想到:我和你成亲三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们做到了,但是缺少一种东西。” “缺少什么呢?” “夫妻之间心心相印c刻苦铭心地相爱。过去和你在一起,好像朋友聚会,只有友情,缺少激情;与师妹在一起后,才感到过去亏对你了。”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没有呢?是否她的姿色比我强?或者她有特别使你动情之处?” “如果是那样,我就成了贪色c贪淫之徒。你也清楚,她的容貌比不上你,更不会卖弄风骚,吸引男人。” “那你为什么对她有那种激情,对我没有呢?” “大概是我们的婚姻来得太容易,长辈为我们定了亲c备足了喜庆之物,办了喜事,我们没有经过生离死别那种苦恋感情。” “我懂了。你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幼年朋友,两人早已心许。后来她嫁了人,你心中痛苦,又不能向别人说,只能在心中苦思冥想。一旦成了亲,数年的思念骤然迸发,就有了那种激情,是不是?” “人的感情很复杂:有父母c兄弟c姐妹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夫妻之间的爱情。这些感情有共同之处,又不完全相同。以前我们以友情代替爱情,我怕伤害你,你也只限于尽周公之礼,所以我们虽为夫妻,却只有夫妻之名,缺少夫妻之情。我和师妹在一起时,感情象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可抑制,才觉得对不起你,没有给你真正的爱。人们说:'久别胜新婚',虽与你分开才两天,感觉好像离别了许久,感到我们夫妻情分特别宝贵。你难道不一样,以前我们夫妻天天在一起,不觉得怎么样,但我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心中完全没有感觉么?不然,你为什么半夜起床找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半夜起了床?” “那时师妹已经睡着,我正想着你我的感情。你这边门一响,我就特别惊觉。你走到院子中间,停了一下,又回来了。” “你知道我想什么?” “行动说明心思,难道不对么?” “如果我真的敲了门,你会怎样?” “我们会起床,为你开门。” “青萍愿意么?” “她说了:感情上一心嫁我,一旦嫁了,又感到对不起你,把你的丈夫夺走一半,心里十分愧疚。” “我未看错她。有她这句话,我心满意足了。自我们成亲以来,你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贴心话。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你师妹。” “你们过去亲如姊妹,今后是更亲的姊妹,希望你们友爱相处,使我们这个家更加兴旺。我有了你们两个,心满意足了。” “恐怕未必。还有一关,等你过呢!” “什么关?” “到时候再说吧,天已很晚了,睡吧。” 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互相关怀情意浓。 不知柳云娘所说“关“是什么事,后文自有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完夙愿,黄莺新婚 诛政事,朱瑾归天 蓝青萍结婚一月,即告信水失期。又过了一个月,栁云娘也告赤水停潮。高英和两位婶娘都十分高兴,更高兴的是秦氏妈妈和漆氏柳太太。秦妈妈开始准备婴儿衣服,柳太太到女儿屋里坐坐,再到干女儿屋里走走,不知说什么好。青萍是第二次怀孕,反应不大,云娘是第一次怀孕,反应剧烈,多亏四个老前辈精心照料,顺利度过了反应期。 由于云娘c青萍有孕在身,家人不允许他们做重体力活动,秦妈妈提议他们绣锦屏,于是他们拉上雀儿绣了三幅锦屏:百花朝阳图c百鸟朝凤图c百川朝海图。经过数月努力,他们不仅绣好了锦屏,还摸清了雀儿的心事。 青萍和云娘的肚子越来越大,秦氏要求给每人雇个奶母,高英不以为然。秦妈妈道:“我看出来了,他们的身子比别的怀孕女人肚子大,可能怀的双胞胎。”高英不能反驳,只好给每人预定了一个奶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八月十六日,青萍生下一对男胎。根据青萍意见,取名高坊c高坡,云娘嫌土气。高英道:“我们是老百姓,百姓离不开土地,名字带土,表明我们永远是百姓。” 过了整整二十九天,闰八月十六,云娘分娩,产下一对女婴,根据云娘意见取名赛男c赫男。蓝青萍来探望云娘,留下了长子高坊,抱走了次女赫男。云娘告诉高英,高英只是笑笑,道:“她用心良苦,由她。这一换,我们的长子c长女都是你生的。” 女儿满月时,云娘对高英道:“现在是你过最后一关的时候了。” “什么最后一关?” “雀儿年纪不小了,你要她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为她的事犯愁呢?” “不要瞎操心了。她是你的人。绣锦屏时,我问过她,她说了,除了你,谁也不嫁。你想过没有:一个未婚姑娘,和两个已婚女人一块绣锦屏,难道不怕已婚女人说自己和丈夫的风流事?可是她毫无犹豫,高兴的来了!女人的心在眼上。你不注意观察女人的眼,摸不清女人的心。除了你,她谁也看不上。” “眼睛能看出什么?” “对别人不屑一顾,对你永远看不够。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若无深情,不会这么看。” 高英在柳云娘处,闹的满头雾水,又问青萍。青萍道:“雀儿说过:除你不嫁。你可不能让雀儿重走我的老路,让她受那么多苦。雀儿性烈,说不定,会送掉她的性命。” 他想劝说雀儿,希望她改变主意。 雀儿不苟言笑的脸更冷了:“你要强迫我嫁别人,我就用剑抹脖子。” “与别人结婚,一夫一妻不好么?为什么要与她们两个争我一个人呢?” “世上男人千千万万,我只看上你一个。你纵有一百个女人,我也只嫁你。“忽然开了一句玩笑:“有女人争,才是好男人,对不对?” 高英找到黄三汉,三汉道:“我已托你二叔为媒,他未给你提起?” “三叔!我已有了她们两个,雀儿妹妹为什么一定要嫁我呢?” 三汉道:“有人三妻四妾还不满足,你娶了雀儿也只有三人,为什么不可以呢?女家向男家求婚,世上可不多,这是她自己的意愿,我拗不过她,毫无办法,也不怕丢人。” 三婶道:“你可不能嫌雀儿出身贫寒哪!当初可是你把她背到家的。” 他又找李匡c孔奕和几个叔叔,每逢遇到难事,找这些人商量,已经成了习惯,现在遇到婚姻难题,当然不能例外。 李匡道:“不要犹豫了,她是你的人,任何人都不会说三道四。” 孔奕道:“她虽比我小,不怒而威,却能镇住我。天生就是做嫂子的料。我天不怕c地不怕,唯独遇见她就缩手缩脚,忙乱失措。娶了她,我甘心认她为嫂嫂。” 孔达道:“你三叔托我为媒,要把雀儿嫁给你,我是雀儿的干爹,怎么开口呢?因此迟迟未说明!” 孔二婶道:“我是雀儿的干娘,不愿意让她外嫁。” 罗如正和范绍先虽然话不同,但意思也是一样。 高英承认劝说失败,报告秦氏和柳太太。 秦氏道:“雀儿这孩子一身正气c外冷内热,对别人倔强无比,对你却百依百顺,是个好儿媳,我喜欢她。你们高家三代单传,到你这辈子该变变了,你要给我娶一群媳妇儿,生一大堆孙子c孙女,好好热闹热闹!” 柳太太道:“只要女儿c亲家母同意,我这丈母娘能说二话么!” 于是,孔达回复黄三汉:“男家允婚。” 于是在三汉夫妇的主持下,雀儿举行了“笄礼”,孔二婶为她“开脸”c“挽发”c“插赞”c“蒙纱”,正式进入成年时期,成了待嫁娘。按照规矩,未婚夫妇不能见面,她只好每天呆在屋里。 半月之后,高英大宴亲朋,雀儿身穿大红吉服,头蒙红纱巾,在端娥及其义姐的搀扶下,走过红地毯,与高英交拜成亲。婚后生下一子一女,儿子高圻,女儿超男;柳云娘也生下一子一女,儿子高城,女儿竞男;蓝青萍也生下一子一女,儿子高圳,女儿亚男。这样,云娘和青萍子女互易之后,每人都是二子二女。后来云娘以儿子高城继承父亲柳韵舫之后,改名柳城,成为柳韵舫之孙;青萍以儿子高圳继承父亲蓝复之后,改名蓝圳,成为蓝复之孙;黄雀儿以儿子高圻继承父亲黄三汉之后,改名黄圻,成为黄三汉之孙。在以外孙为孙的三人中,三汉是最幸运的了。只有他抱上了孙子,柳韵舫和蓝复虽然地下高兴,却无缘怀抱孙子。 正当高英为幼女超男庆百日时,有一名为芡实的女孩子带着少爷朱铭,投奔高英,见面之后好一阵大哭。高英待他们哭完之后,才问了一些初步情况,后来又经访问,才弄清他们的来历。 芡实是一名丫头,只侍奉少爷朱铭一人。 朱铭是朱瑾的儿子。 朱瑾本是山东兖州的泰宁节度使。唐乾宁四年朱全忠攻克兖州,朱瑾侥幸逃脱,驱海州吏民投奔吴王杨行密。行密敬他是山东名将,又驱海州吏民来降,增强淮南力量,即表为武宁节度使。嗣后,朱瑾又率兵击退南侵的朱全忠,立下大功,行密乃赐予田宅妻妾,信用有加,成为防御朱全忠的淮南名将。 杨行密死,其子杨演继位为吴王,徐温掌握了淮南军政大权,徐温长子徐知训当上行军副使。后来又加为枢密使c知政事,人称“政事相公“。朱瑾也加为诸道兵马副都统,同平章事。 吴王发兵伐梁,以行军使徐知训为淮北行营招讨使兼诸道兵马都统,朱瑾为副都统,率军直趋颍州。 徐知训是个花花公子,一路吃喝玩乐,所过州县,无不加力供奉,任其尽情享受。挑选美女陪宿,知训十分惬意。朱瑾欲报失镇夺妻大恨,怎奈身为副贰,将士也以他为客卿,不听调度。他也无可奈何。 吴军进围颍州,梁宣武节度使袁象先相救。吴军将士见主帅骄奢淫逸,且伐梁又与己无关。也不愿打仗,知训遂以“士不用命”为由,收兵退还。 徐知训凭借父亲的权威,累迁内外都军使,兼同平章事。他酗酒好色,所遇有姿色之女,无论婚否,百计取之。他听说威武节度使c知抚州李德诚有家妓数十,即遗书德诚,要求分色。德诚遣使辞道:“寒家虽有数妓,或者老丑c或者有子,不堪侍奉贵人。当为公别求少而美者,徐徐报命。“ 知训大怒道:“区区州府别驾,竟敢如此狂妄,连家妓也不肯给我,这还了得!我当杀死这厮,连他妻室也夺过来,看他能否逃出我的手掌。“德诚闻言大惧,急购几个娇娃,献于知训,知训方才罢休。 吴王杨演幼弱。知训狂悖。无复君臣之礼。杨演备受戏弄。 一日,知训侍宴,喝得酩町大醉。迫邀杨演下座,与他一同演戏。自己扮演参军,令杨演扮演苍鸖1。杨演不敢违拗,只得扮演。总角2敝衣,执帽以从,饱受侮辱,形如僮仆。知训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苍鸖,亦称苍头:即奴仆。 2总角:古时未成年人扎成的头发样式 又一日,知训与杨演泛舟游湖,乘醉将杨演推入湖中,看着杨演在水中挣扎,知训哈哈大笑。杨演被救登岸,知训恨他不逊,以石弹击之。杨演从人,将石格开,杨演才未受伤。 再一日,至禅智寺赏花,知训乘着酒意,百般诟骂杨演。至杨演泪下哭泣,知训仍喋喋不休。左右看不过,扶杨演登舟而去,知训怒上加怒,乘轻舟追赶。追赶不及,用竹篙搠杨演。杨演从人以身遮挡,竟被搠死。杨演身边无敢言者。 知训戏吴王如奴仆,欺凌同僚不在话下。知训知道父亲器重知诰。知诰为徐温收养的义子,在徐温诸子中位居第二,人称“二郎君”。知训不能允许异姓野种夺了他的地位,因而嫉妒,企图加害。 知训及其弟知询皆对知诰无礼,唯季弟知谏以兄礼事之。知训招知诰饮酒,知诰不至。知训怒道:“乞子不欲饮酒,难道饮剑么?”知诰时为昇州刺史。昇州治江宁。江宁曾称金陵c秣陵c建业c建康c上元。为南朝宋c齐c梁c陈的首都,是江南第一大都会。由于历年战乱,已残破不堪。知诰就任后,修缮房舍,规划街区,振兴商业,整顿治安,因而经济繁荣,很有些富庶景象,充分显示了知诰的才能。徐温极为赏识,因调知诰为润州团练使。 知诰上朝辞行,知训佯为饯别,欲伏甲杀之。在座的知谏蹑知诰足,知诰会意,佯为如厕,越墙遁去。知训久候不至,乃知知诰潜逃,授剑于从人刁彦能,使追杀之。彦能纵骑追及于中途,举剑示之而还。归告知训,追之不及,知训不得已而罢。 杨演近身卫将李球c马谦,见吴王屡次受辱,气氛不过,决心为吴王除害,准备俟知训上朝,擒而诛之。知训得知甚惧,准备出走。小吏严可求道:“军城未变,公闻信弃众而去,众将何依?公今后何以立足?”知训乃止。众人尚疑,可求夜间不闭户而眠,鼾声传闻于外,众心乃安。 这日,知训上朝,李球c马谦命人扶吴王登楼,自引卫卒出击。知训也有随从,双方阵于门桥之上,激烈格斗。知训寡不敌众,频频后退。马谦等兵追至大兴门外,欲擒知训,情况危急。 正在此时,诸道兵马副都统朱瑾由润州归来,面见知训,巡视对阵情况之后认为,杀知训时机不到。因道:“不足畏惧!”乃举手大呼,道:“作乱者是吴王手下叛兵,不足畏惧!杀过去!”亲率亲兵奋勇冲杀,李球c马谦手下皆溃,朱瑾擒斩李球c马谦。 知训得到朱瑾救护,才保全性命。但他不念恩情,反生猜疑,其事有三: 一c知训曾向朱瑾学习兵法,朱瑾悉心教之。实为知训导师。知训怀疑:如此高的学识,如果谋反,何人能制止; 二c朱瑾官为诸道兵马副都统,是领兵打仗的官职。知训虽为枢密使c知政事c兵马都统,只是挂名虚职,朱瑾的实权比他高。 三c朱瑾爱马如痴。有名马数匹,冬天披以锦被,以御严寒;夏天护以罗帱,防蚊叮咬。知训要朱瑾以名马想让。朱瑾婉言拒绝。他这样爱护马是何意。淮南无良马,一旦朱瑾造反,何人能追及? 我是知政事,官职必须必别人高一头,朱瑾不能留下,派刺客刺杀之。知训的刺客,也是碌碌无为之辈。 朱瑾手刃刺客数人,尸体埋于屋后。刺杀不成,仍然依靠乃父:“朱瑾学识无人能比,又有名将威名,日久必然自我尊大,不为我用,终为内祸。宜出为地方官职,即使为乱,也不致损害大局。” 徐温以为有理,出朱瑾为宁淮节度使。 朱瑾外任,知训设宴饯别。知训自以为得计,朱瑾还是得知外任原因,故而表面谦逊,心实厌恶。 朱瑾欲設家宴答谢,命家妓邀请知训赴宴。知训竟将家妓留住,企图奸宿。家妓逃回,报告朱瑾,朱瑾更加恼怒。 次晨,朱瑾亲自扥房门相邀,等了许久,不见知训影子。家童暗告朱瑾道:“政事相公实不在家。昨晚宿于白牡丹妓院,随从不敢跟随。” 朱瑾道:“我不耐早饥,暂且回去。请转告政事相公:朱瑾虔诚相邀,务请赏脸光临。”回到家里,预为准备,务必一击成功,除掉知训。 知训回家,门房报告:“朱瑾来访不遇而归,要相公务必赴宴。” 知训愣然:此人一贯孤癖,疏于外交。今天为何请我?莫非有什么诡计?这是广陵。纵有诡计,又其奈我何?“好!晚些时候,我去见他。” 知训驾临,朱瑾盛宴以待。入座之前,先看名马。朱瑾道:“以往不愿相赠者,以名马助我成功也。今日相赠者,为祝公寿耳,亦愿为仆谋后福也。”既入席,亲自奉酒,命家妓献歌,再执杯劝酒。又道:“此妓如何,是为敝宅第一美姬,愿奉相公枕席!” 知训高兴异常,开怀痛饮。手舞足蹈,道:“相公出镇,与我分别,离恨可知。借此尽欢,又蒙相公割爱,以名马c美姬相赠,下官却之不恭,只好愧领了。” 朱瑾又引知训至中堂,声称要引妻子陶氏相见。 客人不能见内眷,否则即是越轨。一般人肯定拒绝,而知训以为朱瑾想以妻子相献,坐等美人光临。他只知巧取豪夺,穷奢极欲,不如乃父韬光隐晦,又不知权不可用尽c福不可享尽c不可穷尽,仍得寸进尺,终于惹下杀身大祸。 正在此时,廊下两匹马撕咬争斗,吸引了不少人。知训也倾耳静听。 原来这是朱瑾设下的小伎俩,用以吸引人的注意力,掩饰中堂发出的声音。朱瑾利用这一机会,转到知训背后,以笏板猛击知训。知训毫无防备,身体扑倒。朱瑾呼出伏兵,斩下知训首级。然后手执知训头颅,来到外室,向知训随从出示。知训从人吓得一哄而散。 朱瑾要进王府,知训之党已关闭府门。朱瑾身体矫健,越墙而入,面见吴王杨演,将知训头颅掷于地上,道:“微臣为大王除去一害。” 杨演骤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吓得战战兢兢,以衣袖掩面,入于内室,懦懦道:“舅┅┅自┅┅为之,此事┅┅我不敢┅┅与知!”杨演之母姓朱,故称朱瑾为舅。 朱瑾见他如此懦弱,极为气愤。大声道:“痴子如此无用,不足成就大事。枉费我一番心血。”遂将头颅置于案上,提剑而出。王府下人业已逃散,大门上锁。朱瑾只得仍然跳墙。他进府时,心中一股豪气,故能顺利越墙。如今豪气已泄,出墙时跌伤了足关节。 知训的仆从已将王府包围,见朱瑾跳出,围拢上来。 朱瑾知道无法逃脱,高声道:“我已杀了罪魁,以我一人之死,换取万人之安。虽死无憾矣!”言毕,拔剑自刎。 徐温向居外镇,不知知训之恶。骤闻知训被杀,盛怒之下,率兵渡江,回到广陵,下令搜捕朱瑾家眷,尽行斩首。朱瑾之妻陶氏也在其中。 陶氏临刑才明白:丈夫为何要遣散他们母子,可惜她当时不明就里,拒绝离开,如今面临死刑,临终连见儿子一面也不能,也不知去向儿子。于是啼哭不止。 瑾妾姚氏,明白主母的心思,坦然道:“人生终有一死,何必悲哀?此去正好与相公永久聚会,应当高兴才对。” 陶氏暗想:儿子不见,正好说明他已脱离毒手。如果再哭,就是要把儿子送入虎口。只要儿子逃过此劫,就是最大安慰了。遂停止哭泣,引颈就戮。 徐温夷诛朱瑾全家,又将朱瑾暴尸三日,时值六月,天气炎热,尸体竟然不腐,连蝇蛆也无,人人称奇。三天后,徐温下令投尸江中,但部下却敬仰朱瑾,将其埋葬。 朱瑾名重江淮,叱咤淮上二十年,多次打败朱梁进攻,保得江淮安宁,又为社会除去大患,民众敬仰。于是附会道:凡壮烈而死的人,皆为神仙转世。若不是神仙,何以尸体在阳之下不腐朽,炎热之日无蝇蛆?朱瑾本是天兵天将,受上帝使命,下凡救苦救难的,如今使命完成,又归天去了。 朱瑾是神的流言越来越广,每日上坟焚香烧纸者络绎不绝。当时扬州瘟疫流行,穷人求医无门,取朱瑾坟土和水以服,权作医药,往往“药“到病除。病愈者感谢朱瑾恩赐,更为坟墓添加新土,不久朱坟竟成大丘。 徐温闻知,命人掘出朱尸,投诸雷公塘中,以泄其愤。可巧他也感染瘟疫,噩梦连连。朱瑾怒斥他滥杀无辜,弯弓射他。徐温笃信鬼神,以为鬼神震怒,直到他具重礼到雷公塘拜谒,病势乃减轻。于是命渔人捞出朱瑾遗骸,以大臣之礼隆重安葬。又坟前立祠树碑,日日祭祀,病乃痊愈。 他感到事情蹊跷,找来知诰和严可求,询问事情始末。知诰害怕有以庶排嫡之嫌,言语支吾,吞吞吐吐。可求无此顾虑,直言始末。徐温如梦方醒,幡然道:“孽子死得太迟了。我半生的辛苦付诸东流,都因他而起。”遂斥责知训亲吏,不能规劝,有纵恶之罪,一律落职流配。独刁彦能诤言规谏,又不加害知诰,特别加赏。 朱瑾虽建庙立祠,得到祭祀。百姓仍不满足,以朱瑾为民除害,反遭灭门之祸为憾。其实人们不知道,朱瑾谋杀徐知训时,预感到凶多吉少,预先做了安排。他命夫人陶氏率独子朱铭潜逃,逃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从此莫入官场一步。陶氏不明丈夫用意,誓死不愿离开。 赶不走夫人,只好赶儿子。他命丫鬟芡实带着朱铭投奔舒州高员外,除了高员外,不得向任何人透漏自己的身世。还狠心打了朱铭,驱赶二人出家门。声称:如果二人再回来,就杀了他们。 侍女芡实只有十三四岁,不知主人为何赶他们出门,还第一次凶相毕露地殴打朱铭。只得大声哭号,手牵朱铭离开。 朱铭只有四五岁,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只好哭哭啼啼跟着芡实离开家门。芡实自幼服侍他的生活,现在是他的唯一亲人。他除了吃饭c喝水c拉屎c睡觉之外,什么也不懂,事事听从芡实安排。 往哪里去呢?芡实听清了“高员外”的称呼,却把“舒州”听为“苏州”。这一错不要紧,害得她走了一千余里的冤枉路。 姐弟二人身无分文,沿途要饭,踏上寻找高员外的漫长路程。从这时起,芡实不再称朱铭为少爷,改称小弟,朱铭仍称芡实为姐姐。 他们打听到:苏州在江南,遂向江边走去。几天后,他们在一位老船工的帮助下,渡过了长江,到达润州,经路人指引,向东南奔苏州。渡江之前,小朱铭体力尚好,走路不很困难。过江之后,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必须首先讨饭,填饱肚子,然后才能赶路。所以行进速度大减。用了将近一月时间才到苏州城。 他们询问高员外时,许多人只是摇摇头。好心人说:“高员外是个财主吧?城里只有官吏和商人,找财主应到乡下去。”于是芡实领着小弟,在苏州城周围转悠。 苏州是水乡,许多地方“无船不行路”。有好几次,他们被河道所阻,前不着村,后不粘店,只能露宿在荒野的水边,听任蚊虫叮咬。 又是二十多天过去了,姐弟二人围绕苏州城转悠了两圈,仍无高员外的任何消息。有人告诉他们:“可能不是这个苏州把?这里从未听说过高员外。扬州西北六七百里也有个苏州,你们不妨到那里问问!” 高员外虽未找到,也有收获:小朱铭变瘦了,也结实了,也不再喊饿,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吃。走路也快了,能连走十多里不喊累。他们又回到润州,还是那个老船工为他们摆渡。过了江,一路向西北走去,这里河流不多,走路方便,但是有了新的问题,常找不到水喝。 另一个问题是他们遇到了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芡实和朱铭已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们刚到人贩子手中时很老实,还骗得了好吃的,但是到了人多之处却高喊“救命“吓得人贩子落荒而逃。他们重获自由。 有的富人想收留他们,条件是,芡实当丫鬟,朱铭长大后当家丁。姐弟断然拒绝。 有的无子女家庭也想收留他们,以他们为义子c义女。姐弟二人叩头相谢。决心找到高员外。芡实认为她必须完成使命,不能半途而废;朱铭认为只有高员外才是他的救星,只有高员外才能救他们脱离苦难。 姐弟二人有了经验,他们把时间分为两天一组。第一天,以讨饭为主;第二天,以走路为主,吃前一天讨来的干粮。讨饭时,只向穷人讨要,问路和打听高员外时,只向老年人。 刚入宿州境,一位老年人就告诉他们:“孩子们!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们这个州,读书人讲官话,称为'肃州',老百姓讲土话,称'须州',也称'南须州'。'南须州,北徐州',就是这个地方。高员外是舒州人,不是宿州人。高员外仁义大方,救苦救难,我们这里已经有人投奔他去了。舒州在南边六七百里。去吧!孩子们,高员外一定会收留你们。” “谢谢指引!柷老爷爷长寿!”姐弟二人叩谢之后,转身南下。 有了确切地点,芡实带着小弟加紧赶路。天气已经转凉,正是赶路的好时机,他们只用不到一月时间,就到了壶口。 李匡由乱石滩回来,路上遇到了姐弟二人。 “小妹妹!你们哪里去?” “大哥哥,我们找高员外。走这路,能找到高员外么?” “能找到。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找高员外呢?” “大哥哥!我们是广陵人。我是丫鬟,名叫芡实,她是我的小主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投奔高员外。” “是老高员外还是小高员外?”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么?” “老高员外已经过世,现在是小高员外当家。” “谢天谢地,走了几个月,总算找到了。” “小弟弟,我背你好不好?” “大哥哥!高员外会收留我们么?” “能!无论老高员外,还是小高员外,都会收留你们。” “你这么有把握?” “我就是被他收留的。” 芡实和朱铭见了高英像见了久别的亲人,好一阵大哭,哭完之后,叙说了身世。在问别的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了。 高英早已听说,朱瑾杀了徐知训,为民除了大害,自己却遭灭门之祸,颇为敬重这位英雄,又常以朱瑾无后而惋惜。不想朱瑾还有后代,而且自己送上门来,哪有不收留之理?但朱铭年纪幼小,还不宜知道父亲被害实情,决定暂时隐瞒,在以后适当时机再说明真相。遂将芡实认为义妹,留在家中;跟随孔二婶从事餐饮;将朱铭委托四叔罗如正抚养。罗如正失偶多年,别人劝他再婚,他始终不同意,今天抚养朱铭,却像得了儿子一样,分外高兴。 芡实的忠诚,李匡的热情,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数年后,芡实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经人说合,嫁给了李匡。朱铭跟随罗如正赶大车,学会了一手“鞕功”,不但能驯马c赶车,而且以鞭法稳c准c狠出众,成为一门威力巨大的战斗兵器。朱铭本人后来成为高英长女赛男的门婿,除每年清明赴扬州祭祀父亲之外,终生居住壶口,再不离开一步。 正是:王侯门径深似海,哪有平民胸怀清。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白囡儿赌气遭拐 孙成孝立志寻妻 高英与黄雀儿成亲后,忽然记起一件被遗忘的事。原来,他为儿子庆满月时,姐姐告诉他:被私盐贩子拐卖到乱石滩的白囡儿的丈夫找来了,目前仍住在乱石滩,已快半年。高英以后为女儿庆满月,与雀儿的婚事,把此事忘得干干净净。一旦想起,立即拜望。 白囡儿的丈夫姓孙,名成孝。蕲州人。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姑母孙氏长大成人。孙氏的丈夫姓白,有一个女儿,名囡儿。后来丈夫死了。带着女儿和内侄艰难度日。 成孝与囡儿是姑表兄妹c又被父母定为娃娃亲。两小无猜,自幼在一起玩耍c劳动,亲密无间。后来,二人渐渐长大,略略懂得人事,孙氏便将二人分开,自己与囡儿住在屋子的一端,成孝一人住在另一端。 孙氏见成孝忠实勤劳,学得了很好的水中功夫,又跟邻居学了些武艺。孙氏因而喜欢成孝。暗赞女儿得人,为他们定了婚期。囡儿喜欢未婚夫健壮和气,急切盼望好日子到来。 一天夜里,孙氏半夜睡醒,身边不见了女儿,刚要喊叫,忽听成孝住处有咕咕弄弄的私语声。心想:“这丫头恁般性急,不到一个月也等不得了。”但她很高兴。女儿女婿是相爱的一对。 第二天,孙氏乘着成孝外出的机会,把囡儿叫到屋里,狠狠数落了一阵,说她脸皮厚,未过河,先湿脚。即便是待婚夫妻,也有失脸面。囡儿低着绯红的脸,一言不发。随后母女因为嫁妆问题,发生了激烈口角。 “你们是表兄妹,又已经'那个'了。成孝图的是你的人,不在乎什么嫁妆,我们家里穷,比不得大户人家,婚事能俭省就俭省,以后还要过日子呢!” “结婚是女儿一生的大事。办得不像样,叫女儿以后怎么见人?” 成孝回来,见母女正在争吵,没有说话。后来将囡儿叫到一旁,低声相劝,说了几句同意姑母的话。 囡儿正为母亲不给加嫁妆生气,听后更加愤怒,道:“你已经毁了我的人,又这么窝窝囊囊地结婚,全不把我放在心里,不跟你过了,我嫁别人。”说完,跑出了家门。 成孝以为她说的气话,先去安慰姑母几句,出来时不见了囡儿,赶忙出门寻找,从上午到天黑,找了所有地方,未见囡儿影子。不禁心中着急,回家告诉姑母:不见囡儿的消息。 孙氏更为着急,责怪自己平日太娇惯囡儿,用两天时间找遍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家,仍无女儿下落,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不见了女儿,如果女儿被人拐卖,自己再活下去有什么意思,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成孝卖掉家产,埋葬了姑母,继续打听囡儿的下落,终于有人告诉他,那天旁晚,一个私盐贩子,手推独轮车,车上带着木箱,推车人向着木箱说话,木箱里传出女人的声音。于是孙成孝断定,囡儿被私盐贩子拐走了。便带着埋葬姑母剩余的钱财,踏上寻妻的道路。 囡儿那天赌气跑到离家颇远的一个地方,这地方只有成孝一人来过一次。她在这地方的呆了一天,作出离家出走的姿态,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母亲让步。过去用这个办法,总能达到目的。她相信母亲斗不过她。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仍不见成孝追来。又恨起成孝了。我每次夜晚去俯就,你从来不拒绝,现在又不来追我,眼看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不信别人也不要女人,我跟别人走,看你怎么办! 心里想着别人,“别人”就真的就来了。一群手推独轮车的人,一路高歌,由西向东走来。囡儿知道,这帮人是私盐贩子。听说这些人很蛮横。她也想远离这些人。抬腿刚想走,被他们叫住了。 “姑娘!你们这里有人要盐么?” “我不知道,不管这种事。” 一人道:“你不知道?难道你不吃盐?” “我们家吃的盐,都是我娘买!” 两句话,私盐贩子就知道:这是个未出过门,未见过世面,涉事未深的女孩子,正是拐卖的好对象,对私盐贩子来说,拐卖这样的女孩子,可以手到擒来。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是等相好么?相好漂亮么?跟我们走吧!我们一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你们不是好人。我不跟你们走。“ “我们都是天下最好的人,专门成就旷男怨女,凡是被我们牵上红线的人,没有一个不心满意足。姑娘以后尝到甜头,可不要忘记我们哟!“ 说话间,几个人围拢上来,囡儿见势不好,拔腿就跑,可是晚了,刚跑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 一个人狰狞道:“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不然,杀了你。” 事情到了这一步,囡儿除了哭泣,还有什么能为? 她被人装进木箱,盖上箱盖,上了锁,被人推上走。她未想到,自己不过和母亲赌气,竟会落到如此下场。她最担心三件事: 第一件事,自己会受尽侮辱,最后被色狼杀死。她不止一次听说,有的女人被私盐贩子抢去,受尽侮辱后,被杀死到荒山野岭,全身被剥得一丝不挂,死后也要丢尽人。还好,大概是群狼有所约束的缘故,私盐贩子并未对她无礼。除了每天放她出来方便c吃饭c喝水外,无论昼夜都在箱子里,听着咕咕咚咚的行走声。 第二件事,她害怕被卖进城里的妓院。听说那地方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不能进去,以进去就再也活不成了。她庆幸没有被卖进妓院。妓院在城里。她被放出来时在荒野,不在城里,在乡下,避免了那种厄运。 第三件事,她害怕被卖给老头子。她听说:有的十六七的女孩子,被卖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年龄比爹爹还大。天天跟这样的老头子睡觉,还有什么想头?更糟糕的是,老头子强迫你为他生儿育女,有的女孩子刚生下儿子。老头子就死了,害的女孩子,不能进c不能退,只有痛苦一生。囡儿庆幸自己未遇到这种恶运,他被私盐贩子领进一家,这家人老两口领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将来可能就是她的丈夫。这个年轻人虽然比不上成孝英俊,也还说得过去。囡儿只好认命,事到如今,成孝无希望,只好与这人厮混一生了。 私盐贩子走后,老妇人与囡儿拉家常,道:“姑娘!我们这村子名叫乱石滩,在舒州怀宁县地界。我们家姓段,儿子名叫喜魁。二十多年前由北方逃难至此,开了十几亩荒地,日子虽比不上富人,也不致饿肚子,可是儿子娶不上好媳妇儿,只好花钱买了你。希望你们夫妻和好,生儿育女,为段家传宗接代。” 囡儿哭道:“大娘!我已与表哥成了亲,是有夫之妇。已经成亲两月有余(囡儿把与成孝第一次同房说成成亲时间),夫妻恩爱,不忍分离。求你老人家可怜我,成全我们夫妻,你儿子另外再找女人吧!” “孩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不知你有丈夫啊,都是私盐贩子造的孽,怪不得我们。女人么!有个男人就行了,我也是原来的丈夫破产,卖给喜魁他爹的,开始不好意思,后来有了喜魁,现在不是很好么?孩子!我求求你,给你跪下了。”说完跪下,哭道:“孩子!你是明白人,求你大慈大悲,成全我的儿子吧!为了买你,花光家中所有积蓄,你若一走,我们就无法活了。” 囡儿很可怜这一家子,她也听说不少女人虽不愿意,被迫改嫁的事,与新丈夫过上了美满生活,既然与成孝团圆无望,段喜魁也不算窝囊,只好放弃对成孝的思念,准备接纳段喜魁。 段老太太见囡儿不再闹着要走,知道她已心许,便为她们定了圆房的日子。圆房等于结婚,都要根据男女生辰八字,选个黄道吉日。定在二十天后。 囡儿见到,段喜魁待婚期间,虽然老用眼睛热切地看她,却毫无相犯的意思,囡儿对喜魁也有了三分好感。 囡儿的美貌,使邻居林青山垂涎三尺,他虽然有老婆,但柳成絮的相貌实在难以令人恭维,他想:如果段家无了喜魁,不但囡儿到手,还有段家的财产也姓了林。于是找到负责治安的县尉,污蔑段喜魁通匪。就在段喜魁圆房的前两天,一群县兵拥进段家,不由分说,以喜魁通匪的罪名,拉出门外,斩首示众。头颅挂在自家门外。段老太太吓傻了,昏厥过去;段老爷子,一头碰死在自家大门外。段老太太苏醒后,见儿子c老伴都死了,生望断绝,不吃不喝,几天后绝食而终。 囡儿骤遇此变,不知所措,幸亏高端娥出手相帮,顺利地完成了丧事。也使林青山的愿望落了空。 囡儿现在无了羁绊,想要回家。但是她是被关到箱子里拉到这里的,箱子里不分东南西北,家在那个方向,路有多远,她完全不知道,询问高端娥,端娥也未出过远门,不知蕲州在那个方向。二人一致意见,今后决不能再胡跑乱闯,如果再被拐卖,就很难再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办法只有一个:等。 囡儿问端娥:“我已被拐卖数月,虽未,成孝能相信我一身干净么?如果成孝怀疑我,我该怎么办?” 端娥道:“如果成孝真心爱你,就不该怀疑。” “当初我负气出走,说过'要嫁别人'的话,未想到弄巧成拙,造成今天这种尴尬局面。成孝会不会以假当真呢?” “你们少年夫妻,说句气话,成孝不该当真。” “不该是不该,他如果当了真呢?” “我给你证明。我想,妹妹不该担心成孝,因该担心邻居林青山。” “知道!我已看出,那东西未安好心。” 那天,囡儿与高端娥等十来名女人在打麦场闲话,因为要方便,起身回家,行走不远,忽见村外来了一队土兵。她慌忙跑回家插上了大门。 不久传来敲门声:“是囡儿么?开门,是我,孙成孝!” 这声音太熟悉了,囡儿不顾危险,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正是她昼夜思念的表哥c丈夫,心爱的人! 成孝得知囡儿的去向,随即带上埋葬姑母剩下的钱财,踏上寻妻的道路。他虽打听到私盐贩子向东走去,但不知道具体路线,只能边走便问,第二天便知道了撒盐贩子的具体路线。