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第一章 01 《小夜曲》 文／沈不期 .19 01 秋棠市今日入梅，一瓢雨从天青泼到傍晚。 晚自习上到一半，快八点，杨慎行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一大觉。昨天晚上淋雨打了场球，着了凉，这会儿他睡得一身热汗，喉咙里有腐草烧灰一般的痛感。 恍惚间，杨慎行感觉身边有人走过，耳畔一阵凉风。 他醒了下神，定定看着眼前一双素净的手，哑着嗓子问：“又交班费？” “……交作业。”声音清且淡。 “有作业？” “嗯，没带明天交。” 杨慎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明天也交不了。” 她神色疏离，不似旁人那般打量杨慎行的好奇眼色，淡淡说：“随你。” 坐杨慎行旁边的室友李春和闻声，丢下手机站起来，故作熟络地挥了下手：“哎，我们高中、大学可都是校友，缘分呐，就冲这个，你也不该记哥儿几个的名字吧，开学才一周，放我们一马得了。” 她静了下，认真说：“明天到逸夫楼B104补交。” “你丫怎么这么不给面子……”李春和拿手指她，被她冷冷瞥了一眼，没丝毫威胁的意思，但他的气势一下弱下去不少，只好转移视线，拿话挤兑杨慎行，“咱们学校方圆十里的雌性动物可都拜倒在您大裤衩底下了，今儿碰到一漏网之鱼！白瞎了你这张帅脸呐！” 杨慎行无所谓地笑了下，翘着二郎腿问李春和：“这谁啊？” “姜离啊，她你都不认识？！” “我还不认识你爸爸呢，很奇怪？” 李春和赔笑，“成成成，我认识你爸爸是杨首长就行！我给您好好数数这人。” 说这话时，姜离背着书包从窗外走过。 目不斜视，走起路来荷风微摆。 她不学班上其他女生起身露屁股蛋儿、弯腰露背脊的弄潮打扮，白色雪纺短袖扎在紧身牛仔裤里，衬得她肤白唇红，细腿纤纤。 风一吹，袖口沾满属于梦境的栀子花香。 杨慎行忘了挪眼，他打小就喜欢短发亭亭、站姿规正的女生。 李春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似笑非笑地嘲弄：“看硬了吧？” “……活腻歪了？” “承认吧，都是男人，我还看不懂你那点小眼神儿。”李春和给过路的同学移个道儿，往杨慎行耳边凑了下，“你这眼神儿摆明了是想上她。” “少罗嗦，还说不说这人了？” “说啊！大爷着急了还！”李春和琢磨着开了口，“姜离这人就跟她名字一样，听得人心里发凉，人冷冷淡淡的，不爱出风头，但到哪儿都是焦点，说她漂亮，没人反对吧。打我高中认识她起，就是一实打实的好学生，话少，学习特好，没交过男朋友，为她打架的人倒真不少。” 他继续说：“不过姜离这人也是真难追，就拿我高中一哥们儿来说，送礼物不管用，想方设法讨她欢心，结果人姜离连他名字都没记住。后来我们给他想一招儿，让他天台表白。那会儿太他妈狗血了，我跟后头起哄，说姜离要是不答应他，他就从这儿跳下去。” 杨慎行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嗔笑一声：“傻逼。” “可不么……”李春和笑得张扬，“姜离也这么说的，我那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脏话，说完她扭头就走了，压根儿就没把我们那点儿小伎俩当回事儿。” 杨慎行听着，玩味地笑了下，“真一次没谈过？” “没！我打包票，肯定是个处，她祖宗八代我都给摸清楚了！” “把别人老婆打听得这么清楚，你可真够行的。” “……” 杨慎行起身，手抄在兜里往宿舍走。 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嘴里叼根棒棒糖，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往他身上看。 李春和跟上，问他：“我可不是跟你吹牛逼，我是当真了解她！说祖宗十八代有点儿过了，但要说她爹妈……” 见李春和摆谱儿，杨慎行轻蔑地闷哼：“有屁快放。” “这事儿我也是听我妈说的。” 杨慎行挑眉，“不说滚。” “说说说！”李春和往四周瞟一眼，确定偷看杨慎行的都不是熟人，才压低声音道：“姜离她妈现在开了个店，就在咱学校西门那边儿，卖散酒。她爸跟我妈都是纺织厂的操作工，后来有一回她爸在我家喝醉了酒给说漏了……” 李春和识趣地咽了下口水：“她爸说姜离她妈来秋棠之前是窑姐，他起初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娶她进门的。” 杨慎行一愣，“窑姐？” 他忽然明白了姜离骨子里那通道不明的勾人气质。 李春和当他没听懂自己说话的口音，瞪他一眼：“你耳朵打苍蝇去了啊？！窑姐就是妓／女啊！姜离她妈是妓／女！” 杨慎行不应声儿。 窥人私事，不是什么好习惯。 李春和越说越不靠谱，拿肩膀撞了下杨慎行：“你要真看上了，加把劲儿啊，就她妈那经验，她技术能差到哪儿去，到时候伺候得你……” 话还没说完，李春和的衣领就被杨慎行揪紧在手里。 李春和看他面色平淡，没什么生气的模样，但内心的不安又屈服于他眼底的寒光，立刻改口：“算我说错话！我也不是真有什么恶意……” 杨慎行松开手，横他一眼，“你他妈不会说人话？” …… —— 自打从李春和嘴里听到“姜离”这个名字，杨慎行就再没逃过课，一周过去，班上同学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反正都混了个脸熟。 周一晚自习，杨慎行先到，特意占了姜离平时喜欢的位置后面。 等到快上课，也没见到她来，杨慎行心里生出一股没缘由的烦躁，他一脚踹到正扭头跟苏眠套近乎的李春和腿上，“闭嘴吧你。” 李春和白他一眼，“你吃错药了？这么大火气！” “吵。”杨慎行蹙眉。 “我这叫性格活泼好不！”李春和转过头又是一张笑脸，对着苏眠说，“别理他，你不是想坐过来么，来呀！我们这一排都空着呢。” 苏眠起身走过来，怯怯地看向杨慎行，连说话声音都软糯糯的：“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好不容易等到他抬头，听到的却是杨慎行笃定的一声：“不行。” 苏眠到底是个女孩儿，脸皮薄，看起来又娇气得很，李春和怕她面儿上挂不住，摁着她肩膀坐下来，打个圆场：“他这人嘴硬，你只管放心坐下。” “这样不太好吧……”苏眠推辞，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上课铃响，从不迟到的姜离还没到。 杨慎行心想她今天应该是不来上课了，拎着包往自己肩上一挎，冲李春和勾了下唇：“那我给你们挪个地儿。” 苏眠着急起身：“哎，你怎么走了呀……” 杨慎行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门。 —— 秋棠大学西门，卖散酒的小店只有一家——姜记散酒。 这地方不比学校后门热闹，后门临街而立，奶茶店、烧烤摊、文具店鳞次栉比，而西门这鬼地方租金低，背靠老楼生活区，来往的只有一些熟面孔。 才七点，出西门的逐鹿街就没多少人了。 黑魆魆的，路口一盏孤灯昏黄着，散着橘色的暖，却敌不过阴天倾盆的暮色，暗色沉沉，半点使不上劲儿似的。 杨慎行走近两步，看玻璃门贴满了报纸，虚掩着，没好往里探头。 从里头映出来的白光透着惨淡的白森，杨慎行还在想等下敲了门该说什么的时候，里面传来几声清脆的玻璃落地声，男人粗鄙的声音压过清晰隐忍的女声，依稀可辨是姜离的声音。 男人叫嚣：“给我！快点给我！我等不及了！” “……” “好孩子，你给我吧！别浪费时间了！” …… 说完哐铛一声，像是有人倒地。 杨慎行急着推门，却发现这门是在里面按了扣儿，他使劲摇晃，整个玻璃门落下浮灰，呛得他睁不开眼。 里头传来粗重的一阵喘息声。 男人的情绪开始暴躁，“跟你妈一样下贱！没钱你吃什么？穿什么？” 姜离好不容易发声，却轻飘飘的，穿不过玻璃门。 “放开……我……”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下贱胚子，喊你妈来也没用！” “……” “现在你们娘儿俩想甩开我，门儿都没有，你乖乖地顺着我还可以少受点罪……” “不然等下弄疼你！” …… 杨慎行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满脑子都是姜离当日从他窗前走过的样子。 夜雨昙花，悄然惊艳月色的那一刻。 男人激动的声音让他心里积郁出一股无名火，他抬脚猛力踹到玻璃门上，晃荡几下就没了反应，杨慎行扬声喊了句：“开门！” 杨慎行没有继续踹门，停下来急着往里看。 里面安静了没到十秒—— 门倏然一开，男人满头是汗，手心攥紧，侧脸有几道清晰的指甲划痕。 他怒目，扯开系紧的领扣，“去你妈的！没看见老子正在办正经事！”说完趁杨慎行眼神往里钻的时候，猛力将他推到一边，独自往前走。 杨慎行踉跄一步，低声咒骂：“操！” 杨慎行气不过一把将那人的衣领拉扯到自己跟前，从小没人敢大呼小叫的对他，他握紧拳头，正欲发力闷上去时，却听见姜离仓皇的一声大喊：“住手！” “……” 杨慎行一怔，松开手。 那人赶紧踉跄着跑了，临走还不忘把他爹妈骂了一通。 杨慎行看向姜离时，她低下了头。 他忽然就懂了，载满无名火的红色气球乍然爆裂，不止没了气儿，连残骸也就地燃烧了起来。杨慎行松开拳头甩了下手，眼角描起一抹轻蔑。 · 看样子是他多管闲事了。 不对，是坏人好事了。 李春和当晚的话又浮上来—— 呵，窑儿姐的女儿。 一想到这，杨慎行整个人的情绪入深。 忽然像是沉了底儿的玻璃栈道，透过澄澈的水面能看清每一道感情的脉络，丢一石子卷个大圈儿还能得一闷声回响，待人费尽心力游到边时，摸到的却是一手的玻璃渣。 他往店里阴冷瞥一眼。 姜离捂着自己的脖子靠在墙边咳嗽，一阵一阵的，像是要把肺咳出一个大窟窿。 嘴角开裂，渗了点儿血。 她衬衫被撕开到肩骨露出来，少女穿的浅色文胸因为她抱臂的动作受到挤压，胸口的□□被杨慎行看尽。 身上生出一种可耻的不合时宜的蠢动。 杨慎行慢悠悠走过去。 没外套可脱，只好伸手替她把衬衣撩上来，冰凉的手指刚一触到姜离的肩膀，她就吓得往墙角一躲。 却不像是怯懦躲避，她神色平静，语气疏离：“我自己可以。” “嗯。” 姜离别过脸，藏住有巴掌印的那边，有条不紊地系好自己的衬衣扣子。 杨慎行没有戳穿她，满眼嘲弄：“报警？” 姜离眼神，脸上没挂几滴泪，摇摇头：“不用。” “哦？”杨慎行站到一边，居高临下地看她：“还能站得起来？” 姜离周身还在发颤，没急着回话，先动了下腿，手撑着墙慢慢起身。 听懂了他言语之间的轻视，姜离看起来却平静异常。 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思。 她腿软，崴了一下，人偏向一边，肩膀被杨慎行眼疾手快地搂住。 姜离凝眸冷他一眼：“别碰我。” 杨慎行扬起手，耸了下肩，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碰你？” 操，假正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02 02 等姜离洗把脸坐下，室内狼藉一片。 杨慎行手边就是靠墙角的拖把，但跟他印象里的布条拖把不同，这东西折叠在一起，拉扯不下来。 他从来没做过家务，鼓捣了好半天。 姜离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声音冷淡：“你怎么会来这儿？” 杨慎行背脊僵直，一时没接话。 他打小不会说谎话，就是挨打也敞亮得很，这回理由百出他倒一个找不出来。只是蹲下身低头继续动那个拖把，简简单单扳个扣儿的事情，他玩儿得一身劲。 姜离在他身后扯了下嘴角。 感应似的，杨慎行霍地回头。 姜离的笑意还没沉下去，嘴角勾起姣好的弧度。 逆光相对，姜离凌乱的发丝沾染一层白芒随风清扬的疏懒，杨慎行这才发现，她眼角有一颗细小的泪痣。 洗脸水没擦干，一颗莹亮的水滴滑到唇边，被姜离下意识舌头一点舔了去。杨慎行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舔了下上颚。 想吃糖，草莓味儿的，心痒。 好半天才勾了下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找你交作业啊。” 这话说完，姜离敛了之前的笑意，“你别这样看我。” 杨慎行丢下拖把，随意拉来一张椅子，支开两条腿扶着椅背倒坐，向前倾身强迫姜离与他对视，吊儿郎当地挑眉：“我怎么看你的？” 他的侧颜逆光，染了一头出挑、扎眼的“奶奶灰”，银光，像鳞甲浮于水面的斑斓，与他眼里澄清的高傲相称。他的影子被斜扯在墙上，扭曲的身形犹如姜离此刻的心情。 让她不得不屈服于本心对于“帅”的认知。 姜离不自然的别开眼，拉远与杨慎行的距离：“你说呢？” 杨慎行逼近，鼻息相蹿。 相比危险的讯号，眉目相对时，他言语之间更带一丝蛊惑人心的温柔：“怕我吃了你？” 姜离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勾起眉梢，敞亮的扭过头与杨慎行对峙，鼻尖不经意触碰一下，撩拨的举动让杨慎行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软话，姜离嘴角的清冷却逐渐逼近，一字一顿冷幽幽的说道：“别，对，着，我，发，情。” 说完偏过头，乌发从她白皙的脖颈旁倾泻而下，像是月光划过的航线，遮住半张脸，清淡之间平添三分风情。 杨慎行看得一怔。 忘了后退一步，微侧着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一句：“呵，姜离，你可真行。” 杨慎行起身走出去，到门边头也不回地扬下手，走了。 没三两步，他回头看一眼—— “姜记散酒”几个字的广告灯已经暗了。 他手抄在兜里，蹙眉轻笑一声：“姜氏妖精还差不多。” —— 周四，下午满课。 一节机械设计基础课，一节大学英语。 姜离所在的弹药工程与爆炸技术专业属于武器大类，往高深了说，这专业跟军事弹药研究和应用相关，但就大多数毕业生的就业方向来看，采矿爆破、影视剧拍摄现场定点爆破等民用途径，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除了姜离，班上仅剩一个被调剂来的女生——许夜。 偏偏许夜因为喜欢的男生正预备转系，除了专业课不得不去上，其他通识课她都选择去别的学院旁听。 以至于班上同学看到姜离时，她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第二节英语课，教室安排在五楼。 路上，姜离见几张脱了钉子的旧椅子靠在墙边，顺手拎起两把送去六楼天台。 转身下楼时，遇到了苏眠。 一节选修课的交情，别说相熟，连相识都算不上，姜离没有主动打招呼，绕过她继续下楼，书包带子却被苏眠勾住：“上课去呀？” 姜离转过身，往苏眠手上瞟一眼：“松手。” 苏眠识趣地松开手，带着笑意下了层台阶，低眼打量姜离的双腿，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哎，你还合得拢腿呢？” 姜离心如破冰，哐当一声冰面一时四分五裂，缓缓下沉。 沉静片刻，姜离眼神愠怒：“……说完了？” 苏眠敛起笑容，故作娇俏：“对不起啊，我可能说得太直接了，大概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然你也不会去做这种不自爱的事情……” 姜离抱紧双臂，往上踏一级。 仗着自己比苏眠高小半个头，步步逼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优越感。” 苏眠背靠楼梯扶手，无路可退，看清姜离眼中的挑衅，拉紧身前的背包想往下跑，却被姜离一把揪住脑后束起的马尾，猛力把她拖向天台。 “姜离！你这个疯子！快松手！” 姜离冷笑一声，把苏眠整个人推到天台栏杆上，死死摁住她的双肩：“别乱动，一起掉下去好像是你比较吃亏。” 