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山上雪花》 正文 文首的话 很喜欢张炎的一首词。 写在最前面，分享给大家了。 词里有我的心思，有林翕的心思，但当然更多的是张炎本人的心思。 喜欢不一定是写的很好，而是实在戳心应景。而乐得分享自然是衷心的喜欢。 我本很想以词牌为书名，但是终究觉得不妥当，所以放在了第一卷的前面，也就是我所有故事的前面。有心的看官们品着品着或许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写这么一本书了。 解连环·孤雁 张炎 楚江空晚。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c欲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c相思一点。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 谁怜旅愁荏苒。谩长门夜悄，锦筝弹怨。想伴侣c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去程应转。暮雨相呼，怕蓦地c玉关重见。未羞他c双燕归来，画帘半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这世上本来有一座山不叫北王山，可寒来暑往叫的人多了就有了这么一座山。 南越的人极其怕鬼，因为樵夫们老在南岭丛山里见着，见着的人要么吓死了，要么都被吃掉了，虽说山里住着神仙，可神仙又不管这些小民们的死活。 太阳从东边的海落到画谷最靠西头的山脉里不见了，连那画谷里的仙子们都看不着到底落在了哪儿。可第二天还是会从生死海的海平面升起来，人们都说这周天万物也就太阳能从生死海来来出出，那要换了其他飞禽走兽哪怕是大罗金仙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人们长居于此可总是也探不透这些秘密， 西北的风沙再怎么吹也冻不着南方的庄稼地，于是人人都只是耳濡目染，津津乐道。 “北王山上雪， 南岭夜归魂。 无妄生死海， 画谷不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雪山上的小兔崽子 把道观盖在山上是为了仙气缭绕，显得果真能信愿则达成一样，能骗着香火钱，这是个简单也好懂得道理。可这大冬天的谁愿意遭罪到大山上来折腾自己那几个铜板的。老观主此时眼含热泪躲在房中翻出省吃俭用留下的银钱计划着过冬的粮如何来购置，还没来得及想个明白，房门就被几个小道士模样的小破孩给蹬开了，“师傅不好了呀，小师弟又咳晕过去了，大师兄他们带着背着师弟去瞎子那儿讨药去了，这回看上去的挺严重的” “坏了坏了，你们几个不怕这风，玩闹的，带着他干嘛？”老头子从床上蹦了下来，“那瞎子哪儿会治人的病，胡闹台，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他送到山下找郎中去！”一个白衣红脸的小胖子皱起眉毛:“师傅你傻啊，找郎中要花钱的，我们几个又没钱”老头一愣神，把手上仅剩的银子塞给了那小胖子大斥道“救人要紧，哪儿还管钱的事儿，把这钱拿着快些下山要紧，快些快些，磨磨唧唧盼着你师弟没了咋地！”说罢赶紧催促几个徒弟出了门。 雪山上虽然人迹罕至，可山脚下的这望峰镇却是热闹非凡，一来是因为这地方大同朝与画谷属国秋安接壤贸易的边陲重镇，二来是这北王山坐天峰唯一可以一览全峰美景秒地，三来这北王山是画谷与大同朝廷共同维护的地界，数十年了也兵戈不犯，养民生息也就让这里还繁华了起来。虽西北苦寒，但世人心神往之。 临近年关，望峰镇得繁盛更胜平日。 “老幺，咱们回去前真带上几包药回去吗？不然瞒不住师傅去啊” 一个明眸皓齿，极其漂亮的男孩站在几个大他半头的少年面前摆着手，“不能买，就这么点钱给你们几个买了烧鸡，芝麻糖早都不剩多少了，再买药哪儿够？” “那师傅那怎么说？” “就说药丢了不就完了！”漂亮小孩说，“反正我又不真咳，还要药干嘛” “小师弟果然聪慧过人”有些迟钝的最高个子的少年似乎一阵深思，皱了皱诶头答着。 其他几人更是闻声应和，疯窜着往人群深处去了。 雪山上，老观后坡竹林旁的破屋子。 “瞎子！我那几个徒弟呢，你没给我小林子用你那些破药吧，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你一个瞎了眼不死早的死瞎子，你你你你快说！”老观主风风火火闯进屋子，劈头盖脸对着瞎眼汉子一阵斥责。 瞎眼汉子扭头躲过老头子的唾沫星，缓缓开口“你这榆木脑子也配当那几个鬼精的师傅，怕不是又被那几个小鬼给骗了，到我这撒野也不嫌丢人吗。” 老观主刚要开口反驳，却忽然开了窍“天杀的几个小兔崽子，我的钱啊！”扭身逃出了房门。直奔山脚救钱去了！ 此时的小林子一行人正蹲在一家摊位前瞅着那些点心留着口水，尤其是杏仁酥看的小林子眼睛都要直了，馋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预先留着买点心的钱少了十文，这老板却是丝毫不肯通融，双方就这十文钱僵持不下。过路的人纷纷驻足，有劝老板做做好事便宜卖给小道士的，也有劝小道士换个便宜的点心两全其美的，也有些嘲笑讥讽的。几个师兄也劝不住拧住了性子的小师弟，平时与人为善什么都好商量的老幺，今天怎么就跟这点心过意不去了，知道他年年要吃这点心，也没理由偏爱到这种程度了呀。 “大叔，给，我这里有十文钱，请你把这酥卖给他吧。”人缝里挤进来一个小女孩，伸出手递给了那老板十文钱，众人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这摊前站了个年岁不大却面容极好，姿态出尘的小丫头，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可知长大后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十分喜人，纷纷讨论这是谁家的小千金。 那老板接过钱急忙开始装酥要递给小林子，可不料他站起身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说“不用了，你把钱还给她吧，大师兄，二师兄我们回去吧。”，又回头对着小丫头道“回去吧小不点，以后别来这里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小姑娘想追上去，可看到他冷冷的眸子只能停下了脚步。 “琪丫头，咱得赶紧回谷了，时辰晚了，谷主就得怪罪了”一位戴着面纱尤可见绝色非凡的女子找到小姑娘。 “知道了，三姨，咱们走吧”小丫头仰头对着三姨甜甜一笑，又回头望向人群里一眼，似乎想找到他的身影，可偏在人海中又怎么见得到不想看见自己的人。 酒馆的二楼上，观里的糟老头捋了捋小林子的头发，“赶人家走，又舍不得？” “她是画谷的人”，小林子摇摇头 “又不是她的错，就因为是那儿的人？还有你这么计较的？” “嗯” “我是不管了，老头子也不懂你这小屁孩，可我的钱怎么办” “不就花你点钱，至于计较吗？”小林子很鄙夷的看了师傅一眼 “那是你骗我的钱！而且那钱是买冬粮用的！”老头子很气愤。 “你那点钱又不够买冬粮，指着哥几个跟着你挨饿？” “那现在更没钱了咋的办？”老头羞红了脸吹起了胡子 “粮我早都备好了啊，你咋屁话那么多” “真的！我就知道小林子你最能了”老头子改头换面马屁不停，说着就要去亲热小徒弟 小林子扭头躲开，老头子毫无颜面，心中恼火，却看见小徒弟情绪差到了极点，心中不忍，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拿出一包杏仁酥。在徒弟面前晃了晃。 “你咋还有钱？” “是那小姑娘给我的” “那你咋收了？” “我自己吃，不给你就行了” “老不要脸的”小林子一把抢了过来，又埋下了头 “你记得你娘爱吃这杏仁酥，怎么就记不得她让你好好活着” “我活的好好的啊” “心里这般恨，也算好好活着？”糟老头眼里痛苦的神色若有若无 “师傅，什么时候能出去呢”又仰起头问师傅 “你长大一点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拦你” “哦” “回山祭奠去吧”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瞎子的药和老头子的书 林翕来到这大雪山时，众人都觉得这孩子命不久矣了。天杀的老道士自个儿不要命了住到雪山上去还要带着群孤苦的孩子，尤其是那个奄奄一息的漂亮小孩，真真是造孽。 可寒来暑往，一晃四五年过去了这群孩子非但没有损伤一个，还个个生龙活虎了，只是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依旧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这事儿也就被大家慢慢习以为常了。 林翕虽然是山上最弱的孩子，却是最调皮最聪明的孩子，老头子带着孩子们生活难以为继，都是这孩子出的主意，或下山务工换粮，或是带着师兄弟立观拜三清吸引香火。偏偏还真的就让这山上有了烟火气。有的富人家没有子嗣的看中这孩子要带回家过继继承香火的都被老头子严词拒绝，大家都说这老头不通人情脾气古怪。而那些想仗着家世抢孩子的富宦都不了了之，也是众人不解，这观里有古怪，这古怪老头更有古怪。久而久之无人问津。日子便一日一日平淡了下来。 瞎子是来山里最早的人，在北王山叫北王山之前就在山里，几间小屋一个人住着，日日就是侍弄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老远就闻着让人恶心，偶尔路过的人或是其他小道士都避而远之。可是林翕就喜欢这些味道，自来就喜欢往瞎子家里跑，这瞎子也不赶他，瞎子收拾药草时林翕就在一旁看着，目不转睛，也不出言干扰，偶尔交流一两句。也不知道是瞎子那些古怪的药味儿起了作用怎么的，林翕的寒病一日一日好了过来，不再和之前那样频繁犯病咳嗽不止，四肢冰硬。只是隔很久才会犯病，每每犯病都是咳得气都接不上，还时常晕过去。 老头子告诉外来的山客，二十五个小童子们都是身世凄惨的孤儿。至于他自己从哪里来却只字不提，人们只当他是云游的道士在此安家。老头子是唯一知道林翕身世的人，对他也是格外关爱，可他自己也是分外穷苦，上山的时候除了运来十二箱书籍，连多余的衣物都没给孩子们置办。 孩子们在山上也就是日日读书背书接待香客。 林翕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老头子带了十二箱书全是给他的，其他弟子只是读些民间小孩的书。师兄们都觉得师傅对老幺太苛刻了，但一向不正经的老道士在这件事上毫不让步，林翕只要是不犯病的日子也不会忤逆师父的这一要求。和平时顶撞老头子的模样根本不能联系到一起。 老道士平时没个师父的模样，但到了学文习武的时候从不放纵，只是小林翕自由身体弱，习文不说，习武就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但老道士从不让他缺席师兄们的习武时间，师兄们练多久他就得看多久，目不转睛。纵使是累了很久开始咳嗽也不准离开，老头子平时心疼的紧，这时候却极狠得下心。每次习武结束，最狼狈的反而是这个不出力的小师弟。 林翕在山上除了跟师兄弟们一起玩闹的时候，大多都在读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书。 庙前的树刚植下的时候，林翕在读书，师兄们在习武。 庙后的瞎子换了个山头采药的时候，林翕在读书，师兄们在习武。 老道士下山给有钱人家做法事的时候，林翕在读书，师兄们在习武。 只是林翕一贯地爱往瞎子的屋子跑，也不知道那些难闻的草药和古怪的瞎子哪儿就挑得起他的好奇心。 时间如白驹过隙，山上的孩子们七八年间都一个个长大，老师傅就每年会派几名弟子下山历练。说来也奇怪，除了林翕之外的二十四名弟子个个武道天赋惊人，尤其是大弟子党伦，以不满二十的年纪成功冲破二品之境，入境时现了金莲，故而领了朝廷的莲华令，受四方尊崇，更是北王观的天骄人物。 北境的北王山有个北王观，出了二十四位不满二十岁的三品上高手，名声响震天下，慕名而来的三代弟子也越来越多。只是这门下与其他处有所不同，三代弟子与他们师父居然是都差不多年纪。十年前人迹罕至的北境荒山如今竟成了天下人尊敬的武道名门，当年只有一个小院落的北王观也日渐壮大了起来，庙里的香火也旺盛了起来，这让那个视财如命的观主老头乐的合不拢嘴。 山后的瞎子还是一个人住着，有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瞎子怕是命不久矣了，天天受着那些人闻不了的味道，身体怎么好的了。 人们都知道北王观英才如云，只怕那二十四个俊才将来能领了莲华令的也不在少数，指不定以大弟子党伦三弟子崔文武和五弟子范教民那几位还能晋入一品，成为大同将来的中流砥柱。 可北王观里也不全都是俊才豪杰，那观主视财如命，半点没有武道高手和道家巨臂的风范，可毕竟有那么二十四位极出名的弟子，人们都猜测他只是深藏不漏。 至于那位师父师兄疼如珍宝的小师弟，三代弟子们眼里尊敬可亲又极其俊俏的小师叔，除了每日讲课便是泡在书房，或是去后山上那个古怪瞎子那里。弟子们都听说过小师叔从小身体羸弱未曾习武，却从不敢有丝毫不敬。因为曾有一位弟子仗着师父师祖宠爱想与向来没什么脾气的小师叔开个玩笑，一掌击伤了小师叔，让他在床上躺了十数日。这弟子当日便被驱逐出山。平日疼爱他的师父和师祖却真是愤怒到了极点，让他连求情都没敢开口。自那以后，这位小师叔更是在弟子们眼里不可冒犯了。 这一年林翕在山上已读了8年书。师傅带来的十二大箱书也只剩下最后半箱。可他还是不停的在读书，没人知道他读的什么书，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赶着读那么多书，也同样不会有人知道读完了这些书他还要干嘛。 林翕植下的树如今也茂盛如云了。 瞎子不再去采药，但仍旧只在这屋子里侍弄药草，只是他的身体似乎真如人们说的那样一日不如一日，上山来游玩的人近来还经常看到瞎子去山间走动，只是呆的久了还得那位观里的漂亮小师叔搀着回去。人们都说观里的小师叔真是菩萨心肠，这孤苦瞎子也是聊有欣慰。 如今年末的杏仁酥不用下山买了，小师叔便不再下山，只抓紧读书，有商贾贩子送上山来，说那是小师叔最爱吃的。 北王山下望峰镇年年来着一位神仙似的姑娘，将杏仁酥重金请小贩送上山。 画谷中人不可身入北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那儿冷 林翕入山第九个年头的春天。 北王山今年暖的极早，元宵节还未到，融雪的水就汇进了山涧的小溪。观旁的树也早早发了芽，丝毫看不出年前腊月里那冰天雪地的情形。北王山还现了六月里都见不到的太阳，笼在观旁数月的雾气一扫而光，道观里出现了往日不曾有肃穆模样。弟子们都兴致高起，脱掉厚重的衣服，纷纷清扫开武场准备活动筋骨。一连数月的寒冰厚雪让这些习武的青年也吃苦不少。 小师叔林翕依然裹着厚厚长长的素色袍子，伺候的童子帮他系紧坎肩。向师侄们问过早后迈着蹒跚笨重的步子往后山竹林的破屋子走去。 大同朝廷都城。 年初的雪还不停息的落着，城内的繁华景象也跟着这里的臣民百姓藏在了各家各户。只有一望无际的玄色宫墙依然佁然不动，向京都和外来的子民们宣告着它主人的尊贵和不可冒犯。 十年前那场近乎举国动荡的祸事在年轻皇帝和太傅大人的全力控制下已看不到半点影子，现如今的大同国虽不及十年前雄踞天下的气魄，却依然雄踞中原北方巍然不动。年轻皇帝养民安国c调养生息让这个几近颓败的国度重新焕发了生机。人们在叹息生活安乐的同时都不禁感恩涕零，当今皇上真乃一代明君，天佑大同国祚绵长。 重重宫禁中的养心殿。 “肃州禁监那里的消息。” “回陛下，说是身子不见大好，但据丁大人说老王爷那里松了口的。”丞相大人微欠身体。 “那就赶紧接他回来，丁千宁把朕交代他的话都忘干净了？”榻上闭目眼神的小皇帝忽然睁开了眼。 丞相大人似乎有些为难，转头瞥到身前椅子上盖着毯子似乎睡着了的老太傅，老太傅依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丞相大人会意作拜向小皇帝说道“陛下别忘了，他毕竟是罪臣之子，让他回来太后和百官那里不好交代，” 丞相的小动作皇帝都看在眼里却并不生气，“他是朕的兄弟，朕难道还赦不了他一个人？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也没有罪责。”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那太后那里” “朕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兄弟是朕的兄弟，母后是朕的母后，百官是朕的百官。”小皇帝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臣遵命。”丞相大人把头继续低了下去，轻声应着。 穆府。 “太傅大人，皇上已经铁了心要接那孩子回来，这可是太过冒失的事情了，您得尽早拿个主意才是。” “将门麒麟之子，兴邦定国赖之。”老太傅缓缓开口，却答非所问。 “这是” “万剑山的那条老狗竟然瞒了这么久。”太傅皱起了眉头又展开。 “您是说那孩子？，那林承志？” “陛下圣心独断，我是真的老喽，帮不了陛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那孩子毕竟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他帮得到陛下的，我们不该拦着。”说罢似乎昏沉睡了过去。 丞相似乎还有还说，却突然停了口，整理好衣服，站直身体，从太傅府退了出来。 慈安宫的灯总是灭的最早，宫中各处都是彻夜灯火唯独此处不是，因为这里住着这同国最尊贵的妇人，皇帝的生母，当朝丞相的姐姐。可今天的慈安宫已到子时仍然灯火通明。 “陛下这些年日理万机事必躬亲辛苦不假，本宫本也不该过问朝政，不过这回的事本宫不得不问”，小皇帝服侍母亲坐下，极认真地听着母亲的话，“当初不是你跪在百官前，本宫根本不会饶那贼子的性命。你如今想召他回来，是忘了那林辅国那狼心狗肺的逆臣贼子是怎么谋害你父皇的了吗？你要当着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的面当个逆子？本宫绝不能答应！” “他终究是朕最好的兄弟，当年的事不关他的事”，小皇帝露出些笑意。 “错了，你是天子，这天下和万民才是你该仁慈的地方。” “母后，万民都能容得，朕怎么反而容不得他了”小皇帝笑意更浓，拉起了太后的手说道， “可你别忘了，他的父亲是你的杀父仇人，这满朝文武又有多少是他的杀父仇人！没人能让他活着” “朕会护好他。”皇帝收起了笑容，郑重说道。 “你驾驭不了他，林家的人都是喂不熟的狼！这天下多得是你能信任的人，本宫绝不准你冒险”太后有些慌乱说道 “朕不会驾驭他，他是朕的兄弟。”皇帝站起身，不容置疑“那些伤过他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北王山上的竹林。 “总想着你怎么就不能跟着我留下，这山里没什么不好”瞎子这几年急速苍老，须发都白了不少，整个人就像变老了20岁。 “您帮我吊着这半条命，就为了让我永远留在这里的吗”林翕扶着老瞎子坐下，笑着反问道。“总得回去的，小平子那里，穆伯伯那里，家里，都得去看看。” “你娘她肯定不会答应。” 听到瞎子的话，林翕回头看向了竹林。那里有一座无碑的坟丘，却打扫地异常干净，只是不知为何葬在这竹林之中，人迹罕至，不为人知。 “你娘将林承恩改名林翕，你该懂她的心意。” “我曾经很羡慕哥，能跟着父亲骑大马上沙场，那时候我还小，爹跟娘从来不准我碰这些东西，只能跟着小平子和道哥儿他们一同上课时过把瘾。可我不甘心呀，大哥是万剑山山主车士载誉下的麒麟子，我也是爹的儿子，要和哥那样建功立业才行。可娘总说我还小，不准我碰骑射，只准我读书，我还跟娘生气来着，总想着终有一日要证明给爹娘看，我也不差，也能帮爹和哥建功立业。” “天下的父母都一样，若有那么一天，他们当然高兴。”瞎子看到小林子要哽咽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可我现在不想了，我想爹娘和我哥能好好活着，才发现我盼的其实永远时候都不对。”林翕走向娘的坟墓，瞎子起身跟着他，“扶云直上，展翅万里我做给谁看呢。” “那你下山？” “爹和大哥的尸身还在落马坡。”林翕跪下，将脸贴着娘的坟墓，“那儿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北王山的老王爷 望峰镇的人们刚从寒冬中钻出来，一连几日的暖阳是老天爷催促着偷了半个月懒的人们出门劳作，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大早就开了张。若有人清晨时候醒着，就会听到那些宽大的木门吱吱呀呀的被拉开，极不情愿地笑脸迎客。刚醒过来的镇子在清晨还是迷迷糊糊地，往来的人们也是零零星星。可到了中午，这里忽然人头窜动了起来。 肃州刺史丁千宁大人和画谷应苍婷仙子到。 “先转道画谷，我得先医好他的病根子，我那孩儿若愿跟你走我自然不会拦着。”画谷五尊之首的应仙子站在丁刺史身侧轻声说道，只那婀娜出尘的身姿就可断言那面纱下的容颜定是极惊心动魄，周遭的人全都侧目低头，不敢目光有丝毫冒犯。 “尊驾劳心，陛下交代过，理当先去画谷拜见的。” 应仙子只目光凝滞盯着山上某处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或者是青松翠柏或者也荒芜无人打理，总也不得而知，免不得露出些忧愁和厌恶的神情，来。 丁刺史似乎是看出了这微妙的情绪，“二公子是知孝知恩的孩子，您不必忧心，下官这就上山，劳烦尊驾稍候。” 也不知是丁刺史的哪个字眼说动了她，只一停留便收回目光回身进了客栈。 丁刺史起身上马，望峰镇马蹄声雷动，浩浩荡荡往着大雪山驰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山下都是些蛇蝎豺狼不假，可小林子也是邪魔妖怪，本不怕的，可时间到了心里总急的紧。”老道士坐在床边，伸手去挠那些乱驺驺的头发，又收回手互相搓着，后来干脆站起身来，说着些和他的头发胡子一样乱七八糟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一天瞎操心什么，你老不死活多久我都能给你送终的，咋的害怕我还能没啦？”小林子把师父拽回床边，摁着坐下，继续梳理老头子的乱发“你瞅瞅你这寒酸样子，把你搁京里都没人认得出你老头子还是个王爷。” “我连王爷都不当，你老子那天柱公的爵位更没什么稀罕的。”老头子挤眉弄眼暗示着小林子。 故上将军林辅国掌兵二十年，南征北战，为大同朝开疆扩土两倍余，功盖宇内，与先帝手足相称，但辞异姓王，仅领天柱公，世袭罔替。 “小平子这么安排的？京里的人能答应？”林翕手中动作微微一停。 “出了山可不能这么叫，那是陛下。”老头子扭头对小徒弟郑重的说。 “你老头子都不当王爷了，还穷讲究？”林翕看到师傅正儿八经的样子止不住想逗逗他，见他又要吹胡子瞪眼，连忙摁住“知道了知道了，记得记得。” 门外一阵脚步声，大师兄党伦领着师兄们闯了进来。 “师父，老三和老五领了莲花令的，朝里领个差事不难，山中也无事，让他们跟着老幺进京去。”党伦率先开口，说罢盯紧了师父的眼睛。 “是啊师父，老幺在我们眼皮下看着没有大碍，那京里哪儿是他能安养的地儿。”三弟子崔文武，说完还埋怨地看了小师弟一眼，再回头也盯紧了师父。 “师兄弟们自然紧着小师弟，但这也要看小师弟的意思，大师兄，三师兄，咱们听师父和小师弟的。”五弟子范教民不紧不慢地对着师父施礼说道。 “这些年里刺客也便是你杀的最多了，这时候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那些刀子咱们兄弟不去谁帮老幺挡着，指望朝里的那些人，哪儿知道黑心白心明手暗手的，不行，万万不行！你不管我一定得管！”老三急了，朝着范教民就喊道。 “只是让师父裁定，哪里有不管了的道理。”范教民退了一步急忙解释。 “行了行了，小林子进京有禁监的十三卫高手护着，回京了皇上也有妥当安排的，皇上也紧着他呢！都急着出山，又拿小林子当借口？老头子不用你们养老送终的？个个的都想狼心狗肺的？”老头子出口制止几个弟子的争吵，“再者说了，就你们这点皮毛功夫，能护佑着他多少时候？要想帮你师弟，好好修行进境为重。” 师徒们说完话，来到前院。肃州刺史，肃州禁监副使，西凉路军政大总管丁千宁此时正站在院中，待到师徒一行人过来，立刻俯身行礼，“下官丁千宁见过靖王爷，见过二公子。” 丁千宁已经拿到林翕袭爵的旨意，可依然只称二公子不称公爷。 众弟子们诧异十分，平日里只听师祖跟小师叔斗嘴时说过自己当王爷时如何如何，如今才知道竟知这平时邋遢好财，老不正经的师祖竟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爷。可为何又到这山上做了苦道士都不得而知，全都交头私语了起来。 “朝里本就有位靖王爷的，林府出事之后就消失了，难不成是师祖” “听说是去太后那里为林夫人和林二公子求情被太后赶出来了？” “谁知道呢，后来都不是没了消息。” “那丁大人刚称咱们小师叔二公子来着！难道小师叔真是林府的二公子？” “肯定是了！林将军是丁大人的门师，这声二公子又怎么会是其他人。” “这就对了，不是林府的孩子哪会这么俊俏呢？” “那丁大人来？” “小师叔这么好的人也要给林辅国那个逆臣陪葬吗？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记恨林家啊。” “噤声！” 周围的窃窃私语被党伦的呵斥叫停，老头子领着丁刺史进了观里偏厅。 “这些年里王爷和二公子受苦了，皇上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二位呢，今日才来相迎，下官着实内疚。” “皇上也是身不由己，朝里和画谷的老东西们盼着我们冻死在这雪山上可要失望了。” “王爷说笑了，如今十年之期已到，那些劳什子约束也做不得数了，还请王爷和二公子这就随下官下山，皇上在京中实在担心的寝食难安。” “我就不去了，你们替我照顾好小林子。无论如何你总得护着他周全抵京。” 丁千宁听完，略一沉思，起身应下。 入山的第十个年头，观旁的树在冬去春来的一刹那遍身绿透，没过的早，没过的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马车和马车 北王山上暖和了近半月，雪消冰去，生机复生，可今天却重新雾气笼罩，太阳又像罢工了一般藏在了云层和坐望峰之后。刺骨的冷拢上来，大雪骤然而至。 北王山上雪，冷绝天下。 山上缓缓行下来一支队伍，队伍的马上坐着肃州刺史丁千宁，紧跟着的一辆马车围着厚厚一层黑衣高手，有见识的的人都认得那是肃州禁监里的十三卫，个个武艺高强，万里挑一，尤其是统领庞振南，二十五岁时便领了莲花令，如今刚满三十，是北境最年轻的一品下高手，晋二品时现的金莲，晋一品时更是四莲傍身，天赋异禀，朝廷将他养在西凉路十三卫，将来势必是要接手肃州禁监的。 马车裹的严丝合缝，里外两层，夹层里填的是临州进贡的鹅绒。车里烧着米粒大小的银炭，车内的人是这世间最怕冷的人物。此时正裹紧了裘子坐着，看着手中的书。一阵冷风吹过，帷裳被刮了起来，外面的雪已经极大了。林翕放下手中的书，探出头对庞振南道“庞大哥，丁大人在前头正迎着风雪，你帮我请他上车来吧。”庞振南颔首驾马追了前去，不一时马蹄声近，丁千宁卸下蓑衣进了马车来。 “山中的雪来得最早，去的最晚，劳烦丁大哥陪我受着累了。” “丁千宁对不住恩师。”刺史大人跪下，额头顶着膝盖，不再出声。 过了良久，林翕看着刺史大人的后背，缓缓开口“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刺史大人再俯，胸口顶着膝盖。 “我曾经听父亲跟母亲说，千宁文武之才，就是缺少磨砺，性情软弱了些，又不通时变，将来怕是要受不少委屈。倘若他们泉下有知，”林翕不再盯着刺史大人的后背，半推开帷裳，任风雪吹打在自己的脸上，落在刺史大人的后背上。“放心了。” 刺史大人把头贴在地上，隐有啜泣。 “陛下这些年好吗？” 刺史大人将头重新放回膝盖，“落马坡出事后，康王爷和太傅大人领兵回来救下了陛下，先太子和四皇子九皇子如今葬在崤山上。只是陛下受了惊，又为了求太后放过夫人和你淋雨跪了一天一夜，身子便一直没好，又亲理全部朝务，太后和丞相大人都劝不住，每月末都只得在昭阳宫休着。” “老九？” “梧州禁监那边查出的消息，万剑山勾结将军的人是九皇子的门客。” “司马丞？” “是司马燕丞。” “四禽？” “燕禽，首级送回了万剑山” 林翕似乎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 “陛下这些年一直念着你，若不是丞相和太后拦着，怕有不少次偷着上山了。陛下他一直不信恩师会谋害先帝，但一直查不出有利的东西，也不能接你下山。可常自己一个人去府上，吴伯他们也一直守着府里，有陛下的旨意没人难为他们，陛下一直盼着你回去。” “那丁大人也相信父亲吗？”林翕露出温暖的笑。 “自然信。”丁千宁将头抵住地板。 林翕笑得很开心，然后偏过头，将脑袋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 北王山风雪淹过，不见山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镇子牌楼的一边，一条平日摩肩接踵的路今天一个人都没有，一直通到客栈门口。在客栈的另一头挤满了好奇而汹涌的人群。 牌楼的另一边，雪山脚下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和它的队伍。 应仙子目光微缩，向前迈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放下手静静等着。 当马车驶近，黑色的十三卫终于让开了口子，庞振南扶下包裹严实的林翕。 林翕下车，停下脚步，隔着老远认出了牌楼下的身影：“婷姨”，应仙子疾步向前接过他的手，一把拥入怀里“我苦命的孩子，可见着你了”又急忙松开，仔仔细细看了一周有些惊喜“苦大师治好你的寒疾了？”问话间给他披上了一层大裘。 “只是压制着，病的时候不那么冷了” “跟姨回谷，姨给你找了一株赤炎草，苦菩萨说过能治你这病，不过这地方太冷，只能暂在谷里养着，琪丫头这些天不眠不休日夜盯着呢。” “先生说过这草，非仙品去不了根。”林翕笑的很暖。 应仙子看到林翕的笑，心里也冷了下来。“当年她们不肯救你娘，姨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娘俩跟那老头子去了那冰天雪地的山上等死。姨恨自己没用，恨不得自己死了，现如今但有了一点能救你的法子，你又想让姨眼睁睁的放弃吗？听姨的话，不论是对这画谷有多少恨，但总要为了娘为了姨活得好好的。你这辈子不好，要姨如何是好。”应仙子一遍一遍抚摸着林翕的脸，像努力想把那个让人心凉的温暖笑容抹掉一般。 “姨让去孩儿去就是了。” “乖孩子，咱们这就走，这就走。”应仙子愁容一扫而光，拉着林翕走进自己的马车。 “不入谷，姨您体谅。” “姨都随你，治病就好。”应仙子急忙应下，怕他再反悔什么。 带着林翕上了马车，把他里里外外裹紧一遍，又帮他生好了手炉。应苍婷这才在一旁坐下，笑着说道“琪儿今天本要一起来的，又放不下那赤炎草，只能嘱咐我带上这大裘接你，她只在谷内等着。” “该是长大了不少了，上回见着她都有七八年功夫了，总记的是她小不点的样子。” “苦大师不肯下山吗？他若跟着，这赤炎草总不得半点功效都没有。” “这些年天天听先生的教诲，倒是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那药若有用，孩儿自己就能用好。”林翕笑着跟应仙子解释“先生他这些年为了我损伤了不少元气，这山上静养才有助于他，娘也还在山上，先生守着照料。” “好孩子，姨放心了。”林翕学了苦菩萨的本事，就算去了京城凶险的地方，也能保护好自己了。应仙子十分欣慰。 画谷的马车和十三卫的马车一起往南再往西离开了望峰镇，直到离开很远之后人们议论的声音才四散开来。原来那马车是画谷来接北王观小师叔的，那北王观的小师叔是天柱公林辅国的小儿子，那林辅国的小儿子要回京袭爵，罪臣之子不杀反而袭爵。人们的议论声越多，听众们越是迷糊，干脆就不去听了。浩瀚的风雪从北王山蔓延下来，人们看着发怒的天公，纷纷噤声，攥紧衣领袖口四散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江湖天下 大同王朝自太祖代魏而立已逾四十年，雄踞中原北部十三州。 西临画谷秋安国，这秋安国立自西域，地处中原西麓，大同西凉路接壤的地方，国土辽阔却人丁不兴，而能在在各方争斗中存活下来，皆因其世代隶属画谷，每代君主登基前都会进谷拜五尊之中一人为师，受五尊认可才可即位，而画谷各代弟子都以守卫秋安国为宿命。画谷自先汉时期就一直存在，谷中历代一圣五尊十方贤者，皆是世上顶级强手。尤其是历代谷主必是世间四圣之一，为上任谷主亲传弟子。其余五尊十贤者也皆是一品上境的高手，只是这画谷中的强者不同于别处——一圣五尊十方贤者多为女子。 习武者九品至五品便是初窥门径，一般人行走江湖应付宵小已不在话下，而天赋有限的或是后天废弛者都是终身停留在这一阶段。而四品至二品都是各门派或是府上提得出名号的人，尤其是二品高手，入境时有伴生莲绕体而现，与己同生同死。一般来说，现白莲者天资为下，终其一生的成就也是一品下境就到了尽头。而现金莲者通常都为一门骄子，是门派府里重点培养的人才。只有史上只手可数的几位星耀人物晋二品时身生红莲，一时传诵。而今在世又为人所知的的也就只有四圣之一的万剑山主车士载有此异象，非集一国气运命数于一人不能现世。晋一品时现根生莲，多数人为本命莲内坐雪府以为大成，是晋一品的标志。而天赋超众者可现多莲并蒂入体，修行事半功倍。 大同国南边是南岭十二花羚镇守的越国，这花羚并非什么护国神兽，而是十二位一品上的绝世强者，居住在南岭千里连山中，南越人口中称十二仙人。这十二花羚皆是南越孙姓皇室中人，这一代中掌事的是老三孙秉乾，与画谷谷主，万剑山山主和大同朝廷那位神秘人物同为这一辈的四圣人。而南越因地沃人旺，诸辈皇室又紧在监督政事，故而国力强盛。南越人多习武艺，兵多将广，一直是大同国的心腹大患。 十年前大同王朝上将军林辅国陪同先皇御驾亲征，意在扫平南越，一统中原，成天下清合之势。十二花羚领举国之兵于落马坡拒之。林将军用兵如神，其长子，大同禁武军少帅林承志更是车士载誉下的未来百年天下第一麒麟英才，文武双全，举世无双，数年间父子二人身临百战未尝一百败。若不是权柄高筑，心生反意，在军营中鸩杀了皇帝意图拥兵自立，此刻怕早已荡平天下了。只是那场战役里，林辅国集全军之力设计围杀了十二花羚中的七位，又和长子自刎立墓于落马坡以平军心，康王领太后懿旨接任征南大都督，双方退兵，两国都元气大伤，十年间竟皆无再战之力。 东边接着天下剑客共尊的剑道第一名门万剑山，万剑山山主车士载是天下剑道第一人，易算第一人。万剑山自建山立派以来就被陈留国拜为国宗。陈留乃是大魏朝旁族皇亲在大同太祖篡魏立同时祭天自立的所谓正统，世代山主都以匡扶魏室为己任。到了这一任山主车士载更是天生红莲强者，世间四圣本大同占其二，画谷南越各一，气运将尽的陈留不知为何硬生生出了他这么一位圣人，硬生生将国祚延续了下来。而车士载也果真是世上难出其右的人物，数十年间北同南越都无数次想谋取陈留都因他而无功而返，阵前宫闱，阴谋诡计，都逃不出他过他的易算。万剑山在他手下出了诸多剑道高手，尤以四禽四兽为首，皆在十数年前晋入一品上镜，大多是陈留军中的精英人物。 车士载算无遗策，十年前与林辅国共谋杀掉了大同皇帝，又逼得林辅国自刎阵前，却只损失了四禽中的燕禽司马燕丞，保了南越平安，也使得陈留不会唇亡齿寒，步南越后尘。陈留老皇帝自认大仇得报，跪在太庙像祖宗哭了三天三夜。十年间老一辈的四禽四兽老的老死的死，如今当权的是小四禽四兽。经此一役，万剑山声名高涨，车圣人位列四圣之首。 万剑山的东边是大陆死地生死海，海内无一生灵，连虾蟹之流都没有，飞禽走兽，高手剑客误入者无一生还。如果说画谷是众生福地从不历人兽生死，那生死海就是世上死气汇聚的地方，人皆避而远之。 天下四分之势此定。 大同朝廷十年前席卷天下的气势消沉在历史里，十年过去，如今的大同军中鲜有人能记得十年前大同禁武军铁骑的所向披靡。南越的人经过那次险些亡国的祸事之后更加强民砺兵，枕戈待旦，军中老人日夜盼着能与北同的军队再战一次，一雪前耻，国力兵力一日一日强过了没有了林氏父子的大同禁武军。 大同的小皇帝治国有余，治军无力。 春秋战事，诸国气运，斗转星移，翻天覆地。 就连大同国的圣人也很久很久么有现世了。人们猜测大同国的圣人能敌得过车士载吗？那车士载身为四圣之一，若想暗杀了小皇帝致其朝纲大乱，又有谁能拦得住。还有人猜测大同国的圣人气运如今在谁的身上？传到了第几代？还有人猜测莫非大同国气运将尽，出不了一位圣人了？更有人猜测当年的十二花羚生还的五位十年间同是毫无音讯，莫非出了第二位圣人。南越国复仇同国，扫平八方的时间不远了！ 人们忧心忡忡，因为这世上再出不了一位天赐神帅林将军，也没有麒麟奇才，就再也没有人能以一军之力力敌一支一品高手多过己方的军队了。 说到底，所有人心中都有个度量。没有人把它拿到朝堂上去讲，也没人知道四方朝堂上讲的是什么。 晃眼又是一代人事，一代春秋，一代战时。 原来此时的江湖事便已是天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封雍又雪 北境的风雪跟着画谷的马车从西凉路一路向西，在秋安国的都城封雍停了下来，似乎是一路奔波有些疲乏，又像是畏惧某种神灵而不敢入城。 终于，在林翕一行人抵达秋安都城的这一日，风雪骤停，云朵零碎洒在天空中，阳光斑驳地投在封雍城高大的城墙上。 高贵，圣洁。 和这座城后的画谷一样，是人世间至美好的事物。 十年前，林翕和母亲来到画谷，林夫人请求谷主出手救自己的儿子。母子二人被京城禁监十三卫统领谢嵩的寒掌所伤，一品上高手的全力一掌，林夫人虽然拼尽全力挡在了儿子身前，但毫无武学根基的儿子受的伤比自己还要严重。 画谷谷主下令全谷人不准出手相助。 画谷应苍婷被软禁。 林夫人是大同朝的统治者们要铲除的人。 林夫人是应知馨。 应知馨是画谷谷主亲传弟子，是应苍婷的亲姐姐。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娘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本该是世上最强的圣人”，林翕将大裘重新系上，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可他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冷“也不知爹那时有什么本事，竟然将仙子骗成了我娘。” “净瞎说，没有你娘哪儿来的你啊。”