并且知道了一个私盐贩子推着个木箱,箱里装着人,到第十天,成孝被抓了兵差,给一队土兵挑行李,十来人的被褥重量不大,对成孝这样经常的劳动农人来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但要每天跟他们一起走。正好,成孝所带钱财也已用尽,正好借用他们吃些不要钱的饭。这是个由什长率领的队伍,一路奸淫抢掠不断,每逢这时,成孝躲得远远的,尽量不见这种丑行。 这一天,小队来到乱石滩,老远就看见打麦场有十来名女人,土兵看女人,就像苍蝇见血一样,纷纷奔向打麦场,成孝落在后边。忽然他看见远离打麦现场的地方,有个女人远离打麦场。身形好像白囡儿,成孝寻妻月余,忽然看见妻子身影,怎肯放弃,于是撂下挑子,跑步追了上去。那女人发现有人追赶,慌忙跑进一家,关上大门,跑进屋里不见了。 成效推推大门,大门锁着,推不开。低声喊道:“是囡儿么?囡儿,开门,是我,孙成孝!”连喊数次。 终于有了开门c脚步声。传来囡儿的声音:“你是谁?找谁?” “囡儿!我是你表哥孙成孝,你听不出来么?” 门开了,对面正是那张非常熟悉c昼夜思念的面孔。 囡儿一把把成孝拉进去,重新扣上大门。转身扑到成孝怀里:“表哥┅我┅” 成孝流泪道:“表妹!我可找到你了!” “表哥!我耽误了你的好事,对不起!” “表妹!姑母担心你有个好歹,上吊死了!” “是我害了娘,我该死。” “为了埋葬姑母,我卖光了家中所有,今后回去,我们怎么活呀?” “私盐贩子把我卖给了段家,邻居林青山污蔑段喜魁通匪,不由分说杀了,两个老人因为儿子被杀,双双气死了。现在段家已无后人,家里的房子,田野的田地,都归了我,正好补充原籍损失。这里的房屋比原籍的好,田地比原籍的多。我们就不回原籍,这里还有非常好的姐姐,以后我领你见见她,有她帮忙,我们会过得更好。” 于是夫妻来到屋里,一对恩爱夫妻久别重逢,说不完的离别思念之情,道不尽甜言蜜语,二人商议如何久居此地,怎样管理家业,如何交结朋友。 囡儿道:“久居此地,需要有个良好环境,不能像段喜魁那样随便被人杀掉。他太老实。” “你对他有感情?” “不要瞎说!我和他未成亲,他也未欺负过我。他毫无来由被杀,难道不值得同情?尤其是你,到一个新地方,最惹人注意。我知道你是我丈夫,别人知道么?如果别人说你是匪探,捉住你要杀你,你怎么办?你让他们杀么?如果有人说你,像段喜魁那样通匪,你怎么办?” “我的好囡儿!你被拐卖一次,未想倒长了见识,能想到这么多问题,你说怎么办?” “这里有个高英,就是我认得的那个姐姐的亲兄弟,财大气粗,力大无穷,仗义舒財。依靠他,你就有了靠山,肯定不会吃亏。” “找个时间,你领我去见见高英。” 忽然大门外敲门声:“妹妹在吗?” “她就是姐姐,对我恩重如山,见了她你要好好拜谢。”随即高声道:“在家!是姐姐么?就来!快请!”说着跑了出去。旋即传来对话声: “刚才麦场里发生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许多姐妹几乎被辱,回头不见了妹妹,你到哪里去了?” “谢谢姐姐关心。我丈夫找来了,我和他在家里说话。” “是么?太好了。别的姐妹险遭侮辱,妹妹倒遇到喜事,今天算是什么日子?” “我领姐姐看看他。让他谢谢姐姐。” “只要妹妹有了丈夫,就是天大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谢我做什么?” “表哥!出来吧!这就是高家姐姐。” 成孝出门,跪地叩头道:“姐姐!谢谢你多次帮助囡儿。” “不用谢我!是囡儿的命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何时来到?路上走了几天?路上好走么?天下这么大,你怎么正好找到囡儿的?” “全靠上天保佑,姐姐福星高照。” “囡儿卖到段家,虽然未曾圆房,算是段家的闺女。你们将来有了孩子,莫忘起个有关段氏的名字,算作纪念吧!” 此后成孝住在乱石滩,一住就是半年。 高英记起孙成孝之事,立即拜访。经过交谈,十分投缘。高英又请成孝到家里作客。与李匡c孔奕c狄强c奚小龙相见。高英爱成孝千里寻妻c不计妻子过失的豪气,成孝则喜欢高英的豪爽大度,自古英雄惜英雄,六人言语投机,八拜成交,开启了江淮英雄大局面的奠基石。 依成孝的想法,这里的环境不错,又有高英等几位朋友,想在乱石滩安家,也像壶口一样办起乡勇,以免再发生麦场群体强奸c周之洞家破人亡之类的惨事重演。高英等人以为:孙成孝有千里寻妻这样的壮举,证明他见识不同一般,是个创业人才,又有一身水上功夫,不应埋没在乱石滩这样田野之中,应当到大江大河中去建功立业。 商议的结果是:成孝返回蕲州,高英赠银数百两,兴建蕲州“高陞”客栈,召集水上英雄与临江豪杰,以此为基础,逐渐扩大势力,建立江淮豪杰的水上分支。 成孝返回蕲州之前,依囡儿“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要求,设法除掉林青山,为段喜魁复仇。道:“带我去逛天柱山,林青山一定追随,那里人少,作活方便,很容易治死他。经过段喜魁的死,我也变得狠心了。” 成孝依从。 林青山本想依靠阴谋手段把成孝送上段喜魁那样的不归路,后见高英插手,不得不收敛阴谋,暂缓迫害成孝c等待时机。这一天忽见成孝带着囡儿出门。他不能放任囡儿跟随成孝,决心除去成孝,一报那日耳光之仇,又能得到囡儿,享用这个美人。最好路上遇到巡乡兵,口喊成孝是抢人土匪。被巡乡兵当场杀掉,一举两得。 只见成孝手提棍棒,一手拉着囡儿的纤手,肩并肩,一边甜言蜜语,一边慢慢行走,青山看得两眼发红,却毫无办法,一因成孝手执棍棒,他无法靠近,二因成孝和囡儿尽走小路,青山无法超越,只能跟随二人慢慢行走。 时间接近中午了,成孝和囡儿在深潭旁边坐定,一边喝清水,一边吃干粮。青山看着分外眼红,可是自己早上匆忙外出,无任何准备,只能看着别人吃喝,自己饿着。天无绝人之路c山腰有棵野果树,结满野果,只要上到树上。一定能饱餐一餐。于是青山上到山腰,攀登上树,但他忘了:他能上树,别人也能上树;他有办法摘野果,别人也能摘野果,而且来的更早,把便于摘取的野果早已摘光,留下的都是远离主干。生长于细枝的果子。这些果子看起来又密又大,但是却是能看不能吃。青山饿得发慌,勉强伸手摘取,谁知禁不住他的体重压迫,树枝折断,跌下树来。果树长在山半腰。树下是个大坡,完全不能留住人,青山顺着山坡向下滚去。沟底就是深潭。青山从树上摔下,就已昏迷,又经那么远的滚动,已处于半死状态,滚进潭里,就是咕咚咕咚的喝水声,眼见不能活了。 成孝和囡儿,看到了青山追逐c登山c上树c摘果c跌下c滚动c淹死的全过程,若是成孝出手相救,还有成活的可能。但是,囡儿紧紧拉住成孝的手,不许他下水相救。 囡儿道:“不用你动手,他自己感到罪恶深重,自我了结了。” 成孝道:“天做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能救我也不救。” 从山下跑来一伙人,是当兵的。囡儿认得其中数人。士兵道:“有人落到水里淹死了。你们为何不救?” 成孝道:“我不会水。” 囡儿道:“你见过女人下水救人么?” 说得有理。士兵只好自己下水捞人。人是捞出来了,但是,已经无救了。一个士兵道:“长官!这不是那天报告段喜魁通匪的那个人么?” “不错,是他。他报告段喜魁通匪,又拿不出证据,我们随便杀人,县太爷无法出告示,好一顿埋怨,我正要找他索要证据,未想到他自己也死了。算我倒霉!这位姑娘!那天杀段喜魁时,你好像也在场。段喜魁是你亲人么?” “我是被私盐贩子拐卖到段家的,段喜魁人很老实,说他通匪肯定不会。你们若是不杀他,我就得嫁他。这是我的丈夫孙成孝,我被迫嫁段喜魁,我丈夫怎么办?你们该不该杀段喜魁,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愿意离开丈夫。另外嫁人。” “现在好了,段喜魁死了,你丈夫来了,跟你丈夫回去吧。这个死人怎么办,麻烦姑娘把他带回去,交给他的家人吧!” “我怎么带他,他随便一句话,就害了三条人命,死得活该。应该喂狗!他家里无人了,我带回去交给谁?把他丢到山里喂狗吧!” 半月之后,成孝带着白囡儿和高英的赠银,返回蕲州。 此一去,有分教:海宽洋阔凭鱼跃,天高空远任鸟飞。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高伯雄初会群英 上官荣求援滁州 高英送走孙成孝,与五叔范绍先商议出门历练,以便结识更多朋友。 绍先很同意,道:“如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你不能在家里享受清福。应当行走江湖,多联络朋友,多长见识,以便必要时建功立业。孔奕c李匡也应当外出闯荡。至于壶口安全,我年纪不大,尽可率领乡勇保护家乡。你大可放心。” 高英又征得孔达夫妇c黄三汉夫妇c罗如正的同意后,又与柳云娘c蓝青萍与黄雀儿商议,云娘与青苹认为,丈夫远离家门,身边需要个照应的人,雀儿新婚不久,正在甜蜜时间,不应离开丈夫,应该由她陪同外出,高英同意了。 高英c黄雀儿与李匡c孔奕出访,首先拜访的是被称为“庐州三恶”的人。既称“三恶”,就可能是三个恶人。而高英听到的,却是行侠仗义c抑强扶弱的传闻。故而决定首先拜访。 出门的第二天中午,他们来到同安县城,准备在一家饭馆就餐。他们四人刚坐定,又来四个人,要与他们同座。饭馆里还有桌子,他们换了一张桌子,那四人跟随而至。高英又换了两次,那四人如影随形,紧跟不舍,而且八只眼紧盯黄雀儿。高英生气,提议不吃饭就走。孔奕不同意:“不就是几只苍蝇么?不理他就是。”随即要了两盘“菜”:一盘干炸鱼头,一盘热油辣椒面。菜端上来了,李匡c黄雀儿知道孔奕要搞鬼,静等着看笑话。只见孔奕将辣椒面c滚油浇到鱼头上,将鱼头翻滚几下,使鱼头均匀粘上滚油和辣椒面,不知怎么一动手,将鱼头装入四个人的口中,热鱼头c热油c椒面装进口中那滋味,大概不好受,四人再也不与高英等争坐位,纷纷跑到门外咳嗽去了,高英c李匡大笑,平日冷若冰霜的黄雀儿也笑成了一朵花。 孔奕笑嘻嘻地走到四人面前,道:“味道如何?要不要喝口热油,潤潤喉咙?”四个人一句话不说,逃之夭夭。 店家道:“这四个人是有名的赖皮恶棍,混吃混喝,欺男霸女,谁也无办法。今天被客官这么一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孔奕道:“没关系。我们等着。”又要了四个菜,准备吃饭。 不久,那四人回来了,站在饭馆门外,叫到:“那个使坏的小子,不要走!出来!跟老子见个高低?” 孔奕手执铁笛,迈着方步,出门道:“感觉如何?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呢?是回来喝热油吧?可惜,回来晚了,热油已经放凉,要不要再热一下?” 高英c李匡c雀儿也来到门口。 一个手持长刀的人,要取孔奕。孔奕不知怎么身体一晃,忽然来到那人面前,铁笛和手的影子总离不开那人眼前,脸上噼噼啪啪声音不断,那人却毫无还手能力,勉强支持了十几回合,手腕被铁笛重重一击,长刀落地,被孔奕踩到脚下。那人怔怔站着,不知所措。 孔奕说声:“‘千手佛’孔奕,武艺不精,请多指教。” 那人羞惭退下。孔奕踢还长刀。其他人颇为不服,仍有人跃跃欲试。 李匡上前道:“三弟休息一下,我来试试。” 李匡使枪,对方也上来个使枪的人,不由分说,举枪便刺。 但是他的枪未刺上李匡,因为李匡的抢老在他眼前晃悠,无论如何防,也躲不开。而且胸部c两肩c喉咙被击中。他十分奇怪,中枪之处却毫无疼痛感觉,他仔细一看,原来李匡的抢是倒着使的。他正在庆幸,突然头上被重重一击,身体倒地,手中抢到了李匡手里。 李匡道:“'铁蛟龙'李匡。承让c承让!” 后面还余二人,高英就要上前。雀儿道:“用不着你,让给我吧!” 一个使刀个使剑的人见雀儿银装素裹,面如美玉,有意轻薄,双战雀儿。但见雀儿的宝剑剑尖老在眼睛c喉咙前闪动,自己毫无进攻机会。甫过五合,忽觉执剑手腕疼痛,急忙撒手,向后急退,总算保住了手。雀儿还剑入鞘,冷冷道:“'冷剑仙子'黄莺,宝剑出鞘,不饮血,不回头。对不起了。”随后飞起两脚,将刀剑踢还二人。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虽然对比赛结果满意,多数人不敢高声喝彩。因为人们害怕事后报复,默不作声。只有三人连声叫好。 高英道:“结果已定。诸位师出无名,该自报家门了。高英兄弟不战无名之辈。” 使刀的人道:“'桐城四蛇'技不如人。今天认栽。三年后再见高低!”这是比武失败者,时常说的口头禅。又道:“我们是'庐州三恶'的朋友。'三恶'不会袖手旁观。” 忽然,刚才叫好的人道:“'庐州三恶'在此!'三恶'何时识得这等不知进退的朋友?” “四蛇”互相使个眼色。招呼也不打。慌忙逃走了。 高英听到“庐州三恶“的名号,忙请相见。 走来三个貌似书生,身挂腰刀的年轻人。向高英等施礼道:“高英雄一行武艺高超,技压群丑,令人刮目!” 高英道:“微末小技,不堪入目,令各位见笑了。如不嫌在下粗俗,请到里面宽坐。” 三人也不客气,随高英等到餐厅内坐定。孔奕又要了三分酒菜和饭食。 高英问道:“三位自称'三恶',为何使用此等不雅名号?” 为首的道:“在下姓方,贱名鎮恶,取'镇恶勿慈'之意;二弟名除恶,取'除恶务尽'之意;三弟名疾恶,取'疾恶如仇'之意。因我兄弟三人名字中都有一个'恶'字,是故人称'三恶'我兄弟自幼受父母c师父严训,不敢涉身任何恶事,尚请高英雄详查。” 除恶道:“我们兄弟最恨恶人,凡为害乡里的恶人,被我兄弟遇见,必然严惩,扭送官府治罪。适才'四蛇'所为,若不是要拜见英雄,决不允许他们逃脱!” 高英笑道:“各位放心,在下只是怀疑,为何行侠仗义之人,却名为'三恶'。倒是在下少见多怪了。” 疾恶道:“适才'千手佛'浑身是手,本可取他眼睛,'铁蛟龙'长枪如灵蛇吐信,招招不离要害,本可取他性命;'冷剑仙'剑光飞舞,剑剑不离双眼与喉咙,最后只伤其手腕而罢。三位技艺出类拔萃,又宅心仁厚,令人可敬。” “我等微末小技,瞒不过诸位法眼。” 鎮恶道:“足下自言姓高,莫非舒州高伯雄么?” “正是在下,这三位是我异姓兄弟和内人。” “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巧遇。我们兄弟正要到壶口拜访,不想在这里巧遇,真是天命使然。令尊高伯父可好?” 高英肃然起立道:“家父故去多年了。”李匡c孔奕也低头而立。雀儿双眼含泪,默不作声。 “三恶”收敛笑容站起。鎮恶道:“不想我兄弟迟生数年,聆听千古宝训的希望成泡影了。” 高英道:“何出此言?” 鎮恶道:“十年之前,家父曾到壶口拜访高伯父。对高伯父的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我兄弟年纪尚幼,无缘当面求教,家父嘱咐我们年长后必须当面求教,请他老人家指点为人之道,不想'三恶'年长,伯父却仙逝了,终成千古之憾。” “生老病死,非人力可以挽回。树欲静而风不止,亲欲走而子不能留。奈何?请问三位:三位姓方,又是庐州人。可认识一位姓方,名讳上长下江的方叔叔?” 三恶同声道:“那是家父!” “方叔叔可好?家父在世时也非常敬重方叔叔,视为知己。不想'三恶'竟是方叔叔的公子。真是幸会。方叔叔可谓有后了。” 鎮恶道:“怎及高大哥!” 高英问道:“只是'四蛇'怎称'三恶'是朋友?对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除恶道:“再休提起。'庐州三恶'浪得虚名,攀亲者有之,冒友者有之。'四蛇'所为,也不出此属。愿高大哥明鉴。” 疾恶道:“高大哥早已名满江湖,小弟能否高攀。继承先辈友谊,与高大哥结为生死之交?” “固所愿也!”六人当即焚香祝酒,八拜为交。雀儿因已结婚,不便交拜,不与其列。 饭后,七人相携而行,直奔方家堡。 临近方家堡,疾恶跑步回家,报告了贵宾到达的消息,方长江当即告知薛红莲c欧阳白霜:有贵客到来,自率陈恭c林全至寨门迎接高英。 高英进入方家,在方长江和“三恶”陪同下,拜见薛红莲c欧阳白霜。口称“婶娘”。 落座献茶之后,略谈几句,方长江将高英单独叫到后堂,道:“我听说壶口'秦姑绣'很出名,秦姑是谁?” 高英道:“方叔叔十年前曾去过壶口,未曾见她么?” “那时她身体不适,未曾见到。” 高英道:“她以前是我的奶妈。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现在是我的继母,我仍称她为妈妈。” “她是苏州人?有孩子么?” “她未说过。是苏州口音。我猜想是苏州人。听说她有过孩子,比我大两天,一生下就死了。我出生,未吃娘一口奶,娘就去世了,奶妈把我拉扯大,比亲娘还亲。可是她只愿当奶妈,不愿与我爹结婚,直到我爹临终,才向我爹磕了头,就算完成婚礼。按她的说法:结了婚,就要生孩子,害怕抚养别的孩子,冷落了我。宁愿独身。” “她现在好么?” “身体尚好。每天与婶娘c儿媳说说笑笑。侍弄孙子c孙女,忙得不开交。” “只要她幸福。我就放心了。” “方叔叔认识她?是怎样认识的?” “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她是好人。应该得到你这样儿子。希望你好好孝顺她,千万不要问及往事,使她伤心。” “方叔叔有什么话要带么?或者干脆去看看她?” “不必了。是我对不起她。使她吃了不少苦。我无脸见她。记住:今天我们叔侄的这些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高英不明白方长江与妈妈之间到底有什么特殊关系,但知道这种关系非同一般,便点头答应了。 方长江道:“贤侄!你受父亲贤明教诲,料想不会做出荒唐事。我出身商人,年轻时放荡不羁,认为一切都是金钱交易,出入风月场,现在想起来仍后悔无及。听说你有三个妻子,是这样么?” 高英说了三次娶妻的经过。 长江道:“很好,我看这位少夫人,一身正气,是你的好帮手,要好好对待。有爱情基础,娶三个妻子,也不为过。但切忌不要买妾。多数女人都很自重,有高员外的言传身教,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谨遵方叔叔教诲。” “三个犬子毛毛草草,行走江湖,我实在不敢放心。希望你多加提携。” “我也初出江湖,我们会互相帮助的。” 傍晚设宴,为高英等洗尘。宴席分为三席:方长江c陈恭c林全c周五与“三恶”陪同高英,陈正c林大林c周芳等“三义”陪同李匡和孔奕,薛红莲c欧阳白霜c方亚男和陈嫂c林嫂陪同黄雀儿,男桌上杯盘交错,女桌上温文尔雅,各自尽欢而散。 高英等在方家堡居住四五天,谈论抱负,演练武艺,相处得十分融洽。 高英又从“三恶”口中得知:滁州有申虎c申彪等“申氏双虎”,有信雯c信旻c信斐c信斈等“信氏四雄”,巢湖上有冒鱼儿c水莲等“巢湖双蛟”,深感外出历练正当其时,决定拜访八位英雄。“三恶”欲见未来的连襟申虎,也要前往,于是六人相携而行,决定首先拜望“巢湖双蛟”。 七人在巢湖边打听“双蛟”消息,一个青年道:“鱼儿大哥正在捕鱼,你们等着,我去报信。“说完,划船如飞而去。过了许久,仍只身返回。道:“鱼儿大哥要我多多拜上,“双蛟“是贫苦渔民,自愧形秽,羞于面见众位英雄。各位请回吧!” 高英道:“朋友相交,重在交心,不问贫富,奈何拒我于千里之外?” 渔民都:“实告诸位:鱼儿大哥平时也曾谈起,他怕舒州高英出身富家,染有纨绔习气,是以不敢结交。不明庐州方家三兄弟何以称为“三恶”,又听说与声名狼藉的'同安四蛇'为友,估计不是良善之辈,故而不敢结交。” 高英道:“既然'双蛟'不愿相见,我等也不便勉强。但请转告'双蛟',高英是否纨绔子弟,有时间作证。‘三恶’是否'同安四蛇'的朋友,也只有时间可以恒明。如果“双蛟“需要,高英可以半数家产相赠。” 李匡道:“未想到'三恶'竟为名字所累。“ 鎮恶道:“名字是父母所赐,何以称此,父母自有深意。我兄弟以为座右铭。'疾风知劲草,事久见人心'。今生有的是时间,人们终会看清'三恶'的真实面貌。“ 在滁州,因有“三恶”带路,高英等很容易到了申家。 申虎兄弟早就知道高英大名,因为路远未能拜见。今见贵宾登门,哪有不欢迎之理,随即请来了信氏“四雄”。“双虎”英雄虎威,“四雄”文质彬彬,与高英一见如故,在申泰c信阿芳的监督下,高英c李匡c孔奕c方镇恶c方除恶c方疾恶c申虎c申彪c信雯c信旻c信斐c信斈十二人八拜为兄弟,黄雀儿则单独与龙珠闲话,龙珠特别喜欢雀儿,当下认为义女,雀儿又到信家拜见沈娘c赖娘c兰娘,和白玉姐妹相会,沈娘鼓励白玉姐妹向雀儿学习,像雀儿一样争气。 众豪杰在申家与信家居住数日,高英正准备告辞时,忽有和州官荣来访。 官荣自我介绍道:“在下官荣,本来复姓上官氏,因为亲眷在北方犯事,害怕株连,被迫南逃。改姓官氏,寻找亲眷不着,便在和州安家落户。目下是屯垦农户的小首领。因实力单薄,常受土豪欺负。闻得'双虎'c'四雄'豪杰,故而前来拜见,请求支援。” 雀儿听到来人复姓上官,由北方逃来,心中一动,问道:“足下由何地逃到和州?” “曹州考城县?” 雀儿又问:“所寻亲眷何人?” “要寻姑母和姑父黄三汉。” “你是小荣表弟” “少夫人是?” “我是你雀儿表姐,还记得么?” 官荣抓住雀儿的双手:道:“表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听娘说有表哥c表姐,表哥被官军杀了,表姐跟姑母c姑父逃难,不知下落,爹娘带着奶奶找了好久,终未找到,被迫落户和州。表姐住在哪里?姑母c姑父可好?” 雀儿尚未回答,高英手拍官荣肩膀道:“兄弟!知道舒州高英么?” “如雷贯耳,如日中天。只是路远,无缘拜见。” 雀儿道:“他是你表姐夫。” “名震江湖的高伯雄是我表姐夫?我不是做梦吧?”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祝贺这对表姐弟异地重逢。信阿芳再置酒宴,表示庆贺,十三人重新结拜,叙了长幼,高英居长,官荣最幼。这次聚会,是江淮英雄小聚会,不但高英c李匡c孔奕和“三恶”c“双虎”c“四雄”高兴,连申泰c信阿芳和龙珠c沈娘c赖娘c兰娘也喜上眉梢。大家深信,江淮英雄从此将走上康庄大道,一往无前。 雀儿急于要见外祖母,率先告辞,与高英c李匡c孔奕随官荣前往和州,“三恶”也随即道别,返回庐州,“四雄”要出门历练,随高英去了和州。 在赴和州的路途谈话中,雀儿得知:父亲因为抗租,株连舅家,舅舅上官耀祖也率外祖母外逃,因为找不见父亲,被迫在和州定居,十几年来,舅舅开荒种田,凭着自己的力气,过上了小康生活,但外祖母思念女儿,泪流不断,几乎哭瞎双眼。表弟官荣年轻气盛,联络宋建堤c宋建塘兄弟和李伯恩c李伯惠兄弟,常与江汉清等恶势力斗争,但因实力单薄,又无著名豪杰撑腰,还是经常受到侵犯。他们听说高英大名,但路途遥远,无人引见,只好转而到滁州求援,不想意外遇到表姐。 到了和州,雀儿和外祖母c舅舅c舅母悲喜相见,外祖母见外孙女婷婷玉立,美若天仙,外孙女婿英俊健壮,分外高兴,早已昏花的双眼又重新大放光明。 两天后,有个自称翟六二的年轻人邀情“四雄”到楚州排解纠纷,“四雄”去了。随后高英会见宋建堤c宋健塘和李伯恩c李伯惠两对兄弟。宋c李兄弟虽穷,却一身正气,言语投机,十分喜欢,也与之八拜为交。官荣与宋c李兄弟本就为友,高英称之为“和州五农”,高英帮助“和州五农”组织了乡勇,训练了技术,制订了制度和纪律,随后返回舒州。 一天,高英乘无人之际,将方长江的情况告诉了秦氏。秦氏道:“二十多年了,我早已成了高家人,有了你爹和你,过上了幸福日子,早已把他忘了。他是好人,虽然有些荒唐,我不恨他。” 不久,“三恶”来访,高英引“三恶”见了秦氏。秦氏见'三恶'颇有些方长江年轻时的气势,不禁有些亲切感,很好地慰勉了一番。 后来,鎮恶将从母亲处听到的关于秦二娘的事告诉高英,并嘱高英切不可再让别人知道此事。高英才知道继母饱经磨难,对秦氏更加敬重,终生不对别人提起一字秦氏历史之事,连黄雀儿,也未告诉。 “三恶”每次前来,总以伯母之礼大礼参拜,并呈重礼。秦氏每次都托付“三恶”回赠重礼,并向红莲c白霜问好,但从未涉及长江只言片语。 高英又率“三恶“会见狄强c奚小龙c樊重c朱铭。“三恶”称之为“舒州群英”。 雀儿娘既知母亲消息,就要拜见,黄三汉也与内弟官耀祖情同手足,既知内弟下落也要会面,于是高英c黄雀儿与黄三汉夫妇成行,见面之后,悲喜之情难以言表,乘此机会,高英建立了和州“高陞”客栈。在委任客栈负责人时,官荣让宋建堤c宋建塘,建堤c建塘让李伯恩,李伯惠。官耀祖道:“亲兄弟互相谦让是好的,老让下去就成了虚伪了。建塘c伯恩去管吧!” 建塘c伯恩道:“是!” 高英由此看出,官耀祖的地位不一般。至于为何如此,宋c李为何异姓而称为亲兄弟,不得而知。 此后“舒州群英”c“庐州三恶”c“方家堡三义”c“巢湖双蛟”c“滁州双虎”c“独角四雄”。“和州五农”c长江“三蛟五龙”来往不断,名号传遍江淮,一般恶势力闻而生畏。官府也知道豪杰情形,因为他们不与官府作对,又经常协助剿匪,协助惩治恶势力与泼皮,省去官府许多麻烦。官府也乐于坐观豪杰所为。 正是:篱笆依桩方成墙,官靠豪杰天下稳。 欲知官耀祖何以地位崇高,宋c李为何是亲兄弟,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做娘难,尊老爱幼 斗敌易,暗箭明枪 “和州五农”由屯垦农民组成,他们之所以成名,与父辈的友爱有关。但是父辈对他们的互相关系讳莫如深。后代不完全了解。 和州历阳县滨江里的李伯恩c李伯惠兄弟的母亲死了。咽气前,口里喃喃道;“建堤┅┅建塘┅┅”伯恩以为母亲要见宋建堤c宋建塘,自己守护母亲,命伯惠速请宋建堤c宋建塘。但是当伯惠率领宋氏兄弟到达时,伯恩正号啕大哭,原来母亲已经去世。宋氏兄弟和李氏兄弟一起痛哭许久,方才止住。接着,宋氏兄弟要接母亲回家公祭,李氏兄弟不让,激烈争吵起来。 “吵什么?“室内突然走进官荣的父亲官耀祖。“娘刚咽气,亲兄弟就这么吵,不怕娘伤心么?” 四人哑口无言,这是他们最敬重的人,只有低头听训。 “伯恩说说:你爹娘留下什么遗言?” “爹死时说:娘死后不要与他合葬。娘说:她死后,要按官伯伯的吩咐安葬。问她为什么,她只流泪不说话。死时只是要见建堤c建塘。” “你们知道为何自己叫伯恩c伯惠么?” “不知道。” 耀祖道:“建塘说说你爷爷c奶奶死时留下什么话?” 建塘道:“爷爷说:伯恩c伯惠的娘,也是我们的娘,娘活着,不许我们见她,因为娘生前要到李家报恩,死后才能回家,与父亲合葬。奶奶说:伯恩c伯惠的娘是宋家人,活着到李家报恩。死后要叶落归根。仍回宋家。” “他们的话都不错,但是话只能说到这里,别的话难以出口,两家都有难言的苦衷,若是我死了,就再也无人说清楚了。” 建塘道:“官叔叔!我还是不明白!” 耀祖道:“不要急,慢慢就会明白的。我们三家本是曹州考城县宋李营人,都与黄庄家有亲戚。黄家庄有个黄三汉一一一一就是小荣的姑父,黄三汉兄弟因不满官府逼交牛租,率领众人抗租,遭官兵围剿,三汉的哥哥三英全家被杀,三汉的儿子也死了。被迫外逃。我们三家怕受株连,也一起外逃。来到和州,开荒种田,那时,建塘兄弟还未出生,宋大哥家中有父亲c母亲。夫妻四口,我们家中有母c有子c有夫妻也是四口,李家志高兄弟本来有母c有妻共三口,逃难途中妻子被抢,母亲为救儿媳被杀,只剩下志高兄弟一人。我们开荒种田,官府说是无主土地,谁开垦归谁所有,又免交三年赋税。但是秋收之后,一个姓江的土豪说这些田归他所有,要收一半地租,我们当然不承认。双方打了起来,宋大哥c我和李兄弟是开荒农民首领,土豪那边是家丁,双方打得很激烈,双方各有损伤,宋大哥死了,我也受了伤。那时建塘兄弟刚出生不久,不会知道这事。” 宋大哥一死,家中留下老小五个人,建塘的爷爷年迈,只能做些轻活,宋大嫂有两个孩子缠身,不能下田干活,全家陷入绝境。我有伤在身,家中人多,也无宽余。千斤重担落在志高兄弟身上。这样,志高兄弟一人担负起抚养两家人的重担。 这样过了两年,建塘的爷爷不忍志高兄弟辛苦,让宋大嫂帮帮志高,以缓解志高的辛劳。这样又过了一两年,建塘的爷爷不忍宋大嫂两边奔忙,要求大嫂嫁给志高。只要不断回宋家看看孩子即可。大嫂断然反对。因为一改嫁,建塘c建堤就不再是她的孩子,她丢不下孩子。无论自己怎么想,别人都会说,我为了自己,丢弃了对孩子和老人的赡养义务。 志高也不同意,说我不能对不起宋大哥。不能把嫂子变为妻子。宁愿终身不婚。也不愿拆散宋大哥的婚姻。 建堂的爷爷又提出,招志高为上门女婿,变两家为一家,养活老人和孩子。 大嫂仍然反对,原因是:这和改嫁无甚区别,有了孩子,就要特别照顾小的,大孩子见了,心里不平,埋怨娘偏心,也给孩子造成后来不和。 志高兄弟也不肯,说:自己脾气不好,难免招老人不快。对不起宋大哥。 建塘的爷爷又提出:让大嫂和志高兄弟同居,但不成亲,大嫂还是宋家人,有了孩子算李家的。不过太为难大嫂了,名声也不好。但不如此,就无法保证孩子长大成人。 大嫂仍然不同意,道:为了孩子,我不在乎名声,也不管别人说什么?而是再有了孩子,无法再照顾建塘c建堤了。 建塘的爷爷c奶奶跪下。给大嫂叩头,道:“三种办法,任选其一。若都不选,我们就上吊自杀,不能再接受别人无故养活。”大嫂被迫无奈,答应考虑。 建塘的爷爷又向志高兄弟和我说了同样的事。要求我从中说合。我也左右为难,既无法劝说老人家放弃打算,也无法使大嫂不感到为难。 志高兄弟与我商议。道:“男女相好一阵,又分手的事,并不少见。若只和大嫂同居,不拆散宋氏一家,又给大嫂留有退路,我同意同居。男女同居,男人负主要责任。若是舆论有所谴责,向着我来好了。” “建塘的爷爷,又求我们两口,将他们拉到一起。“ 官荣母亲道:“这种事叫我们怎么开口呀?大嫂不知流了多少泪。我也陪着哭了多少次。谁让我们是女人呢!做女人难哪!为了孩子没法子呀!” 耀祖道:“不知费了都少口舌,总算把大嫂和志高兄弟说通了,我们两口又对天发誓:保证在任何场合都不把大嫂和志高兄弟的结合说成是私奔野和,保证终生不说一句不敬的话。按照建塘爷爷的要求将二人送到一起。我们把大嫂送到志高兄弟居处。却找不到志高兄弟的身影。我知道志高兄弟去了哪里,在宋大哥的坟上找到了志高,一起给宋大哥叩了头,才把志高拉回家,使他们坐到了一起,使他们成了未结婚的夫妻。” “后来,大嫂听到建塘兄弟要娘的哭声,心如刀绞,志高兄弟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把她送回去。大嫂怕两个老人发生意外,坚决拒绝。后来建塘兄弟知道了娘的住处,不断找娘,大嫂总是紧关屋门,建塘在外边哭,大嫂在屋里哭。只有在建塘c建堤夜里睡熟之后,乃在志高兄弟陪同下回家看看。” “自从志高与大嫂同居,周围知道的不少,但无一人指责大嫂,无人说她行为不端。说明乡亲也是通情达理的。” “自从有了伯恩c伯惠,慰问大嫂的人不少,从无人讥笑大嫂未婚而孕,无夫生子。说明邻里是同情大嫂的。” “后来大嫂有了伯恩c伯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完全是志高兄弟的意思,因为若无宋大哥舍身拼斗,就不会有伯恩c伯惠。是为永远记住宋大哥。伯恩可知道:我称你父亲为兄弟,称你母亲为大嫂,记得此事么?” “记得!我和伯惠很奇怪。” “就是说:我始终把你娘当成宋家大嫂,不是你爹的正式配偶。我问你,你娘好不好?” “娘好,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娘了。” “可是你们知道:娘受了多大委屈么?看着你宋家哥哥,却不敢公开相认,害怕你们发生自卑感!” “建塘!你还记得,每次收获之后,李叔叔给你们送粮送钱的事情么?” “记得!我们很奇怪,我们家吃的饭,花的钱,为什么总是李叔叔送来?” “李志高兄弟为了养活两个家庭,拼命干活,每次收获之后,首先就给你爷爷c奶奶送去,你们吃的c花的都是志高兄弟的血汗哪!他为了养活两个家庭,只活了不到五十岁,活活的累死的呀!” “官叔叔!不要说了。我明白了,我们有两个父亲,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养父,两个父亲缺一不可。” “这一切,都要归功你娘。没有你娘,你就不可能有两个父亲,你们就不可能长大成人。现在还要争娘么?” “官叔叔!我现在知道,我和伯恩c伯惠是一个娘,伯恩c伯惠的爹也是我们的爹。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今后再也不再争了。” “大哥!”伯恩c伯惠大哭抱着建塘c建堤,哭成一团。 耀祖道:“这就对了,我说这些话没有白费,要有这样的亲兄弟的样子。现在小荣守灵,建塘c建堤c伯恩c伯惠,都去报丧,就在李家公祭三天,之后送到宋家墓地,与宋大哥合葬c后边的事,你们和小荣商量着办,除了最后送葬,我就不插手了。” 说完,夫妻二人互相搀扶而去。 宋c李兄弟告哀回来,又守着母亲哭了许久。 建塘道:“我们现在先到义父坟上,告诉母亲去世的消息,以后母亲要同父亲合葬,义父成了孤坟野鬼,心中好生不忍。” 伯恩道:“父亲说过:为了不拆散宋伯伯的婚姻,他宁愿终身不婚,我们就成就他的这点愿望吧。” 官荣道:“兄弟四人今天认了亲,今后再不要争吵。要像宋伯伯那样奋不顾身,保卫屯垦农民的利益,要像李叔叔那样义薄云天,对兄弟要体贴,眼下江淮豪杰纷纷崛起,我们要联络他们,与土豪斗争到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安葬宋伯母,我出去求援,联络'双虎','四雄',再斗姓江的土豪。” 姓江的土豪,名叫江汉清,自从二十年前那场械斗,以后几乎每年他都要上门寻衅,由于垦荒农民有了准备,他每次寻衅都未讨到便宜;后来,官耀祖年长,由官荣和宋氏兄弟和李氏兄弟领导屯垦农民斗争,官荣又放出空气,称:已和舒州高英c“庐州三恶“c“滁州双虎“建立联系,准备集中众豪杰,和江汉清见个高低,江汉清才不敢再主动挑衅。 官荣见宋c李葬母既毕,启程到滁州见“双虎“,未想到遇见高英与其他众多豪杰,率领高英等胜利而归。谁知李伯惠不耐烦老是坐等土豪来攻,主动要求找江汉清的霉气。建堤道:“官大哥不在家,不要找别人的霉气不成,反而自己惹下一身臊。” 伯惠道:“我没有那么笨!等着瞧!” 他在江汉清的养鱼塘上挖了一条沟,将养鱼塘的水慢慢放出,又招来二三十个农民。身背竹篓。到鱼塘里捕鱼。一边捕,一面高喊:“好大c好多的鱼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偷鱼,是下“钓子”。果然不久,就有人被“咋呼”声惊动,来了四五个家丁,阻止农民“偷鱼”。家丁无论如何强悍也挡不住二三十人。于是赶快求援,家中动员了所有家丁,连护院也全部出动了,双方展开“偷鱼“与“护鱼”大战。大战结果,当然是护鱼者大获全胜,“偷鱼者”逃之夭夭。 正在护鱼者庆祝胜利时,李伯惠突然跑来道:“你们这班人,只顾护鱼,家里仓库却被人烧了,江老爷等你们抓放火人呢!” 众家丁赶快跑回家去,江汉清正生闷气呢,看着家丁跑回,无好气道:“你们死到哪里去了?还知道回来?” “李伯惠报信说:说家里失火,老爷让我们回来救火呢?” “什么?李伯惠报的信,就是他放的火,把他抓起来。” “谁报信抓谁,今后谁还报信?” “不能抓?” “不能抓!抓了,官府追问,不好交代。” “我的仓库被人烧了,就这么完了?” “江老爷!忍忍吧。听说江淮豪杰来了,后边将有大麻烦呢!穷小子后边闹起来不好收拾,等过了这阵风再说吧。” 