苏眠用余光往周围瞥一眼，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姜、姜离……”她捏紧姜离的手腕：“你……别乱来……” 姜离只是淡淡冲她笑：“知道我什么地方最值钱吗？” 苏眠心里有答案，但她不敢轻易开口，唯恐惹怒了姜离。 苏眠家境殷实，备受父母疼爱，除了年轻女生的通病，没什么让人生厌的地方。 但唯独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小伎俩，太不上台面。 要说跟小姐妹明里暗里耍个心眼儿、闹个小脾气还成，真要拿来吓唬人，三分钟撑不住，戏台子就倒了，梨园子弟散如烟。 姜离声音镇静：“回答我。” 但苏眠迟迟没有出声，姜离手上使劲，力气大到苏眠无法抵抗，她被姜离翻了个身，整个人面对空旷而浩大的窒息感，逮捕一样的姿势。 苏眠只好弱弱道：“……身体。” “是命。”跟你一样值钱的命。 只不过你顺风顺水，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而我，只要没把自己命给搭上，那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 姜离想到这，无声地摇了下头。 苏眠不知身后发生何事，只觉肩上的力道卸了些，扭头死命挣扎，却被姜离猛力将她的后颈按住，被迫看向天空。 姜离自己也遥遥看向远处的暖橘色淡淡晕开的光芒。 下午三点半的日色，已经蒙上一层将近日落的凉意。 姜离声音放轻：“景色好看吗？” “……好、好看。” “比我好看。” 苏眠不明所以，只能附和：“嗯……” 姜离笑了下，慢慢松开手上的力道：“那就多看，别把眼睛盯我身上。” 手上一松，苏眠整个人瘫倒在地。扭头看见姜离平和的朝她莞尔，吓得双手撑地，不等站起身，直拿屁股蹬地往后退。 苏眠挑事之前只是嫉妒杨慎行翘课跑去找姜离，逮住机会奚落几句，压根儿没想太多，更不知姜离看似疏远、柔弱，竟敢对她做这样的事。 苏眠怯怯看了姜离一眼，声音越说越小：“姜离，我不会乱说的……” 姜离轻嗯，看了下时间，无所谓道：“随便你。” 说是“随便你”，姜离嘴角却浮起一层似真似假的笑容。 她走进一步，蹲下身，伸手替僵硬在原地不敢动的苏眠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说了句：“只要你不怕我，你尽管去说。” —— 这周的外国文学鉴赏选修课，苏眠缺席，李春和一个人坐最后一排明显消停了不少，甚至补上了本该上周交的读后感。 杨慎行是课上到一半来的，手里还抱着个篮球，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往教室里走。还顶着一头银发从人前走过，想无视都难。 所幸这门课的老师将近退休，没跟他计较。 李春和看见杨慎行进来，终于来了点精神，急着冲他挥手。 满教室空座，杨慎行却一屁股坐到姜离后面。 整一节选修课他都单手撑头朝姜离素净、细长的后颈上看，看她几捋头发轻轻柔柔的在空中飘舞，随即降落到她肩上，轻拂她的脖颈。 杨慎行猜想，这要是一口亲上去，感觉肯定就像柔软绒毛挠人心尖儿一样的痒。 导致课上的内容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 姜离坐姿端正，平时怎么听课，此刻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 但老师站台上把底下人的心思看了个通透，眼见杨慎行折腾了大半节课，嗔笑着说：“有些同学认为到了大学就不需要听课，得过且过就好，这显然是一个误区，我必须在这里善意的提醒大家，不管什么阶段，书还是得用心读，上课也尽量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说完特意往杨慎行那边看一眼。 但这话传到杨慎行耳朵里就成了个没话找话的好由头。 他拿笔戳了下姜离的背，姜离明显一顿，却没回头看他，只是微微往后靠了靠，杨慎行往前凑到她耳边，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廓：“喂，我影响你上课了？” “……” 无聊。 姜离没说话，坐回原位继续低头写题。 杨慎行在她身后轻笑，拿笔在她背上写字，故意放轻力道，一笔一画都是磨人的撩拨，笔画越拖越长，弄得姜离心里一拎。 她面色微红，不好当着老师面随意调换座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闯入教室、无视课堂纪律的“奶奶灰”那样幼稚。 姜离扭头横他一眼，压低声音：“杨慎行。” 杨慎行没缘由地一乐儿，突然看向黑板，正色道：“别影响我听课。” 姜离：“……” 下课后，姜离接了通电话，来不及收拾书包，先去了教室外面。 李春和赶紧跑过来往杨慎行身边一挤，拿肩膀撞了撞他的，一脸坏笑：“你在姜离背上写的，我可全看见了啊。” 杨慎行眼睛停在窗外，漫不经心地问：“看见了就给我憋着，屁话那么多。” “我瞧着像英文……”李春和拿话诈他：“待会儿我问问姜离，人家学习好，我让她给我解释解释，顺带跟她讨论一下老师今天留堂的作业。” 杨慎行吊儿郎当伸直了腿，一把将姜离的椅子踹进去。 “作业拿来。” “哟呵，你教我？” “嗯。” 杨慎行起身，站原地拍了两下球，抬手一跃将其投出去，砸到黑板上唯一的红色粉笔字，猛力反弹回来正中李春和的头。 “我操！”李春和抱着头痛得直跺脚，情急之下撞到姜离桌子，害她书包从抽屉掉出来，“没毛病吧你？！” 杨慎行笑着冲他伸手：“作业。” 李春和没明白他今天吃醋了什么药，愣愣地把老师发的作文纸从包里抽出来：“干什么？” 杨慎行冲他挑了下眉，一把将作文纸揉成纸团：“写不来作业找我啊，我好给你撕了，用得着你问姜离？” 李春和：“……”有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03 第一章（03） 新生参观校史馆的集体活动被安排在周二上午，轮到武器工程系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李春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把椅子摇得嘎吱作响。 等待的耐性早已被肚皮传来的擂鼓声分崩。 “撑不住了，再等下去真要变成一条死鱼了。” 李春和坐在靠墙的位置，被杨慎行夹在里面不好进出，见杨慎行没搭理他，李春和只好站起来，拿膝盖撞了下杨慎行的腿：“起开！我要找老师抗议去！” 杨慎行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的在手机屏幕上分快地点着，手肘撑在大腿上，弓着腰避开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整个人藏在荫凉里，只剩眼里一抹清亮的光。 “我说哥，咱能不玩游戏了吗？我真快饿背过去了。” 杨慎行勾了下唇角，慢悠悠地说：“着什么急啊……” “那我能不着急嘛！留这儿干等着浪费生命也就算了，待会儿进去还得听校史馆的讲解员吹皮，等完事儿可就真赶不上车展了。” 杨慎行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淡淡说：“嗯。” “……”李春和无声地歇斯底里，他一屁股重力坐下，愤懑地往他手机上瞟一眼：“赛车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今天可是秋棠车展的第一天，你不是特喜欢保时捷卡宴么，咱们怎么着都得去扫一辆回家吧！” 这话说完，杨慎行的手机很配合地没电关机了。 李春和来劲，“走走走！这可是老天爷不让你玩儿的啊！昨天晚上我爸还问我们有什么打算没有，你爸也在场，说是都上大学了也该给你买辆车了。” 杨慎行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伸直了腿晃了下脖子，揶揄说：“我爸还让你好好学习呢，你怎么不听？” “这不才大一嘛，早着呢！”李春和见杨慎行态度不算排斥，拿手机搜索了几张车展现场的图片，“你看看，这几辆新车型是真的都不错。” 杨慎行敷衍地扫了一眼，抬头看向前排的姜离，她正盯着窗外的榕树花看，目光疏懒。挂在枝桠上飞不下来的风筝被暖风吹得打转儿，一左一右，随着她耳畔的发丝一起，飘摇在夏秋的明媚里。 跟杨慎行初见姜离的情景一样，她还是穿了身纯色雪纺上衣。 很容易被清风吹动衣角，给人以舒缓、轻柔的安慰感，就像一只纯白的小奶狗尚且分辨不出呜咽和欢愉，只发出几声嘤咛，便在你的脚边笨拙地打着滚儿。 她里面穿的白色吊带内衬若隐若现，明明什么也不看不清，却让杨慎行喉咙一动，他无声地笑了下，暗想：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跟谁学的打扮…… 美而不自知，连动心都显得不落俗套。 李春和看他眉眼平添几分温柔，问他：“怎么样？看起来都挺漂亮的吧？” “嗯。”杨慎行眼神还没收回来，没所谓地点了下头：“除了某一个特别丑，其他你看上的都不错。” 李春和迅速滑动手机图片，不明所以：“哪个丑了？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就没仔细看呢……” “怎么没有？”杨慎行似笑非笑地耸了下肩，“我压根儿就只看了一个，再仔细一点我就该把眼珠子抠出来贴她身上去了。” 李春和哦了一声，问：“那你打算买下来了？” “不。”杨慎行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李春和彻底被他搞糊涂了，“不买你看那么认真……” 杨慎行一脸傲娇，“不喜欢，她穿得太丑了。” “……” 这是在说一件事情？ 李春和彻底闭了嘴，他跟杨慎行打小儿就是一个院儿里光着屁股长大的，无论是玩游戏还是闯大祸，俩人都算是站一边的战友。 要往父辈打断的藤条上算，他们哥俩儿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按李春和对杨慎行多年的了解，他心情好的时候，一般容易闯祸，像今天这样心情特别好，没事儿还赏脸露个笑容的时候，就绝对会闯祸。 绝对。 —— 等其他同学跟随校史馆讲解员进去好半天，杨慎行跟李春和才露面。 李春和走得更慢，一手端着杯就近买的豆浆，另一只手拿着鸡蛋灌饼在啃。杨慎行先走过来，低眼看着等在门边的姜离，语气轻松：“等人？” 姜离拿手扇风，“……乘凉。” 杨慎行笑而不言，指了下烈日斑驳在地的光影，“你怎么不说躲雨？” 姜离：“……” 李春和百无聊赖，步伐明显沾染了睡意，被马路两边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暑气熏得脚底发颤，他猛吸一口豆浆，说：“人怎么都没了，那正好，我先走了。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没人发现。” “那不行。” 姜离倒没多为难，本想拉住李春和转述一遍辅导员的话，没想到他转身太急，塑料碗里的乳白色的豆汁胡乱飞开，溅到姜离的胸前，一大片乳汁缓慢晕散开来。 姜离只觉得身上一凉，顾不上说什么，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擦着胸前的豆浆。 李春和的嗓子眼儿像是被豆浆里沉淀到碗底的糖渍密封了出口，严实得一个字也多吐不出来，“对不……”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比姜离更快意识到不对劲的是杨慎行，他霍地上前一步，凝神看了一眼李春和的面色，瞬间将姜离死死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冷着一张脸极其反常地直接扭过李春和的头。 李春和脚下一崴，只能顺着杨慎行使劲的方向歪着脖子，求饶说：“我又不是故意看的……” 姜离这才发现比哄堂大笑更让人窘迫的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刚刚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紧盯着她的胸口，呆滞之中又难掩嘲弄的本能。 姜离双手捂紧胸口，低头一看，那看似从胸乳渗出的那一抹乳白色。 还在慢慢晕开。 李春和憨然地清了下嗓子，“那个，姜离啊，我真不是有意的……我这不也是不知道你会拉住我嘛，豆浆就给泼出去了。” “……算了。” 姜离的声音恢复如初，听不出什么发怒的情绪，杨慎行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却避不开她胸口上的一抹殷红，他喉结一动。 姜离恻然：“看够了没有？” 说这话时，姜离不自然地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鄙夷一扫而过。 她确定李春和不是故意把豆浆泼到她身上，却不敢确信此刻杨慎行的眼中没有深藏被她轻易撩起的欲望。 杨慎行撇开眼，将黑色外套脱下，直接丢到姜离身上。 “穿上。” 他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银色的头发上散落几捋枝叶间遗落的日光，仿若碎星跌入水面，姜离愣了一下，却还是只能照做。 姜离穿好衣服，走过杨慎行时，被他下意识地拉住了胳膊。 彼时澄澈的幕布之中似有流云浮动，与杨慎行身下涌起的某种异样不恰时宜的呼应。而这一切，如同一种缓缓暗涌的能量交换，终因烈日的灼热而羽化为一个盛大而静谧的意象，仅存于姜离与杨慎行之间。 杨慎行一时哑口，松开手指了下姜离身上的衬衫：“不跟我说声谢谢？” 姜离靠近半步，与他四目相对，毫不避忌，手却在李春和看不到的背面指向了杨慎行的身下，“那你呢？不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恶心’？” 杨慎行听完没有动气，反而单手抄进口袋，站在原地偏过头前倾身体，嘴唇近乎要贴到姜离的耳廓，“你又不是不懂，用得着我解释？” “……” 杨慎行这话没拿轻蔑的语气说，但他笃信的口吻还是让姜离听出了屈辱感。那天在散酒铺子里发生的事，他果然是误会了。 但姜离没多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地走进了校史馆。 随你怎么想。 —— 秋棠大学校史馆的规模不算大，但修建得还算规整、朴质。进门就是历任校长像，生平介绍拿金漆描字，院里新建筑、古建筑及周围的墓碑、塑像等人文景观恰当共处，后院的荷塘月色、松柏落雪等自然景观相互融合。 姜离没上过什么兴趣班，唯一的书法特长也是她跟曾经念过私塾的外公学来的，所以她没跟大流去探望先人墓地，而是长久的停留在知名校友题字前。 面前一副山水写意画，夜色清明，山梅绯红，一女子长衫飘渺侧卧水畔，长发与垂柳共生，正与遥远处穿青色布衣、弯腰拾花的书生对望。 二人四目相对，皎然清如许。 姜离见这幅画没有题诗，正在想哪首最恰如其分时，身后响起一声：“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姜离闻声回头，有些惊讶。 “你这什么表情，见不得我会背两首诗？”杨慎行走近，仗着个高平视这幅画，余光往下瞟一眼，“看着挺高，原来只到我肩膀。” 姜离小声说：“……你那头发就得有一米高。” 杨慎行扒拉了两下自己那头“奶奶灰”，借着玻璃的反光看了看，“我本来就高。” 姜离没做声，杨慎行抱紧胳膊低头看向她，像是得不到肯定他就一直这样与她无声对峙似的，目光灼灼。 算了，这个“奶奶灰”本来就是幼稚鬼、自大狂。 姜离没回头看他，勉强地点点头：“嗯，你高，都快上天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儿意思啊，每次不是骂人，就是变相骂人。”杨慎行说完转过脸，指了下画中女子，“你眼角也有颗泪痣，天生的？” “……嗯。” 杨慎行伸手迅速在姜离眼角蹭了一把，姜离哑然，“……” 跟杨慎行这人生气，真没半点用。 