应仙子试了试林翕脸上的温度，又去探他的手。林翕乖乖将手交给姨娘，“早不冷了，只是要下车，习惯披上了。” “进了城住下，琪儿肯定是候着了，她照看你，你等着我进谷取药去。”应仙子拉着林翕的手说道。 “我不让她来她肯定是不听的。” “谷里最稀罕的丫头，怎么就惹了你厌了”应仙子白了他一眼。 “这地方的人我都不喜欢。”眼看到应仙子要变脸，林翕急忙赔笑补充道“自然是除开姨您的，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您了。” 应仙子这才作罢，把他扶下了马车。 城门口远远跑来一个女子的白衣身影，直朝马车而来，快到马车近前的时候停下，似乎有些犹豫，看到应仙子朝她招手，正要启步走近又停下了动作，又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没看到那冷冷的眸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疾步走了过来。 “三姨，林哥哥。”画谷年青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十七岁便晋入二品的陆芷琪，此刻正低着眼睛瞅着自己的脚尖，像是那双一尘不染的鞋子能生出花一样，目光不敢移开。平日出谷都藏在面纱下的惊世面容此刻才显露出来。黛眉似画，目光含水，粉鼻如玉雕琢，樱唇嫩红，肌肤胜雪，青丝如瀑如缎，低眉处刹那芳华，从容际日月失色。数年不见，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惊为天人。论容貌，便是在那仙子如云的画谷也是翘楚。只是此刻，不敢抬头，不敢对视，他本是来治伤的，若因自己而不愿入城，自己该如何是好。 “才这时分，封雍虽不比北王山天寒地冻，可你穿的也太单薄了”，林翕收起笑容，皱起眉头。 “出门急了，没，没仔细”小仙子似乎是犯了了不得的大错，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是急着接你？你吓她干什么？”婷姨有些嗔怪。 “不是的三姨，林哥哥是关心我。”小仙子又急忙转过头向应苍婷解释。 “他打你骂你你也定是护着他！”应苍婷似乎有些生气，自己径直入城去了，留下满脸委屈的小仙女和表情奇怪的林翕。 林翕轻咳两声，也笨重地跟上步子，只是不知是虚弱还是真的包裹的太过笨重，真的是举步维艰。陆芷琪在身后看着实在不忍，一咬牙一股气走上前搀住了他。 “你这裘子做的太厚了，我根本拖不动它。” “我今晚把它改的短些，走起路就不费力了。” “城里有什么吃的吗，婷姨车上备的太少了，我都饿了几个时辰了。” “我本来做了不少的，三姨不让带太多，都搁城里了。” “那赤炎草？” “三姨说半个时辰得运功催热一次，所以没能去接你。” “咳咳，这，这我知道”林翕公子得了和陆仙女一样的结巴病。 看着林哥哥窘迫的样子，一直小心翼翼的她才敢露出点笑容，如早春的花开色冠天下。她像想起什么事情，拉近林翕的胳膊，踮起脚摸了一下林翕的头顶。然后低下头，别过头去笑，像什么都没做过。然后又忍不住对上林翕古怪的眼神，解释道“上回你摸了我的头。” “这事也记什么仇，小不点才被摸头。” “嗯~”小仙子深深点了一下头，抿紧了嘴不笑出来。搀着他往城门走去。 周围的民众早在陆仙子在城门遥望的时候就聚了起来。画谷里的陆仙子在等人，陆仙子在等一个男人，陆仙子搀着那个男人进了城。相近的几位兄弟转头互相对视，帮对方扶起下巴，各自点头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陆仙子是画谷里的仙子，是画谷里最美的仙子，是封雍城所有男子心目中不可亵渎仙子，虽说那男子却是有几分俊俏，但这样亲密接触仙子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愤怒的民众们担起自己的行李，愤愤不平，出城入城去了。 封雍城结伴去田里的农夫们谈起今日城门前的一幕，都要挥动起手中的锄头，仿佛那是斩妖除魔的利刃，要将林公子砍个千疮百孔才解气。可一阵狂风吹来，停在封雍城外的风雪像歇息够了一般一拥而至，彻骨的寒意袭来，像妖魔鬼怪一样将出城路上的农夫们落花流水地赶回了城里。 一个寒冬无雪的封雍城风雪滔天。像十年前那场风雪一样狂暴，一样不给人生路。 漫天的雪越过封雍的城墙，越过民居市巷，径直地，义无反顾地向着画谷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何夜无月 南岭，千里连山。 “十年前，我曾亲自在阵前看过林家的孩子，确实是根骨顶绝的武道奇才，毕方岭胜了老四的那一战也说明他确实有他父亲的韬略和心性，假以时日，等我们都老了，确实是这世上拔尖的人物。”南越圣人孙秉乾站在一座山顶上看向千里外落马坡的方向，身后站着十二花羚中在那一战中幸存的五位“但现在想来，林辅国自然是不敢将大同国未来的气运带在身边的。自然那车士载也不会允许那同国将来数十年没了圣人，让我大越捞到偏多的好处。” 十二花羚中，孙秉辞排行老大，现在世的五位花羚中境界仅次于老三孙秉乾，外界都认为他将代受大同气运而入圣，一国双圣成为压垮大同气运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也是严肃到了极点“那老匹夫竟然愚忠至此，没了妻儿满门也要留住那麒麟子吗？” “论保国戍疆之国士，我大越不如北同，甚至也不如那陈留。”圣人收回洞察一切的目光，有些疲倦的摆摆手，往回走去，四花羚跟在身后。 “我已经让老八家的孩子去了，出了画谷就斩杀了便是。”孙秉辞在身后说道。 “武境之学天自赐之，圣人气运巧取豪夺往往弄巧成拙。”孙圣人停下脚步看了看此刻的天空，又回头对老大说“若不晚，把义儿叫回来，此去定是无果。” “难道就这样让他回了上京？” 孙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深深出了一口气。下一瞬间已在千里之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画谷的画阁里，今日上官圣人和十贤者都坐在了一处。而五尊者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常年不理事，基本上只遵谷主画令，不居画谷了。 上官圣人为上任谷主单传弟子，三十岁以女子之身入圣至今已经二十年。明明是五十岁的年龄却在容貌上半点都看不出来，在常人眼里，也不过是妙龄佳人。任谁都猜不到这么一位美丽女子竟是世上最强的四圣之一。 “应师姐和琪儿把他安置在城内了，那孩子还和当年一样，病根未除。” “苦菩萨上了山也没能有法子，活该那孽种命不久矣！” “毕竟还是个孩子，四师姐何必如此恶语相向呢。” “他爹是花言巧语，无君无父的登徒子！逆臣贼子！生的杂种又能有什么好不如早死了干净，只是可怜了大师姐为那恶贼所惑，给那恶贼做了陪葬！” “他毕竟也是大师姐的孩子，你又于心何忍呢？” “若不是他林家的人，大师姐又怎么会自断气运，自损功力，我画谷首徒又怎会伤在一个区区一品上不稳的谢嵩手里！我画谷又怎会数十年来找不到传国气运？谷主日夜为此忧神你们也是都看到了的！” 画谷的十贤者们因为林家儿子的到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画谷谷主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出神，一时间竟也未出言制止。 众人可能也感觉到了谷主的异常，纷纷静了下来。 “传画令，让他们五个十日内回来。”上官谷主像做了十分重大的决定，不容置疑，乾坤独断。 画谷十年后首传画令。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陆芷琪陆仙子此时正盘坐在屋子中央大火盆的一侧，修长的脖颈上和精美的面孔被火光映的红彤彤的。 在她的旁边直直坐着一只被她精心打扮的层层包裹的大粽子。 小仙子此刻正一丝不苟地给大粽子喂着饭。 “自己能吃的。”大粽子有些不习惯。 “你包的太严了，此刻手脚都动不了怎么自己吃？” “不是你包的吗？” “这勺子也太冰了！冻手呢。” “我尝着烫嘴，不冰啊。” “烫你怎么不早说？” 应仙子拿到赤炎草赶回宅子看到大粽子的时候先是下了一跳，然后就是一阵不似仙子能发出的难听笑声。 “听你在北王山上也没这么弱不惊风啊。” “她是二品高手，而且我说话她向来不听。”林翕很怕看到姨娘的古怪眼神。 “呐，你瞅瞅这草。”说话间，应仙子不再嘲笑他，小心翼翼地将赤炎草捧到他眼前。 “百年难得一见，虽不是仙品，但也能让我这身体康复不少了。” 应仙子听到不是仙品四个字本来有些沮丧，但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又欣慰不少，只要能撑着这身子，总能有给他找到仙品赤炎草的那一天。 “姨娘，谢谢您。”林翕看到了应仙子脸上的各种神色，心里诸多滋味。 “先用着，姨再去寻便是了，一株仙品的草药而已，姨找到就给你送去。”应仙子生怕他生出挫败和绝望的感觉。 “姨娘，随缘就好，我命里这寒伤根子离去时虽还有段日子，但伤不了我的性命。” “你学了易算？”应仙子听出了林翕的意思，先是惊讶，后又惊喜“好！好好！姨娘信你，我的孩儿日后当然像你父兄一样是世间英才！好！好！” 林家的人，世间百术，若有涉猎，必胜于世人。 “这次回上京城，有什么打算呢？” “我既然活下来了，就没有别的路走，爹和哥背负的太重，连去了的这十年里也是，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去落马坡，接他们回北王山跟娘一家团聚。” “不管发生了什么，那上京城波谲云诡，即便是去了，谁又能帮得了你呢？” “这去就算是与天下人为敌，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你师父师兄都不愿意帮你吗？” “我算不透自己的命格，此时入京，于我自己都是阴诡地狱。”林翕的视线有些飘忽，但终究聚焦在火盆中，“爹娘和哥都没了，我是个不详的人，我这次去只是求个原因结果，没缘由让他们跟我走这一遭。” “那琪丫头呢？” “生死相争，处处机要。这画谷我虽不喜欢，但终究是能护得了你们周全，出了封雍，这仞丈风雪，她不该跟我去承受。” “你早就想到这一天，所以见她也不肯见？” “姨是五尊之首，孩儿想求姨一件事，姨一定得答应。” “你说，能帮到你，姨一定答应。” “她晋一品也就在半年之内，我此去，生杀困顿，都在天意，不要让她知道。”林翕像讲完了计谋了很久的话，不再出声。 应苍婷听完林翕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分辨。答应他，若真有事，琪丫头事后知道，如何能不伤痛欲绝。若不答应，这孩子精于易算，怕确是于两人不利。 但看到林翕带着企求的笑，又是万般不忍，琪丫头若因他受了损伤，必然比他自己受苦受伤更是令他难以接受。生离死别，提心吊胆，这孩子经历了太多，也真是不能再承受一次了，只能应下。 封雍城的风雪来的太突然，妻子们都早早放下手中的活为夫儿添衣加被，生怕他们在这夜里冻出病来。 陆芷琪在为林翕改短那件笨重的裘子，今夜风雪过后，林哥哥更离不开这裘子了。 林翕透过窗户，找到星空。画谷能看到整个大陆最早和最晚的月亮，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品看月色。但其实世间的月亮不论早晚，不论阴晴，不论盈缺，都是世上最温暖的事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南岭小羊羔 “我去京里做小公爷，又不是杀头，你跟我去干什么。我爹娘如今也不在家了，你去我也照顾不了你。” 小仙子低着头摇晃着小脑袋，和拨浪鼓一样，只是没个声响。 “婷姨这两日着了风寒，你不照看着，仔细她生大病！” 小仙子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又只看着别处晃着拨浪鼓。 “你走了你师父找不到你，到时候肯定怪罪婷姨。再说了，咱俩一个两品，一个没品，随便来个一品刺客高手，到时候互相顾及，咱俩谁都没跑。” 小仙子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盯上他的眼睛，还是直摇头不说话。 “你如今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你都记性不好了，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林翕大窘。 “那就不能听一次？” “上次在望峰镇被你吓跑了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听你的话了。” 今天早起，十三卫的马车离开鸿胪寺官驿，就在门口侯着。今天是定好出城回上京的日子，林翕这几日用了那株赤炎草，气色变好了很多。至少现在从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这是一行人来封雍城的初衷和目的，现在既然已经完成，自然是尽快回京为妙。 可是陆仙子非跟着林翕回上京不可。两人争执一早上也没能说服对方。 应苍婷将备好的衣服和糕点放进马车，进门就看到了大粽子和小拨浪鼓的争斗。 “他回上京有重要的事办，大同的皇帝会照顾好他的，只要他回京，他们皇帝会让上京城禁监的人守护他的安全，你此时去，帮不了他，却会让他分心。” “可我担心” “担心他就早日晋入一品，成了一品高手，你就能帮得上他。” 陆芷琪此刻心里根本无法接受，但事实如此，自己此时确实没有能力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不远处正喝药的林翕，她只能强压住自己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重重点了下头。 大同十三卫的马车穿过封雍的城门，即将向着自己的国土驶去。连队伍中的马儿都泛起了浓浓的思国之情，不停的抬起又放下蹄子，朝着日出的方向跃跃欲试。 “婷姨在这儿，我肯定会常回来看她，你帮我照顾好她。”林翕有些找不到该说的话。 “我知道了，我会的。”小仙子今天改了性子，敢一直盯着林哥哥的眼睛说话答话了，小仙子今天戴着纯白色的帽子，上边还有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煞是可爱。 “一定要变成最厉害的一品高手，比我哥厉害的那种才行。不然我没面子，我自个儿是没指望了，你别让我失望。” 陆芷琪听到这些话，自己品出了一些别的味道，微微脸红了一下。 “我记住了，到时候你一定来找我哦。” 小仙子此时越发睁大了眼睛，粉粉的鼻尖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渗出了细汗，脸颊绯红。忽然起身扑进了林翕的怀里，半晌才有力气起身，趴到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蚊子声大小的话。说罢，转身逃离了马车。 马车下，应苍婷拉着陆芷琪的手，站在马车的后方。那一层黑色卫士包裹的马车渐走渐远，像极了西北大漠的孤烟，向北向东，直到再也看不见。 离开封雍的第三天，马车进入了同国的领土。都护府在国界巡视的队伍远远看到了十三卫的车队，都驻足行礼，目送他们前进。 十三卫隶属禁监，地位超然，四品以下官员都要遵从禁监的临时调配。若见禁监令，更是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当协理禁监事物。因为禁监只尊皇命，禁监令更是如圣上亲临。 肃州十三卫领禁监令迎林翕回京。 马车过了兰州府的东城关就到了云江地界，此处接着锦州府，锦州府接着南越。 地处大同国的南部疆域，天气没那么冷了，林翕偶尔会掀开帷裳，跟统领庞振南聊聊天。 “庞大哥这次回京城后还回肃州吗？”林翕又探出头来问。 “不知道，听皇上的安排，我不大愿意回去，父母妻儿都在京里，三年前遵莲花令去肃州十三卫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们的面。”这些天的沟通之下，两人再没有什么客套的话，谈起这些，也就随意放开了很多。 “我给你猜猜，我猜你这次会留在京里。” “真的吗小公爷？你怎么知道的。” “回京后陛下要派个得力的人在我身边，无非是这支队伍和京中十三卫里挑人，谢嵩和你二者其一。基本也就是你了” “我一定护好你的安全。” “庞大哥是多高的高手呢？打得过一品上的小羊羔吗。” “在兰州府就一直跟着我们，小公爷也发现了？” “不仅知道，我还猜他是孙茂义。” “他来干嘛，” “不好猜也不难猜，八成是来杀我的。” “那怎么一直不出手？”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问他去吧。” 谈话间，一个身材高大，行止儒雅的青衣青年站在了马车前面。郑重行了一礼，向马车一拜，道“南岭孙茂义请见林二公子。” 庞振南站在他的面前。 “阁下从兰州府跟踪我们至此只是为了见小公爷一面？” “不是。” “还要干什么？” “奉命杀他。” “那为什么又不动手？” “茂义不能杀病榻上的人，若知道二公子病重至此，茂义绝不会来。” “那求见二公子是？” “有几句话去告诉他。” 庞振南正要拒绝，只见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林二公子。 “孙兄弟，你说吧，什么话”林翕此时笑的极其宽厚，那张漂亮的脸蛋此刻人畜无害，让人生不起半点戒心。 “大师傅让我来杀你，我杀不成回去领罚就行，可此次不成，只怕还有别的人来杀你。你要多加小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番话？” “我自幼敬重林将军，不愿他的儿子为暗杀所害，还望你多加小心，告辞。”说完掉头就走。 林翕一时语塞，只能抱拳做谢。 这南岭的小羊羔子也并不都是些阴谋算计的货色。 至少此人的心性根骨当的起一国大气运。 “你为啥不直接跟他打一架，他说了半天显得自己很潇洒一样。” “你俩不正说话着呢。” “这时候偷袭不就成了，你俩境界又差不多，咱人又多，说不定还能擒下这小羊羔。” “” “你以后会后悔的，你错失了多好的报效国家的机会。” “其实我打不过他。” “那他娘的还不快溜，他反悔了怎么办？”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入京 由锦州往北穿过益州府，再往北三百里路就是北同朝廷的枢纽所在。 先魏由长安迁都至此，并改名上京城，大同国代魏后，也定都于此。因而上京城虽建城不过百余年，却是如今世间第一大城，而长安城虽然历经汉魏两朝，三百年古都，如今也是无声凋败。 林翕一行人的马车在锦州遇到孙茂义行刺，皇帝陛下雷霆震怒，连发五道禁监令，责令沿路州府禁监沿路护送，逐州交接。所以本来就浩浩荡荡的队伍现在更是行军一般，马车周围的黑衣卫士又持续加厚了几层。一行人一路北上，遇到的刺客死士不知凡几，但都如石沉大海。 这些本来对于林翕极为致命的杀意大多来自南岭的千里连山，可仍有一本分查不出身份来历。那些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可能是为了致林翕于死地，又可能只是为了警告他一些事情。但这支眼下同国境内一品高手和二品高手最密集的队伍，就像一支巨大的箭矢离弦，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停顿地带着林翕来到了上京城的城门处。 大同的年轻皇帝十年来首次停朝。 当马车远远靠近的时候，年轻皇帝起身向来的方向迎去。 “你先回去，他看到你怕不好受。”皇帝不忘回头对平日伴驾从不离身的谢统领说道。 “臣告退。”谢嵩并没有多余的话和表情，领旨退下。 皇帝走到了马车跟前，十三卫纷纷俯身跪下。皇帝忘了让众人起身，忘了让奴才们放下杌凳，一股脑登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两人四目对视，没有后续的动作。十年前熟悉的模样都难再找到半点，明明在不久前，在梦中，都还是那个长安街里，宫廷中，国公府上，开朗跳动鲜衣怒马的少年，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一个人。不过是十年，区区十年，算不得日久天长，更何谈沧海桑田。 眼前的人，明明不是他，又分明是他。 梦里说过的话似乎并不需要再对眼前的人说。我要说什么，我又要让他听些什么。 这国度上最显赫的两个青年，此时显然没有意识到，于他们，虽只是十年未见，其实已经是分别了半生。 “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二人并没有多余的话，似乎最熟悉的人在一起永远都只是沉默和沉默。 跪在马车周围的人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都仔细地跪着，因为马车里，是他们至高无上的陛下。 很久很久，马车里没有太多的交谈声，只有笑声，然后是沉默，然后隐隐是哭声，还不等仔细去听，又是笑声。 “这些年我求过母后很多次，头几年都不准我离京，甚至不准我出宫。嘴上老师虽然不说，但他和母后是一个意思。”小皇帝帝捧了些炭加到火盆里，往林翕那边送了些，“直到两年前我亲政，有一回都走到了锦州，被钟文瀚带了母后的亲笔诏拦了回去，那些年禁监里的人都只听母后的使唤。” “师父知道了也会拦着的，我在山上也是不容易走动。”林翕习惯性将裘子系上，又将腹部的扣子也扣上，这是画谷小仙子特意缝制的，这样就有风也不怕了，“你的身体？”林翕此时才发现，小平子的身体似乎也有着不小的问题，底子很弱。 “不碍事，只是有些累，我要真正亲政，还必须事无巨细。”小皇帝此时的脸色虽有些病态，但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走，跟我上辇去。” 小皇帝拉着林翕跳下了马车，才发现十三卫的卫士和随从的官员依然跪着。 “都起来吧。”小皇帝站直了身体，“姚奉年，回去禀报母后，朕今天不回宫用膳了。”先是对周边的人交代了两句，然后转向庞振南及他身后的肃州十三卫，“京城十三卫的人都在这里的，你再挑几个，朕把林翕的安全交给你了，你手里的禁监令就先拿着，朕给你，你就得有胆子用，明白吗？” “臣领旨，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庞振南郑重答道。 小皇帝说完话，看到了远处低眉顺目站在百官之首的当朝丞相钟文瀚领着儿子钟盛识。二人皆低头俯视与他人无异。小皇帝走近几步，提高音量“回京。” 皇帝与林翕的阵仗合作一处更是庞大无比，长长的队伍穿过上京城高阔的城门都废了很大的力。先是皇帝的辇，再是十三卫的队伍，后面跟着京城禁监和以丞相为首的文武百官。 街道两侧让开通路的百姓们早早的就知道了林家二公子回京的消息，这些往来无知的民众只能无限放大自己的想象力，去猜测今天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如今距离天柱公林辅国弑君谋反已经过去了十年，没有人知道林二公子此次回京是为何而来，也不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 十年前的变故很多人都经历过，至今也有不少的人不相信他们心中忠贞不渝的林将军是那样的逆臣贼子。但禁监的探子遍地都是，没有人敢讨论，没有人敢鸣不平，念在林家的赫赫功勋，皇上也不该将林家最后的独苗赶尽杀绝。 十年前的京城街头，三个大同国最尊贵的少年公子贪玩任性，当街纵马，惩强扶弱。但人们眼中都如此理所应当，富贵人家的儿子，既然不是嫡长，自然要纨绔一些才对。这三人中，领头的是上将军天柱公家的二公子林承恩，另两个，一位是皇帝陛下的第十二子李志平，一位是太傅大人的二子穆闻道。 十几年前的某日，上京城长安街头，三位纨绔救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个头小小的。画谷的应苍婷仙子正在京中探望姐姐，将这小丫头带回了画谷。没想到这丫头天资过人，竟是武学奇才，被谷主上官圣人收为小弟子。 十年过去了，任谁都想不到，三位纨绔中的小皇子成了当今陛下，太傅府二公子被父亲赶出来京城，在边远的临州府做了一位小小的校事。而三人中带头作威作福的林家二少爷，父母双亡，身中寒掌，被放逐到冰天雪地的北王山。 所谓世间事，无论多么惊天动地，不论是非曲折，功过是非，一旦上了年份，在历史中无非都是故事，在平头百姓的嘴里都是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回家 长安大街的一头通向巍峨的宫城，如果说皇宫是京城最大的府邸，那么长安街的另一头的上将军府便排第二。大同立国以来只有一位上将军，也只有一位天柱公。 十几年前，先帝欲封王于上将军林辅国，林辅国辞而不受，只封了天柱公。 由关国家存亡是为上将，身系天子安危是为天柱。 林将军半生戎马，为大同国拼下了辽阔疆土，到最后，万般赏赐也只是迫于先帝的深情厚恩领了这栋宅子。 但自从林辅国拥兵自重，弑君谋反，这座赫赫有名的上将军府就变得万人唾骂，林府由祖宗到仆人都抬不起头来，逆臣贼子的府邸早该一把火烧了干净才对，可伟大的年轻皇帝念在林家曾经的功绩和对林家无辜母子的怜惜，硬生生扛着各方的压力，将这栋宅子保存了下来。 可纵使皇帝陛下重情重义，林家的人也都在十年前的京都清洗中一个不剩下了，只有些许奴仆还念着先主人的恩情守着这宅子，从前门庭若市的上将军府现在也是荒凉凋敝，过往的人们都远远绕开，生怕沾到一点点晦气。谁知道小皇帝是不是故意留着宅子，让那些林府的余孽自投罗网呢，禁监的招子们也许就藏在某个角落，盯着那些对大同国和皇帝陛下不忠的人。 而今天，林府的门口却远远地围满了京都的百姓。 林府的大门今天大大地开着，十年来第一次。林府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十几位仆人站在门口翘首等待。 等待林二公子回家。 管家吴伯站在十几人的最前面，颤抖着双手去揉搓自己下垂的嘴角和有些酸热的眼角。吴伯从十五岁就跟着小他半岁的林辅国。一开始是一个意气书生的童子，后来是青年将军的贴身仆人，到最后成了天柱公的管家。青年将军娶妻生子他看在眼里，上将军踏平天下他也看在眼里。 时光晃晃四十年了，生死荣辱人老了都忘的干净了，可依然觉得眼前皇帝陛下手中牵着的年轻人真真是像极了自己那个亦主亦弟的少年公子。 受了一辈子奔波操劳的老人，忍了十年肝肠痛断的老仆从来都没有哭，而此刻泪水却掉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只会抽泣和哑巴一般哇哇的叫，讲不出半个字来。 林翕上前，拉住吴伯的手，仔细看了每个人的脸，都安好，都还好，他露出不再寒冷的温暖笑容，回头另一只手拉住落后了半步的皇帝，进了无匾的上将军府。 “怎么不回滁县去呢，这宅子有什么守的，也不知这么多年您怎么熬过来的。”林翕看到了吴伯簪住的白发，知道这些年老人精神上受的折磨也同样多。 “京里有皇上照料，没吃到苦。这宅子老奴不守着，怕年岁久了，少爷回来认不得家。”老人有些腼腆的偏着头。 “娘让我不要回来，可她自己也不相信我会听她的话。” “馨姨是想要你安安生生一辈子就算了，可我不愿意，我知道你定也是不愿意的，我虽然等了十年了，但我从来都不怀疑。”皇帝陛下一起围着火盆坐下，他对着林翕时从不称朕，但话里每个字都有着九五至尊的气魄。“我等着你回来，把林叔的尸骨葬回九邙山，我大同的柱国陵寝只能在那山顶上。” “想的多了，梦的多了，甚至有时候连我都会想，是不是爹和哥真的对皇帝伯伯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林翕的眼里迷茫的神色越来越深，“不然，这世上，能害了他们三人的人怎么可能存在，孙秉乾不行，就算是车士载也不行。” “不查到明里，清白的人怎么也看不到那些肮脏的计较”，皇帝站起来踱步到门口，转回身道“朕绝不相信林叔和承志哥会杀害父皇，一开始不信，永远都不信，那些做了这些勾当的人，朕都会一一挖出来！”皇帝陛下第一次在林府里称朕，像是给这府里的冤魂们一个承诺。 “还不能急，皇上虽然亲政了，也掌了天子禁监令，但是这朝堂里外，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不论是御林军和京城禁军还是禁监真正的力量，皇上都没能拿到自己手上。”林翕搓了搓有些麻木的双腿，不由深思地答道。 “我不急，你也不要急，我向你承诺，我会拿到同国的真正权力，做咱们要做的事情。”小皇帝盯住了林翕的眼睛说道。 林翕同样对上皇帝的眼睛，不用回应，心知肚明。 “穆伯伯好吗？” “老师这些年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总是睡着，我免了他的朝会议事，虽养着却始终不见大好。” “我想去看看。” “明日吧，下了朝一起去。”小皇帝坐在林翕身旁，“我已经知会了母后和钟文瀚，今天我既然同你一起进了府，明天必定是口诛笔伐，你得陪我。” “拟的什么？”林翕白了一眼他问道。 “袭爵，但是是白身，只能这么多了。四月的春闱上，你得有把握。” “嗯。” “你得想法子让我召你入阁。” “这是为什么。” “我一个人说话说不过那几个老家伙，你进来帮我骂人。” “” “主要是有他们，我无法政由己出。绕过他们接你回来只能是唯一一次独断专行的机会。” “我想知道我可以信谁。” “最好都别信，我的人会自己联系你。” 短短几刻钟，两人就凭着默契沟通好了接下来的事。小皇帝交出了所有的底牌和顾虑，林翕也不保留的随着他做了相同的打算。一旁的吴伯没有避开，指挥着其他人收拾好公子的房间，备好了暖炉，端上了酒菜。对他而言，眼前的情景何其熟悉忘了是多久之前见过，那是很久远的事了，所以这样的两人，又怎么会刀剑相向，毁心成仇呢？ 外面的夜色渐深，林府的灯火十年来第一次亮了这么晚。待到宫里来的人接驾时，那两个少年早已不省人事。今夜的风不再带着那么重的凉意，原来在一个漫长的寒冬过后，上京城的春天渐渐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朝堂 上京城的皇城角门每天凌晨都会站着一群等候上朝的朝臣们，纵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如此。 今日的角门却不同于往日，丞相大人领着百官站在了角门左侧，整整齐齐，鸦雀无声。 而整个官道的右侧只站着一个人，白衣长袍，系着一件同样是白色的裘子，英俊清秀却虚弱不稳。 今天的朝议，任谁都看得出微妙的气氛，每个人都不敢离开自己的队伍，都不敢去交头接耳的议论，更不敢成群地交谈。 为首的丞相大人钟文瀚此时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双手交叉下落放在袖子里，眼帘低垂，一言不发，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百官们看到丞相大人的举动，纷纷效仿。 终于一声钟响，角门被打开，人们准备像往日一般进入宫门。而为首的丞相大人久久不见动作，似乎是真睡着了一般。 而正在此时官道上行来了一辆马车，众人纷纷变色。 当朝能驾车乘轿上朝的只有一人，太傅穆阑德。 马车停下，仆人们扶下颤颤巍巍的老太傅大人，正要抬上轿子来被老大人挥手制止。太傅大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官道的右侧来，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往角门走去。 行至百官面前时，百官行礼，老太傅像没看到他们一般，在林翕的搀扶下进入了角门。 丞相大人此时突然睡醒了，松开交叉的双手，抬起头，带着身后的百官向着今日的皇宫鱼跃而入。 大殿上，丞相大人领着众文官现在左侧，可身前留出一人的位置。 右侧太傅大人拉着林翕站在了右侧的武将之首。 很不伦不类，没有礼教的站位。但是太傅大人怎么站，这朝堂上就跟着怎么站。 皇帝的贴身太监总管姚奉年拉长了嗓子打千，小皇帝身着冕服坐在了龙椅之上。众臣跪叩行礼，太傅大人在林翕的帮助下勉强完成了半礼，皇帝赶紧赐座。 “朕今日瞅着诸位爱卿脸色不好，是何缘故？”小皇帝不等奏报率先开口。 文官队伍中站出一人答道“回陛下，想必众臣不解的是此子乃何人，竟不着冠冕竟然现在这朝堂上，目无天子，胆大妄为！”说话的是礼部尚书郭朗，是丞相钟文瀚的亲家，三年前将长女嫁给了钟丞相独子钟盛识为妻。 林翕像听不到郭尚书的话，不回头，不解释，不辩白。 “他是上将军的二儿子林翕，今日之后就是大同天柱公，不着冠冕，站于此处没什么不对。”武将行列中站出一人答道。 先帝赐天柱公特权，非特召可不朝堂议事，可不着冠冕上朝，朝会则位列武将之首。 众人循声望去，刚刚答话的是禁武军长安都统简毅，曾跟随林辅国南征北战十余年，后来先帝念其功勋和年迈赐其内守长安。今日，这些外地留守年末回京述职的的武将文臣都是来向皇帝辞行的，他们将回到自己的守地继续履行职责。 “简都统切莫含糊其辞，本官怎么不记得本朝还有什么天柱公的爵位，又何来袭爵之说？”文官群众站出一位吏部员外郎针锋相对，“简都统莫不是要告诉本官，刚才所说的是林辅国那逆臣贼子？” 林翕还是站着纹丝不动，也不答辩，也不还口。 这官员此话一出，武将行列中不少人站立难安，可最后只有一位青年小将走了出来“陛下恩准林公子回京，必定是当年的事有所隐情，是非曲直自有圣裁，刘大人此言甚为不妥！” “你是哪里的小将，也敢在朝堂大殿之上为那辱没祖宗无君无父的恶贼说话，也不看看这大殿上又有多少你的前辈尊长，哪里容得你口出狂言？”员外郎被直言顶撞恼羞成怒训斥道。 “员外郎所言极是，不说这满朝文武，便是那战死沙场又身负污名的林将军也是我大同数十年的肱骨之臣，我们这些后辈小子又哪里敢对他们有丝毫不敬，更何谈恶言相向呢，那岂不枉为臣子，有愧于圣贤之书？”小将军向百官作揖，回头向那员外郎答道。 “你！你一个村夫粗汉懂得狗屁圣贤之书！”员外郎气的七窍生烟，张口开骂。 “黄大人，大殿之上，陛下面前，注意你的言辞！”钟盛识及时出口制止了已经失去理智的员外郎。 黄员外郎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跪下，以头抢地，求皇上恕罪。小将军也在一旁跪下，直挺挺的趴着。 “后生可畏。”太傅大人像是呓语，又像是由衷的感叹。不知道他嘴里的后生可畏又是说谁。 “太傅所言极是，年轻人，朕不怕你们吵，只怕你们不吵，一股脑的串通附和就坏了大事了，哈哈哈哈哈哈。”小皇帝十分开心，安慰双方之后，让姚太监开始宣旨。 林二公子袭天柱公，等秀才身。 钟公子晋翰林学士。 穆大公子领黄门侍郎，穆二公子领京都校尉。 一众有为青年才干全部提拔晋升。 最后一道旨意，京都禁监统领谢嵩代天子巡狩天下，京都禁监由副统领房启鸿代管，待谢嵩回来一切依旧。 一道道旨意下来，均是雷霆万钧，可殿上的大人物们只谢恩，不问缘由，下面的官员有一肚子疑惑也不敢出来质问。 一场古怪的朝议，一道古怪的旨意。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时，皇上早已退朝回宫。丞相大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领着内阁的几位大臣出了殿门去了。诸部官员行色匆匆回各司办公，只留下各位武将跟行动迟缓的太傅大人慢慢往宫外挪动。 几位将领上前行礼问候。 “小公爷已经回来了，请太傅大人彻查当年的事，还上将军一个清白。” “当年的事，我也只做了补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迈昏聩，我主不了事，一切都靠陛下和你们去做了。”老太傅缓慢的说道“我相信皇上，也信这孩子和你们。” 众将听完询问着看了眼林翕，见他点头示意才高兴的告辞离开。 “杨将军请留步。” “小公爷认得我？”那朝上和黄员外争执的小将军诧异道。 “明日便要离京，今天可敢痛饮？”林翕笑着点头说道。 “末将有何不敢！”小将军爽朗一笑跟上了林翕和太傅大人。 “想着今日下朝跟皇上去探望的，没想到今日您来了。”林翕笑着对太傅说道。 “糟老头有什么看的，既然都想看，我就给大伙看个够。”穆太傅也很开心。“我很满意，靖王爷教的很好，但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还得万分小心才是。” “侄儿谨记穆伯伯的教诲。” 二人说罢，太傅大人在林翕的搀扶下上了穆府的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纨绔 “我跟庞大哥路都认得生，杨将军带路寻个好去处吃酒，要近的不要远的，我这身子不抗冻。”明明已经阳光明媚了，林翕此时还是大裘不离身。 “接仙楼，末将也不知道好去处。”杨庭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认得路就行。”林翕大笑说道，又转头对着自己的丫鬟说“颦儿，回去告诉吴伯，下午不回家吃饭了。” “少爷，药没喝呢。” “晚点回去再喝行吗？”林翕有些心虚问道。 “我给少爷取来。”丫鬟颦儿说完，一福，回宅子去了。 听到这对主仆的对话，庞振南和杨庭耀面色古怪，但是也没有去询问打诨。 一行人来到酒楼的时候，酒楼的外面早已停了几家的马车，看来这接仙楼果然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处。 一楼靠过道的大桌上坐着几人，周围的桌子都干干净净，显然是被清场过的。 首席上坐的是新晋的翰林学士，将来数年内必定是最年轻的内阁成员，当朝丞相之子，太后的侄子，本朝最炙手可热的年轻臣子——钟盛识。 其他几位都是三省六部中的年轻官员，包括那位和杨庭耀咆哮大殿的吏部员外郎黄石蹇。 三人进门的时候，本来热闹无比的桌子上顿时鸦雀无声。这三人起初并未注意到期间的异常，直到厅里忽然安静下来，才发现那一桌上坐着的是钟盛识一行人。 林翕微笑着领着三人走近桌子，钟盛识带着席上的人站起来行礼。 “下官钟盛识见过小公爷。”钟盛识恭敬地对着林翕说道。 “还没恭喜钟大人荣登高台升迁之喜。”林翕也认真祝贺他。 黄员外郎此时已经有些酒意，见到此时情形，心中一阵不忿，大声喝道“逆臣贼子，还有脸面在此与我等同席吗？” 众人皆是面色大变，杨庭耀和庞振南眼看就要上前。钟盛识赶紧上前喝停了黄石蹇。连忙道歉“黄大人今日酒醉失言，下官代他向公爷赔罪。还请公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本来想讨杯酒，看来得下次了，钟大人请便。”林翕笑的更明媚了，说罢带着一行人上课二楼的桌子。 “钟盛识也是年轻有为，怎么交往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庞振南仍然很气愤。 “那黄石蹇不过是说了那几人的心里话，可既然当着我的面说了这些话自然是为了表明立场，找到丞相大人那棵大树任谁看都不会错。我并不会真的因为几句话拿他怎么样，但是他却可以取得钟盛识的信任，怎么都不算亏。”林翕笑着解释道，“反正我是个好欺负的天柱公，谁对谁错且不说，别人眼里的他也算上了一个直言不讳的君子人物。” “那黄石蹇竟然心思如此歹毒？”庞振南好奇道。 “不过我看他并不像是有意为之，只是误打误撞，本质上还是个愚蠢的货色罢了。”杨庭耀也笑着说。 说话间，小二已经端了酒菜上来，还给林翕备了一个手炉，细心如此，看来这酒楼在京里有名并不是偶然。 三人动筷时，十三卫的两个侍卫准备退出屏风被林翕喊住，“都坐下吃，带你们两个来是看的吗，堂堂的二品高手跟谁学的这些虚礼。”林翕笑骂道。 二人抬头看向庞振南，谁料庞振南并不接上他们的眼睛，只顾盯着杯子里的酒，二人对视，只得坐了下来。 坐下五人，桌子上立马紧促了起来，但也更有了喝酒吃饭的气氛。 酒过一巡，楼下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林翕仔细一听，吐出了口中的菜，起身下楼。其余四人不明就里但是也放下酒杯跟着下楼去。 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是林府送药的丫鬟颦儿被喝醉了的黄石蹇拦住了去路。放言那林家的逆臣之子怎么配有这么好看的丫鬟伺候，还摔碎了颦儿的药罐，颦儿此时正被他拉住手臂，急得掉泪。 杨庭耀见状立刻上前一把擒住了黄员外郎，颦儿脱离拉扯赶紧跑回了公子身后。 林翕拿出手帕帮颦儿擦干净了眼泪，牵着她走到近前来。 “为官这么多年还学着一套欺男霸女的纨绔行径。”林翕松开手将手帕叠好放进了袖子。然后将头伸到黄石蹇的面前，近乎脸贴脸，笑了一笑又恢复平静。“但是可能我离京久了，有些人都忘了，忘了谁才是这上京城里最大的纨绔。” 林翕撤回头，站的笔直。 身后的两位十三卫上前，从杨庭耀手中接过已经清醒过来的黄石蹇。 “左手摔的药，打断。右手拉的颦儿，砍了。”林翕像在二楼点菜时一般从容和怡然。 旁观的几位官员正要出言求情，被林翕接下来的话打断，“要理由的话，这药是我画谷那位姨娘辛苦寻来的，这丫鬟是我最疼爱的。要阻止的话，我只提醒一下，身边的这两位十三卫的兄弟身上带着禁监令。” 听完最后一句话，在场再没有议论的声音，众人都只好别过头去看钟盛识，钟盛识此时正酩酊大醉。 随着黄员外郎的两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这位吏部最年轻的员外郎成了无手的残疾，直到那揪心的疼痛传到大脑时，这位黄大人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多大的错误。 林翕回头环顾了一遍桌子上的官员，转身拉着颦儿出了酒楼。杨庭耀和庞振南人等也放开了奄奄一息的黄员外郎，跟着出了门。 颦儿被少爷拉着手，才从刚才血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那个让人讨厌的黄大人怎么一瞬间就成了血泊中的一个废人。不过这种人也没必要去怜悯，只是今天的少爷怎么更好看了呢。少爷这么俊俏又体贴的男子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千金小姐了。 “药还没喝，家里还有吗？”林翕似乎想起了比黄大人的伤势重要百倍的事情。 “阿！有！有呢少爷！”颦儿被少爷盯住问话，急忙回过了神答道。 “那黄石蹇毕竟是朝廷命官，如今出事，公爷还应早做准备才是。”杨庭耀十分担心地说道。 “不用你担心，小公爷做事向来都有分寸，他从不意气用事，想必是易算过今日的事的。”庞振南跟林翕相处的久，深知林翕的习惯。 “迟早必有今日一事的，那就宜早不宜迟。”林翕笑道，“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如今算是上了我这艘贼船。” “公爷早知道他们在接仙楼？”杨庭耀此刻无比震惊，因为提议来接仙楼的正是他自己。 “去我府上接着吃？”林翕不答，只发出邀请。 说完上了马车，二人也不言语，各自上马，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兴师问罪 早朝。 今日的皇宫角门还是和昨天一般的气氛。 丞相大人领着一众百官站在官道的左侧，不同的是官道的右侧今日站着的不只是林翕一人，昨日皇上赐了他等秀才身，他本没有官职，加上天柱公特权，今日其实没有必要上朝，今天却身着国公蟒服站在了行列里。他的身边站着众多来参加本年最后一次朝会的武将们，有简毅一类的林辅国的旧日同僚，也有那些如杨庭耀一般的青年官员。这些人很默契的想要模仿大殿上的站位。 不同于昨日的是领头的丞相大人今日不再犯困，似乎和内阁的几位大臣商议着一会儿朝堂上要向皇帝陛下奏明的重要事情。而他身后的百官们却是和昨日一样的沉默沉思，不知是模仿着昨日的丞相大人，还是在想着昨日下朝后接仙楼发生的事。 刚刚袭爵的林家二公子废掉了当朝吏部员外郎的双手。 目击的和听说的人们都十分震惊，本以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林二公子会改掉了自己那派不计后果的作风，没想到成年后的他更是跋扈异常，竟然敢当街伤人，而且还是朝廷命官。如今的林府，可没有了权势滔天的林将军和一品上境的将军夫人为他撑腰。更何况林府得人还是戴罪之身，他怎么敢如此行事。黄大人的老父亲连夜进了吏部尚书费祖臣的府邸，肝肠寸断，哭诉冤情。众人都在猜想，这年纪轻轻骤登高位的林小公爷怕是惹了大祸了。 随着宫墙内的一声钟响，丞相大人停止了交谈，带着一众官员进入了角门。 众人行礼后，大臣们开始奏事。 大同国的奏事顺序一般是内阁大臣们上报内阁里决策的大事，然后才轮到三省六部的官员挑选紧要的事情朝会讨论。可今日，丞相大人和内阁的几位重臣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吏部尚书抢了先。 “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费祖臣站出文臣的队伍，跪倒在地。 小皇帝盯了他一会，又看了看丞相和周围的几位内阁大臣一眼，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爱卿有何要事？起来再说。” “臣据本弹劾天柱公林翕，昨日下朝后他在酒楼令人废掉了黄大人的双手，那黄大人的老父昨夜到臣的府上哭诉冤情，几近昏厥。臣去黄府探望时，黄大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天柱公蒙陛下厚恩，不知修身律己，以补父过，反而当街行凶，重伤朝廷命官，如此狼心狗肺，岂是人臣所为？臣请陛下治天竺公的罪责。” 费尚书说完之后，满朝震动，很多人不知此事纷纷互相询问，也有很多人早已知晓，也赶紧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竟有此事？林翕，朕问你，费尚书所言可否属实？”小皇帝问道。 林翕从进殿就一直拢起双手，眼观鼻鼻观心。此时听到皇帝问话，才闪身站出来俯身答道“回陛下，费尚书所言不假。” “你大胆！你已身为国公，朕已经再三警醒过你怎么行事还是如此放浪。”小皇帝暴跳如雷，大声斥责“那黄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国之栋梁，伤了他你可知罪！” “回陛下，臣所为事出有因。”林翕还是辨的不紧不慢。 “身为一朝国公，当街行凶，能有何推辞。”费大人此时放心了一半，从皇上的态度来看，并没有打算包庇纵容林翕。 “你且说，若说不出，朕必重责！” “是陛下，昨日黄大人酒后乱性，毁了我那姨娘予我备药的玉罐，又意欲非礼我家的丫头”林翕还是不紧不慢地讲到。 “不过是个药罐子和个丫鬟，你就对黄大人下如此重的手？再者说，纵使他有过错，自有大理寺的人来查证论罪，你怎敢动用私行！”费大人听到林翕的辩词和黄父的说辞一样，更是确认了他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大声反责。 “费大人息怒，若真是普通的罐子，黄大人随便摔便是了，可那罐子是广寒玉窑罐。还有那丫头，我那丫头出身卑贱，臣也不敢因她迁怒于黄大人，只是黄大人行恶时碰碎了那丫头手上的金嵌血玉镯子。”林翕冷静地向着皇帝解释，正此时，宦官们举着托盘将其中的东西送到皇上面前。 林翕的解释十分平静，可听到内容后的众臣却反应激烈。 文臣里一位上了年纪的侍郎询问道，“国公所说可是画谷密宝广寒玉窑罐，和秋安国传国之宝金嵌血玉镯？” “正是，这广寒玉窑罐是臣姨娘作保从画谷谷主那里借来温药的，回京路上一路颠簸臣都不敢有所损坏，没想到黄大人竟然随手就给摔了。而那金嵌血玉镯是秋安太后最心爱之物，向来只传国母，只因我那姨娘救过秋安皇帝的性命，太后才将此物赠给了我姨娘，姨娘转赠给了我那未来的妻子，因是血玉便让我那贴身的丫头戴在身上，随身养着。”林翕耐心的解释着两样东西的来龙去脉，也不着急，也不生气，像是这两样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一般。 众臣听闻那两样损坏的物品是从不现世之宝，都偷偷去看。 “请刘大人过目。”满朝皆知这位老侍郎乃是玉器文玩中的大家，皇帝便让他过眼求证。 老大人细细观看了良久，连连称赞，又连连叹息“真是千古难遇的极品好玉，可惜可惜啊！”像是自己摔碎了这玉一般，老大人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秋安皇帝和太后的怒火不说，我那姨娘却是个不受约束之人，上官圣人更是会追责那罐子的去由，。雷霆震怒之下，臣怕到时候陛下难为之下黄大人性命有失。只得忍痛先行处置，到时候也好有个交代，一是留住黄大人的性命，二来顾及朝廷和陛下的颜面。”林翕说的诚恳至极，听者动容。 “原来是这样。”小皇帝略一深思，站起身来询问“众卿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启禀陛下，黄石蹇身为人臣，行事放浪，作风不正，不知忠君体国反而陷陛下与国公于此不义之地，实在不配为君分忧。当革职查办。”内阁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大人仗义执言。“国公大人掌有禁监令，身受凌辱后仍饶其性命，念及陛下，真乃我大同肱股之臣，陛下当重赏之，以妨伤了众臣之心啊。” 老大人身后一群臣子闻声附和。 “丞相以为如何？”小皇帝似乎有些犹豫，再询问了一遍钟丞相。 “回陛下，臣以为柳国老所言极是，此事当依国老之言。”丞相大人不假思索的回答。 “其他人以为呢？”小皇帝还是不依接着询问。 其他的臣子听了议论纷纷，却没有上前反对的，翰林学士钟盛识和几个六部官员面色铁青。吏部尚书费大人面有难色却不知辩驳。 “那就依国老所言，拟旨去吧。”小皇帝这才放弃，下召拟旨。 林翕回到行列，恢复了假睡的状态，此间事了，朝间其他的事他就只能听而不能决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送君千里 大同的新皇帝果然是事必躬亲，整整一个早朝，皇帝陛下竟然没有半刻休息，竟然听完了内阁议事和三省六部的全部奏事。 当林翕一行人走出皇宫时，他几乎走不动路了，没来由的站了一早上，差点伤病复发，他抬了抬脖子，伸了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可他身后的几位将军却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杨庭耀已经将事情的缘由都跟他们讲了个透彻。细想之后，惊讶异常。前因后果已经清清楚楚，那么昨日发生的一切，今日朝堂上的对质，竟然！都是小公爷早已料好的接仙楼，药罐，颦儿和镯子，一切事端竟然丝毫不差？此时的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事后的反应中。 而在一众林府前属将的眼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年轻的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公子果然无处不透着上将军和少将军的运筹帷幄和风发意气。甚至或许他真的能成为上将军一样的一国柱石也未可知。 官道的尽头停着各府的马车和将军们的战马，今天这些各属地的守将们就要从正阳门出去，回到自己的守地。林翕今日没有让府里的马车候着，来接他的是十三卫的马车，等林翕一群人抵达的时候，庞振南已经在一旁候着了。 林翕回头微笑着对几位将领说道“上马，送你们出城。” 各位将领虽然准备推辞，但见到林翕已经上了马车，也就放弃了，各自上马，跟上林翕的马车出了正阳门。 正阳门外往南十里是驰道的，这里有着一个候安亭。历年出战的时候，这里总是有着大同将士们的妻儿老小在这里依依惜别。而战事正浓的时候，这里仍然经常有着各家的新妻稚子为自家的夫君丈夫遥遥乞安。而每每战事停息，军队归来的时候，又有着无数的白发老母在这里进行着生死赌博，赢的又熬过了一年的提心吊胆，输的就是阴阳两隔，一世恩情了，生死两难安。 林翕一行人停在这里。林翕下车，众将下马。 “只能送到这儿了。”林翕走近诸将，笑着说道。 “路途坎坷，二公子不必送的。”看着有些疲倦的林翕，众人都面露不忍。 林翕转身折下一根树枝，蹲下“小时候，爹跟哥每次出征，娘跟我都会送到这里。平日疯玩我也会来这里眺望，总盼着他们平安回来。”他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写着些字，又用另一头抹掉，再换回来接着写。“娘也和我一样。十年沙场，铮铮白骨，有谁不担心自己在外的夫君，什么上将柱国都是假的，夜不能寐的牵挂才是真的，可她总不说，她说对爹和哥有信心。可战场白刃，明枪暗箭虽然伤不到他们，却倒在了自己的军帐里。” 林翕使劲写着字，眼前的地面已经没了松软的土，写起字来更是费劲。几位将军无声的蹲下，然后盘坐下来，有千万句话想说也不讲，只仔细的听着。 “那一年我十岁，那一年我每日都在这候安亭里候着，那一次皇帝伯伯也去了战场，便没人跟我说战事，我就不往皇宫里跑，只呆在这里，有时候娘也会来，但多数时候是我自己。”林翕的声音渐渐低沉，“我就等啊等，等不到他们回来，只等到了禁监的十三卫。” “我在梦里常梦到这亭子，梦到爹和哥领兵回来，他们有时候笑着，有时候哭着。可不管，只要他们回来了，我不在乎什么胜败。只要他们回来了，娘就没有死，我们一家人就完完整整。一直梦啊梦，可是就一直会醒过来。到后来再梦到，在梦里也知道那是假的了。”林翕不停地说不停地写字。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含糊，直到声音哽咽讲不出来，地上的字被眼泪淋湿也不再能写出形状。 杨庭耀走近他的身边，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其他人也眼睛赤红，无法出言安慰，出声必然都是哭腔。 林翕擦干眼泪，扔掉树枝，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只是带着哭腔的笑声格外难听“我此次回京虽只是为了私事，但朝堂弄事，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只怕此时诸位都要受我波及了” “二公子哪里的话，若有差遣我等必在所不辞，若能为上将军洗刷冤屈，就是要了我简毅的一身皮又有何妨。”简都统赶紧向他慰藉道。 “是啊小公爷，你人在京里，身边又无助力，像昨日今日的阴谋暗算更当小心谨慎才是啊！”丰府都统曹惠说道。 “这朝堂诡诈，我一定会处处小心，诸位在外各自珍重，我在这朝里保各位身后无忧。”林翕郑重说道。 “多谢二公子，庞统领，公子在京中安危都仰仗你了，若有危急，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们才是。”简毅抱拳对庞振南说道。 “老都统放心，若非庞某身死，必不让公爷有任何损伤。”庞振南也郑重回礼说道。“若有变故，我肃州禁监十三卫会向诸位请救。” “南行路远，天晚渐凉，各位早些上路吧。”林翕恭敬的一揖，微笑说道。 诸位将领逐一向他告别，而后翻身上马。众人一齐向林翕抱拳一礼，各自领着亲兵队伍南驰而去。 尘土飞扬，恍惚似曾相识。 十年前少年英雄，几多不为白骨归。 候安亭继续履行着职责，仍然有着无力无奈的父母妻儿在这守候等待。征南大都督十年前带走的年轻军士，如今还剩下多少呢？不剩多少了吧。连大都督都身死名灭，又何况是那些蝼蚁一般的兵士呢，可其实这天下纷争之中，富贵贫穷，高官平民的家人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林翕转身往回走去，身后跟着庞振南和他的肃州十三卫，没有交谈，没有停留。 是啊，这世间还有很多的人在等，候安亭也会一直陪着他们。 但于他已经不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田家少闲月 新年伊始，朝廷的各项政务进入了新的齿轮，外派的官员们离开了京城回到自己的岗位，而京都的官员们都紧张有序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百姓们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京都的市坊重新繁华热闹了起来。 而富贵闲人们还是继续着年内一般无二的懒散生活。 上京城的西南方向是皇家的圈地，而更靠南方一些的地方就是达官贵人们的庄园。这些贵人们的旁亲宗族们就在这里生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林翕此时正带着府里的一大家子往马车上搬运着一些日常的食物和用品。天柱公非特召可不参加朝会议事，林翕又无官职，就没有再上朝受那一大早的累，准备去自家的庄园里清净清净。 林家的庄园里没有住着林氏宗族的人，林家的人早在十年前京都的血洗中全部斩杀，如今的庄里只是住着一些几辈人都在林家生活的家仆，老老少少都有，也好不热闹。 十三卫的人也帮着装好马车上的物品，这一次去庄里有一段时间的长住，又是带着全家的人，捎带着养着十三卫，所以备的东西多了许多。 庄里的人们头几天就知道了少爷要来庄里消息，二少爷在外漂泊十年终于回来了，还袭了将军的爵位。蒙皇上垂怜眷顾，这么些年人心惶惶风雨飘摇的的林家终于迎回了一位主心骨。 今日一大早，庄里主事的尤叔就带着各家老小，儿子丫头，媳妇姑婿来到了庄外的路口等待着城中府里的马车。早春的的风在没有遮挡的田地上肆意吹刮，媳妇大姑们将怀中的孩子裹得更紧了一些，众人就这样痴痴地等着，即使是明知道马车从城中来到这庄里要好几个时辰，也是早早就来到了这里眺目等待。半大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少爷，但既然大人们都兴致勃勃，孩子们也是很容易受气氛感染，不时地跑到前面的路口张望又跑回来向长辈们报告情况。 林翕一行的马车虽然也是一早天蒙蒙亮就出发了，但赶到庄里的时候也是都见着日头了。 远远的看到了家里的人们成群的站在了路口，寒风瑟瑟，从几位老伯有些发青的嘴唇可以看出，大家都已经等了很久了。 林翕下了马车，颦儿立刻给他系上了披风，便快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领头的尤叔像是反复确认了眼前的不是梦境，只会呆呆的点头，熟悉的那几位都红了眼眶，十年生死两茫茫，上一次见面和如今中间隔的又岂止是岁月。没见过二公子的家人们叹息二公子年幼在外孤苦的遭遇，如今回家也只是孤身一人，也不禁不忍落泪。不明白事情的姑娘小孩们躲在家人的背后，只探出半个头，她们眼里只是觉得眼前的少爷为什么可以如此俊俏，只听说林夫人曾是画谷里最美的仙子，那么少爷生的这般好看也是理所当然。 人群里钻出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身子却一点也不怕人，现在林翕面前好奇又警惕的看着他。 林翕觉得好笑又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便蹲下来问她的名字，又问她是谁家的孩子。 “尤二家的小孙女，年前的时候老奴也见了，真的是很像当年第一次被少爷领回家的琪小姐。”吴伯见二少爷也很喜欢这孩子，跟他讲道。 “像，真的很像，我当时说要带小不点回家的时候她也这么看着我。”林翕似乎很开心。 林翕当年从人贩子手里救下陆芷琪的时候她也就和眼前的小姑娘一般的年龄。 林翕将她带回了家，可一开始她一直不跟林翕说话，府里只有林夫人才能跟她说上话。可她被带回府里后就一直跟着林翕，寸步不离，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又不说话，林翕也不烦她，便去哪儿都带着她。 很多天后，林夫人打算将她交给妹妹应苍婷带回画谷时她才肯跟林翕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不去。”林翕好言相劝，承诺以后每年都接她回来一次，又加上林夫人苦口婆心这才罢休，偷抹着眼泪跟着应仙子走了。 “什么时候带琪小姐回来呢少爷？”吴伯出声询问道。 “爹当年是怎么将娘带出来的呢？”林翕又笑着问了曾经问过姨娘的相同问题。 吴伯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听出了少爷话里的意思。身贵国公，统领天下兵马的上将军也没能护好夫人。此时身负一家罪责又孤身一身的少爷又怎么会去将身为画谷谷主亲传弟子的陆芷琪也一并拉入这不见底的暗流漩涡中呢。 吴伯选择了沉默了下去，林翕也没有再接着询问，附身向眼前的小丫头张开了怀抱。小丫头回头看看爷爷，得到肯定答复后走上去搂住了好看少爷的脖子。林翕抱起她，领着一家人进了院子。 吴伯指挥着汉子家丁们将马车上卸下的东西分做几处搬进了库房。颦儿领着丫头们去收拾少爷的房间。姑娘大姐们将少爷带来的药提到了后厨。 林翕抱着尤家丫头和庞振南等人跟着尤叔和其他老人进了宅子的大堂里。堂里早生大火。众人围着火炉坐下。丫头们端上少爷从城里带来的糕点，林翕拿起一块杏仁酥放在了怀里小丫头的手上。众人谈起了家长里短。有人说哪家的庄里出了读书杰出的青年被府里的人带到城里供应着了。有人说去年的冬天太长，今年的春天太晚，庄里的地耕的迟，不知道麦子收成会怎么样。 太阳从门口的方向照进来，从后方的窗户漏出去，林翕回头，窗户外的田埂那头的山林里似乎也闪烁着阳光。 厨房的妇人们早已经忙活了半天，一阵阵饭菜的香味穿过厅堂。这乡里的味道在饥肠辘辘的众人闻来真是天大的诱惑，尤叔起身请众人入席。林翕抱着小丫头起身，和庞统领相视一笑，带头出门入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刺客 林府一众人都围坐在席上，大厅间另外开了几席，少爷说今日所有人都要入席。等到众人都坐好之后，林翕让人把火炉抬到了大厅中间。外面阳光再好，屋里也是依旧不够暖和。 厨下的人端上最后一样菜，众人跟着林翕动筷，往年的年节，林府的人何曾去如此欢聚。 三巡酒过，众人都喝了不少了。坐在末席的几位厨娘准备起身去备下饭的小菜，被林翕喊住了。林翕拿着酒杯来到火炉旁边。 “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次回来处处凶险，我自己一定是更为清楚的，所以你们要杀我，理应想些更妥当的法子。” 林翕此话一出，众人都震惊异常。吴伯和尤叔打算上前询问，被林翕安抚制止。其他人不明就里，不知道少爷说的是谁，也不知道是他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杀少爷？而且就在我们这群人之中？是真有这样的事还是少爷弄错了？ 林翕不顾众人震惊的表情，接着说道“若说用毒用药，这世上只有苦菩萨能在我身上用出效用。对我用毒真的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了刚刚起身的三位厨娘，“含香子的气味虽然难分辨，但是我在北王山上可是闻了十年。后厨的药你确实下进了饭菜，你也不用着急检查。” 林翕将酒杯交给其中一人，盯着她的眼睛看着，“但是我加了四味草的汁液在这炉盖上，这毒也就没用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你都亲自来了，后山上的刀斧手又是干什么的。” 那位拿了酒杯的厨娘不再做着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静静地跟他对视，“那山上的不是我们的人。” 林翕心头微惊，果然，自己推算的还是有所偏差。 就在林翕出神的一瞬间，那厨娘突然发难，从腰间抽出一支软剑，向着林翕面门直刺而来。幸好庞振南早有准备，一剑挡下了这致命的攻势，众人惊叫，急忙闪开一边。 后面的十三卫立刻上前挡在林翕的面前。那厨娘一次未能得手，想再靠近林翕已是无望。 庞振南右脚蹬左脚，挥剑打了一个剑花在厨娘面前炸开，毕竟高了一个境界，纵使是只有剑招没有剑势也不是她所能地方的。如此下去不出百招她必定要被擒住。 只是庞振南虽每出一剑必是奇快无比，不留破绽，但一不用杀招二不用剑力，只是想将那厨娘逼退出大厅去并消耗她的体力。大厅里人太多，一品强者全力一剑的伤害并不能精准估计，而且摆明了庞振南是想生擒这个厨娘以招供出更多的信息。 庞振南处处掣肘那厨娘又何曾看不出，虽然接招吃力却不往出退去半步。因为她知道一旦退出大厅，十三卫的人就会将她团团围住，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 那厨娘扭身躲过庞振南的一剑，向后拉开几步的距离，将脚下的一个凳子踢了过去，庞振南以剑为轴转开一圈躲过了凳子，只是那凳子越过他，在几个孩子的面前炸开，险些伤到了他们。 庞振南见状只能不再发力不再保留，祭出本命莲花，四朵金莲！周身气势瞬间高涨。一品高手的手段尽显，厨娘见状顿时有些紧张，她本是二品上的高手，一般的江湖剑客都不是她的对手，可如今碰到了名副其实的一品高手，虽然只有一品下境确是高出了她太多。 庞振南腾出手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十三卫们齐齐祭出莲花令，本来小小的莲花令瞬间变成盾牌大小的样子，护在了众人身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厨娘还来不及反应，她的身前就出现了一把一丈长的大剑，无法躲避之下无奈祭出自己的护身金莲挡在自己面前，可这一品下高手全力的大剑砍下，这厨娘莲碎身死显然是必不可免的了。 此时的她心中满是后悔，后悔任性跟哥哥一起来到上京城，后悔瞒着他和师父单独来暗杀林翕。在她的眼里，林翕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料自己的易容和毒药都被他轻易看穿。如今独自面对一个一品高手，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等死了。 在这小厨娘即将香消玉殒的时候，一朵金色的十二并蒂莲拦在了她和那柄大剑之间。一声令大地颤抖的响动后，一个青衣人影搀住了步伐有些不稳的小厨娘，那厨娘全力抵挡之际脸上易容的面皮松了下来，露出一章桃唇杏目的瓜子脸，我见犹怜，不大的年纪，天生媚骨，祸国殃民。众人不由一呆，男子们盯着她的脸无法挪开视线，林翕也是心中震惊，由他所见，确实是从没见过如此勾魂摄魄的一张脸。 但震惊只是短暂的，那青衣人影站定之后，林翕才看清他的脸，孙茂义！果然！那女子正是南岭十二花羚中排行第八的孙秉符的孙女，孙茂义的妹妹，孙尚怡，美貌无双，武学天赋更是高的惊人，是继孙茂义之后南越最年轻的二品高手。 “舍妹年幼无知，但终究未曾犯下大过，大人不该下此狠手。”孙茂义有些愤懑的说道。 “我没想过为难她，只是她下毒加害我林家所有人是事实，如此歹毒用心我如何能饶得过她。”林翕对那青衣人一揖说道，“况且在下也实在不知姑娘是茂义兄的妹妹，不然也定会念在茂义兄一报之恩手下留情的。” “你胡说，那含香子并不伤人性命，我只是想杀你一个人而已。”孙尚怡急忙争辩。 “但下毒是事实，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于我。” “被我下毒毒死也是你技不如人，你活该。”孙姑娘好像天生就很讨厌这个让她第一次受挫的家伙，大声骂道。 “住口，你擅自行事险些没了性命，我南岭的人怎能行此下作之事，还嫌丢的人不够多？还不快向公爷赔罪！”孙茂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禁提高了音量对妹妹斥责道。 “我不！”孙姑娘眼里含着泪花，几乎要掉下泪来，哥哥长这么大从来没凶过自己，今天竟然还为了这么一个外人大庭广众骂了自己。更何况自己今天来是为了给哥哥正名的，上次大师傅让哥哥来杀林翕，他居然空手回去了，被大师傅责备，这次一起出来，当然要杀了林翕，赔偿哥哥的委屈。 “自然不敢要孙姑娘道歉，只是孙姑娘今日所为确实有违侠义之道，若不要点说法，的确显得南越孙家的人气量狭小”看到那孙家小姑娘委屈的模样，林翕更是有些挑事地说。 “不知公爷想要什么赔偿，只要今日之事此间了解，孙某一定全力奉上。”孙茂义很诚恳的回答。 “茂义兄知道，林某身无缚鸡之力，又无防身之术，刚才就差点被令妹所伤，所以想讨要孙姑娘腰间的那把软剑配在身边以做防身之用。”林翕此刻好像在故意招惹那个小辣椒。 “你休想！”小辣椒当然一口拒绝。 “我现在还是在跟你商议，再稍等片刻，便是你来求我了，还不如现在就赠给我为妙。”林翕笑中带些玩味地看着孙家小妹。 孙尚怡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感觉胸中似乎一团火焰冲了上来，热的自己想解开衣物，此刻的自己似乎是中了这淫贼的媚药？孙小姐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的话，“你！那酒杯？” 小厨娘想起了这淫贼一开始走过来递给自己的酒杯，虽然没喝，但显然是那时候中了他的毒。 “中了我的毒是否也是技不如人呢？”林翕继续玩味地看着她。 孙姑娘此时羞恼万分，这淫贼还用她自己的话来嘲笑她。气血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孙茂义虽然气愤林翕所为，但当下是妹妹受制，无奈之下取下了她腰间的软剑向林翕讨要解药。 林翕奸计得逞，便给了小辣椒解药，待那小辣椒服下解药，又让院内的十三卫让开口子，让兄妹二人离去。 “小公爷，就这么让他走了？”庞振南有些疑问。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现如今你打得过他了？”林翕反问他，看到老庞有些羞涩的笑容，林翕回身往回走，并发出由衷的感叹“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处置 林府的家宴被刺客打断了之后不久，庞振南派去后山的十三卫也回来了，他们的人带回了后山上一早就埋伏好了的刀斧手，正午阳光过堂时正好被林翕和庞振南发现了位置。家宴入席的时候，十三卫的人就偷偷从正门摸了过去。 这些刀斧手虽然都身着便衣，但是不难发现，他们都是些训练有素的行伍中人，但在十三卫众多三品以上高手的面前，瞬间被全部制住。 此时这些人被带到了庄后一片荒地里，他们面前就站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翕，林翕出门时手中带了手炉，此时正在手中把玩。他本以为后山上的这些人是南岭女刺客的同伙，但刚刚事情有变之时，这些人并没前来营救。说明果然如那女刺客所说，这些人并不是和她一伙的。 “我大概明白了你们是谁的人，但是想要个清楚的结果，你们每个人此时都有给我不杀你们的理由的机会。”林翕站在这些人身前，所有人都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目光闪烁流转之间，林翕发现了他们目光交汇的那个人，但并不点出，只是在他面前停下。 “十息之内，我会开始杀人。”林翕还是平静的讲道。 这些人见到领头的人没有动静，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十息过完。 “杀了。”林翕终于没有了耐性，不再站在他们身前，转身离开。 这些刀斧手这才真的认识到，原来这个年轻的国公爷并不是在用性命威胁他们，而是真的动了杀心，顿时有些慌乱，他们本是军队里的士兵，今天来做这些无耻的勾当已经很憋屈了，此刻眼看又要丧命于此，怎么能不着急。可领头的是他们的千户，他没有发话，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公爷，不拷问出他们的主子是谁了吗？”庞振南有些不解地问。 “南越的奸细而已，明日砍了头颅送到禁监房大人那里，挂在城门上让他们领头的人看看。” 禁监是同国最大的特务机构，朝堂战场等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是同国三品以上高手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同国朝廷里最可怕的存在。不仅因为他们插手涉猎极广，高手遍布如云，更是因为禁监有遇事不报，处后再奏的权利。而拥有禁监令的禁监官员更是如陛下亲临。全天下没有人不知道禁监的深不可测，而这些人里也没人不知道这件事被捅到禁监里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这些人虽然是不像其他常备军一样露面的正规军队，但并不是没人认得他们的面孔，不能完全确定会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之中的某人。而身为军方的官兵，被以敌国奸细的身份将头颅挂在城墙上，自然是不能更大的耻辱。不管是这位小公爷搞错了他们的身份还是故意如此，他都确实能够做到他所说的方式。 显然这比让他们死更难让他们接受。 人群里爆发了争吵的声音。很多人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但显然他们有更多的地方受制于命令他们来这儿的人。那千户回头凶恶地看了一眼争吵的属下，众人立即安静了下来，个个面露痛苦之色。真的是很难做出的抉择，但百户的暗示几位明显，这些急躁的人做出了更正确的选择。 那千户突然爆出周身的气势，祭出了本命莲花，一口精血吐了上去，那白色的莲花顿时粉碎，漫天的碎片炸开落到他的下属们的全身和脸上，还不等十三卫的人反应过来，这些刀斧手都已经成了人肉的筛子，整个过程快到这些人并没有立刻渗出血来，而是一阵子后才遍身喷出血柱。 这些眨眼死去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尤其是脸部。 千户用自己的伴生莲留住了这些士兵最后的尊严，同时也保存住了他们嘴里的秘密，从而保全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伴生莲粉碎的一刹那，这千户也全身经脉寸断，吐血而亡。 整个荒地成了一片血海。 “可怜之人还真是有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莫不是真的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禁监的人势必插手，有他们来查，那么这些人的主子眼里最牢靠的嘴当然是死人的。”林翕有些无奈，有些同情，可这天下蝼蚁一般，随时只是为了上位者的意愿去死的人，又哪里是他所能怜悯完的呢？ “可这样一来咱们不就没法查出他们的来历了？” “我不知道这些人在着急什么，也不知道目前的我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威胁。所以我想不到来的人是谁。” “钟家？”庞振南试着问道。 “若连你都能怀疑到他们身上，他们还真的敢派人来吗？”林翕笑着打趣老庞这个明明十分合理的推测。 “不错，那就一定不是他家，那是谁家？”老庞很快速的反应了过来。 “但是既然我会因此怀疑不到他们身上，他们是否反而敢派人来了呢？”林翕给老庞的脑子增加了难度。 “那究竟是谁？”老庞彻底糊涂了。 “迟早会知道的，我也并不担心，若他们不来，才是我该紧张的时候了。”林翕好像很不在乎今天的事情，还有心思跟老庞说些意味深长的段子。“回去吧，让禁监的人来处理一下，我家的地过些天还要要开垦的。” 堂堂的京都禁监今日要被小公爷拿着禁监令赶来收拾尸体了。 林翕回到庄里的时候，吴伯正和尤叔他们几个焦急地讨论着什么，今天庄里混进了刺客，差点伤了少爷，这些老人们都懊恼不已。林夕看到眼前的一幕，摇摇头上前劝解道“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去了哪儿都要遇到的，害得你们也跟着受惊了。” “少爷这才回来多久就遇到这么多的算计谋害，这往后可如何是了啊。”吴伯满面愁容地说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是时时刻刻身处险境，又怎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林翕宽慰道，“我这几次不避事，就是要敲打敲打那些暗地里的人，胜败生死，别再用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对我真的无用。我也想乘机讨点清净。” 林翕又抱起凑到身边的小丫头，向西方眺望过去。 正午过后的云一层层加厚，太阳躲在了后面，很久才露面一次，下一次可能就到了画谷那里了吧。 林翕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搂着把玩着他的衣服的小丫头躺在摇椅上向后摇动，够着院里今日最后一片太阳地，摇晃着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远来都是客 上京城的气候一日暖过一日，而城南的庄园里的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林翕每日也都是看书喝茶逗逗尤家小丫头。期间小皇帝来过一次，似乎是从禁监那里知道了刺客的事情，和林翕交谈了很久。皇帝陛下离开林家庄园的时候，大发雷霆，回京后立刻发国召痛斥南越人卑鄙无耻，暗害大同官员。并在京城里外严查南越刺客的下落。 今日的阳光十分不错，颦儿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和靠椅，将躲在房里的林翕拉了出来。 “怪冷的，就不能准人待屋里么？”林翕似乎怨言很大。 “少爷，再藏着就要发霉了，今天又不冷了，你看，风都没了。”贴身丫头据理力争，“庞统领他们都在练武呢，咱们瞧瞧热闹。” “哦？那就瞧瞧，你看看丫头起了没，抱来。”林翕被勾起了兴趣，但是仍不忘要抱来小丫头暖手。 林翕在北王山的时候，日日都要看师兄们习武，那是师傅的要求，所以他虽不会武，可武功路数却是丝毫不差。师父让他读的十二箱书里就有一箱专讲武学。而且师父虽从不让他习武，自己的身体经脉也被寒掌所伤，但读这些书师父却从不阻止。所以自己没有意思武力的林翕在理论方面还确实是个能指导弟子们的小师叔。 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大师兄党伦就说过，若不是被寒掌伤到了经脉，老幺才应该是山上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颦儿将还睡眼朦胧的小丫头递进林翕的裘子里时，场中是庞振南正在和一个十三卫的剑客比剑。庞振南还是和往常一样使着一把银色的宽阔大剑，看起来虽然笨重，但在庞振南手里却十分灵活，一招一式迅捷而致命。而那另一位年轻的十三卫虽然使着一把细长的赤色剑，但每一次兵刃相接时都不落丝毫下风。 庞振南是实实在在的一品下境的高手，而那年轻十三卫虽也是难得的二品上境高手，但二品和一品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着根本的差距。不过此时，两人都只拼剑式的时候，那年轻剑客竟然能够轻松抵挡住庞振南的攻势，数百招之内双方竟然还有来有回。 林翕很认真的看着场中两人的对拼，多年炼出的视力让他轻易看清了场中两人的招式和步伐。那年轻剑客的每一剑都精妙无比，只是功力和领悟实在不够境界，不然庞振南恐怕早已败下阵来。林翕仔细回响着这剑客的一招一式，在脑海里搜索，逐渐回想起了这剑法出自的门派。 蛇信剑。 天下三大剑派，蛇信楚门万剑山。 蛇信门排在第三位，是北同西凉路第一大门派，派中人用的是赤色长身剑，剑刃无锋。是一门标志。林翕起初没敢相信这是一位蛇信门的年轻弟子在这禁监十三卫当差。江湖中类似于蛇信门这种豪门巨派的年轻弟子自然都是留在门中深造的。但确认了他的剑招和赤色长剑能够越级挑战庞振南之后，却不得不相信。 庞振南见久不能胜，小公爷又看的全神贯注，一时脸上无光，便偷偷催动内力，那年轻剑客也急忙发力应对。庞振南一剑刺出，剑客也用剑身挡住剑锋，庞振南大喝一声，遍身力量化作一处传于剑身，蛇信剑浑身的红色更艳，最终抵挡不住被弹开，那剑客也狼狈后退几步，庞振南这才收回大剑。 “有进步，你小子这水平比我二品时都差不多了。”庞振南做出高手胜者姿态说道。 “我本以为你只是武功差劲，没想到脸皮也这么厚。你是想着本公爷不懂武功好糊弄是吗？”林翕见他厚颜无耻的样子，不禁打断道。 老庞不料小公爷早已经看穿，只好恬不知耻地笑了笑，答道“蛇信门的小公子，我哪儿跟人家比啊，这蛇信剑打不过，砍不烂有啥办法？” “为什么要来这十三卫为朝廷卖命呢？”显然，林翕这个问题是问小公子的，这小公子既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自然不会有恶意，林翕只是纯粹出于好奇。 “回公爷，属下宋清，家父准许属下历练三年，又自幼与庞大哥相识，三年前便跟着他做了十三卫倒也快活过四处漂泊。”这小公子倒是不骄不躁又懂得礼数。 “莲花令？” “三年前晋二品时便领了。” “为了跟着老庞领了那劳什子？”林翕微微有些动容。 朝廷每年会根据禁监机要处统计的新晋的二品高手送去莲花令，但凡领了莲花令的都要在公家危急时紧急集合报效国家，大多是战事激烈时朝廷所用的奇兵，而这只队伍也是由禁监统一率领。这是莲花令的限制，但若无战事急时持莲花令着每年可领一大笔银钱，或是到达官贵人的府上做一位供奉也是荣华富贵。这便是莲花令天大的好处。 因此，世人无不向往着二品之上的武学境界，尤其是贫苦人家的习武之人，都想通过晋入二品来一步登天，但三品之上的武学境界习武者能达到的只是寥寥。 “国家有难也理当奋不顾身，属下虽是江湖门派中人，但陛下若有差使还是在所不辞。”宋清说的不似有一丝作伪。 林翕听到宋清的话，有一丝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其中可能有完全纯粹的敬佩，有欣赏，但更多的似乎是羡慕？有一颗完整不受玷污的赤子之心，有自己崇高信仰和尊崇。这些东西林翕十年前也拥有过，但现在已经被磨碎的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林翕让二人坐下，身旁的人给他们俩端上了茶水，林翕将怀中又睡过去的丫头递给了颦儿送回房去。这时宋清站起身，手中蛇信剑隐隐作响，庞振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林翕的身后。林翕也站起身来转过去向着身后的屋顶说道“屋顶上趴了那么久也不冷吗，下来吃酒啊。”边说还一边举起了自己的茶杯示意。 这时屋后的房顶和大门处各自进来一人。这倒是出乎林翕的意料之外。 林翕看清之后，笑着说道“远来都是客，坐下喝茶，坐下喝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小燕禽 林翕一声叫出，却是让闪身出来两人。 屋顶上的人是南岭的小辣椒，林翕早在庞振南二人比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庞振南自然也是早都发现了，但是见林翕没有示意他，也就一直没有动作。 只是，门外进入的这人，三人都没有发现。 一品！ 而且显然境界在庞振南之上。天下间的一二品高手总共几何，林翕短短数月之间已经见了不少了。 庞振南如临大敌，十三卫的其他人瞬间明白了庞振南的眼色，渐渐围住了门口进来的那人。 那人一身白衣，英俊非凡，举止优雅，面白如玉，进来之后，面带笑容，对着林翕深深一礼道“见过天柱公。” 庞振南瞳孔紧缩，十三卫如临大敌，林翕面色铁青，南岭的小辣椒一脸古怪。 “稍坐。”林翕深吸一口气，既然并非来者不善，就先处理南岭的孙小姐。 他转头面对换回正常女装的孙尚怡，此时的她才真正显露出她冠绝天下的美貌，不施粉黛仍有着洁白无瑕的肌肤，此时可能是刚刚动作了一会，更是微微透出些粉色。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本就不似人间女子，再加上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眸，实在是天生的尤物。若不是此时粉面带嗔，露出了些少女的稚嫩感，根本让人无法相信这女子竟然只有十七岁。 “孙姑娘今天是来杀我还是来喝酒的？”林翕嘴欠的问道。 孙姑娘抬手安抚自己起伏的胸口，瞪回淫贼乱看的目光，强行压下自己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怒火道“我带了楚门的千机剑来换，你把我的剑还我。”原来孙姑娘那日离开后一直念念不忘的自己的贴身软剑，一想到那淫贼把玩自己的剑就像是自己的身子被那淫贼看了个遍一般，越想越生气，只能自己只身再度涉险来换剑。 林翕听到小辣椒的话后回头看了一眼白衣公子，对方仍是面色平静，略带笑容，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这软剑本就是你的，又何来换剑之说，那日只是为了气你，如今你来了也免得我再找人给你送回去。”说着，从颦儿手里接过了软剑，向孙尚怡递了过去。 小辣椒不敢轻信，没有立即去接过来，上一次无声无息中了林翕的媚药，已经让小辣椒对这位小公爷充满了警惕和畏惧。 “这次没毒，我这丫头也拿过了。”林翕有些自嘲地笑道。 孙尚怡这才缓缓接过来查看，发现并没有异样之后，将另一只手里的千机剑递给了林翕。“你不是缺防身的吗，这千机剑必要时可以保你一命。”小辣椒虽然不知道林翕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把剑还给了自己，但是也还是得坚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 千机剑功能万千，是南越楚门的标志，南越的普通士兵所配的是最简单的千机剑，但都在战场上让敌方士兵吃够了苦头。 此时小辣椒既然来换剑，那她手中这把千机剑必然是上品，或许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在危机时刻保他一命。 “你们孙家的人想杀我，你却送千机剑给我，日后你如何交代。”林翕以为小辣椒没想到这些后果，出言提醒道。 “不用你管。”小辣椒本来对这个几个爷爷都想杀死的人只有杀心，可那日回去以后听到哥哥讲过了这个小公爷的身世，忽然觉得这个可恨的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便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 林翕接过剑后小辣椒立刻转身出门，想必南越这次来的的人也快要离开了。 林翕回神，将白衣公子请进内堂，十三卫的人想要跟上，被林翕劝住“老朋友，不用紧张，你们散开吧。” 众人明白了林翕的意思，默默拉开距离，包围了起来。 内堂内，林翕坐在主位，白衣公子这一次端端正正一礼，道“司马燕欢见过林公子。” 果然！林翕发现了他看到千机剑和孙大美人全都毫无反应之后，就猜测到了一半，对天下剑门第二的楚门千机剑和世上少有的绝色尤物都不动容的人，只能是天下剑门第一，门内弟子断欲绝情的万剑山。 林翕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脸上的笑温暖到了极点。庞振南向林翕更靠近了一步。 “小燕禽。”林翕深吸一口气说道。 “确是在下，但林公子不要误会，我此次是奉师祖之命而来。”司马燕欢像是看不出二人的异常。 “和南越的人一样？”林翕平静的问着。 “林公子误会了，恰恰相反，得知公子入京，奉圣人命前来听令于公子。”司马燕欢还是满脸面容的答道。 林翕听懂了他的话，没有震惊和反应的时间，立刻分析出了他的意思。但是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我可以要求你干什么。”林翕问了最直接的话。 “除了背叛万剑山，其余万死不辞”司马燕欢还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但是诚意十足。 “理由？”林翕问的是车士载让他来的理由。 “我不知道。”还是很诚实的答案，不知道理由就来，或许别人不信，但是万剑山的人都可以理解。 毕竟上一代的四禽四兽中的燕禽司马燕丞可以以一命来换取车士载设计诱反林辅国。那眼前的司马燕欢做出什么都是服从而已。 在陈留那个国度，和在万剑山人的眼里，车圣人自然是神邸一般的存在。 “你可知道我父亲是如何身死。”林翕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盯住了司马燕欢的眼睛。 他终于不再优雅微笑，再做一礼，“举国存亡，圣人也是无奈之举，在下不敢求公子宽恕万剑山，但司马燕欢所来愿为万剑山赎罪。” 林翕还是只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很久，林翕终于暴怒大声道“滚！” 司马燕丞很识相地站起身来，笑着再做一礼，转身离开。 林翕向后靠住了椅背，转头看了一眼庞振南，眼神询问。 “一品中境巅峰，不出一年就在一品上了。”庞振南皱紧了眉头道。 “哦。”林翕回答的很平静。十三卫散开的人聚回来，很是不解刚才发生的事，他们听到了国公大人的骂声，但是这房间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那可是庞统领都制不住的一品高手。 林翕低下头去想事情，将脸埋在了手里，众人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终于，林翕大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尤二婶，饭还没好吗，一个时辰前不都喊我吃饭呢么！颦儿说是您让她喊我的，我现在可饿死了！”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厨下跑去。 众人呆呆的看着庞振南，庞振南大怒，道“看什么看，不吃饭了！饿不死你们一群混球。”说罢骂骂咧咧跟着跑了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访 夜色渐深，林翕的房内灯一直亮到了子时，十三卫的人在周围的房间轮班睡下。林翕和庞振南两人在房里下着棋，颦儿来催过两次，两人不为所动，似乎今日突然来了兴致，庞振南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赢下小公爷一盘，颦儿几乎要把眼睛在他身上瞪烂了。 “真等啊，他不来咋办？”庞振南输的根本没了下棋的兴致，出言询问道。 “他不来你赢我一把你就回去啊，咱说好了的，我又没逼你。”林翕骗来庞振南陪他苦等，说是各有胜负就接束，这就一直下到了子时。庞振南反应慢了半拍，这小公爷精通易算，自己没事儿跟他下什么棋啊。 等到颦儿也终于熬不住在偏房熟睡过去的时候，屋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一个白衣身影站在了房内。 司马燕欢。 白天里，司马燕欢被小公爷怒斥而走，今晚竟然又偷偷前来。 林翕终于停下了和庞振南的对弈，面向他，“车士载该知道我对万剑山的人有万般恨意，他不怕送你来是送死的？” “圣人所做都是为了陈留，各为其主，身系家国，任谁都一样。公子若要杀，便听完我这一番话再杀，司马燕欢绝无怨言。”司马燕欢不再优雅地笑，从进屋起就严肃无比。 “你说。”林翕收起凌厉的目光，面色平静地对他说。 “落马坡事变，大同折损上将军和麒麟子，圣人也已经多年不再现身。而南越一品高手已逾千数，一品上者更是远甚于大同，光是一个楚门就有无尽的能上沙场的三品上高手，他们日益将增兵广，秣兵历马，贵国征南大都督康王爷虽也是一代英雄，但若南越倾举国之力来战，大同禁武军可还有十年前的战力？”司马燕欢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他明知道他所说的话会激怒林翕，却还是掷地有声。 “我不是军前将领，只是一个富贵闲人，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林翕尽量压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说道。 “上官谷主来找过圣人，估计年内就能找到画谷的下代气运之人。”司马燕欢似乎不在意他的推卸。 “这更不关我的事。”林翕的心坠入了冰窟，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确实可以把一切都推干净，因为你确实不负有责任，也不必永世不安。”司马燕欢看着林翕淡然的样子，心里涌出来无尽的厌恶，将声音低沉了下去“就算是南越攻破了这上京城，你也一样会因为父辈的在南越国中的声名继续尊享富贵，就算是画谷的那位陆小仙子受了谷主圣人气运，终身不嫁也不是你的过错，因为这世上你不欠任何人，只有世人欠你的。” 林翕面色还是十分平静， “但你忘了，也或者是永远也不知道，林将军父子二人为何自尽在了落马坡，你永远无颜面对他们。”司马燕欢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甚至开始怀疑圣人的决定，这么一个冷漠冷血至极的人，这么一个骨子里自私到了极点的人，真的不值得托付那么多。 “他们死了，我报了仇，就没有什么无颜面对的事。”林翕此时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有些深意地看着司马燕欢。 林翕略带玩味的表情终于让有些失去理智的司马燕欢反应了过来，自己已经不小心告诉了他过多的事情。 “你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当然，如果你没有在我面前演戏的话。”林翕终于笑了起来，“你所说的，我都能算到不少，但是只有你亲口说出来，我才能更舒坦一下。在你们的口中，我爹也不是个叛臣贼子，那么我收下你，我自己也能接受一些。” 虽然觉得他所做的毫无意义，但这样的林翕似乎更让他满意了一些，司马燕欢坐下道“你准备怎么做？” 林翕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接着问他“车士载认为我可以做什么？当年的事他若可以告诉我更多一些，或许我能做得更好。” “当年的事，我都知之甚少，我答应你，若我知道了什么，一定立刻告诉你。” “小不点确实是身背气运之人，她留在画谷也是我的意思，我不希望车士载拿她做什么手脚。” “圣人有此承诺，不只是她，不会有人成为束缚你的绳子。”司马燕欢不假思索的道。 “京里暂时没事，我需要你去找个人的下落，燕禽做到这些应该不难。”四禽里燕禽的轻功，跟踪隐匿的功夫天下卓绝，而身为一品中境巅峰的司马燕欢，除了四大圣人，应该是没有他能够发现乃至击杀掉他。 “南越那边的消息是，孙氏年内就会起兵锦州城。”司马燕欢需要再次提醒林翕这件事情。 “我知道了，陛下会知道这件事情。”林翕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件事情，不让他再说下去。 司马燕欢知道此刻的确不宜再说下去，起身告辞。 林翕在他身后说道“万剑山人谋害先帝，大同国人皆恨之入骨，你的身份只能由陛下知道。” 司马燕欢微微点头，轻轻闪出房门，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要让陛下知道他吗？”庞振南这才上前，同样看着司马燕欢消失的地方道。 林翕侧目看了看他，说道“若有必要，回城了我去说吧，陛下想必不想知道我们与燕禽一族有所瓜葛，但此人我非用不可。” c“那南越的事？”庞振南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锦州禁监那里不久也会有消息，不用禀报了，你找人，我需要人帮我给丁千宁送封信。”林翕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安排道“明天安排下去，后日回京。” “是。”庞振南领命之后也退了下去。 林翕自己躺在了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有些亮了。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但仍然有着无比烦躁的感觉闷在心头。 不一会颦儿夜里醒了过来，看到和衣而睡的公子，替他盖上了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这次没有着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闻道有先后 三月里，京都周围撤走了最后一丝冷意，一连多日都阳光明媚。 林府的人在庄园里一连呆了十余日，终于浩浩荡荡的装车回京了，尤叔抱着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跟林翕行礼道别，林府众人也站在路的一边远远目送，和来时一般。 “今日是几号了？”林翕对着马车里正给他剥着橘子的颦儿问道。 “少爷，今儿赶巧，三月初五了。”颦儿将橘子塞进他的嘴里答道。 “巧了？什么巧了？”林翕有些疑惑。 “少爷你忘啦，皇上来的时候说了，算日子，穆府二少爷也是今日回京。” “误了大事，险些忘了道哥今日抵京，快，让老庞快些。”林翕立刻坐直了身子，催道。 太傅大人的二儿子穆闻道，是十年前京城里的三大纨绔之一。同现今皇帝一般是林翕的至交好友。林府出事的时候，穆闻道被父亲派人锁在了家中，三年前被太傅大人请旨送去了临州府做了一位校事，如今三年期满，刚被皇帝赐为京都校尉，十几日前从临州府出发回京，今日正好也抵达京城。 林翕进城的时候问了城守的兵士，穆二公子确实先他一步到了京里。 林翕听罢，立刻赶回了府里。林府门口停着几匹高头大马，几位风尘仆仆的十三卫在一旁等着。林翕上前一问，果然是临州府十三卫，便带着他们进了府。进门的大厅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趴着个浑身灰土的人正睡得香甜。 穆二公子回京后，未进宫谢恩，未回府通报，直接去了林府。得知林翕今日回京后，自己搬了张桌子睡在了林府大厅。 林翕让吴伯带几位临州十三卫下去梳洗，吃些东西。让颦儿搬了张凳子来坐在一旁，只瞅着眼前这个瘦高黝黑的年轻人。良久良久，眼前的人才慢慢醒了过来。他伸着懒腰坐直起身，缓缓睁眼的时候发现了身边坐着的林翕。 四目相对，林翕在仔细打量着他的变化。穆闻道则是面色慢慢变化，认不得到认出来，再到一点点的痕迹都被认出来，他渐渐喘息了起来，想说话，喉咙缺干住了。林翕递过水去说道“是我，皇上又没催你赴任，一路慢些又能如何。” “传旨的太监给捎了陛下的话，知道你回来了。”穆闻道低下头揉了揉一路被风沙吹干的眼睛，用力过猛，红肿了起来。 “怎么没先回府，太傅大人也在等你。”林翕笑的很轻。 “是我没用。”穆闻道突然话不成音，哽咽出来，眼泪瞬间从眼角落了下来，“是我没用。”他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用手用力的扯着自己那团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要拔掉一堆杂草。 “当年的事，咱们做什么都没有用。”林翕去理顺他的头发，笑的很温柔。 “我怕你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我，我真的眼睁睁看着十三卫的人去了你家，我连做梦都是那个锁着我的房子，我怎么都打不开它，我大哥我爹都不管，我砸了很久就是出不去我出不去啊”他始终就自顾自地说着话，说到最后只是啊啊地叫着，像回到了梦魇里，出不来，叫不醒。 林翕抱住他的头，害怕他接着用头去撞那张桌子，可想而知，在十年前的那个日子里，他也是一样这样撞着门，嘶哑着，无人理会。 过了很久，穆闻道的抽泣声才渐渐轻缓了下来。 “我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该再想着那些事情了，往后咱们三个还在一起，总能比以前好”，林翕也红了眼，但依然笑的极温柔。 “皇上说一定带你回来，我起初还不信，他还真的做到了。”穆闻道十分高兴地说。 “咱们的陛下一定是大同最优秀的君主，穆伯伯和康王爷选的他，他就一定能平先帝的报复。”林翕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你这次回来，已经有所打算了吗？”穆闻道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不管做什么，我会跟你说，这一次，生死都拉着你。”林翕盯着他说道。 “若不如此，你死了我也不放过你。”穆闻道破涕为笑。 “不只是我，满朝上下，皇上能信任的也不过你我。咱们得有力量才行。不能永远做他的拖累。” “你是说春闱？” “你如今是京都校尉，日后京都禁军统领的位子肯定是你的。但朝堂之上，皇上没有助力，我们想做的事势必是行不通的。为公为私都该一试。” “可入仕并不是就有朝堂议事的资格，你又有何打算。”穆闻道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肃州参军。春闱发榜后就走。” “肃州？” “南越年内就会北侵，我去盯着画谷，丁千宁在那里，我可以做成事情，到时候再回京城，应该可以入阁。”林翕好像把所有未发生的事说的像已经发生了一般。好像那些天下大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慢慢进行一般。 “你跟皇上说过吗，春闱有人从中作梗又怎么办。” “水来土掩，不用担心太早。”林翕看到穆闻道愁眉紧锁的样子劝解道，“不说这些，我已经让人去先生那里知会了，先在我这里用个饭。临州跟你来的十三卫也辛苦了，一起。”说着拉起他往内堂走去。 厨下已经备好了酒菜，那几个十三卫的年轻人正站在一旁等着，几人面色苍白都可以看得出来，跟着穆闻道千里疾驰，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林翕招呼他们赶紧坐下。 “我两兄弟十年未见，他赶路仓促，连累几位兄弟一路保护照看也是辛苦一场，林翕有愧。” 那几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向林翕行礼，“哪里的话，我等在临州就承蒙穆公子照料，如今又叨扰国公，是我等有愧才对。” 林翕见他们停下了碗筷，又急忙劝说“是我见外了，快用饭吧。”又转过身去对穆闻道说“先生近期身体不好，用完饭还是先回家看看。” “我数次想要回京探望，爹都不准。”穆闻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情情绪十分低落。 “如今回来了便不同了，今日先回家，明日一同去见皇上。”林翕看出了他有些低沉的原因，安慰道。 穆家长子穆闻义曾为太子伴读的时候，穆闻道是跟着皇十二子和林二公子厮混的京城三大纨绔。穆闻义京城任职的时候，穆闻道在临州做一个小小的校事。穆闻义如今高居黄门侍郎，离入阁议事也是一步之遥。穆闻道还是从京都校尉做起。 长幼不同荫，嫡庶亦有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市巷三兄弟 三月初六的清晨，半个多月没上朝的天柱公今日站在了晨会的角门门口，还是位列武将之首。穆闻道站在了武将之末的位置，今日是太傅大人要让他入宫谢恩，不然他也没有站在朝会行列的资格。 小皇帝今日雷霆震怒。 “房启鸿你是不是不会办事，南越的刺客都到了朕的国都行刺国公，你的机要处连点风声都不知道，莫非是他们将千机剑插到朕的寝宫你才能反应的过来。”刚刚由长安召回京城代理原禁监统领谢嵩的诸项事务的房启鸿昨日也刚刚抵京，今日晨会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 “回陛下，是禁监失责，万死莫辞，已经追到了行踪，是孙家老十二和孙家老八的孙子和孙女。十三卫的人赶到时已经不在了。”房启鸿向皇帝和林翕各一礼道，“已经让云江府和锦州府的人探查了，那边传回的话是想请禁监令。” “南越已经在南境屯兵，你此时为了他们几个就要请禁监令，是让朕死在他们前面？”小皇帝此时更是龙颜大怒，“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皇上恕罪。”房启鸿见皇上的确是怒不可遏，只能跪下请罪，不敢再言。 “三个月内把莲花令召回来，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就去前线做小卒去。”小皇帝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吸着气说道。 “是。”房启鸿叩首应下，站起身回到队列中。 小皇帝似乎的确是气的伤了身子，瘫坐在龙椅上，似乎呼吸都虚弱了不少。“丞相奏事，其他的，今日交给内阁审批再拿给朕看。”日理万机事事亲阅的小皇帝今日终于想起内阁的作用了。 “是，陛下。”丞相大人站出身来，对着皇帝道，“四月春闱将至，吏部拟好的督查官员名单呈上来了，还是费大人主考，礼部和都察院还是各出了三人，只是禁监的人还得皇上定，其余一切都妥善了。” “安排下去就是了。”小皇帝很是不愿意提房大人的名字。 “肃州刺史丁大人上书，肃州禁监十三卫重组完成，共三十五人，蛇信们有五名外门弟子，北王山也有五位弟子在内。”丞相大人接着说道“丁大人请陛下早日着西派的官员赴任，肃州那边各项职务空缺，尤其是禁监统领一职。” 众人听到丞相大人的话，想起小公爷和北王山的关系，偷偷去瞥首排的小公爷，发现小公爷又睡在了第一排。 西凉路地处西北，贫瘠苦寒，民生凋敝，又南接南岭千里连山，此时战事一触即发之际，官员的调派更是十分艰难。。西北赴任的官员多终老于此，虽然远离朝廷控制，却因为战略地位突出，又难于治理，导致连封疆大吏都不好指派，更别说一种低阶官员。在那里，没有荣华富贵的享受，也没有晋升京机高位的可能，却要承担着南御孙越，西防画谷的重任，做得好也没有实质奖励，做不好确实满门性命攸关。 比如，肃州禁监统领方流失踪了已俞半年，禁监全部事务无人打理，朝中一直没有查的的消息和重新的指派，最终竟然是落在了西凉路大都督丁千宁的头上，丁千宁这才落得个肃州禁监副统领的差使。 着实是苦差。 “给他回旨，春闱之后吏部会给他派人的。”小皇帝今天是真的很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丞相大人看到，退回了队列，以表示自己禀报完了重要的事情。姚奉年见机喊起了退朝。 小皇帝留下了林翕和穆闻道。 众臣行礼退朝。 回到养心殿，小皇帝三两下扯掉了冕服龙袍，踢了两个锦布凳子给他们俩，就径直跳上了卧椅。两人也不虚礼就靠近他坐下，林翕还自觉扯来了靠墙的椅子也卧了上去。 小皇帝坐定，一会儿盯着林翕，一会儿看一眼穆闻道。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像足了找到狐朋狗友的小傻子。 “这椅子是给太傅和几位阁老备的，谁让你坐了。”小皇帝向林翕抬了下下巴，坏笑说道。 “我俩坐凳子，你自个儿坐椅子？”三人聚齐了之后，立刻就回到了十年前，穆闻道不屑地说。 “嘿嘿，哥们儿我现如今是皇上，占大头的得是我了，不能老是林哥儿。”小皇帝此时像极了无赖地痞。 “说正事，我急着回家喝药。”林翕还和十年前一样看不上这两个跟屁虫，说完一白眼。 “三桩事儿。”小皇帝神秘起来，伸直了头说道，“第一件，春闱。” “禁监里去的人不是瞎的，我应该是有把握，你得有分寸，房启鸿此人信不过。” “这我知道，我有人选。第二桩，丁千宁的奏表是你同意的吧。但我不同意你去肃州。” “我算遍了，非去不可，我撑不住的时候你俩接我扯呼了就是。”林翕不容置疑地说。 三人集体全体沉默了半晌，此时的肃州是万险之地，毋庸置疑。 “第三桩呢？”林翕率先开口。 小皇帝看了看他，有些难开口，“谢嵩传回的消息，落马坡除了康王叔拿到的旨意，还曾经传出过禁监令。可京里一直不知情。” “哪一府？”林翕问的很轻松。 “临州府。” 十年前的临州府刺史，禁监正统领是一人身兼两职，后因是太后的兄弟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钟文瀚。 “谢嵩？”林翕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他只听令于禁监使。当年的事，他伤了馨姨和你，可到底，身为皇帝，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他。” 禁监使由隔代帝王指令，连先帝也不知道真正的禁监令是谁，但一定是一国君主唯一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他只发令于禁监统领，可连谢嵩本人也不知道真正的禁监使是谁。有人猜测，历代的禁监使都是大同国的气运之人，是同国圣人，也只有圣人值得一个国家完全无条件信任。 林翕也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报仇，谢嵩并不是最根本的罪魁祸首。 “谢嵩跟我说过，天下安定，林叔清白得证，他会卸任自裁。”小皇帝很认真的说道。 “诸事往后推一推，南越的事为大。”林翕终于在只有三人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纵使司马燕欢再怎么挑衅逼迫也套不出的真话。 很难，很难做的决定。 “谢谢。”小皇帝说了一句很难从皇帝嘴里说出的事情，可能对于其他二人是国事，但在他心里，这终究是自己的家事连累了林翕。 “我们之间哪里还有的谢谢可说。”穆闻道搂住二人说道。 “一切等我回来再决定。”林翕拍了两人的肩头，又摁了摁头说道。 养心殿里今天不同往日，没有皇帝默默批阅的身影，却总是传出阵阵笑声。 三个街头的痞子今日来到了大同朝廷的心脏，一举一行一如当年。 天下事，往往在看得到结果的时候，才发现结果真的是很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又是一品 林翕小皇帝三人在养心殿谈到晌午，姚奉年搬来了内阁批审过等待皇帝审阅的各府奏折。 林翕和穆闻道见状，起身告退。此时店门口却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太后传话。 传话的太监禀告了太后的意思，林国公和穆家二公子多时不曾进宫与皇帝团聚，故而在慈安宫备好了宴席，请皇帝领着国公和穆二公子前去。 太后本就是先帝的正牌原配，又生下皇太子，皇八子和皇十二子，虽皇八子不幸早夭，但地位尊崇，林府还是上将军府时与皇室交好。林翕生的漂亮可爱，又与十二子差不多年纪，感情深厚，深得当时的皇帝皇后喜爱，经常召入宫中。先帝还特赐林翕自由出入宫廷之权。 只是落马坡事变之后，先帝身死，皇太子也陷入谋害先帝的阴谋中，被带回先帝遗旨的康王爷和太傅大人诛杀，虽按照旨意立了年仅十岁的皇十二子为帝，但终究是林家害得太后失去了夫君和大儿子，因此对林家恨之入骨。 皇帝从北王山接回林翕时，太后也是极力阻挠。但如今这道旨意确是让三人都始料未及。 正在三人思索其中玄机的时候，那传旨太监身后闪出一人。竟是一个一身粉色宫装，满脸笑容的小姑娘。小姑娘年岁不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却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脸上的稚气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嘻嘻笑着说道“母后派我来的，你们一个也不许走。” 淑明公主。 先帝柳贵妃的女儿，因为柳贵妃难产而死，这淑明公主也是皇后一手带大，虽不是亲生，却因为皇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格外受宠。她的外公又是当朝四大阁老之一的柳国公，因此尊贵恩宠整个后宫也没有胜过她的。 因为宫中她年纪最小，小时候就经常跟着小皇帝和林翕等几人玩耍，挨不过她软磨硬泡和林夫人的铁命令，三人但凡在宫中都要带着这小公主。小公主对他们三人也是格外依赖，听闻他们三人正在养心殿，母后又传旨召见，故而亲自来了一趟。 小丫头说完话，就一直盯着十年未见的林翕，可见他眉头深锁，似乎面露不悦，又想起些陈年往事，便不敢上前打招呼，只得远远望着他。他还是和十年前一般好看，但是身子却薄弱了许多，或许是遭的苦恼和折磨太多，那个一直挂着笑的哥哥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皇帝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得摇摇头，说道“回去禀报母后，这就去了。” 林翕似乎也想到了和小皇帝一样的事情，抬起头笑道“去便去吧。” 淑明看到他的笑，立刻有些开心，走到他身前甜甜一笑“林哥哥。” 林翕俯身行礼，淑明的笑容僵在脸上“国公请起。” 淑明分明看到林翕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样好看的笑容，却始终有间隔着跨越不了的冷意。 于是也不敢再看着他，带头往慈安宫走去。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小皇帝在路上开口，“你心里有小不点，我怎么还会想着拿淑明锁住你。” 似乎三人同时猜到了太后的意思，但都很反感其中的意味。 “只是吃顿饭而已。”穆闻道在林翕身后轻声说道。 “我也只是想见见她老人家。”林翕似乎对太后的陈旧感情多过怨恨，脸上还是抱着笑容。 皇帝领着三人进了慈安宫。 行礼，太后微笑让众人起身，亲切的安排好了林翕和穆闻道的座位。一切自然平静。 但这份自然平静确实太过古怪，明明心中隔着仇恨的鸿沟，却熟稔友好的像十年前一样。像是没有杀夫的深仇，像是没有杀母的大恨。 “不过几年，那几个在本宫宫里调皮捣蛋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太后捂着嘴笑起来。 “小时候不知礼数，给太后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惭愧。”穆闻道替二人答道。 “不必惭愧，你们两人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不用你二人，他一个孤家寡人确实难以支撑。”太后郑重说道，“如今皇上亲政不久，你们更应该全力帮他才是。” “臣等都愿为陛下肝脑涂地。”穆闻道拜倒道。 太后给了林翕两次讲话的机会，但终究只能是穆闻道帮他答话，从进门起，林翕就成了个只会微笑，磕头，吃饭的傻子。 太后见状，也不再去说话。众人安静的用饭，只有淑明公主会不时讲些有趣的东西逗大家开心。 宴罢，林翕和穆闻道谢恩告退。 殿上就只剩下一家三口，小皇帝支开了淑明公主，独自留在太后的宫里。 “朕说过，朕讨厌别人妄想干预他，朕自己都不会去，母后也不要去做。”小皇帝极其严肃地跟太后说道。 “你要用他，太傅准了，本宫也准了，你用便是。本宫只是将他系的牢靠些。” “淑明是朕的妹妹，您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心安，就愿意耽误他们两人吗？”皇帝根本无法理解太后的举动。 “淑明是本宫最疼的孩子，若不是为了你，本宫又怎么会将她推给那逆臣贼子！”太后激动了起来，大声说道。 “若太后真的想帮朕，就不要再做了。朕宁愿不用他，也不愿意再让他为难一次。”皇帝似乎有些生气，甩手出了慈安宫。 这时候，太后的身后站出一位老太监，对太后说道“陛下聪慧圣明，太后应该尊重陛下的选择和方式。” “丞相真说的是他才是麒麟子？”太后点点头又问到另一个问题。 “眼前尚不明朗，还得看看，不过丞相说是太傅大人的话。”老太监缓缓回话。 “不管怎样，本宫不放心他，必须把他给看紧，淑明也喜欢他，这桩事成了，本宫才放心。”本宫眉目里阴晴变换不断，最终说了句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话。 “去召丞相进宫。”太后思考了很久，对着老太监说道，“把我那侄儿带上一起。” 