果然高英带着一群人来了,听说有高英的小老婆c李某c孔某,还有“独角四雄“。这些人走路就不一般,江汉清的家丁,根本不敢正眼一瞧,他只好退避三舍。好在高英呆的时间不长,即便离去,恰好这时又传出宋氏兄弟和李氏兄弟争母,传得沸沸扬扬,江汉清决定乘此机会将屯垦农民的气焰打下去,以解心头之恨。于是开始动员力量。但是他的力量太小,必须动员佃农参加。在动员佃农时,被屯垦农民发觉,也同时动员。 双方动员既毕,开始集中力量决战,战场摆在江堤上。 土豪方面,共有四五十人,前面是佃户,后面是家丁,最后是江汉清。屯垦农民方面:前边是官荣c宋建堤c宋建塘,随后是屯垦农民,共约三十余人。虽然人数较少,但气势不一般。人人圆瞪双目,似乎将要怒吼,大有气吞山河之势。相比之下,土豪方面三心二意,左顾右盼,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担心。江汉清是个老江湖,一眼看出自己的队伍不济,对方哀兵必胜。想要罢战,已经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硬撑下去。 土豪队伍的一名家丁叫喊起来:“宋建堤c宋建塘!听说你们和李伯恩c李伯惠争夺母亲,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好么?” 其他一些家丁也随声附和,道:“对呀!说来听听!” 宋氏兄弟并不答话,只是用手一挥,队伍后面随即飞出一缕青烟。那青烟随风向东飞去,飞到土豪队伍佃户上空时,佃户队伍立即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屯垦农民队伍喊道:“佃户兄弟!我们只与江汉清有仇,冤有头,债有主。与各位兄弟无涉,请你们避开,否则棍棒无眼,伤了自己兄弟不好看。”人们知道这是辣椒烟,对扰乱敌人队伍有奇效。佃农队伍开始动摇。不少人离开队伍,到江边咳嗽去了。家丁派人驱回跑散的佃户,但无人肯听。 正在混乱,由堤后又冲出一支人马,人数与宋氏兄弟所率队伍相当,率队的是李伯恩c李伯惠,宋氏兄弟也抵近向前,将江汉清的家丁包围在核心。这时佃农队伍已跑得一个不剩,核心中只有江汉清和十余名家丁。 官荣道:“你们不是要问宋氏兄弟和李氏兄弟为何争母么?现在告诉你们。多数家丁只是跟随别人起哄,每人五军棍。由乡勇处治。”于是三人一组,一人按头,一人按脚,一人执棍,六七名家丁就这样挨了军棍。 官荣道:“你们三个。带头起哄。每人十棍,仍由乡勇代行。”于是这三人也被一人按头人按脚,一人执棍,挨了处罚。 江汉清道:“我们讲和。二十年前打死的人我包赔,今后永不相犯。这样可以吧。” “晚了。刚才家丁挨打,你未讲和,临到自己才讲和。你问你的家丁愿意吗?” “不愿意。”一个家丁道。“平日命令我们为你拼命,你给我们奖赏。一到关键时刻,自己先溜号,留下我们挨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官荣道:“听见了?这可是你的家丁的话,因为苦主是宋氏兄弟,二十年血海深仇,由他们亲自伺候你。受得了,杖责之后,往事再休提。你若顶不住,只得怪你命运了。” 宋氏兄弟和李氏兄弟每人一条棒,站在江汉清周围,轮流责打,每人一棒,每人打到五棒时,江汉清已经跌倒。三人继续责打,打到十棒时,江汉清已经毫无反应了。于是宋氏兄弟和李氏昆仲,将江汉清抛进江中。 官荣道:“我们是'和州五农'!有胆量到官府告我们。” 不知是无人告发,还是官府不问,这件事竟不了了之。再也无人问起c 过了许久,有人拜访,自称是襄安乡绅都先生。 都先生对滨江里乡勇的战斗力倍加赞赏。官荣道:“都先生此来,并非为称赞滨江里乡勇吧?” “襄安有一伙乱民,荼毒地方,扰乱乡里,民不聊生。为首的是号称'三鼠'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号称'黑煞神'的女人。听说“五农“人手众多,统帅有方,耳目灵便,是以请求'五农'协助捉拿'襄安三鼠'剿灭我处乱民,不胜感激。” 官荣道:“杜先生不知,我等战败此地土豪江汉清,还不知官府作何处理呢?都先生又要我们招惹新的麻烦,地方治安,恐非小小乡勇所能承担。” “见到诸位之前,都某已问过和州有司,和州认为:江某之死,于国无碍,于民有利。和州无意追查,英雄大可放心了。” “三个毛贼何足道哉?只是我等属下,离不得家乡。” “是何缘故?” “我们尽是屯垦农民,家人的起居生活靠他们,保卫家乡,平时战斗,剿灭江汉清,事关切己,自然义不容辞。若为他人卖命,恐非所愿。” “襄安父老,业已想到此节。若能鼎力协助,必不亏待诸位。” 官荣道:“不止我们五个,是全体乡勇。” “全体乡勇出动费,也可以考虑。” “不是考虑。是要肯定答复。” “本人写下字据总可以吧!” “我等乡勇,只负责本地安全,跨越州县活动,难免引起官府追查。” “襄安父老,负责向州县呈文,保证贵乡勇行动自由。” “剿灭乱党,必有战斗。若要战斗,必有伤亡。有伤亡,必有抚恤。若伤亡者今年二十岁,要抚恤到八十岁,抚恤之资,按每人每年二十缗计,每人六十年共需一千二百缗,伤亡人数不必多算,就算二十人吧,共需抚恤费两万四千缗。这么多钱,都先生拿得出来么?” “这个┅┅” “还不止此。乡勇出境作战,需要训练。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千日是多长时间?就算三年吧。一时是多少时间?算一个时辰吧。就是说:养兵三年只能用一个时辰。我们出去作战,至少要一天吧。一天十二个时辰,需要三十六年才能出动。我们有三百名乡勇,每人每年的薪饷按十缗计算三十六年的薪饷是多少,都先生是明白人,不难算得清楚。” “按照足下这么说:三十六年之后才能出动了?军队也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呀?” “都先生如此不明事理,实在遗憾。军队有将军c军官c老兵,他们现成的规矩,将军带军官,军官带老兵,老兵带新兵,一级带一级,不训练也可以打仗。而我们所带乡勇尽是屯垦农民,平时只会种田,军事知识一窍不通,需要一点一点教授,往往教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复习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如何行军c如何驻防c如何进攻c如何防御c如何警戒,都要从头学起,三十六年还不一定学好呢!” “我带的兵,从来不这么训练。” “这么说,都先生是带兵的人了?”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襄安县都头。” “手中有兵,又来求我们派兵,用意何在?” “我想借用贵乡乡勇代劳,省了县兵力气。” “好办法!两支农民武装打得头破血流,你在一旁看笑话。对么?用心何其毒也。我不是傻瓜,不会上当。” 正是:两支农军拼命斗,渔翁坐获鹤蚌利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黑煞神力大服客 襄安鼠软硬兼施 襄安都头走后,大约过了半年,有三个自称“三鼠”的人,前来拜访,答谢不肯相犯之恩。 “襄安三鼠”是陈义c刘廷杰c孟文礼的江湖诨号,都是地主钱大少的佃户,又都是好朋友。三人之所以成为好友,是由于陈义之妻田直正而起。 陈义之妻田直正,面目黝黑,力大无穷,人称“黑煞神”。她性情乖张,除丈夫之外,对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连婆婆也怕她三分,好在她不主动惹事,人们都对她敬而远之。 这一年,风雨不调,眼看田里庄稼要减收,陈义c刘廷杰c孟文礼商量着外出做生意,挣些钱财,补贴家用。田直正留在家中,与婆婆相依为命。 一天,有个路过客人过了宿头,来到她家借宿,她外出未归,只有婆婆在家。 客人道:“婆婆!小生是路过之人,因过了宿头,投不得客栈,请老人家方便方便,借宿一晚,明早就走。” 婆婆道;“客官!不方便。老身做不得主。” “谁能做主?你家男人哪里去了?” “老身是个寡妇。丈夫亡故多年。只有一子,如今外出做生意,由儿媳当家。” “哪有婆婆健在,儿媳当家之理?” “客官!你不晓得,我那儿媳胜过男子,对丈夫倒也温顺,只是一身大力气,凶悍异常。气性粗急,一句话不对,就立眉竖眼。握起拳头就想打人。她一根指头,就能把我戳倒,还能受起拳头么?故而老身有些怕她。不敢当家。” 客人听罢,不禁眉头倒竖。两眼圆瞪,道:“恶妇敢尔!天下竟有如此不平之事!恶妇何在,我为你除之。” “客官息怒!我那儿媳不是好惹的。客官不要太岁头上动土。她虽然不孝,却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儿子不在家时,里外大小事务,赖她一人主持。她不好女红,每日午后到山里找寻猎物,总有獐鹿兽类带回,远近几十里,从不要人帮忙,自己背负回家。自己吃用不尽腌制起来,市上出卖,换钱补贴家用。是以老身又怕她,又离不开她。” “婆婆这等说,我不杀她。只好好打她一顿,让她好好孝顺你老人家便了。” “客官不可!她虽然气性不好,若不撩拨她,她也不轻易惹人的,她生成的粗声粗气,在不会像别的媳妇轻声细语的。再说,客官也打不过她。” “婆婆这么说,我只良言相劝罢了。” “她快回来了。客官切莫撩拨她。” 天色昏暗,大门被一脚踢开,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人来,若不是梳着女式头发,完全看不出是个女人。她将肩上的物事摔到地上,叫声;“老娘!快生火烧水!” 婆婆问道:“是什么野兽?” “是头野猪。谁知野猪那么难打,费了好大功夫才打死,回来也晚了。” 客人看时,那野猪足有二百斤,不禁赞道:“真好力气!” “足下何人” 客人施礼道“小生乃路过客人,因过了宿头,无处投宿,见贵府大门未闭,冒昧闯进来,求借宿一晚。” 直正道:“老娘好不晓事!客官远来辛苦,既不备茶,又不安排休息,让客人院里站着,成何道理?”她进入自己屋里,一手提桌,一手执凳,口衔蜡烛,霎时将客人安排停当,又提出一口大锅,倒上清水,拿来柴火,点着后,让老娘看火,自己给野猪吹气。水烧热后,双手提起死猪在水里翻滚c褪毛c挂钩c开膛c去脏c分割c装盆c撒盐腌制,动作熟练,不下任何高手,客人暗道:“有这样的儿媳,老娘怕她五分,又有何妨?” 霎时饭熟,直正端来两大碗野猪肉和一壶酒,道:“本该请客官到室内用饭,唯家中只有两个女人,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免生嫌疑。家中无甚招待,不成敬意,多有怠慢,客官请!”随即举杯,一饮而尽。接着,同桌吃饭,同饮一壶酒。 客人暗道:男女不同席。她竟象男主人一样陪客吃饭,落落大方,毫无惭色!看来是位像男子一样豪爽的女中丈夫。因道:“娘子这般英雄,举止如此贤明,为何在尊卑上不拘小节呢?” “老娘可曾说什么话么?” “这倒不曾。只是在下看着娘子在辞色称呼上有些轻傲之处,婆媳之间不像婆媳,娘子又待客如此周全,才能出众,不像个不懂道理的,故而斗胆一问。” “我生来如此。自幼不善唯唯诺诺,不仅今日,丈夫在家时也是如此。若教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踩,听任丈夫棍棒责打,听任公婆责骂训斥,却是不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辈子怕是改不了,倒叫客官笑话了。” 客人的饭菜未下一半,即已搁碗,所余饭菜,直正如疾风扫残云一般打扫干净。 飯毕,直正引客进屋,道:“这是我们夫妻的床铺,不甚整洁,将就睡吧,我与婆婆同住。”说毕,前往婆婆居处。 客人见女主人落落大方,又彬彬有礼,实难开口指责。又后悔进门时说了大话,万一动起手来,自己不是对手,肯定丢人现眼。次日清晨,不待女主人起床,即自己起床,匆匆而去。一路再不讲女人三从四德,反而大讲田直正英武,赛过男子了。 陈义c刘廷杰c孟文礼外出做小买卖,因为旱区面积太大,三人未能走出旱区,生意不好。到了年底,只得回家。 到了年底,按规矩是当年账,当年清。钱家又别立规矩,有粮交粮,无粮交钱,无粮无钱,女人代劳。今年遭旱,粮食欠收,刘c孟欠账,钱家家丁就要拉人顶账,刘廷杰c孟文礼尚未回来,刘妻c孟妻被拉走,全家立即陷入绝境。 田直正出头了,道:“杀人尝命,欠债还钱,理应如此。但是她们当家的不在家。两个女人不能做主,等男人回来,由刘廷杰c孟文礼去顶账。” 钱家家丁道:“钱少奶奶说了,不要男人,要女人顶账。” 直正道:“我是田家大奶奶,我说了:只能由男人顶账。不能用女人顶账。” “我们少奶奶是钱家,你是田家。你当不了我们钱家的事。”那个家丁是大舌头,田c钱不分。 “谁说我不能管,钱大少不是东西,女人到他家,难保安全,只有去男的,才不会出危险。” “我们少奶奶尊贵无比,把臭男人养在家里,成何体统?” “你以为那小婊子干净么?她和县城赵县尉偷情,快弄出儿子了。再上个别的男人,有何大碍?” “你敢造我们少奶奶的谣?” “这种事能瞒过几人,谁不知道?” “有个尊长没有?田直正!你说话敢负责么?” “怎么不敢?我当着小婊子的面也敢这么说?” 两个家丁气急败坏,道:“你!”想要抓住直正,结果反被直正抓住,两手一合。两个家丁立即软瘫。直正两手一分,将两个家丁掷出一丈远近。 另一个家丁看着不忿,低头向直正肚子上撞去,他以为,直正一定经不住这么一撞,一定当众出丑,谁知直正将肚一鼓,家丁犹如撞上石头,倒地而死。别的家丁不敢再闹,灰溜溜地跑回钱家。 钱少奶奶得知家丁收租受阻,连忙差人到县城求援。 差人在村外被阻,落入陈义手中,陈义c刘廷杰c孟文理刚回到村里,就得知钱家要账情形。刘c孟询问办法,陈义道:“钱少奶奶一定进城搬救兵,我们将计就计。”于是,搬兵家丁落入陈义之手。家丁不待审问,便自己交代道;“田直正惹了钱少奶奶,钱少奶奶要我进城搬兵,捕捉田直正。” “进城找谁?” “找县太爷。” “不要找他,他一定派赵县尉,赵县尉管治安,所以一定派他。所以干脆找赵县尉。” “找到赵县尉怎么说呢?” “就说,钱少奶奶想他。” “可是他还是要捉田直正啊?” “以后的事那你就不要管了。只要照这样说了,以后就不找你的麻烦,不照这样说,以后小心点,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还是有些担心。”家丁走后,刘廷杰道。 家丁的家人在我们的控制下,他不敢乱说。赵县尉不舍得与钱少奶奶分离。 “嫂子的安全呢?” “个人,威胁不了他。” “如果人多呢?” “要我们大老爷们干什么呢?” “来弹压的是什么人?” “还不是都头率领的那些人。” “会不会有外援?” “各县有各县的麻烦事,别的县兵不会来。最有可能是都头邀请滨江里的乡勇,他们战斗力很强,如果来了,就要认真对待。不过我想,他们不会来,'和州五农'不是不分敌友的人,他们不会把别的屯垦农民当敌人。” 赵县尉率领五名县兵来到钱家,情人相见,分外亲热。不管身旁丫鬟在场。竟然相拥亲吻起来。随后赶走丫鬟,双双携手进入内室,里面立即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丫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又不敢离开。少顷,二人外出,钱少奶奶道:“我正要你帮忙,你却自己来了。来了正好,快派人把田直正抓起来。” “送信的人说:'你想我',我便装着巡乡的名义匆匆来了,身边只带了五六个人,警卫差不多,捉人远远不够。你要捉的田直正是否就是那个力量很大的'黑煞神'?若是她,趁早拉倒,我的县兵不敢撩拨。” “亏你还是个官员,就哪么怕她?连这点本事也无,以后不要见我了。” “有话好说,不要这么决绝么!” “去不去?抓不抓?” “去!抓!但是这几个人不行,必须让都头另外派人。” “现在就去!” “先和我亲热!亲热之后,我进城,要都头派人。” “真拿你无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他的要求。又与赵县尉亲热一番。 赵县尉满足之后,出门向一名士兵讲了一通话,那士兵随即如飞而去,赵县尉随即又回到钱少奶奶身边。 “你没有回城?” “这种小事,何必我亲自辛苦?请你等到明日,都头就会带兵到达。” “你尽骗人!” “不是骗你,想让你多陪陪我。” “我不愿陪你。” “你不陪我,我陪你好了。” “反正都一样。你就会下种,我怀孕怎么办?” “怀了孕,干脆嫁给我。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一定可爱,和我一样聪明,和你一样美丽。” “我跟他是妻,你有妻,我跟你岂不成了妾。你是七品,他也是七品。跟了你降低身份。” “七品和七品不一样,我是实职,他是虚职。我能升县令c刺史。前途无量c他只不过是个参军,虽然拿七品的钱,却无七品的权,怎能和我相比?” 赵县尉的传令兵又落到陈义手里。 陈义道:“想死c想活?” “你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只要答应我的话,什么事也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若不听我的话,你身上就要留个零碎一一一一一只眼个鼻子只耳朵,或者男人的那个东西,如果到城里不按我的话说,你照样不得安生,你的娘也会跟着受累。” “说吧!要我说什么?” “赵县尉派你做什么?” “请都头带人捉田直正。” “你对都头说:赵县尉在这里每村都有相好,人门说他:'村村丈母娘,夜夜做新郎',若捉田直正,立即就有人吃醋,会惹起众怒,全家不得安生。请他考虑一下后果。” “不要管了,一定传达。” 第二天,都头带领上百人,进入钱家村。钱少奶奶亲自迎接安排,钱家大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谈起捉拿田直正,都头并不热心,只关心士兵住得如何c吃得如何。钱少奶奶催问时,都头道:“和相好的好好相处吧,有这么多兵守护,保证无人敢扰动你们的幸福生活。”钱少奶奶逼迫县尉催问,都头道:“一个女人还不够?还要把全部姘头都集中起来?县尉老爷有多大力量?” 白天一天平安过去了,夜晚出了事,钱家账房失火,记载所有欠账的账簿全部烧光,只字未留。士兵的居室失火,士兵的衣被全部烧光。同时,巡哨的士兵被杀,尸体挂到钱家大门上。 都头怒道:“你们争风吃醋,让我的士兵顶缸。岂有此理!”但是在钱少奶奶的逼迫下,决定第二天,研究捉人方案。不惜代价,一举捕获。 谁知夜里又出事故。夜里士兵居处响起鞭炮,接着失火,士兵被冻了一夜,好几个士兵冻病了。又有几名士兵被杀。 钱少奶奶,不得不取出布匹,为每个士兵缝制一件衣被。为被杀士兵,置棺埋葬。这一天捕捉田直正之事,又搁置一天,无人再理。 第三天晚上更糟。士兵的居室发生鞭炮乱炸,士兵有了经验,抱着衣被跑到室外,不管房子,房子被烧光。次晨做早饭,发现大米内混进了稀粪,尽管伙夫淘洗数次,勉强做好了饭,但无人就肯吃。最后抬出去倒掉了事。 不仅如此,连井水也混入稀粪,无法饮用。 钱少奶奶出主意道:“老百姓家里的水一定干净,把士兵分到老百姓家吃饭喝水。” 陈义给老百姓出主意道:“凡到老百姓家里吃饭的士兵,一顿饭一斤半米c外加一千钱,如果拿不出,到茅厕吃大粪去!”都头强行将士兵分下去,老百姓那个骂呀,当兵的连八辈老祖宗也搭上了。仅仅吃了一顿饭,士兵纷纷回来。道:“宁愿饿死。也不到老百姓家里吃饭了。他们吃的好好的,却给我们碗里加了猪食,是人吃的么?” 这一天总算过去了,入夜,都头预感到今晚有事,不敢睡觉。带刀在外巡逻。只见一个老鼠打扮的人,手提一根木棍,一晃而过。都头怀疑是歹人。赶快追上去,不见了那人,却是另一个人,服装不同,打扮一致,都头不再追那人,转而追赶此人,结果又发现几个人,服装五花八门,打扮却很一致,都做老鼠打扮,多数人都跑掉了,只有一人落入都头手中,都头道:“你为何不跑了?“那人道:“我家里来了个大老鼠,我怀疑他对我儿媳不怀好意,出来追他,不想又被你所追,我跑不动了,你随便吧!”都头追了许久,谁知追了这个结果。不再理会那人,悻悻而去。 钱少奶奶硬逼着都头捉捕田直正。 这一晚,钱少奶奶正和赵县尉亲热,突然,门被一脚踢开,田直正径直走向钱少奶奶,抓起上边的赵县尉,一把掷出去,正好被三个老鼠打扮的人接住。捆个结实,押解出去。这“黑煞神”还算客气,命钱少奶奶穿上衣服,也跟着押出去。几个人用绳索将赵县尉c钱少奶奶腰间捆了一道又一道,扯开上衣,道:“这里人多。看得更热闹,好好亲热亲热。一定很上脸。” 男女二人被一伙围住,道:“钱少奶奶爱风流,和赵县尉风流许久了,生出儿子了么?应该多生几个,好给钱大少长脸啊!” “好亲热呀!好一对鸳鸯啊!世上还有廉耻么?” 都头回来,知道自己的士兵又被烧了窩,一个个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他知道不能怪士兵,只好寻找赵县尉评理,“都是你风流成性,害得我如此狼狈!” 他很快找到了赵县尉,那种形态,实在令人恶心, 他命士兵为二人解开绑绳,将赵县尉叫到一旁,问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县尉道:“我正在休息,被三个蒙面汉子绑架,一个黑脸女人将钱少奶奶也拉了出来。把我们绑在一起,我们喊又不能喊,动也不能动,被他们肆意侮辱。还高呼'都来看',不久有来了一帮人,把我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言语不敬,我自从就任县尉以来,就数这次丢人大了。” “三个蒙面汉子和黑脸女人是谁?” “三个蒙面汉子突然而至,头戴尖顶头罩,只有两只眼看得清,活像三只老鼠。谁知道他们是谁?那个女人我知道,就是田直正,人称'黑煞神'。在家里c村里无人敢惹,打起架来,三c五个的壮汉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县尉大人检点一些,也不致落得如此狼狈?现在怎么办?” “墙倒众人推,反正我也不准备再干下去,回去后就辞职。” “有人说大人'村村丈母娘,夜夜做新郎',是真的么?” “什么胡说都有,你相信么?” “不相信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怎么办?” “收兵回去,还能怎么办?” “这次下来,算是白来。” 于是都头和县尉领着县兵返回县城。 钱少奶奶无脸在家,坐车到扬州寻找丈夫了。 此后不久,“三鼠”登门向“五农”道谢 一见面,官荣便夸奖道道:“三位不简单,仅凭智慧,就将官军打得落花流水。” 陈义道:“我们那些事,官兄也知道了?” “襄安与滨江里咫尺之遥,彼处早晨的事,滨江里中午即知。” “我们怎么斗争的,官兄也知道?官兄且莫夸奖,我们都不会武功。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只要能打败官军,保卫农民利益,什么手段都可利用。分什么光明正大和'下三滥'?我们也不会武功,不如'舒州群英'c'庐州三恶'c'滁州双虎'c'独角四雄',靠的是众人力量。以多取胜。尽管如此,高英并未讥笑我们。” “'五农'敢于和土豪正面相抗,也算英雄,我们是受了一个兄弟的启发。才敢于这么干的。以前老是被动,等着土豪来攻。这个兄弟设法分散土豪的家丁,一把火烧光了土豪的仓库,土豪想报复么,又找不到理由。从此,我们变被动为主动,最后一举消灭了土豪队伍。” “'五农'的奋斗有了结果,我们的奋斗才刚刚开始。希望我们以后互相支援,同进同退。” “三鼠有位'黑煞神',也不简单!” “那是个女人,只有傻力气。” “无论男女,只要能打败官军,管他什么男女c力气?” “我们担心:襄安县尉和都头不会甘心。挑起我们两家的冲突。” “襄安都头已经来过。我们推说需要训练,三十六年之后才能出动,他看着无望,又拿出都头气派,强迫我们出动,我指出:他企图挑起矛盾,最后阴谋失败,灰溜溜地走了。” “襄安县尉有钱家韵事,大概不敢来胡闹。至于其他人,大概无此胆量。目下,徐温c徐知诰正笼络人心,舒州高英c庐州方长江c滁州申泰c楚州郑居俭是他们重点笼络对象,大概不会甘冒天下的大不韪,轻易得罪这些人。如今中原又换了朝廷,为了防止中朝南侵,江淮正努力安顿霍邱朱景,讨好江淮豪杰,只要我们闹得不太过火,他们也不敢兴师动众对付屯垦农民。” “我们怎么办?” “保卫既得利益,随时提高警惕,防止官军反扑。立即派人与舒州高英c'庐州三恶'c'滁州双虎'c'独角四雄'建立联系,必要时请他们派人支援。各地豪杰团结一致,就不怕官府兴风作浪了。” 正是:自古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传友情。 让我们将笔锋转个地方,显示英雄的另一方奋斗。欲知后事。且看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水莲慧眼识英雄 鱼儿自求做奴仆 距庐州不远,有一大湖,名为巢湖,湖中盛产脍殘鱼1。 这日,巢湖边上,发生一次不大的战斗,官军和水匪互有伤亡。官军和水匪撤退之后,又来了一位年轻女人,在适才的战场上搜寻什么,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发战争财的人,这种人家里很穷,他们多在一场战斗之后,从死尸上搜寻财物,或拾取丢弃兵刃,换钱糊口。 这女人看见近水处有一军卒,大腿中箭,仰卧地上。她以为是具尸体,慢慢走过去,正要弯腰,忽见“尸体“的手动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又见“尸体“呻吟起来,口里喃喃喊道:“娘┅┅娘┅┅” 她先是害怕,随后安定下来。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记起阿爹生前的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她决心救救这人。 她想:要救他,首先就要拔去他腿上的箭。她拔了,那军卒又昏了过去,不久又苏醒过来,道:“我的腿上在流血。” 男人的那个地方,女人不能看,更不能动手。何况她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但是,不救人止血,就要死人。她下了决心:“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既要救人,就顾不得许多。于是她为他褪去下衣,由别的死尸上撕下布条,为他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 她将伤兵背回家。 她是渔家女。家就是一艘小船。打鱼c吃饭c睡觉都在船上。船上空间狭小,走路c做活c睡觉,免不了肌肤相接,万事开头难,渔家女既能为军卒治腿疗伤,也就不在乎磕磕碰碰。 还有更为难处,船上大小便,不像陆地。船上没有厕所,只要近处无人,无论男女,大小便都在船头,不避船上人。军卒不能自立,大小便不能自主,必须渔家女搀扶,军卒虽然心中不安,却也无可奈何。渔家女不知由哪里学来的方法,先用盐开水为伤兵清洗伤口,再以南瓜瓤包缚,外边再以布条包扎,每日一换。半月之后,军卒的伤口竟奇迹般愈合了。 半月之中,二人基本未说话,必须说的话,也只是一言两语。现在伤兵伤口平复,心中高兴,可以畅谈了。 女人问:“大哥高姓?” 军卒道:“什么高姓?我不姓高,只知道自己名叫鱼儿。原来姓什么?娘未曾告诉我。我从军后,要登记造册,长官说'有名无姓怎么行',要求我向别人借一个姓,我在名册上随便一指,指上了一个姓冒的,于是我就姓冒了,此后人们就称我为冒鱼儿。” “我比大哥好一些,知道自己姓水,名叫水莲。大哥是哪里人?” “不知道,只记得我跟我娘住在船上,经常换地方,停留最多的地方是一个小河口。” “大哥多大年纪?” “不知道。小时候我娘未告诉我,从军时,有人说我十八c九岁。长官说我身材高些,就写了十九岁,我从军五年,现在该是二十四了。” “大哥的爹娘呢?” “我不知道爹,只记得娘。娘在我很小时被人抢走了。”这是他最好的托词。那情景他至今记得清楚;那是一天夜里,他们的船上来了三个陌生人,将娘的衣服扒光,按到船上,轮流骑到娘身上,娘反抗无力,他也上去帮忙,用牙咬他们,他被那些人踢昏了,醒来时,不见了那些人,也不见了娘。他认为娘是被那些抢走了。以后每有人问起,他就说'娘被人抢走了',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最难启齿的事情。每有人问起,他仍这样说。 “抢走大哥娘的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那时我年龄小,未曾打听。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水匪。” “以后呢?” “我醒了以后,找不到娘,就到处流浪。讨米要饭,我娘教我水中功夫,长大些,夏天下水捕鱼捉蟹,卖钱度日,冬天无法下水,只好讨米要饭。直至从军。” “现在大哥伤好了,我想送大哥回家。大哥无家,怎么办呢?” “我从军后,把军队当成家。现在军队以为我死了,我也不想再回去了。阿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留下来,伺候阿妹。” “我很穷,养活不了大哥。” “我有水中功夫,能打鱼捉鳖,今后阿妹当家,我当阿妹的奴仆,侍奉阿妹一生!” “渔家生活很苦,大哥受得了么?” “难道比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讨米要饭还苦么?” “船上地方很小,住不下两个人。” “以后阿妹住船上,我住岸上。” “这船已经破了,我一个人还可以对付,装不下两个人。” “再买条新船。” “买新船要大笔钱财,我哪里有钱?” “我有!”鱼儿由身上取出一个小包,交给水莲。 水莲打开小包,只见里边是金灿灿的东西。她是渔家女,从未见过这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金子!两金子。可顶十两银子。还有十几两银子未曾兑换,放在一个非常隐密之处。有这百十两银子,能否买一条新船?” “大哥身上有钱,为何不拿出来治伤?” “身上有伤,不就是痛一些么?忍耐一下就过去了。阿妹背我回来时,我看这船已经破了,该换新船了。所以把钱省下来,给阿妹买新船,报答阿妹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是天大的恩惠,绝对不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天地不容。” “大哥是一位普通士卒,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该不是抢来的吧?” “我冒鱼儿虽穷,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宁愿讨米要饭,也绝对不偷不抢。这些金子,有我从军前卖鱼虾的积蓄c有我从军五年的军饷c也有打仗立功的奖金。有人拿军饷喝酒c赌博c,我把它省下来,用铜钱换银子,用银子换金子,准备年老退休安个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大哥把钱给了我,以后怎么安家?” “安家事小,报答救命之恩事大。我当阿妹的奴仆,终生侍奉阿妹。” “我是渔家女,家里穷困,哪里配有奴仆?” “阿妹大仁大义,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该有奴仆。以后阿妹坐在船上发号施令,我下水捕鱼捉蟹,侍奉阿妹。” “大哥不该做奴仆,应该做我的丈夫,娶我为妻。” “鱼儿不敢。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拿什么养活阿妹。怎么能让救命恩人与我一同受苦?” “大哥宁愿受痛,也不愿花钱治伤,要把钱省下给我,这份心哪里去找?阿爹活着时,曾把我许配一个男人。那男人好吃懒做,还未成亲,就偷了阿爹多年积累的二十千钱,一去不回头。阿爹也气死了。自从我背大哥回来治伤,别人就风言风语,说我想男人想疯了。背回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大哥若不嫌我丑,就娶我为妻,再买上新船,你我夫妻一起捕鱼,大哥有水中功夫,我也会水中功夫,我们一起努力,我不信一直穷下去,生活一定能好起来。我水莲算什么人,哪配要奴仆?我要给人看看,我水莲虽穷,也知道什么是英雄,我背回的是什么样的男子汉,大哥愿意与我一起争取好日子么?” “阿妹!婚姻大事要慎重。不要因为我给了阿妹钱,就匆忙决定嫁我。” “我水莲虽是渔家女,也知道如何识英雄。大哥虽为军卒,却是一身正气。有人说:女人最能考察英雄,自从背大哥回来,我和大哥一锅吃饭,一船睡觉。有时身体难免曝露在外,大哥从未企图侵犯我。证明大哥心如坚石。可惜我不是美女,太委屈大哥了。” “我冒鱼儿算什么人,一个讨米要饭的,那配做英雄?何况阿妹不丑,只不过脸色黑些而已。我们又不是富贵人家,要细嫩白面皮做什么?既然阿妹愿意嫁我,我愿娶阿妹为妻,等我身体完全康复后,取出隐藏的银子,买了新船,我们再成亲!” 又过了半个多月,鱼儿身体完全复原,取回了隐藏的银子,买了新船。摆了两桌酒席,一边庆祝有了新家,同时庆贺鱼儿c水莲新婚。参加宴会的全是渔民,人们纷纷赞扬水莲有眼光,嫁了个称心如意的丈夫。 酒宴正在进行,突然出了意外,一个名叫阿混的人。闯到船上。声称:水莲是他的未婚妻,是水老头亲口许配,不能嫁给鱼儿。 鱼儿惊愣,不知如何是好。在场的人,也不知所措。 水莲一改平时温柔的姿态,横眉竖眼道:“小贼!你还有脸回来?偷了铜钱,气死阿爹。出去浪荡好了。这里不是的家,快滚!” 阿混道:“水老头把你许给我,就是把家产也给了我。我拿我的钱出去消遣,谁能管得了?水老头把我招上门,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也必须是我老婆。” “阿爹活着,家产怎能归你?就是阿爹死了,家产也只能留给我,哪有你的份?” “你们父女,打鱼卖鱼多年,积蓄一定不少,我只拿了二十几串钱,不过九牛一毛c有何大碍?” 一个渔民道:“阿混这么说,证明你不是渔家人。二十几串钱,要渔民积蓄多少年啊。” 水莲道:“你好吃懒做,阿爹辛苦一生,就积蓄了那么多钱,被你一扫而空,阿爹也气死了。” “水老头死了,是他命该如此,与我何干?你说他只有那么点钱,谁信?若无银子,这新船是怎么买的?” “这船是我丈夫的钱,不是阿爹的积蓄。” “你丈夫?你丈夫是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水老头把你许给我,你就是我的老婆。