他捻了下手指，“还真不是画上去的。” “……” 姜离不知道说什么，虽然说起来她跟杨慎行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还披上了一层同学关系，但她也没有自来熟的本事。 看了下时间，转身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姜离一回头发现杨慎行也在往外走，她不做无谓的推测，只是故意停一步，让杨慎行先从她身侧走过。 出了正厅，两人一左一右分道走。 姜离松开拉紧背包肩带的手，掌心薄汗涔涔。不知是因为那日被杨慎行目睹了她最耻于提及的家事，还是因为杨慎行这人玩世不恭又让人琢磨不透的样子，容易让人紧张。总之，一撞上他，似乎就没什么好事。 杨慎行在转角处回头时，姜离已经不知去向。 李春和小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厕所还没找着呢？不跟你说了出墓地一直往右边走么，怎么给走到这儿来了……” “这边景色更好。” 李春和往四周的石子路和正厅墙上的黑白照片看了看，忍不住白他一眼。 这叫风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01 04 江边漫着雾霭的入夜，暮色迷离其中，拉长姜离单薄的身影。 下坡的石板路上，卖鱼虾的渔民将刚打捞上来的河鲜摊满一地，老妇人捏紧荷包讨价还价。河堤附近改造中的主干道差不多完工了，施工车辆还三三两两靠在路边，但陆陆续续已有行人穿梭。 姜离的背影很好认，像她这样上了大学还中规中矩背咖啡色书包的人，不多了。更何况她上身还穿着杨慎行早上丢给她遮丑的黑色外套。 衣服背后泼墨似的金漆在黑暗的幕布之下发着光，但姜离浑然不知。 她抬手压低帽檐，手臂垂在两侧，跟一般下晚自习回家的学生无异。 将近十一点，河边人散了，整条街只剩一家卤菜店没打烊。 姜离就停在这家店右侧的第三个巷子口，背靠墙壁，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紧盯着不远处航远纺织厂的后门。四十来分钟，没挪动过一步。 按往常习惯，周五这个点儿也该喝完酒了。 几个并排骑车的纺织厂工人一闪而过，紧跟着的酒瓶晃荡、塑料袋跟浩大的夜风作祟的声音，才是姜离敲碎了骨头也能拼凑出来的熟悉感。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姜离迅速顿下身，系紧已经快变成死结的鞋带，掖住在码头捡来的麻袋。 等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觉察地从她眼前经过，背对黑暗时，姜离扑上去一把将麻袋套在了那人的头上，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霎时酒瓶碎了一地，“操！是哪个孙子阴我……老子等会儿打……打死你……”那人边叫嚣边扑腾，也许是醉酒的原因，力道大到连他自己都惊讶。 姜离抬脚狠狠踢到他膝盖上，手里攥紧了麻袋口上的绳子，磨得她掌心一阵撕裂的疼。趁那人跪倒在地，姜离猛力将推倒在墙角。 工牌咯噔一声掉了出来，署名“姜思崇”。 姜思崇面朝下不好再动弹，麻袋束缚其双手，姜离单膝压在他背上，好不容易才腾出一只手往他工作服的长裤口袋里掏。 姜思崇剧烈地扭动着上身，姜离差点被他弹开。 姜离只能手上使劲，几乎将绳子拉扯至僵直，她喘着粗气，帽子被撞落在地，那人大声骂咧道：“姜离！是不是你这个死丫头想谋害老子！” “……” “死丫头！跟你那个贱货老娘一样，狐媚胚子，将来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老娘哎，儿子给老姜家丢了人，死了以后怎么有脸下去见你吶……” …… 姜思崇喝醉了酒，整个人胡言乱语念叨了好些陈年旧事，间隔几句骂回姜离，说她白眼儿狼，一毛钱都不肯拿给他云云。 姜离听烦了，弓起手臂，拿手肘用力磕到姜思崇背上。 他哎哟喊了几声疼，又开始胡乱数落：“我晓得了！你他妈是陈韬……怪我平时总骂你，你就给我来这一出……” …… 骂累了，姜思崇突然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姜离膝盖发麻，以为他醉酒晕死过去，刚一松开手，姜思崇便猛地翻了个身慌乱之中一脚踹到姜离小腹上。 力道不轻，姜离本能地叫出声：“……嘶。” 她仓促地猛推姜思崇一把，趁他往后踉跄几步时，企图伸手拉紧绳索，却在触及那一刻，眼见姜思崇被人一棍子打晕。 姜离愕然：“……” 杨慎行把棍子随意一丢，拧了下胳膊，“眼睛瞪那么大吓唬谁呢？” “你怎么在这儿？”姜离踢了踢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姜思崇，往巷子口看了一眼，挑眉问杨慎行：“你跟踪我？” “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 “……” 杨慎行走近一步，手插在袋里，吊儿郎当地说：“不知道是你对自己太自信，还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有空跟踪你的人？” 姜离别开脸不看他，“……不是闲的也有可能是变态。” “那为了证明我不是变态，不如我现在报个警。”说这话时，杨慎行已经将手机掏出来，他神色突然冷冽下来，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姜离反唇相讥，“那你就是共犯。” “试试，看哪个警察敢带我走。”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杨慎行有这个底气。 对峙之下，姜离先服输，“你想怎么样？” 杨慎行怂了下肩，抬下巴示意姜思崇：“你想怎么样？” 姜离说：“私事。” 杨慎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拿手指戳了下姜离的脑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是私事，还能是公事不成？” 姜离看他又扬起手里的手机，无奈说：“……能不能别问？” “哟，那我这算是又多管你闲事了。”杨慎行想起那天在散酒铺子发生的事，他想替姜离出头，却没想到她出言阻止，嘴角闪过一丝轻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事儿都做了，别白来一趟。” “……” 被杨慎行闹得差点忘了正事，姜离赶紧蹲下身，趁十二点下夜班的纺织厂职工大波来袭之前，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姜离不顾之前纠缠之中指甲掰裂的痛，迅速翻边姜思崇的衣服口袋。 杨慎行听到远处有躁动，提醒她：“快点儿。” “……知道。” “你在找什么？”杨慎行走到巷子口把姜思崇的手机捡起来，迟疑了下，以为里面录下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他蹲到姜离身边，问：“找手机？” “……不是。” “那你找什么？” 姜离没迟疑，应答说：“卡，银/行/卡。” 杨慎行没所谓地笑出声，“敢情这人是消费了没给你钱？” 姜离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打算跟这种从小就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二世祖解释，但那一刻在一身利落光明的杨慎行面前，她心里却涌起一阵久违的难受。 凭什么她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要被人这样嘲讽？ 姜离忍不住瞪他一眼，语气却是理所当然地平和，“别拿你天生命好的优越感糟蹋我，这卡里装的全是我妈起早贪黑开店的辛苦钱，我为什么要便宜姜思崇这种败类？” 杨慎行蹙眉，伸手把麻袋掀开，发现这人就是当日在散酒铺子里跟他起冲突，冲他大吼“别坏老子好事”的人，“姜思崇，他也姓姜……” 说话的功夫，姜离已经在姜思崇胸前的口袋里找到了卡。 她舒了口气，把破裂渗血的指甲盖含进嘴里，含糊地说：“你爸不姓杨啊？” “……” 他们是父女？ 杨慎行记起当天在散酒铺子外听见的对话—— “现在你们娘儿俩想甩开我，门儿都没有，你乖乖地顺着我还可以少受点罪……” “不然等下弄疼你！快给我！” “给我！” …… 原来那天姜思崇是在抢卡…… 杨慎行当时站在玻璃门外，只能听见姜思崇喘着粗气和姜离隐忍地挣扎，就下意识联想到李春和说的“窑姐”，没往别处想。 现在仔细回想，当日姜离没有求救是因为她被姜思崇掐住了脖子，所以事后她才会躲在墙角咳嗽，她阻止自己教训姜思崇也并非怕得罪“客人”，而是怕不堪的家事被抖落于外人面前，任何怜悯的眼神都会凌迟她的自尊心。 杨慎行被姜离噎得说不出话来，有点懊恼于自己之前的误解，只好捏紧拳头吓唬她：“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嚣张，扛揍是不是？” 姜离蹲得太久，脚麻了，站起来时崴了一下，被杨慎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抢先说：“别谢我，关爱弱智，人人有责。” “……幼稚。” 谁有空跟你打嘴炮？ 彼时，十二点一到，纺织厂正门前的两盏大灯亮起来，烈日灼心一般的亮度，正对巷子口几家住户，后经双方协商，纺织厂决定每晚只在十二点下中班时开灯，尤其是近期修路，职工安全尤为重要。 灯一开，姜离迅速拿手遮脸，杨慎行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姜离眯起眼往远处看，“这条巷子是死路，左转的路口因为修路被封死了，往右正好撞上纺织厂下班的人。” 杨慎行说：“你选的好地方。” “……我可以躲在那边的柜子里。”姜离指了下巷子深处堆积如山的旧家具，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反正不怕警察。” 说完，姜离撒手就跑，她经常在这一带给渔船送酒，对地形十分熟悉。她从僵直着身体贴着墙根拐进废弃的衣柜。 鼻子上粘了几根蜘蛛网，有点痒。 姜离之前来查看过一次，原本是空的，这会儿估计又住户丢了东西进来，腰上抵着几张椅子背，姜离稍微一动脚就碰到了老式高压锅，磕得她脚踝发疼。 外面人声渐大，姜离刚想侧耳贴到柜门上听听情况，门却嘎吱一声被人猛力拉开，一阵冷风灌入，空间狭窄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姜离使劲推开他，压低声音说：“……出去，别害我。” 杨慎行挤进去后柜门近乎关不上，他个子太高，只能低着头，黑暗中不小心磕到姜离的额头。他只能两腿分开站立，双手撑在姜离耳侧，尽可能收紧腰腹，勉强才让柜门关上。 这样的姿势让姜离很不好受，虽然无法对视，但姜离分明能感觉到杨慎行与她之间只剩一缕温热的气息，她无法动弹，连心跳都是不畅快的。 “别乱动。” 姜离的腿一直夹在椅背之间，有点站不住了，她略微一动就撞到杨慎行的两腿之间，他前倾身体几乎将姜离摁在衣柜内壁上，闷声威胁：“再动后果自负。” “……我腿麻了。” 姜离说这话时难得透露一股委屈的意味，没她平时拒人千里的疏离，听到杨慎行心里，碾成一锅红豆沙，沸水里咕咚咕咚冒着兴奋的交响。 姜离越是不想乱动，就越容易磕到杨慎行。 当这一次她确定自己膝盖碰到了杨慎行的异物时，姜离仓促地结巴了两声：“我……我不小心的……” 杨慎行说：“我警告过你了。” 姜离：“什么？” 黑暗之中杨慎行无声地勾了下嘴角，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压到姜离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02 05 姜离不敢挣扎闹出声响，只能短促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放……” 杨慎行一只膝盖压到她大腿上，趁姜离扭头，捏住她的下巴，低头重新咬上她的嘴唇，不同于刚刚摸索位置的试探，这次杨慎行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姜离咬紧牙关，不肯任由杨慎行放肆。 杨慎行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在她唇上游走，轻得不易觉察。 反倒是姜离，只要她稍微一折腾，就跟杨慎行贴得更近。时轻时重地摩挲、追寻，近乎挑起了杨慎行身体里的燥热。 逼仄的空间仿佛逐渐收窄的玻璃管，姜离就是那里面的火心，熊熊灼烈，即将破裂四散，却将身体里的最后一股热气熏入杨慎行的喉中。 催迷的温度在柜内缭绕，酿出姜离口中的一抹少女香。 让杨慎行联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水滴打糕，拿糯米粉做成软年糕后，沾黄豆粉吃。冰清玉洁的卖相，入口软糯，果冻一般撩动唇舌之间的敏感。 杨慎行原本打算浅尝辄止吓唬她，此刻却没法抽身。 他强忍住下身蠢蠢欲动的热燥，鼻尖在姜离的唇上滑过，贪婪地吮吸一口，松开膝盖，狡黠地笑了一下，说：“外面的人早走了。” 姜离还没回过神，脸憋得通红，屏息听了下外面世界的动静。 确定没有声音后，姜离扯着衣袖往自己嘴上使劲擦拭，杨慎行刚把手机打开，急切地想看清姜离此刻的脸，却被她愤懑地一把推出衣柜。 杨慎行趔趄两步，等站稳后，耐着性子没爆粗口，朝姜离伸出手：“出来。” “我有腿。” “不酸？” 姜离撑着腰站在柜角，用力打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生什么气，我可是事先提醒过你的。”杨慎行不管不顾地把姜离拉出来，让她靠在柜门休息，自己凑过去，说：“还是你要我还给你？” 姜离稍露愠色，沉声揶揄说：“不用了，就当还了你救命之恩。” “就一个吻？” “不然呢？” 杨慎行没有接话，目光却停在姜离眼角的那颗小泪痣上，他正欲抬手，却像是被姜离洞悉了一般，迅速躲开。 杨慎行收回手，也没尴尬，只说：“还不还是你的事，满不满意得我说了算。” 姜离看他一眼，对他这样敞亮利落的人，姜离有点难生厌恶。 她发现，杨慎行这人跟李春和不同。 旁人似李春和那般，就算不说话，只要眼睛往女孩子身上下三路一打探，就掩藏不住内心的蠢动。杨慎行不同，他是个做事极有底气的人。 胡搅蛮缠也好，歪曲事实也罢。 总之，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能说出一股情话的理所当然来。 今晚的事已经远超过姜离的预设，她懒得跟杨慎行纠缠，理了下散在自己耳侧的头发，摸到自己口袋里的□□还在，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刚走两步就被杨慎行一把拉回来，撞到他胸口上。 “跑什么？” 姜离气急往后退开两步，“你呢？不是不怕警察么，那你刚刚躲什么？” 杨慎行手上一使劲，姜离整个人往前倾，杨慎行低下头一口热气扑到姜离耳边，“不躲我哪能亲得到你……” —— 十一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大一入学考试成绩的前三名公布。 按照秋棠大学以往的传统，新生入学考试成绩一般不对外公布，官方说法是和下一年该省招生计划指标的投放有关，但前三名总能变成小道消息流出。 到姜离这一届，理工科学院只考数学、物理和英语三科。 题目难度相对高考较难，大约是自主招生考试的水平。 对能考上秋棠大学的新生来说，入学考试的意义不大，各院系均分不相上下。唯一影响学生的只有英语成绩，秋棠大学按一到四来分等级，获得三、四级的学生视为英语成绩优秀，不必参与暑期的小学期课程。 姜离拿到免修通知并不奇怪，但杨慎行紧随其后难免遭人非议。 