老太监领命下去，一转身也消失在了慈安宫中，林翕若看到就会发现，此人的轻功和司马燕欢竟然不相伯仲。 又是一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鲤鱼跃龙门 三月二十五，距离三年一度的大同国朝试春闱只生下最后五六天，外地进京赶考的仕子都陆续入城，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万千仕子都将这入京的城门看做了实现人生抱负的鲤鱼龙门。 这些人当中，有外地郡守的公子，有商贾大户的少爷，有江湖门派的弟子等等，但更多的却是来自同国各地饱学的寒门子弟。 接仙楼，迎春楼，方寸楼等都住满了外来的仕子，他们根据各自的家境或抱负聚作一个个小团体，喝酒谈天，无聊地或者焦急地等待着春闱。满街道，满酒楼都是这些学子们的身影和声音。 “有一桩消息。”迎春楼里一个年轻学子常流走向有人围坐在窗边的桌子，放下手中的酒食，突然放轻了声音，向几位好友说道“小公爷今年同咱们一起应试。” “哪府的小公爷？”一位友人马靖艮问道。 “天柱公，林辅国的二儿子，刚袭了爵的，陛下赐的秀才身。如今正好跟咱们是一届的考生。” “不是说死了？怎么袭了爵？”一旁一位略胖的临州仕子刘贤录好奇问道。 “没死，还是陛下派出禁监令接回京里的。”一位衣着较几人更富贵的年轻公子习木羽答道，显然他是几人中各方消息最为灵通的。 “林将军的事可还没了，皇上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让他回来了？”常流反而好奇起来了。 “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这位小公爷有着交情，只不过这次带他回来确实也是克服了不小的阻力。”习木羽像他解释道。 “王公贵胄，为何也要参与这春闱呢，陛下赐给他的还不够他荣耀一世吗？何苦跟我们这些寒门抢一席之地。”胖胖的刘贤录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小公爷和陛下交好，入仕且靠着这朝试，正说明陛下乃一代圣君，知人善用，是我辈的福分啊。”马靖艮感慨到。 “我觉得话别说的太早，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呢，早年间这林二公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半点不像他长兄，哪儿有什么真才实学。” “不，我倒认为林家的人必有惊世才学，一切还是别过早下定论才是。”常流却有着完全相反的观点。 几人说这一番话呢时候，天柱公林翕就和淑明公主，穆二公子，庞振南还有宋清五人坐在一旁。 “难得出门一趟，还遇上巧事了。”林翕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引来了周围几桌的侧目，常流那一桌也望过来。众人见他衣着尊贵，又俊俏的不像男子，知道他必然是身份不凡，而他身边的小姑娘更是天姿国色，气质尊贵，令人不敢直视。 “几位仁兄见解独到，在下这里想讨教各位几件事，还望不吝赐教。”林翕起身恭敬行礼，朗声问到。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年轻贵公子是何用意，最后还是常流站起身来行礼道，“承蒙公子不嫌弃，切莫谈请教二字，但有所知，言无不尽。” 林翕笑着请对方坐下，“在坐者都是我大同的未来栋梁，今日畅所欲言即可，在下尽保各位不会有口舌之祸。”，他对着在场所有人一抱拳接着道，“春闱入榜仕子都是将是朝廷的骨干，一国政务都仰赖诸君，我大同如今虽国富民强，但仍有内忧外患，在下想请问我大同如今最大的敌人在哪里。” 林翕说完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他让店小二开了美酒百坛，依次送上各桌，只意在畅饮高谈。 众人起身行礼致谢，场间踊跃的气氛渐渐起来。 一位冀州仕子站起身来道，“学生不才，请述己见。”向周围人一礼，道“学生以为，我大同之祸，首在南越。十年前落马坡之祸后，南越国力日益强过大同，兵精将广且在其次，上品高手多于我大同多矣，一旦开战必为祸事。举国存亡皆系于战场胜负，强兵兴武方乃国之重器。” “陈兄所言差矣。”一位临州口音的仕子站起来直接反驳。“陈兄所言南越之祸，只在其面而不在其内，南越日大而我大同日衰，这岂是南越之过？我大同皇上殚精竭虑，日理万机，可政令不通于地方，圣旨不知于百姓，平庸贪腐之辈当权无为，宏志精干之吏升迁无门，连肃州禁监统领失踪如此之久都毫无音讯，足见其盛，此方我大同日渐熹微的根本。” 淑明公主听的困了，瞥了瞥林翕，发现他听的眼里放光，也突然对这临州仕子感兴趣了起来，偏过小脑袋去看。 “苏兄高见，不愧为头甲之才。”常流站起身来惊叹。 那临州仕子苏子期急忙稽首称不敢不敢。 “习某愿为陈兄拾遗。”习木羽本来闷不吭声，最终见人潮汹涌终于也站起身来说话。 两人互相行礼，习木羽开始说道“陈兄方才所言直击人心，习某也有同样的意见，一国之强弱当然决于自身，当此强敌虎视之时，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际。某以为，如今用人之处首为各邻国州府，陈留谋图光魏，不可不防，而秋安虽多年无为，但若有机会定会横插一手。南越若北上，受危的不仅是锦州，而且全部邻国州府！此次春闱，某若能侥幸得中，必然将报国家于边疆沙场，还社稷与黎安。” 习木羽此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然后由林翕带头爆发了激烈的掌声。 淑明看到林翕哥哥的眼里，亮到了极点，笑容也暖到了极点。 “痛快！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诸兄高见，令在下佩服无比。我大同若有国士如各位，何惧外敌！”林翕起身，饮完一碗酒，温暖笑道。 “公子身份尊贵仍不耻与我等坐而论道，忧国忧民之心，方乃大同之幸，社稷之福。今日一论，我常流不虚此行！痛快！”常流也站起来朗声笑道。 全场的人听到二人之话也都心潮澎湃起来，各自举杯，开怀畅饮，场间一时热闹无比。 然后又是众人争先发言，大口喝酒，畅所欲言，无比痛快。包括林翕，庞振南等在场所有人都被感染，兴致高昂。 淑明偷偷拿起林翕的碗，也尝了一口，可刚到嘴就吐了出来，小公主就十分奇怪，这些人喝这么辣的东西怎么还那么开心。但是林翕哥哥开心，她就也没来由的开心，一颦一笑，看呆了众人。 迎春楼内一片欢快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遇刺 迎春楼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戌时，众人酒足饭饱，酣畅淋漓。 林翕等人走出酒楼之后，酒楼里早早认出他身份的人才嚷开，“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林府的小公爷！” 这人一句话将出来，在座的人顿时酒醒了一半，尤其是常流的一桌，因为他们在饮酒论事前曾经谈论过小公爷的私事。甚至曾经出言不逊，这些话岂不是都被小公爷听的一清二楚。常流一桌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们不知道小公爷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小公爷听到了为什么会这样处理，几人的震惊和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林府的马车前。 “林哥哥，那个人说你的坏话，是坏人，你为什么还请他喝酒呢。”显然淑明公主对常流一桌的人很不待见。 “我请所有人喝酒，他们只是敢说这样的话，那些说过那些话又没有被我听到的就是好人了？”林翕心情很好，回答了小公主的话。 小公主不管林翕怎么做，也不管什么原因，他跟自己讲话了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那你为什么要请所有人喝酒呢，为什么自己也喝呢？”淑明睁着大大的眼睛，接着问道。 林翕看了一眼身旁的穆闻道，说道“春闱之后，不出意料，我将去西凉道。这些士子中，我得找到可靠的留给皇上用。” 穆闻道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问到，“你是说，今天在场的人，有可为陛下所用者，那就是说这里会有中榜之人？” 林翕点点头，说道“师父让丁千宁送来的消息，肃州那边能去的仕子也在这些人里，不论是留给皇上，还是留给我自己，我都得先来看看根底。”林翕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些人，很不错，尤其是那个习木羽，我必须带走。” “你知道他的名字？”淑明公主睁着大大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林翕。 “不只是他，在场的一百三十二名仕子，估计他都知道了姓名来历。”庞振南在一边习以为常地说道。 “老庞你说的对呀，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你去酒楼里再帮我张罗点事儿。”林翕玩味地说道。 “什么事儿你说。”庞振南十分后悔多了嘴。 “我离开后，必定有人认出我来，习木羽那一桌，哦，就是起初我打招呼的那一桌，他们必定心神不宁，怕我在公在私对他们有所报复。你去帮我安抚安抚。” “嗯？”老庞显然是不知道具体的法子。 “你就说天柱公春闱后在此楼宴请各位，高中或落榜者都酒肉管够。依然是畅所欲言，海天一宴，共慰平生。”林翕一字一句地交给了庞振南。 “哎呀，你瞧你笨的，记不住我去。”淑明公主看着嘴角抽动，满面愁容的庞振南，嘲笑说道。 “使不得殿下，属下这就去这就去。”庞振南领命离开。 庞统领走后，林翕正要送公主上马车回宫。 突然从街道两旁的阁楼中射出十几根利箭，十三卫瞬间围在了林翕面前，但因为反应终究不够，一根箭不偏不倚向着小公主射去。 那根箭在距离小公主眼睛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 小公主惊吓之后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林翕的手死死的挡在自己的眼前，而他的手臂正好被刺来的箭射了个穿透！一瞬间，鲜血淋漓！ 小公主完全被吓呆了，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来不及说话，周围的十三卫立刻护了上来，两人被莲花令遮挡的严丝合缝。 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哭喊道：“血，血！林哥哥你的手臂！” 林翕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无碍，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些人是冲着小公主来的，随即立刻发布命令道“保护公主，不要追人，全部留下保护公主，去人把庞振南给我叫回来。” 林翕说完这些话，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像纸一般的苍白，他努力的睁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穆闻道见状，顾不得抵挡箭势，赶紧从淑明的手上接过了林翕，封住他流血的伤口。 “他伤很重，要立刻医治。”穆闻道大声向庞振南喊道。 庞振南正在此时就赶了回来，看到眼前情形，毫不犹豫地祭出伴生金莲。将林翕的身体放进金莲的光芒之中，替他稳住了血脉。 阁楼上的刺客一击未中，又看到庞振南赶了回来，立刻隐藏起来，离开了现场。 庞振南不知周围刺客的数量，只得将禁监令打向天空，散出光芒，不一会儿巡视的城防军和京城禁监的人就全部赶了过来。 “所有十三卫送公主回宫，其他的人立刻将御医带到国公府，都他娘的快点！”穆闻道抱上林翕赶紧上了马车。 “庞振南，你拿着本宫的令牌速去请御医来。”淑明终于做出了该有的反应，然后也令人跟着林翕的马车去了国公府。 庞振南不敢稍加耽误，一品高手的气势运遍全身，一瞬间就越上了马，直奔宫城而去。 众人离开后，宋清对剩下的十三卫吩咐道，“刚才的阁楼，查清楚，封楼，带店家出来。箭也全部带走。再验验箭上是否有毒。”说罢也跃上了楼顶朝着那阁楼去了。 林府里，穆二少爷抱着鲜血淋漓的小公爷回到了卧房，家里一众丫鬟吓得哭了起来，吴伯找到穆闻道问清了情况，正要去接御医，小公主就带着御医从门口进来了。 被庞振南一股脑摁在马上赶了过来的老御医此时正一口气续不上第二口，淑明看到着急催道“快去看看林哥哥，再迟了本公主饶不了你。” 老御医吓得急忙称是，看了一眼没有毒的伤口，微微放心，但把了林翕脉搏之后脸色大变，只言“不好！不好！” 淑明见他口气，着急出了眼泪“林哥哥到底怎么样啊？你快说话啊！” 老中医这才开口道“国公伤势是小，只是他本就体弱，又身中寒毒，这次出血本身无事，只不过失血过多，伤及根本，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小公主听完，如天塌了一般，然后拉着林翕痛苦了起来，哭着说着是自己害了他。 林府上下听到御医的话，皆是五雷轰顶，吴伯脑袋一热，晕了过去。 穆闻道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对着那老御医道“今日他若有事，你也别想活了。” 可不管怎么折腾，林翕的脸确实是一下白过一下。 夜深了鸦声四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亏欠 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皇帝陛下驾马来到了林府。 他急色匆匆地进了府，不有停留，对着身前正欲俯身行礼的人大声喊道“都给朕滚开。”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皇帝陛下，急忙闪开了道路。皇帝率先进入了林翕的卧房，他的身后跟着面无血色的京都禁监代统领房启鸿，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正是林翕等人从太后寝宫离开之后，出现在太后身后的老太监。 皇帝没有去管跪在屋内，直接找到了床上强弩之末的林翕，他浑身冰凉，遍身上下确实没有了一丝血色，似乎是被全身的冰冷封住了血液的流动。床边拉着他的手的淑明公主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目光呆滞地盯着林翕的脸。 “岑师，您看看吧。”皇帝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向身后的老太监说道。说罢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淑明，在一旁坐下。 老太监没有答话，径直走向前去，睁开那满是褶皱的脸上不容易看到的眼睛，仔细看了一遍林翕的伤口，又伸手摸摸了他脖子上的血管。静静地想了良久，站起身回头对皇帝说道“回陛下，国公大人多年受寒毒侵扰，经脉薄弱，如今又被利刃所伤，出血过多，此刻非生血化肌又药性极热的药物不能医治。” “闻道，带着朕的印绶去昭阳宫取血莲来。”小皇帝没有丝毫思考。 “陛下，不可啊，那血莲是您的命根子啊”，房启鸿听到，立刻俯身在地上，磕头说道。 小皇帝自即位起那日，就身患重疾，每月末都得去昭阳宫调养，原来是在用血莲强行续着自己的根底，若不然，恐怕是早已经虚弱无比了。 穆闻道听到房启鸿的话，本来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犹豫了起来。 “你莫不是也这么糊涂，上就就没救得了他，这次还要犹豫吗？你是看不到他快死了吗？”皇帝极其恼火的对着穆闻道说道。 穆闻道听到小皇帝的话，一甩袖一扭头，从姚奉年的手里接过印绶，奔着皇宫而去。 “血莲千年只此一朵，陛下可想清楚了？”老太监还是很平静的询问着。 “能救得了他就行，还望岑师费心。”小皇帝极其恭敬地对着老太监一礼。 “是。”老太监回答的还是很平淡。 穆闻道取回了血莲，那血莲放在匣子中仍漏出耀眼的红光，在一片黑暗之中格外耀眼。他捧着匣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皇帝，皇帝根本不回应他的目光。 “咱们三个谁的命不比谁的重要，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们之中也有了君臣之分，真让朕恶心。” 听到皇帝的骂声，穆闻道反而会心地笑了出来，十分高兴地将匣子交给了老太监。 众人退出了房门等待，只留下老太监和林翕两人在房中。 小皇帝坐在刚刚转醒的吴伯身旁，轻声安抚。颦儿用手帕不停的去给小公主擦掉眼泪，穆闻道蹲在房门口等着听着里面的动静，庞振南和刚刚回来的宋清说着话。 小皇帝看到他二人窃窃私语，开口道“抓到活口了吗？” 二人赶紧过来行礼道，“去的时候刺客已经撤完了，公爷起初担心公主殿下安危，没让属下去追。但是找到了些线索，属下会追查下去。” “嗯，楼里还有别人吗？” “是一家富户的店铺，二楼不常去人，没想到藏进了刺客。” “人呢？” “京兆府的人在审。” “还能审的出什么。若林翕今晚熬不过去，全给朕杀了。还有城防军那群饭桶，全给朕滚到锦州去。” “是。”明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但二人不敢劝阻。 房启鸿听到皇帝的斥责声，低下了头，跪在皇帝面前，一言不发。 “你是对朕有怨言？”小皇帝微微眯住了眼睛，盯着他道。 “奴才万万不敢。”房启鸿赶紧磕头答道。 “朕要个合理的交代。” “奴才无用，春闱之后，奴才自请去锦州。” “谢嵩还没回来，你将京城的安危至于何处，又将朕的安危至于何处？”小皇帝似乎心软了一些说道。 “奴才自问能力低微，不足以胜任京都禁监统领。数次致国公乃至公主殿下于危难，万死莫赎，实在不敢再担此重任，可奴才报陛下厚恩之心不改，愿有一处可以继续为陛下效力。”房统领说的声泪俱下，诚诚恳恳。 “都随你吧。”小皇帝看不出情绪，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房启鸿退下。 夜色越来越深。 过了良久，林翕的房门才被打开。战在门口的却不是老太监，而且林翕！ 他此时虽然仍有些虚弱，但明显面色不再那么苍白。 顾不得回应众人欣喜的目光，只急着对门外的御医和庞振南说道“老先生需要看看。” 御医和庞振南听懂了他的意思，急忙进门去看。 老太监被林翕抱在床上躺着，本来就须发皆白又老态龙钟的他此刻更是像再苍老了十岁，而那朵血莲已经不见了。 御医把过脉后说道，“岑公公散尽功力，体内金莲已枯，虽无性命之忧，但寿数恐怕在两年之内了。” 庞振南看完也向林翕一点头。 林翕看向皇帝，皇帝此时眼神沉重到了极点。 林翕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对谁说些什么。只是该做的还越来越远，身上负重的越来越沉，他已经尽力在抛开了，可终究入世就是来亏欠和被亏欠的。他所能做的只是越来越少罢了。 林翕留下了其他人，和小皇帝来到了屋外的院子中。 “宫中的老人了，我也不愿意，但救你别无他法。”小皇帝似乎是想安慰他，因为林翕此刻的心情也必然比他好不到哪去。 “这才刚刚开始，我没想过动摇，但是我太怀疑自己的能力。”林翕抬起头看着天空。 “朕不会怀疑。朕也不准你怀疑，他们为你做的都是朕恩准的，他们信朕，朕信你，你只管放心去做。”小皇帝又一次在林翕面前称朕，又是饱含自信。 “好。”林翕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我们生死荣辱都在一起，又何怕一起亏欠一些人。”小皇帝也笑了出来，搂住他的肩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小公爷的报复 林府小公爷遇刺已经过去了三天，此时距离春闱也只剩下两天。 传言小公爷是为了救淑明公主才受的伤，皇帝陛下深夜带来御医为小公爷治伤，太后震惊，第二日亲自前来探望，只可惜林公子昏迷不醒，太后留下一堆赏赐又匆匆回宫。 林小公爷传闻今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可如今伤势如此之重，恐怕是要错过此次了。 众人议论纷纷，真实结果却不得而知，因为林府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很久了。周围全是十三卫藏在暗处的眼线和剑客，一般人也并不敢靠近。 京城已经闭城三日，只准入城不准出城。十三卫的人接手了宋清给他们的线索，全城明察暗访刺客，终于搜索到了一百七十多个可疑人员，全部带回了十三卫衙门，京兆府带了阁楼老板和周围商铺的主家认人，确定了四个嫌疑人。要交由京兆府带回看管，继续审理。 京兆府接到犯人返回的囚车此时正被一辆白色马车拦住了去路。 前排的押差正要出口训斥，被身后的捕头拦住。身处京城，作为官差的他们也得学会察言观色，毕竟这上京城里多的是公子王孙，得罪了哪一家都不是自己这等人能够承受的。 “京兆府办案，还请贵人让道。”捕头上前说道。 马车上下来一个一身白衣，面容极其俊秀的年轻男子，丰神如玉。 “林翕不敢打扰各位办差，只是有些话问问这些人犯，事关私事，此时不问，心里不安。还请几个差大哥行个方便。” 林翕，天柱公。 几个押差没有答话，第一反应是下跪行礼。 林翕虚扶一把，“几个大哥不用行礼，林某办完事便自行离开。” 说罢，众押差让开了道路，林翕踱步走到了囚车前。 “世事真的很难料。”林翕在囚车前扭了扭脖子说道，“就在几天前，你们想着杀我，可现在你们即将就死去。” 林翕停止踱步，站定说道“或许你们还在想着上头的人会来救你们，可你们至少应该聪明一点，知道禁监的人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进了京兆府，我相信你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死路一条。我今日来说这番话，并不是企求你们能告诉我什么，对我不利的人终究有一天会正面碰上我，我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只是觉得你们是群愚蠢的可怜人。” “今日我只想给你们个机会，说说你们的不甘，若不说，你们的死活毫无意义。” 林翕的话讲完，看到几个人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知道果然此行无果。对这几个人根本不用怜悯。 林翕一挥衣袖，无奈而走。 林翕上了马车离开后，押差们回到囚车旁边，虽然觉得小公爷的话有很多莫名其妙和毫无意义的地方，但他们并不需要深思。 可就在此时，囚车里的人犯们突然开始喊叫了起来，他们拼命撕扯着衣服，等到衣服全被撕烂之后，又开始拼命撕扯他们的皮肤。仿佛他们的皮肉里有着无数要破土而出的虫子一般。 尖叫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押差们的注意，捕头立刻出声训斥，但囚犯仍旧不停的惨叫，这才真正使押差们反应过来。 捕头令人打开囚车查看，发现几人的身上的确被他们自己抓的血肉模糊。几人的指甲里全是自己的血。 询问几人到底怎么了，却没有一人能答得上话，只知发了疯一般撕扯着自己的皮肉，眼看再放任这些人犯继续下去是肯定会伤及性命，捕头立刻上前制止。可不曾想到这些发了疯的人犯，力气大得出奇，押差们几乎控制不住，费了半天劲，终于把几人绑住。 可这些人还在拼命抽搐，不一会儿便额头爆出青筋，眼球凸出，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一刻之内，全部暴毙。 捕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然后深深出了一口气，下令回了京兆府。 京兆府。 京兆府尹程洗怀看着囚车上捆住的几具尸体，面部抽动着，眼神恍惚。召来左右，耳语了一番，那人往后堂去从小门离开。 丞相府。 “死完了？” “是，还未到京兆府，就死在了路上。” “知不知道死因。” “京兆府的仵作查了，说是中了毒，只是查不出是什么毒药。” “禁监的人下的毒？” “应该不会，捕头说林翕去过，毒发前后时间也对的上。” “他” “这下毒的本事如今京里也只有他有。” “可是没有理由。” “此人做事或者不需要理由，单纯的只是复仇？” 正阳门的墙头上挂着四具尸体。 天柱公小公爷被刺案的凶手，如今挂在了城头上，百姓们习以为常地赞赏禁监的高效和可靠。仕子们口诛笔伐，痛斥着这几个猪狗不如的刺客，群宴仕子，舍身救护公主的小公爷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这群穷凶极恶的畜生，但好在小公爷和公主无恙，凶手们也已经伏诛，一切皆大欢喜。 城门下远远眺望的林翕等人。 “你的确是白去了一趟，这些人根本没有活命的念头，又怎么会告诉你实情。”穆闻道摇摇头说道。 “只是去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想去一趟，可能是想确认一些东西，也可能这些人死在我手里才能让我稍微平衡一点，不然总是亏得很多。”林翕也摇摇头笑着答道。 “有什么目的呢？” “没什么目的就不能杀人了？” “” “只是让一些人知道，我还是有些反抗的手段，那些存有一丝丝冒犯的人都应该至少消停到春闱之后才对。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觉得你这样有用吗？” “有没有用也得等等才知道，反正我就是告诉他们，我若在这上京城活不下去了，毒了他一府上百口溜回北王山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样岂不是很无赖。” “咱仨本来就是无赖。” “” “你的身子？”穆闻道发现林翕最近的身体好像没有了之前柔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日胜似一日。 “是那朵血莲，婷姨说的仙品赤炎草也胜不过这朵血莲。” 穆闻道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默，林翕也思绪变得沉重了起来。 “回去吧，皇上他有他的想法，咱们也有再帮他的办法，不过一朵血莲而已，那南越宫廷里也有一朵，咱们想办法夺来便是。上京城里的咱三位，什么不敢想，大同国的皇帝都有了，还怕他一朵异国血莲吗？”穆闻道堆满笑容的说。 “你说得也是。”林翕努力吸了几口气，眨着眼点着头回答着，然后像马车走去，穆闻道耸耸肩，拍拍头也赶紧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春闱日 上京城在熙熙攘攘了数日后，又开始了继上元节后最热闹的日子。 参加春闱的仕子们早早地就来到考场前列队等候。林翕也一身书生打扮排在了一支队伍里，庞振南和十三卫的人隐藏在了旁观的人群之中。 周围的队伍有人认出了他，低声和同伴交谈了起来。 “右边，前头那位，好像是林府的小公爷。” “不会吧，堂堂国公参加科举也就罢了，怎么还来排队，那考场里不备着茶水点心侯着呢？” “谁说不是呢，该不会是我认错人了吧。” “我看也不像。” 二人正低声交谈期间，前头的一位转过了身搭上话道“是小公爷没错，我那日在迎春楼的，不会认错。” 这人的话一出，那谈话的二人顿时愕然，再看向那书生模样的林翕，眼里都是些不一样的目光。 进场的队伍慢慢挪近了大门，禁监的人负责搜查考生的被褥衣服等，以防有夹带带入考场，快到林翕的时候，吏部和礼部的官员赶紧过来行礼。 “是下官等照顾不周，还望国公赎罪。”说着，让人结过林翕的被褥行李，直接送到了林翕考试的阁间。 “早有人来接过了，还是谢了各位大人的好意，但我既然是来参考的，就按照规矩来办吧。” 正在说话间，一位十三卫官员对着林翕前面的一个衣着有些破烂的仕子吵到。 “若不让查如何让你进去？这千万考生谁司你这般？”那官员态度还算平和地说。 “不过是床褥子，我何牧岂会以此徇私舞弊。” “历来的规矩如此，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那何牧被骂有些恼羞成怒，一指林翕说道，“这位公子的行装你们就未曾查验，为何偏偏查验我的。莫不是官与民不同，还是那公子的行装内就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官员眼见小公爷正盯着这边，又亲耳听到这穷酸仕子的污蔑。正要使人出手赶出去。 “等等。”林翕走到那二人身前说道“不过是床褥子。” 何牧见到公子前来质问，明显有些冲动后的心虚。 林翕看了眼何牧的包袱继续说道，“这位公子若有所疑问，就请将我的包袱送去他的阁间，再另外换床被褥给我就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何牧此时早已经是骑虎难下，还不等他答话，林翕便已经进了门。何牧一咬牙，扔掉自己的包袱，去了自己的阁间。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每年的春闱中总会发生众多古怪的可笑的事情，众人早都见怪不怪了。 为期三日的春闱正在进行，而考生的吃喝拉撒都被局限在了一间小小的阁间里。 巡考的官员们在过道里不停走动着，阁间里传来一些人抓耳挠腮的声音，有些在贴经部分哀声载道，有些又在策问部分一字难出。 逾越天堑，一步登天本来就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做到的事，但有过这些梦的此时都在拼命绞尽脑汁。 三日后考场开门的时候，一群自信盎然的仕子走在了出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无不是各州府的顶尖人才，而那些自问平庸的，还在最后反复检查自己的考卷，或是生怕忘了避讳，或是生怕遗失哪句。 半晌之后，又一群最后的仕子出了门有郁郁寡欢捶足顿胸的，有眼神呆滞目光飘忽的，甚至有被十三卫的官员扶着或者抬着出门的。 林翕面无表情，跟在了何牧的身后，他二人最后走向门口。何牧在前，林翕在后。 “小公爷为何要帮我。”何牧此时早已知道，那位被他拉开挡箭的不仅仅是一位富家公子，名门望族，更是当朝最年轻的天柱公。不禁有些怅然和疑惑。 林翕看到他回头说话，也抬起头望着他，“我和师傅刚到北王山的时候，还不如你，连树叶填的被子都没有。” 何牧被说穿了隐痛，仍是认真又诧异地听他说着。 “但现在，我也是一位国公。或许在你眼里这只是凭着父辈的荫封得来的荣华富贵。” 何牧没有出言否定，显然正是如此认为。 “但在我眼里，这只是我来尽了一份臣子的责任，包括前几日帮你。若数日之后出榜有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记得我对你说的这番话。” 林翕说完话，不去理会陷入沉思的何牧，继续走出了门口。 淑明公主，穆闻道和庞振南等人带着林府的人在门口一旁等着。一连数日待在阁间，林翕也是一身疲倦和狼狈。 颦儿上前搀着他，走向马车。 “怎么出来的那么迟？接仙楼都已经过了两轮席，别的人此刻都去了青楼睡下休息了。”穆闻道显然很是奇怪。 “出了些事，还有禁监的人来的太迟，交卷太早了我不放心，而且我很好奇那个何牧，留下看了看他。” “禁监的人怎么会去迟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到了，就是皇上的安排。” “少爷，你能中榜吗？”颦儿见几位大人问完了关键的事情，也开始问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林哥哥一定能中榜的，这全大同的仕子就林哥哥最厉害。”淑明公主像是在向颦儿介绍一件很重要的事。 两个女孩立刻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上次的事后，太后怎么准她出来了。”林翕有些无奈的问道。 “前几日要来，被陛下拦住了，今日是太后准了的。”穆闻道神秘兮兮地回道。 “事儿都了了，咱几个喝着？”老庞又来了兴致。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林翕不去看他，接着问道。 “小燕子传回的消息说，谢嵩还一直在临州府，年末可能才去锦州。”庞振南认真答道。 远在锦州的堂堂燕禽司马燕欢竟然被庞振南称作小燕子。 林翕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也觉得这称呼过分了些，白了他一眼。 “了了这桩事，还有一件事要做，你做完了再来接仙楼，我们备着酒席等你。”林翕憋着笑说道。 “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先吃先吃。” “你这趟去了，京都禁监统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让宋清去了。” “宋清靠不住靠不住，我去我这就去，嘿嘿嘿嘿。”庞振南厚着脸皮说道。 “我考试的阁间外边，应该有三具尸体，我让禁监的人留着了，带去禁监替我问问房启鸿。” 淑明和穆闻道听到了他的话，立刻反应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安国寺的樱花（一） 春闱已经结束了三日，考生的试卷都在批阅当中，大批的仕子们度过了头两天的心惊胆战，到了离放榜还有两日的今天，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春日阳光温暖，安国寺的樱花也终于整片盛开，京都里文采溢盛的青年才俊闲来无事，也急忙赶来赏花作诗交友。 这个集结了所有优秀男子的场合自然也吸引了京都里平日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和姑娘小姐们。这些年轻的人，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向着安国寺游览。 安国寺始建于大魏年间，同国建立时，老年的太祖皇帝为了洗刷自己一身的罪孽，令人全新重塑了安国寺各殿的佛像金身，整个寺庙也翻新修缮，尤其是穿寺而过的大道两旁和庙后的百花苑更是种满了樱花。一到三四月份，安国寺便成了京都里最美的地方。 所以每届仕子都会在这时候来游赏，良辰美景出绝代好诗，百花苑的香亭阁里就藏满了每年三甲仕子的题诗，或有当代诗坛大家的绝古之诗也藏于其中。文人墨客莫不以藏诗于香亭阁为最高的荣誉。 林府里，用了血莲之后已经寒伤痊愈的林翕正在被淑明和颦儿收拾头发。如今的林翕已经伤愈，却依然格外贪睡恋床，淑明一大早赶来要带林翕去安国寺看樱花，可听颦儿说林哥哥还在睡觉，便说动了颦儿安国寺如何如何好玩，两人一起拉起了还在酣睡的林翕。 林翕正在梳洗的时候穆闻道和宋清也赶来了。老庞头天就领了林翕的命不知去向，于是宋清便领着十三卫的班子跟着保护林翕的安全。 林翕看到宋清的第一眼有些惊喜，一品！ 原来在自己准备春闱的这段时间，宋清竟然是冲到了一品之境，虽然是一品下境，但也算是逾越了习武之人最难跨过的鸿沟。不愧是豪门高杰。二十来岁的一品下高手，放言同国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恭喜。” “小公爷发现了？”宋清有些惊讶被林翕看了出来自己的境界，明明小公爷自己什么境界都没有，可观察力却不比任何人弱。 “不过眼睛好使些，哈哈，来的巧，有樱花看。”林翕拉住他就往出走。 “林哥哥你恭喜宋大人什么啊。”淑明听到了林翕二人的对话凑上前来问道。 “宋大哥如今可是一品的高手，和庞振南那厮一样了。”林翕看着疑惑的淑明和颦儿说道。 “哇，宋大哥那么年轻就是一品的高手，你是几莲的一品呢。”淑明见林翕称宋大哥，也急忙改了称呼。 宋清立马一回礼，道“回公主，十莲。” 这下包括林翕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十莲高手！ 晋一品时的伴生莲的朵数多少决定了一个人能在武道修为上走多远。并蒂双莲已经是金莲之上的罕见存在了，而像庞振南这种四朵并蒂就已经可以被朝廷寄予厚望，托付重任，因为他的境界此生最少是会冲进一品中境的。 而宋清则是十朵并蒂！他又接了莲花令，必将是大同国未来军方的中流砥柱。 在十莲之上的都是大气运的修行者，林翕有幸所见的孙茂义正是其中一人。 孙茂义是十二莲！ 全天下的十二莲高手不超过两手之数，而他们当中必将有四位是圣人气运的继承人。 而圣人都曾是十二莲的一品！ “西凉路今天早晨来的消息，画谷那位也晋了一品。” 林翕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又被宋清的话打断了思绪。 林翕的脸上先是一僵，然后慢慢浮现出了笑容。 “十二莲。”宋清接着补充。 林翕脸上的笑容也僵住，然后慢慢没有了表情，只是眼神里的光淡了几分下去。 一直盯着林翕的淑明，分明从眼睛里看清楚了林翕转眼即逝的所有感情。 她知道他的失落从何而来，女人天生如此，什么都很迷糊，但感情方面比男人要敏感一万倍。 “一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林翕哥哥以后也是一品。”淑明天真的争执道。 林翕被她的话从遐想里拉了回来，笑了笑，领着众人上了马车。 去安国寺的路，林翕很熟悉。小的时候，林夫人最喜欢去的就是安国寺。一是喜欢那里的樱桃和诗文，二是去为在外征战的父子祈福。林翕跟着娘，去的自然也不少。 林翕似乎是因此陷入了往时的随意，口中也默默呢喃。 淑明看了颦儿一眼，都不去打扰他。淑明推开帷裳，车外涌动的人群在马车后面渐渐远去。 淑明似乎看不腻街市的场景，睁大了眼睛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太平盛世，安乐祥和，南越的人为何要打仗呢。” “你听谁说的？”林翕回过神说道。 “皇帝哥哥昨天跟禁监的房大人说的，让房大人即日就去锦州，我在一旁听到的。林哥哥，你说南越的人就不喜欢这太平的日子吗？” “飞雪图，白马路，良驹尽，白骨哭。世上哪会有不盼着一家团圆的人。”林翕将膝盖抬起来垫着下巴，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但凡有战火，从来都不是这些人的错。” 颦儿见公子和小公主聊起了这些事，怕触动公子的伤心处，急忙插话道“好多些青年公子和姑娘家，柳家小姐的轿子也在前面，公子今日可是来对了，比闷在家里可好多了。” 