我不死,你敢另外勾引男人?乡亲们说说,她是不是违背婚约,勾引野男人,该当何罪?” 人群喊道:“不是!水莲是个好姑娘,决不会做无耻勾当。” “水莲未曾嫁人,你凭什么说是她丈夫?” 阿混道:“无论如何,水老头把她许给我,就是我老婆。我不死,他就必须是我老婆,用姘头的钱买船也该归我。” 水莲怒火万丈,怒吼道:“找死!”抄起船篙,将阿混打下水去。 岸边水不很深,阿混在水中挣扎。水莲抡起船篙没头没脑乱打,阿混为躲避水莲,步步跌入深水,开始喝水。 冒鱼儿不愿在新婚之际闹出人命,跳下水去,将阿混送到岸边,道:“你已抛弃水莲,她不会跟你。我冒鱼儿今天新婚,不想在新婚之际看见死人。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阿混还想和鱼儿理论,但见鱼儿比他高出一头,身体壮实,又有那么好的水中功夫,自己无力与他抗衡。只好嘟嘟囔囔地走了。 喜庆婚宴被搅得不欢而散。 一个多月后,鱼儿泊船处突然来了五艘小船,船上十多人,戴奇怪的面罩,只露两眼,手执刀抢,态度蛮横,一看就知道是水匪。水匪是阿混引来的。他不能容忍水莲嫁给别人,力图报复。他找到水匪头目“浪里滚”,假说冒鱼儿有许多金银,土匪听见金银,就像苍蝇见血一样,很快得到“浪里滚”的支持,率领十来名水匪,来扰乱抢劫渔民,水匪可以自由奸女,所得金银归水匪所有。 渔民们正在休息,措手不及。 水匪将男人全部赶上岸,跳上渔船,到处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又开始对女人无理。将女人压到身下,水莲被三个男人包围,无法脱身,她认识其中一双眼睛,那是阿混。水莲高叫:“阿混混蛋!” 岸上的男人突然躁动,纷纷跳下水去,接着小船一个个倾覆,船底向上。水匪和女人全部落入水中,一到水中,女人便有了自由,片刻功夫,水匪全部被女人按到水中,一个个变得非常老实。原来土匪虽属水匪,水性却很稀松平常,一个个很快被女人制服。 但是清查匪徒尸体时,却不见了阿混。原来他在水莲身旁,看到岸上男人纷纷入水,知道不好,连忙上岸,躲过了一劫。 渔民受够了水匪骚扰。消灭水匪之后,鱼儿乘机组成防匪队,利用缴获的兵器,教授武功,于是巢湖上继渔霸“天不管”c水匪“浪里滚”之后,又出现了一支武装一一一一“巢湖双蛟”的渔民队伍。 阿混不敢向“浪里滚”报告失败的消息,又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他找到了“庐州三恶”,他想:既是“三恶”,就一定是三个恶人,他报夺妻之恨,正需要恶人,于是找到方家堡。 方长江见客人造访,客气地接待了他。阿混开始含泪叙说:自己如何被岳父招进门,岳父如何许婚。他如何与未来的新娘亲密无间,自己为何奉命外出办事,未婚妻如何背弃誓言,私下与他人结婚,说得鼻子一把c泪一把,自认为天衣无缝,很能感动人。未想到,方长江却道:“你找错人了,我是方长江,'三恶'是我儿子,有话跟他们说去,他们的事,我从来不管。” 阿混白费了半天力气,不想白费力气。见到“三恶”之后,便开门见山,道:“请三位为我报夺妻之恨!” 鎮恶道:“尊驾是谁?” “在下是巢湖渔民水某之婿阿混。” “你妻子是谁?” “水某之女水莲。” “你们何时结婚?” “岳父已经许婚,我们只是未婚夫妻。” “尚未结婚就不构成夫妻关系,也就不存在夺妻与否。请问:你们是望门婚呢,还是招婿婚?” “招婿婚。” “你是上门女婿,如果表现不佳,岳父可以随时解除婚约。尚未结婚不能构成夫妻关系。不存在夺妻与否。请问:岳父为何悔婚?” “他从不把我当家人看待,他有许多积蓄,不给我使用,我要了两次,他不但不给,还要把我赶出家门!” “他赶出你了么?”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等他驱逐?我拿了他的积蓄,自己出去消遣了。” “现在清楚了:你在水家表现不佳,不受欢迎,岳父要把你赶出去,你自己又拿了他的积蓄。岳父当然不高兴,就把女儿给了别人。对不对?但不知那女人嫁了谁人?” “嫁了冒鱼儿。” “'巢湖双蛟'冒鱼儿?说他夺妻?你算找对人了。冒鱼儿是位英雄。岂会干夺妻勾当,一定是你瞎编,乘我们尚未发火,赶快走路。若等我们发了火,你跑也来不及!” “你们可是'三恶'呀!” “三个恶人忌讳,三个恶人克星。这就是'三恶'。” 阿混还要讲话,见疾恶由墙上取刀,吓得灰溜溜地跑了。 阿混在外混迹数月,知道了不少江湖豪杰,如“庐州三恶”c“舒州群英”c“同安四蛇”c“滁州双虎”c“独角四雄”等等,经过仔细分析,除了“同安四蛇“之外,其他人都不可能与他为伍,于是找到“同安四蛇”。“同安四蛇”爽快答应。几天后。阿混率“同安四蛇”来到巢湖岸边。将“四蛇”做了一番安置,只身来见鱼儿。 “冒鱼儿!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今天我请来了帮手,只要你能战胜他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找你的麻烦。” 鱼儿正低头補网,头也不抬。道:“走远些,休来罗嗦。” “你若是个英雄,就和我朋友比个高低。我的朋友多了,有'舒州群英'c'庐州三恶'c'滁州双虎'c'独角四雄'等等,就看你够不够英雄,敢不敢和他们比个高低。” “我不是英雄,不愿和人争高低。” “不是英雄,就是狗熊。那就乖乖走路,把水莲和渔船让出来,万事皆休,否则血染五步,休怪我心狠手辣。” “妻子岂能让人?夺人妻子和渔船,还不够心狠手辣?” “你既然承认不是英雌,不敢和我的朋友比试,又不愿让出水莲和渔船,我就天天缠你。让你寝食难安。” “若你请的是英雄,就让他们上船来吧,我冒鱼儿奉陪。” “我知道你水中功夫好,陆地上稀松平常。若是和我的朋友比试,不出三招,你一定趴下。信不信?” “不信。未曾比试,怎能相信?” “那就比比看,一比就知道。” “不比。我说过:不想和人争高低。” “你是狗熊!” “就算是吧。” “你是缩头乌龟!” “不必骂人。也不必使用激将法,我不会上当。” 水莲卖鱼回来了,一见阿混就生气,一声不响,进舱抽出快刀,要杀阿混。阿混回头便跑,水莲紧追不舍。“四蛇”突然出现,拦住水莲,阿混躲到“四蛇”身后,嘻皮笑脸道:“来呀c来呀!” 鱼儿见“四蛇”出现,知道妻子遇险,他不能袖手旁观,也持刀向前,以一敌四,与“四蛇”搏斗起来。一时斗了个半斤八两。鱼儿虽然武功不弱。但以一敌四,总有些顾虑。设法只与一二人对阵,水莲又穿行其中,阿混又干扰了“四蛇”。鱼儿占了不少便宜。旁边渔民见鱼儿独斗“四蛇”,也纷纷操起船篙c船桨,上前助阵,“四蛇”哪里是这群凶神恶煞的对手,于是落荒而逃。一直跑了许久,不见有人追来,才放缓脚步,坐下休息。 阿混看见“四蛇”逃跑,自己跟着逃跑,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追上“四蛇”,四蛇却反了脸。大蛇道:“你说冒鱼儿不会陆上功夫,为什么他的武功那么强。你这胡说不要紧,害得我们差一点丢了性命。还敢追来,你要怎么的?”小蛇道:“何必和他罗嗦!”一挥剑,砍下了阿混的头颅。 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一言不合送生灵。 阿混既死,鱼儿和水莲安生了么?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追穷寇,三恶遇险 斗湖霸,双蛟称强 “四蛇“帮阿混夺妻失败,懊悔了好一阵子。 这一日他们讨论如何重振“四蛇“威风,老大金环蛇道:“自家的门前雪尚未清扫,却要帮别人夺妻。夺妻不成,又落得如此狼狈,'四蛇'威风失尽,今后如何见人?这事都怨老三。“ 老三铜环蛇道:“我想为'四蛇'扬名立万,谁知受了阿混的欺骗,怪不得我。“ 老二银环蛇道:“埋怨有何用?还是考虑今后吧。“ 老四铁环蛇道:“老大说自家有'门前雪'?是什么事?“ 金环蛇道:“这是当年老头子造下的孽。他有许多女人,以后死的死了,跑的跑了,连我的母亲也没有了。这不是羞事?为何不洗消自家的羞事,插手别人的是非呢?“ 铁环蛇道:“我们的母亲是谁?为何要跑?“ “老头子有十来个女人,老大不生儿子,受不了老头子毒打,上吊死了。老二c老三c老四,受不了毒打,逃跑后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老五不是自己的老婆,是佃户的老婆,他接来用了。老六c老七因为老头子迷恋老五,乘人不备逃跑走了。老八c老九逃跑不成,被捉回来打死了。最小的一个姓房,逃到方家堡,被方长江保护起来。嫁人了。我的母亲是谁?我不知道,姑母说她知道,等我长大后,再告诉我。我还未长大,她就死了。你们的母亲我知道,就是老头的老五。她本来是佃户的老婆。因为贪图老头子的钱财,背弃丈夫,跟了老头子,一连生了五个儿子,是折家唯一不受责打的女人,她因为老头子老了,不能满足,又跟管家私通,被老头子捉奸捉双,要打死她,她便丢下最小的儿子,跟管家跑了。那个小儿子最后病饿死了。如果他在,就不是'同安四蛇',而是'同安五蛇'了。 “想不到我们的母亲竟是那种人!我不能承认她是母亲,若不是姑母养活我们,哪有我们的今天!“ 银环蛇道:“看来姑母还不错。“ 金环蛇道:“什么不错?还不是为了折家的钱财,表面上看老头子的姐弟情分,照看我们,实际上为了钱财,大车大车往她家拉粮食,整口袋往她家运财货,她家的家业,还不是老头子养大的!“ 银环蛇道:“再讨要回来!“ 金环蛇道:“你有什么证据讨要?那时我略大些,还记得一些事情,你们只知道吃饭c睡觉,什么事也不记得,凭什么讨要?“ 铜环蛇道:“她经常说:'姑娘c姑娘,姑姑就是娘',原来用感情欺骗我们。“ 铁环蛇道:“无怪有人说:'面条不算饭,女人不算人'。连我们的母亲c姑姑也不例外,老头子一老,一个跟情人私奔,一个拼命刮钱,还有什么亲情?“ 金环蛇道:“这也不能全怪她们,只怪老头子残暴。把真正愿意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打死,就是打跑了。又被她们的假象迷惑。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记得母亲?“ 银环蛇道:“记不得面容,只记得脸上的胭脂和嘴上的口红,穿得花花绿绿。“ 铜环蛇道:“老头子经常打人?“ 金环蛇道:“老头子活着时,打女人是家常便饭,几乎天天打人。跑到方家堡的那个小妾,就经常挨打。“ 铜环蛇道:“不错,母鸡下蛋,猫儿捕鼠,狗看家,牛拉犁,天经地义“ “老大倒能替女人着想。“ 金环蛇道:“所以,从今之后,金环蛇洗心革面,不再参与你们的事。洗刷老头子的耻辱,'同安四蛇'只剩下三蛇。金环蛇从今死去,折复礼重新为人。“ 铁环蛇道:“你向官府出首,捉我们下狱?“ 折复礼道:“看在兄弟份上,我不出首,但井水不犯河水,家产平分,我取四分之一。你们也不要再称'同安四蛇',只剩下'同安三蛇'了。“说毕走了。 银环蛇道:“就那么点出息!两次挫折,就吓成那个样子!“ “'四蛇'的名头不能丢。“ 铜环蛇道:“当侠士不如当恶人。当侠士要遵守许多规矩,当恶人可随心所欲,抢钱財,混吃喝c什么事不能干?人见人怕,何其威风!何其愉快!“ “重振'四蛇'威风,从方家堡开始。阿混说过:曾到方家堡求救,'三恶'把他逐出了寨门,'三恶'又不愿与我们为友。不愿为友,我们就当他们的爹。'三恶'的娘据说是大美人,抢来其奈我何?“ “银环蛇“道:“方家堡是新兴堡寨,有点像县城,年轻女人一定不少。“ 铜环蛇道:“怎么抢?“ 银环蛇道:“只有我们三人不行,要联络巢湖'浪里滚',他抢钱,我们抢人。互相配合,才能成功。“ 铜环蛇道:“不如这样:我和老四假装寻找老头子的小妾,入方家寨拜访'三恶',缠住'三恶'。老二联络'浪里滚',约好时间,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方家堡。“ 二人赞成,计划就这样定下来。 但是计划实行起来颇不容易。银环蛇联络“浪里滚“,很不顺利。因为“狼里滚“已被渔民打怕,不敢集中一起。银环蛇用了数日时间,才找到“浪里滚“,“浪里滚“又用数日,才将水匪集中,又用数日,才将水匪分批引到方家堡。在附近隐蔽起来。 铜环蛇c铁环蛇见“浪里滚“人数到齐,便要进入方家堡。在寨门被守寨乡勇所阻。二人要硬闯,被闻讯赶到的周五制止。 铜环蛇假说要拜见“三恶“,周五引二人到方家,“三恶“同时出见。 铁环蛇道:“前时'同安四蛇'冒充'三恶'朋友,多有得罪。“ 鎮恶道:“朋友有好有坏,冒充一下,也无大碍。丝毫无损'三恶'名声。“ 铜环蛇道:“这么说,'三恶'是不予计较了?“ 鎮恶道:“无所谓计较,只要'四蛇'改恶从善,'三恶'可以视为真朋友。“ 铜环蛇道:“如此甚好。'三恶'宽宏大量,令人欣慰。能为'三恶'的朋友,十分荣幸。“ 鎮恶道:“阁下还有何事?“ 铁环蛇道:“听说'三恶'的母亲是远近有名的大美人,能否容在下一睹芳容?“ “三恶“拍案而起,鎮恶怒目道:“请阁下放尊重些!休要找打!“ “铁环蛇“道:“何必动怒!一个女人算什么?家父┅┅“ 疾恶不待他说下去,一拳将“铁环蛇“打趴下,鼻子流血,两颗牙齿落地。 鎮恶c除恶并不阻止。看着疾恶由墙上取下佩刀,接过佩刀,系于腰间。 “铁环蛇“未料到疾恶如此厉害,他连招架的功夫也找不到,半天爬不起来。 “铜环蛇“道:“不必动怒,四弟言语有失,多有得罪。请看在下薄面,饶恕于他。“ 诸人愤恨不已,各自坐下。 “铁环蛇“也爬起来,自己找座位坐下来。 客厅外又进来三个人,连招呼也不打,便坐下了。 “铜环蛇“道:“朋友谈话,怎容下人端坐旁听?“ 鎮恶道:“方家不比折家威风,并无'上人'c'下人'之分。这三位有两位是家师,一位是家姑父。都是我等兄弟的长辈,二位不可失了礼数。二位若无别事,就请便吧。“ “还有一事:二十年前,家父有一小妾,逃入方家堡。未知此女是否嫁人,在下能否看看?“ 陈恭道:“二十年前,本堡初建,难民如潮。男男女女成百上千,纷至沓来,当时虽记有姓名c籍贯,时间久远,现在是否有据可查,尚有疑问。若是有名有姓,尚可追讯回忆,巡察一番,公子能提供姓名么?“ 铜环蛇道:“小侄也只是听说。“ 陈恭道:“听说何足为凭?令尊是有名恶魔,谁肯再回去受苦?若是令堂,公子又认识,她也肯认公子为亲生之子,尚可侥幸一找。只是听说,公子又与她毫无关系,我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 说话间,见一乡勇进来,低声向陈恭报告了什么,陈恭c林全c周五随即随之而去。 鎮恶道:“堡中安全可能出了变故,在下不便留客,请两位出堡去吧。“ 铜环蛇道:“怎么?下逐客令么?不设酒款待?打了舍弟也不道歉?“ 除恶道:“适才小贼言语无状,我兄弟不予追究,已够宽容了。还想酒宴c道歉?休要自讨无趣,快滚。“二蛇见鎮恶c疾恶皆已拔刀在手,知道再说无益。只得乖乖被押出西门,乡勇关闭寨门,严加守护。 二蛇由寨外,转至东寨门,三恶由寨里转至东寨门。 银环蛇和水匪在方家堡东门寻衅。 原来“浪里滚“见“铜环蛇“c“铁环蛇“入寨许久,堡内毫无动静,不禁心中着急,命五名水匪化装货郎,要混入堡内刺探消息,被寨门乡勇阻止。又派五名水匪,化妆平民到药店取药,乡勇问他是何村人c为谁取药,他们无法说出,也被乡勇所阻。乡勇害怕阻挡不住,派人叫来了陈恭c林全c周五,三人到达时,寨门上下正在斗嘴。 寨下人道:“方家堡人需要日用品,为何不让货郎进寨?“ 寨上人道:“方家堡自有百货店,东西又好又便宜。你们那点破烂货,少到寨內丢人现眼。“ 寨下人道:“我们进堡取药,你们不让进,明明是看着我们家人病死,有没有良心?“ 寨上人道:“你们哪里是取药,既无村庄,又无病人姓名,连药方也拿不出。分明是进堡捣乱,哪里是取药?“ 陈恭道:“你们谁负责?“ “浪里滚“不知是计,随口答道:“我负责!“ 陈恭哈哈大笑道:“挑担货郎,取药人还有负责人么?可见你们全是假的。老实说吧:到方家堡做什么?“ 鎮恶道:“那不是'银环蛇'么?告诉你:'铜环蛇'和'铁环蛇'已被赶出寨门,你们的里应外合机谋失败了,看你们还有何能耐!“ “银环蛇“道:“我们请来了巢湖'浪里滚',今天要血洗方家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然你看出来了,本人'浪里滚'也不隐瞒,我们今天要血洗方家堡,放聪明些,不要抵抗,趁早走路,本人也不为甚,放你一条生路,若至死不悟,鸡犬不留。“ “我陈恭不走。本堡是我所建,誓与它共存亡。“ 疾恶道:“恶贼!有胆量不要走,跟'三恶'斗上三百合!“ “浪里滚“道:“小子们!打开方家堡,金银任抢,女人任玩。冲啊!“ 但是匪徒上不了寨墙,进不了寨门,也只是空喊“冲啊!“ “铜环蛇“果然有计谋,要“浪里滚“火烧寨门。有的匪徒手执火把向寨门拥去,寨上乡勇以砖石猛打匪徒,匪徒遭受打击,狼狈而退。 “浪里滚“和“三蛇“正无计可施,寨门却咯咯吱吱打开了,里面杀出陈恭c林全c周五和“三恶“c“三义“,这群凶神恶煞逢人便杀,首当其冲的是“三蛇“当即倒在血泊中。“浪里滚“见势不好。赶快高呼“风紧“,已经倒下数名喽啰,自己拔腿快逃,逃了许久,回头看时,“三恶“还在紧紧追赶,只有不要命逃跑。多亏他急中生智,命令喽啰分散逃跑,才未全军覆没。 方家堡距巢湖不过数十里,“浪里滚“与匪徒很快跑到巢湖边,上了小船。 “浪里滚“命匪徒将“三恶“诱上船。 疾恶年轻气盛,一步跳上小船,杀死两名匪徒。鎮恶与除恶见少弟涉险,也跳上小船。小船虽无人划动,却因惯性与冲力作用,慢慢飘离岸边二十余步。三恶手中无篙与桨,用刀划水,小船不前进,只打圈,“三恶“着急,无计可施。“浪里滚“见“三恶“是“旱鸭子“,高兴得哈哈大笑,道:“小子!岸上你厉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来到水上,就是我们的天下,等着下湖喂鱼吧!“随即命令匪徒向三恶游来,“三恶“不待他们靠近,乱刀杀死其中三人,水中冒起了血污。匪徒不敢游来,又以船篙顶“三恶“船,妄图把“三恶“送至深水处。三恶将匪徒的船篙全部削断。 匪徒无法可想,只有等待天黑,另外设法。双方形成对峙。 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三恶“心急火燎,无法可施。 正在危急之际,忽听岸上响起“渔号“,原来散布于湖上的渔船,风驰电击般的向“三恶“疾驰而来。“浪里滚“见势不好,就要逃跑,但是晚了,岸上人群密密麻麻,毫无逃跑空隙,水上渔船形成包围圈,步步逼近,“浪里滚“只好硬着头皮向外硬闯,路过一艘渔船时,船上一个黑脸女人,一个猛扑,将“浪里滚“扑入水中,随后起身,将“浪里滚“提在手中,像冲洗衣服一样,提起,按下,再提起,再按下。“浪里滚“很快软瘫,变得异常听话。 这一幕很使“三恶“折服,鎮恶拱手躬身道:“女侠身手不凡!。'三恶'大开眼界。“ “足下是'三恶'?追杀'浪里滚'至此?上次多有得罪,敬请原谅。“ “敢问女侠贵姓。“ “小女子水莲。“ “愿来是'双蛟'水嫂嫂!请问鱼儿大哥呢?“ 水莲向岸上一指,道:“那不是!“ “三恶“的船,已被渔民推到岸边,“三恶“当即登岸。拜见鱼儿。鱼儿道:“不是上次怠慢兄弟。因为我听说'三恶'与'同安四蛇'是朋友。故而不敢接近。后来又经打听,方知'四蛇'是冒名朋友。冒鱼儿见事不明,误会兄弟,十分抱歉。“ “三恶“尚未答话,忽然传来声音道:“各位乡邻兴致好高哇。“由后边挤出个乡绅模样的人。身后跟着十来名带刀的人。 水莲冷道:“姓田的,你来做什么?“此人名叫田步官,人称“天不管“,是名湖霸。 田步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到收税的时候了。“ 鱼儿道:“只收税,不保护渔民,渔民的钱被水匪抢光了,哪有钱缴税?“ 田某道:“水匪抢不抢,我不管。赋税乃是县衙所派,照收不误。若一时无钱,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若三天不交,休怪田某心狠手辣。“ 鱼儿道:“三天年时间太短,至少十天。“ “十天太长,五天吧。“ “莫说五天,十天也太短,至少半个月。“ “再宽限两日,七天。“ “二十天!“ “就十天吧。到时还在此地,我请县衙钱粮师爷前来监督。各位莫怪田某自专哟!“ 鱼儿道:“你还是到一个月后再来吧,否则无人接你。“ 田某道:“冒鱼儿!你有意拖延!“ “不错!你收我交,你嫌时间长可以不来收。我拖得时间越长越好,能拖延不交更好。我们渔民更高兴。国家能免税,我们渔民一定高喊万岁!拥护他当皇上。“ “一月就一月,还是老规矩。收渔船税c丁口税。渔船税,每船一百文;丁口税,男丁每口五十文,女丁每口四十文。好自为之,不要自误。“说完,扬长而去。 “天晚了,大家散了吧。这里无事了。“鱼儿道。 “一个月后缴税怎么办?“ “我们再商议一下,以后听通知吧,“ “三恶“与鱼儿夫妇商议后,匆匆离去。 一个月后,田步官老早来到约定地点,那里空无一人。过了许久,才有人稀稀拉拉开始集中,坐得异常分散,无论田步官的爪牙如何吼叫,人们还是待理不理。 又过了许久,鱼儿夫妇来了,后面跟着一群威风凛凛的青年人。 鱼儿一到就问:“钱粮师爷还未到么?“ 田某道:“大概快了。不必等他,我们先收着。“ 鱼儿道:“急什么?他来了,把话说清楚,再收不迟。“ 田某怒道:“冒鱼儿!你要做什么?这不是在水里,陆上我不怕你。“ 鱼儿道:“正好!随我来到朋友都是陆上功夫,朋友们!给田先生报报名号!“ “舒州高英,谐小妻黄雀儿和各位兄弟,领教贵部下的高深武功。“ “庐州三恶一一一一方镇恶c方除恶c方疾恶,本领不济,请田先生亲自赐教。“ “滁州双虎一一一一申虎c申彪,学艺不精,愿意献丑。“ “独角四雄一一一一信雯c信旻c信斐c信斈,随家父学了两手粗浅功夫,敬请指教。“ 田某道:“你请这些朋友与我作对?“ “不是我请的。我交税无钱,找朋友借贷,他们听着新鲜,要来看看。我不能阻止,就不约而同来了。顺便介绍一下,我的朋友都是年轻人,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特别是高家的黄氏嫂子一一一水莲!把黄家嫂子请出来。一一一田先生!休看她是女流之辈,杀起人来,比男人还狠。她出身贫苦,平生最恨为富不仁之徒。你看她,面如温玉,心似寒冰。诨号'冷剑仙子',江湖上有几句名言,叫做:'冷剑仙,一女流,剑出鞘,鬼神愁'。人见人怕。“ “我的这些朋友又爱耍赖,谁若惹恼他们,一定到谁家,一住三年五载,天天要“吃一c看二c眼观三“的酒席1,一餐饭不下一百两银子,田先生家大业大,供应他们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他们杀人的毛病难改,田先生最好把沾亲带故的人都请到家里,满足他们杀人的,若是只有田先生自己家里人,恐怕不出一月,家里就无人可杀了。“ 一一一一一一 1“吃一c看二c眼观三“的酒席:民间传说的皇帝饮食 田某道:“你不用说了吓人。我的十大太保也不是吃素的,不信比比看。“ 鱼儿道:“好极了。你挑战,我应战。是一个一个比呢,还是一拥而上,群殴群斗?“ 田某道:“你们人多,打群架你占便宜。一个一个比试,不许两人斗一个。“ 鱼儿道:“这可是田先生自己说的,不要后悔。“ 高英身边走出个大孩子,腰插两柄巨大板斧,开口道:“爷爷乃是神手鲁班樊大力之子樊重是也,出来个活的!“这话说的够横,好像对面都是死人。 田步官身边走出个爪牙,举刀要取樊重,樊重不慌不忙,以一斧架住钢刀。另一斧劈倒爪牙,干脆利落,拾起刀归队去了。众豪杰一片欢呼声。 高英身边又走出一个半大孩子,手中兵器倒也别致,原来是一柄皮鞭。他既不叫阵,也不示威,举鞭向另一爪牙打去,只见那爪牙瞬间脸上血肉模糊,全身向后倒下,手中刀丢弃在地。 那少年再抽一鞭,那刀平地起飞,直飞少年面前,少年伸手接刀。归队而去。众豪杰又是一片喝彩。 高英道:“这位少年,是前大吴宰相朱瑾朱公之子朱铭,过去人们以为朱公无后而遗憾,现在可以释怀了。“ 方疾恶道:“高大哥!舒州英雄的威风已经清楚,请给其他豪杰留下几个小贼。“ 高英笑道:“兄弟请。“ 出阵的是方镇恶。湖霸田某身边也走出一个爪牙。鎮恶虽拔出了腰刀,却不取格斗架势,只是用眼打量对方周身。那打手被鎮恶看得浑身发毛,不知如何是好。鎮恶突然高呼:“混蛋!跪下!“声音犹如晴空炸雷。那打手当真丢弃手中刀跪地,身体发抖不止。田步官也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地上。鎮恶从容取刀而去。 其次出镇的是方除恶。他也拔出腰刀,却与兄长不同。只在对方身前游走。对方以为他又要吼叫,紧紧提防。无意中发现除恶身后深陷的脚印,不等除恶动手,打手自己心胆俱裂,弃刀而逃。除恶也拾刀而回。 田某从未见过这等豪杰,吓得惊魂不定,道:“今日比试到此为止,不必再试。“ 鱼儿道:“说好了的,一个一个比试,怎么不到一半,就半途而废呢?“ 申虎出战,道:“申虎挑战,哪个敢应战?“ 田某身边六人互相推托,田某指定一人,那人被迫出战。 申虎用的是真正的手上功夫。他好似活动筋骨,将刀挥舞得呼呼作响,对方刚一接招。手腕被削断,狼狈退下,保存了性命。 申彪出战,不同于申虎。他紧紧进逼,那打手不寒而栗,落荒而逃。田某大声斥责:“连接战的勇气也无。怂包!平时白养活你们。“ 第七名爪牙勇气倒有,可惜技艺不佳,出战仅一合,手腕即被信雯齐齐削断。狼狈退下。 第八名爪牙战战兢兢出战,不等信旻出招,干脆自己弃刀,落荒而逃。 第九名爪牙未与信斐交手,干脆举刀投降,信斐来冷笑一声,取刀而去。 现在田某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名爪牙。鱼儿道:“我冒鱼儿无众英雄的高深功夫,愿与阁下比试水中功夫。“ 那爪牙道:“我不会水中功夫,不敢比。“ 鱼儿道:“不比不成,你平时狗仗人势,欺压良善。今天想逃脱惩罚么?“ 那爪牙见鱼儿手无兵刃,挥刀要取鱼儿,鱼儿让过刀锋,抓住爪牙握刀的手,将其高高举过头顶,轻轻一掷,将爪牙掷入水中,那爪牙即在水中挣命。 田某见全军覆没,转身要走。被渔民围住。水莲走上前去,抓住田某,举过头顶!道:“由你奸似鬼,难逃老娘洗脚水。“用力一掷,将田某掷入水中,田某即在水中挣命,水莲遂即跳下水去,将田某提到手中,像冲洗衣服一样,提起,按下,再提起,再按下。 “女侠请住手!“岸上有人喊。 水莲不知是谁,将田某拖出水面,丢到地上,问道:“阁下是谁?“ “本人乃县衙钱粮师爷是也。“ “原来是湖霸田步官请来的救星。“ “非也!本人奉县太爷之命主持公道。“ “为何征税不到半年,又要征税?“ “那是田步官个人所为,不是县太爷的意思。“ “以何为凭?“ “这里有县太爷签发的告示。有关征税,是这样说的:'今后征税仍如既往,只在夏秋两征,夏征在六月,秋征在十月。除此之外,任何征收皆为非法。依照旧例,每次征税只征丁口c渔船两税,丁口税:男丁每口四十文,女丁每口三十文。渔船税,每次五十文。今后税收不再由田步官代收代缴,由鱼帮分区代收代交。完了。'诸位可曾满意?“ “为何前时由田步官代收代缴?“ “那是前任县令留下的规矩。“ “今后是否还会再变?“ “不会了。若是诸位不放心,可以在湖边立碑为凭。“ “过去多收的如何处理?“ “由田步官全数退还。“ “师爷能为田步官当家么?“ “由他当面起誓,若不兑现,众乡亲可扭送他到县衙治罪。“ 水莲走后,师爷又到田步官身边。 田步官道:“这次丢人丢大了。“ “只怪老兄不自量力,自作自受。“ “这是前任县令留下的规矩呀?“ “若非老兄行贿,前任县令岂能给你那么大权力。那个县令也已查办,未供出老兄行贿之罪,已够恩典了。“ “告示是怎么回事?“ “那帮人找到县太爷,县太爷敢不遵办?“ “县太爷就那么怕他们?“ “不仅是县太爷,刺史大人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州县大户,州县财政依靠他们维持,谁敢得罪他们,除非不要命了。“ “州县不会派兵弹压?“ “就知道用强。难道还未接受教训?“ “难道就这么完了?“ “还不承认失败?黑女人的洗脚水还未喝够?“ 正是:英雄有张也有驰,不度时势自取辱 在江淮英雄扫平水匪c湖霸之际,中原王朝也发生重大变化。欲知详情,且看下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李存勖登坛称帝 朱友贞丧命失国 成德节度使c赵王王镕自恃数世镇成德,得赵人心,生长富贵,雍容自逸,自认为与晋军连和,得一强援,未免居安忘危,因逸思淫,也学刘仁恭,大治府第园沼,极一时之盛,广纳美女,多事嘻游,不亲政事,诸事皆依赖僚佐。深居府第,权移左右,居然享起帝王艳福了。行军司马李蔼c宦者李弘规用事内外,宦者石希蒙尤以谄媚得幸。王镕晚年好事佛求道,专讲佛经,好佛簶,广斋谯,耗费无算。他又宠信方士王若讷等,在西山建起宫宇,称为离宫。修炼长生之术,炼制灵丹妙药,以求永享人间富贵。每往离宫,辄有美女牵引,前引后拥,安然而上,登山临水,逾月不归,将佐士卒从者不下万人。既入离宫,服长生之丹,施采补之术。留恋忘返,一切政务,悉委宦官李弘规c石希蒙处理。州县往来供奉,军民苦之。自西山还宿鹄营庄,石希蒙劝王镕再往他处游玩,李弘规道:“天下强国莫如晋,晋王尚且亲冒矢石,冲锋陷阵,而大王却以供军之资移作不急之用,目下时局,人心叵测。大王久空王府,远近游历,旬月不返,万一奸人为变,闭门不纳,请问大王将归于何处?” 王镕有些惊惧,命启驾还镇。石希蒙从旁阻止,道:“李弘规危言耸听。妄生猜疑。出语不逊,胁迫大王,长个人的威福。”王镕遂无归意。留居信宿。 弘规见王镕听信谗言,怒起,请牙内都将苏汉衡帮忙。汉衡率兵披甲而至,向王镕道:“军士暴露日久,已经疲惫,愿从大王回国。” 石希蒙道:“大王正玩得高兴,谁敢使大王扫兴?”王镕颇为犹豫。 弘规道:“石希蒙纵主淫逸,别有用心,罪在不赦。愿大王诛杀奸佞,以谢军士。” 石希蒙跪地叩头道:“微臣一心侍奉主上,望大王为微臣做主。李弘规c苏汉衡,以兵胁主,大逆不道,亟应诛杀叛逆。” 王镕不听。军士大噪不止,拖出石希蒙,一刀杀死,将头颅掷到王镕脚下。王镕又怒又惧,只得在军士簇拥下,返回王宫。是夕,王镕招其长子c节度副大使王昭祚及其部属。昭祚已与梁晋宁公主成亲。偕公主返回镇州,王镕与昭祚密议,以李弘规c苏汉衡目无王室,犯上作乱,亟须铲除。昭祚将王镕意图转告养子王德明。 王德明原名张文礼,本为刘仁恭之子刘守文的部将,随刘守文驻守沧州。文礼素来阴险,乘守文回幽州省父之机,据城叛乱,沧人讨之,文礼乃奔镇州。文礼好夸口,自言知兵,王镕奇之,收为养子,更名德明,并为秋官太保。 昭祚与德明将兵围弘规第,族诛之,连坐者数十家。又杀苏汉衡,收其党羽。穷治反状。亲军大恐,弘规部兵五百人欲逃,聚泣密语,不知所之。会诸军给赐,王镕分赐亲军,杀石希蒙者,独不给赐,众益惧。 王镕既杀李弘规等,委政于王昭祚。昭祚性娇愎,既得大权,昔日附弘规者皆杀之。 德明正伺机夺镇州,见有机可乘,激励亲军士卒道:“大王命我尽坑亲军,我念你等无罪丧命,于心不忍。欲从王命,有违良心,不从王命,又要得罪,奈何!” 众士卒无不感泣,表示愿听指挥。是夜,亲军有宿于谭城西门者,相与饮酒而谋之,酒酣。骁勇者道:“我等识得王太保之意,富贵生死决于今宵。”遂入城,秘密进入王府。王镕正与道士焚香膜拜,接受符箓,被两名士卒取了首级,放火烧掉王宫。 军校张友顺率众至德明府,请为留后。德明恢复张文礼旧名,尽灭王氏之族。独留晋宁公主不杀,以自托于梁。 张文礼向河东告变,并奉笺劝进。求为节钺。又向梁帝上表,称:“王镕已为乱兵所杀,王氏族灭。幸公主无恙。望朝廷速派大军,会同镇军,往攻河东,更乞契丹为助,由北路攻击河东。晋军便不难扫灭了。” 晋王李存勖正置酒作乐,闻王镕死,掷杯悲泣,欲讨之。僚佐以为:文礼罪诚大,然我方与朱梁相争,不宜再树新敌于肘腋,宜暂从所请,以安之。 张文礼向契丹求救的蜡丸与绢书,多由晋人于塞上或河津截获。晋王佯为不解,既不谴责,也不兵讨,而是客客气气地送还,文礼始惧。 文礼忌赵军故将,多借故杀之。都指挥使符习率兵万人,与存勖同住德胜城。文礼疑他与晋王同谋围赵,招令还镇,以他将代之。符习顾虑回镇遇害,求晋王收留。 晋王存勖接到符习要求,道:“我与赵王同盟讨贼,情同骨肉。不意内部兵变,致遭杀害。我也心中哀痛。你若不忘故主,决心复仇,我愿助你士兵c粮食,讨伐逆贼。” 符习部将二十余人,投地痛哭道:“故主授符习等人宝剑,使我等攘除敌寇,自闻发生变故以来,怨愤无处诉,欲饮剑自刎,又顾念死而无益,才含羞活至今日。晋王顾念故主辅佐之勤,许我军复仇,愿以所部归镇,搏杀凶逆,一报王氏累世之恩。若能擒获叛贼,得报王氏厚恩,即粉身碎骨,亦无所恨。怎敢再劳大王兴师动众?” 存勖大喜,立许符习为成德节度留后,令他率领本部兵马先行,以天平节度使阎宝c相州刺史史建塘率军为后应,自邢c洺出发北上,进逼赵州。赵州刺史自知不敌,开门纳降。 张文礼已经身患重病,得知晋王大军将至,赵州失陷,惊惧而死,其子处谨秘不发丧,与同党韩正时率军抵抗。 晋军渡过滹沱河,攻镇州。决漕渠灌之。获深州刺史张友顺。 攻击镇州十分不顺。镇州久有防御,矢石如雨。刺史史建塘中箭身亡。 存勖正要率兵接应,忽闻巡哨捕获梁军侦探,侦探供称:朱梁北面招讨使戴思远闻晋王将北行,将阳城之众乘隙进攻德胜北城,贺瓌攻德胜南城。存勖即命李存审屯驻德胜,李嗣源设伏于戚城,存审以轻骑示羸弱,引诱梁军。 梁军果然中计,尾晋军轻骑而追,刚一接近德胜,即被李嗣源伏兵冲乱。存审由城中杀出,存勖也率铁骑三千追击,梁军大败,为晋军杀伤甚重。自相践踏c落水而死者两万有余。戴思远遁还杨村。 存勖击溃梁军,又要北上,却接定州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来函,劝存勖不要讨伐张文礼,理由是:王镕尊奉方士,贪婪,不能体恤士卒,杀害忠臣李弘规,苏汉衡,企图尽坑亲军。以致上下离心,遂遭灭门之祸。而张文礼颇得众心,不宜伐正扶邪云云。其实处直的真正用意是:镇定两镇各自势单力薄,互为唇齿,只有互相依赖,才能生存。镇州覆灭,定州势难独存,因而固谏。 存勖接信后也很犯难,暗想:王处直从我有年,何以阻拦?莫非对我有疑?乃取出张文礼寄给朱梁的蜡书,寄给处直。命使者传话道:“张文礼弑君,义不可赦,又潜引梁兵,危及镇c定,不可不讨。” 处直见晋王执意讨伐,再次致书晋王,请求宽恕文礼,允许文礼将功补过。晋王仍然不许。处直忧心忡忡,暗中遣人告知孽子王郁。命其勾结契丹,使契丹犯塞,以解镇州之围。 当初,王处直无子嗣,妖人李应之得小儿刘云郎于陉邑,以遣处直。处直养之,名之王郁。及长,处直另一养子王都奸佞多诈,而处直爱之。为置新军,使典之。王郁无宠,逃奔河东,李克用妻之亲女,累迁忻州防御使,此时,处直要背离河东,暗中使人劝王郁,命他重贿勾结契丹,若成,便立之为嗣。 但是,定州将士不愿借助契丹力量,其中为首的便是王都。王都已被立为节度副使,有希望嗣位,今见养父要立王郁,心中不安。小吏和诏看出眉目,道:“郎君何不借助反对王公勾结契丹发难,众军士一定支持你。” 王都遂召集士卒数百人,闯入府第,扬刀大噪道:“令公误信孽子,召入外寇,大众不忍眼看同胞遭受蹂躏,无一赞成。令公年老昏庸,不能再理军事。请退居西宅。” 