冲击动力学课上，授课老师扫了眼贴在墙上的免修通知单，突然想起来似的，把入学考试物理试卷中的最后一题抄到黑板上，并做了拓展解释。 老师思忖良久，临近下课时特意点了杨慎行的名字。 说是这道压轴题很有意思，考的是玻尔模型方面的知识点，不少高中选择物理竞赛的同学都做出来了，但是杨慎行同学的解法很不一样。 姜离顿住笔，有些难以置信，有点想知道最后一道题的解法，但一想到她主动搭理杨慎行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她就沉下脸继续写起来。 杨慎行此刻正坐在姜离身后，一整节课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把前人留在抽屉里的高数练习题做了一遍，又把手机玩到没电。 听到老师当堂夸赞他在物理方面有灵性，他面色淡淡，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 到下课，不少同学上前询问他的解题思路，借机交好。 一开始不少同学被杨慎行那头张扬扎眼的银发吓退，总觉得这人跟理工科院校的氛围很不搭界，也没人清楚他的入学成绩。 后来通过李春和明里暗里的嘴碎，系里几乎无人不知杨慎行是个有家底的人。 至于家底有多深，学校里的女生自有主张，衣食住行打听个遍，删繁就简，似乎只要数清杨慎行有多个限量版的篮球鞋和手表，就能做简单估算，总归是配得上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杨慎行一概没搭理，推了把挤在他眼前的李春和，不耐烦地赶他走：“快滚吧，别在这影响班长同学做题。” 李春和一脸无语，“谁是班长？” 杨慎行下巴朝姜离抬了下。 姜离背对这一群人，似乎意识到杨慎行在胡说八道，她回头给杨慎行一个警告的眼神，淡淡说：“班长同学要是介意她会自己说，不劳你费心。” 杨慎行弯了弯嘴角，探头看她正在写的题目，“这不是入学考试那题么……” “嗯。” “玻尔理论导出的氢光谱规律，结合巴尔末公式推导，这题就算出来了。”杨慎行伸手指出姜离草稿纸上的计算错误，收手时从她的脸颊擦过。 恼得姜离只是下意识挪了下椅子，抬头瞪她一眼。 “看什么看，照我说的算啊。” 姜离讪讪收回眼，“……嗯。” 笔尖在纸上簌簌作响，窗外暮色渐沉，按照杨慎行的方法，姜离不到十分钟就算出了全部步骤，在她埋头计算时，杨慎行甚至连带着重述了一遍氢原子光谱在可见光区的四条谱线波长和玻尔理论的局限性。 杨慎行慵懒地将手搭在姜离的椅背上，伸长了腿，瘫下去一点，问：“懂了？” “嗯，谢谢。” “谢得一点诚意都没有……”杨慎行轻笑。 姜离不再接话，为了避开食堂买饭的高峰期，她低头把书上的例题做了。做到一半，余光瞟见杨慎行非但没有走，还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看。 姜离尽量集中精力做题，但总有些不自在。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杨慎行还是刚刚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姜离把书包抱在胸前，转头问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你脸上有东西。” 姜离眉头一拧，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哪里脏了？” 杨慎行坏笑着拿食指一会儿戳她的额头，一会儿戳她的脸，趁她拿手阻挡的时候，又轻轻往她下巴上一挑，一脸满足地说：“满脸都写着傻。” 姜离擅长压抑情绪，就算杨慎行如此作弄她，她也没有跟他大声呵斥。 只是抱紧书包立刻离开了教室。 杨慎行看着她急促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天黑暗之中只凭气息相认的那个吻，起初生涩，余味清甜，像是夏初挂着青皮的柑橘。 明明是一束暖阳，却偏要沉湎于自我保护，不肯温暖任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03 06 十一国庆节期间，不少外地同学离校回家或是结伴出游。 但假期一过就是院系之间的“春苗杯”辩论赛，虽说爆破专业都是五大三粗的工科生，比不了其他擅长辩论的文科学院，但场面总得撑足了。 按辅导员的说法，人凑齐了就行。 姜离是本地生，又是班长，自然承担起拿着名单给同学打电话的责任。抓人上台比抓壮丁去修长城都难，大部分好说话的同学都不在学校，有心无力。 本地生又大多没搭理姜离，最后她只好把电话打到李春和那边。 姜离小心措辞：“只要参加了就能加学分，方便期末评优。” 这话对李春和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他灌了一口冰啤酒下去，打了个嗝，“可拉倒吧，我不挂科就谢天谢地了，再说，就那点儿奖学金，还不够我请大伙儿吃一顿好的。” 电话那头鼠标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时不时传来几句脏话，李春和着急挂电话，推辞说：“你找别人吧，先挂了啊，我忙着呢！” “哎，可是我找不到其他本地……” “嘟嘟嘟——” 电话挂了，姜离也没多失望，理由千奇百怪，结果如出一辙。 也习惯了。 李春和继续打游戏，电脑边全是外卖餐盒，几瓶易拉罐啤酒三三两两倒在他手边，杨慎行靠在沙发上百~万\小!说，头也不抬地问他：“谁找你？” “姜离啊，让我晚上七点到教研室开会，讨论辩论赛的事情。”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谁去谁他妈脑子有病……” “……她干嘛叫你？” 李春和没发现杨慎行正煞有其事的看着他，刚在游戏里被人单杀了一次，气愤地丢了鼠标，“靠！上路炸了！这群垃圾！” 胡乱应着杨慎行的话，“我哪知道，估计是看我长得帅吧。” “哦。” 杨慎行把书一合，走过去直接拔了电源插头。 扬在手里，单手撑在显示屏上，一脸得意。 李春和眼前一黑，整个人惊愕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但又不敢冲杨慎撒火，只能烦恼地抓了几把头发，生无可恋地问：“哥……我是挖了你祖坟还是上了你老婆，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杨慎行拿起李春和的手机，随意瞟了眼。 把插头咯噔一声丢到李春和面前，语气轻松：“谁给你的胆子骂我？” “……我、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哦，那就当我乐意，你有意见？” 李春和算是彻底泄了气，“我能有什么意见……”他假装要双腿跪地，指着门口浮夸地哭喊：“哥！求你赶紧走吧，别来折腾我们穷苦大众了！” 杨慎行说完，回房间换了双新到货的限量版篮球鞋，还真就出了门。 —— 晚上七点，空敞的三楼教研室只有姜离一个人。 杨慎行靠在后门，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拆了含嘴里，从左滚到右，静静地盯着姜离的背影看。 她看起来很从容，像是料到了似的，拿了本单词书出来背。 谁来谁他妈脑子有病…… 嗯，还真是。 等到七点四十，许夜姗姗来迟。 虽然姜离什么抱怨话都没说，但跑得满脸通红的许夜，还是一个劲儿地跟她道歉。说完往后门一指，“其他人呢？不会就我们三个吧？” 三个？ 姜离迟疑地回头，见杨慎行慢悠悠地朝她挑了下眉，笑容妖冶。 姜离无视他直勾勾的眼神，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姜离信以为真，问他：“你怎么来了？” 杨慎行二大爷似的伸展手臂，累了似的就进坐下，抬头跟姜离对视，“闲着没事，出来走走，不行啊？” “……”真欠揍，又不是你老娘，谁管你？ 有人来总比没有好。 姜离把事先打印好的辩词拿出来，一人一份，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标注不同的论据，指给许夜看，“辅导员找了一个辩论队的学长给我们帮忙，定下了四辩，做总结成词的，你看看你想当几辩。” 许夜随意翻了翻，眼花缭乱的，“都行，反正是给姐们儿撑个场子。” “行，那三辩吧，你反应快。” 许夜听话地点点头，“好呀，我听你安排。” 杨慎行一直没吭声，也没仔细看姜离打印的讲义，目光停留在扉页的辩题上，姜离就默认他自愿参与辩论赛，怕打断他的思路，暂时没好开口。 杨慎行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问：“我呢？你怎么不继续分配了？等你好半天，我都快睡着了……” 姜离无语，“……你想当几辩？” “哪个最简单？” “一辩吧，开篇立论，辩词相对少一些。” 杨慎行无所谓地点点头，“哦，那我就当二辩吧。” “……” 姜离掀了下眼皮，低头装作没听见，转头跟许夜继续讨论。 “哎，这个辩题我们正方好吃亏呀，是学姐还是学妹适合当女朋友，当然是像我们这样的小仙女学妹啦！”许夜砸砸嘴，“可是我们只能违心地说学姐更合适。” 姜离拍拍她的背，宽慰说：“没事，我们系重在参与。” “可是好憋屈啊，要是让我们说学妹更合适的话，我能说好出好多理由呢！还真不一定就会输……” 姜离笑了笑，低头把几个主要的论点列了出来。 杨慎行听了，不疾不徐地开口：“谁说我们一定会输了？” 许夜“哟”一声，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你对追学姐很有经验啊……” “没追过人。” 许夜跟姜离一样，算是学校为数不多对杨慎行不花痴的女生，她鄙夷道：“你可别说你都是被追的那一个。” 杨慎行说这话时看的是姜离，嘴角闪过一丝不羁，“你信不信都是事实。” 许夜是被人宠大的孩子，自然不服气，想跟杨慎行较真，却被姜离暗暗拉扯了几下胳膊，“算了，我们赶快把论据捋清，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许夜说：“嗯。” 姜离把画得最仔细的那份讲义推到杨慎行面前，低着头不看他，握着笔方便记下来，“你还有什么新论据要补充吗？” 杨慎行仔细翻了翻，“没有。” 说罢又拿姜离工工整整的字迹与她的长相对比，看了一会儿，说：“这破题目能有什么新论据，新论点倒是有一个。” 这话引得姜离抬起头，认真想听他说一番。 杨慎行舌头在牙齿上晃了一圈，还残留着之前棒棒糖的荔枝味，他在桌下伸腿踢了姜离脚一下，坏笑着说：“我喜欢同届的。” 许夜：“……”搞事情…… 姜离：“……”耍流氓？ —— 正式的辩论赛远比姜离预想得要精彩，可能因为这道辩题原本就带有表演上的趣味性质，双方辩手说到最后，都有些跑题。 但引爆观众笑点的小典故倒是恰到好处。 在场的评委老师甚至表示该题不如改成“韦小宝还是张无忌更适合当男朋友”，更是点名表扬杨慎行的大将风范。 虽然辩论赛是以爆破系的失败而告终，但姜离看向坐在她左侧的杨慎行，陡然被正装之下的冷冽眼神惊艳，他与当晚排练的状态大相径庭，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介入、无法打破的笃信之中，力挽狂澜。 他手势很少，不那么刻意。 但声音却清晰且极有力道，抑扬顿挫听得人很舒服，收敛起平日里的锐气和桀骜，一言一行尽显对对手的尊重。 说是虽败犹荣，也一点不为过。 但姜离还是有些失落，她向来喜欢跟自己较劲。在班上同学涌上台喊着要去聚餐的时候，姜离换好衣服，垂着脑袋走出来。 “这种破题目你还在意输赢啊。”杨慎行斜靠在男更衣室门边，像是特意在等人，姜离见了，拖着步子走过去，认真说：“我只是觉得不该输。” “对方说得也还凑合。” 姜离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他，哪怕不说话，眼里也藏不住欣赏。 杨慎行自然看得懂，但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伸手看了下表，“还走不走了？”说完嫌弃地看了眼辩论赛的横幅，“这种破比赛连奖金都没有，在意什么，赢了还能给你做一横幅挂校门口？” 姜离松了笑意，点点头，“下次要是你赢了，我肯定给你做一条大红横幅，还顺带配一张黑白照片……” 杨慎行笑而不语，“得了吧，我还是指望你谢我点别的。” 杨慎行说完转身就走。 姜离没接话，低着头，踩着杨慎行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校门，姜离走在最后，静静听许夜介绍附近这一带的宵夜。走到分叉路口，晚风掀起一阵裙袂，姜离伸手拨弄铺散到脸上的头发，手腕却被杨慎行准确无误地捉住。 姜离：“……做什么？” 杨慎行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秘密。” 转头对着走到马路中间的大部队，喊了声：“先走了，今晚吃喝都算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01 07 姜离的手腕一直被杨慎行抓在手心，迎风狂奔。 姜离忍不住夹紧肩膀，杨慎行的力道几乎可以将她带离地面。 姜离不知道什么样的速度叫快，但此刻，眼前街灯模糊成玲琅交错的光影，和耳畔一掠而过的凉风，无一不提醒着她，她正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 还是跟杨慎行一起。 杨慎行抓着姜离的手跑到学校附近的疏临山天文台时，树影已经藏匿在了夜色之中，茫茫一眼看过去，浮云似珑松的繁花，攀缘月色。 姜离单手叉腰，粗重地喘着气，使劲地摇头：“我真跑不动了……” “到了。” “这儿？”姜离直起上身，往山下连成一片的街灯看过去，“……大晚上的来这儿干嘛？看星星？”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脑子有病么带你看星星看月亮？” 姜离好笑地摆摆手，“得，当我没问。” 姜离靠在护栏上，深吸几口，平稳自己的呼吸。 双肩却被杨慎行摁住，他像推动移门的一样，直接将姜离推搡到望远镜前。杨慎行贴在她身后，伸手负责调位置。 姜离不太适应与人靠得太近，挪开眼，想往外走，却被杨慎行一把挡了回来，“别乱动，好好看。” 姜离僵直着身子，颈后浮泛的每一声呼吸，都让她紧张。 “看到什么了？” 姜离眯起眼睛，“……什么都没有。” 杨慎行拨换方向，“现在呢？” “能看见码头，有船靠岸，江堤上的灯全都亮起来了。” “这样呢？” 杨慎行手臂内侧紧贴姜离的腰身，为了调整方向，他下巴搭在姜离肩上，凑近地看了一眼，嘴唇不经意间在她耳廓上滑过。 姜离微微失神，“……光，有光。” “什么颜色？” “白茫茫的一片，星星点点的闪着光。”像是结了芦花的一滩浅水。 杨慎行满意地笑了一下，松开手，不再调整望远镜位置。 用低沉的嗓音蛊惑着姜离：“闭上眼睛。” “……你又想做什么？”姜离感觉到耳侧的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杨慎行半威胁半哄骗地问：“还不闭上？” 姜离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握紧，认命似的松了口气，说：“……杨慎行，你最好不要故意折腾我。” 未知的恐惧被清风吹散了一些，平添几分期待。 “5、4、3、”杨慎行突然开始倒数，“2、1。” 十一点整。 “嘭！”一声巨响惊醒了姜离。 一大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流光溢彩。焰火稀稀疏疏向黑夜流窜，旋转在每一个星云中间，逐渐褪为一个大写的英文名。 J，A，Y。 “这是？！”