正说话间，穆闻道来到车前说道，“骑马吗？风和日丽晒晒多好，这长安街可是咱俩的马场。” 林翕不假思索，出了马车上了马，不再羸弱的他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也是英俊潇洒。周围的姑娘们见到了，无不咋舌议论，谁家的公子竟然如此俊俏，别是哪家的姑娘扮的男儿身吧。 淑明和颦儿也看的呆了，一身白衣的林翕今日确实有了一丝仙气的感觉。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猜测这个白衣少年是谁，却不想他双腿一夹马腹，和旁边的一人一同飞奔一直出了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安国寺的樱花（二） 一行人抵达安国寺的台阶之下时，整个百米长阶上已经满是人群了。众人拾阶而上，身后跟着的十三卫也换了便装，不再一身黑衣。但依然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迎春楼见过小公爷的仕子们先是向周围的伙伴们告知，等到林翕等人走近的时候便一一俯身行礼。 行礼之时发现淑明公主也在小公爷的队列之中，便更为慎重。 不一时，长阶之上的人群竟然都停了下来，为林翕让开了道路。 林翕见状，停到了台阶之上，插着腰向台阶上的人们喊道“今日都是来赏花的，林翕也是一介仕子，大家都抓紧爬吧，怪费劲的。”众人听了都放声大笑，便不再等他看他，向着台阶之上的安国寺走去。 过了安国寺的正门就是一条樱花盛开的大道，流连在花树之下的年轻男女比比皆是。 一阵风从正门吹进来，满树的樱花都跟着风摇动了起来，偶尔还有些飘落的花瓣，随着风漫天飞舞，然后落在树下或者游人的身上，果然是一段很美的景象。 林夫人当年最喜欢带着林翕来这里，想来吸引她的，也不过是因为这些美景了。 又或者本不是这些花美，而是花多的地方更像是画谷罢了。 “小不点当年喜欢跟着娘来看樱花，我是不爱看的，但是每次都被拉开了。”林翕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 众人听到他的话也不知如何答话，淑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迷茫的滋味，但也没有立刻接上他的话。 他走到一棵树下向上看了看，又回到大道上像远处的一整排的樱花望去。 “陆姐姐也还回来吗？”淑明终于跟上他的步子，在他身边抬头问道。 “这樱花再美，也美不过画谷的美景，还回来干什么。” 林翕的视线抬高到所有树的树顶，此时再放眼望去便是一派清净的样子了，和十年前一样，所以这景似乎只有他看的通透，只有他这么熟悉。 淑明刚想说自己想问他的并不是看樱花，却突然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出的答案确实是他所有的答案了。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一丝丝窃喜，但终究还是伤感浓重了起来。 周围不停的传来诗句与鼓掌叫好的声音。 “北风渐暖满国春，花舞城西莫等人。”有人在感叹美景的相见恨晚。 “樱桃树下逢君时，一寸芳心万两春。”这是一位公子在像心仪的姑娘暗穿情意。 “此来春至颜色故，乡雪如今几多愁。”有人在抒发着乡愁和对未来的迷茫。 满寺的春色，满寺的诗情画意，确实让人流连忘返。 小沙弥在藏经阁的阁顶敲着钟，满寺的熙熙攘攘和喧嚣的热闹景象暂停了一阵。 百花苑开园。 散在寺中各处的人们立刻涌向了一处，林翕等人也不再去听文人们的诗句。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樱花花瓣飞舞到眼帘之前，有手拂开，眼前的景象更是惊呆了所有人，京中的人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终究一年一见，还是震撼不已，而一些外地赴京赶考的仕子们第一次见到百花苑的无不驻足忘前。 原来寺中大道两旁的景色不过是沧海一粟。 眼前的百花苑，漫天的花瓣飞舞，迟迟不落地，通往香亭阁的小径也早已经被飘落在地的花瓣遮住了样貌。在这园中，花就化作了风。向上飘走的花瓣遮蔽了天空，然后再纷纷落下。 所以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有的人只能在其中穿梭寻觅，忘了原本的路，也不知道是否本来就有路，到最后也忘了要找一条路。 林翕这边，宋清也是目瞪口呆，嘴上喃喃说道，“世间何故有此美景。” 淑明看到他痴痴的样子，笑出声来，“宋大哥太夸张了，林哥哥可说过，西凉路的美景可多过上京城的。” “属下生下便在西凉路，西凉寒苦，确实未曾见过如此美景，让公主见笑了。”宋清摇摇头，叹气说道。 淑明的笑容停在了脸上，往前看到了林翕，他确实依然一副不为眼前美景所动的样子，走得很慢却不驻足品尝。 “那林哥哥？” “公主不知道吗，当年朝里定下的规矩，小公爷应该是没离开过北王山。” “那北王山呢？”小公主浑身发抖，有些忐忑的问。 “去接公爷的时候去过一趟，拖老王爷和小公爷的福，那地方也算有了人味儿，可冰天雪地的荒凉地方哪里比得上上京城里。” 小公主的眼睛里开始滚着泪花，不再继续追问，背过身去像林翕走的方向跟着过去。 宋清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失言，低头走了过去。 林翕今日一身白衣，头发只用简单的簪子束了起来，显得出尘无比，他走到一处，一个人在一片樱花之下停住，用手去接那些花瓣。这副模样自然是看呆了往来的小姐姑娘们。 这樱花林间若有仙人，也就该是这副模样了吧。 他此时神思飘扬，不知道思绪飞到了哪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副模样引来了众人围观。 他松开手里攥住的花瓣，花瓣随着风又重新飘舞了起来。 突然一人从身后走到近前，嘴上还默默念出， “汉福朝公曾举杯，参差离合香沉柜 宝马雕鞍红尘路，沙场秋犯几周回 归故里，归故里，麻衣净首做耕炊 良辰美景有时尽，白丁作客亦同醉 北国千里迎春至，花苑芬芳一半同 天公作画三百里，安国寺内九成功 安天下，安天下，村夫乡野难志穷 但有飞蓬印白露，此景当为天下公 ” 众人都沉醉在这诗的大气磅礴之中，细细品味。 林翕也是一惊，回头看到这人，星眉剑目，正是那日迎春楼内的习木羽。 “小公爷无恙，我等都十分欣慰。”习木羽率先开口。身后远远跟上了常流等一行人。 “就说怎么遇不找你，原来还在我的后面。”林翕也十分高兴遇到他。 “那日听闻公爷遇刺，数次想去探望，都被十三卫的人拦住了，看公爷今日气色甚至好过当时，我等就放心了。” “有劳牵挂，你这诗，当的是今日之魁，不过在今日入这香亭阁，凭这个恐怕不合适。”林翕笑着摇头说道。 “习某做诗只抒胸怀，不为他求，但若小公爷觉得它妙，放榜我便以它做及第之作入这香亭阁。”习木羽此时异常自信，引得周围人咋舌议论。 一榜进士，只有三鼎甲才能诗入香亭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安国寺的樱花（三） 习木羽话刚出口，周围遍是议论的声音，作为西凉路有名的才子，很多人熟知他的才华，但仍然震惊于他的狂傲口气。 “你猜的不错，我的演算里你确实是三甲之一，只是不知是哪一位次。”林翕低声说了一句令人诧异的话。 习木羽起初也很惊讶，不知道小公爷所说的演算是何意思，但仔细一想，原来这小公爷精于易算也是合情合理。 “算者不算己身，所以我算不通透。可依然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心志和才能。”林翕完全不顾常流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自顾自地绕着习木羽说着。 “春闱后，我若去西凉路，你敢同去吗？”林翕停在习木羽的面前却不去看他，沉声问道。 “西凉寒苦，又在战事之境，纵使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还，又有几人知，公爷如何又能有把握带走我。”习木羽有些嬉笑的说道。 林翕这才看上他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忽然双双放声大笑了起来。 突然的笑声引来了周围人群的侧目，旁人不明白他们为何发笑，都四处张望着。宋清淑明等人对林翕的话也是半知半解，又不得上前询问缘由，只能一旁等着。 远处的的香亭阁搭起了红帷高台，已经有寺内的几位监寺和一众礼部的官员坐在了高台之上，另有一位白发老者卧在一张竹床之上，似乎是睡着了，却并不知道是何时被抬到了场中央的位置。 台上站上一人，一身紫色官袍，气派沉稳，笑容宜人。另有一人蓝色长袍，面容严肃，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紫色官袍的是当朝丞相独子，翰林学士钟盛识。 蓝色长袍的是太傅长子，黄门侍郎穆闻义。 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的栋梁之才，是所有读书仕子心目中的偶像，因为不论是钟盛识还是穆闻义，都是科举三甲出身才官至如今。出身名门望族却都饱读诗书，礼贤下士，为官清正。 今日二人一同出现在这里，想必是陛下的意思，让他们二人主持今年的香亭阁诗会，也是陛下爱才惜才的体现。而二人又同是曾经的三鼎甲，都有诗作藏于香亭阁中，以他们二人的才能主持诗会又是众人诚服。 二人现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从眼前的美景的迷惑中逃离了出来，想起了今天的正戏，赶紧围了过来。 林翕看到了台上的二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像身后望去，果然，穆闻道站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跟着一行人走向高台。似乎感受到了林翕的目光，穆闻道向他耸耸肩膀，示意自己不跟林翕一起现身了。林翕不做强求，回身带着几人走向了高台。 台上的诸人看到台下站着的林翕和淑明公主，从高台之上下来依次见礼。 “早前托礼部的人问过你，怎么回话说你不来。”穆闻义站在众官员之前，笑容可掬地跟林翕说道。 “本就是不来的，来了还打搅你们，这丫头拉我来的，我就陪她逛逛，你们忙着，不用顾着她，我照看着。”林翕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笑颜如花的淑明公主。 “是啊，穆侍郎，你快去忙吧。”淑明也生怕别人打扰，急忙附和。 穆闻义回头看了看低眉顺目的钟盛识大人，随即带领官员们回到了高台之上。 钟盛识走到卧床之旁轻轻耳语了一番，那卧床之上的老头便缓缓起身，在自己的卧床之上缓缓坐起。 然后来到场中，对着老头和高台众人一礼，说道“巧逢盛时，陛下垂恩，学生不才，忝为本次诗会主持。香亭阁诗滁山酒，今日要与诸兄共品啦。” 钟盛识身为主持官员，没有拉出官身，自称学生，加上一段开场让在场的所有人亲切了不少。 丞相之子，恭谦仁厚，礼贤下士，名不虚传。 钟盛识一段话毕，一群仆人拉出了整整十大车酒，放在了高台之下，又放下无数杯盏。 滁山酒！ 皇室贡酒，除了陛下赏赐和这香亭诗会，没有人可以随便品尝。一阵带花的风刮过，整个后园全部是滁山酒的特殊清香。众人未品已醉了三分。 安国寺的后园隶属皇室，香亭阁更是先皇设下的文坛标杆，因此，酒入这百花苑并不算破了安国寺的清规戒律。 钟盛识说完一长段话后，示意诗会开始，一切走着以往的流程。 外地的仕子们观望着本地的仕子和公子小姐们的动作，发现众人都没有动作，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高台之上，那白发苍苍的老头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美酒之前，拎上了一坛子酒，大饮一口，湿了头发和胡须，然后又摇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在场的人有诗已出的纷纷依次上前饮酒，并将自己的诗吟诵给高台之上的贵人们。 头一次参加的人们大致明白了流程，但是仍是好奇那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是什么人。 “小公爷，这老先生是何人。”宋清终于安耐不住，出口问道。 “太祖皇帝年间的状元，杨门芳。” “状元？” “他是三科状元。” “就是他？” “你听说过了？” “听说他考了三次状元只是为了和太祖皇帝的赌约，就是为了香亭阁的牌首的位置。牌首那首诗便是出自他手。四十余年间未曾换过。那人便是他？” “是他没错。”林翕眨了眨眼睛说道。 “他居然还在世？” “不清楚，但如今既然出现了，想必是在香亭阁藏了这么些年。” “莫非每年诗会他都在场？”宋清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 林翕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没有的，他前几日进宫见了皇兄，今日才出现的，去年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他，想不到这老头这么厉害。”淑明补充说道。 林翕听到淑明的话，皱了皱眉头，杨门芳的出现确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林翕对身旁的一位十三卫耳语一番，那人带着几人点头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安国寺的樱花（四） 场间陆续有十分不俗的诗作出，林翕等人坐在了花厅内，有沙弥奉上了茶水，可尽管地位尊崇，始终不见有人将滁山酒送至桌前。 “看来这滁山酒果然是非有才者不可品，今日跟着小公爷竟然也没有这口福。”宋清摇着头调笑着。 “要喝可以去求求习兄，他那诗想必是可以换壶酒来的。”林翕大笑说道。 常流闻言笑道“他那诗也换不来够四人的分量，宋兄若是有意，便换来给宋兄一尝。”习木羽等人跟林翕几人熟稔起来，熟知林翕的脾性，开起玩笑来也随意了许多。 习木羽笑着起身，整理了衣衫，向高台处走去。 此时刚刚奉令而走的十三卫从人群中闪了出来，走到林翕身旁附身道“确实在，他进园的最早，我们没有碰见，此时还在树前出神。” “他一个人吗？”林翕放下端起的茶杯。 “是。” 林翕点点头，那人又闪身隐藏到了人群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何人？”宋清凑到了林翕身边问道。 “何牧，我好奇今日怎么没见到他，便让六子去找了找。”林翕用手指敲着身前的桌子，低声回答着。 “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跟在林翕的身边久了，宋清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人的特殊之处。 “此人的才华不在习兄之下。”林翕微微笑着说道。 “您不说，完全看不出来。”宋清撇撇嘴不置可否。 此时的场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显然是习木羽的诗引起的轰动。 果然不一会儿，习木羽拎着酒壶走了回来，他的身后，撰写记录的文官将他的诗写在了一绢纸上，缓缓挂在了高台的最高处，显然是被几位官员定为了今日目前的魁首。在场的人，包括高台上的高僧和官员们纷纷称叹，杨门芳还是在自斟自酌。 “习大哥这诗能入香亭阁吗？”淑明看着走回来的习木羽向林翕问道。 一直盯着白发老头的林翕摇摇头没有说话。 等到习木羽走近他才开口“如今看来，就算是往年的入阁之作，但凡不是三甲所写，都是得了这杨门芳的首肯才进的香亭阁。” “我今日果然是无望了。难怪数十年来也只有车士载的诗进过香亭阁。”习木羽毫不懊恼的笑道。车士载在年轻时曾到同国游学，那时候的他不是陈留圣人，杨门芳却是三科状元的翩翩公子，风华无双。 “可他今日来了。”林翕松开了皱紧的眉头，终于会心笑了出来。 “今日还有奇诗能出来，他是在等？”宋清问道。 正在几人谈论期间，一个衣衫有些陈旧甚至看上去即将破烂的年轻人走进了场间，将手上的一张同样破破烂烂的纸递给了高台台阶处的吏部官员，那官员犹豫了一下，用手接过了纸，将它端上了高台。 几位官员早就看到了这位寒酸的仕子，再看到眼前这张破烂脏污的纸，都有些不愿意去接过来，那端着纸的官员立在场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场下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也议论了起来。 “这小子拿着这么脏的纸，岂不是难为几位大人。” “可他毕竟只是奉作，几位大人这样，也着实伤了人。” “一壶滁山酒而已，这家伙似乎是自取其辱了。” “那诗？” “眼界格局所限，我看出不了上品。” “可怜人罢了。” 场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出口训斥，让那寒酸仕子赶紧退出来。那人低着头，等待了良久，挨不住众人之口，正准备行礼退出离开，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你了。” “何牧见过小公爷。”那仕子一惊，赶紧俯身作礼道。 林翕扶起他，然后示意他等着，走上了高台，从那官员手里接过了那张脏兮兮的纸，打开看了良久，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引来了假寐的白发老头，那老头摇摇晃晃来到他的身边，夺过纸来细细一看，又看了一眼他，也大声笑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这两人的行径，都是摸不着头脑。老头摇晃着把手上的纸交给了身旁的官员，然后指了指上方挂着的习木羽的诗作，随后径直下了台，再抱上一坛酒，离开了百花苑。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急忙起身去看那张脏烂的纸，那纸已经被官员挂上了空中，排在了习木羽之前的位置。 短短一杯酒的功夫，又是新魁首。 那张纸稳稳挂定，众人才看到诗的内容。 “树底迷楼画里人，金钗沽酒醉余春。 鞭丝车影匆匆去，十里樱花十里尘。”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没有人出声。很久之后才有人第一个开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可怎么瞅着都是一阙，缺了一半。” “但终究是奇作。此行不虚了。” “杨老此去，今日的入阁之作恐怕就是定下了，想不到今日之行还有此等机遇，能见到入阁之作问世。” 众人都露出了欣喜地感情，只是台上的官员们见到离去的杨老和高空挂着的脏兮兮的纸，有些坐立难安。 林翕下台，走回自己一行人所在的花亭，何牧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去取滁山酒，也没有说话，也没有道谢。只是默默跟着。宋清等人这时方才明白为何林翕一来就在四处寻找何牧的身影，但是却始终想不明白小公爷为何对这个何牧的才华如此了解和信任。 “我相信钟丞相是找过你的，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很好奇你为何如此落魄，为何到今日依然如此，又为何偏偏选中我。”林翕没有回头，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何牧，接着说道“我不会傻到相信你包袱里的树叶被子是你不敢示人而跟监考的官员争吵的原因，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在接触我还是在试探我。” 原来何牧第一次在考场外见到林翕并用他当挡箭牌，并不是一时起意，此刻的林翕想明白了，像他这样的饱学之士，无论是落魄还是碰到自己，都不该是巧合，而是某人的刻意安排罢了。 丞相府自然会在春闱前就接触那些才学出众的仕子，毕竟朝廷是钟家父子一手遮天的地方，大多数人也不会拒绝这种好事，可何牧的落魄明显是事出有因。 “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没有小公爷，丞相大人不会允许我坐在春闱的考场之上。还望小公爷见谅。” “我很讨厌被人利用，但是你肯利用我，说明你信任我，可为什么不信任钟丞相？” “学生想做的臣子，正如小公爷那日所说，是陛下单纯的臣子。” “所以你想当官，今日便又利用了我一次。” “没有此诗，学生的考卷一定会被吏部的官员私藏下去，没有小公爷，此诗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你第二次利用了我，我不该生气吗？”林翕气笑了说道。 “国公想为陛下留下纯良之臣，就必须留下我。国公不该生气。” “” 争嘴很厉害的天柱公小公爷这辈子第二次遇到了对手。他本人也想到了那第一个人。 他兜起了一棵小树下的樱花，放到了一个小匣子里。 又出了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探花榜 大同朝新成十年四月初十，新皇帝的第三科春闱放榜。 春闱放榜共三日，第一日是探花榜，由本届春闱第三甲领二百至三百名登榜。吏部大门前，禁监机要处公告栏，市坊的牌楼旁都同时张榜，一来方便人数众多的仕子及时查看，一来彰显科举春闱的三司会考，公正严明。 而十一日会放榜眼榜，由第二甲领一百至二百名登榜。十二日则才是状元榜。 探花榜日，漫天遍地的学子都一早汇集到了一起，市坊的街头聚集的人最多，要进市坊的商贩们挤不进去也拉不进货物，反再看来要选购的人群也被榜单吸引了过去，于是也都停止了手上的活计，钻进围观的人群一起张望。 榜单贴下之后，人群里一阵一阵爆发出欢呼和叹息的声音。但在平民百姓的眼里，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疯狂，一样的痴迷，一样的歇斯底里。 探花郎苏子期，江南临州府首富苏老国公的曾孙，江南第一才子。在迎春楼林翕大宴众仕子的时候一语震惊四座，没有人会想不到如此出众的苏子期出现在三鼎甲的名列之中，有的只是更加神往能强过他的榜眼和状元郎是何等人物。本朝的科举试卷由吏部礼部和禁监机要处的文官们一同批阅，然后和皇帝陛下一起定下三鼎甲的试卷，至于三鼎甲花落谁家都是放榜之日才能看到。 市坊一旁的临州仕子高声向苏子期庆祝着，苏子期站在迎春楼的二楼，向那些好意的同乡仕子们抱拳致谢。除了像他一样恩科得中的人欢呼雀跃，剩下的人像是输了一场赌博，懊恼不已又对下一场的发榜重新报起了希望。 “禁监的人管着试卷，三甲是陛下和几位阁老拟定的，探花也位在三鼎甲中，对老爷子也算能有个交代。”丞相公子翰林学士钟盛识站在了本科探花郎的身边，似乎是在安慰道。 探花郎收起了笑容，有些疲倦和沮丧的面容就不再隐藏得住，他的目光有些飘忽，放在了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似乎今日的榜首比那些落榜的仕子们更为难过。 “我总得难过一些，如果这就满足，总像是我这个人太无用了些。”苏子期收回目光，面带微笑向钟盛识解释道。 “这样很好，但望你千万谨记老国公与家父的约定。”钟盛识对他有些反常的话和形容举止极其不放心，忍不住出言提醒。 苏子期回头朝他古怪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但你这么说莫不是信不过我？或者是丞相大人信不过我？” “自然是没有的事，我钟家与苏家荣辱与共，哪里有信不过的道理。”钟盛识急忙解释道。 “哦？那学生好奇丞相大人给学生拟的官身是什么。”苏子期向回走着，没有去看身后晾着的钟盛识。 钟盛识的眼睛眯了起来，但声音却依然平和可亲“边陲重镇自然是去不得，你不用看着我，你是苏家独孙，这是老太爷的意思，我跟我爹没有插话的余地。” “所以是哪儿。”苏子期坐下说道。 “临州参军。” “为什么，这也是我太爷爷的意思？” “开战在即，大同战时粮草皆出于江南道，你执掌临州，就能掌握全国的军粮。”钟盛识说的很平淡，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很巨大很巨大的诱惑，凭苏家在江南道的势力，顺利掌握临州府的军政大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这么大的油水落在江南首富的手里自然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什么？”苏子期此时的面色严峻，陷入了沉思。 “大同国的命脉应该永远把握在它最忠诚的臣子手里，落马坡的事犹历历在目，这世上只有太后和家父是永远不会背叛陛下的。”钟盛识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分两千斤。 “我知道了。”苏子期的头低了下去，眼前浮现起了那位白衣小公爷的笑容和身影，又想起了他在迎春楼里的一字一句。莫非当年背叛先帝的林辅国在先帝和众臣的眼里也是如此令人想要忍不住亲近，而又包藏着天大的祸心吗？回到临州的自己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家族傀儡，所谓芊芊学子的不违初心真的是仅凭自己就可以不发生改变的吗。 苏子期此时自然是觉得，自己在迎春楼上的发言果真是字字珠玑，振聋发聩，果真是可笑的一无是处。 苏府在江南道扎根已经是太祖年间的事了，老太爷是太祖年间的拥立元老，告老还乡时被封为苏国公，世袭罔替。苏家也因此成了江南道显赫一时的家族，本朝丞相钟文瀚任临州刺史之时便与苏府交好，苏家在江南道经商称雄，而钟刺史则官运亨通，直拜宰辅。 苏家虽富甲天下，但几代人下来，多是精于商贾之徒，直到苏子期这辈，才出了一位名震江南道的才子。苏家老太爷对这位曾孙儿格外看重，苏子期入京之时，丞相大人便是亲自派人接到了临州府衙。至于苏子期的科举成绩自然是在两府的意料之中。 钟盛识走后，苏子期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酒楼二楼房间的阁楼之上，一桌一壶自饮自酌，直到深夜。期间有得中的临州仕子来拜访庆贺，都没见到苏子期的人影，听仆人说可能是去了丞相府上，这些人方才退去。没错，同样是进士，但终归是与自己等人不同，这些甚至无关家世，只是自己这等人无用罢了。 林府里，下了值的穆闻道刚刚赶到，林翕和颦儿正在下棋，宋清在看一副剑谱，淑明公主则在眼神流转在几人之间，然后在林翕的身上停留几秒，再循环往复。 “都什么时候了，都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一个比一个闲得。”穆闻道把他的朴刀扔在墙角，头盔磕在桌子上，自己倒了一碗茶喝完说道。 “今儿个怎么，有急事儿？”宋清放下手中的书，凑过来问道c 穆闻道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今日放榜，你们都没去看？” “林哥哥没让我们去，我早间来的时候还没张榜，你说说。”淑明小孩子兴致顿时被勾了上来，跑过来问道。 “探花出了，巧得很，咱几个都见过，苏子期，迎春楼里那位。”穆闻道看着林翕说道。 林翕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理所应得。” 淑明也转过头看着穆闻道点着头。 “人家确实理所应得，那你就不担心自己？探花榜上我可瞅了几遍，没你。”穆闻道又回过头问他。 淑明便也转过头向林翕点着头，似乎是在询问同样的问题。 “还有两榜呢。”宋清替林翕答了这个问题。 淑明又转过去对着林翕和颦儿的方向点着头。 穆闻道看着这几位一唱一和，有些傻了眼，说也说不清，也懒得再理会。 “庞振南呢？” “禁监衙门去了，听说房大人今日启程去锦州，庞大哥去交接。”宋清答道。 “这事儿还真成了丞相大人他们没有阻拦？”穆闻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林翕。 林翕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到门口，伸了个懒腰，瞥见了穆闻道的朴刀，随手抄了起来。来到院中，冲着屋内的二人喊道“这玩意儿十年前你就不给我玩儿，如今来教我使使？” 穆闻道满脸无奈来到门口，发现此时的夜色已经降了下来。当他把目光下落到院中的林翕身上之时，顿时光芒大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眼必有二 春闱放榜的第二日，是及第进士的第二位领着第一百至二百名的新科进士登榜。 眼必有二，故而第二名称作榜眼。相比于探花日，今日的放榜热闹程度有增无减。有的人是关心昨日未登榜的自己今日是否会出现在金榜之上，而有的人纯粹是关心榜眼的人选，那个能强过苏子期的仕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尤其是在江南仕子的眼里，榜眼必须是一个能说服他们的人选才可以。 市坊的商贩们长了记性，早早地将店门打开，将货物摆放了出来。可顾客们都被拦在了人群之外，便还是无奈，又钻到了人群里盲目张望着。 榜张定之后，张榜的禁监官员们离开了现场。学子和无关的人群一起涌了上来。识字的和不识字的一起，瞪大了双眼去看那些跟自己有关或者无关的信息。可当众人看清了榜单上的名字之后都震惊无比，无论是识字还是不识字的。 因为，榜眼有两位！ 何牧和习木羽共列榜眼！ 习木羽是肃州府乃至西凉道出了名的才子，镇凉镖局总督头习居良的长子。文武双全，武三品，文榜眼。放眼整个大同国也是顶尖的存在。而胜过苏子期，虽然是不可预料的事，但终究不是无法接受。 可这何牧又是何许人？胜过苏子期，和习木羽齐名又排在习木羽的前面，若有此世间大才又怎么会籍籍无名。人群中的人们面面相觑，互相询问，急切的想知道此人的来历。 “这何牧是哪路的神仙？没听说过啊。” “不出名，但这名字我想起了一桩事。” “什么事儿？” “今年香亭阁的诗会，那首被杨老青睐，发榜前就题入了香亭阁的诗，作诗的好像就是叫做何牧？” “就是他？那日光看诗去了，别认错了或是重名了。” “管他呢，三甲题诗的时候再好好看看。” “可为何会是双榜眼，本朝从来没出过双三甲的恩科。” “对啊，既然这何牧排在了习木羽的前面，为何不够个状元？” “难道是三甲本就定下了，只是丞相大人顾及苏家的颜面，硬把苏子期塞到了三甲之中？” “谁知道呢？只是这状元郎到底是何等人物，今年的三甲之争竟然激烈到了如此地步吗？” 因为头榜还未出，众多杰出的仕子都挤在了头榜之中，各路府的杰出人才都盼着头榜中的名次，因为那里才是大同未来中流砥柱层出的地方。有人因为在已出的两榜中看不到自己的名字沮丧不已，伤心欲绝。而那些志向远大的人都在庆幸自己没有出现在这两榜之中，头榜才是自己的目标所在。 今日的林府格外热闹。 两位新科榜眼和西凉路的中榜仕子们都在第一时间，一齐聚到了林府。 习木羽向来跟林翕交好，来林府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肃州府和西凉路的一众仕子远来京城，向来是以习木羽为首，如今他又贵为榜眼，自然是一言一行都影响着这群单纯的年轻人，比如来林府这件事情，便是极其显得盲目。而何牧因为安国寺的事情和林翕有了不可分割的奇怪联系，今日也是不知为何来到了林府，他仍旧是穿着有些破旧的衣衫，一早就背着自己的书篓和行李站在了林府的门口，此时正好和赶来林府的一众西凉路仕子碰到了一起。 很自然不过的事，在一众西凉路仕子的眼里，这个稳压习木羽一头的同科榜眼理所当然是，很不顺眼。 “呦，这不是榜眼嘛。怎么何兄刚刚高中榜眼，就想起了找公爷沟通交谈？当日的春闱考场外不见何兄对小公爷如此亲近。”一位肃州仕子从人群中挤到前排说道，常流想拦的时候已经迟了。 “是啊，何兄这副模样，是刚从丞相府过来的？怎么丞相府的探花郎排挤你这个榜眼了吗？”有一位云江的仕子随声附和道，只是他刚说完这话便看到了面色有些难看的同为临州仕子的刘贤录。刘贤录虽然是临州仕子，可自入京起就和习木羽等人交好，同出同住，已经鲜有人记得他也是个临州仕子。 “子期身负一家荣辱，实在是身不由己，章兄何必出口伤他。”刘贤录此时说得有些怨气。 那章姓的仕子面露难色，开口解释道“是我出言不慎，不关苏探花的事。” 习木羽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走到了何牧的身边，开口道“为什么不进去？” 木头人一般的何牧此时才动了动脑袋，回答说“小公爷不请不敢入。” 他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被西凉路的仕子给听到。一众人等顿时就要发作，被常流和马靖艮以及刘贤录拦了下来。 习木羽听完，更是笑的弯下了腰。冲他摇摇头又挥挥手，自己走进了林府的大门。一众西凉路的仕子跟着他，路过何牧送上白眼，然后也一涌进入了大门。 不一会儿林府里热热闹闹开怀大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声音也不大不小，刚好何牧可以听到。 林府外的何牧还是一动不动，站的跟木头人一般。 一直到太阳西落。林府外的木头人还一直在。 西凉路的仕子们离开林府的时候，发现了连站姿都没有改变的何牧，依然手里攥着破烂的包袱行李，背着同样破烂但是异常整洁的书篓。这时候的他们心里似乎涌上了一些异样的情绪，有不解疑惑，但更多的似乎是同情？当他们发现自己心里有了这些情绪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赶紧从他的身边经过，而这一次更像是逃离。 太阳慢慢靠近了西山，夜色眼看就要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府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林翕提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看上去似乎是有了些年头，他的身后跟着吴伯，吴伯的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有两碗菜堆的高高的饭。林翕跨过门口，就坐在了门槛之上，将手中的朴刀扔在了一旁，从吴伯手里接过了托盘，放在脚前。吴伯回到了大门之内，只留下林翕和台阶之下的何牧。 林翕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然后从脚前的托盘里端起一碗饭，大口的粗鲁的狼吞虎咽了起来。何牧的眼睛盯向他，他也对视上去，但是就是不开口说话。 何牧看到他的动作，将自己的行李卸了下来，放在了台阶之上。然后走上前从林翕的托盘里端起另外一碗饭，坐在林翕身前的台阶之上也大口吞咽了起来，比林翕大口，比林翕粗鲁。 “你真的是除了一颗脑袋聪明点就什么都不剩了”林翕气极反笑。 何牧回头看着他吃饭。 “原来你还知道背对着人吃饭是极其无礼的？” “我不知道，可你又不介意，为什么要说。” 林翕此时是真的气到了极点，所以干脆大声笑了起来，笑的一声一停的，不知道是气到了还是噎住了。 打更的更夫第一次巡逻到林府的门口，打着灯笼一照，吓了自己一大跳。两个人正蹲坐在林府的门口大口吃着饭。心想林小公爷果然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物，连施舍叫花子的饭菜都那么丰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状元榜 现实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而真正的弱肉强食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它出现在人与人之间，更出现在国与国之间也是相同的。不论谁是弱谁是强。 南越的花羚旗重新挂在了平兹城的城头，一片片很容易认出来。锦州城外落马坡的大同禁武军大寨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心也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王爷，回营吧。”一位老仆立在康王爷的身边轻声提醒道。 “京里的人到了吗？”康王爷是先帝一辈的人，本来一直赋闲在家，可落马坡之变后，收到先帝托孤禁监令，临危受命，只手扭转乾坤，斩杀了和林辅国一样勾结万剑山反叛谋逆的三位皇子，救下了现今的小皇帝和太后娘娘。又自请接任征南大都督，戍守南疆，是大同朝廷真正的脊柱。可此时的康王爷老态毕现，日夜不安的十年将这位为大同朝廷耗尽心血的老王爷熬得只剩下了一副皮骨。但此时他的目光依然锋利无比，不容置疑。 “还在路上，房大人收回了莲花令，全都带来了锦州，除了肃州那支。” 康王爷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肃州府的人，王叔留给那孩子了，就不要再去想。” 老仆人弯腰表示了赞同。 —————————————————————————————————————————————————— 上京城里。 春闱终于迎来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时刻。 状元榜今日张榜。 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仕子们翘首以盼的一日，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状元榜上的进士才是此次春闱的重要人物，他们将得到大同朝廷的重视和历练，并在不久的未来掌控这个朝廷，为他们的君主呕心沥血。换句话来说，他们才是这个朝廷未来数十年可见和可以被铭记的新鲜血液。 京都里的仕子们和平民商贾们，乃至那些接触不到上层秘密的小官小吏们今日全部挤到了各个发榜的地方之前。不同于前两日，今日不仅是市坊，包括吏部大门口，甚至是禁监机要处的公告栏都挤满了人群。似乎他们的眼里好奇心战胜了对这些衙门的畏惧。对于所有还未上榜的仕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对于还未上榜的优秀仕子，这是一次心潮澎湃的赌拼。 而今年的状元榜比往日更加吸引人。因为名震江南的苏子期只排在探花，而榜眼更是两人并列，这让未出榜的状元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淑明公主带着林府的丫头们早早就来到了迎春楼的二楼望台，林翕和何牧习木羽等人坐在了二楼的隔间里，张榜时的人群太过密集，瞬间淹没了布告栏。