处直正要反驳,哪知士卒一拥而上,将他和他的妻妾全部禁锢。处直心腹将士及子孙全部被杀戮无遗。 存勖得到王郁急报,得知处直被幽,已为晋军除去后患,十分欣喜。即命王都为定州留后。王都拿着晋王命令通知王处直。要他安居西宅,颐养天年。几天后。处直愤恨而死。 晋王存勖得知契丹大举南下,涿州失陷,幽州也在包围中的急报,正要分兵救援,又有定州急报,契丹前锋已到定州,只得先救定州,到了新城,报道契丹已涉过沙河,晋军将士颇有惧色,已有士卒逃亡,严刑不能禁止。有的将领道:“胡虏倾国而来,我众寡不敌,背后又有梁军扰乱。我腹背受敌,处境危险。应回师魏州,以救根本。” 有一人挺身而出,朗声道:“不可退让!”存勖定睛看时,见是中门副使郭崇韬。只听崇韬道:“契丹为王郁所诱,为掠取财货而来,并非为救镇州,大王新胜梁军,气势正盛,威服夷夏。正好挫挫契丹锐气,若能挫他先锋,不必大的决战,契丹自会退走。今遇此小虏而避之,显得华夏无人,惧怕胡虏。有何面目临四海?” 这些话正符合存勖的好胜性格,便挺身起坐道:“帝王之兴,自有天命。契丹其奈我何?我以数万之众平定山东,岂惧小小契丹么?”随即出帐,率领铁骑五千,奋勇前进,诸将随从,进至新城。新城北有大片桑林,晋军先入,纵横奔驰,扬起漫天黄沙,契丹兵万骑至,见林中沙土飞扬,不知藏有多少兵马。正在犹豫之际,晋王驱一半铁骑出击,追出数十里,俘契丹主之子。契丹兵涉河逃走,被晋军追击,多半溺死水中。 晋王胜了一阵,收兵入定州,王都迎谒马前,愿以爱女妻晋王之子继岌。 契丹兵由定州退走,存勖蹑之,随其行止。但见契丹所宿之处,所布秸秆圆环方正。皆如编剪,虽去,仍无一紊乱者。乃道:“契丹用法严谨,败退之时,仍能如是,中国所不及也。” 存勖休兵数日,回军,旋得南线报告:梁将戴思远倾杨刘之兵趋魏州,李嗣源置兵于迪公祠下。遣人告魏州,使为之备。嗣源遣将使率骑兵挑战,思远知魏州有备,乃西渡洹水,拔成安,大掠而去。又将兵五万攻德胜北城。德胜北城重堑复垒,固若金汤。思远昼夜急攻,李存审悉力据守,晋王闻德胜危急,已兼程南下,五日抵达魏州,思远闻之,烧营遁还杨村。 兵家之事,往往难以逆料。进攻镇州的晋军大将阎宝,竟被镇兵所破,退保赵州。原来阎宝进攻镇州,筑起长垒,连日围攻,又引滹沱河水灌城,断绝内外,以为日久镇军自然投降。哪知人被逼极了,也会发疯。城中食尽,夜出五百人觅食,阎宝探知消息,故意放之出城。暗置伏兵,准备一鼓而歼。城中五百士卒呼啸而至,进攻长垒,阎宝见镇军人少,不以为意,谁知镇军后续蜂拥而出,大刀阔斧,破垒而出,直扑阎宝大营。阎宝抵挡不住,只得弃营逃走,退往赵州。晋军遗粮堆积如山,悉落镇军之手。镇军连搬数日,尚未搬完。 存勖得报,即令李嗣昭为招讨使,代替阎宝统军。 嗣昭驰至镇州,正值镇军搬运粮食,张处谨闻晋军复至,遣兵千人出城迎接运粮士兵。嗣昭设伏于故营,伺机邀击,杀镇军殆尽,将城外粮食悉数夺回。镇军只有五人藏于墙隙,得以逃跑,但嗣昭也头中流箭,当夜死去。 凶信传到魏州,存勖悲痛不已,数日不进酒食。存勖命嗣昭诸子护棺回晋阳安葬,并命母弟存渥驰骑谕之,但嗣昭诸子惧诛,要杀存渥,存渥逃归。 存勖又任天雄马步都指挥使c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为北面招讨使。李存进至,张处谨企图乘存进立足未稳,指挥七千人击之。存进以千人固守营门,以骑兵逆袭之,镇军大败,精锐丧失殆尽。存进也丧身沙场。 镇军力竭粮尽,张处谨束手无策,遣使至魏州求降。使者甫走,存勖派遣的李存审已至,李存审猛攻竟日,虽未攻下赵城,但城中人心已散,守将李在丰乘夜暗放下软梯,放进晋军。张文礼之妻c其子张处谨兄弟与同党悉数被擒,应民众要求,晋王将罪犯交由民众处置。 在战争年代,镇州民众有王镕保护,少受多少战祸?因此颇多对王镕有感激之情。张文礼杀害王镕,频频带来灾祸,民众恨之入骨。晋军将张处谨等交给民众,民众醢之为桨,顷刻食尽。又挖出张文礼尸体,置之街头,民众磔之。 赵人请晋王兼领成德节度使,晋王许之。晋王又以相c卫二州为义宁军,符习为节度使。 晋王回至魏州,发丁夫数万,扩建德胜北城,日与梁人相争,此后数年,大小百余战,互有胜负。 晋军在镇州苦战,梁廷也未得安宁。陈州刺史c辉王朱友能反,举兵趋大梁。梁主友贞急召陈州留后霍彦威c宣义节度使王彦章,控鹤指挥使张汉杰将兵讨之。友能至陈留兵败,走还陈州,梁军围之,友能降,诏赦其死,夺王爵,降为房陵侯。 晋王集中兵力于镇州,南线未免空虚,被梁军乘虚而入。 原来魏州刺史李存儒,出身排忧,因受晋王三妃刘氏宠幸,得为刺史。李存儒并无治理才能,只会搜刮民财,因此怨声载道。民众将晋军北上之情暗告梁军,梁将段凝偷袭卫州,擒获李存儒。又为戴思远攻占淇门c共城c新乡等城。相州以南尽陷朱梁。 还不止此,泽潞留后c李嗣昭之子李继韬见梁军势大,举镇投降朱梁。 原来李继韬虽窃取节钺位置,终是心中不安。幕僚魏琢c牙将申蒙献计道:“河东无人,与其为朱梁吞并。不如先机献为好。”会晋王筹备登基,找监军张居翰c判官任寰会商诸事,魏啄c申蒙乘机道:“晋王急召二人,内情可想而知。”继韬之弟继远也劝继韬自托于梁。继韬乃使继远奉表梁廷,请以泽潞为梁臣。梁主友贞大喜,更名安义为匡义。以继韬为节度使c同平章事。 昭义旧将裴豹率部出守泽州。得悉继韬降梁,流泪道:“我服侍旧使李公,已逾二纪。常见李公分財飨士。与士兵同甘苦,决心消灭仇敌。不想李公尸骨未寒,乃子如此不肖,竟然背主降仇。我只能遵从李公遗志,宁死不能降贼。”乃据城固守,不听继韬命令,梁将率兵进攻,久不能克。裴豹遣使至魏州报警,晋王存勖正筹备登基大礼,竟置之不理。 魏州屡起战乱,赋税多不能按时收缴,晋王以是责备司录赵季良,季良道:“殿下何时平定河南呢?” 晋王怒道:“你的职责是督税。职务不修,怎敢干预军事?” 季良道:“殿下只关心攻战,不关心百姓疾苦。一旦百姓离心,恐河北也非殿下所有了。何况河南呢?”晋王喜,谢之。自是重之。每使参与謀议。 中门使郭崇韬以诸将陪晋王食者多,请减其数。晋王怒道:“孤王为效死者的权利也无,可令军中另选河北军帅,孤自回太原便了。”即召掌书记冯道起草文告。冯道道:“大王将平河南,定天下。崇韬所请,不为大过,大王以为不妥,不从即可。何必以此惊动远近?使敌国闻知?称君臣不和,损害大王声望呢?”会崇韬入内谢罪,晋王乃止。 梁宣义节度使贺櫰卒,梁主以开封尹王瓒为北面行营招讨使。王瓒将兵五万,自历阳渡河,掩击澶魏,至顿丘,遇晋兵而还。王瓒治军严,令行禁止。据晋人上游十八里之杨村c夹河下筑垒,运洛阳竹木造浮桥,自滑州馈运粮食不断,晋蕃汉马步副总管c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也于德胜造浮桥。有人道:“浮桥须竹木漂浮,以山上巨石系之,我皆无之,如何造成?”存进不听,以芦苇代竹木,上山植巨木以代山石,经月桥成,人服其智。 王瓒引兵至戚城,与李嗣源战,不利;乃筑垒囤粮于潘张。晋王自将骑兵自河南西上,邀击其运粮者,俘获而还。梁军伏兵于要路邀击之,晋兵大败。晋王率数骑走,梁兵数百骑围之,紧急时,晋将李绍荣单骑奋击,救出晋王。 几天后,王瓒与晋王再战于河南,先胜,俘晋将石君立等。继而大败,乘小舟渡河。走保北城,失亡万计。晋王乘胜拔濮阳。 梁主友贞爱君立骁勇,欲用为将,系君立于狱而厚遇之。使人诱降。君立道:“我晋之败将,若用于梁,虽竭诚效死,何人信之?人各有志,何必为仇敌所用?”友贞仍惜之,尽杀所俘晋将,独留君立。 梁主召还王瓒,以天平节度使戴思远为北面招讨使,屯河上,以拒晋军。以尚书左丞李琪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琪乃李珽之弟,行疏浚,偕赵岩c张汉杰之势,颇通贿赂。萧顷与李琪同为相,萧顷做事紧密,暗查李琪之短,久之,有摄官求士者,李琪改“摄”为“守”1上奏。萧顷发其事,友贞大怒,欲流放远方。赵岩c张汉杰为之周旋,李琪仅罢为太子少保。 梁河中节度使c冀王朱友谦遣兵袭取同州,逐忠武节度使程全晖。全晖奔大梁,友谦以其子令德为留后。表求节钺。梁主友贞怒,不许,继而恐友谦怨望,命友谦为忠武节度使。但制书到达时,友谦已向晋王求为节钺,晋王当即以友谦为忠武节度使。 梁主友贞见友谦公然叛变,命泰宁节度使刘浔率感化节度使尹浩c靖胜节度使温昭图c与庄宅使段凝将兵讨之。刘浔与朱友谦为儿女亲家,率兵至陕州,贻书友谦,陈述祸福,待至月余,友谦不答。刘浔然后进兵,围同州。友谦求救于晋,晋王遣李存审c李嗣昭c李建及与慈州刺史李存质救之。 梁人素轻河中兵,每战必穷追不舍。存审选精甲二百,杂于河中兵内,直逼刘浔营寨,刘浔出千骑逐之,方知晋人已至。自是不敢轻出。 河中久事梁,军士皆首鼠两端。由于大军密集,同州粮价飞涨,友谦粮食供应紧张。晋军以刍粮相济。 友谦诸子说友谦道:“不如且归降于梁,以退其师。”友谦道:“晋王亲自救我急难,秉烛夜战,今日又分粮相济,岂可背负么?” 存审按兵累旬,进逼刘浔营寨。刘浔悉众出战,大败。收余众退保罗文寨。又旬余,晋人又攻,存审道:“兽穷则博。不如放开其逃路。乘其逃走,然后击之。”乃遣人牧马于沙苑。刘浔宵遁,晋人追击至渭水,又破之。杀获甚众。 初,尹浩c段凝素忌刘浔,譛于梁主道:“刘浔等待援兵,逗留养寇。”友贞信之。即刘浔败归,以疾自求解除兵权,友贞命居西都就医,又命洛阳尹张全义鸩之。刘浔即被毒死。 蜀主王衍c吴主杨演屡次致书晋王存勖,劝他称帝。存勖以来书出示僚佐,道:“先王在日,常收到王建劝进书,称:唐室已亡,你我宜各帝一方。先王向我道:'昔日天子幸石门,我发兵诛贼臣,当是之时,我威震天下,若挟天子,据关中,自作九锡禅文,谁能禁我?回顾我家世代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为罢了,他日你务必以复兴唐室为己任。切勿效仿此曹所为。'言犹在耳,此议非敢所闻也。” 监军张承业闻于晋阳,驰往魏州,言于晋王道:“我王世世忠于唐室,救其患难,所以,老奴三十余年聚敛财富,招补兵马,誓灭逆贼,恢复本朝宗社。今河北甫定,诸事尚存,而大王遽登大位,殊非从来征战之意。天下谁不希望光复旧物?大王何不先灭朱氏,为各位先圣洗雪深仇,然后寻求大唐后代而立之,南取东吴,西取巴蜀,扫平宇内,合为一家。当是之时,即便高祖c太宗复生,谁敢居于大王之上?让之愈久,得之愈坚。老奴之志无他,但受先王大恩,欲为大王建立万世之基罢了。” 存勖道:“此非我所愿,群下决意如此,奈何?” 承业知道不可阻止,痛哭道:“诸侯血战,本为唐家。今大王取之,误老奴终生了。”既归晋阳,恹恹成疾不起,旬卒。太夫人曹氏诣其第,为之行服,如子侄之礼。晋王闻之,不食者终日,命河东留守判官何瓒代知河东军府事。 存勖并非不愿为帝,但碍于父命与顾命大臣的阻力,他不能不逐一消除。张承业去世。他虽然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庆幸。于是存勖命百官置省寺,以定礼仪c侍卫仪仗c法物,选定四月吉日登基。以河东判官卢直为大礼使。到魏州城南建坛树幄。 存勖既许僚佐与藩镇之请,下令寻求唐时旧臣。朱友谦即遣唐礼部尚书苏循至魏州。 苏循至魏州,入牙城,望府廨便拜,称为“拜殿”。继而见晋王,舞蹈拜谒,山呼万岁。涕泣称臣。翌日献大笔三十支,称为“画日笔“,晋王大喜,命为河东节度副大使。 存勖由四镇判官中选前朝士族为相,首选河东判官卢质。卢质固辞。推义武判官豆卢革与河东观察判官卢程,存勖立即召见豆卢革与卢程,拜为行台左右丞相。拜卢质为礼部尚书。 四月四日,存勖升坛祭告上帝,即皇帝位。国号大唐,以示继承李氏大统。大赦天下,改天祐二十年为同光元年;尊生母晋国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行台左丞豆卢革为门下侍郎。行台右丞卢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中门使郭崇韬c昭义监军张居翰并为枢密使,河东观察判官卢质c掌书记冯道为翰林学士。升魏州为东京兴唐府,太原为西京太原府,镇州为北京真定府,追曾祖李执谊为懿祖昭烈皇帝,祖李国昌为献祖文皇帝,父李克用为太祖武皇帝,立三庙。又立唐高宗c唐太宗c唐懿宗c唐昭宗为祖先,与三庙合为七庙,以符天子七庙之制。 李存勖所建之唐,有别于李渊所建之唐,史称后唐。大唐有六百三十四州(府),而后唐只有十三节度,五十州,不到旧时十分之一。所以,李存勖一登基,便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为口实,开始了最后的灭梁战争。 先是,梁天平节度使戴思远屯杨村,以卢顺密c巡检使刘遂严c都指挥使燕順守郓州。顺密得知晋王称帝,料想朱氏政权寿命不长,主动投降晋军,亟言郓州兵微将寡,道:“郓州守兵不满千人,巡检使刘遂严,都指挥使燕順皆失众心,不难立取。”存勖问于郭崇韬,崇韬以为:“孤军远袭,万一不利,数千人毁于一旦。顺密之计不可从。” 唐主谋于李嗣源。嗣源道:“天下用兵日久,生民疲惫。若非出奇兵取胜,大功何日可成?臣愿独挡此役,必有以报。”存勖从之。 嗣源将所部精兵五千直趋郓州,比及杨刘,日已暮。阴雨道黑,将士皆不欲进。高行周道:“此天助我也。天黑阴雨,郓人必无备。”于是,唐军渡河,进至郓州城下,郓人尚未得知。李从珂先登城,杀守卒,打开城门,放入唐兵。梁军见唐兵进攻牙城,城中大乱。明日嗣源并军尽入,拔斗城,刘遂严c燕順奔大梁。。 梁主友贞闻郓州失守,大惧,斩刘遂严c燕顺于市。罢戴思远招讨使之职,降授宣化留后。遣使诘问北面诸将段凝,王彦章等。 梁相敬翔见梁室顷危,乃靴中藏绳,入见友贞道:“臣随先帝取天下,先帝不以臣为不肖,言无不用,今敌势日强,陛下屡次忽略微臣良言,臣尸位素餐,生也无用,不如就此请死吧!”说完,取出靴中绳索,套上脖颈,做准备自缢状。 友贞忙止之,问有何言。敬翔道:“大局日益危急,非用王彦章为大将,万难支撑了。”友贞点头,召入王彦章,命为北面招讨使。 赵岩道:“王彦章有勇无谋,不能独挡此任。请以段凝副之。” 敬翔道:“段凝缺勇少谋,居心叵测,不可重用。” 友贞道:“主帅为彦章,段凝为副贰,凡事由主帅决断,不必多虑。”问破敌时间,彦章答以“三日”。赵岩c张汉杰等无不窃笑。 王彦章诨号王铁枪,为朱梁第一猛将。且忠贞无比。彦章深恨赵岩c张汉杰等乱政,曾向左右道:“待我得胜还朝,一定尽杀奸臣,以谢天下。” 话为赵c张所闻,私议道:“我等宁可死于沙陀之手,也不能为王彦章所杀。”遂与段凝议论,使段凝百计掣肘,不使彦章成功。 段凝是赵c张同党,自然依计而行。 彦章率军急进,另日驰至滑洲,召集将士,置酒大会,暗中遣人到杨村准备舟楫,命甲士六百人各持巨斧,连夜登舟,顺流而下。饮宴未毕,彦章佯为更衣,由营后而出,引精兵数千,沿河南岸顺流而下,直扑德胜南城。 唐主闻报,自将亲军屯澶州,命蕃汉马步都虞侯朱守殷守德胜。戒之道:“王铁枪勇冠三军,乘愤激之气,必来冲突。尔宜小心准备。”守殷乃存勖幼时苍头,因而存勖特别交代。 守殷屯重兵于德胜北城,以为梁军屡败之师,出兵必定格外谨慎,不会冒险急进。因而对存勖的话并未在心。加之是夜阴雨,守殷未加意防守。王彦章兵船顺流而下,甲兵斩断河中铁索,放火烧毁联系南北的浮桥。突袭南城,杀死守兵数千。守殷用小船载兵南援,被王彦章轻而易举杀退。梁军顺势夺取潘张c麻家口c景店等寨,军势大振。计算时日,从王彦章受命出征,至此刚好三日。 胜利喜讯很快传至大梁,梁主友贞高兴异常,以为从可以转败为胜,天下无忧了。宦官乘机进献美人,供他享用。 这美人姓华名琼,乃刺史华林之女,由河南尹张全义所献,已入宫多时,因皇帝心绪不佳,一直未敢进献。为进献华氏,近侍颇有争议:有人认为:天子不好女色,说不定马屁拍到马蹄上,自讨无趣。有人以为,天子不好女色,不等于不近女色。若不近女色,他要嫔妃何用,子女由何而来?双方争论不休,最后由宦官总管裁决。 华氏被送入皇宫起,就自叹命苦:深宫高墙,耳目众多,毫无逃跑的可能,要想自杀,被宫女严密看管,没有任何机会。装病不吃饭,被太医说成是心病,被强迫吃营养药。她只能做几上肉,被人任意宰割,又像盘中祭品,被人任意拨弄。 自从接到皇帝将要临幸的通知时起,她就全身麻木,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宫女怎样为她更衣,宫女怎样领她来到皇帝寝宫,宦官怎样搜身,宫女怎样为她脱去外衣,怎样扶她上了龙床,盖上被单,等待临幸。后来又不知怎样又被送回原来的卧室。只听宫女介绍:他们正为皇上宽衣,忽然传来急报,皇上一把将宫女推开,起身忙碌去了。此后终夜再未回来,华氏也被送回原处。 秉笔宦官不明就里,又不敢询问皇帝,只得在《起居注》记道:“龙德三年五月卅日,上临幸美人华氏。” 华氏虽然逃过这次劫难,却不知何时劫难会再次降临,每日提心吊胆。 此后数月,前方败讯不断,皇帝再也无心临幸美人了。华氏因此也逃脱了劫难。 王彦章偕副使段凝率兵十万攻杨刘城,百道俱进,昼夜不息。以巨船九艘,横亘河津,阻唐援兵。好几次冲上城牒,唐军赖李周拼命防守,及时组织反击,逐出梁军,才得以保全。李周向唐主存勖告急,要求他越日百里救急。 存勖时在郓州,杨刘危急,并不着急,道:“李周在城内,何必忧虑?”日行六十里,不废田猎。及至杨刘,梁军垒堑重复,严不可入。存勖患之,问计于郭崇韬,崇韬道:“王彦章据守津要,以为可以夺取东平,若我大军不南进,则东平不守。梁军也收复郓州,防我从翼侧迂回大梁。臣请筑城于博州东岸c以固河津,既为东平后援,做出大迂回姿态,迫使梁军分散兵力,不但郓州可保,河口敌军也不难攻破了。但若王彦章得知,必然扰我筑城。臣请陛下招募死士,日日在渡口挑战,牵制王彦章,只要王彦章十日不东行,新城即可告竣。那时王彦章就无可奈何了。” 麻家口新城甫就,防守器具尚未齐备,城墙为沙土筑成,不甚坚固,崇韬激励士卒。奋力防守。王彦章攻城不止,又以巨舟十余艘连接于中流,阻断唐军援路。唐军处境困难,从崇韬身先士卒,一面死战不退,一面向存勖求援。 存勖自将大军赴援,列阵于新城河西,城内守兵见援兵到来,士气倍增,欢呼不断。梁军见唐军援兵到达,骤然变色。王彦章知道再攻下去无甚结果,乃解围而去,退保邹家口。 由于王彦章发誓要尽诛奸臣,赵岩c张汉杰之流协力倾覆王彦章,段凝也忌讳王彦章之勇,赵c张c段互相勾结,在军中与彦章相违戾,唯恐彦章有功,终于使彦章功亏一篑。一些屑微功劳归于段凝。 彦章及归杨村,梁主信谗,唯恐彦章旦夕成功难制,征还大梁,将前方军事,尽交段凝处理。梁军将士见主将有功去职,懦夫当权,无不灰心丧气,从此,将不用命,兵不愿战,静等着朱梁的末日到来。 唐门下侍郎c同平章事卢程以私事干兴唐府,兴唐吏不应,卢程鞭笞之,又至兴唐少尹任团府第,责骂任团道:“公乃何等虫豸,欲依杖丈人之力么?”光禄卿兼兴唐少尹任团乃任寰之弟,乃唐主李存勖的从姐夫。任团诉于存勖。存勖怒道:“朕误以此痴物为相,敢羞辱朕的九卿。”欲赐之自尽。卢质极力救之,乃贬卢程为右庶子。 存勖得知王彦章退兵,也收兵回到兴唐府,接到泽州守将裴豹的告急,道:“我兄不幸,生此叛逆,致使泽c潞危急。裴豹能知大局,不可使他陷于敌手。”遂向都指挥使李绍斌道:“泽州弹丸之地,无需朕亲往,卿可代朕一行,接裴豹回来。” 绍斌奉命即行,及至泽州,城已失陷,裴豹战死。绍斌回报存勖。存勖伤痛不已。 唐自德胜失利,损失刍粮数百万斛,租庸副使孔谦横征暴敛以供军,民多流亡,租税益少,仓廪之积,不及半载。 存勖又闻契丹以上次失败为耻,决心报复。准备于草枯结冰之后大举南下,超越瀛c琢,入寇内地。又闻梁人,也拟数道大举外侵。这个情况,使存勖颇为踌躇,找来文武大臣商议。 宣徽使李绍宏道:“郓州城外,皆为敌境。孤援难守。有之不如无之,请以卫州c黎阳交换于梁,与之约和,划河为界,互不侵犯,休兵息民。待财力稍集,更图后举。北面契丹,只不过寇略边境,不致大举深入内地,且由他去。” 存勖勃然变色,道:“你身为大臣,如何出此等谋略?岂非让我投降么?如依此话行事,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乃斥退诸将,独招郭崇韬议事。 崇韬道:“微臣读书不多。不知古人之事。仅能言今日情形。陛下不栉沐c不解甲者十五年有余,其志在洗雪家国之仇耻。今日已正尊号,河北士庶日望升平,百战始得郓州尺寸之地。不能守而弃之,安能尽得中原么?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散,虽划河为界,谁为陛下守之?臣细问康延孝以河南之事,度己料彼,日夜思之。臣以为:承不死之机,胜负决在今岁。梁以精兵悉授段凝,据我南边,又掘河自固,谓我猝不能渡,恃此不复为备,使王彦章侵逼郓州,其意希望有朝一日我内部动摇。期望我内部生变。段凝本非将才,不能临机决策,不足畏惧。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保守杨刘,必定失策。若以精兵与郓州会合,乘虚入汴,梁人城中空虚,必定望风自溃。只要伪主授首,则诸将自降。不然若今秋粮食欠收,军粮食尽,陛下将何以处之?若非陛下决心大事,何由成功?臣闻谚语道:'当道筑室,三年不成',以其胡乱指点故也。彦语又云:'帝王应运,必有天命'。陛下当独断专行,奈何听信闲言碎语,畏首畏尾呢?” 唐主存勖道:“此言正合朕志。大丈夫得则为王,失则为虏。成功失败,在此一举。我意决矣!” 王彦章引兵越汶水,将攻郓州,李嗣源遣李从珂率骑兵迎战,败其前锋于递坊镇。获其将士百人,斩首二百级。彦章退守中都县。捷报传至朝城,存勖大喜。回顾郭崇韬道:“果如卿言。郓州胜利。足以壮我军威。就此进兵,不必迟疑。” 当即下令将士遣去家属,尽回兴唐府,临别对三妃刘氏唏嘘道:“国家成败,在此一举。事若不成,就当聚集我的家属于兴唐宫中,放起一把火,追随祝融去吧,千万不要落入朱梁手中,以免受辱。” 刘氏怡然道:“大家天命在身,所向披靡。此去必然成功!臣妾翘首以待佳音,等着当大家的皇后呢?” 存勖道:“愿借爱妃吉言。亚子自当努力。必如爱妃所愿。” 存勖督军渡河,直至郓州,与李嗣源会师。存勖即命嗣源为前锋,乘夜进军。三鼓渡过汶河,进逼中都。 中都虽有王彦章驻扎,却无防备。彦章得悉唐军进犯,急点数千人,出城数十里,列阵挑战,怎奈唐军数万,蜂拥而来。梁军都是新兵,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被唐军一阵猛打,败退回城,唐军接踵而至,将中都团团包围。 此时天色大明,王彦章站在城上。向外观察,只见唐军衣甲鲜明,兵器闪闪发光,旌旗飘扬,鼓角震天。攻城呼号此伏彼起,万军丛中拥着大唐天子李存勖,耀武扬威,指指点点指挥攻城。彦章不禁叹道:“如此众多的敌军,如此高涨的士气,如此亲冒矢石的将帅,梁军失败定了,我只有为国捐躯了。” 唐军攻城,梁兵溃散,彦章虽然突出重围,身体已受十余创,正在骑马奔走。忽听身后呼唤“王铁枪”,回头看时,却是唐将李绍奇。李绍奇以枪将王彦章刺下马来。彦章成了唐军的俘虏。押解至唐主存勖面前。 存勖道:“王铁枪!你大言不惭,说我李亚子是斗鸡小儿,为何今日落入我手?” 彦章后悔往日说了大话,惹下今日之羞,低头不语。 存勖道:“你身为名将,当知何处为军事要地。为何不守郓州,而守孤城中都?” “天命已去,尚复何言?” 存勖道:“你肯投降么?” “我本一匹夫,蒙朱梁厚恩,得为上将。与陛下交战十五年,多有杀伤。仇我恨我者何止千万?今日力竭被擒,不死何为?纵使陛下放我一条生路,我有何脸面对天下?岂有朝为梁将,暮为唐臣的么?” 存勖使居别室,又命李嗣源往劝。 嗣源来到,彦章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见嗣源到来,道:“你是邈佶烈么?休来诱我。若有胆量,与我单打独斗三百合,若能胜我,我就投降。”彦章素轻嗣源,故以小名呼之。 嗣源道:“为将者,在用智慧指挥作战,不在个人力气大小与技艺高低。足下虽有万夫不当之勇,怎奈用兵不当,现在还不是作了我的俘虏?” “如此说来,你我话不投机,阁下请便。”嗣源只得离开。 王彦章败卒奔回大梁,报告了彦章被俘的消息。梁主友贞聚族哭道:“大梁完了。”又向群臣问策,见众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便哭着向敬翔道:“朕悔恨不用爱卿之言,致有今日之败。今事已急迫,卿万勿怨朕,快为朕设一良策,挽救社稷。” 敬翔道:“臣受先帝厚恩,殆将三纪,名为宰相,不啻朱氏奴婢。事陛下如郎君,臣前后献言,莫非尽忠,陛下初用段凝,臣亟言不可,陛下不从。小人朋比,致有今日。今唐军逼近京师,段凝坐视河北,按兵不动。臣拟请陛下避开胡虏,量陛下未必肯行,也就未曾上言。臣欲请陛下调集全国兵力决战,陛下也未必肯行,时至今日,虽张良c陈平再世,也难为陛下设一良谋了。臣不愿眼看宗社沦亡,请赐微臣先死,以谢先帝在天之灵。” 友贞无言可答,只是与群臣相对哭泣。哭到无可奈何时,乃令张汉伦驰令段凝救援。汉伦至滑洲,坠马伤足,又被河水所阻,无船渡河,只得藏匿民间,躲避灾难。 友贞命控鹤指挥使皇甫麟再催段凝救驾,皇甫麟道:“段凝本非将才,由于谄媚得进,惯于看风使舵,今危窘之际,能希望他临机制胜,扭转危局么?段凝得知王彦章失败心胆已破,安知能为陛下尽忠么?” 宰相郑珏建议道:“陛下可亲怀传国宝,亲赴唐营诈降,表示愿退位为民,拱手让出社稷,作为缓兵之计,徐待外援。” 友贞道:“朕不惜此宝。但送到唐营,朕的身家性命可保安全么?” 郑珏思虑许久,道:“只怕未必。”众人无不窃笑。 赵岩道:“事已至此。何处可保安全?一出此殿,谁心可保忠诚?连皇室亲族也无一人能为陛下分忧。” 这个话启发了友贞,暗想:你们不来辅佐我,你们也休想度过此关,随即下达灭亲敕令。 原陕州的镇国节度使c从兄友诲为皇伯全昱之子,颇得人心,赵岩诬他策动亲军谋反,被友贞召回京师,与兄友谅c友能,皇弟友雍c友徽一同禁锢于私第,至此一并勒令自尽。 皇帝如此绝情,大臣害怕勒令殉国,纷纷躲避。 友贞正在烦恼,那位平时缠着要当皇后的淑妃郭氏,这时又哭着要友贞派兵保护她逃到安全地方。友贞气不打一处来,要杀她,控鹤指挥使皇甫麟阻止友贞,郭氏避开。 友贞命控鹤兵守城,又命开封尹王瓒驱开封市民守城。 唐将李嗣源驱兵至大梁的封丘门外,照例先礼后兵惯例。唐兵呼唤许久。城垛之后,有人答道:“我们受命守城,你们若能上来,我们就投降。” 于是嗣源马鞭一指,道:“攻城!” 城内虽无重兵,但早有准备,弓箭c火把c撑杆c滚木c擂石c刀枪剑戟, 一应俱全。 城外战鼓震天响,唐军凭着一股锐气,竖梯爬城。士兵援梯而上。城上丢下滚木c擂石,先上的士兵,被滚木c擂石击中,非死即伤。靠近城顶,守城者以撑杆撑开云梯,云梯倒下,梯上士兵摔伤,第一波爬城失败。唐军士气略挫。嗣源见城内有备,准备改变爬城地点。正在此时,有人高呼道:“杀贼立功的时候到了。不怕死的,跟我上!”只见他身体矫健,一手扶梯,一手仗剑,不断拨开飞来的利箭c滚木c擂石,迅速攀沿而上。接近梯顶时,宝剑一挥,拨开刺来的长枪c撑杆,一跃登上城头,挥动宝剑驱散守兵。 嗣源高兴道:“登城了!后面跟上。” 战鼓擂得更响,登城士兵的欢呼声更高。唐军士兵蜂拥而至,争先登云梯而上。 又是那个矫健身影,将城门豁然大开,放下下吊桥。等在桥边的士兵,高喊“杀”声,冲进城去。不久传来消息:“开封尹王瓒出府投降。” 嗣源问道:“这勇士是谁?” 有人回答:“亲军十将2袁捷。” 嗣源道:“这勇士要受上奖,授'登城英雄'称号,赏银百两,升官进爵。” 有人报告:“开封尹王瓒求见。” 嗣源下令:“包围皇宫,禁止出入。等待大唐皇帝。指挥机关设在开封府,暂为大梁最高指挥机关。王瓒仍任旧职。负责安抚军民。所有梁朝官吏,皆到开封府报到,听候发落。各城门严加警戒,往迎大唐皇帝。养子从珂出使封丘,招降段凝。” 梁朝皇帝朱友贞已到末路,听说唐帝李存勖入城,命皇甫麟杀了自己。皇甫麟道:“臣只会仗剑保护皇上,拼死疆场,不会弑君,不敢奉诏。” 友贞道:“卿要出卖朕么?” 皇甫麟举剑自杀,友贞将宝剑引向自己脖颈,皇甫麟一用力,宝剑割下友贞半个脖颈,友贞到底而死,皇甫麟随之自刎而亡。 梁主友贞,为人揾恭简约,无荒淫之失,但宠信赵c张,使之专擅威福,疏弃重臣,终致丧命亡国,终年二十六岁。史称梁末帝。 朱梁既灭,李存勖君临天下,一场轰轰烈烈地改朝换代大事至此结束。存勖改长安为西京,太原为北京,开封为东京。兴唐府为邺都。后来迁都洛阳,称之为洛都。 正是:天公之子轮流坐,晨夕之间不相同。 欲知后事如何,下文自有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俏刘氏视亲若仇 美华琼落发为尼 唐主李存勖到达大梁,将大军留在城外,自率亲军由梁门入城,李嗣源率梁臣迎谒于马首,梁臣拜地请罪,存勖温言安抚,传令仍供旧制。他拉住嗣源双手,用头相触道:“我有天下,全靠爱卿父子之力,此后富贵,当与爱卿父子共享。” 接着又来一人,罗拜于存勖马前。存勖细看,乃是自己异常喜爱c在胡栁坡被梁军俘虏的周匝。惊闻道:“你未死?怎么在这里?” 周匝道:“小人被俘后,几乎被杀。多亏友人救护,才得不死。侥幸能重见陛下。” 存勖道:“回来就好。我会重重赏你,慰劳你的辛苦。” 周匝道:“小人不敢领受赏赐,请求报答救命恩人。臣之所以能得生全,皆梁教坊使陈俊c内阁裁接使储德元之力。乞陛下以二州报之。” 存勖不加思索道:“准奏!待朕查明空缺,即行任命。” 郭崇韬在旁,谏道:“跟随陛下夺取天下的,乃是豪杰忠勇之士,文臣不避刀斧,献谋献策,武将亲冒矢石,不顾生命,才有今日。今日初有天下,封赏未及功臣一人,而先行封赏伶人,恐失天下人心。臣以为不可开此先例。” 存勖见郭威反对,只得暂时搁置此议。 唐军入都,梁臣相率投降,梁相李振对敬翔道:“新主有诏赦罪。我等应当入朝。” 敬翔道:“你我同为梁臣,君昏不能谏,国亡不能救。唐主若问此话,你我如何回答?”李振无言可对,低头而退。思虑一夜,次日拜谒唐主,跪求恕罪。 天尚未明,有人告诉敬翔。敬翔叹息道:“李振妄为丈夫。朱氏与新君世为仇讐。今国亡君死,纵然新君不诛,有何面目重入建国门呢?”乃投缳自尽。 李从珂尚未到达封丘,即接到段凝军将杜彦球的信函,表示愿意投降。原来段凝回京途中,接到唐主的招降诏书,又得知大梁已失,料想梁主已遭不测,他本无勇气与唐军死战,正好借机自行解除武装,率部投降。 梁百官待罪朝堂,唐主存勖,宣敕赦之。 赵岩逃至许州,温昭图迎谒归第杀之。传首大梁。温昭图复名温韬,向唐称臣。温韬掘唐陵迨遍,人人喊杀,自己了无愧色,存勖竟然容之。 段凝与部将随从珂到达大梁,入皇宫晋谒唐主存勖,梁朝旧臣见段凝洋洋自得,毫无愧色,无不咬牙切齿。段凝见众人神色不善,即向唐主进谗,极力打击排斥,于是唐主存勖下令贬郑珏为梁州司户c萧顷为登州司户c崇政学士刘光素为密州司户c陆崇为安州司户,翰林学士刘岳为均州司马c御史任赞为房州司马c姚颀为复州司马c封翘为唐州司马c李铎为怀州司马c窦梦征为沂州司马c御史中丞王权为遂州司户。上述诸人之所以贬官,因他身受唐恩,又为梁朝高官之故。段凝意尚未足,又伙同杜彦球联名上书,揭发朱梁要人赵岩c赵鹄c张希逸c张汉伦c张汉杰c张汉融c朱珪等窃权使奸,诬害贤良,残害群生,不可不诛。于是存勖再下诏书,首罪敬翔c李振,责他们党同朱温,倾覆唐祚,助纣为虐;张氏族属荼毒生灵,应一并族诛。此诏一下,除敬翔已死外,所有李振c朱珪c张汉杰c张汉伦及其家属,一概绑赴汴桥之下,进行处斩。其余文武将吏,一概不问。 梁拱宸左厢都指挥使陆思铎善射,常于箭上自刻姓名。与唐军战于河上,箭射唐主存勖,中其鞍,存勖拔而藏之。思铎从众投降,存勖出箭示之。思铎伏地请罪,存勖释之,授龙武右厢都指挥使。 唐主又降诏,追废朱温c朱友贞为庶人。毁其宗庙c神主c碑铭。削去封树1 唐主以段凝等举报之功,改段凝为李绍钦;杜彦球为李绍虔,康延孝为李绍琛 唐主又颁诏书,大赦天下。所有梁室文武,职员c将吏,仍供旧职,一个不问。至此改朝换代基本结束。 早在大唐大顺二年,李克用东下攻罗弘信时,裨将袁建随行,行军休息时,袁建和众人一起吃干粮。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巴巴看着嘴馋,伸手讨要,袁建给了。小女孩吃完还要,袁建又给了。小女孩吃得高兴,拒绝再随父亲行走。其父是个黄须汉子,见女儿不走,索性将女儿托付给袁建,临走说了一句话:“我是刘山人。”自己一人走了。 袁建是个单身,身边骤然增加个孩子,很不习惯,自己尚未娶妻,却带着一个女孩子,顿时感到累赘。恰于此时。晋王李克用到部队巡视,偶然发现了小女孩,十分喜爱,袁建看在眼里,便提出将小女孩赠送晋王,正好晋王之妾曹氏随行,曹氏无子,愉快地将女孩接走,回晋而去,袁建因为女孩有人照顾,自己不再担心,因此致力于工作c战斗。收养女儿之事渐渐忘怀。几年后,袁建结婚,妻子迅速怀孕,后来生下儿子,正好,晋军在关中大捷,遂给儿子命名为大捷。随着儿子慢慢长大,显出非同一般的器质,身材虽不高大,而膂力奇大。袁建看出儿子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准备将来让他从军。但在幼年,必须让他读书。 所以,大捷八岁时,进入学堂,塾师特别喜欢大捷,为其起学名袁捷,字胜之。就在这一年,晋军发生兵乱,袁建妻子被乱兵所杀,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袁捷读书读到十五岁,奉父命弃文学武,投师学艺,两年之中,武功初具基础。此时,袁建因病退职,生活拮据,只得托关系使儿子在亲军中吃了一份皇粮。由于袁捷武功进步飞速,第二年便升任十将2,这一年,袁建又为儿子娶了妻,不久儿媳怀孕,他又从逃难的难民中找了一位姓文的中年女人,照顾儿媳的生活。儿子忠诚老实,儿媳温顺孝敬,文妈细心勤快,袁建静等着当老太爷,安享晚年了。 就在这时,袁建迎来了黄须老儿,使自己的命运发生巨大变化。 袁建道:“当年你把女儿强留给我,不履行养女义务。那个女孩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再要回女儿。” 黄须老儿道:“我把女儿托你照管,可未把女儿卖给你。我何时来领,你就要何时还给我。我是他的生父,该享受父女亲情的是我,你不能享受这幸福。” “你把女儿给我,我是单身,虽然有护兵,但照顾一个幼女仍有不少困难,正好晋王下来视察,把女儿领走了。这些年从未和我来往。我也不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打听清楚。我女儿号称'杨妃羞',现在是现今晋王的第三夫人。敕封魏国夫人,我也知道我女儿不在将军处,将军也无权管她。我也不为难将军。将军只要陪我去见圣上,做个见证即可。” 晋王现在已是皇帝,尚在兴唐府。黄须老儿说明来意。 晋王又请第三夫人刘氏相见。刘夫人道:“贱妾是成安人,是成安大户,相传是汉代中山靖王之后。在成安有很大的家族,妾父刘公被乱兵所杀,是妾亲手埋葬,哪里来的乡巴佬,冒充妾父?岂能允许?” 皇帝存勖道:“既然不是,也就算了。不必多事,放他走好了。我急着上前线,家里的事由你处理了。”言毕启程而走。 但是刘夫人却不放。逼问黄须老儿为何冒充,该当何罪?黄须老儿眼看不对,赶快求饶,但是晚了。刘夫人决心治他冒充之罪。又询问袁建。 袁建早已听说晋王宠爱第三夫人刘氏。凡丈夫宠爱之女,丈夫尚自畏惧,更不要说别人了。