姜离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跟杨慎行的嘴唇撞到一起，但她还处于惊喜之中，急着说：“这、这是周杰伦演唱会现场……” 杨慎行嫌弃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看啊……” “真好，还能赶上最后一首歌。” 尽管克制，但姜离还是难掩眉眼之间的兴奋，转过头紧盯着镜头里的茫茫星海，无声地与万人合唱。 姜离从小到大几乎从不会为自己花没有必要的钱。 但这次不同。 这个如破晓般一璀而过的老少年，给予了少女时期的姜离莫大的勇气。 幼年无数次被醉酒的姜思崇拳脚相向，躲在母亲孱弱的身躯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越是哭喊就越是容易激起姜思崇的激愤。姜离只能咬着牙，心系一处地滋养良善，听从母亲的教导，对这个世界，不怨，不恨。 以至于姜离的少女时代，没有洋娃娃与繁花的点缀。 从头至尾，只有一个温柔的老少年，轻声对她唱，“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要不是辩论赛安排在今晚，学校又与秋棠工人体育场相隔甚远，姜离也不会在比赛开始前忍痛把门票送给许夜。 当时她拉着许夜的手，失落地拜托她，请她一定要多录点视频，一定要帮她多呐喊几声这个叫“周杰伦”的名字，就好像多喊几遍，用力一点，就能像《稻香》里唱的那样，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杨慎行当时刚好从她们身边经过，正低头整理他的白衬衫，抬眼时似有若无地跟姜离点了下头。姜离以为他什么都没听见，没想到…… 演唱会结束，荧光忽明忽暗，璀璨的银河正朝着一个方向倾泻。 姜离看得太入神，以至于连身后的人早就松开了手，都没察觉。 等她回头，杨慎行已经抱紧双臂、斜靠在树干许久。 姜离走过去。 很想把她此刻春林初盛的好心情说出来，却不知怎么开口，她很少像今天这样外露情绪，理了下头发，“杨慎行，谢谢你。” “凑巧而已。” “……那也谢谢你。” 杨慎行勾了下嘴角，眼眸藏住黑夜的静谧。 一把拉起姜离的手，冲到水泥砌成的护栏边，指着烟火重燃的方向，说：“喊。” 姜离迟疑，“……喊什么？” “想喊什么喊什么。” “……” 杨慎行见身边没动静，闷哼道：“快喊啊，难过的时候藏着掖着也就算了，真高兴就别憋着了……” 姜离咽了下口水，看了杨慎行一眼。 心一沉，双手撑在嘴边，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晚，安，老，少，年！” 不过瘾似的，姜离又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句：“晚，安，全，世，界！” 喊完整个脸都涨红了，眼里水汽迷蒙。 姜离拿手肘撞了撞杨慎行，说：“你呢？要不要也喊一声？” “……当然不要了。” 杨慎行满意地看着天空中最后一抹瑰丽暗淡下去，不紧不慢地说：“我又不是傻逼。” 姜离：“……” 靠，着了道。 —— 从疏临山下来，往学校走，一路没看见吃的。 姜离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霓虹旖旎，夜深没有虫鸣，杨慎行倏然顿住脚步。 姜离一个没刹住，整个人闷声撞在杨慎行背脊上，一坛子醋酸涌进姜离的鼻子，痛得她直流泪，“……痛。” “追尾了想碰瓷是不是？我还没喊疼你倒是有理无理先哭一鼻子。” “没哭，小学生都知道这叫正常生理反应……” 杨慎行冲她暧昧地露笑，“那怎么到我起正常生理反应，就被你说成恶心呢？” 姜离立刻反应过来，想到参观校史馆那天，她被李春和的豆浆泼了一身，杨慎行看着她胸口淋下的豆浆，一时没能堵住直接涌上脑的热血，起了反应。 姜离挑眉，“这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顶多算我反应强烈一点。” “……”跟这人，有理也说不清。 姜离走在前面，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 风吹乡长，她隐隐觉得鼻酸，怕有鼻涕流下来，伸手擦了一下。 杨慎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跟姜离并肩，两人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 一路无话，走着走着，杨慎行忍不住拿余光偷偷往侧身瞟，刚一对上姜离小心翼翼的目光，两人同一时间迅速收回视线。 杨慎行弯了弯唇角，姜离不自然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行了，别揉了，不就是鼻梁撞歪了么……” 杨慎行说话时已经将姜离的手拿下来，往她鼻梁上捏了捏，被姜离躲开。 “咦……”杨慎行故意低头靠近，迎上姜离无可奈何的眼神，正经八百地说：“你不是撞的鼻子么，脸怎么也红了？” 姜离推他一把，分开点距离，双手抱臂说：“说相声长大的吧你……” 沿着小路走了快二十分钟。 姜离看这条路离学校不远，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哎，你饿不饿？” “你这不废话么……” 姜离探头看了眼不远处冒着热气儿的铁皮锅炉，然后扭头打量了下杨慎行，小心地问：“那……烤红薯你吃吗？” 杨慎行蹙了下眉，“我说班长同学，我要是说不吃，你就打算让我看着你吃？” “……那不然呢？又没别的吃的了。” 姜离确实觉得这会儿吃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要比吃大餐来得舒心，但杨慎行这一身能承包一整年红薯摊的行头，又好像真的有点违和。 杨慎行铁了心吃不到东西不肯走似的，站在原地。 哎，忘了他是个幼稚鬼…… 姜离走出去两步，看在今晚杨慎行让她看到了周杰伦演唱会的份上，她又退了回去，无奈说：“我请客当然是我说了算，哪有你这样挑食的客人。” “那简单，我请客，我说了算。” “……你想吃什么？” 杨慎行终于露笑，像是说秘密似的往前倾身，“我想吃……红的，又甜，又软，一口咬下去还多汁的那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第三章 02 08 姜离连名带姓地正色道：“杨慎行，你闹够了没有？” 面色冷淡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张地握了握，近乎僵持地对视里闪过一层鄙夷的薄翳，“你最好适合而止，我不是那种能随便玩玩的人。” 杨慎行先是一愣，继而收敛起嘴角张扬的笑意。 缄默地眯起眼，目光灰冷，像是要窥探到姜离心里早已经搅浑的泥潭之中。 姜离想了想，稍微放松了些，“……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老子的时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 杨慎行冷着脸，憋了一会儿，近乎笃定的语气说：“那我要是认真的呢？” “那就一刀两断。”姜离决断。 这话非但没让杨慎行生气，还把他给逗笑了。 杨慎行伸手在姜离皱紧的眉间弹了一下，神情缓和了不少，“你看，你这不是逼得我只能跟你玩玩么……” 姜离不说话了，又给他带沟里去了，只能闷闷地扫他一眼。 恰好被杨慎行捕捉，问她：“你这什么眼神？” 姜离讪讪地看他一眼，“……看流氓的眼神啊，你看不出来吗？” “到底谁流氓？”杨慎行好笑地指了下石榴树，“红的，甜，软，多汁。我就想吃个石榴而已，你跟我噼里啪啦扯出一大串有的没的……” 姜离：“……”果然套路深。 杨慎行凑近，语气暧昧：“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西红柿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姜离将计就计，梗着脖子跟他较劲。 “哦，那要不你现在给我变一个？” “……” 还是不要脸的人比较厉害。 时间不早了，宿舍楼十点四十关门。 既然杨慎行开口了，姜离也不想跟他纠缠，仰头呆滞地在原地转了半圈，不是没见过石榴树，只是很少见这样苍耸葱郁的一株。 立于路旁，以月色为邻，挂着长满创痕的树皮，结的却是韵艳朱颜。 火树银花。 十月初，满树石榴青的多，红的少。 最显眼的便又藏在最高处、最接近日光的地方。 姜离伸直手臂跳起来，够不着，她又跳了几次。 杨慎行任由她扑腾，像是在看一只不会游泳的鸭子刚下了水，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等她累了，才悠然地走过去，叹了口气蹲在姜离身边。 语气不容置喙：“上来。” 姜离吓退一步：“……你不是要背我吧？” “不是。” 杨慎行往自己脖子上一指，“我让你上这儿来！” “……不要。” 杨慎行腿蹲得有点酸，白她一眼，说：“那你自己爬上去摘好了，我看这树也不是很高，摔下来顶多就是个半身不遂。” “……” 犹豫几秒。 想到没那么多时间跟这种幼稚鬼耗下去，姜离只好小心地爬到杨慎行脖子上。 她腿分得很开，生怕夹到杨慎行的耳朵。 但杨慎行轻松得站起来后，两手扶在姜离大腿外侧，稍微一使劲就夹紧了她的腿。他在底下看不见方向，走两步，姜离的脸就撞上枝叶。 繁茂之下，无处可躲。 姜离故意加紧双腿，不满地说：“你是故意的吧？” 杨慎行无语，“……我要是故意的早直接往树干上冲刺了。” “行，你都有理。”姜离拿话挤兑他，“不去搞传销真是可惜了。” “谁说我没搞？”杨慎行把姜离往上提了提，手抓紧她的大腿，“我这不正努力祸害着呢么……” 姜离闷不吭声开始摘石榴，怀里搂着几个后，突然想起来，这棵树虽然长在学校围墙外面，怎么着也算是学校的一部分吧…… 如果说校内的果树一律严禁采摘，那…… 那他们在干嘛？ 偷、偷石榴？ 姜离打个激灵，用力拍了拍杨慎行的头，“快放我下来！” “……” “快啊！等下被人发现就惨了！” “那你叫声哥哥。” “……没吃药？” “都病入膏肓了，吃药有屁用。” 姜离怕摔下来，不敢在杨慎行脖子上大幅度折腾，直到她看见不远处打着手电筒往这边赶的门卫大爷，才紧张得又拍了拍杨慎行的头：“有人来了！” “……哦。” “真的！” “所以呢？” “抓到要被记过的，你别害我。” 杨慎行欠揍地说：“我管你记不记过，反正我又不会有事。”末了，禁不住笑出声，“你有时间跟我顶嘴，不如快点叫声哥哥来听。” 姜离没办法，实在不想跟杨慎行一起变成系里同学茶余饭后的笑话。 咬着牙喊了声：“……哥。” 手电筒的光束越来越近，大老远就听见门卫大爷的呵斥声。 杨慎行扶稳姜离，背着她就开始往学校后门方向拼命地跑，姜离失神地捂住杨慎行的耳朵，尽力克制，让自己不失态地喊出声。 姜离被颠簸得有点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地说：“我都喊了……你还不……放我下来……” 杨慎行却用比姜离在天文台上呐喊更有穿透力的声音，极速吼叫：“我没说你喊了我就放你下来啊——” 姜离轻轻一笑，心弦被人撩拨了一下。 谁之前说她呐喊的样子很傻逼的来着？ —— 此后几天，杨慎行没来上课，李春和也没来。 据苏眠有意无意的显摆来说，杨慎行好像是被他爸带去邻市看航空展了，顺带见一下刚回国的弹道学权威教授。 这几天，姜离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周六傍晚，姜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 待了一天，她有些累了，坐她旁边的许夜趴在桌子睡了一下午，整本英语书都快被她的口水浇湿了一大半。 姜离轻声地叫醒她，一抬头才发现斜对面坐的是同班同学。 他正看着自己。 半天没回神，等姜离客气地冲他点了下头，他才悻悻低下头百~万\小!说。 “他都偷看你一下午了，你竟然才发现。”许夜揉着眼睛，脑袋搭在姜离肩上，犯困地说：“果然还是杨慎行的魅力比较足。” “为什么这么说？” “别人坐你斜对面你都看不见，要是换了杨慎行，那你就跟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一样，立刻就察觉了！” “……少胡说了。”姜离别扭地随意翻了几页书，“那是因为他动静大。” “哦，不知道，我又不关注他。” 姜离无奈，说得好像她很关注杨慎行一样。 出了图书馆，同班的男生也紧跟上来，像是卯足了勇气似的，拿着同学发在朋友圈里排队进场的图片，说：“我看朋友圈里不少人都在说，今晚小礼堂有话剧《恋爱的犀牛》上演，我有票，你们去不去？” 许夜摇摇头，“我今天回家。” “姜离你呢？” 姜离迟疑了一下，她确实想去，但不想跟他去。 这人喜欢姜离的事，许夜早就知道。她性格直率，经常跟班上的男生一起玩《英雄联盟》，开黑的时候难免在语音里听到男生宿舍的八卦。 谁喜欢姜离，谁跟谁在抢女朋友，谁在追学姐，谁一脚踏两船…… “姜离也没空哦。” 许夜冲姜离不动神色地眨了下眼睛，转向男同学的时候一脸无害，“姜离今晚有个约会，还挺重要的，是吧？” 姜离木讷地点点头。 “不会是男朋友吧？！”李春和在她们背后突然发声。 吓得许夜直跳脚，“我靠！李春和你要死啊！我都快被你吓吐了！” “拜托，我都来好半天了哇，谁让你聊得这么投入……” 姜离一回头就看见眼睛长到天上，完全不看她一眼的杨慎行。 他淡淡瞥了眼李春和，“不是说约妹子喝酒么，还走不走了？” 李春和白他一眼：“大哥，你一秒钟前不是说你不去吗？” “我改主意了。” “哦，那行啊，我现在叫。”李春和拿出手机，随意翻了几下，“这个好！播音系的，声音甜死人，还有这个，英语系的，特别会来事儿……” 许夜探头，“都是大胸妹吗？给我看看啊……” …… 姜离从头至尾没看杨慎行，对他要去做什么也丝毫没兴趣似的，也没像许夜那样加入他们的聊天，只是只是向邀请她看话剧的男同学道谢。 然后照旧叮嘱许夜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转身先走一步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杨慎行冷冷地嘲讽一声：“连玻尔理论都没搞明白，还有心思跟别人约会。” —— 当晚，姜离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像是被杨慎行激活了胜负欲一样，她连做了两套试卷，把玻尔理论那一章节看了不下五十遍，就差连标点符号都给记下了。 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晚风拂青树,街灯映榴火。 十一点，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咚、咚、咚”传来几声篮球落地的响声，姜离从一旁的树下经过，看不清人，只有那头银发在黑夜中发着光。 姜离怔了下，旋即弯了下嘴角。 不是约妹子喝酒去了么…… 大晚上的打什么球啊。 姜离刚要抬脚悄悄离开，杨慎行抬手就是一个投篮的姿势，这球像是被一箭穿心带着后劲似的，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姜离身边的树干上。 姜离：“……” 杨慎行得意地做了个手背扣到额头的姿势，不疾不徐地往姜离这边走。 姜离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只说了不到五句话，却让杨慎行听得心尖一颤，想起了那晚生涩带甜的红石榴。 和一样酸甜的某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第三章 03 09 “今晚没回家。”姜离的声音很轻和，难得一见的亲昵，“我在图书馆做了些题目，一时忘了时间，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 “明天我都有空，你呢？按你的时间决定吧，我都行的。” …… 杨慎行捡完篮球走过来，听不到对方具体在说什么，但他就看不得姜离对其他人这么温柔。