淑明在望台上够长了脖子也看不清，急得直跺脚，颦儿几人急忙拉住了她，生怕她掉了下去。 “这些人真的讨厌死了。”淑明气鼓鼓地回到阁楼坐在了桌子旁。 “宋统领可以看的清楚的。”何牧端着一本书，目不转睛，一本正经的提醒小公主，身为一品高手的宋清视力自然要好过常人。但听到何牧未经商量就卖他出去了也极为懊恼。 看到小公主异常兴奋的眼神，宋清只能起身向外走去。可刚走到一半，就听到颦儿和几个丫鬟夸张的叫声。 “中啦中啦，公子中了状元啦！”颦儿扑进门大声嚷着。 “看清了吗？看清了吗？”淑明跳了起来，拉住颦儿的两只胳膊问道。 “没错没错！楼下的人都在说呢。” 这时宋清也从外边回来，众人一致将目光望向了他，他撇着嘴点了点头。然后众人又极其整齐地望向一旁默不作声，只仔细打量着那把破朴刀的林翕。眼神不一。 颦儿和淑明的眼里是一如既往地高兴和尊崇。宋清的眼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些崇拜，有些畏惧，有些不可思议的疑惑。而习木羽和何牧的眼里，神色就更为古怪，有气愤，有叹息，有甘心和不甘心的来回往复。 “你可没说过这个结果。这是你藏得深还是皇帝陛下的安排。”何牧又说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我哥是麒麟才子，我比他要差远些才像回事？” “你算来算去，这个三甲那个三甲，可没说过自己。” “我没说又不代表我不会是。” “你们家怎么总出些怪物。”众人的态度越来越统一，越来越鄙夷。 “我在北王山读的书够你们读到告老还乡的。”林翕把朴刀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地回复他们一句。 习木羽一脸坏笑凑到何牧的身边，冲着林翕说道“我可不委屈，终究是个榜眼没跑，这小何的状元被你抢了不知道心里多恨你，提防着点他。” “道理上没错。”宋清跟着附和道。 “主要是还要把你留在京里，实在是不放心。”习木羽跟宋清二人习惯性一唱一和。 林翕和何牧都没有理会这两人，只自顾自忙着自己手里的事，二人自讨没趣，默默退开。 楼下一阵喧闹的声音，原来是庞振南带着禁监的官员来庆贺来了。 “禁监的机要处是最早拿到榜的，怎么不见你提前知会一声。”紧跟着庞振南而到的穆闻道出声询问。 庞振南坐到宋清的身边，叹了一口气答道“人微言轻啊，我这刚刚接任，机要处的人脸还没混熟，我要想提前看榜，那得要多大的脸面啊，我有吗我。” 林翕闻言，将手上的朴刀直直扔向了庞振南，“朝廷的公文还没下来，我明日入宫给你撤下来，免得你受排挤受委屈。”这老庞是明显在宋清和穆闻道的面前炫耀，却还要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着实欠揍。 庞振南接下林翕扔过来的刀，放在一旁，故作惊讶地说“您这是干嘛呀？老庞呕心沥血不都是为了您吗？这可寒心了啊。”说罢还挥了挥手中的“凶器”示意。 但看着林翕渐渐温暖的笑容，老庞立刻真的寒意上了身。 “咳咳说正事儿说正事儿。陛下和几位阁老给进士们拟的官身已经出来了，副卷今日送来禁监封存入库。”说罢，从身后一位官员的手里接过了一卷文书。 林翕接过来，抬眼问道“能看？” 庞振南会意，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明日朝上就出了，没什么不能看的。放心吧，这点分寸咱老庞是有的。” 众人的眼神都很平静，只有何牧的神色有些怪异。 “我走后，禁监机要处应该是你负责，老庞也会在谢嵩回来之后离开上京，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林翕朝着何牧说道。 何牧对上他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众人都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又想到了一些久远的事，一一沉默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西凉路的年轻人们 春闱放榜后的第一个早朝，是大同朝廷最热闹的早朝。 而今年的此次早朝尤其如此，因为本次早朝要为三百位本次恩科进士加赐官授，还要为边防的州府派遣官员和军士。林翕今日没有站在武将的队列前面。文官队列以丞相大人为首，但还是留出了一人的位置。武将的队列没有人领头，也是空出了一人的位置，城防军统领迟安和宫卫禁军统领裴莫汗以及京都禁监总统领庞振南三人并列，站在了武将队列的头排。 林翕领着何牧习木羽和苏子期站在了三百仕子的队列最前边，三百仕子立在殿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对于这些刚从书本里钻出的仕子们来说，这些森严的宫墙和肃穆的宫殿都让人紧张得窒息。 不一会儿，大殿里传出了姚奉年传唤的声音，殿门口传话的太监学着姚奉年的口气把皇帝的命令传达给了宫殿外的人。 众人等候着三甲的动作，三甲其他人等候着林翕额动作。 林翕慢慢挪步进入了大殿，身后的数百仕子紧跟而入。 “新成朝开了三榜恩科，而这次是朕亲政的第一次，朕今天见到你们十分高兴。”小皇帝今天显得很兴奋，让匍匐在地上的几百人站了起来，紧接着就说道“你们当中有的贵为三甲，有的入京前都籍籍无名，但朕都会一视同仁。朕希望朕即将交给你们的差使不会是朕的过错。” 三百人齐齐俯身齐呼万岁。 姚奉年开始照着圣旨上的安排念出三百进士的官职安排。 “头甲状元林翕，赐肃州参军，兼领西凉路禁监大统领。” 林翕跪下谢恩。 “次甲榜眼何牧，赐京城禁监机要处统领。 次甲榜眼习木羽，赐肃州通判，兼领肃州禁监机要处统领。” “三甲探花苏子期，赐临州通判。” “四甲莫东林，赐云江通判，兼领云县知县。” 姚奉年念完三百人的官职安排，近乎耗费了大半个时辰。而一旁站立的官员们却没有感觉到疲倦，因为此时的每一个信息都代表着朝廷未来几年内的走向，代表着朝廷下一步的打算，于是代表着自己下一步的立场。 而短短一个时辰里百官们接收到的信息却是太复杂了些，本科三甲均直接接任了极重要的职务，苏子期且不说，临州府毕竟处于江南道，有族中人的帮助，站稳脚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何牧竟然直接掌管了京都禁监机要处，这代表京都里和各州府无数禁监的招子都归于他管辖，而在京都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机要处统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肥差。这个曾经衣衫褴褛被众人耻笑的贫寒仕子似乎是一夜翻身了？ 习木羽接任肃州通判，并且兼领了肃州禁监机要处统领。这虽然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但由于肃州确实官员紧缺，而习木羽在西凉路又有自家的支持，便成了今日最能被朝臣们接受的一项旨意。 而毫无疑问，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今日最大的疑问，就是既是状元郎又是天柱公的林翕将要统领西凉路禁监！ 这是一个很容易想清楚的问题，林翕是叛臣林辅国的遗子，同国的皇室相当于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此去西凉路掌握了禁监不说，西凉路军政总督丁千宁又是他父亲的门生，西凉路的蛇信门和北王观也跟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显然，他这一去又是一个和当年同等不可轻视的林辅国。 百官们想清楚了这里边可怕的隐患，想要提醒丞相大人和内阁的四位老臣，但是又立刻想到，这些官身都是内阁的这几位和皇上一起拟定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便又左顾右盼起来，寻找有着同样疑惑的同僚们。 林翕此时也是极其疑惑，他和皇上通过气，肃州参军确实是小皇帝能够为他争取的最大限度了，可几位内阁大臣怎么会允许自己兼领西凉路禁监大统领，那可是代表包括肃州c云江c兰州三府在内的三府禁监同归他一人调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也是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然而正在林翕思虑的时刻，又是一道令他意想不到旨意降下，宋清被赐肃州禁监统领，掌肃州禁监令！ 没有任何人出言询问，朝会就在众人的腹诽之中结束了。小皇帝留下了三鼎甲和内阁众臣后百官和仕子谢恩退朝。 养心殿里。 几位阁老和丞相大人坐在了椅子之上，林翕领着三甲进士站在一旁，皇帝在龙椅上坐下。 胡国公率先开口“朝堂之上不便你们出言，若我等的安排你们几个有些问题的话，此刻可以跟陛下说说。” 何牧略一思索，第一个开口说道“蒙陛下圣恩，臣等感恩涕零，可小公爷虽胜过我等百倍，终究毕竟资历善浅，此去西凉，直接接任禁监大统领恐怕不妥。”他直接提出了最隐晦的问题。在一般人看来这分明是他在通过打压自己的恩人来向陛下表明忠心。可在场的个顶个的都是人精，都明白了这番话里对林翕的维护之意。 因为在他的眼里，对林翕的旨意，不像是恩宠，而更像是捧杀，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 “小公爷文列状元，又精通易算，虽年龄尚轻，但稳重可托，西凉路着实各项吃紧，他的安排既是情急所需，又是妥当得宜。”丞相大人出口向他解释了这个问题。 “可是”习木羽想说出自己的顾虑，可看到了皇帝劝阻的目光，硬生生停在嘴边，的确，所有人心知肚明的顾虑却恰巧是此刻不能言明的地方。 蔡国公离开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几位年轻人身边说道“历朝历代，没有过新科进士直接官任如此之高的先例，西南战事迫在眉睫，相信你们的眼光应该看得到危急所在。陛下和我等老臣将重担托付给你们，你们必须扛得起来。” 几位年轻人赶紧俯身称是。 眼看着眼前的几个小家伙还有一肚子疑问说不出来，几位内阁老臣也就不再等待，一起起身告退。将空间留给了五个年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都坐下吧。”小皇帝解开冕服的衣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的面色有些发白，比解开的衣服里露出的脖颈还要白一些，林翕敏锐地发现这一点，径直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小皇帝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转动了眼球，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翕带头坐下，身后的三人互视一眼，也在林翕的身侧坐下。 “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们有所顾忌可以说，但朕不会再帮你们。”小皇帝跟这四人说话，似乎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上来第一句话就直言不讳。 “为什么会这样。”习木羽也是问的很耿直。 “你们即将入朝为事，应当知道，朕不是个独断专行的皇帝。”皇帝的话说完，一旁的苏子期低下了头，没有再看向皇帝的方向。 “小公爷去西凉道，任务坚重，不该背负更多。”何牧说话还是一样丝毫不知婉转。 “朕说了，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决定。”皇帝向前伸长了脖子盯住了何牧的眼睛，提高了音量说道“林翕此去，朕托付的是朕的家国，是朕的性命，朕比所有人都信任他，他也一样比所有人都信任朕，这些枷锁不会有什么用处。”小皇帝确实不用去和林翕解释这些事情，但仍然得向面前的何牧坦白清楚。 “臣明白了。”何牧也是一瞬间就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放下了愤愤不平的心。 “何牧，朕交给你的是我大同国所有的枢纽和心脏。若有失，你就是亡国弑君之臣。”小皇帝浑身放松了下来，瘫坐在龙椅上，不注意仪度，但一句话说出都是雷霆万钧。 “臣惶恐，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何牧从凳子上起身，跪倒下去，承诺的无比虔诚。 “林翕此去，孤身一人，朕不能陪着他，你此去是替朕去帮他，替朕陪着她护着他，朕在京城里做的，你和宋清在肃州也必须做到。”皇帝接着朝习木羽说道。 习木羽也接着起身，匍匐在地“臣誓死遵圣令。” 小皇帝最后盯住了低着头的苏子期，很久没有出声，最后站起身来，走向另一头的窗户说道“朕为了这个国家可以算作呕心沥血了，除开父皇的原因，朕对这个国家的感情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朕从这数万学子中选中你们四人，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帮得上朕。若说林翕，他是朕的兄弟，保卫朕的国家，这是他的责任。可于你们，朕没有丝毫把握，朕也不需要去想把握，朕有的是魄力和胆识，朕不怕做错选错，朕赌得起输得起。但是，朕还是希望你们从今往后行事皆是出于你们的初心。” 苏子期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咬着牙齿，脸上的肌肉爆紧。 他用力地跪倒在地上，沉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林翕等人也站起身，在他的身后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时辰之后，何牧等人也离开了养心殿，将林翕和皇帝留在殿里，此一别，自然是有千言万语。 “去了西凉道，万事都要靠你自己，我再也帮不了你了。”小皇帝此刻看上去异常疲倦和羸弱，却笑得很放松。 “你没有告诉我，没了那血莲，你会是这副模样，究竟是为何严重至此。”林翕此刻却是异常烦躁。 “肃州禁监的人，都是我托皇叔祖帮你挑下的，还有你北王观的师兄几个，召莲花令时，我没有让房启鸿带去锦州，这样，不是几位圣人亲自出手，应该是伤不到你的了。” “我在问你！你是想死吗？”林翕暴躁的情绪完全抑制不住，大声吼了出来。 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早早退了出去，但宫卫的人在门口一定是听到了小公爷的这一声怒喊。殿里的确是只有小公爷和皇帝陛下，那么这小公爷的这一声喊叫居然是冲着陛下去的吗？几人互相对视着，震惊无比，不知所措。但陛下没有发话，自己等人又不敢闯进殿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林翕一声喊完，瞪起了眼睛，他的脸因为生气红了个遍。小皇帝似乎是有些怯懦，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走到他的身边，拽着他就地坐下。 “于我，没有很复杂的事情，算来也只有你c道哥和这个国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对这个国家会有多少责任，但如今是怎么也推卸不掉了。顾得了你就顾不得这个国家的时候太多，我曾经就没有做好过，如今好了，能保住你就能保住一国壁垒，我很放心很满意。” “你置我于何地。”林翕的目光也柔软了下去，但还是十分凝重。 “别想那么多，那血莲谁用都一样，守住这个国家，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你懂这个形势。”小皇帝笑着说道。 “我走之后，你把道哥提到宫里来用。”林翕沉默了很久继续说道。 “好，我听你的。”小皇帝拍拍他，两人站起了身。 两人勾肩搭背出殿门的时候，门口的宫卫们都面色古怪，于是更加想不通二人到底在宫里做些什么，谈了什么。 林翕在宫里和皇帝用完膳，回到府里的时候，吴伯正在门口迎着。 林翕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上前搀住了吴伯，边进门边道“早让人传了话，不回来吃了，还等我干什么。” “家里来了客人。”吴伯看着公子有些凌乱的头发，帮他捋称了一些，笑着说道“我们没个主见，只能等你回来。” “还有您没有主意的时候？”林翕笑着说道。吴伯的管家也做了很多年了，哪里有他处理不了的家里事。 可当他迈进前厅的时候，瞅清了大厅里抱着包袱坐靠在主位上的人，顿时有些傻眼。 原来不只是吴伯处理不了，便是这上京城里也没有人会处理眼前的人物。 林翕摇摇头，向吴伯耳语了一番，向他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告别（一） 林府的前厅里坐着一位抱紧了包袱熟睡的灰白头发的老头。 很老很老的老头了。 那熟睡的模样，那紧着钱财的模样看的林翕紧皱着眉头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 “谁让你来的。”林翕坐在他旁边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严肃的说道。 老头下垂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缓缓醒了过来，看到了右手旁坐着的林翕，立刻笑容满面“老幺啊” “我问你谁让你来的，还有，你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师兄们了。”林翕没有给老头子泪流满面的机会，赶紧出言打断了他。 老头子有些扭捏，道“跟我一起出山的有老三和老六还有十七他们。莲花令使让他们几个留在了锦州，我寻思着来看看你。” 林翕从颦儿的手里接过一些点心，放在了桌子上，又把茶换热。 “你老实说，山上还有人吗？”林翕察觉到了老道的心思，此刻异常难受。 “还有些你的师侄们在看守门户。”老道人也不敢再搪塞。 颦儿和吴伯站在一旁，细心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对少爷唯唯诺诺的老先生。纷纷在心里猜想这人到底是谁，听说少爷在北王山的日子很苦，想来也不会是伺候他的仆人。吴伯在林府待了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林家还有这么一位远房的亲戚，两人心里各自正犯着嘀咕。但当二人的对话内容讲出来，吴伯和颦儿竟然大胆的猜想了出来，眼前这个不修边幅又没有半点气度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少爷在北王山这么些年的师傅。 林翕看到老人一路奔波的满脸疲倦不似作伪，林翕把嘴边上要破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何必呢？”林翕此刻说话真的很累。 “我跟他们不走，留在北境，实际上于你是横在你和陛下之间的一把刀。钟文瀚会不停的以此做文章，何苦让你为难，老大和老五他们我早早送去了肃州禁监，毕竟要给你留些可靠地兄弟。我把他们交给你，你要让他们好好的。”老人可能嘴干，嘴角的口沫因为说话的原因堆积了起来。 林翕拿出手帕将他的口沫擦掉，从他手里接过了包袱，然后默不作声。 老头子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此时想得太多，压力太重，有些心疼，“师傅本来就是个王爷，回京里也就是回家看看，你不用想那么多，有我在京里，你和你师兄们在外也能安心一些。” “我怕。”林翕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此刻不可避免的又要面对一次。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是陛下的叔祖。”老头将林翕接过去的包裹重新拿回来，打开，铺在桌子上，是西北境最出名的小吃。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展示一路守护的什么宝物。 杏仁酥。 林翕看着老头子盯着自己一脸期待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回来便回来了就住在我这府里，不然你也没有现成的去处。” “是这么打算来着。”老头子见小林子笑了出来，终于恢复了本来厚脸皮的样子。 太傅府。 “什么时候动身？”太傅大人躺在床上，似乎这一个月他的病不仅不见好，还略有加重。 “明日就走。”林翕笑着答道。 “怎么这么急。”穆闻道之前没有听到林翕的打算，此刻也是极其震惊。 “是我自己的打算，还没有禀告陛下。”林翕回头向穆闻道解释着。 “还有要办的事情吗？”太傅大人问道。 “要去一趟安国寺，想见一个人。”林翕对太傅大人坦诚了另一项来意。 穆太傅没有思考，让下人去书房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林翕。 是一把十分破烂的扇子，扇面有些发黄，字迹也有些看不清楚。 “杨门芳入京之时，用此扇从我父亲那里支了三百两银子，你拿着这扇子去找他，他应该会见你。”太傅大人说完这些话，似乎又疲倦了起来，林翕深鞠一躬，道谢告别。 来到穆府前厅，林翕写下了一张药方，交到穆闻道的手里。 “人上了年纪，底子就弱，不是很严重的病，但身子很危急，得抓紧休养。太医院的药方就不要用了，把人拖坏了。方子用我这个，明日到我府里来取药，病重的时候一粒即可，要快没了，你亲自找我。” 穆闻道接过方子，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陛下的身体你得帮我看着他。”林翕推出了更重要的两桩事，把穆闻道想要一起西行的话堵在了嘴边。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南越皇宫的那朵血莲，我一定会拿回来，等我走了之后告诉皇上，让他安心。” “嗯。” “他的身子确实不能再熬了，一定要劝他放下一些政务，内阁还有几位明理的阁老，不会处处为难我，他的身体更重要，我不在，他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 “我记住了。” 林翕拉过他的头，轻轻拍了拍，转身出门。 “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办好，但你一定要保重。” 林翕背对着向他挥挥手“好，我答应你。” 接仙楼。 此时的西市下起了蒙蒙的春雨，行人少了很多，只有一些贵族家的马车在来回穿梭，奔赴他们重要的事宜。 丞相大人不喜客，而钟盛识却极好客，所以翰林学士钟公子的宴会始终是在府外。 林翕的马车停在了接仙楼外的巷子，他自己下车，孤身一人撑着伞走过拐角，向着接仙楼走去。 进门处的一位下人拦住了林翕的去路，看到眼前的白衣学生打扮的林翕，面露轻蔑道“钟翰林会客，闲杂人等回避。” 林翕没有回他的话，径直进门，那家仆看到林翕不识好歹，好似没有听到自己的警告一般，顿时火大，直接上手去拽，然后用脚朝着林翕的后背踢去。 他的手抓住了林翕的衣袖，然后狠狠的一脚使劲踢了出去，作为一朝宰辅的家仆，此人显然也是跋扈惯了，竟然不由分说直接动了真格。 可下一秒，他的脚落到了空处，然后他发现自己伸出的手被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拧了回去，还不待反应，钻心的痛感就传到了脑海里，再下一秒，他的腿部经络又传来了更甚的疼痛之感。短短数息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只能在地上哀嚎的废人。 当那一身白衣，跨过自己向楼内走去的时候，下人的本能让他从痛苦的喊叫声中腾出空来，喊道 “快来人，有刺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告别（二） 接仙楼上。 新科仕子刚刚接任，离朝廷定下的赴任之期还有一段很宽裕的时间。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又即将奔赴九州各地的青年官员，都在竭尽所能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寻着坚实的靠山。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漫长的宦海生涯里无人问津，所以此时的自己既然拥有最高的价值和潜力。自然要找到自己心目中最有把握的伯乐。 钟公子今日的客人很多，慢慢的接仙楼二层座无虚席。 楼下的动静很大，加上那仆人倒地后的喊叫声，楼间的人瞬间沸腾了起来，有刺客！不论是冲着谁来的，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难免被波及。 众人起身想要躲避的时间，楼梯上走开一人，白衣白冠，面容俊俏异常，正是破门而入的刺客林翕。 众人大惊，林翕不久前才重伤初愈，如今竟然有了伤人之力，恐怕还是藏在暗处的禁监卫士所为。所有人立刻警觉了起来，一边寻找着藏在暗处的禁监刺客，一边思索着林翕今日的来意。 林翕贵为本次春闱状元，又是朝廷的天柱公，没有理由当街行凶，那他此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在思索的时候，林翕已经上了二楼。众人这才发现，他是孤身一人，反而百思不得其解。 钟盛识看着满面笑容的林翕向着自己等人走来，也不再去揣测他真正的来意，推开护在他身前的家仆，上前行礼道“可是我那奴才冲撞了国公，下官定当严惩不贷，还请国公赎罪。” 林翕看着先发制人的钟公子，吭了一声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不想打扰了各位雅兴。” 众人听道来者不善的林翕只是偶然路过，不免松了一口气，今时今日的林翕自然不是在场的谁可以冒犯的起的，就算是钟公子也得毕恭毕敬致歉更何况是自己等人。 钟盛识心里本就只盼着他今日不闹事就好，于是态度更加谦卑，正准备在做礼致歉，却被林翕接下来的话打断。 “只是我明日便要离京，有些话要告知丞相大人，钟公子既然在，我就不必再去府上叨扰了。” 钟盛识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深意，只能俯身倾听。 “如今大同国生死存亡皆在一线之间，林翕愿暂平家事，共图国事，别无他求。但如果这朝廷里有人要做于陛下和大同不利的事，我便在千里之外，也有雷霆手段。”林翕说出了一番极其诚恳甚至卑微的话，拍了拍钟盛识所在桌子，起身离开。但在其他人眼里，林翕的态度真的是不可理喻，嚣张跋扈。 即便是身为一朝天柱，当科状元，对一朝宰辅如此不敬，也真的是太过目中无人了。而且他言语之中，似乎有意将丞相大人与自家的上代恩怨联系在一起，更是无耻至极。 “是。”可闻言的丞相之子钟盛识没有更多的话，只是将头埋了下去接着行礼，送走了林翕。 当林翕的身影从二楼看去消失在了长街之后，楼里打抱不平的怨恨声才纷纷响起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逆臣之子也敢如此狂妄。” “是啊，不过是仗着蛊惑了陛下，竟敢私吞头甲之位以某晋升，可耻至极。” “岂止是可耻啊，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怎么敢在翰林面前口出狂言，不过是仗着陛下抬爱，还敢对丞相大人吆五喝六，真当他是一国柱石了？我看他就是小人得志，张狂不了几天。” 杂乱的声音中，钟盛识在紧张的分析着林翕所有的话，因为多次交手，让他知道这个在场的蠢货们口中的废物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和对手。而正在他思考的时间，楼下的伤倒在地的仆人又一次发出了让人心寒的号嚎叫，钟盛识急忙赶下楼去查看，却胸腹中立刻涌出了呕吐感，他立刻转身，跑回楼梯的拐角吐了起来。众人赶上前来莫不是相同形状。 原来，那个和林翕交手过的仆人，此刻已经全身溃烂，他的眼球被自己抠了出来，身上无一处不翻着皮肉，脖子上破开的血管涌出了无尽的黑血，沾满了整间屋子，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转瞬间化成了一滩乌黑的血水。 钟盛识不敢再去看眼前的情形，急忙逃也似的跑回了二楼，撑着桌子强压着呕吐的感觉，可不想桌子竟然被他一掌压碎，桌上的酒菜瞬间倒在里地上，两相混合，顿时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和令人作呕的气味。 桌子碎裂的地方，正是林翕拍过的地方！ 直到这时候，场间的人才有几位反应了过来，林翕不仅是身高体贵，更是一代毒师苦菩萨的学生，他的本事若用于杀人和折磨人，可见是世间最恐怖的存在。那些咒骂过林翕的官员们难免心里发毛，胆战心惊。莫非今日站在钟公子的行列中就要与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为敌吗，都不禁有些后怕和深深地恐惧。 钟盛识强忍着不适，告别了众人，回到了家里。 来到了丞相大人的书房。 他必须立刻将自己今日所获得的信息迅速反馈给他的父亲。 “林翕忽然武境有了修为，至少在五品之上。” “伤的了那些奴才，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可这根本不可能。他来京之日还是个虚弱的将死之人，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了一身武艺。” “靖王爷”丞相大人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极力想抓住脑海里的某丝线索，却始终没有结果。 “他今日所为只是为了耀武扬威？” “不过是用他在苦菩萨那里学的皮毛来震慑你而已。” “他想怎么样？” “若我们动了那些与他有关的人，他会不惜一切，将今日的手段施加给丞相府。” “他敢？”钟盛识想起了今日仆人的惨状，打了一个冷战，但是又燃起了怒火道。 “虽只是小娃娃的可笑行径，但却是他是做的出来的。不过不用担心，他的存在于太多人够过于多余，并不需要我们动手。来日方长”丞相大人的思绪又飘远了一些，将嘴边的话说的喃喃不清楚。 此刻西市的雨骤然停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告别（三） 安国寺的樱花飘舞了数日之后，落下了厚厚的一层，枝丫上就不剩下多少了。 年轻的小和尚们没有费很大的功夫，只是将花瓣掩埋的小径清扫了出来，尘归尘，土归土。 林翕和方丈师父走在百花苑的小路上，身后远远跟着何牧和习木羽，原来樱花最早开完之后，其他的花也依次盛开，百花苑终于名副其实。 “苏探花昨日便来过了，走的匆忙，他的诗作还未装裱，所以还未曾挂入阁内。” “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林翕看着几近光秃秃的枝丫，有些出神。 “是，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杨老的身体？” “您有心，一直还硬朗，就是嗜酒，没人劝的来。” “苏探花来的时候，杨老见了他吗？”林翕想起一个有趣的问题。 “没有，苏探花在香亭阁候了很久，杨老没有开门。”一位一旁扫地的小和尚说道。 小和尚说完，觉得自己突然的插嘴有些无力，急忙双手合十行礼退下，去给一旁的小树施水。 几人走了一段，来到了香亭阁的楼外。 老方丈正准备离开，林翕想要上前尝试敲门，可刚走到门口，门就自己打开了，老方丈听到开门声，有些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可门内没有人站着，只是香亭阁的门确实敞开了。老方丈有些诧异，但没有理会，回头径直离开了。 林翕等人也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但只是开了门，并没有人请入。林翕默默驻足，但没有多久，迈步进入了阁内。 香亭阁多年没有外人入内，只有中秋佳节会有沙弥将诗作在安国寺展出以供欣赏，但这些诗作其余的时间都藏在香亭阁内，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被安置的，也就很久没有人知道香亭阁内部是个什么样子。 因为杨门芳曾跟太祖皇帝讨了一道旨意。若非香亭阁出了取代杨门芳自己首位的诗作，香亭阁永不对外。 可今日，香亭阁自动敞开迎客！ 原来香亭阁内部全部中空，只是靠着窗户的一圈圈有着供人上下的楼梯。而其余的地方，挂满了历届仕子三鼎甲的诗作，鳞次栉比，工整有序。内部的香亭阁，不似阁，更似塔。 而在靠近天窗的顶上，有一副金色圣旨装裱的诗作，正立在所有诗作的首位，不用想，便是杨门芳的诗。 “拼花作伴终无情，去年伤落今日心。 眼中不识干戈事，耳聋难听战鼓声。 每见麒麟鸾凤现，常闻丝竹管弦鸣。 昨夜星辰飞白鹭，为谁肠断为谁惊。” 众人自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浏览其他人的诗作，集中了目光去看传说中杨门芳三十年未改的首位奇作。 “杨老的诗我看不懂格局。”习木羽很坦诚的走向林翕说道。 “三十年来，这首诗就这样一直在这儿？”何牧隐约明白了杨门芳诗中的微微透出的寒意，顿时有些厌恶。 林翕摇摇头，抬步上楼。 几人漫无目的的走完一层接着走上另一层，终于在六层的尽头看到了醉酒睡过去的杨门芳。 林翕打开了扇子，走到他的身旁蹲下，看向了睡梦中的杨门芳眼睛所盯着的位置。 “他走的那年，只留下了这首诗。”睡梦中的杨门芳似乎是在呓语。 “你赔上了一生，留下了他的性命，不算亏。” 杨门芳回头看了看他，笑了出来“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子，你可知道，只有你说过这些话。” 何牧和习木羽在那二人交谈之际才看清楚，那边的尽头，孤零零地挂着车士载的诗。 “太祖对你真的是很宽厚了。”林翕皱紧了眉头。 “我看小皇帝对你也很宽厚。”杨门芳反而笑得灿烂的说道。 “你明知道是纵虎归山，你明知道那车士载会是我大同三十年之敌！”林翕确认了一些信息，此刻的情绪明显很激动。 “他只是个可怜人。”杨门芳的快乐情绪似乎被林翕震慑到了，面容终于平清了下来。 何牧和习木羽二人，渐渐清楚了眼前二人的对话，似乎是论及陈留圣人，万剑山主车士载！ “我今日并不是为此而来。”林翕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愤怒情绪夹杂着很多毫无联系的私人原因，激动的语气因为有些心虚而降落了下来。 杨门芳似乎并不介意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的无礼，反而对他更是喜欢。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若你今日做的出诗，我自然就去梧州。” 林翕没有多说，将手中的扇子交给了他，转身离开。 杨门芳接过了扇子打开，沉迷了进去，林翕带着习木羽二人出门。 这一次香亭阁的门没有自动关上。 “我们今日到底所为何来？”何牧藏不住心里的话，出门就问道。 “我和木羽去了西凉道，举国南征，陛下无暇东顾。”林翕解开了自己的发冠，长发迎风飘扬。 习木羽二人发现，他的头发里已经有了白丝，只是不知何时有的。 “他和车士载到底是何关系，难道凭他就能拦住车士载的大军吗？更何况他也不知时日还剩几何。”习木羽想起了满身须发无一处不白的杨门芳。 “当年的大同圣人算出当时在京中的车士载的命格，太祖皇帝想要杀了他，杨门芳以自己终身自由为代价换他活了下来。”林翕目光迷离。 “太祖皇帝没必要做这个交易。”习木羽忽然理解了林翕适才的愤怒情绪，望着他说道。 “若换做是我和陛下，陛下也会恩准。” 林翕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了疑惑。 “可事关家国，杨老此去还有用吗？”何牧还是不理解。 “车士载鞠躬尽瘁近二十年，只敢想着渔翁之利，我虽不放心他，但他总得有个西进的胆量才行。杨门芳只是我打断他的犹豫的一根羽毛。虽无用，但有大用。” 习木羽和何牧尽量去体会，不由自主的点着头。 林翕走到安国寺的门口，用丝巾系主了头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西行 候安亭人马窜动。 “不去跟陛下辞行了？”穆闻道跟林翕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去了。”林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林府的人远远停在了候安亭的后面，吴伯在颦儿和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立在亭子的柱子后面。林翕看着他们的方向，浅浅一笑，收回了目光。 “我”穆闻道的嘴边有话，但是却表达不出的自己的心情。 林翕看到了他的模样，踢了踢他的脚尖说道“危急的时候可以来救我回去。” 穆闻道猛然抬头，欣喜地向他确认。 “不过要跟皇上商量行事，我不在，行事多去问问他，免得他忧心。”林翕笑着拍拍他的头。 “嗯。” “还有一桩事要交给你“，林翕降低了声音跟他说道。 穆闻道会意，向他走近了一步，把耳朵俯到林翕的嘴边。林翕匆匆说了几句，穆闻道皱眉向他摇头，林翕肯定的向他点了点头。穆闻道还是很不理解林翕的交代，但只能忧心忡忡地接受了。 交代完毕，林翕正要上马，后面急匆匆跑来两匹马。是京都禁监的一二把手。 庞振南和何牧。 老庞立在马旁，满面愁容。何牧也站在庞振南的身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穆闻道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悦。 “当初说要留我在京里，可没说走也不带着我。”庞振南显然是生气林翕此时动身却没有事先告诉自己。 “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妻儿在侧，你还想回西凉道？”