所以,袁建见了刘氏,尽量不予证明。只说:“属下当年确实收养过一个幼女。后来被先王领去。当年托付之人是否这个黄须老儿,我不能肯定,那幼女现在何处,我不知道,那幼女与夫人的关系我不知。” 刘夫人道:“你能证明什么?” 袁建道:“我只能证明:当年确实收养过一个幼女,后来被先王领去了,以后再无接触。只有这一个是真,其他一概不知。” 刘夫人道:“你还算聪明。来呀!赏黄须老儿二百皮鞭。袁建为冒充者证明,罪责难逃,因未实际证明,从轻处罚,鞭笞一百。” 刘山人受刑时,哭号求饶,承认自己假冒亲眷,今后再也不敢了。尽管如此,皮鞭一点也不放松,未打够二百皮鞭,已昏死气绝。被人拖出宫外,弃之不顾。 袁建向来有病,经不起酷刑折磨,也昏死过去。刘氏命泼冷水救醒,伶官却泼了一盆脏水,以致伤口感染。他被拖出宫室已奄奄一息,被好心人送回家去,儿子袁捷已随李嗣源攻汴,怀孕七八个月的儿媳阮氏一见公爹如此,一阵惊慌,动了胎气,立即卧床不起,佣人文妈急请医生诊治,但是文妈的尽心,医生的尽职,都不能挽救翁媳二人的生命,两天之内二人先后死去。文妈卖掉袁建的家产,埋葬了翁媳二人,带着剩余的几百文钱,到大梁寻找袁捷去了。 存勖见到已死的梁主友贞,颇有些可怜。由旧梁宫宦官献上传国玉玺,宫女献上皇后凤冠与头饰“龙凤双钗”,谓然叹道:“古人有言:'敌惠敌怨,不在后嗣'。我与梁主征战十年,恨不得生见其面,生筮其肉。今梁主业已身死,前愆不再追究,遗骸应予收葬。唯首级应当献诸太庙,可涂漆收藏。” 又由旧梁太监总管献上国库账册与后宫诸司及嫔妃名册。存勖着人看管国库,命诸司仍任原职,传令嫔妃进見。“国尚有之,况其妻乎“?存勖也要重演吴王进楚宫的历史故事了。他不能生见梁主,但用其妻妾发泄怨气,理所当然。 梁主友贞虽不好色,嫔妃,美人也有几十位。这些人,有的涕泣哀告,跪地求命;有的默然不语,随众跪拜。只有贺王王妃石氏立而不拜。存勖见她面色凛然,体态端庄,面如洁玉,发如乌云,不禁爱慕,便令入侍巾栉。 石氏立眉瞠目道:“我乃堂堂王妃,虽然梁主杀了我夫,然我的身份仍未降低,岂肯事你胡狗?头可断,血可流,身不可辱。”存勖首次遇到这样的贞烈女子,当即怒不可遏,便令斩首。转眼间,一颗血淋淋的女人头颅,掷到众女面前。众女吓得浑身哆嗦。 存勖再由前排看起,指着一位缟裳素抉c泪目愁眉c娇恣欲滴c仿佛带雨梨花c全身颤栗的女人,道:“你是何人?” “臣妾梁主淑妃郭氏。” “可愿侍奉于我?” “臣妾┅┅” “不要说了,到后宫去吧。”又下令道:“其他人暂且幽禁,供给饮食c卧具,等候刘夫人到后处分。”随后又处理了几件急事,即步入后宫,遣开宫女,推郭氏上了龙床。郭氏被迫除去衣衫,横陈玉体,任其所为┅┅ 郭氏虽然被辱,心里却很高兴。李存勖虽然侮辱了她,至少是个英雄,和英雄交合,至少是一种荣耀。朱友贞虽是名正言順的丈夫,却是被打败的皇帝,和失败皇帝交合,本身就是侮辱。他把国家弄得一团糟,最后完全被李存勖消灭。最后只会拿女人出气,死了活该。 存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对所有女人都不满意。大夫人韩氏c二夫人伊氏床上只是挺尸,毫无情趣。与她们交合,犹如与行尸走肉同眠,毫无生人的感觉。和第三夫人刘氏在一起,又显得她太热情,存勖实在怀疑,自己不在时,她是否甘耐寂寞,是否另有外遇。她身边经常有伶人,伶人是情场高手,刘氏能避开他们?两次不明不白的生育,足以引起存勖的警觉。他时常在前线,刘氏的行动,委实让他不放心。虽然儿子死了,存勖实怀疑儿子的父亲是谁。郭氏既然是有妇之夫,不是可以满足他对刘氏的怀疑之心么? 一名近侍,骑上快马,直奔兴唐府。 刘夫人对皇帝的忠贞实在怀疑,规定近侍必须报告皇帝的贞节行为。这一天她收到告急信件:一个纸包:内包红色粉末。原来她与近侍约定,若皇帝与随身女人有染,报告用白纸;若皇帝与其他女人有情,报告用色纸;若皇帝与敌人女人通奸,以纸包红色粉末。刘氏收到此信,暗道:这李亚子贼心不改,如不限制,今后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于是带着继岌赶赴大梁。 存勖在大梁的风流事,使刘氏大起醋意。刘氏到达时,存勖亲自迎接,重叙欢情。但他与刘氏毕竟是老夫老妻,不如郭氏新鲜,与刘氏欢爱之余,仍要与郭氏同宿,刘氏大起干涉。立逼存勖出郭氏为尼。存勖也觉荒唐,乃赐郭氏法名“誓正”,剃度出家,厚赠金帛。作为郭氏以身相事的回报。郭氏被存勖奸宿有日,本想继续度过皇宫日子,但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却留得了性命,倒也无话可说。 刘氏着手清理朱梁后宫诸女。按照旧制,凡被前朝皇帝临幸过的女人,都要处死或发遣,或逼令出家为尼,或逼令回家另嫁。刘氏无法判定何女已被临幸,于是查验皇帝的《起居注》。随后召来后宫诸女,依次询问,有被临幸的,自己承认。也有《起居注》记载的,也有自己坚不承认的,又无别的证明,只好留待旧梁宦官证明。也有既被临幸,自己也承认的。这些都好处理。 轮到华氏时,刘氏问道:“你是华氏么?”华氏脸上苍白,浑身发抖,低头不发一语。 刘氏又闻:“家住何州何县?” “┅┅” 仍然没有回答。 旁边伶人喝道:“快说!” 宦官也帮腔道:“魏国夫人问你,快回答!” “┅┅” 刘氏道:“想来是个哑巴。朱友贞真无出息,找个哑巴女人泻火。不答话,没关系,你就是华氏,去年五月三十日亥时,你已被朱友贞临幸,本应随朱友贞去死,因为没有正式名分,且饶你一命,但要落发为尼,清修来世吧。你既然不出声,法名就叫'无声'好了。来呀!为她落发!” 刘氏的话就是法旨。她身边有随行女尼,带有剃度工具。于是华氏充满乌发的头颅,乌发缕缕落地,头皮变成了青白色。 其他女人有的发遣,有的剃度,有的留下侍奉新主。 刘氏又向宦官总管道:“李天下是个风流天子,很不安分,对郭氏那个破烂货尚且眷恋,这华氏比郭氏更年轻,更有引力。若留在大梁尼庵,说不定李天下又要起花花心肠,将郭氏发遣到洛阳,华氏发遣得更远些,发遣到长安吧!要派亲军押送再以我的名义写两封信,一封给河南尹张全义,一封给长安副留守张筠。命张全义修建'誓正庵',给郭氏居住;命张筠修建'无声庵',给华氏居住。每人派遣两个未婚女童,严密监视,防止她们潜逃或私自还俗。” 十将袁捷,因为大梁登城有功,得到重赏,小有名气,被破格提拔为军头3,被上司选定执行此次押送任务。 他已知道父c妻的死讯,只恨自己是一名外卫士卒,不能接近刘氏,一报家仇。只能将仇恨埋在心底,等待时机。 由大梁出发,属下见长官与平时一样,忠于职守,办事认真,每天督促部下按时起床,领着众人跑步c练武,走路时说说笑笑,看不出任何异常。 唐军的“都”是基层编制,都头以下虽有三个军头。但每人却无固定士兵,需要时,每人挑选二十到四十人,执行临时任务。组成小分队。 小分队出差,一般不派伙夫,由随行的士兵担任临时伙夫,生活比较随便。 这种押送不比其他任务,没有时限,是以小分队早投宿,晚上路,每天只走一至二驿4路程,午饭后不休息。 小分队路过的第一个州城,是郑州。在管城县。大街有妓女院,妓女出来拉客,见到一群士兵,愿意以优惠价钱接客,河东士兵以五十文应招,幽州士兵推说无钱,不肯应招。妓女发现了被遣押的郭氏和华琼,妓女问幽州士兵:“怪不得你不应招,原来自己有女人。可以随便睡。” “我押的女人和你们不一样。不是陪人睡觉的妓女。” “你们押的的女人有什么不同?难道未长女人的那种东西?” “长未长我不知道!反正是到洛阳出家,不是陪人睡觉。” “女人睡男人,哪里都可以,何必要跑那么远?留在我们这里算了。” “我们不是睡女人,是押她们出家。” “女人就是要陪男人睡,出了家怎么陪男人睡?” “因为她睡错了男人,皇帝的老婆要她出家,不许再陪男人睡。” “睡错了什么人?” “她原是老皇帝的皇后。因为睡了新皇帝,新皇帝的老婆不愿意,要她出家,不许再陪皇帝睡觉。” “皇后就是要和皇帝睡,新的c老的有什么不一样?” “皇帝不是男人?跟哪个男人睡不一样?又不是在家里,家里的丈夫,只允许老婆跟他睡,他死了,老婆进了妓院,女人就随便了,哪个男人帅,就跟哪个男人睡,哪个男人给钱,就跟哪个男人睡。难道皇后不是女人?”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来了,新皇帝老婆吃醋,就命她出家,不许再和新皇帝睡,于是她就要出家。” “还不如我们,只要能赚钱,睡谁都可以。这女人吃醋吃得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当妓女好了。就不会再吃醋了。” “她将来要当皇后,不会当妓女。比你们高贵得多。” 妓女的话,启发了士兵,那个河东士兵回来后,和袁捷开玩笑,道:“头儿!两个女人关进尼庵,闲着也是闲着。你又没有老婆,干脆,你把她们做老婆,领她们到一个深山里过日子,我们也不用辛苦押送,就此散了吧!” “那可不行。我家里有老婆,姓阮。和她们一样年轻。不久前难产死了。我带她们藏到山里,皇帝找不到我,对我没办法,可是你们落到皇帝手里,要被杀头。最后结果是:我有了老婆,过上了美满日子,可是,害得兄弟们杀头,太不仁义了,不能干!” “这才是我们的好头儿。我只不过随便说说,并未当真。” 袁捷一行,首先将郭氏押解到河南府,将她交给河南尹张全义,看着郭氏进入“誓正庵“,看着张全义为郭氏送来了粮食c蔬菜和床铺,估计她可以自己生活了,才告别。 正是:青灯古佛常相伴,皇宫富贵不复存。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遣长安,千里押送 战阳平,偶获重宝 在洛阳以前,由于两个女尼同行,看不出各自的饮食情况,洛阳一分手,临时伙夫立即看到这一女尼吃饭极少,有时甚至完全不吃。不禁着急,对袁捷道:“头儿!她不吃饭怎么行?到不了长安就饿死了,我们回去怎么交差?” 袁捷道:“把饭给我,我去试试。“他端着碗进了女尼'无声'的卧室。只见'无声'和衣侧卧,一动不动。尽管袁捷放重脚步,'无声'仍无反应。他将饭菜放到桌上,轻声道:“小师父!吃饭了!”“无声”仍然不动。 “不吃饭怎么行?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无声”终于坐起身来,低头道:“饿死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师父还年轻,有美好前途。死了岂不可惜?” “关到尼庵里,每天伴着青灯古佛。有什么美好前途?” “在尼庵里可以钻研佛学,将来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佛学大师。若不愿出家,将来可以还俗,做一人人羡慕的富贵闲人。” “佛学大师,非我所愿;富贵闲人,非我敢望。我只希望不进尼庵,做个俗人。” “不进尼庵,无非让我们放你走。我们回去无法交差,要杀头不说,小师父也走不了,仍然要被抓回来,那时可就生死两难了。” “这话等于不说,我还是要进尼庵。” “看来小师父是城里大家闺秀,不明乡下民间情形,不了解世俗之事。小师父身体粗弱,出了尼庵,寸步难行,难以自保,难免落入歹人之手,前途难以预料。不如现在依命出家,住进朝廷敕建的尼庵,那里有官府保护,不易遭受歹人侵扰,比较安全。小师父应当明白:刘氏只会摆威风,却什么也不懂,大凡出家,必须有主持管理,有师父教导,而刘氏只派两名未婚女童监视,岂非给小师父来日还俗以很大方便?小师父现在先进去,先掩人耳目,做出一心向佛的姿态,借机锻炼身体,增长见识,为将来远走高飞做准备。” “无声“有了希望,睁大美丽的大眼,问道:“将来怎么远走高飞?” “我来救小师父。” “什么时候?” “要等年。” “为何要等那么久?” “一个皇帝,大小事情不能自己做主,总被小老婆牵着鼻子走,又被伶官c宦官干预政事,朝廷必然出内乱。但是没有年的矛盾积累,不会天下大乱。只有天下大乱,李存勖自顾不暇,我才能乘虚脱离军旅,救小师父脱离尼庵。” “那时身边有人监视,我怎么脱身?” “欺骗两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尼,并不困难。” “你若能救我出去,我就嫁你。” “小师父也不问问:我家中有无妻室?” “你对你的士兵说:你原来有妻子,不久前难产死了。现在孤身一人。” “不错!我原有妻子,不久前难产而死,我的父亲也同时死去,他们的死,都与强迫小师父出家的那个女人有关。我们有共同的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们都要强忍悲痛,等待复仇之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只有年呢” “我有复仇的机会?” “机会人人均等,就看你有无耐心。” “好!我等。我姓华c名琼。今年十六岁。” “我姓袁c名捷c字胜之。今年十九岁。” “能击掌盟誓么?” 袁捷举起右手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一定救出华琼妹妹,皇天作证。” 华琼拍击了袁捷手掌,道:“小女子华琼,出了牢笼,非袁捷不嫁,生同衾,死同穴,至死不渝。神灵见证。” “琼妹!” “胜之哥!” “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能太多,请赶快用饭。” 饭后,临时伙夫收拾碗筷出来,道:“头儿不简单!几句话,她就吃了。吃得还不少呢!以后每餐都请头儿送饭。” 次日早餐后,继续上路。 今天华琼的心情好多了,一上车就开始考虑与袁捷婚后的事。不知何时外边唱起歌来。那个关中口音,放开喉咙唱道: 走一步退两步等于没走,圆烙饼吃一嘴留个口口; 鸡司晨犬守夜自古就有,男下种女生产天地造就; 木板凳木桌子都是木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我说这话你不信,保险寡妇没男人。 接着是西川口音c河南口音c河东口音唱歌,河南男口音c幽州口音的歌词好懂,但歌词不堪入耳。河东口音c西川口音的歌词完全不懂。华琼一句也未听明白。 袁捷也唱了,歌词是孟浩然《送杜十四之江南》: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渺茫。日暮征帆何处治,天涯一望断人肠。 华琼想:这首歌是袁捷专门为她唱的,“天涯一望断人肠”,不是象征着他们刚刚表明心迹,就要分别么?那低沉c依恋c催人泪下的声调,华琼被如此多情的的歌声打动,不仅落下泪来。 车外好象同一心情,宁静了好长时间。。 袁捷的声音:“现在我们猜谜吧。我先说一个谜语,大家猜猜:'姓名三字都带子,字上再加十一笔;他是河东一名将,身死盛名犹生时。'是一位将军。” 河南口音随口道:“周德威!” 关中口音道:“不对!周德威三字都不带子。” 河南口音道:“我又不识字,谁知带子不带子。也许是断子绝孙吧。” 袁捷的声音:“识字的人好好想想。” 华琼不熟悉晋军将军。只想到此人可能姓李或者姓季。 河东口音道:“一定是李从孝。” 袁捷的口音:“不错,是他。” 华琼很纳闷:从字未带“子”呀!为什么说“姓名三字都带子”呢?忽然想起,河东人“存”,“从”不分,把李存孝读成了李从孝。 河南口音道:“既是名将,为何死了呢?该不是打败仗,被杀头了吧?” “晋王听信谗言,把他车裂了。” 河南口音道:“奶奶的,这年头,好人c有本事的人都无好下场。” 西川口音道:“有一幅对联,大家想想是哪里贴的。上联是:为国忙,为家忙,忙里偷闲,且饮一杯茶去;下联是:做工苦,做农苦,苦中有乐,再打二两酒来。” 华琼可没有社会经验,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楹联,据谜面猜想,是个喝茶饮酒的所在。 河东口音道:“大概是饭(读fàng)馆(读gung)c酒馆吧。” 河南口音道:“不对!饮茶怎么到酒馆?” 河东口音都:“你没有进(读jg)过饭馆么?只要你一坐下,不管(读guang)你吃饭喝酒,小二立刻送茶来。对不对?” 河南口音道:“反正不大像。你能把绸布店c理发店c妓院说成谜语么?” 河东口音道:“绸布店(读diang)不好说,妓院(读yuang)说不出口。理发店么,是否可以这么说:'蓬头污面(读iang)进去,眉清目秀出来。'” 河南口音道:“不好c不好。人们进理发店,是洗头c梳理头发,修理胡髭,又不是修理眼睛眉毛,怎么会眉清目秀?” 河东口音道:“要不,最后一句改成:'白面书生出来。'” 恶男口音道:“也不对。关公号称'美髯公',你把他的胡子剪掉。他愿意么?” 华琼暗笑:“这是个'抬杠'的主。” 幽州口音哦:“我说几个人,大家猜猜他们的关系。一个男子到亲戚家去,问一个女人说:姐夫和姐姐哪里去了?女人回答道:'你姐夫赶庙会去了,咱姐到邻居家串门聊天去了。'大家猜猜,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 河南口音道:“什么咱姐c你姐夫,乱七八糟的。” 华琼也说不清。 关中口音道:“一点不乱。走亲戚的是小舅子,他姐嫁的男人娶了两个妻子,他姐姐是长妻,答话的女人是次妻,次妻称长妻为姐姐。” 华琼至此才明白,男人的众妻互称姐妹。 关中口音道:“我也说个谜语,请大家猜猜:'看着軟,摸着硬,白天不用晚上用。'” 华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料想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河南口音道:“那不是男人的'子孙棒'么?” 袁捷道:“你想歪了。不过,这个谜语有毛病,最后一句也不准确,容易使人想入非非。能不能改成这样:'在家不用出门用',还是那个东西,就不会使人胡思乱想了。” 华琼已经猜到了:是“门搭”。 西川口音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西川c关中c河东c中原家家都有,但我叫不出名字。节铁链,屋门上都有,里面的晚上用。外面的不在屋里时用,大门上也有,出门时用。那叫啥子哦?” 河南口音道:“这东西是'门搭'。编谜语的人真怪,故意使人往歪处想。” 河东人道:“我也说个容易想歪的谜语。大家猜猜是什么东西:'论(读ng)粗一把,论长一揸1,因(读yg)为钻(读zuang)窟窿,挨了多少打。'” 河南口音道:“这个东西歪不了,是木匠用的凿子。” 以后又有不少谜语,有猜着的。有想猜不着的。有争论的,华琼从中受到不少启发。 下午不知怎么东拉西扯,说起了成语。 河南口音道:“头儿!人们常说'前车之鉴',鉴是什么东西?” 袁捷道:“鉴是铜鉴,一般人说镜子。镜子里可以照见自己的样子,有钱人家用来梳洗打扮,整理衣冠。” 河南口音道:“我家里很穷,未见过镜子。” 袁捷道:“说起镜子,有个笑话:一个土财主,听说镜子能照见人,儿媳很孝顺,决定给儿媳买一个。但不知镜子是个什么样子,哪里能买到镜子。一天赶庙会,在庙会上转悠许久,才找到一个卖笊篱的,他拿起笊篱,通过笊篱眼,果然能看见人,就买了一个,交给儿媳。他儿媳也不知道镜子是什么样子,就天天拿着笊篱从空隙里看人。觉得很有意思。财主的儿子在县衙当差,知道镜子是什么样,给妻子买了一个,送给妻子使用。妻子拿起镜子一看就哭了。老太太听见儿媳哭声,过来问究竟。儿媳哭道:'你儿子有外心,在外边偷女人。你看就在镜子里。'老太太一看镜子就更火了,骂道:'你小子偷入,偷个年轻女人还则罢了,怎么连丈母娘也偷了?'” 哈哈哈!好一阵大笑。华琼一边偷笑,一边暗想:世上贫富差别如此之大,土财主尚且如此,穷人可想而知。 幽州口音道:“一年秋天,契丹人到了幽州,看见满树红腾腾的柿子,实在诱入。于是爬上树去,摘下就吃。他们吃过柿子,有的是放烘的,有的是水漤的,却不知道生柿子是澀的,不能吃。他们吃了生柿子,个个用手挖舌头。道:'汉人真狡猾。他们卖的柿子能吃,我们自己摘的不能吃。看来汉人比我们契丹人有能耐。'”大概他挖舌头的动作有些滑稽,有不少人讪笑。 关中口音道:“我也说个土财主的笑话:一个土财主进城,见饭馆的锅里煮汤圆,汤圆又圆又白,很是诱人。问:'那是什么?'伙计答道:'是汤圆。'汤圆十分可爱,于是买了一碗。他未吃过汤圆,不知道汤圆要慢慢吃。他一口将一个汤圆吞到嘴里,用牙一咬。热糖就流了出来,烫了嘴,他以为汤圆咬嘴,不敢再吃,丢下碗跑了。又一次进城,见饭馆锅里煮饺子,问:'那是什么?'伙计道:'是饺子'。他把饺子听成了'咬嘴',于是,指着饺子大发议论道:'别看你长了耳朵。只要你咬嘴,我就不上你的当。'” 又是一阵哄笑。 西川口音道:“汤圆很好吃。你们北方的西瓜也不错。西瓜那么大。'西瓜树'一定很高大吧?”惹来一阵讥笑声。 河东口音道:“不错,'西瓜树'很高大,不到半(读bang)尺高,可惜树下不能乘凉。一年下一次种,四五尺长的蔓(读ang)子。” 西川口音道:“鬼儿哦!蔓子还没有西瓜长。怎么结那么大的西瓜?”。河南口音道:“这叫矮个生大儿。别看你的个头矮。将来一定生个大个头儿子。” 西川口音愤愤道:“格老子!你怎么拿我开玩笑?你认为自己见多识广是不是?你到了我们西川,恐怕连橘子c柑子c柚子也分不清呢?” 袁捷道:“蔺国老!不要生气,互相一句玩笑话,不必当真。文二子!以后不要拿人开玩笑。” 文二子道:“对不起国老。看我这嘴,真该死!”说毕,自打耳光数次。 蔺国老道:“算了。以后注意就是。” 一阵沉寂,谁也不说话。 关中口音道:“我们关中人粗鲁,说话不注意,经常闹笑话。有个哥哥赶毛驴送妹妹回婆家,过一条小河沟。毛驴怎么也不肯过。哥哥说:‘妹妹c妹妹!你夹紧,我在后边'逮'它一伙’一一一一逮,是我们的家乡话,意思是抽打或猛扯一一一一哥哥在后边猛抽一鞭,毛驴向前一窜,把妹妹摔了下来。掉到水里了。哥哥发怒道:'叫你夹紧c夹紧,你怎么'日尻'的?'妹妹说:'我夹紧了!'哥哥怒吼道:'你夹个毬!'” “哈哈哈哈!”又是好一阵哄笑。华琼坐在车内。也忍俊不禁。偷偷笑个不停。暗想:是够粗鲁了。 文二子道:“一个河南人,一个西川人,两个人合伙要把一块大石头劈开。西川人掌钎,河南人打锤。河南人每打一锤,就喊一声:'x你娘'。西川人道:'再拷'。别人听着发笑,他们自己一点不觉得奇怪,还是'x你娘'c'再拷','x你娘'c'再拷'”。 仍然是车外哈哈大笑,车内华琼偷偷讪笑。 河东口音道:“各地方言(读yang)不同,常常引(读yg)起误会。一个南(读nang)方妇人坐船(读chuang)过黄河,不小心(读xg)把鞋子掉河里了。别人(读reng)问她'为何光脚?'他说'把孩子掉河里了。'大家慌忙打捞'孩子'。她忽然记起,北方人不称鞋子为孩子,于是又说:'不要了,那是我的破鞋。'她不知道,'破鞋'也犯了北方女人的大忌。” 华琼想:这人口风不错。 幽州口音道:“河东人船c床不分。把上船说成上床。一个人要过河,问摆渡一次要多少钱,摆渡的是夫妻两口。男的要一百文,女的要二百文。过河的问:你们谁当家。女的说'床上我当家,床下他当家,五个孩子,他管两个我管仨。'客官你给个价,只要价钱合适,一定让客官上床。” 华琼暗道: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文二子道:“我的老乡在雁门附近住宿,屋里住不下,只好住室外。室外太冷,要接老乡的门板,他不知道怎么叫门板,只是说借'板子'。那地方的女人下面的宝贝叫板子,人际岂肯外借?结果被一顿棍子打了出来。” 袁捷道:“中国地方真大,东南西北方言不同。南方广州c虔州c福州c潭州c杭州话北方根本听不懂,鄂州c和州c扬州虽然勉强听懂,却很费力。同一种物事又有不同叫法,北方称敲,南方称拷;北方称鞋子,南方却成孩子;有的地方黄c王不分,有的地方年c连不分,有的地方荣c云同音,有的地方银c赢同音。不同物事同一个名字,西川人把白天的蝇子c夜晚的蚊子都称为蚊子,蔺国老!对不对?” “不错,反正都是讨人嫌的东西。” 文二子道:“请朝廷下个命令,统一起来。” 蔺国老道:“算了吧,如果西川那个王家小朝廷听话,我早就回家了。还有荆州高家,潭州马家c广州刘家c福州王家c杭州钱家c扬州杨家,谁不是老子天下第一?如果这些人都听话,天下就不会大乱了。” 袁捷道:“语言不能统一,不仅因为天下大乱。天下大治时,也不易办到。秦始皇够霸道吧,他也只能规定'车同距c书同文',却不能规定'物同名c语同音'。说明他也办不到。” 又沉寂一阵,文二子道:“头儿!你成亲了没有?” 袁捷道:“成过亲了。” 文二子又闻:“有儿子没有?” 袁捷道:“儿子未生下来,连老婆也送了命。” 二子再问:“你的夫人是怎样怀孕的?” 车内华琼有些讨厌,暗想:“这人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尽对这事感兴趣?” 袁捷道:“女人嫁了人,还能不怀孕生子?” 二子仍不放过,道:“我是说:你怎样使她怀了孕?” 袁捷道:“这事不用问人,男人生来就会。将来你娶了妻子,她也会怀孕生子。” 二子到:“看来我一辈子不会知道了。现在从军吃粮,娶不了妻子;将来退伍回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娶不了妻子,只好一辈子打光棍了。” 车内华琼又同情起他了。 河东口音道:“文二子!只要你花几百文(读eng)钱(读qiang),逛一次窑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二子道:“我不像你,到处打听美貌妓女。所得军饷主要用来逛窑子。我人穷,认命了。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也不去那种地方。听说那里的女人,都是卖进去的,被迫卖身,生不如死,忍心再糟害她们?” 关中口音道:“不错!女人三十六业,妓女最苦。落到那种地方,就没命了。” 蔺国老道:“看来还是作男人好。” 关中口音道:“男人七十二行,从军的c挖煤的最苦。常言道:'挖煤的是埋了未死,从军的是死了未埋。'男人好在哪里。” 二子道:“读书人最好。不用种田,不用从军打仗,也不挖煤,不用日晒雨淋。有官作,有钱花,只要会写文章就行。” 关中口音道:“读书要有天才,若无天才,最后还不如种田的。投入读书二十年,什么也未考上,身体也弱了,还不种田的。有人要考功名,写不出文章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妻子问他,'写文章就那么难,比女人生孩子还难么?'他说:'女人生孩子,是肚里有哇,生下来就是。肚里哪有文章?要用心想,写文章还要遵守许多规矩,稍不注意,违反了,还要杀头。'可见写文章也不容易,还不如我们从军吃粮的。我们不要担心那些规矩,只要打仗勇敢c不怕死,卖力气就行。若是运气好,遇到像袁军头这样的好长官,不挨骂,不挨军棍,打仗勇敢还能受奖c升官,若是遇到个凶狠长官,像文二子那样胡说乱骂,恐怕早被打扁了。” 二子到:“我也知道自己的嘴不好。可是一遇到不平事,就想骂娘。” 袁捷道:“二子虽然口风差些,却是真正的好人。第一,打仗勇敢,不抢钱,不调戏妇女;第二,爱劳动,积极出公差,照顾病号,替别人站岗;第三,从来不打小报告,陷害别人。如果人人都像文二子,我们的部队岂不成了王者之师。二子从来不逛窑子,我也从来不去,今后我们都是好兄弟,说话小心点,不要随便骂娘,也不要指桑骂槐,防止有人打小报告。” 华琼又是一阵内心激动:能嫁这样的丈夫,多么幸运!她希望路再长些,能够每天听到心上人的声音。 这一天,小分队通过虢州,来到阳平镇。阳平刚被人抢劫。有的房屋还在冒烟。袁捷道:“红娃戴上几个人巡察一下,看看有无隐藏的强盗?”关中口音立即带了几个人巡查去了。 小分队刚刚走出阳平镇,红娃还未跟上。就听一人高喊:“站住!”接着是拉长声调念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財。” 华琼正思考出家后如何掩人耳目,猛听此言,不禁一惊。 只听幽州人道:“我们都是普通军卒,奉命押送出家女尼。并无金银财宝。” “女尼美不美?留下女尼,给我们大王作押寨夫人。不管尼姑c太太c夫人,只要是女的,我们大王都喜欢。” 文二子道:“山贼好大胆。这是皇帝御度女尼,竟敢妄想!” 有一个山贼道:“我们本是大梁军队,被你们晋军打散,不得已落了草。是李存勖的死对头。抢他御度女尼,正好报仇。恨不得把他老婆抢来,当营妓使用。御度女尼有什么了不起?” 袁捷吩咐道:“不必斗嘴,看手上功夫算了。二子c国老,看好车辆,其他人跟我上!”随即,车外叮叮当当地兵器磕碰声不断,夹杂着吆喝声和哀号声。 华琼是个弱女子。从未见过战场厮杀。听着身旁厮杀,吓得发抖,那几声哀号,不知哪一方受了伤,她担心袁捷他们人少,斗不过山贼,自己也落入山贼之手,饱受侮辱。 忽然有一人惊呼:“不好!风紧!扯乎!” 袁捷喝道:“想跑?没那么便宜!“原来袁捷所帅军卒,经过严格训练,技艺超过山贼。杀伤几个山贼后,山贼喽啰开始逃跑。 但是一个未受伤的山贼却继续与袁捷拼斗,不肯后退。那人武功不低,能与袁捷拼个几十回合,已属不易。那人手中剑较一般剑宽厚,剑身发黑发亮,料定是一柄宝剑。袁捷也想收服他,未用全力,也不让别人加入战团。 又斗几十回合,那人败象已露,但仍不服输,竟要蓄意削断袁捷的兵刃。袁捷恨他不识抬举,加紧剑招,一脚将他踢倒。脚踩宝剑,以手中剑指着他:“愿投降么?” 山贼道:“我当山大王何其自由!抢钱c玩女人c杀人放火,随我所欲。谁肯受你军纪约束。你不过仗着身法灵活,侥幸取胜,我不过兵器太重,比不过你。若是比拼兵刃,你一定是我手下败将。敢于和我再斗三百合么?”伸手要抽回宝剑。 袁捷喝道:“留剑留命,索剑索命。” 那人仍不理会。执意要抽回宝剑。河东人突然上前,一剑将那人胸部刺穿。道:“这厮不知好歹,何必罗嗦?”其实他见那人武艺超过自己,害怕他归降后,比自己首先当官 袁捷拾起宝剑,仔细端详。其他人也围拢上来,品评此剑。关中人郭红娃道:“剑身乌黑,发青光。该不是青峰剑吧?听说此剑出自西川青峰山,虽不锋利,却削铁如泥。有听说雌剑被人盗取,下落不明,怎会落入山贼手中?” 西川人蔺国老道:“我听说,盗剑人想把宝剑先给朱梁皇帝,半路上被一个什么将军截获,这人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将军。” 河南人文二子道:“剑是好剑。可惜太重,只有袁军头能使。头儿!你试试,看顺手不顺手?大家让开!” 袁捷也觉有些沉重。但他膂力惊人,于是操剑:防c骗c刺c劈c斩,一边演示,一边吟唱: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吾阵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伤;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身首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开始是袁捷一人低声吟唱,随即是众人随声附和。最后是众人齐声高唱。剑招似乎在为歌声击拍,歌声好像为剑招助威,阳平镇外,形成一个追念先烈,誓师出征的气氛。 宝剑一招接着一招,袁捷双手越来越快,最后变成快舞。宝剑也发出凄厉的啸声。 华琼听见心上人舞剑发出的瘆人的啸声,禁不住掀开车簾偷看,她看到袁捷握剑的手急速转动,众人惊愕的神色,知道袁捷的武功,即使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少有敌手了。有这样的心上人,她还忧虑什么呢? 路终有尽头,过了阳平镇的第三天,华琼来到长安。 西京衙内指挥使c副留守张筠将南郊一个废弃寺院稍加修缮改成“敕建无声庵“,按规定派来两个女童。送来了柴c米c油c盐c酱c醋c茶,以及做饭c吃饭工具并且传话道:“以后每月送米面一次,送菜两次。另外有何要求可随时提出。留守府派兵昼夜巡逻,安全问题尽可放心。”袁捷假传圣旨道:“第一,巡逻士兵任何时候不得进入庵内;第二:庵外树一木牌,上书:'自我清修,不预外事,男性施主,谢绝入内。'” 诸事交代完毕,袁捷他们就要返回大梁了c已经排好队伍。 临时伙夫道:“头儿!一路上多亏她配合,使我们顺利完成任务。我们要走了,应该告个别吧。” 文二子道:“年纪那么小就被迫出家,怪可怜的。头儿要好好告个别,好好安慰一下。” 关中郭红娃道:“她的年纪比我们还小,被我们押了一千多里,未给我们增加任何麻烦,应该好好鼓励她,潜心修行,早成正果。” 袁捷正愁找不到告别机会,于是道:“既然大家要我向她告别,我就向她转达大家的意思。”于是进入内室。 华琼知道袁捷将要离去,从此与心上人天各一方。若不是强自忍耐。早就大放悲声了。 袁捷见华琼如此,也忍不住要落泪。他是男子汉,能够自我克制。相对站立许久,开言道:“琼妹!我要走了,希望你好好保重。“ “记住!这里有人翘首以待,等着做你妻子呢!” “我不敢忘记誓言,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一定亲自救琼妹出去。” “胜之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照办。” “暂时忘记我c行动上不要有任何异常。只装不认识我。注意冬寒夏暑,随时增减衣物,有病早治,潜心念佛,求得佛祖保佑,使我们夫妻早日团圆。” “别的事情我都能做到,只是忘不了你。” “不要更换房间,我接你时还来这里。以免惊动别人。” “我记住了。胜之哥要夜里来。我终夜点灯,为你照明。替我谢谢你的兄弟,尤其要谢谢那个伙夫,胜之哥!走吧!”说完转过身去,她实在不忍看着袁捷走开。 “琼妹!再见!”袁捷走了,带着他的小分队,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是:亲人分离肠寸断,从此东西两离分。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三尼姑无声清修 一施主有意帮忙 袁捷走了,偌大的无声庵,高高的围墙,空旷的院落,荒芜的地面,悉落的树木,冷清c孤独c寂寞,伴随着三个与世隔绝的年轻女尼。 女童毕竟年轻,袁捷一走,便向华琼道:“师父!我们刚出家,什么也不懂。奉命监视师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监视。反正师父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好了。” 华琼不禁暗笑:监视者最怕曝露身份与使命,这两个女童竟如此幼稚,一开始就亲代了身份与使命。可见天真之极。便问道:“你们是怎么出家的?” 一个女童道:“我家里穷。听说朝廷要建'无声庵'进庵当尼姑,一辈子不愁吃穿,不用嫁人,不受男人欺负。所以父母就把我送到官府,昨天才给我落发。有个官爷说:我前边已有三个女孩子落发,其名叫空仁c空义c空礼,给我起名叫空智。给她起名叫空信。” 空信道:“我是未婚夫不成材,愚蠢c凶暴。我害怕婚后受虐待,死活不嫁。自己跑到官府要求出家的。官爷对我说:我的使命是监视师父,不知道怎么监视。” 