姜离敷衍地抬了下手，视作打招呼。 想绕开杨慎行往左走，杨慎行慢悠悠地伸手拦住。 姜离皱眉瞪他一眼，急着回：“……哦，我还听着呢，你说。” 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杨慎行又仗着自己胳膊长，展开双臂把姜离堵了个严实，嘴角一抹坏笑，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走。 对方不知道提了什么好主意，姜离一口答应下来，“好呢，那我明天早上十点去秀水居找你，不见不散。” …… “不用啦。”姜离退后一步，跟杨慎行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但眼睛不自觉往下看，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语气轻快：“你可别再给我做可乐沙拉这种黑暗料理了，小心我揍你……” …… 呵，男朋友？ 杨慎行沉下眸子，想起许夜在图书馆门口说的“重要约会”，心里一阵憋屈，吊儿郎当地随手拍了几下球，突然想起参观校史馆那天他借给姜离遮丑的外套。 好像还没还？ 杨慎行迅速舔了下唇角，神色狡黠。 于是冲姜离耳边的手机问了句：“你把我衣服放哪儿了？” 姜离一愣：“……”您这是演的哪出？ “快点拿给我啊，我现在一身汗。” 姜离用手捂上手机，小声说：“你这几天没来学校，我就拿回家了，挂在宿舍不太方便，我明天回家拿给你。” 杨慎行提高音量，拉长声音说：“哦，洗了吗——” 姜离抬手捂住耳朵，嫌弃说：“洗了。” “嗯，挺好，贤妻良母这词你已经占了一半了。” “……”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男声，温润如清茶，“姜姜你在跟谁说话？” 杨慎行傲娇地轻嗤一声，“姜姜？我还离离原上草呢……” “……” 姜离无奈地背过身去，“没谁，我先挂了，明天见哦。” 说完就给挂了，扭头看见杨慎行比她脸色还难看，拿起手里的篮球“咚”一声磕到姜离额头上，疼得她怔在原地。 “明天上午十点，秀水居，把衣服还给我。” “……自导自演很有意思？”姜离后知后觉地揉了揉额头，眼神微怒，“明天上午九点，学校正门，我拿衣服给你。” 杨慎行分毫不让，“我说，十点，秀水居。” “……”你以为你算老几？ 姜离忍不住抱紧手臂，梗着脖子跟杨慎行叫嚣：“九点，校门口，你爱来不来，不来我就把衣服给你放路边。” 杨慎行不为所动，“好啊，丢了正好，那我找你一辈子麻烦。”说完觉得不合适，又添了句：“这衣服可是限量版。” “……” 姜离咬着牙挤出一个笑脸，“行，十点就十点，不过这位穿限量版的男同学，你可别迟到，过时不候。” 杨慎行被呛笑，“哦，这个不劳班长同学费心，我向来准时。” 姜离说完扭头就走，在心里暗暗生闷气，每次杨慎行都能轻易挑起她最敏感的那一种小情绪，无波无澜的水面被他浪掷的石子，一下、一下叩击心门。 —— 姜离回到宿舍，洗了两大盆衣服才从之前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杨慎行这人有一种蚕食心骨的诱惑感。 吸引着人心底蠢蠢欲动对“不平庸”、“非典型”的追求。 姜离躺在床上，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底边，胡思乱想了一阵。 枕头下突然一振，姜离迅速掏出来一看，“离离原上草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来自“班级群”，“……无聊。” 本来不想通过，但不骂他一顿简直就跟空有一身才华，却报国无门一样。 多憋屈。 于是姜离选择“同意”，迅速发过去一条信息：……你很闲？ 杨慎行看了下时间，将近一点，放下手里的书，慵懒地伸展手臂。 没跟往常一样拿话堵人，只是随意回了句：748453。 姜离以为这是ASCII可显示字符，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好半天才忍不住回了句：J、T、S？什么意思？ 杨慎行满意地躺到床上，举着手机笑了笑：九宫格输入法，睡，了。 姜离：…… 杨慎行：居然以为是计算机编码，你很闲？ 姜离：…… 姜离闷闷地关了手机，发觉这奶奶灰，不止幼稚，还记仇。 杨慎行见她头像暗下去，退回到主界面，看着新分组里的[0/1]，不自觉勾了下嘴角，顺手把联系人里人和名字对不上号的女同学都清空。 谁都没这个小泪痣逗着好玩儿…… —— 第二天上午，杨慎行跟着导航在秀水街上绕了好几遍。 才敢确定秀水居原来是一家装潢简陋的宾馆。 以至于他的无名火像挂在门上的干辣椒一样，一点就燃。 姜离着急忙慌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大老远就看见杨慎行等在车里，她拿着衣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给你。” 车窗只开了很小一道口子，杨慎行往副驾驶看了眼，“上车。” “喂……” 姜离话还没说完，车窗就给关上了，杨慎行目不斜视地盯着距离秀水居不远的成人用品店，神色淡漠。 姜离想把衣服丢到车前盖上，但一想到这个幼稚鬼以限量款丢了，就要找她一辈子麻烦的画面，她立刻绕到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 姜离把纸袋拿到杨慎行面前，“……还你，洗过的。” “拿洗衣机洗的？” “手洗的。”姜离闷哼，“不是限量版么，我哪敢用洗衣机洗……” 说完准备开门下车，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姜离扭过头，扁扁嘴说：“还不快点把门打开，衣服都还你了。” “上了我的车，哪有就这样让你走的道理。” “你想怎么样？” 杨慎行是打太极的好手，拿话堵了姜离，“你能让我怎么样？” “……” 杨慎行见到了约定时间秀水居外还没有人来，揶揄道：“你男朋友呢？”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一般都是女生让男生等，怎么到你这儿就反了？”杨慎行摇摇头。 姜离并不在意，只是指着杨慎行说：“要，你，管。” 杨慎行轻笑一声，从后视镜里看清姜离的每一个表情。 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单手操控方向盘，脚踩油门，跑车发动机嗡嗡几声低吼，困兽挣脱囚笼一般冲出视线。 姜离怔然，“……你又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你又不值钱，我拐谁也不拐你。” “杨慎行，你再这样我就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了。”姜离顺嘴一说，原以为他会跟学校里的其他男生一样，知难而退，却没料到杨慎行无所谓地把自己手机丢给她，“打啊，我等着。” 姜离失笑，“……我说啊，你这人为什么老针对我？” 杨慎行咂咂嘴：“作业太少，又不用复习，闲的啊。” 哦。 姜离愤愤地扭过头，直视前方。 不想跟这种不用复习还能考第一的人说话。 —— 中午，车子停在秋棠郊区知名的有信牧场。 南方十月已不再那么灼热了，会找到很可人的时间段。 黄昏，或者夜晚，常常有风。 半山腰上的楼宇，每一个连接处都被完好的构建并保护起来：通畅的平台大道，两旁错列着休闲桌椅，顶穹也周到得能够遮风挡雨。 有信牧场面积不算大，但内设一应俱全，宛若一个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 姜离看了眼这地方的格局，又往自己身上看一眼，“……你忙你的。” “不忙，出来玩儿，缺一女伴，勉强拿你充个数。” 姜离惊讶，“我？” “不然我在跟鬼说话？”杨慎行拿手遮住她的眼睛，“眼睛瞪那么大吓唬谁。” “但我……” 姜离看到其他车上有打扮精致的女生走下来，虽然看起来不夸张，但跟她的打扮一比较，简直就是白雪公主和她养的丑小鸭。 杨慎行走出几步，回头催促：“下车啊，傻愣着干什么。” “……看美女。” 姜离此刻谨慎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杨慎行退回去，展开手指推在她的背上，侧着头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别怂。” “……等下又不是你丢人，你当然无所谓。” “谁说我无所谓？”杨慎行拍了拍她的背，“要知道，你丢的可是我的人。” “哦，那你记得自己捡起来，谁造的孽谁还么不是……” 这话说完姜离心里倒是舒坦多了，反正待会儿进去谁也不认识谁。 抱着这种心态，姜离一晚上都过得很舒心。 牧场里的熟人开车送他们去了半山腰的别墅，一进门，不少人把目光一滞，好在他这人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没几个人敢上来搭讪。杨慎行没有刻意给姜离介绍在场的宾客，也没有大方地介绍姜离。人显得很矜持。 甚至比以往更沉稳，收起毒舌的个性，酒也没喝进去两口，连泳池里穿比基尼的美女也没能吸引他的眼光。 他只是坐在最安静的包厢，走个过场。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慎行的目光几乎寸步不离地流转在姜离身上。 刚开始，有几个不怕死的端着酒杯来找姜离，姜离还没开口，杨慎行就冷冷拒绝：“她不能喝酒，要不你们跟我喝？” 拉帮结派长大的孩子，闹事儿都在行。 有女伴帮腔：“……我看她刚刚喝了呀！” 姜离不出声，只是看着杨慎行，他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站起来跟来人捧杯，笑中藏冷，“我说她不能喝，没说她不会喝。” 说完，揉了揉姜离额前的碎发，“要喝也只能跟我喝。”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杨慎行不客气道：“酒我替她喝了，你们要是非得跟她较这个真儿，那就是给我找不自在了。” “……散了吧。” 一有人开口给了个台阶，其他人也就顺着下了。 杨慎行坐着不动，只有今天的寿星陆谨言叫得动他。 陆谨言年长杨慎行几岁，今天叫了一帮朋友过生日。 整个大院儿里就属他跟杨慎行关系最亲。 陆谨言上大学后买的第一辆车，就是给杨慎行撞坏的，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黑灯瞎火的夜里超汽车连的绿卡车，追了尾跳车就跑，躲到江边大醉一场。 赌的就是那份少年气，兄弟一场，谁回家不是挨一顿揍啊。 杀人也不过就是头点地。 他们有着大院儿里养出来的一身凛然正气，说话从不哆嗦，有理无理先折腾一阵，有事儿兄弟几个顶着，祸事闹大了就再靠杨慎行和陆谨言出马。 后者心思沉重，乖戾、狠辣藏进了骨子里。 随意一盘算就把祸水引到了李春和那边的外勤院儿，看着李春和被他爹打得皮开肉绽，连眼皮子都不掀一下，没半点愧疚。 反倒是杨慎行，血性更强一些。 从来不会跟在陆谨言身后不吭声，他看不得李春和他们一波人受冤枉，也毫不惧畏自己犯下的事儿，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闯祸的时候尽了兴，受罚的时候也心甘情愿。 既没有让他父亲在院儿里难做人，也笼络了好一帮后勤院儿的男生。 拿陆谨言的话说，杨慎行这丫的，七分天意，三分傲气，只能跟天斗，跟地斗，穷尽一生跟他自己的不甘和示弱斗，别的大风大浪他都能踩在脚下。 要是哪天栽了，那也一定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他们兄弟几个好久没见，家事、国事随意闲谈。 有些姜离听得懂，有些像是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密语，她没兴趣揣摩，也自知参与不进去，于是坐在不远处，从头到尾没说话，随意拿了本书看。 “dignity……” （卑贱和劣行在爱情看来都不算数，都可以被转化成美满和庄严。） 姜离看得入神，一时忘了自己置身于喧闹，情不自禁把这句念了出来。 抬头时，发现杨慎行手里拿着牌，眼睛看的却是她。 陆谨言笑而不言，指着桌上的牌，说：“阿行，你不跟？” 杨慎行“嗯”一声，回神，“不跟了。” “你这玩得没意思啊，把把都不跟，能不能走点心？”其中一个人开玩笑说：“他要是走心啊，你今晚输得连内裤都买不起。” 杨慎行苦笑，“在哥哥们面前，我这输赢都不是啊……” 陆谨言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百~万\小!说的姜离，讳莫如深地说了句：“饶你这么久了，还不好好给我们说说？” “说什么？” 有人调侃：“再装傻这事儿我们可就往你爹妈面前捅了啊，你从来也没带过女伴来，难得带一回，还是个小初中生！” 杨慎行轻笑，“就是一同学。” 陆谨言见他不肯说实话，又问了一遍：“就是一同学？” 杨慎行：“嗯。” “你确定？” “……还行吧。” 陆谨言笑了一下，朝姜离招了下手，“过来一起玩吧，别一个人待着了。” 杨慎行挑眉，把手里牌丢了，“哥，就让她待着吧。” “长得这么漂亮，待着多可惜啊。” 陆谨言长得白净，眉眼之间净是温柔，连算计人都不带一丝戾气。 他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对杨慎行确定地说：“赢了算她的，输了算我的，不欺负人家小姑娘。” 杨慎行听了，笃信地跟姜离对视一眼。 不爽地轻哼一声：“我带来的人，输了自然算我的。” 陆谨言笑了笑，要的就是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第四章 01 10 假装什么都糊涂，不计较瞑目这种事，几乎是幼年姜离的嗜好。 读中学之前，姜离的妈妈经营着一家棋牌室，生意红火，来捧场的男人居多。也是从那时候起，姜思崇开始变本加厉地殴打她们母女俩，无论姜离的妈妈怎么解释，那些男人打量她们母女俩的眼神都涌着最原始的暧昧。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得不可方物的人。 何况一个风韵犹存，一个皓腕凝霜雪。 那时候牌桌上经常三缺一，姜离妈妈为了留住客人总让她先顶上，拉她到一边，嘱咐说，救场的几个阿姨马上就来，只要把时间耗掉就行。 起初姜离总输，被她妈妈骂多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牌桌上定输赢，赌得是果敢，玩的是她操控在座心思的本事。 有姜离妈妈之前的姐妹做场，不少有钱人都来捧场，他们玩的是牌，打发的是时间，消磨的却是这一波女人的青春。 姜离自知她继承了母亲的好皮相，加上记忆力卓群，只要运气稍微眷顾，她就很少输，不止照顾了家里的生意，赢的钱她也从来不会拿出来。 以至于这些年算下来，她几近存够了逃离秋棠的钱。 偶尔也会自嘲，见其他同学在申请表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特长，她也恨不得心一横，张扬潦草地写上：擅长赌博。 “……我不会玩。” 姜离坐到杨慎行身边，说话前总要拿眼神询问他的意思，算是撑足了面子。 陈虚怀问：“那你会玩什么？” 姜离沉吟良久，半天才说：“……我只会小猫钓鱼。” 在场几个人无一不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拍手称赞，“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了……” 陆瑾言显然是不信的，他见姜离第一眼，就察觉她眼中的透彻。 于是故意抛话给杨慎行：“是不是你不让她玩啊？” 