林翕不喜欢老庞不调笑的时候，出口逗他。 “想。”没想到庞关心的事振南并不接茬。 何牧在一旁一时皱着眉头，一时松开眉头，一时又皱紧了眉头，反复折腾。 “陛下的安危是我最要紧的事。”林翕没有过多解释，老庞自然懂他的心，此时的他也是一心烦闷在心里无处发泄而已。 大同国立国以来第一次遇到此时的危机，因为大同国第一次看上去如此弱小。 因为眼下，南越正举国北征。 而大同国只有康王爷可以举兵拒敌，大同国良将无数，却十年未有帅才。 没有过多的告别，林翕所在的队伍肃然起拔。 并不是一直驻军，只是从京都禁军后备军和禁监处抽来的一些人，加上禁监的官员和远赴西凉道赴任的新任官员们，一支队伍竟然也像远征的队伍，浩浩荡荡了起来。 队伍离开之后，候安亭围观的人群走了近前来。 林二公子今日西进赴任，可今日的模样，像极了十年前带走自己夫君孩儿的上将军。 那些一样年轻的面孔也一定有着和自己这些人一样的亲人。 众人眺目远望的时候，来路上又疾驰来了一匹白色的骏马，那的前面是一位禁军侍卫，后面坐着一位一身宫装的漂亮姑娘。 小姑娘明显从不曾乘马，而此时又一路疾驰，显得面色苍白。 何牧等人看到马上踉踉跄跄下来的小姑娘，急忙下跪行礼，周围围观的群众听到他们向公主问安的声音，吓得立马在驰道两侧跪下。 “已经走了吗？”淑明望着队伍走远的方向，痴痴地说着，渐渐红了眼睛。 穆闻道有些不忍，走上前揉揉她的脑袋，“他连皇上也没有见，自然也是一样，不愿意你们伤心。” “皇兄好狠的心，他在北境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才回来，又让他去了西凉道。”淑明此时并不是恼火林翕不辞而别，而是更气愤他被安排逼迫的走的如此匆匆。 像是受了十年的苦，熬到头也不是为了自己。 “你指的受苦？”穆闻道并不知道淑明所指。 淑明此时眼泪婆娑，话不成音道“你都不知道，林哥哥他身受寒毒，还被禁足在那天寒地冻的北王山十年！” 穆闻道面色大改，他不知道被放逐在外的林翕还经受了这些，顿时心里凉了下去。 何牧在一旁虽未说话，只是皱紧的眉头松了下去，反而嘴角皱了起来，极其难看。 “这也不是陛下的错，于他们二人，这生死十年，没有一人容易。不仅是过去，相信在未来，但凡兵戈不止，这世上最苦的还是他们。”何牧终于说了话，看向的方向不知是林翕还是南岭。 随后三人都安静了下去，太阳升了上来。 因为队伍里有着太多赴任的文官，林翕的队伍必须走走停停，那些斯文的马车将队伍拖得浩浩荡荡。 当队伍往西南行驶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的日薄西山了。 禁监的人早已经入城打点，长安禁监也早早接到了消息，所以此时的长安禁武军都统简毅正率领着长安城驻守百官在城墙下列队迎接。 不仅是因为天柱公的身份，更是因为林翕此时是西凉道禁监统领，西凉道受命钦差。长安虽不在西凉道的的辖区之内，但终究相互毗邻，而林翕又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所以没有人会轻视这个远道而来的青年官员。 “不应该。”林翕笑着上前拉住简毅的手臂说道。 “我可没有强迫，都是自己来的。”简毅撇撇嘴不置可否。 林翕左右各望了一眼，简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说道，“昨日已经到了，候在我府上多时了。只是不知是不是您要等的那位。” “若是这时间，应当是他。” 林翕没有过多讨论，领着官员们走上前与长安的官员们一一打了招呼。 百官们都纷纷想要亲近问候，但看到小公爷面色疲倦的样子，都悻悻得离开了。城门楼的门口被官员们让开了道路，林翕等人这才终于进城。 由于人数众多，入城来的官员们都被安排在了一条街上的驿站和酒楼里，长安的禁监剑手们立刻四散开来，隐藏在了这条重要的街道之上。 林翕则由简毅和刺史大人陪同，来到了简毅的府上。 长安刺史刑亚隆送至都统府，不愿再打扰小公爷歇息，起身告辞。 但他带来的刺史府府兵却留在了都统府的门前。 或许此后的每一府都会明白这个道理，小公爷树敌无数，但绝不能有恙于自己的辖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长安城是先汉旧都，如今数百年过去了，这个曾经世上最繁华的城市虽没了熙熙攘攘繁华的气氛，但仍旧辉煌巍峨。尤其是各大臣的府邸，都是先汉的贵族庭院改造而来，比起寸土寸金的上京城，显然这里的地方官员们过的要舒适得多。 都统府和其他的武将府邸一样，伫立在西市南侧的京九坊。这里没有诗情画意的院子，所有的装设都是精悍而威武的。只是宅子后边的一处小院落却格调迥然不同，亭台楼阁，水榭小池应有具有。 林翕和宋清进来的时候，小院的池塘里，一位白衣潇洒的俊公子正脚踏荷叶，低着头抚摸着一只未开的花苞。远远看去，确实是像极了水中破涟而出的荷花仙人。 “你也太慢了。”司马燕欢临空一跃，水面依旧毫无波澜。他边说边向着林翕落去。 林翕还未开口，却只见司马燕欢突然俯冲了过来，来势极凶。 已经来不及后退的林翕只能一扭身，仰身蹬了一脚白石栏杆，躲开了司马燕欢的一掌。再贴着地面的一阵头脚水平的旋转，拉开了一丈余的距离，避开他回身踏出的一脚，只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是身体险险擦着躲过，在旁人眼里并看不出一瞬间里的交手。 林翕用力过猛，落地极其踉跄，他的头发本就习惯性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着，此刻自然脱落，头发披散开来，看上去确实反应得吃力狼狈。 好不容易站定，找出空间的宋清正要出手，被林翕眼神制止。 “一品中境也不过如此。”林翕恶狠狠地对着司马燕欢说道。 “我怕全力伤着你。”司马燕欢不以为然的解释道，“只是你竟然真的有了三品的修为，这根本不可能，我五岁习武，晋入三品也是十三岁的时候的事了。你怎么会短短几月就晋入三品。” 司马燕欢并不知道他的话在别人耳朵里会激起多少反感，十三岁就晋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三品境界，果然是万剑山车士载座下的变态人物。 但即使是这样的天资，仍然震惊于林翕的奇遇。但也难免他震惊，林翕从一副孱弱之身成了有了一身修为的三品高手，任谁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不只是司马燕欢，就算是钟盛识，宋清，庞振南等人也是诧异无比。 春闱发榜的夜晚，穆闻道第一次见到林翕在院中用他自己的刀打了一套缠龙刀法的时候，更是诧异无比。一是当时无人知道林翕已经能够习武，二是无人知道他竟然能够打出一套完整的已经失传已久的缠龙刀法。 从那一晚起，林翕的境界就一日千里。 但终究还是太少人知道，接仙楼上伤了钟家的仆人，众人眼里是林翕身边的十三卫所为，只有钟盛识大胆意识到了他已经有了武艺。 所有人都在惊异于林翕的武境突飞猛进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想到，十年间的北王山，那个身体虚弱不堪，却日日守在书房翻看武学书籍，日日在习武场盯着师兄和师侄们习武到精疲力竭的小师叔，也是眼前这个人。 那十年间，林翕虽然碍于经脉受损无法习武，但却阅尽天下武学。 “没有几个月，算来不过是十来天而已。”林翕似乎觉得司马燕欢此刻没有吐出血来实在是枉费了自己的成绩。 “公爷经脉受损十余年，春闱前几日用了陛下赐的血莲才恢复，算来确实是只有十数日。”宋清为林翕作证。 原以为此刻的司马燕欢终于会捶足顿胸大骂苍天不公，却不想宋清的话却让他面色巨变，眼睛飞快的翻转了起来，他走到林翕身前，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脸上震惊的神色越来越强烈。 “你怎么了？”林翕觉得好笑，又觉得两个男子这动作实在古怪，拉回了手质问道。 “没没怎么。”司马没说什么但是面色似乎有些苍白。 等他抬头的时候，简都统已经派人来请，接风的宴席已经要开了。林翕和宋清正面色古怪的在前方看着他。 “天之骄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就见不得别人比他强？”宋清没有降低音量故意讽刺，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个阴阳怪气，又神神叨叨的小燕子。 林翕摇摇头，领着他二人往客厅去了。 一场宴席下来，司马燕欢一直眉头紧锁，菜也不顾着吃，只自顾自的自斟自饮。 众人只当他心情不好了，没有理会。 夜晚降临，林翕宿在了司马燕欢同一个小院里，司马燕欢本来极其反感这个安排，奈何林翕执意如此。 “这院子我先来的，都统府那么大的地方，你犯得着跟我抢吗？”小燕子此时还是很不悦。 林翕坏笑着说“怕你今晚见不着我着急呀。” 司马燕欢心想今日的举措莫不是让这位小公爷误会了什么，此时这位面容俊秀似一位姑娘的小公爷满脸笑容的颜色真的让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听说上京城的公子哥盛行豢养男宠，莫非眼前的这位小公爷也有着龙阳之癖。 司马燕欢不敢多问，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急忙回到了自己的阁楼，锁上了房间的门。 月色当空。 几位丫鬟备好了浴池的热水，准备服侍小公爷沐浴。原本穷人家的丫鬟虽被卖入富人家，被主人要求做此类的事是很反感的，但今日日间见到的小公爷真真是迷住了这些小姑娘们的眼睛。 姿色在府中算得上顶尖的她俩，被管家支来服侍小公爷沐浴就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知被多少姑娘家羡慕。若能讨的小公爷欢心，为小公爷宠爱，留在身边。那真是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脱离了苦海。 更何况眼前的小公爷又是如此秀色可餐，所以此刻的她俩看向林翕的眼神里都已满是情意。 但结果出乎了她二人的意料，林翕在她俩准备好热水的时候就让她二人离开。 在小公爷寒冷的眼神下，带着满满的不舍和委屈，二人不得不哭哭戚戚退了出去。 林翕刚刚褪下衣物，靠在浴池中，热气升腾而上，清扫着奔波而来的疲倦。他刚要闭上眼睛，却突然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打断。 “林翕你给我出来！”司马燕欢着上身，气势汹汹找到了浴池所在的房间，“这是什么？你快给我解药。下毒上瘾了你？”小燕子指着自己光滑乳白的背部和胸口跟林翕斥责道。 原来小燕子的整个上身布满了小小的红色斑点，一看就是急性中毒所致。 林翕一声不吭，从身旁拿出一包粉末倒进了浴池的水里，还不忘用脚搅拌了一会儿，然后盯着小燕子向池中努了努嘴说道“喏，解药。” 司马燕欢次是真的是气的五窍生烟，又想起林翕晚间那古怪的笑容，急忙抱紧了胸口，简直快要哭了出来“你你你你无耻，你休想！” “那解药只能这样用，用不用随你。”林翕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只是嘴边还是留着那抹坏坏的笑容。 林翕闭着眼睛，只能听到声音，很久很久小燕子只是破口大骂，后来可能是顾忌什么，声音小了下去。 很久很久以后 林翕听到他对面远远地拐角处有一声落水的声音，很小，很轻。 他嘴角的笑玩味更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西南春 新成十年四月十五，天柱公林翕率领的西进队伍，离开了旭日初升的长安城。 而一匹白马，却更早的离开了城里，像一只突飞的春燕，西向领路。 离开了长安，再往西南就没有那么大的城市了。尽管队伍中多得是西凉道出来的仕子，他们也热衷于回归它们的故乡。但终究还有着太多的上京城官员，他们本来是京都里养尊处优的小角色，虽不会飞黄腾达，但也是风雨不侵，可如今去了西凉道，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所以一开始西行的路上，他们并没有太多感触，但走到中原最后一座城池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的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忐忑，恐惧，无奈，不安了起来。队伍中的情绪低落了下来，甚至是马匹，也无精打采了起来，这些畜生似乎也知道，再往西，就是一片贫瘠和杀戮的边场，不再有肥沃的草吃。 越往西，土地就越贫瘠，河流越干涸，天色也发白然后发黄。 经过了一棵硕大的槐树，林翕敲了敲树干，命令队伍停下，停在一处高坡之上。 “你们以为，此去为何。”林翕在最高处的石头上放下一个胡床，坐下之后对修整着的队伍说道。 众人没有想到林翕会在此时问出这种话，都放下了手中的事，面面相觑。 一位肃州仕子站出来说道“自然是跟随公爷整顿西凉道，以报陛下。” “还有呢。” 那仕子有些不解，退下去询问左右的人有什么缺漏，那些人也是不解，纷纷摇头。 习木羽将林翕的水袋递给了他，向着众人说道“当日在迎春楼，习某早就说过，大同国兵患日益，诸兄莫不是以为没有被派往临州和锦州便不用直面战事？” “南越举国之力攻打锦州不假，若分兵来攻西凉三府岂不是自寻死路？”有官员震惊于习木羽的话，赶紧出言反驳。 宋清清了清嗓子，走到那官员身边说道“齐大人不要忘了，西凉道不仅接着南岭千里连山，还接着画谷掌下的秋安！” 那齐大人转头不可思议地盯紧了宋清，宋清不去对上他的目光，退后一步去喂自己的马。 “陛下让我来西凉道，诸君就应该想到这么个事态，不管在你们心中，画谷多么与世无争，但在我和陛下眼里，都不得不防。” “公爷”那齐大人看到林翕也肯定了习木羽和宋清的看法，顿时慌乱了起来，本来自己等人来西凉路本就士气不振，此时又有此变故，这些官员的心里真的是又悔又恨。 “木羽和宋清说的不错，我此来不是拒敌南越，而是盯着画谷。”林翕的话说的很轻松，可怎么都不能令人信服，画谷自来与世无争，与大同和南越都交好，怎么可能乘人之危。况且仅凭他们这一群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画谷一圣五尊十方贤者的对手，陛下怎么如此儿戏。 最重要的是，西凉道上还有着三府此时和西凉道大总管丁千宁，怎么林翕此时的口吻竟然像是要去执掌西凉道的军政一般，狂妄不已。 看着众人阴晴不定的面色，林翕也不多解释，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让身旁的侍卫展示给众人看，然后接着说道“齐大人你们可能不知，但队伍中的西凉道新任官员们应该不会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侍卫的手机抓着一片的青草，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不久终归有人认出了它。 一位仕子大声说道“公爷，这是湿云草，只有画谷才有的。” 众人听说是画谷的奇花异草都来了兴趣，凑上前去看。 “小公爷怎么会有画谷的湿云草？” “这不是画谷里采摘的草，是我的人从莽河里捞起来的湿云草。不过既然有人认出来了，就该知道这草是干什么用的。” 果然，这草是司马燕欢一路奔袭，采来放在了大槐树的树干里，留了和林翕约定好的标记，这才让众人看见。司马燕欢当然不用解释，林翕自然能懂得其中的信息。 莽河是秋安和大同于西凉道的国界。 “这湿云草能极迅速的繁衍在河水里，像云朵一般，只需要十几日就可以繁衍到完全覆盖河面，可以纵马其上，如履平地”那学生接着说道，一边说，一边终于理解了小公爷想要告诉自己的恐怖意味。 “公爷！这可如何是好！想不到那画谷果然是狼子野心，我等应当立刻禀告陛下，以求圣裁啊！”齐大人也不是傻子，终于明白自己落进了一张让自己出生入死不可退缩的大网。 更何况这张大网如此牢固。圣人之威亲出，肃州府还有守的必要吗。 林翕没有理会他，只是从怀中另外掏出了一个匣子，从里面掏出一物，众人一看顿时下跪伏地。 圣旨！ 可是林翕并没有宣读圣旨，只是对着跪下的众人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朝廷正是内忧外患之际，用人难免有不当之处，此刻在场的官员，任用调度，全在于本国公。本国公体恤诸位，肃州梧州锦州，诸位可以任意选择。” 众人伏在地上不知深意，不敢抬头。 “本国公绝不偏袒，绝不埋怨，是走是留全在个人。一切都依照陛下的旨意来做。可本国公只等一刻。一刻以后，此事就不提了！”林翕看出了众人的忐忑，做出了最后的通告。 京都调任的官员们虽然碍着面子不能第一个起身离开，却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最终还是齐大人第一个站起来向林翕行礼道“国家有难，我等死不足惜，下官愿亲赴锦州，与康王爷和大同南疆同生共灭。” 林翕十分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示意他离开，回到胡床上接着等待。 有了齐大人做出头鸟，其他的官员纷纷效仿。京都调派官员无一例外，全部请令离开。 新任的西凉官员，本就是西凉道的仕子，此时一半心思在与画谷征战守卫肃州的热血构思中，一半在耻笑这些临阵逃脱，胆小如鼠的无耻之徒。 不过守卫西凉道是自己等人的责任，而那些人，既然他们觉得有着康王爷的锦州和有着杨门芳的梧州更为安全，就让他们去吧。 等到那些官员们一同像林翕和新任的西凉官员们告别离开之后，林翕收回了胡床，重新张开了圣旨道“皇帝有诏，众臣听旨。” 众人面露古怪，怎么小公爷刚刚没有把圣旨的意思说完吗。 林翕洋洋洒洒地念完一大段。 在场的人纷纷憋笑不止，原来陛下的意思是，有人退缩者，免去死罪，削为平民。而守卫西凉有功之臣，由天柱公代为封赏，以功而论，上不封顶！ 还有，若守卫住了西凉，所有人都可以加官进爵，而且若有大功者，小公爷可以直接封到伯爵！ 众人一面振奋于自己刚刚的抉择，一面又震惊于陛下对小公爷的信任。 “当日在迎春楼，我说过要再一次群宴各位，可一直没有实行，此时去了西凉道，我林翕在肃州府请宴各位。此去不醉不休，不死不休！”林翕也大声说道，此刻的他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队伍，再也不像是那个迎春楼上的弱公子了。 众人热血沸腾，再看到眼前的小公爷，仿佛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此次，纵使九死一生，也不会后悔一般。 林翕带头上马，大喝一声“驾！”跃下高坡，向着西南方奔驰而去，一身风采看呆了众人，等清醒过来，众人也是相视一笑，纷纷跃上马背，跟着林翕奔向了西凉。 身后丢下了一顶顶华丽的轿子。 一直跟随林翕的禁监这时才发现，原来西南的大同国也已经春来复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进西凉 林翕的队伍自从收到司马燕欢所留的湿云草的信息，便一路奔驰未做停留，终于在四月二十三日终于抵达云江府，终于算是踏进了西凉地界。 车马疲倦，加上云江府的官员任派需要时间，因而千里奔波的众人总算是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云江东方的三百里外接着锦州府，西方一百里又接着兰州府。这代表着，云江府不仅要提防着南越三百里外的锦州兵力，还要提防画谷在西方的动作，实在是西凉三府的重中之重。 林翕抵达云江城时，才想起来，原来此处还有这一位熟人。 云江参军兼领云江禁监机要处统领。 杨庭耀。 此时的他孤身一人等在城门之侧，望见远来的队伍，召来一位守门的侍卫，进城通报去了。 年初离京之时，杨庭耀就已经被林翕的本事所折服，加上他又是上将军的遗子，如今走到今天的位置，虽然在别人眼里不可思议，但在他的眼里却是理所应当的。 林翕也远远望见了他，下马向他走来。 “您派的人可没说你们竟然会早了四五日到。”杨庭耀一礼，然后笑道。 “急着赶路，丢了些辎重。”林翕干脆简单隐晦的解释道。 杨庭耀看见林翕寻找着谁的身影，开口解释道“燕公子昨日便离开了，说是去了肃州，在那里等您。” 林翕面色古怪道“燕公子？” 杨庭耀正要询问难道自己认错了人，林翕却噗嗤笑了一声道“倒是燕公子，没错，没错，哈哈哈。” “我受陛下令，执掌西凉禁监，我需要你立刻组织所有的禁监四品以上官员来见我。另外，若云江刺史包大人有事相谈，还烦请你找人把他请到我的驿馆，时间紧迫，我不留夜”林翕说道。 杨庭耀没想到林翕的安排如此紧急，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急，百十里就到兰州了，最晚明晚也能赶到肃州，没必要星夜兼程。” “进城再说。”林翕拉着他入城，既然要赶路，就得省出更多的时间让众人休息。 林翕等人刚到驿馆，还没来得及收拾行装用饭，云江刺史包不凡就率领着云江府大大小小的官员来拜见了，林翕快到城下的时候，杨庭耀确实曾派人去报信，没想到的是这些官员来得如此统一整齐而迅速。 “下官云江刺史包不凡率云江府大小官员四十三人，见过天柱公。” “包大人来的正好，还免得我去府上叨扰。” “小公爷哪里的话，您肯光临寒舍，那可使寒舍蓬荜生辉啊。” “包大人言重了，只是事态紧急，林某今日不在云江停留，只是此行陛下选派云江的官员我得带给包大人接收才是。”林翕说完，从他的身后引出了六位一样风尘仆仆的仕子，领头的是莫东林，春闱第四甲，与三鼎甲也是一步之遥。皇帝将他也派往了云江府，说明皇帝对云江的确十分重视。 包不凡看到这几位年轻人，忍不住湿了眼眶，连连称好。云江府已经两届恩科没有指派官员了，云江地图辽阔，地形复杂，杂民混局，是最难治理的州府，而堂堂一个云江府，算上包不凡自己也才四十四人而已，但有突发事件要处理，实在捉襟见肘。而整个朝廷更不会有人愿意往云江调任，此时看到这几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包不凡不禁对陛下感恩涕零。 林翕简单的做了个介绍，便让他们退下了。 “还有一桩要事，包大人非答应不可。”林翕目光坚定盯着包不凡，这让包不凡有些畏惧，可林翕是西凉路禁监大统领，又掌一府禁监令，如同陛下亲临，包不凡又不敢有所抗拒。 “公爷，您请说，属下职责之内，定万死不辞。”包不凡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林翕便不再拖延，直截了当的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三个时辰内，我要带走所有云江府一品高手。” 包不凡被林翕的要求震惊了，整个人呆住，因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权利直接拒绝，只能陪着笑脸接着询问“公爷，所欲何为？” “肃州府，算上我大师兄和五师兄，目前当有十位一品高手，若画谷来争，实在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云江府也是西凉重府，公爷带走了所有一品高手，若画谷来攻或是南越偷袭，到时候肃州府自顾不暇，兰州府也相隔甚远，我等该如何御敌。” “不仅是你的人，兰州府那里周怀民的所有一品高手我也要带走。” 这下包不凡是彻底傻眼了，眼前的小公爷莫不是疯了，集西凉道所有力量于肃州，而至云江，兰州二府于不顾，这怎么看都是疯子的作为。包不凡此时的心里情绪杂乱，陛下派了这么一位疯子似的禁监大统领，若真是画谷有变，秋安来犯，西凉道三府还能守得住吗。 似乎是看出了包不凡的顾虑，林翕接着说道“画谷若来犯，必犯肃州，云江兰州暂时无恙。” “小公爷凭何如此确信，虽听闻公爷易算乃世间顶尖，但事涉军国大事，只凭您的易算，恐怕有所冒失。”这包不凡依旧不放心，此时甚至有当面顶撞林翕的感觉，可见他确实不是一个素食餐位的草包。 林翕此时反而高兴了起来，摊开西凉地图，指着云江和兰州二府说道，“若包大人是画谷掌兵者，以举国之力打下这二府，却北望肃州，南接南越，被夹在我大同和南越之间，成为两国的眼中钉，你还会觉得此战有意义吗？” “包大人再看看这里。”林翕指着肃州府和兰州府接壤的地方问道“包大人可知此处是何地界？” “那里是鞍山，地势陡峭，若安营扎寨于山顶之上，则俯瞰云江兰州二府，进可攻退可守。”包不凡毕竟是有些阅历的外派官员，一眼就瞧出玄机。 “还有这里。”林翕接着指向了肃州府东侧的北海。 北海是大同国内最大的内陆湖，因为面积巨大，所以被称为北海，而不称呼为湖。肃州府与长安府之间就隔着这块北海，故而每次赴西凉，众人都要从云江路过在折道上至肃州。 包不凡这时候有些不解。 林翕从包袱里掏出那片青草说道，“包大人可知画谷湿云草。那湿云草若生于北海，不出两年，肃州到长安甚至上京城就是一马平川。” “原来画谷不仅是图谋乘乱吃掉西凉道三府，若取了肃州，则是志在我大同朝廷！”包不凡终于想通了林翕的推断。此刻心中才是真正的震惊无比。 “这草便采自莽河。”林翕抛出了最后的大料。 包不凡大惊过后，反而沉默了下来。很短暂的时间后，他沉声开口“云江一品武者共十四人，交于国公，万望国公，守住肃州。”包不凡说到最后，拉住了林翕的双手说道。 林翕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深深一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只解沙场为国死 林翕的队伍抵达云江府的当天午后，又急速出发，奔着兰州府而去。 同行的队伍虽然似乎有壮大了许多，当他们赶到兰州府时，夜色才刚刚降临，因为接到禁监十三卫的报信，这一次兰州府的城门没有像往日一般早早闭上，兰州刺史周怀民率一众官员在城门处等候，因为早早就收到了禁监的消息，小公爷不会在云江或是兰州府留夜，而之所以奔着城关而来，是因为小公爷要带走兰州府所有的一品境界高手。 不像包不凡的犹豫，周怀民在接到林翕的命令之时，立刻集结了所有在城内的一品境界高手共十五人，立于城东门之外。 眼看着林翕的队伍靠近，周怀民直接上马，相向迎去，而队伍中的林翕并不难认出来。 “禀公爷，连兰州禁监十三卫在内一品共十五人，下官已经带来。” 林翕微微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冷静地说出了底牌“我此去保肃州无恙，但兰州和云江，我有心无力，事有不妥之时，你可以弃城。” “臣当与兰州共存亡。” “你不用做这些牺牲，这不仅是我的建议，也是陛下的意思。” “臣谢皇上隆恩。” 林翕看着下马跪在地上，对着东方抱拳叩首的周怀民，有些不忍。很明显，眼前的周怀民是报了必死的决心要守住兰州，守住国土，若要他退一步，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战端未起，削弱他的力量的人不是敌人，而是林翕自己，这让他的心里难以接受。 “我对不起你，但肃州不得不守。”林翕扶起跪倒在地的周怀民。 “国公万万别如此说，若不是国公来，恐怕肃州危矣，大同危矣，我等怕不定就成了亡国灭族之臣。” “若有一日兰州弃了，我也能拿回来，周大人是否愿意一时忍辱负重。”林翕还在不断尝试动摇他必死的决心，但显然周怀民并不相信。 不是他怀疑林翕的能力，只是以西凉道三府之力力敌画谷，不丢掉肃州，林翕就已经是功盖宇内的旷世奇才了，又怎么能强求他还有朝一日收复兰州。 “下官愚钝，忝为兰州刺史十余年，政绩不出，民生凋敝依旧，甚至如今肃州危机四伏，下官却不能帮得上国公，实在是已经有愧于陛下了。但若有下官一日，定不叫肃州南方有失。这是下官最后的尊严和心愿了。”周怀民虽未见过眼前的小公爷，但他是上将军的儿子，是陛下最亲近依靠之人，所以自然而然地有着无上的信任。 或许此时在周怀民的心里，将肃州交给眼前的小公爷，他自己便能安心的与自己的兰州城生死与共了。 有可能在林翕的演算里，兰州城真的能幸免于难也说不准，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该让大同失去这么多肱股之臣。可现实就是，画谷若真的起兵，且对肃州久攻不下，难免转战兰州，那时候的周怀民只有死路一条。 战场决策，瞬息万变，就算是林翕也未敢断言。 林翕生平第一次感觉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这让他很苦恼，可眼前的局面的确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验算过数百次，确实没有其他路可走。宋清等人也是徒有敬佩和惋惜，并不能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 “小公爷是上将军的儿子，是少帅的胞弟，便不该有此伤感。”周怀民看出了林翕的自责，出言排解道。 林翕抬起头看着他，一丝不苟，极其认真，眼里似乎满是询问。 周怀民一笑，接着说道“怀民不才，绝不敢跟他们二人相提并论，也不敢妄加评价，但不论世间人说什么，怀民信上将军的为人，就像相信自己的心一样。” 林翕被说到了心坎里，没有注意到自己红了眼睛。或许他一直也需要一个完全不沾亲带故的人，来相信他的父亲和兄长，相信他所坚持的真相的确还在尘埃之下。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周怀民看到了林翕直通内心深处的眼睛，望了过去“我们这些人为国为民为家，生死自在，又怎么会去想些复杂的事情，我今日如此，上将军和少帅也定是如此。” 林翕抿紧了嘴，将双腮吸的凹了进去，重重的一点头，不再去劝，不再去惋惜，不再多言，纵身上马，趁着月色，人马共长嘶，向着北方的肃州城疾驰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平兹城里。 南越北征大军的大都督孙茂文此时正往厅里俯身聆听，他的身前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两位老人正看着沙盘地图。 身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就算是陛下亲临，也可因为甲胄在身不行礼，可面对着眼前的两人也是尊敬到了极点。因为眼前站着的其中一人是这个国家的灵魂，甚至说是整个南岭的神邸。 南岭圣人孙秉乾和十二花羚中排行老大的孙秉辞。 “消息可靠吗？”孙秉辞没有回头，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茂义确认过的消息，不会有误。”孙茂文立刻回答，不敢迟缓。 “那林家的小子想干什么？”孙秉辞实在想不到，云江和兰州的探子们探回的消息，大同国委任了林翕这个年轻人为禁监西凉路大统领，并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到任就集结走了三府所有的一品高手，带去了肃州，将云江和兰州完全放空，真的是愚蠢至极。 “依孙儿看来，这林公子是想弃了云江和兰州，专守肃州，画谷的人此时就算有心，也捞不着太大的便宜了。” “画谷的人都是些蛇蝎鼠辈，休想占了便宜，你去告诉义儿，让他即日率众，把云江和兰州围住，锦州这边动身，就让他们拿下二府。” 孙茂文点头，又转头看向圣人。 从谈话开始时，南越圣人孙秉乾就一字不发，此时终于开口，“不可。” “为何不可。”孙秉辞很诧异孙秉乾的决定。 二人都在等着圣人的后话，但他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说了其他的话“林家的小家伙真的很有意思。”说完又很有深意的看向孙茂文，向他说道“李成国只是你眼前的敌人，更多时候，你要多了解你以后的敌人。” 孙秉乾说完话，走出了军营，没有人知道他们南越的圣人刚刚来过。 “你三爷爷的教诲要用心听着，义儿就算能袭承你三爷爷的气运，可我南越还是得有个更成熟的你来支撑。”孙秉辞丝毫不介意孙秉乾当着他的面，对他亲孙儿的教育，反而怕这孙儿年轻气盛，枉费孙秉乾的好意。 “孙儿明白，还请爷爷和三爷爷放心。”孙茂文始终恭谨有加。 又送走了自己的爷爷，孙茂文回想起圣人刚刚说过的话，盯住了地图上的肃州府，沉思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对手 从兰州到肃州，不仅要北向奔波百里，还要翻过高大的鞍山山脉，但幸亏此道天堑之下有一处栈道，驷马并驱可过，平日里两府州民往来商易，也走的是这条道路，只是开春以来，朝廷限制了栈道往来的出入，因此行人十分稀少。 林翕等人彻夜奔袭，等栈道的守军放行之时，已经是子时了。宋清去办理交接的时候，林翕召来习木羽和几位禁监十三卫，围在一起，轻声耳语了一番，几人都点头称是，只有习木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翕，然后又自己慢慢沉默了下去。 出了栈道，众人眼前的空间瞬间庞大了起来，若说兰州云江二府是贫瘠之地，草木稀疏。那么肃州就是完完全全的塞外之地了，早春的丛木和草地看上去和天际处的黄沙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荒芜的一片。 因为这样简单的景象，肃州城的城郭轮廓反而在夜晚清晰了起来，它盘踞在西凉路的最西边，和更西北处的沙尘暴一样绵长无止境，浩大而庄严。 队伍中虽有很多都是西凉道本地的仕子，但夜晚下如此浩瀚磅礴的肃州城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此时的他们，和那些别的州府调配而来的仕子官员们一样，心中满是自豪与尊崇，当然此时此刻更易化作他们胸中的热爱与浑身的热血。 本一路颠簸又水土不服的刘贤录，身上的肉已经瘦了大半，虚弱不堪，在常流等人的照看下才勉强跟上队伍，此时却摘掉了从不离首遮挡风沙的毡帽，驾马行进到了林翕的身边，沉声说道“国公，我大同西境万不可失，下官无能，也愿捐尸为城关。”他将眼睛看向城墙之上屹立不动的哨兵卫士，想起自己似水温柔的故乡，反而不禁苦笑道“与国公此行实不虚也。” “不以悲喜度生死，凭君莫问桑梓事。”林翕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安慰，有些鼓励“这城内的军士，也有和你我一般年岁的。他们或许粗鄙不识书字，但于家国，存亡与共，我们都是一样的。” 常流和习木羽此时也驾马赶了上来，早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常流笑着说道“这苦寒西凉之地，总算是骗着你来了，怎么样后悔吗？” 刘贤录用马鞭指着常流，苦笑摇头。 队伍中的一品高手都远远跟在最后面，他们年龄参差不齐，有三四十岁的壮年，更有五六十岁的长者。他们沉默寡言，出身低微，大是是白莲傍身的一品下境，能有今天的成就，为各州府尊崇，显然后天经过了非比寻常的努力，但也与当年领了朝廷的莲花令供奉密不可分，如今身赴国难，既属于义不容辞，也属于莲花令威严所摄。 十三卫的高手显然更为年轻，天资也更高，但纪律极其严明，真正的禁监实力也是深不可测，这或许是禁监乃至大同朝廷所有政令顺利运转的根本保证。 所有人驾马整齐划一地停在林翕的马后，面向夜幕中的肃州城。 林翕这才停止和刘贤录几人的对话，勒马长嘶，朗声喊道“入城！” 数十人的队伍纵马奔袭，在城前的空地上激起阵阵灰尘，城楼上的守卫发现了他们，正要大声预警，却看到宋清从马上掷上空中的肃州禁监令，禁监令迎风骤大，令每一个守城的士兵认得清清楚楚。 肃州参军，西凉道禁监大统领，上将军林辅国之子，天柱公林翕到了。 千里奔袭，林翕从收到司马燕欢留下的信息，到赶到肃州城下仅用了八日。 肃州刺史丁大人赶来的也很迅速，林翕一行人刚入城门，丁千宁就已经赶到了。 “你的身子？应仙子真的治好了你的伤？”作为一品中境的强者，丁千宁看到林翕的第一眼，已经发现了他的变化，此时有些惊喜。 林翕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话长了。” 丁千宁的笑容有些僵硬，停在了脸上，他摇了摇头，令随行的官员们带领所有人回官驿休息。 安排所有人走后，宋清来到了林翕身旁，林翕示意他也回去，只留下了丁千宁和他两个人。 “能上去？”林翕用目光点了点身前的城墙。 “自然能。”丁千宁有些欣喜林翕的态度，急忙带路。 肃州府不知内幕的小兵们很是奇怪，明明是军政大总管丁大人位高一级，林翕固然身贵国公，也只是肃州参军，兼领禁监，为何此时，二人的身份却像是颠倒了过来一般。 林翕走上了城墙，用手触摸着那些女墙，又在自己的脸上糊了一糊。 很凉。 “莽河上你去看了没有？”林翕对着身旁的丁千宁说道。 丁千宁的目光也从林翕身上，飘到了西边二十里外的地方，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禁监的人一直守着，我也时常去看，那草长得确实过快，不出七日，就算是没了安西桥，画谷那边也很容易到这城墙之下了。” “画谷的人为何如此着急？”林翕一路上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按理来说，画谷就算有意肃州，也应该趁锦州战事打响之后，大同无力西顾之际再出手，此时锦州那边南越尚未动兵，他们反而早早露出了狼子野心，实在是匪夷所思。 丁千宁咬了咬牙，看向皱着眉头的林翕，有些犹豫的说道，“我的猜测，应该是上官凤的身体出了问题。” 画谷圣人，上官凤。 画谷的圣人在两国开战之际出了损伤，无论如何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丁千宁知道，这对林翕来说，确实最不愿意此时听到的消息。 因为林翕早就算到，画谷的下一代气运，就落在了陆芷琪的身上。若此时两国交战，无论胜负也必然是世代的仇敌，上官凤此时死了，画谷气运落到了陆芷琪的身上，那么不死不休的就不是画谷和大同了。 而是林翕和陆芷琪。 林翕此时的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不停晃动的眼球能使旁人看出他此时内心的五味杂陈。他的双手交叉在腹前，左手的手指已经抠进了右手的手背皮肉，他自己却丝毫不知。 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才停止转动，眼睛微闭，道“司马燕欢呢？”原来林翕向所有人隐藏了司马燕欢的身份，却没有瞒着丁千宁。 “他昨日问过我同样的话，然后去了画谷。” 林翕骤然回头，怒道“你怎么敢同意让他去，那画谷里毕竟还有一位圣人，他不想活了吗。” “车圣人还在世，没人敢对他怎样。”丁千宁意识到此时的林翕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但仍然细心提醒他。 林翕听完楞了一下，发现了被自己抓伤的手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伤口，又负在背后，反身向城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