华琼道:“所谓监视,就是让你们看着我,防止我逃跑。” 空智笑道:“嘻嘻!师父会逃跑?师父和我们一样,头上无发,会跑到哪里去?又长得那么美,恐怕出不了一天,就被歹人抢去做妾了。” “其实我也不想逃跑。现在天下大乱,女人受害最重。哪里寻找安身之处?这里环境安定,衣食无缺。哪里寻找这样的好地方?为何要逃跑?以后我们名为师徒,实际亲如姐妹,我们每天吃斋念佛就是了。”她生性和善,很快与女童亲如一家,打成一片。 华琼无法忘记袁捷,陷入深深的思念中。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恶梦不断┅┅ 她梦见与袁捷肩并肩c手挽手,信步原野,忽然来了一队差役,指责他们男女私会,有伤风化,不由分说,抓进官府,关进大牢┅┅ 她梦见正与袁捷结婚,婚礼正在进行,突然来了一群宦官,指责她私奔,被抓进大堂,刑讯逼供之后,坐论大劈┅┅ 她梦见:已为袁捷生了孩子,孩子正在成长,突然刘氏派来伶人,抢走孩子,指责她不守清规,私自还俗生子,要付车裂┅┅ 每次恶梦醒后,她都被吓得浑身冷汗,久久不能重新入睡。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她会变得发疯。如果那样就永远失去了与袁捷相会的机会,她不能完全忘记袁捷,只有设法转移这种思念,努力钻研佛学,使身心疲惫,以便夜里能安心入睡。 师徒三人都是刚出家,缺乏起码的佛学知识,连出家人的问讯也不会,不知道何时该合十颂念阿弥陀佛,何时该念善哉,何时该说罪过。只有慢慢地自我摸索。 然而,庵中只有一部《佛祖三经》,是为她剃度的尼姑所赠。还有一部刘氏手抄的《金刚般若经》,华琼根本不想动它。她托送粮的军卒向张筠要了几次佛经,都如石沉大海。是以每天早c中c晚三次功课,只有念《佛祖三经》。首先是背诵经文: 佛言: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进止清静,为四真道行,称阿罗汉。阿罗汉者,能飞行变化,旷劫受命,往动大地。次为阿舍那,阿舍那者,寿终灵神,上十九天,证阿罗汉。次为斯陀舍,斯陀舍者,一上一还,记得阿罗汉。次为须陀洹,须陀洹者,七死七生,便证阿罗汉。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不复用之┅┅ 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如此则是汝等大师。若我往世,无异此也。持净戒者,不断贩卖贸易,安置田产,蓄养人民c奴婢c畜生。一切种植,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入避或可没那个。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和合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节身时食,清净自活,不得参与世事,通政使命。咒术仙药,结好贵人,亲厚渫慢,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包藏瑕疵,显异惑众。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应蓄积,此则略说持戒之相。 无常老病,不与人期。朝存夕亡,刹那辞世。譬如春露晓霜,倏忽即无。岸树井藤,岂能长大┅┅ 《佛祖三经》的经文不长,华琼很快就背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似懂非懂。两个女童却大费其力。读经文,如读天书。她们自幼未念过书,自己不能阅读,只有靠师父一句一句教。往往教了后边的,忘了前边的。复习了前边的,又忘了后边的。华琼不得不改变办法,从识字开始教起。好在她们不算太笨,半年时间,通过了认c念c写三关,可以自己阅读了。 接下来是如何理解经文的意义。两个女童出身农家,自幼未受过闺房教育,说话直来直去,百无禁忌,肆无忌惮。有些经文,她们同意,有的经文她们反对。特别是“不可生病吃药”c“不得斩伐草木”c“不许垦地掘土”等条,更是指责佛祖糊涂。 空信道:“若不斩伐草木,庭院里长满野草。还像人居住的地方么?不许种植,吃什么?人岂不饿死了?佛祖一定老糊涂了。自己干不动活,也不许别人干活。我们不能完全听他的话,说的对的,我们就照着做,说的不对的,不能照着做。” 空智对另一段话颇有微词:“你看这一段话:'饭恶人百,不如饭一善人;饭善人千,不如饭一吃五戒者;饭持五戒者万,不如饭一须陀洹;饭百万须陀洹,不如饭一斯陀舍;饭千万斯陀舍,不如饭一阿那舍;饭一亿阿那舍,不如饭一阿罗汉;饭十亿阿罗汉,不如饭一辟支佛;凡百亿辟支佛,不如饭一三世诸佛;饭千亿三世诸佛,不如饭一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不给恶人吃饭,而给善人吃饭,我同意。可是后边越说越玄乎,我们若找不到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这一辈子算是白忙乎了。那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又是何方神圣,哪里有这样的神圣?” 华琼也说不清,只好道:“无论如何,我们多做善事就是。” 空智道:“怎么做善事,打开庵门。听任要饭的自由出入?我们的安全怎么办?来了地痞流氓怎么办,我们还有安生日子么?” 空信的奶奶病了,眼看不久人世。要求西京留守府准她一天假,回家与奶奶诀别。华琼不忍拒绝,破例给了她一天假。由留守府派兵护送往返。 空信回家,有两件事在村里出了名,第一c原来的野丫头懂得规矩了,第二c她成了村里独一无二的识文断字的女人。未婚夫登门跪地要求宽恕,表示要痛改前非,只求女娃脱离空门。空信当然不为所动。 空信家中还有其他人出家,她借机也向其他人学习了佛学基本知识,知道了何时该念“阿弥陀佛”c“善哉”c“罪过”!也学到了基本礼仪。回到“无声庵”后,向华琼报告了经过和学习结果。并且道:“师父知道为什么要颂'那摩一一阿弥陀佛'么?据说很久之前。有个高僧到印度取经,取到一部真经,真正地威力无穷,在屋里念诵,久病不起的人立即起死回生;在野外念诵,坟墓里的枯骨立即变成活人,佛祖认为不能将真经流传下去,否则会后患无穷。于是派遣风伯雨师毁坏真经,雨师将真经淋湿,高僧要以阳光将真经晒干,风伯乘机刮起大风,要将真经刮走,高僧用双手去按,结果只按到两页,一页是阿弥陀佛,一页是那摩佛。后来人们为了省事,念作'那摩一阿弥陀佛'。后来经文与口谕发生变化,经文是'南无一阿弥陀佛'。口语是'那摩一阿弥陀佛'。从此口语与经文有别。后来意义也变了,'那摩'变为尊敬的意思,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等。” 空信回家一次,带回来许多新想法:“别的寺院能种粮种菜,我们为何不能?” 空智道:“在家里劳动惯了,入庵以来天天闲着,全身懒散无力。隔壁有个女人,会赶牛耕地,我们庵里有地c有井,把她请来,帮我们犁地,以后除草浇水,我们自己能干。” 对于种庄稼,华琼完全同意,她考虑的是与袁捷婚后,要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而现在她对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利用这个机会学习耕种知识,正当其时,所以命空智请来隔壁的邻居。 这是一位三十余岁,高身材c脸色黝黑,手大臂粗的女人,完全够不上美女条件,却比一般女人健壮得多。她娘家姓侯,华琼称她侯施主。 “侯施主!庵内后院有大片空地,长满了野草。能否种粮c种菜?” “我能不能看看?“华琼领她看后,侯氏道:“是块好地。草能长那么高,种庄稼c种菜不成问题。只是第一年草多些,要多锄两次。” “能否麻烦施主,帮忙犁一下?” “犁个地算什么?谈不上麻烦。我们本是邻居,有了墙是两家,拆了墙就是一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们利用这个机会放火把草烧一下,小心,不要烧了房子。师父等着,我背犁c赶牛去。”看得出这是个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人。 华琼来不及道谢,侯氏就已起身走了。华琼还未烧完野草,侯氏已经一肩扛犁,一肩扛耙,手中赶牛来到了。 侯氏套上牛,开始犁地,老牛不紧不慢,慢腾腾磨蹭,侯氏不断高声吆喝,老牛待理不理。侯氏有时还用皮鞭打牛,老牛摇摇头,紧走几步,又恢复老样子。华琼第一次看见犁地,颇为新鲜,但看到侯氏打牛,觉得心痛。问道:“牛拉犁那么费力,够辛苦c够可怜了,能不打它么?” 空智c空信偷偷发笑。侯氏笑道:“师父心肠真好,连牛也可怜。一定能早成正果,修成金身菩萨。”她哪里知道:华琼只是出于天性,并非出家人慈悲为怀。 侯氏将地犁完,靠墙处三四尺却不犁,华琼问所以然,侯氏道:“靠墙处什么也不长,也给你们留条路,免得天天走庄稼地,弄湿衣服,不方便。” 华琼感谢侯氏,请她到客房喝茶。 侯氏问:“师父准备种什么?” 华琼道:“还未想好。”确实未想好。她自己完全不懂,两个女童知道些,却未商议。 侯氏道:“我建议你们冬天种麦子,夏天多种谷子,少种些玉蜀黍,再种些豆角c豇豆c绿豆c黄豆c花生c芝麻和西瓜c香瓜c南瓜。谷子是主粮,玉蜀黍主要吃新鲜的,成熟的不好放,一发霉就不能吃了。豇豆c绿豆配合吃稀饭,豆角c南瓜吃菜,绿豆c黄豆也是吃菜,黄豆c芝麻c花生吃油,花生c西瓜c香瓜是零食。这样一来,一年到头,你们尽吃新鲜东西,比官府供给你们的新鲜得多。以后有机会再载种些桃c杏c梨树,这些种子我家里尽有,后头我给你们送来。桃三c杏四c梨五年,五年之后,'无声庵'就可以丰衣足食c瓜果满天下了。那时的'无声庵'富得流油,恐怕连佛祖也不愿离去了。”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劳动。师父是大家闺秀,初时会不习惯,时间一长就习惯了。两个小师父,看来是农家出身,田里的活不会困难。可以多依靠她们。庵里的土地虽然只有你们三个人,会照顾的好好的。你们需要时,我还可以过来帮忙。” “不过有个事,我要提醒师父。这附近有个流氓'十里霸',专门危害青年女人,我因为不够美女条件,他看不上我,我也不怕他。但是师父要紧守门户,无论何时都不要随便打开庵门,也不要为陌生男人开门,并且在身旁要随时有护身棍棒,必要时奋身自卫。” 侯氏的话那不久就得到印证。那是一次晚饭后,华琼做完晚课,正准备休息,忽然有大门处走来一人,低声道:“美人好么?” 华琼一惊,道:“你是谁?” “你的相好。欢迎我么?” “你要干什么?” “男人找女人,除了上床睡觉,还能做什么?”那人又近了一步。 “你快走,我要喊人了!”华琼害怕,两腿发软,跌坐地上。 “喊吧!自己扒光衣服,和男人睡觉。又让别的女人参观,传授经验,真够意思。” “空智c空信!快来!”华琼手足并用,退到门口。 西边屋门一响,空智c空信并排现身,那人吃惊转头向西看去。 华琼乘机退到屋里,以手猛的关门。这一次关门了,关的迅速结实,不但将门关死,而且插上了门栓。但华琼却已浑身发抖,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又一次跌坐地上。 门外空智c空信开始战斗。她们每人一根木棍,用力敲打那人。一边敲打,一边怒吼:“坏蛋c坏蛋!” 吵闹声惊动邻居侯氏,侯氏也急促走来。手里拿的是经常带在身边的阉刀,走近一看,认识:“十里霸!” “你来干什么?手拿的什么?” “阉刀。” “尼庵里不阉猪。” “阉你!” “你敢动我?” “做坏事做到出家人头上了,不阉你阉谁!” “一个女人,竟然阉猪c阉牛。不知羞耻,今天竟然要阉人。我豁出去了,让你阉阉看看,男人的下种东西,你能下得了手?” “又不是我男人,有什么下不了手?” “你敢发誓么?不敢阉怎么办?” “我阉过猪c阉过牛,未阉过人,今天拿你阉一次。如果不敢阉,就阉我自己。” “我怕你,放过我吧!” “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走畜生。”“十里霸”回头就跑,侯氏跟踪紧追。到了庵门外,遇见一队巡逻士兵,士兵抓住了“十里霸”。侯氏看见“十里霸”落入士兵手中,料想士兵不会给他吃好果子,因此,不再追击,关上庵门,返回尼室。 侯氏不知道,巡逻的士兵,手中无工具,并未绑缚“十里霸”。“十里霸”抽空跑了。巡逻队次日搜查,“十里霸”不敢回家。半年之后,才敢重归故里 华琼见侯氏返回。十分称谢,道““谢谢施主。今天的危险过去了。” “'十里霸'被巡逻队抓住了。我预计他还会出来害人。师父要处处小心。” “我胆子小,对坏人毫无办法。” “今天躲到屋里,不是也很好么?以后还这么躲。” “感谢施主一片好心。” “好心却无好报,丈夫被抓了兵,一去不回头,留下老的c小的,给我一个人,忙了家里忙田里,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一年三百六十天,七百二十个忙。真羡慕你们出家人,我也想出家,到官府一问,不要。因为出家人是未婚,我这样的已婚女人是不要的。我想也对,我出家了。留下婆婆c儿女,谁照管?我真羡慕师父,上无公婆拖累,下无子女缠身,何等清净自如!” 华琼道:“出家人远离红尘,四大皆空。自然清净许多。”这话虽然言不由衷,却也只能这样回答。 此后,女尼埋头种植,生产粮食与蔬菜,第一年就获得大丰收,第二年便谢绝官府资助。完全吃上自己种植的粮油。同时侯氏为避匪害,也将粮食储藏于无声庵。无声庵成了侯氏的粮仓,三个女尼有了更大的自由。 侯氏不断率领婆婆到无声庵拜佛,不断供应瓜果,佛祖仁慈,只看不食,或只闻不食,瓜果全部便宜了三位女尼。 三个女尼也不白受供奉,她们种植的粮食c蔬菜,自己食用不尽。悉数归了侯氏。 每个朝代都有高僧c名尼。 高僧必居名山名寺。高僧身边必有高官c名士追随。高僧以其丰富的佛学知识和文学素养,吸引高官和名士。又借助高官和名士宣扬抬高自己。高官以其丰厚的財力,名士以其广泛影响力抬高高僧,又彰显自己。 大凡出家,名庵必有名尼。名尼以其丰富的阅历与传奇身世出名,身边必有贵妇与美眷。贵妇与美眷为名尼张目,在妇女难以出名的年代,贵妇与美眷借助名尼为自己扬名立万。 高僧与名尼享受世俗生活,婢仆齐全,物质生活不亚于世俗。 无论高僧名尼,都须有广泛的社会接触,才能为人所知,关闭庵门,不预外事,尼姑是很难成为名尼的。 高僧始终如一者,不乏其人。名尼能贯彻始终者却寥若晨星。究其原因,名尼多是中途变卦,不再坚持初衷。虽然多是难离一个淫字,又多是落入色狼之手,以致身败名裂。事后,华琼感谢袁捷的假传圣旨,为她减少了不少麻烦。 离开华琼后,袁捷并未闲着,他利用闲暇与洛阳武馆的师傅建立了友谊,结识武馆馆主的女儿阿珠,赢得了阿珠的爱情。但他却不敢应承,以致使阿珠失望而夭折。他又随征蜀军远涉cd,担任征蜀元帅李继岌的随身护卫,仍然带领他的小分队远程跋涉,又一次经过“无声庵”一一一一因为征蜀军不便行走长安,因而绕路经过“无声庵”。因为身负警卫任务,不能看望心上人,有点遗憾,但他并不为恨,他的小分队无人提起与女尼的往事,他也十分信任他的部下。在cd他亲眼目睹了李环锤击郭崇韬的情景,不禁更加愤恨皇后刘氏。征蜀结束,他又奉命押送珠宝返回洛阳,这次无人随行他有机会重会心上人,但是害怕发生意外,仍然克制,不去相会。到了洛阳,他有机会见到刘氏,有机会对她动手,但因身边护卫成群,自己担心不易成功,他又一次放弃了机会。 刘氏道:“你很老实,路上你自己贪污珠宝了,怎么办?” “我自己押送,自己贪污。岂非监守自盗?”袁捷道。 “你手下有二三十人,路上把珠宝分了,谁知道?” “我不是贼,没有那个贼胆。” “所以我说:你很老实。” 华琼栽种了桃c杏c梨树,眼巴巴地盼望着果树开花。她预计袁捷最早要到桃树第一次开花时才会到来,最晚要到梨树挂果才会到来。她现在已经学会消磨时间,并不急于会见心上人,所以能耐心等待。 桃树第一次开花后,袁捷并未到来。但是不久之后,“无声庵”的柴房突然失火,华琼也突然消失了,紧接着,柴房的废墟中发现一具烧烤的尸体。女童赶快报告留守府,仵作来了,一番问话之后,结论是:“无声”了。空智c空信不相信,又拿不出证据。邻居侯氏也不相信,但是无法反驳官府的仵作,也只好随声附和了。 正是:女尼不知何处去,生死存亡两茫茫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李天下新朝苛政 刘后宫教令乱国 刘氏发遣郭氏与华氏的消息传出,朝野共知刘氏权重,相率献谗。 唐东都留守c河南尹张全义入都,献币千计。唐主李存勖命皇子继岌c皇弟存纪等兄事之。存勖欲发掘朱温坟墓,断棺焚尸,全义上言:“朱温虽国之深仇,然其人已死,刑无可加,屠灭其家,足以为报。乞免焚断,以存圣恩。”存勖从之。 唐主遣使宣谕诸道,梁所除节度使五十余人皆上表入贡。楚王马殷遣其子c衙内部都指挥使希范入见,交还洪鄂都统印绶,呈本地官吏名册。 宋州节度使袁象先入朝,车载金宝数十万,先贿赂刘氏,又贿赂存勖身边幸臣和伶人,博得宫内外一致赞誉。唐主改名李绍安,得仍供旧职。唐主迁都洛都后,大梁复名汴州,并为宣武镇,绍安为节度使。 梁将霍彦威c戴思远等,皆纳贿宫中,阴结内援,得到唐主恩赐。霍彦威赐姓名李绍真,段凝赐姓名李绍钦,仍为滑洲留后,他又沟通伶官景进,献宝刘氏,刘氏为他宣扬,方升为泰宁节度使。 河中的河中节度使朱友谦入朝,存勖与之宴会,宠赐无算。赐姓名曰李继麟,命皇子继岌兄事之。博州刺史康延孝入朝,事先打通内线关节,得沐皇恩二人摇身一变,由朱家红人变成了李家红人。 许州的匡国节度使温韬从前帮朱温发掘唐陵迨遍,罪恶滔天,国人喊杀,此次因杀赵岩,传首开封有功,得仍居方镇。闻得袁象先献宝荣宠。也车载金宝入都,贿赂刘氏与权贵,蒙唐主召见,再三慰劳,赐名李绍冲,留都旬日,仍遣回许州,充任原职。郭崇韬道:“国家为唐雪耻。温韬发掘唐陵迨遍,其罪与朱温相当,应当严惩,怎能仍居藩镇?天下义士将如何品说?”唐主存勖道:“入汴之初,已赦其罪。不可出尔反尔。”乃置之不理。 荆南节度使c平南王高季昌闻河东灭梁,颇为畏惧。亲自携带珠宝数千,入朝朝拜。司空梁震极谏道:“大王乃梁室重臣,又是梁高祖亲故,为李唐仇敌。今李唐灭朱梁,唯恐唐军兴兵南下。大王严兵守卫,尚恐难保,奈何自投虎口,甘为鱼肉呢?” 季昌不从。留儿子据守,自率卫士三百,径直开封。存勖欲扣留季昌,郭崇韬进谏道:“陛下新得天下,宜示宽大,免使四方寒心。”存勖乃以礼相见。并赐盛宴。 酒宴尚未开始,季昌首先启奏道:“微臣贱名当避讳陛下祖讳,请陛下赐名。”他希望也像段凝c杜彦球一样,和李存勖成为一家,以示亲近。 存勖这才想起,高季昌与自己祖父李国昌的名字重了一个字,于是道:“姓氏不变,只改名字为季兴即可。” 季兴虽然失望,也不得不谢恩。道:“多谢陛下赐名。”从此高季昌就变成了高季兴。 席间,存勖乗着酒兴,问道:“朕仗十指得取天下。各藩镇多已臣服,唯吴c蜀二国不肯归命。朕欲统一天下,当先取吴,还是先取蜀呢?” 季兴暗惊。这分明是恐吓,使我不敢有异心。乃道:“吴地低下,江河纵横,湖泊密布,北兵不习水战,难以克服,且地薄人贫,取之无益。不如先伐蜀,蜀主荒诞民怨,蜀土富饶,可以足兵足食。蜀道虽险,总有可通之处。若王师伐之,必可一鼓而就。扫平西蜀,再顺江而下,那时微臣也可助一臂之力。取吴则易如反掌了。正所谓:'千里楼船下昇州,金陵王气黯然收,螳臂挡车不自量,一派降旌出石头。'了”季兴是想:你李存勖征蜀和蜀军打得两败俱伤,我就安全了。 存勖以为有理,点头称是,尽欢而散。越日,即遣季兴归镇。 季兴闻命,立即陛辞,倍道南归。行至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孔勍留宴,季兴犹不自安。夜半夺关而遁c季兴忧惧夜遁,并非空穴来风。孔勍是夜得存勖急诏,命他留住季兴,哪知孔勍到驿馆查询时,季兴早已去了,追之不及,只好据实复命。存勖蔑视季兴,料他难成大事,遂醉心于脂酒美人,不再理会季兴。 原来季兴入朝,伶官c阉人相率索贿,季兴虽有馈赠,无奈对方贪得无厌,季兴无法满足。伶宦纷纷向存勖进谗,请他拘住季兴。谁知季兴预先知觉,逃之夭夭。 季兴回到江陵,向司空梁震道:“此行有三失:亲往大梁是一失,归途止息襄州是二失,不听公言,几至不免于虎口,是三失。然经历此险,并非无益。本王亲眼看到李存勖十几年经营,才得河南,便沾沾自喜,不可一世。贪色荒淫,田猎游玩。又有宦者用事,伶人干政,上下左右,尽是贪婪枉法之辈,这样的小朝廷能持久么?我只要稍作准备,尽可高枕无忧了。”于是缮城郭,积刍粮,招纳旧时梁兵,为战守之备。 安义节度使李继韬遣使叛晋降梁,梁亡后,忧惧不知所为。欲北遁契丹,会存勖征召诣阙,继韬将行,其弟继远道:“兄以反为名,何地自容?往与不往相同,不如深沟高磊。坐食积粟,犹可延长岁月。入朝立死。”又有人言于继韬道:“先令公有大功与国,主上于公,季父也。入朝必无虞。”继韬母杨氏,素善积蓄钱财。曾聚钱百万,对继韬道:“钱可以通神。天下谁不爱财?只要有金钱开路,何事不成?”乃携银四十万两,与继韬相谐入都,杨氏入宫,继韬在外,遍贿伶官与宦官,受贿人争相为之乞怜,道:“继韬初无邪念。至所以叛晋,为奸人所惑罢了。今已改悔,嗣昭亲贤,不可无后。“杨氏入宫见帝,乞请其死。又求哀与刘夫人。刘夫人也为之求情。存勖被说动,乃召见继韬。继韬入见,乞颜谢罪,表示悔悟,存勖当即慷慨赦免,且命随从田猎。继韬以为存勖宠爱,渐渐骄傲起来,唐主之弟c义成节度使c同平章事存渥不屑其为人,多次当面谴责。继韬心不自安,请求还镇,存勖不许。复贿伶宦,仍然无效。继韬乃贻书其弟继远,唆使军士纵火闹事,以俟存勖遣回安抚,不料阴谋败露,贬登州长史。寻斩于天津桥南,并杀其二子。存勖又遣使斩继远于上党。以继达为军城巡检c以继韬之兄继俦权知军府事。 继俦前被继韬囚禁,此时正好报怨。乃将继韬财产妻妾一并夺去,恣意胡为。继韬弟继达怒道:“我李氏兄弟父子同时诛死者四人,大兄毫无骨肉之情,贪淫如此,我诚为之羞耻。无面见人,生不如死。此等人面兽心之徒,还能与他同处么?”遂为继韬皮麻戴孝,大办丧事。又率麾下百骑,呼道:“谁与我一起造反!”率众攻击牙宅,俘斩继俦。 继韬族弟c节度副使李継珂集市人千余,围攻子城,继达知事不济,乃开东门,归私第,杀妻子,将奔契丹。出城数里,从骑皆散,乃自刎而死。存勖闻报,命継珂知安义军府事。至此,一场背晋叛命c行贿保命c骨肉相残的丑剧才告结束。 继而李茂贞奉表称贺唐主灭梁,茂贞以季父自居,词礼倨傲。唐主见四方来归,乐得飘飘然,忘记了江山得来之不易,守成更难。不时外出游猎,或居深宫,与夫人刘氏c伶人嬉戏,刘氏擅长歌舞,存勖擅长音律,帝后二人不是我弹你唱,就是你弹我舞,每日浪漫逍遥,真如神仙一般。存勖所谱歌曲,多传至河东官宦之家,以传唱皇曲为荣。有一首《如梦令》(一名《忆仙姿》),道:“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风。常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又有一首《阳台梦》说:“薄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硃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弹金翹玉凤。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粘弄,楚天却相和,又入阳台梦。”有人认为这就是存勖帝后生活的写照,他自己不讲,别人不过瞎猜。 存勖与伶人演戏。戏名是《下大梁》,剧情是唐军攻下大梁的事情,存勖演苍鸖1c伶人敬新磨演皇帝。轮到存勖上场,只见存勖出场,念道:“灭梁大喜事。报于天下知。“接着跑步上场,喊道“李天下c李天下!大喜c大喜!” 扮演皇帝的敬新麿,不声不响,走到存勖面前,“啪c啪!”抽了两耳光。 存勖惊呆了,看戏的其他人也惊呆了。一旁的刘氏也惊呆了。 只听演皇帝的敬新麿怒道:“李天下者,只有一人。你连呼两声李天下,尚呼谁也,莫非让两个李天下争夺江山么?” 存勖转惊为笑,道:“讲得好!来呀!奖他黄金十两。” 刘氏也笑了:“好久未看到这么刺激的节目了,来!再演一遍。” 任何好戏,如果再看第二遍,就如同嚼蜡了。存勖不想再挨耳光,敬新麿不想再打皇帝,所以停止不演了。 存勖遣使,以灭梁事告吴c蜀,吴c蜀皆惧。吴相徐温问于严可求道:“前时公阻我浮海北进,今梁已灭,将奈何?“ 可求笑道:“闻他关注是的中原,志气傲满。御下无方。不出数年必有内乱。我卑辞厚礼,保境安民,待之可也。” 唐主遣使称诏,吴人不受。存勖改用敌国礼2,称“大唐皇帝致书于吴国主。”吴人回书称:“大吴国主上大唐皇帝。” 吴王前司农卿卢平使唐,祝贺灭梁与唐主即位。严可求预料唐主所问,教卢平应对。及至,唐主所问皆入可求所教。卢平归吴称:“唐主荒于游猎,尚財拒谏,内外皆怨,必不长久。” 唐主存勖喜爱田猎,这年麦子将熟,存勖猎于中牟。数百骑纵横驰骋于麦田之中,百姓敢怒不敢言。中牟令挡马谏道:“陛下为民父母,奈何毁其所食?难道时值饿死后河么?” 小小县令,竟敢败皇帝之兴,存勖大怒,将杀之。伶人敬新麿追上县令,将其擒至存勖马前,数之道:“你是何等县令,难道不晓得我们李天下喜欢田猎么?为何纵容百姓耕种,妨碍我们李天下田猎?还不快向李天下请死?请陛下下令行刑!”其他伶人也随声附和。 敬新麿的一番话,使存勖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敬新麿的话是谴责县令呢,还是数落皇帝,只得苦笑一阵,将县令放走了事。 次年存勖又田猎于洛阳,洛阳令何泽伏于草丛间,待存勖至,拦马谏道:“陛下赋税急迫,今稼蔷将成,复践踏之,使官吏何以为理,民何以为生?愿赐臣先死。”唐主对敬新麿之语记忆犹新,害怕在有人说出类似语言,乃慰而遣之。 唐中书奏报:国用未充,请量留三省寺兼管,其余并停。凡现任二十五月者,皆以次代之,内班上将军以下,令枢密院准此裁处,存勖从之。人颇咨怨。 昔时梁主朱友贞至河南,将行郊祭,被唐军一鼓吓跑,所有仪仗c法物,悉数留给河南尹张全义。如今江山易主,全义乐得奉迎新主,上表存勖驾幸洛阳,行祭天之礼。存勖览表大喜,即加全义为太师c尚书令,选择仲冬吉日,携带眷属左右,驾幸河南。 张全义极为恭敬。率领从官,出城十里,匍伏道旁,迎接圣驾。及至存勖口谕“平身”,他要站起时,不料双腿一软,又复跌倒。在皇帝面前摔跤,属于“大不敬”,要受重处的。好在存勖尚不懂这些,见他老迈年高,并不责怪,颇为同情,命人搀扶。全义见皇帝有罪不罚,越是感激涕零,躬身引驾入城。 存勖进入皇宫,检视法物,一应俱全。当即传令,两日后郊祭。但被刘夫人所阻。 刘夫人道:“这些法物,业已陈旧,且又小气。不足显示皇家威严。难道我大唐要用亡国之物么?须重新制作,方可大祭。” 存勖一向以刘夫人马首是瞻,改祭期为明年二月朔日。 刘夫人为何要阻止大祭呢?原来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广为布置心腹,要存勖立她为皇后。 张全义请存勖迁都洛阳,顾虑自己非皇帝亲信,上言难以撼动圣心,乃请魏国夫人刘氏游览洛阳宫阙,洛阳宫阙经唐朝营造,后梁修缮增筑。气势自然非同一般。刘夫人眼见洛阳皇宫比大梁皇宫更加富丽堂皇,要求存勖以此为都,不再还汴。 于是李存勖颁布诏书,迁都洛阳,复开封为汴州,改开封府为宣武镇。改长安永平镇西京大安府,仍置京兆尹,改宋州宣武军为归德军,改华州感化军为镇,复许州匡为忠武军,滑州宣义军复为义成军,陕州镇复为保义军,耀州静胜军复为顺义军,潞州匡义军复为安义军,朗州武顺军复为武贞军,延州置彰武军,邓州置威胜军,晋州置建雄军,安州置安远军,凡唐官府名号,寺观匾额,曾经朱梁改名的,一律复故。 为庆贺迁都,存勖下诏,文武百官会集洛阳,议论朝政。众臣以为:既以唐为祖,当以大唐故事治理。郭崇韬以为:若以勋臣为相,不能知朝廷礼仪,当用前朝名家以佐之。有人荐举吏部尚书薛廷珪c太子少保李琪,皆耆宿有文,宜为宰相。但崇韬以为:廷珪浮华无相业,李琪轻险无风,尚书左丞赵光胤廉洁方正,朱梁未亡时,北人皆称其有宰相之器。赵光胤为宰相光逢,自罢相,光胤往见,谈及政事,光逢于门上写道:“来访着,请不言中书事。”礼部侍郎韦说谙熟朝章。其实,光胤性轻率,喜自岑,韦说不过守常而已。随后唐主降制,以光胤为中书侍郎,与韦说并同平章事。结果由于他人掣肘,政绩一般。 越年为同光二年,礼部尚书,请立魏国夫人刘氏为皇后,并许犒军钱十万缗。 将行郊祭,有司缺劳军钱,宦官劝唐主分天下财赋为内外府,州县上贡者入外府,充国用经费;方镇贡献者入内府,充宴游c赏赐之资。因此外府常空竭无余,而内府山积。唐主意犹不足,要求大臣捐献,郭崇韬道:“臣已倾家所有,以助大典,望陛下也出内府所藏,以嘱祭天。”存勖道:“我在晋阳自有积蓄,可令有司取出相助。”实际上,他只取出李继韬所藏金银数十万,聊以充数。 二月朔日,存勖率文武大臣驾临南郊,排班恭行大礼。宣读祭文,亲自首献,皇子继岌亚献,皇弟存纪终献,礼毕退班。宰相以下,依次称贺。然后还朝。驾御五凤楼,宴会庆贺,宣召大赦。越数日,唐主又召群臣于金殿,册刘氏为皇后,封皇子继岌为魏王。此时洛阳已立太庙,故例,皇后册立之后,当赴太庙行谒祖之礼。于是刘氏乘坐銮驾,宫女手捧册数c卤簿,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她本是脂粉班头,更兼凤冠霞帔,越显得千般婀娜,万般妖娆。洛阳城内,万人空巷,大街两旁,仕女聚观,有人慕其荣华富贵,啧啧称誉;有人不齿其抛头露面,卖弄风骚,有失母仪。 租庸使孔谦,初为副使,因受租庸使王正言牵制,不敢任意胡为。后王正言病废。孔谦得为正使,便恣意妄为。急征暴敛,满足皇后贪得无涯的要求。皇帝敕文所免赋税,孔谦照征不误,天下莫不咒其早死。国人对皇帝诏令也多不相信,因孔谦对皇后多有贡献,各方贡献,半入国库,半入后宫,国库常用不足,而后宫金帛堆积如山。孔谦以进献之力,得为“丰財瞻国功臣”称号,而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存勖在金殿养恶犬数只,大臣若奏事不敬,即纵犬撕咬。一次敬新麿奏事完毕,存勖纵犬逐之,敬新麿道:“陛下莫纵儿女咬人。”原来,存勖出身夷狄,夷狄之人讳言狗c犬,故敬新麿以儿女讥之。存勖闻言大怒,弯弓以箭射之。新磨急道:“陛下不能杀臣,臣与陛下一体,杀之不详!” 存勖问道:“如何一体?如何不详?” 敬新麿道:“陛下开国,改元同光。天下人皆称陛下为同光帝。同者铜也,小人姓敬名新磨,与陛下年号相配,乃成铜镜,铜镜须不断摩擦才能发光。陛下若杀了臣,同光岂非黯然无光么?”存勖哈哈大笑,道:“算你说得有理。”乃释之。 敬新麿的特点是善于戏谑,但不干政。不同于景进c史彦琼c郭从谦。众伶人出入肘腋,辱弄缙绅,群臣愤疾,莫敢出气。 存勖消灭朱梁,北部相安无事,乃纵情声色。又偕皇后私幸大车府第,酣饮达旦。光临最多的是河南尹张全义之家,张全义屡有贡献,半进钱府c半进后宫。刘氏很是满意,自思母家贫贱,常为诸妃嫌弃,不如拜全义为义父,裨借光泽。遂面请皇帝,自言幼失怙恃,愿父事全义。凡皇后所请,存勖无不乐从,当即慷慨应允。 一日夜宴,刘氏乗着酒兴,请全义上座,要行拜父之礼。全义怎敢接受,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转视皇帝存勖。存勖笑逐颜开。叫他不必辞让,安心受礼。全义还要犹豫,刘后命从人强扶全义入座,自己婷婷下拜。全义欲要回避,而身体已被从人按住,没奈何只得受了四拜。惹得面红耳赤。存勖亲酌巨皝为新任国丈上寿。全义受宠若惊,一饮而尽,将出许多迷藏珍玩,酬谢皇后义女。 越日,刘后命翰林学士赵凤草湖答谢全义,赵凤早已知道张全义以妻女为朱温侍寝的丑闻,不便直言c乃奏道:“国母拜人臣为父,古所未闻。臣才疏学浅,不敢奉诏。” 存勖道:“卿不愧直言,精神可嘉。但皇后决议如此,且与国体无大妨碍,卿其勿辞。” 赵凤无可奈何,只得奉旨草书。无非说全义出身巨族大宗,德高望重,缴入了事。至于全义是否真正如此,他就不管了。 众臣不齿全义为人,屡有讥讽,今日见他竟为国丈,不得不改颜奉承。 全义骤得尊荣,一跃而为三朝元老。当今国丈,自然尊荣。那种妻女遭淫的耻辱,儿女远离的孤独,自然一扫而空了,对皇帝的恩典更为感激了。 晋军攻陷大梁之前,刘氏虽然随军,但多时间仍与存勖分居,存勖居军帐;刘氏居后营。虽比韩c伊二人能多见一些存勖,但毕竟夫妻同居的时候少之又少。 妙龄女子独眠,未免缺少情趣。刘氏日夜与伶人嬉戏,未免日久生情,伶人成了刘氏床上的常客,存勖怀疑刘氏让他做乌龟,并非空穴来风,但刘氏身边伶人众多,互相掩饰,他得不到真实消息。攻下大梁之后,存勖就在身边,刘氏与伶人的来往较少,但并未断绝。迁都洛阳后,由于宫室众多,刘氏与伶人密会重新多起来。宫人屡见伶人进入皇后寝宫,窃听之际,屡有男女私语和淫声传出,于是皇宫内外纷纷传说刘后的风流韵事,称存勖为“唐乌龟”,大臣不愿招惹杀身之祸,宦官与宫女为了自身安全,伶官为了自身利益,都对存勖三缄其口。 继张全义家中出现“罗刹”之后,皇宫终夜屡屡发现鬼哭神泣。存勖不知道是伶官弄鬼,目的是威赫宫女不要外出,避免他们与刘后的丑事外泄。存勖询问宫人,宫人不敢真言,搪塞道:“奴婢昔日侍奉咸通c乾符3天子,六宫贵贱不下万人,宫室充盈,鬼神无作祟之处。及至唐末,朱温大杀宦官c宫人也多死于非命,鬼魂无所依存,宫掖多半空虚,故而鬼魂留在宫中作祟。” 存勖倒也胆寒,因命僧道入宫驱鬼,依然无用。又问宦官总管。总管遂自作主张:“选美三千,充实宫掖。鬼魂无处作祟,自然就宁静了。”存勖以为有理,随即颁诏选美:不但能满足美色的需要,还能驱逐宫中恶鬼,何乐不为呢?于是,当即颁诏选美,无论贵贱,务要良家淑女,指定伶官景进c宦官王允平专司此事。 数月之后。各州县大车c牛车不绝于路,四面八方美女纷至沓来。齐集洛阳,三千美女择日入宫。陛见之时,存勖乐得手舞足蹈,恨不得一个个吞下肚去。当即指定几个绝色女子,首先伴宿,其余以后轮流临幸。存勖因有美人相伴,将皇后冷落了许多。刘氏因有伶人相伴,也听任存勖为所欲为。 有一姚姓女子,为存勖所至爱,数度临幸,竟而怀孕。 刘氏允许存勖临幸宫女,却不许宫女怀孕生子,因为她担心新生皇子夺嫡,她的儿子继岌地位不保。决定选择适当时机,将姚氏驱逐出去。 可巧,大将李绍荣于此时丧妻。 李绍荣原名元行钦,祖先是鲜卑人。深悟刘后淫威。屡向皇后敬献金银财宝和各地著名伶人,乃刘氏心爱之将。旧妻也是刘氏所赠,因而对刘氏分外忠诚。 刘氏请存勖将李绍荣召入宫中,赐宴解闷。席间向绍荣道:“卿中馈忧虑,原堪同情,但人死不能复生,不必过于悲伤。大家当为卿复娶,再为卿赠一美妇。”随即召来姚氏,对存勖道:“大家爱恋绍荣,何不以此女相赠?” 绍荣端详此女,端的美得迷人。 存勖见皇后要将他的挚爱赠人,实难割舍,又不敢公然拒绝,只好紧闭双目,坐的像个泥胎,闭眼不语。 绍荣仔细打量将皇帝,什么表情也无,似乎微微地摇摇头,已是不知所措。 