杨慎行笑得一颤，“怕输我跟你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瑾言给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重新洗牌，解开自己的袖口，对姜离说：“放心玩，在这里轮不到他做主。” 姜离疏离的笑了一下。 她不是不会玩，只是不愿在这几个人面前玩。陆瑾言的心思深不可测，若是输了，不知道他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赢了这几个人的钱，她跟杨慎行的关系就像是一架天平，相对平稳，却相互靠近了些。 瓜葛难断。 再者她被杨慎行强行带走，无奈失了约，心思都停在手机上。 她从路上打到现在，对方一直不肯接电话，发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如今骑虎难下，姜离只好应下。 她附到杨慎行耳边，小声问：“带着我能赢吗？” 杨慎行邪气地笑了一下，“你不信我？” “……都输一晚上了，我怎么信你？”姜离眼神扫到对面，陆瑾言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她不免心生不安，“要不我跟陆瑾言一家？” 拖他下水，两个人变成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总好过她难防明枪暗箭。 再说，这要是真的输了，也算是输给了杨慎行自己。 省得让他替自己给钱。 再好不过了。 杨慎行脸色不善，抬脚在桌下冲着姜离的椅子猛力一踹，吓得姜离差点摔到地上，“敢过去打断你的腿，我又不是输不起……” 姜离无语，“我可还不起。” 杨慎行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丢给她一个棒棒糖，“没打算让你还，再说，我要是真想难为你，你拿什么还不是还啊。” 陆瑾言自然不同意。 实则考虑到姜离不会打牌，杨慎行这人又实在聪明。 于是陆瑾言叫人换了一副麻将来，按规矩理好了牌，又把各自的女伴叫了来，男人们负责看，谁也不许插手。 说是不许插手，但瞎子也看得出来，除了姜离，那三个人根本是一伙儿的。 但打了一圈儿下来，几个人算是不输不赢。 姜离小心谨慎，唯恐打错一张牌。 但她既然说了不会打牌，就不好露馅儿，好几把牌都没胡，找机会拆牌打给了对家，视作自己随意抽了一张，不小心点了炮。 坐了一下午，姜离有些犯困，精神一松懈就让对家捡了便宜。 前面好不容易维持在打平的状态，最后一局输了把大牌。 杨慎行忍俊不禁，“一对三还要兼顾演戏，你可真行。” “……少说风凉话，我输的可是你的钱。” “我乐意啊。”杨慎行耸耸肩，“又不是给别人花的。” 陆瑾言站起来打圆场，催促的却是杨慎行：“明天不还得上课么，赶紧的，愿赌服输我就让你们走人。” “钱都在这儿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是赌钱的了？” 陆瑾言让侍从把等着看热闹的人先叫进来，早就盘算好了哥儿几个要折腾一下杨慎行，惩罚脱口而出：“都是小朋友，咱们玩儿小一点，要么看谁接吻时间长，要不就来个‘双生美人鱼’吧，比比看。” 姜离：“……” 杨慎行眉头一紧，靠，被陆瑾言阴了。 姜离有些仓惶，到底是只有十九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半真半假的口吻，也听不出陆瑾言真实的意思。 杨慎行挡在姜离身前，把她隔离在人声鼎沸之外，确定地对说：“不行。” 姜离轻轻拉扯了几下杨慎行的衣服，“……‘双生美人鱼’是什么？” 是什么？无聊透顶的玩意儿。 但顾及是陆瑾言的生日聚会，杨慎行没好发作，只简单说：“下水憋气。” 姜离：“哦，那就这样做吧。” 杨慎行：“不行。” 姜离意识到什么，小声问：“……要脱衣服吗？” 杨慎行没有接话，但看在场一点即燃的反应，看样子是了。 或许，还不止是脱衣服，而是脱光了衣服。 陆瑾言耐性极好，抱着胳膊看热闹，但他身后的人却频频起哄。 姜离舒了口气，走出半步，指着穿比基尼坐在泳池边划水的女生，说：“我只能脱到她那个程度。” 陆瑾言抬抬手，“随你啊，但也别太当真了。” 姜离哂笑一声，突然开始庆幸杨慎行身上有的，顶多叫与他匹敌的傲气，绝无半点纨绔子弟的习气，更别提道貌岸然那一套。 姜离外面穿的条纹衬衫，纽扣解到第二颗就能看见黑色胸衣。 所有人的目光嗖嗖地往她若隐若现的领口里钻，姜离转过身，面向杨慎行，背对其他人，她没有怒目而视，反而比他更加镇定。 她手上没停下来，缓缓开口：“杨慎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跟你玩不到一起去，这次就当做个了结，以后你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你说了结就了结？” 姜离很冷静，“这样继续僵持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姜离知道在场的这些人，非富即贵，她一转身就能与这个世界彻底割裂。 但杨慎行不是。 他生于安乐，长于顺风顺水的高阁，将来势必要在这群人之中拧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同他们的父辈一般，掌心生茧，摸爬布满荆棘的利欲。 姜离解开整排衣扣，敞露在杨慎行一个人面前。 “穿起来。” “……很快就结束了。” “穿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杨慎行冷冷往姜离身后看一眼，围观观众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催促着。 姜离合拢自己的衬衫，下决定似的，找一个时间脱掉。 但越是装得无所谓，越是害怕这一刻的到来，她倏然满脑子都是镜子里反射的白光，少女光洁、白皙的背，嶙嶙的背脊，和一道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有些是她的，有些是母亲的。 还有一些是属于梦境的。 姜离周身一颤，却在这时被杨慎行紧紧抱入怀中。 他在她耳边轻声苛责：“谁要你替我瞎操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是我顶着。” 姜离像是已经沉入水底，窒息感侵袭全身，却有一个人捞住她的腰，冲出了水面，她语气稍微缓和：“……我这身高想顶也顶不了啊。” 杨慎行一刻也不想再待，从小见多了这种场面，却第一次感到不适。 从前他不至于起哄，但对于被玩弄的对象也勾不起怜悯之心。 放任，是避免与这个直接碰撞最好的世故。 杨慎行脱下衣服，直接罩在姜离身上，搂紧她往外走。 侧过头看了不知所措的姜离一眼，突然笑起来，脑海里闪过的，只有一句“去他妈的世故”，少年稚气，爱憎分明，管他什么天高地厚。 姜离迟疑一步，担忧地抬了下头：“……我只是你带来的人，不是你的人，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得罪他们。” 杨慎行暧昧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人？”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第四章 02 11 姜离声音平静：“赶紧走，说话总得分一下场合。” “我书读得少，没听明白。”杨慎行夹紧她往外走，“觉得这句话最好改一下。” “……你又想说什么？” 杨慎行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打情骂俏，总得分一下场合。” “哦。”无聊。 姜离很累，神经紧绷了一整个下午，心里又一直加挂着失约的事。杨慎行临走前那句话，简直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实话，姜离是不信他的，但荒草之中丛生的一丝动心又是真的。 姜离无力也无意于去分辨杨慎行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上了车，杨慎行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一直没有发动。 抿了下唇，不知道说什么更好。 一扭头，姜离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微微张着口，眼角松塌着窗上映过来的日光。 睡得很沉，闭上眼藏起了平日里的棱角。杨慎行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不张牙舞爪的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慢慢凑近，有点想亲她。 准确来说，刚刚在泳池边姜离对着她一粒一粒解开衣扣时，他就很想把她揽进怀里，咬着她的唇不让她说什么就此了结。 好跟她一字一句纠正，“明明是老子说了算，你少给我瞎操心。” 不过杨慎行极力抑制住了，他承认，他是有点儿喜欢她。 但绝不是以让她难堪的方式。 过了没半小时。 “……几点了？”姜离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声音软糯，动了动脖子。 “六点五十。” “……哦。”姜离目光往外扫了一眼，发现自己还在有信牧场，疏忽定在杨慎行身上：“哎，你不是告诉我你一直停在这里吧……” “不然你以为外面飞起来了，相对静止？” 姜离无语，“为什么不走？” 杨慎行单手搭在车窗上，头扭向另一边，声音沉稳：“生平很少看见有人睡相这么丑，怎么也得多看两眼啊。” 身侧没动静，杨慎行稍微转了下头。 姜离正低头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她没心思跟杨慎行闹，低声说：“哦，那你多看两眼好了，反正我又不会掉块肉。” “生气了？” “没有。” 杨慎行看她没什么情绪，一时有些烦躁，“这事，我跟他们没完。” 姜离耸耸肩，“真没必要，你有你的圈子。” 说完自己开门下了车，站在栅栏外，流水的沟渠曲折蜿蜒于宽谷之中，绵延广布，姜离吸了口气，有荷叶蒸饭的青草香。 这地方冬春无界，夏秋相连。 如今正值秋日，层林尽染，草原鹅黄，马匹、牛羊丰美。 “这里白天可以射箭、滑草，晚上有篝火晚会。” 杨慎行站在她身边，目光飘渺，“那边还有一棵‘神树’，可以祈福。” “那走过去看看吧。” “……”杨慎行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异常的安静，拉住她的手，问：“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姜离把手抽出来，声音平淡：“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有远山，有清溪，外婆手把手教她尝河鲜，识百草。 只是山不够高，拦不住外面的人，也困不住里面的人。 “神树”实为一株生长百余年的细叶蓉，枝叶繁茂，树根翘起。整棵树卧伏于土,树头处又长出了不少嫩叶，像水畔半垂的少女的秀发。 树干上系了不少随风而动的红布条，藏着各种各样的心愿。 杨慎行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递给姜离一个。 姜离失笑：“你还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 “……我以为像你这种从来不担心考试的人，只信科学。”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求学业了？”杨慎行把硬币从指甲盖上弹出去，跟他的投篮技术一样，正中树洞，“我也不求财。” “你也用不着求财。” 杨慎行看着她，“你呢？许的什么愿望？” “……我没什么愿望。”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许了，也不会实现。” 心里话被说出来，姜离心里一拎，仓皇地转过身：“回学校吧，不早了。” 杨慎行站在她身后，叫住她：“姜离，我问你个问题。” 姜离回头，“……什么？” 杨慎行脱口而出，像是早就盘算好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 杨慎行指了指背后的那棵许愿树，目色流光，“站在这种地方，你最好别说谎，万一遭报应了，可别怪我。” “……” 杨慎行走近一步，低下头，“这很难回答吗？” “……嗯。” “你没有直接否认，看样子是我问的不对。”杨慎行捏紧她的肩膀，“我应该问，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儿喜欢我了？” 姜离没有与他正视，有些情绪，不开口，眼睛也会说出来。 脸上微热，她像是休息够了，恢复了精神。 歪着脑袋，难得露出促狭的表情，“哎，你要是拿逗我的时间去学习，你将来肯定能研发出什么拯救世界的东西来……” “……” 杨慎行难得被呛，憋了一口气在胸口。 操，难得认真，却回回被这丫头当笑话听！ —— 回到市区，姜离下了车直奔秀水居。 她跟老板娘熟识，打了个招呼就直接上了三楼，站在最左侧的房门外，她轻轻喊了声：“阿策……阿策你在不在？”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怕影响到其他住客，姜离也不好再敲。 打了通电话过去，梁策好几年没有变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周杰伦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为你弹奏萧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姜离知道，他在里面，一直在。 就像曾经漫长到让人以为不会有结束的童年里，他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一样。 梁策跟姜离，就像一对共生植物。 他们的将来无人知晓，但过去的他们呼吸相连。 梁策跟比姜离小一岁，正在秋棠最好的高中读高三。 寡言，冷淡，继承了她母亲的好皮相，足够招女生喜欢。 他们的母亲是一对姐妹花，年轻的时候经常彼此照顾生意，两个人作伴打起架来也比较不吃亏。后来有人替姜离的妈妈赎了身，虽然最后没有如约娶她，但总算是带她离开了烟柳巷。再不久，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只好瞒住自己的过往，嫁给了姜思崇，生下了姜离。 而梁策的妈妈继续留在了那里，还生下了孩子。 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么多年，梁策的妈妈也闭口不提。 姜离时常被喝醉的姜思崇殴打。 而梁策则是被她喝醉酒的母亲殴打。 不止如此。 幼年的梁策还经常被她母亲带回家的男人，锁在柜子里，让他亲眼看着她母亲被折腾成这种姿势，还在不断地叫好。 以至于高中住校后，每月回家一次，梁策也从不住在家里。 两个孩子，住得不远，时常一身伤的躲在巷子口的馄饨店摊前。 每次匆忙跑出来，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钱。 凑足三块五，只能买一份，拿两个勺子，头凑在一起囫囵地吃。 吃完了，两个人靠在一起，看月亮爬上来。 那一年，当世界还小的时候，姜离憧憬着有朝一日他们一起离开这里的画面，动容地梁策说：“我没有洋娃娃，没有冰淇淋，但我有你。” 梁策比她更敏感，也更偏激。 这么多年，一直把这句话视作一个不死不灭的承诺。 他勾住姜离的小拇指，认真允诺：“我不要遥控车，不要轮滑鞋，我只要你。” …… 姜离很少回想过去的事情，就算想到，也很少哭了。 “吱——”一声，门开了。 姜离迅速从门边爬起来，“……阿策。” “进来吧。” 