皇后道:“大家已经答应,还不快快谢恩!” 绍荣知道皇帝事事听命于皇后,听到皇后下令谢恩,也就起身叩谢不迭。 姚氏早知皇后心狠手毒,不知何时灾祸降临,今日有幸远离皇宫,倒也三分乐意。于是侧身一福,算是谢恩告别。 刘氏见男女皆已谢恩,便命近侍用一乘小轿将姚氏抬入绍荣私第。 存勖见皇后未经他的允许,竟将自己至爱赠予臣下。揪然不乐,竟日称病不食。但他究竟扭不过皇后,禁不住皇后软硬兼施,只好耐着性子,与皇后同眠,勉强交欢。 绍荣骤获美妇,夜里同眠时,知道姚氏怀有皇帝骨肉,但为皇后所赠,也不敢稍加歧视,准备姚氏生产后,自己做亲子好好养起来。 刘氏与存勖约法三章:一c朝廷当立三令,皇帝之命为诏令,太后之命为诰令,皇后之命为教令,三令并出,以教令为准。二c各藩镇贡献,珠宝归后宫,钱帛入国库;三c每三c六c九日,皇帝须与皇后同宿,其余时间可临幸韩c伊与虢国等夫人,也可自由临幸其他宫女。 一日午后,存勖突发异想,乃身着刘山人服装,背负药箱,令滚子继岌手举幡旗,上书“刘氏祖传,灵丹妙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二人直进皇后寝殿,存勖念道:“成安刘山人看望女儿。”刘氏正在午睡,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以为存勖有意揭她短处,不禁勃然大怒,将存勖赶了出去,抓住继岌痛殴一顿。 此事虽然很快平息,但传遍后宫。于是人们只看刘氏脸色行事,对皇帝命令置若罔闻。 刘氏素性信佛,以为贵为国母,无非佛力保佑,故而平时所得财货,出自留金宝外,其余多赠僧尼。且劝存勖也信奉佛教。 有胡僧自于阗来。存勖与刘氏率诸子顶礼膜拜。该僧游五台山,刘氏遣中使随行,所过州县皆尽贡献,盛礼迎送,倾动城邑。 五台僧诚惠自言道:“能呼风唤雨,降服天龙。“自言先时路过镇州,王镕不加礼遇,诚惠愤然道:“赵王对神佛无礼,我有毒龙五百,任我调遣,当遣一龙显威,将赵州变为深渊,城民悉为鱼鳖。”越年汶河大水,洪流环城,冲毁城垣,城民鼎力膜拜,洪水始退。 刘氏听到传闻。密告存勖遣中使迎接诚惠入宫。率嫔妃与诸子大礼掺拜,诚惠居然高坐,傲然受礼。待皇帝拜毕,大言道:“皇帝c皇后诚心礼佛,佛祖保佑你江山五百年,我保佑你夫妇长寿百年。”帝后迎入别馆,遣内使供奉。 诚惠闲暇无事,游历洛阳街道,百官道旁相遇,莫敢不拜。诚惠爱然不理。 郭崇韬素不信佛道,相见不过拱手而已。 洛阳数旬不雨,天气干旱,禾苗枯萎。崇韬乘机上言,请令诚惠祈雨。诚惠无法推辞,只得连日登坛颂咒,念念有词,装模作样,糊弄一番。偏偏天公不作美。仍然红日高照,万里无云。崇韬责他祈雨无效,欺骗帝后,声言来日若再无雨,将命军士堆积柴草,将他烧死。诚惠害怕,连夜逃遁,及至回到五台,听说都中追捕,惶惶不可终日,竟至惊死。 刘氏信佛不悔,以未能留住高僧引以为憾。 许州的忠武节度使温韬闻刘氏信佛,情愿将私第改为佛寺,为皇后祈福。奏疏一上,即获旨嘉奖,皇后也下教令,大加褒扬。 根据皇后要求,存勖以宦官为诸司使与诸道监军,又命伶官探听宫内外消息,监督官吏。伶官,甚于前唐。郭崇韬力谏无效,功臣多半愤惋,渐起怨声。 太妃刘氏在晋阳患病,太后曹氏欲前往探视,为唐主存勖所阻。嗣闻太妃病逝,太后又欲前往送葬,又被存勖所阻。人虽未行,心却走了。太后思念太妃恩德,哀恸不已c累日不食,仅过一月,也魂归西天,追寻太妃重叙友情去了。 存勖遭遇母丧,号恸哭泣,断绝饮食,经众臣连表劝慰,越五日始进御膳。及葬太后,杖杀河南县令罗贯。罗贯原为礼部员外郎,性强直,不阿权贵。为郭崇韬所信用。委为河南令,伶官求贿,皆不报。以书呈崇韬,崇韬奏之,有是,伶官切齿。 河南尹张全义以罗贯骄傲,恶之。遣婢诉于皇后,皇后与伶官共毁之。存勖含怒未发。 存勖视察太后将葬之地,见沿途道路泥泞,桥梁多坏。询问何人管辖。宦官奏称河南令罗贯,存勖大怒,传令将罗贯下狱,狱吏榜掠,罗贯体无完肤,存勖传令杀之。崇韬谏道:“罗贯桥道不修,罪不至死。” 存勖怒道:太后灵驾将发,天子朝夕往来,桥道不修,卿言无罪,是同党了?”崇韬道:“陛下以万乘之尊,发怒于小小县令,使天下以为陛下用法不平。臣之罪也。” 存勖道:“罗贯既为公所爱,任凭公裁之。”言毕,拂袖而去。进入后宫,关闭宫门。崇韬论奏不已,见宫门紧闭,不得进入,只得作罢。罗贯竟死于非命。 罗贯一死,全国叫屈,存勖闻所未闻。 太后在世,刘氏尚有所畏惧,不敢任意胡行。太后一死,便为所欲为了。 一日,皇后刘氏问道:“西北有些番女,碧眼c金发c高鼻梁,皮肤白皙。她们吃了什么,那样美丽?” 宦官不能回答,刘后骂声“蠢材“,命传来翰林学士赵凤。赵凤奏道:“听说那里的男女常喝牛奶c羊奶。” 站在一旁的伶官道:“胡说!人常喝牛奶c羊奶,身上岂不长出牛毛c羊毛?” 赵凤道:“微臣无知。仅是听说而已,实不知情。” 刘后问伶官道:“你斥他胡说,你知道么?” 伶官道:“奴┅┅奴婢猜想,可能她们喝了皮肤很白女人的奶。又不断用这种奶洗澡的缘故!” 皇后道:“那好!你就给我准备这样的女人奶!” 于是一个个身体白皙的女人被带入皇宫。刘氏选中其中五人为自己供奶。刘氏喝奶数月,皮肤仍未变白,眼睛也未变蓝。鼻梁更未变高,只得找来那位伶官,质问原因。伶官道:“可用奶水沐浴!”洛阳城又是一场浩劫,女人不得奶自己的孩子,要集中献给国母刘氏。军卒挨家收集,军官在街上集中,伶官送入宫中,宫女加温,侍奉刘氏沐浴。准备一次非半日不可。沐浴之后,刘氏极为满意,传令三日沐浴一次。 但是只奶浴一次,就再也不愿再浴了。原来进入民家催奶的军卒被人杀死,尸体于夜晚抛至大街。收集的奶水中不知为何混入了蛆虫,刘氏看着作呕,拒绝再浴,存勖也觉事态重大,下令停止奶浴。此后存勖忙于他事,无人再为刘氏效劳。刘氏无法,只得就此停止。 郭崇韬以为:唐主性刚戾好胜,喜欢战场厮杀。若发动一次战争,或许皇帝能改变目前神态,走上正路。于是建议伐蜀。存勖召集群臣会商伐蜀事宜。当议论主帅时,宣徽使李绍宏保举李绍钦为伐蜀大将。 崇韬愤然道:“李绍钦就是梁将段凝,段凝只会谄媚,有何才能征战?” 有人又荐举李嗣源。崇韬道:“北方契丹猖獗,李总管身负重任,不应离开河朔。” 存勖问道:“卿以为何人适宜?” 崇韬道:“魏王身为储君,当立殊功,以便树立威望。请授伐蜀元帅。” 存勖道:“继岌年幼,难以独当一面,应有副帅协助。朕意属卿。烦卿一行,如何?” 崇韬不好违命,道:“臣领旨!” 存勖随即下旨:魏王李继岌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郭崇韬为西川东北面招讨制置使,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为西川东南面招讨使。凤翔节度使李继俨为转运应接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为行营副招讨使。陕州节度使李韶琛为马步军蕃汉都排阵斩砍使,西京留守张筠为西川管内安抚应变使。滑洲节度使毛璋为左厢步军都虞侯,滨州节度使董璋为右厢马军都虞侯。客省使李俨为西川管内安抚使。将兵六万伐蜀。 梁龙德三年,早在中原江山易主之前,蜀国即完成了老少交替,蜀主王建病死。少主宗衍继承皇位。 原来王建正室周氏才貌平庸也无子嗣。妾媵赎人,生有数子,因母亲并非绝色,故而得不到宠爱,其子更倍受冷落。每州刺史徐耕献入二女。才貌绝佳,王建宠爱无比,大徐生子宗衍,进位贤妃;次徐生子宗鼎,进位淑妃。宗衍长至十余岁,相者说他日后大贵,王建便利宗衍为太子。 宗衍有好文爱仕的特点,即皇帝位之后。改名王衍,编有《烟花集》,内有《甘州曲》。写道:“画罗裙,能解束,称腰身。柳眉桃脸不胜春。薄媚足精神,可惜沦落在风尘。” 王衍奢纵无度。日与太后c太妃游宴与贵臣之家,并游近郡名山。饮酒赋诗,索菲不可胜计。内教坊使严旭强娶民女入宫,民间诉告,严旭重贿而免。王衍令严旭选美女二十名入备后宫,只要绝色女子,无论她家是否愿意,都要强使献入宫中。只有她家重贿才得幸免。待到二十美女到齐,严旭腰囊已经十分丰盈了。王衍对贪赃之事不闻不问,日以继夜与侠客饮酒唱歌,不知疲倦。太后c太妃也是色情行家,毫无皇帝遗孀风度,太后c太妃各出教令,卖官鬻爵,刺史c令录4等官各有牌价,王衍能够左拥右抱,享受美色,而且能够丰財充库,享尽人间奢华。 王衍不以此为满足,听说秦州多美妇,令宦官王承休采选,随后不顾大臣谏阻,于十月三日启驾幸秦州,太后c太妃哭泣谏止,以致绝食,不能动摇其志。 知制诰李龟桢道:“君臣沉湎,不忧国政。臣恐引来北方敌人的图谋。”王衍不理。 未几,蜀主下诏北巡,以礼部尚书兼cd尹韩昭为文思殿大学士,位在翰林承旨之上,韩昭爱好文学,以谗佞得幸。向蜀主求通c渠c巴c集数州刺史出售。以营居第。蜀主竟允之。识者知蜀将亡。 十月三日,蜀主驾离cd,一日到汉州。武兴节度使王承捷报道:“东朝遣郭崇韬率兵十万,进军凤州,企图不明。“蜀主以为又是臣下捏造事端,阻他出行。因道:“朕不愿做太平天子,正要耀武扬威,亲眼观看战场厮杀,怕他怎的?”随即登上梓潼山,吟诗道: 乔岩簇泛烟,幽径上寒天;下瞰峨眉冷,上窺华岳巅。 驱驰非取乐,按幸为忧边;此去将登陟,歌楼路几千。 下令从官奉和。中书舍人王仁浴和道: 采杖拂寒烟,鸣驺在半天。黄云生马足。白日下松颠。 盛得按疲俗,仁风煽极边。前程问成纪。此去尚三千。 cd尹韩昭c翰林学士李浩弼c徐光辅等相继献上和诗,王衍大悦。 至剑州,一夕夜过一山。忽闻前呼数十里,似有军队行动。金鼓齐鸣。满山呼喊,声震山谷。询问村人,答曰:“适才有山大王5经过,捕捉一人而去。但闻救命之声。因天色昏暗,无人敢于营救。”听到这话,蜀主与众人一样,都吓得发抖。次晨命军人搜索,已经无人,只有草间血迹和骸骨。 到达行宫,蜀主问众人感想。都说十分害怕。王衍因此却有了诗兴,传令随从赋诗。中书舍人王仁浴赋诗道: 剣牙钉舌血毛腥,窥算劳心其暂停;不为大朝除患难,唯于当路食生灵。 从将户口資馋口,未委三丁税几丁。今日帝王亲出狩。白云岩下好藏形。 翰林学士李浩弼有诗道: 岩下年年自寝讹。生灵餐尽意如何?爪牙众后民遂减,溪豁深来骨已客。 天子纪纲犹被弄,客人穷独固难过;长途莫怪无人迹。尽被山王税杀他。 蜀主王衍观此二篇,大笑道:“二卿之诗,各有题旨。朕在马上构思三十余里,终不能成章。”遂命翰林学士徐光浦c水部员外郎王巽进诗。至剑门,王衍方题诗道: 缓辔逾双剑,行行蹑石陵。做千寻壁垒,为万祀依凭。 道德虽无取,江山粗可矜。回看成罔路,云垒树层层。 cd尹韩昭和道: 闭关防外寇,孰敢振成陵;险固疑天设,山河自古凭。 三川奚所赖,双剑最可矜;鸟道微通处,眼下巢百层。 王仁浴和道: 孟阳曾有话,利在白云陵;李杜常挨托,孙刘亦恃凭。 庸才安可守,上德始堪矜;暗指长天路,浓峦蔽几层。 蜀主又命制《秦中父老往幸赋》,众官正想进献,可惜蜀主无一满意,只得作罢。 蜀主驾过白云岭,韩昭又进诗道: 我王巡狩为安边,此去秦亭尚数千;夜照路岐山店火,晓通消息成瓶烟。 为云巫峡岁神女,跨凤秦楼是谪仙;八骏似龙人似虎,何愁飞过大漫天。 蜀主和道: 先朝神武为开边,画断封疆四五千;前望陇山屯剑戟,后凭巫峡巢烽烟。 轩皇尚自亲平寇,聂政徒劳好学仙;想到隗宫寻盛处,正应鸾语暮春天。 王仁裕和道: 龙斾飘摇指极边,倒是犹更二三千;登高晓踏搀岩石,冒冷朝光断续烟。 自学汉皇开土宇,不同周穆好神仙;秦民莫遣无思及,大散关东别有天。 蜀主游兴正浓,不料传来唐军大举进攻的消息。 唐军迅速集结完毕,倍道前进,势如破竹。排阵斩砍使李韶琛与李俨将骁骑三千c步兵万人为先锋,如入无人之境。蜀兵毫无斗志,望风而逃。唐主致书蜀主道:“固当裂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至起兵七十日,蜀主即降。 蜀主投降了,唐军内部矛盾突出了。随行宦官行中使道:“此间军事,统由郭公一人把持,魏王贵为太子,大事不得与闻。诸军将校皆郭氏党羽。魏王寄身于虎狼之中,一旦事变不独我等死无丧身之地,只恐魏王也难以幸免。”中使与宦官同伙。道:“待我归报朝廷,必有后命。” 中使向延嗣回到洛阳,向皇后秘密报告了自己所闻。皇后又告知存勖。存勖又知道:蜀人希望郭崇韬为西川节度使。存勖不禁有气,动了杀机。 存勖以知北都留守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知祥赴任c到洛阳陛辞。存勖道:“闻郭崇韬有异志,卿到后,为朕诛之。” 知祥道;“郭崇韬乃国家勋旧,不至如此。臣到西川之后,一定仔细观察,若无明显异常,将其遣送还都,由陛下亲自处理。”存勖许之。 存勖召入向延嗣,问道:“蜀中乃天府之国,人言蜀中珍貨无算。何以如此至少呢?” 延嗣道:“臣闻蜀破之后,其珍宝皆入于郭崇韬父子私囊,仅崇韬就有黄金万两。白银四十万两。钱百万缗。名马千匹。它物无算。廷诲兄弟所取尚在其外。故都统所得不多。” 知祥前脚出发,存勖再遣衣甲库使马彦珪再赴cd。促令郭崇韬班师。且面谕道:“郭崇韬若奉旨班师,不必说了。若他延宕跋扈,可与魏王继岌商议,铲除此患。” 彦珪临行,面见皇后,道:“蜀中情势,急如累卵,今上当断不断。成败之际,间不容缓,如有急变,如何能在三千里外往返请命呢?”刘氏再白存勖。存勖道:“事出传闻,未知真假。怎能凭空决断呢?”刘氏不再请命,当即自下教令,命彦珪面授继岌,速杀崇韬。 彦珪到达cd,将教令囧给继岌。继岌道:“今大军将还,郭公未有异动,怎可作此负心之事?” 彦珪道:“皇后密敕,早晚将被郭崇韬获知。大王若不速行,中途为变,益发不可救了。” 继岌道:“主上并无诏书,仅有皇后教令,怎能妄杀招讨使呢?” 其他宦官在旁帮腔,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不由继岌不听。于是,继岌帅亲卫登楼躲避,命亲将李环执行击杀任务。 郭崇韬奉命进見魏王,到都统府前,下马登阶,李环迎接。崇韬刚登台阶。李环由身后一击,崇韬当即头颅破碎,倒地而死。魏王身边的袁捷,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不禁心情一寒。 崇韬既死,乃宣布皇后教令,下令捕杀崇韬之子廷诲c廷信与随行的李继麟之子李令德等。 于是以李继俨c李严押解王衍及其宗族c妻妾c蜀国大臣启程赴洛阳。袁捷也押解宝货车队启程回洛阳。 但是王衍一行并未到达洛阳,在长安被阻。交由西京留后张筠看管,不久存勖又下敕令,将王衍一行尽行处斩,枢密使张居翰感到事态严重,要来敕书,抹去“行”字,改为“家”字。只这一字之改,蜀臣及其家属c王衍的奴婢得以不死,活命者何止千人,张居翰可谓功德无量。 王衍一家被杀,可谓百态,王衍因为享尽艳福,国破家亡,死得倒也安然,引颈就戮。 皇后金氏c贵妃韦氏c钱氏,虽然不受宠爱,毕竟享受数年超人之福,也甘于就死,任凭刀砍斧剁。 少妃刘氏。最为少艾,发若乌云,面如朝霞,监斩官不忍下手,道:“小娘子如此美貌,观之令人。小娘子若能事我,我可饶小娘子不死。”刘氏道:“国破家亡,别人都死,我何颜独活?赶快杀我!”无奈何,监斩官只得下令行刑。 王衍之母,王建的淑妃,人称花蕊夫人的大徐却不甘就死,临刑挣扎,高呼道:“李存勖!你信誓旦旦,答应我儿裂土封王,我儿方举国迎降。你信义皆弃,族灭王家。你欺得世人,无法欺过神灵。天上日月星三辰见证,一定遭到报应,你也为祸不远了!” 蜀主之母徐氏的话不久就得到印证:洛阳皇宫不久也演出了一场大屠杀,李存勖和他的王朝,就在这场大屠杀中灰飞烟灭了。 正是:莫言女人为祸水,缘何预言成了真?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乱邺都,君臣失措 斩叛贼,小校奋勇 同光三年大饥饿,加之讨蜀,军士多有卖妻鬻子者。老弱者则为群,采野菜于荒野,往往饥饿而死,军民流言怨望。 在此严重情势之下,李存勖仍游猎不止。十二月乙卯,猎于白沙;皇后c皇子c后宫毕从。庚辰,游伊阙。辛巳,宿潭伯。壬午,宿龛澗。癸未还宫。这一趟游猎,时值大雪。卒吏有僵卧于荒野着,伊汝受害尤甚,皇帝责民供给,卫兵饷食不得,则坏民什器。拆其屋庐。皇帝侍卫,甚于寇盗,甚至县吏也如避瘟疫,纷纷藏匿山野之中。 河中节度使c尚书令李继麟(朱友谦),自恃与皇帝故旧,且有功,皇帝待之甚厚。苦于优伶丐求无厌,拒绝不予,遣其子令德将兵以从。景进与宦官谮之道:“继麟闻大军起,以为讨己。故而阅兵自卫。郭崇韬之所以决强于蜀,是与河中内外相与之故。”唐主竟然相信。 消息传至河中,继麟闻之甚惧。欲入朝自明。为亲者所止。继麟道:“郭侍中功高于我,今世事危急,我宜入朝,面见圣上,至诚自明。免于遭人诬陷。”遂入朝。 伶官景进道:“河中有人告变,称李继麟与郭崇韬谋反。崇韬死,与存z连谋。”宦官劝存勖速诛继麟。于是,存勖迁继麟为义成节度使,是夜,谴蕃汉马步使朱守殷c李绍奇围其第,驱继麟出第而杀之。复其姓朱友谦。友谦妻张氏率家人二百余口见绍奇,道:“诸事宗族当死,但愿不要祸及平民。”乃出婢仆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张氏又取铁卷付绍奇,道:“这是去年皇帝所赐,我一妇人,不识书,不知有何等言语。能相告么?”绍奇怀惨。 友谦旧将时有七人已為刺史,皆因株连被诛,而进谗者伶官景进却升为银青光禄大夫c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c上柱国。 宦官马彦珪回到洛阳,报告已杀郭崇韬。李存勖信任皇后c宦官,不问青红皂白,便下诏列述郭崇韬罪恶,杀郭崇韬之子廷说c廷让c廷议,抄没家产。 郭崇韬共有五子,廷诲c廷信在西蜀被杀,廷说死于洛阳,廷让死于魏州,廷议死于太原。廷诲c廷让各有一子,姻亲保之,逃过劫难,后被崇韬之妻周氏收养,养于太原旧第。 郭崇韬满门被杀,朝野震婉。群臣议论纷然,存勖使宦官潜查。宦官欲尽去郭氏之党,奏称睦王存z之妃为郭崇韬之女,存z对诸将攘臂垂泪,为崇韬喊冤,言辞愿望。应予剪除。存z为存勖五弟,存勖颇为犹豫。但是皇后却不管这个亲情,差宦官向存勖道:“睦王听说崇韬族夷,听信王妃谗言,高呼冤枉,交税。称为折纳钮配。对朝廷多有怨谤,声言择机复仇。”存勖头脑简单,闻言大怒。随即派兵将睦王府团团围住,将睦王存zc王妃郭氏幽禁,随后杀之。 朱友谦c睦王存z被杀,洛中诸军饥窘,谣言丛生,伶官采之,以闻唐主。 唐主更布耳目于诸军。于是郭崇韬c李存zc朱友谦被杀消息很快传遍魏博诸军,谣言搅得饥饿军卒蠢蠢欲动。 当初李存勖得魏博银枪效节都八千人为亲军,此种人皆勇悍无敌,夹河之战实赖其功,唐主盱眙灭梁之日大加赏赐。继而河南告平,赏赐不止一次,而士卒岑巩仍丐求不已。而今仓廪空竭,耿介怨望。 租庸使孔谦日于上东门守候,诸省漕运至者,随到随给。而谣言仍不能止息,cd谣传:魏王李继岌被杀,皇后归罪于皇帝,谣传皇后已杀皇帝,即将即女皇之位。不然,亲军袁捷押解金宝回京,为何只向皇后交差,而不见皇帝? 皇帝李存勖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宰相豆卢革以下皆莫知为计,吏部尚书李琦奏道:“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虽有水寒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而养兵,未有农富给兵而不足,农损瘠而兵半饱者也。苟除折纳钮配1之法,农亦可以小休矣。” 一一一一 1折纳钮配:纳税人不能以正物(如粮食)交税,也可以以他物折为正粅 存勖命令有司依据李琦一件办理,仍无法解决。反而加重军储不足。 洛阳粮食无法解决,存勖欲如汴。谏官上言道:“自古以来无就食天子。天子若择地就食,官民该如何?不如节俭已足用度。江淮杨氏未灭,不宜示之虚实。”存勖乃止。 魏博指挥使杨仁政,率部戍兵瓦桥,谕年代归,至贝州。皇帝以邺都空虚。恐仁政兵乘虚为乱,乃令仁政兵留屯贝州。时天下莫知郭崇韬得罪,谣言四起,人证部兵皇甫晖夜间赌博大输乃纠集一批亡命之徒,劫持杨仁政,道:“天子拥有天下,都是我魏博军百战之功。我们衣甲不离身,马不离鞍已十多年,天下已定,得到了什么好处呢?天子不念旧劳,横加猜疑,我们戍边逾年,方刚洗代归,离家近在咫尺,却不许与亲人一见。天子昏庸,已被皇后所杀,京师已乱大臣遭诛。将士愿以公为主,返回京师,表奏朝廷。若皇帝万福,兴兵征讨。以我魏博兵之强,亦足一战。安知不能更为富贵之资呢?” 仁政斥道:“什么话?擅自离镇,就是叛变。我宁死不为。”仁政当即被杀,死于非命。 皇甫晖又挟持一名小校拟立之为主,遭到拒绝后,也将其杀死。乱兵还要劫持效节指挥使赵在礼,向其住处拥去。 赵在礼听到兵乱消息,衣不解带,黄马甲昂逃走。皇甫晖指挥乱兵追赶,在礼爬上墙头,被乱兵拖下。看到皇甫晖手中两颗首级,知道自己无路可逃,被迫同意做乱兵的首领。乱兵在赵在礼的率领下,劫掠贝州c临清c馆陶等地。 警报吹安到邺都,都巡检使孙铎急请史彦琼授兵甲,登城防御。伶官史彦琼怀疑孙铎有异志,不予答应,道:“为将者最忌惊慌,报告者云:乱兵尚在临清,据路程计算,六日后方能到达。乱兵到达时准备未晚。” 孙铎道:“贼兵作乱,必乘我无备。昼夜倍道而临之。岂肯计日而行?请仆射率众守城,我招募劲兵千人,于王莽河迎击之。若贼势受挫,必当离散,然后即可扑灭之。若俟其至城下,万一有奸人内应,就十分危险了。” 彦琼不听,道:“但严兵守城,何必逆战?” 当日夜,乱兵逼近贝州北门,弓弩乱射。史彦琼将兵宿北门楼,闻贼呼声,将卒即时警散,彦琼也舍弃众人,单骑奔赴洛阳去了。孙铎拒战不胜,也亡去。 继而,赵在礼进入邺都。立升皇甫晖为军校,赵在礼为马步军都指挥使。纵兵大掠。 最为镇定的莫过于邺都留守王正言了。直到此时,他还坐在案前,准备起草安抚乱兵的文书。因为无人伺候,再三呼唤,仍无人答应。正在奇怪,乃拍案大呼,一几人周来道:“贼兵已入城,正焚掠都市。吏员逃散一空,老爷还呼叫何人呢?” 正言惊问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啊!”索马逃跑不能得。踌躇良久,终于拿出老官僚的气派,徒步行走出门,卑躬屈膝地拜服在面前,再拜谢罪谢罪。赵在礼还算客气,道:“军卒离家日久,家人饥寒。主上不理,赤足不得不然。不干公事。尚书重德,不必过于自遣。末将尽可保公安全。” 正言涕泣,请求放归,在礼遣人送他出城。 邺都无主,忽视那个附会推举赵在礼为魏博留后。在礼遂表闻皇帝,出榜安民。他听说西京留守张宪驾在邺都,即着人慰问,并指数张宪。诱他加入乱党。 张宪连信也不拆,斩却来使,将书信送往洛阳。 皇帝李存勖正要出兵平叛,却好史彦琼奔回洛阳,即命他挑兵选将。彦琼推荐枢密使李绍宏,李绍宏推荐泰宁节度使李绍钦,李绍钦就是前朱梁降将段凝。存勖所用皆自己平时喜欢的旧时降将。旧时晋将,存勖疑其有异图,多弃而不用。 皇后刘氏道:“些许小事,何须大动干戈?但派李绍荣即可荡平。”李绍荣是皇后刘氏的爱将。于是皇帝颁敕宋州,命归德节度使李绍荣将兵三千前往邺都招抚,仍以史彦琼监军。 李绍荣将兵到达邺都,攻其南门。遣人以敕书诏谕之。 赵在礼遣人送牛酒于城外,犒劳王师。自己在城上罗拜道:“将士思念家人擅自离军,情有可原。劳公奏明天子,如能赦免,敢不自新?”并向军士宣读敕书。 监军史彦琼手指皇甫晖:高声骂道:“死狗贼!叛变朝廷,危害百姓。还想活命么?城破之时,必然碎尸万段!” 皇甫晖听的如此言语,便对众人道:“兄弟们听到了,史武德这样说法,我们是不能得到赦免了。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战斗而死。弟兄们,放箭!”随即撕毁敕书,扔到城下。 李绍荣遣兵再攻邺都,城内守兵为了生存拼命防守。裨将杨重霸率数百人奋勇登城,只落得身首异处,无一生还。 绍荣见攻城失败,退兵澶州。遣使向皇帝求援。 存勖怒道:“克城之日,勿留遗类。”正欲大发诸军讨伐,但诸将无一愿意出征,正要御驾亲征,偏偏他的“从马直”出了问题 “从马直”是皇帝的亲军。“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被围伶人,艺名郭门高。当初李存勖与两军相峙于德胜,募勇士挑战,从谦应募,俘斩而还,由此得宠。 先是,存勖选驻军骁勇者五百人为亲军。配役乘骑。分置四指挥,号为“从马直”。从谦升指挥使。“从马直”皆强悍士卒自以为军中精华,互不服输,目无上司,辄拔刀论输赢。十将王温一言不合,便杀军使图谋作乱。虽则很快伏诛,但“从马直”的可靠性却大生疑问。时郭崇韬当事,郭从谦以叔父事之。睦王存z以从谦为假子,即崇韬c存z得罪,从谦数次以私财向诸校,对峙流泪,言崇韬之寃。及王温作乱,存勖戏之道:“你背叛我,附于郭崇韬,策动王温造反,意欲何为?”由是,亲军皆不自安,御驾亲征也迁延下来。 邺都乱兵无降意,朝廷患之,日发中使促魏王继岌东还。继岌以精兵皆付任寰,任寰集中兵力讨平征蜀军叛乱,继岌只有自留利州待之,急切不能东归。。 外边的世界更乱了。邢州左右步直兵赵太结党四百人,杀刺史,占州城,自称安国留后。沧州也发生兵乱,小校王景越讨平后,也上表朝廷,自讨功勋。 朝廷无法可想,派遣东北面招讨副使李绍真征讨赵太,着人招抚王景越。延州报称绥银军乱,朔州县也告乱相继。 邺都不能荡平,邢州不能立下,于是枢密使c宰相想到了李嗣源。 李嗣源早为谣言所构,皇帝忌讳嗣源,征令入朝,目的是将其困居京师,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不敢放松,防他产生异图。 存勖又派朱守殷伺察嗣源。诱嗣源道:“公勋业震主,留在京师终难免祸。宜设法归镇,方得无虞。” 嗣源知道他口是心非,道:“未得皇命,归镇就是反叛。公何以先我与不义?我心诚不负天地。祸福之来无所逃避。听天由命好了。”时伶官用事,勋旧人人不自保。嗣源临危者数四,赖宣徽使李绍宏多方保护方得无恙。 邺都叛乱,李绍荣征讨无功,存勖又欲亲征,众人皆言京师不可轻动。须遣将征讨。存勖道:“勋旧诸将无可使者”李绍宏道:“李嗣源最为勋旧。屡建奇功。”存勖道:“朕深深爱惜嗣源,拟留他主持朝廷宿卫,所以不便派遣。”李绍宏道:“他人无刻着。”忠武节度使张全义道:“河朔多事,久则患深。宜令李总管进讨。若依李绍荣辈,未见成功之期。” 此时,黄河两岸,水旱频仍。人民失所,餓殍盈途。国家财赋减收,租庸使孔谦以军储不继克扣军粮,军使刘言益甚。宰相惧,率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内库有余。诸军世家不能相报,若不赈济,恐有离心。俟过凶年,复集其財。”唐主存勖欲从之。 皇后刘氏道:“我夫妇君临万国,虽借武功,也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 存勖见皇后如此言语,便停诏不下。群臣至便殿再请,皇帝尚且未语。刘氏却由屏风后走出,命宫女拿出银器一件,牵出皇子三人,道:“人言宫中积蓄甚 多,四方贡献,随到随给赐,所余只有此数。所有银器,可换钱瞻军,三个皇子,可杀作军食,或卖之买粮,听由陛下。”存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宰相等也瞠目结舌,纷纷退去,暗道:“这个下坡朝廷已无可救药,不知谁能改变这一情况。”李存勖为内外幸事所迫,不得不命李嗣源出征。李嗣源总率亲军挂帅出征,以外卫亲军怀远指挥神剑都1为随身护卫 一一一一 1怀远指挥神剑都:后唐军队编制,最高为厢,分左右厢。每厢若干军。军五千人,指挥官为都指挥使。军辖十“指挥”,每“指挥”五百人,指挥官为指挥使。每“指挥”下辖五都,都百人。步兵都的指挥官为都头,骑兵都的指挥官为军使。都以下为军头c十将。 李嗣源巴不得飞离京师,拜命即行。不日来到邺都城南。正值李绍真讨平邢州,擒住赵太,押至邺都城下斩首以徇。给叛逆者做一榜样。时日已晚,嗣源下令安营,准备诘旦攻城。 不意时至半夜,“从马直”军使张破败竟纠众大哗,杀都将,烧营舍,直逼中军。亲军几乎全部加入乱兵行列。连嗣源近卫神剑都部分士卒,也加入叛乱,只有其中四五十人岿然不动。无论其他乱兵如何鼓动,也纹丝不动。 嗣源对身边侍卫的忠诚很是非满意,他在侍卫的保护下,走出中军大帐。问道:“你等半夜鼓噪,意欲何为?” 乱兵嚷道:“我们跟随主上征战十年,出生入死。百战而得天下。主上好不体恤。贝州士卒仅仅想家,主上不赦。声称克城之后,将尽坑微薄之军。从马直仅数人有罪,主上就要将请我们全部杀害。我们本来无意叛变,仅仅怕死而已。今为时事所迫,不得不死中求上。现经众人定议,与城中弟兄合二而一,拥令公为主,与主上分庭抗礼。主上在河南为皇帝,令公在河北为皇帝。若得如愿,死而无憾 嗣源闻言大惊,他从未想过位登九五。泣道:“这是要我叛变,嗣源宁死不敢相从。你们若相信嗣源,容我回京奏明圣上,赦免你们的罪过。”张破败道:“我们虽信任明公,而主上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难免今后仍要加害。” 嗣源劝说无效,退一步道:“你们不听我言,任凭你们所为。我只身回京便了。”张破败道:“公若回京师,前途定然不测。眼下众人皆虎狼之辈,不识尊卑,今日之事也由不得令公。”说毕拔刀相向,直逼嗣源。想要威胁嗣源屈从。乱兵将嗣源团团围住,别处乱兵仍不多相赐集中。嗣源身边虽有神剑都护卫,乱兵已是虽然无法借我金,但这四五十名护卫要想阻止众多的乱兵,也非易事。情况万分危急。 此时,嗣源身边一名小军官喝道:“张破败退下!不得对总管无礼。”但是他的话无人听。张破败等乱兵继续向嗣源进逼。有个河东口音喊道:“袁捷!你也快过来吧!我们人多,你们那几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你一个小小军头,怎能奈何众人?快舍了李嗣源,和我们一起造反吧。”其它乱兵也乱哄哄喊叫。 袁捷见不能制止乱兵,立即拔出宝剑,再次喝道:“赵罐子退下!若再进逼,休怪宝剑无情。 河东口音赵罐子道:“就算你袁捷本领高强,也抵不过我们人多。如今你不是我的长官,我不怕你。单打独斗,你未必能赢我。赶快投降,我们饶你性命。”其他乱兵步步紧逼,众侍卫已背靠嗣源,无处可退。袁捷呵斥无效,乃挥剑向乱兵杀去。他左杀右砍,无人能敌。首当其冲的是张破败,身体被拦腰斩断。赵罐子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再无下文了。其他乱兵,身体中剑者,肢体分离,兵器中剑者,丛中折断,所至之处,惨叫连连,血流成渠。中侍卫跟着杀人,活着的乱兵纷纷溃逃。 久经沙场的李嗣源也为之震惊,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战将。 他认得袁捷,从洛阳担任他的随身侍卫起,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十分眼热,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一幕,三年前大梁登城的情景,又重现眼前,不禁叹道:“亲军袁捷,手执青锋剑,横扫千军如秋风扫落叶,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好一员勇将。” 就在袁捷和他的伙伴奋勇杀人时,由城中拥出一彪人马,也纷纷砍杀城外乱兵。城外乱兵,见城内乱兵也乘机杀人,乃四面奔逃。袁捷见情况发生变化,停止杀人,率兵向嗣源身边集中。嗣源随即宣布道:“从现在起,袁捷是神剑都军使。” 城中走出一人。向嗣源施礼道:“末将皇甫晖,请明公入城,商议大事c” 嗣源不愿入城,皇甫晖跪地恳请,嗣源不动。皇甫晖对天盟誓,保证安全。如不满意,可自由出城。天已大亮,嗣源仍在犹豫,不肯行动。经李绍真蹑足示意。嗣源方才移动脚步。令袁捷等仗剑紧随身边进城。 甫至城门,一人率将校出迎。罗拜道:“亲军将士叛变明公,不堪信任。在礼愿听明公号令。原来是叛军首领赵在礼。”嗣源想:袁捷虽勇,无奈叛军成千上万,不能尽杀。且进城再说。即随在礼进城。袁捷等紧紧相随。赵在礼设宴款待,酒席上只有嗣源与在礼两人。嗣源命人给袁捷等侍卫饮食,对其他人却置之不理。 袁捷一手执剑,一手取食,却不饮酒。 飯毕,登南城楼。观察形势。嗣源道:“邺都险固,可做根基。但举大事。须借重兵。目前兵力不敷使用。外兵流散无所归。我当外出为公收之。”在礼颇为赞成。真会赶上予i间,徒有不远处树丛中飞来一只箭,直飞嗣源。袁捷眼快,一把抓箭在手,随即由别人身上夺来一张弓,搭箭向树丛射去,树丛后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他又提剑冲到树丛后,随即又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掷头在地,宝剑直指赵在礼喝道:“赵在礼!你想暗箭弑主吗?”在礼慌乱道:“末将不敢。可能┅┅” “城中以你为主,不是你,还有谁?快送总管出城!”赵在礼与其部下亲眼目睹了袁捷的英勇,无人敢于阻拦,只得送李嗣源出城。出了城,嗣源出了一口气,宣布道:“从现在起,袁捷升任怀远指挥使。”半日两升,闻所未闻。 从此亲军袁捷的威名传遍三军。李嗣源c李绍真安全离开邺都,寄宿魏县,收集部下不过百人。又集中零散士卒,人数慢慢多起来。 李绍荣攻邺都不下,没扔有众万人。屯兵城南。李嗣源为乱兵所逼,遣牙将张虔剑,高行周求援,以便共诛乱兵。绍荣疑嗣源有诈,留其使者,闭垒不援。 及嗣源入魏县,再欲召之,绍荣疑不知去向。所幸韶真五千人前来效命,但杯水车薪,能成何大事? 嗣源处境狼狈,垂泪道:“国家有难以至于此。我只有明日归藩,上章待罪。听候主上在决了。” “明公差矣!公为元帅,不幸为逆徒所劫,李绍荣不战而退,为掩罪过,必诬明公叛变。公若归藩,便是据地叛君,徒授人口实。不如只身赴阙,面陈天子尚可自明。” 嗣源道:“不然。我早为主上所疑,若只身赴阙,岂非自投罗网。” 中门使安重诲道:“若明公赴阙不便,可草表章,直达天听。 嗣源以为然。即由重诲草章,剖明心腹,切切陈词,嗣源遣人送表入京。 信使走后,嗣源仍然十分焦虑。暗想:皇帝能听我一面之词么?若然不听,只有另谋前途了。若要成事,须得战马。御马监在相州有一马场。马场使康福为人正直,何不向他借马一用?之后南趋相州,等待朝廷消息。 刚至相州,便听纷纷传言:嗣源与乱兵通谋,叛变朝廷,朝廷不日征讨。嗣源惶急连上数表申辩。却不见朝廷有旨到来。更是慌张。所幸康福不为谣言所动,给官马数千,嗣源兵势未知一振。 宦官为诸道监军,皆恃恩与节度使争权。及邺都兵变,宦官多被所在杀之。平卢节度使符习奉命主李嗣源攻邺都,问嗣源兵溃,乃引军归之。至淄州,监军使杨希望引军击之。符习畏惧,引兵而西。青州指挥使王公俨攻杀杨希望,据住青州城。安义监军杨继源谋杀节度使孔勍,反被孔勍察觉,诱而杀之。武宁监军以李绍真从李嗣源,谋杀其亲将,被权知留后淳于宴率诸将抢先杀之。 唐主存勖以军使不足,敕河南尹c忠武节度使c中书令c齐王张全义预借夏秋租税,河南已民不聊生,如今又要预借租税,全义无法筹办,忧惧不食,卒于洛阳。但洛阳人传言道:老头子子女尽失,生望断绝,投缳自尽。 正是:叛唐事梁复事唐,为臣贞节一场遭。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