他冷着一张脸，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今天……” “我看到了，当时我正在路边给你买红豆饼。”梁策丢了瓶水给她，“我看到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车，但你发信息告诉我，你学校有事……” 姜离一怔，“我不是故意骗你，是真的事发突然，早上那个是我的同学……”明明是真的，但解释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是假的，姜离很懊恼，“是真的。” “嗯。” 梁策无所谓地把衣服塞进书包，姜离看到他手背上全是擦伤，往墙上扫一眼，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质问道：“你又伤害自己了是不是？” “没有。”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姜离气结。 梁策小时候坏情绪无法排遣，经常找人打架。长大了怕惹出事，就经常对着墙壁撒气，一拳一拳闷上去，关节死皮黏着血，才痛快。 姜离见一次，骂一次。 直到有一次，姜离气得摔门而出，被摩托车撞骨折了一条腿。 梁策才惊醒过来。 梁策往回收手，挡开姜离，笑意变冷，“你还说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骗我呢，姜姜，你也做不到啊。” “我不是故意骗你。”而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说不清。 姜离稳住呼吸，冷静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到死我也不会忘记。” 她伸手安抚梁策的背，“但是阿策，我偶尔也会说善意的谎言，也不可能将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你身边。” “为什么不可能？”梁策冷笑一声。 姜离丧气地垂下头。 她说不清，说不清是因为人总会长大…… 还是因为她的世界被另一个搅和得一团糟…… 梁策摇摇头，目光冷淡，手往门上一指：“你走吧，下个月我不回来了。” —— 求了宿管阿姨好半天，姜离才顺利回到宿舍。 怕打扰室友休息，她迅速冲了个澡，挂着湿漉漉的头发倒在床上。 累，每一根骨头都松动了一样。 但姜离此刻又无比清醒，白天发生的一切，甚至这几十年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被疲倦催化，羽化成清清淡淡一束月光，铺展成一块巨大的幕布。 反复播放着她从不主动提起，却也不敢忘记的曾经。 姜离掏手机想看时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黑屏了。 摁下电源，手机屏幕刚一亮，姜离就看见：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和被战斗机轰炸了一遍的□□。 离离原上艹/1923:25:12 人呢？ 离离原上艹/1923:32:23 到宿舍了？ 离离原上艹/1923:43:16 不知道跟我报平安？谁知道你死没死…… 离离原上艹/1923:49:08 电话不接，不会真被人掳走了吧……谁这么瞎…… 离离原上艹/1923:52:11 …… 姜离：“……”差点笑出声，自己演得很开心嘛。 正要回复，姜离看见杨慎行的□□空间标志竟然点亮了. 第一天添加时还没有，姜离忍不住点进去。 奶奶灰的第一条说说—— 我家的猪好像被人宰了。 配图是一个头发散在脸上，只露出鼻子，鼻孔微张，靠着椅背睡得正酣的女生侧脸。 姜离：“……” 好像有点眼熟？ 靠！偷窥狂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第四章 03 12 等到李春和发现杨慎行发的第一条说说，已经是十月底的事。 他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再看说说，自然也不会再做高中那会儿流行的互相留言、回踩之类的事情。当他看到万年不在线的杨慎行，竟然发了一张陌生女孩的照片时，他激动得直接一拳捶在了杨慎行膝盖上。 膝跳反应强烈，杨慎行膝盖“嘭”一声撞到课桌上。动静太大，引得其他同学频频转过头来看热闹。 炸药理论课的老师很年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满地看过去。 “有什么问题？” 杨慎行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指了下坐在他前面的人，“姜离不舒服。” “她不舒服不用你说。”老师往前走两步，姜离桌上摊了一本《弹药学概论》和一本其他人暂时学不到的《爆炸化学基础》，“要去医务室看一下吗？” 姜离背脊一凉，瞬间觉得全班同学看过来的眼神里都有戏谑的成分。 “……不用。” “那继续上课。”老师对待上进勤奋的好学生态度自然不一般，转身前还说了句：“如果觉得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姜离点了下头，继续百~万\小!说。 写到一半，她感觉身后两个人又开始说话。 很吵。 李春和拿着手机问杨慎行：“这到底谁啊？我都快看八百遍了。” 杨慎行嫌烦，朝姜离的后背挑了下眉。 陆瑾言生日聚会闹出的事情，李春和也有所耳闻。借这个机会，他多问一句：“言哥生日那天，你为什么带姜……”人多口杂，李春和谨慎地换了个说法，“你为什么带她去啊？” 杨慎行停了下笔，想说，但又觉得这话说了意思就变了。 就像儿时得到所有人歆羨的飞机模型，怕摔了，怕坏了，怕被人偷了，人做的第一件事却偏偏是拿出去显摆一圈儿。 李春和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也不多问。 比对着照片李春和又看了几遍姜离的侧脸，还是不信，“哥，你玩儿真的？” “把问号去了。” “不能吧，你俩站一起就像柯南和小哀，只能在变小的平行时空里才能够在一起，等柯南长大了就该跟小兰在一起了。” 杨慎行鄙夷看他一眼，“哦，你这个笑话讲得挺好的，我差点就笑了。” 李春和轻哼：“说了你也不懂。” “我知道犬夜叉。” “哟，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只知道皮皮鲁呢！说起来犬夜叉属于善良、嚣张又不服输的角色，跟你倒是挺像的。” 知道杨慎行从不看动漫，李春和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杨慎行把笔一扔，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学暑假，电视上放过。” “国语版？” “嗯。” 李春和摆摆手，嫌弃说：“动漫还是得看日语版，国语版配音太出戏了，有时候还会乱改名字，没有原来的意境了。” 杨慎行笑了笑，拿笔头戳了下姜离的背。 见姜离没搭理他，杨慎行只好写在纸条上，丢了过去。 姜离无奈，打开纸条一看：犬夜叉喜欢的人叫什么来着？ 又想作什么妖？ 姜离怕他继续戳她的后背，写下“戈薇”两个字，把纸团往后一抛。 很快纸团又重新丢回来：国语版。 姜离不假思索地开始动笔，“阿篱”两个字写完，觉得有些不对劲，拿笔划了好几道横杠，重新写了丢回去。 杨慎行莫名有些期待，打开一看，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烦不烦？ …… —— 有条不紊地度过了十月末的最后两个星期。 日短夜长，秋天的凉风多了几捋缭绕在烟水之上的寒，枫叶丹红。 十一月初，期中考试将至。虽说只占期末总成绩的40%，但如果考得太差，基本上就决定了期末会不会挂科。 考试前一天，李春和嫌宿舍太吵，厚着脸皮赖在杨慎行的单间里复习。 说是复习，书都没带齐，杨慎行从来不做笔记，也没画过重点，拿出来跟新书无异。他急得不行，像是半身被人拖进了日益发凉的河流里。 “哥，你帮我复习一遍呗！我这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杨慎行正在百无聊赖地扫雷，语气松散：“你看了也不一定会。” “也是，那我干脆不看了？” “嗯。” 李春和开始白日做梦，“你给我抄一下选择题，我再凑凑后面的，总不可能一题都不会写吧，搞不好就过了？” 杨慎行眉梢一挑，“谁说我会给你抄选择题了？” “兄弟一场，你无情无义！” “你才知道？” “……”李春和认栽，“是我大意了。” 杨慎行笑了下，把电脑关了，走到李春和身边，手肘撑在他肩上，“学习上有问题，应该找班长同学帮忙。” 班、班长？ 李春和自打上大学以后，就没这个意识，每次听到都觉得新鲜。 “谁啊……” 杨慎行轻哼，“我家那只猪。” “哦哦，你说姜离啊。”李春和犹豫了一下，“那她要是拒绝我了怎么办？” “你丫说得跟表白一样，活腻歪了？” “……我试试看吧。” 李春和记得姜离之前为了辩论赛的事给他打过一个电话，那时候忙着打游戏，又被杨慎行拔了电源，忘了存，现在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杨慎行等得不耐烦了，斜着眼看人，准确无误的报出了姜离的手机号。 李春和质疑，硬是把通话记录翻到十月初，“……你怎么知道？” 杨慎行催他：“少废话，快打电话，她的事情我有什么不知道啊？” “哟，我行哥现在连骚话都会说了，稳稳稳！” 李春和还想趁此机会好好嘲笑一下杨慎行，但姜离电话按断得特别迅速，很快李春和收到一条新短信：我在图书馆，不方便接电话，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李春和刚要回复，手机被杨慎行抢走，“妈的，她为什么对你这么温柔……” 李春和举手发誓：“冤枉啊，我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的话，我今天还能活着出去？ 李春和简直想呵呵他一脸，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怎么变得跟弱智一样。 杨慎行一脸不爽，回了句：帮我复习。 姜离一愣，说话不带表情，还浑然一股傲娇感，肯定是奶奶灰那个幼稚鬼。 姜离：没空。 杨慎行：有种待在图书馆别动。 姜离无语，偏不信邪，图书馆这么大还能给他找着？ 果断回：没你厉害，不过我本来也不打算走。 杨慎行：我厉不厉害试了才知道。 消停了。 什么叫“我厉不厉害试了才知道”？！ 李春和“咦”了一声，难以置信，“卧槽……小时候你跟陆瑾言就跟连体婴似的，好得能穿一条裤衩，长大了又冒出一个姜离，那我怎么办？你说啊！” 杨慎行冷冷道：“你给我正常一点。” “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唱、唱起来了还…… 杨慎行一脸冷漠，“……” 走到门边，蹲下身系鞋带，继续看李春和站在沙发上“撕心裂肺”的演出。 没反应？那就再来一首歌，叩问你的灵魂。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视而不见，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李春和刚闭上眼，握紧自己的胸口做痛苦状。 杨慎行实在忍不了了，抄起一只拖鞋就往他脸上扔，“闭嘴吧你。” “……” “走之前把你弄脏的地方都给清理干净，不用复习了，明天坐我后面。” 就喜欢这么酷的人。 “中国队必胜！社会我行哥！” 李春和双手合十，兴奋地朝着门口挥手，“及格万岁，抄多了犯罪……” —— 一小时后，杨慎行已经浑身是汗。 找到图书馆四楼时，才看到姜离的书包。 但座位上没人，杨慎行扭头扫了几眼，书架后面有人走过，碎发落在后颈上，缓步时和煦轻柔，她抬头时可从书架缝隙露出一双皎洁的眼眸，低眉弯腰时，侧脸的轮廓被头顶橘黄的灯光染上一层清光，眉梢掩藏三春桃。 看得杨慎行不自觉喉结一动。 姜离个子中等，够不着最高一层的书架。 她一只手抓在第二层书架上，踮起脚，伸直另一只手去够，刚碰到那本《罗生门》，手就被人抓住了，整个后背有人贴上来。 姜离无法转身，腰身也被一只大手扶稳，她呼吸一窒。 想继续挣扎，直到熟悉的呼吸扑到她的耳边，“好矮啊你……” 姜离松了口气，是他啊。 这种安心感旋即被羞耻所冲刷，什么叫是他啊…… 姜离扭过头，身体被他贴得更紧，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怀抱之下。 “杨慎行，松开。” “不松。”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杨慎行把头搭在她肩上，说得轻松：“大概是看我长得帅吧，管理员允许我查了一下你的图书馆预定记录。”末了还补上一句，“还有你的借书记录，哟，原来你看得小/黄/书比我还多呢。” “……” 杨慎行不理会，看了眼姜离要拿的书。 神色倏然认真起来，自顾自地说：“《罗生门》这书，布局密不透风，把人推向生死抉择的极限，暴露、揶揄和鞭挞人性之中的“恶”。”他声音冷咧，清晰，有力，一步一步将人的思绪凝结，让姜离忘了挣扎。 呼吸刚紧促起来，只听杨慎行笑着说：“小丫头看什么看，都复习好了么？” “……”谁是小丫头？ 怕惊扰到其他人百~万\小!说，也不想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姜离拿胳膊肘象征性地戳了戳杨慎行的腹肌，“到底想干什么？还不松开？” “干什么……”杨慎行在她耳边似有若无地亲了一下，“你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第五章 01 13 姜离脸上挂不住，早知道刚刚使劲拿胳膊肘捅死他了，扭头冷了他一眼：“杨慎行，你是不是对我们俩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上一次在衣柜，我当你情有可原。”说到这，姜离稍微有些不自然，上次躲在黑暗之中，确实是她的膝盖无可避免地总在他身下徘徊。 有意无意都是一种刺激。 血气方刚，自然一点就燃，他亲了她。 她也认了。 杨慎行浅笑，没察觉她情绪变好的端倪，“你还记得啊。” “松开我，你没资格对我做这种事，你这样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在一起不就有资格了。”杨慎行说得轻松，“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所以呢？”姜离冷哼，“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跟你在一起？” 杨慎行被噎了一下。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喜欢？ 姜离懒得问了，难怪他父母给他取名“慎行”，果然缺什么补什么。 姜离的想法，杨慎行并不了解。 但他能明显感受到的，是姜离并不排斥他。 他想起之前几次，无论是天文台上红着脸对他说谢谢的姜离，还是课堂上总被他撩拨得无可奈何的姜离，似乎，都没有拒绝他，疏离感也较最初疏散了不少。 可能是女孩子，脸皮薄。 只有欲拒还迎这样的小手段才能显衬矜持。 杨慎行原本就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但见她阴沉着一张脸，反倒有了点恶作剧的念头，下身贴紧，逼仄的空间里沾染半明半暗的石楠花的气味。 自以为是地拿话吓唬她：“你都这么说了，我索性就把罪名坐实好了。” 说完，杨慎行握紧姜离的双手，收拢回来，像是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她。 姜离不再使暗劲挣扎，嘴唇发白，身不由己的痛感像是一根针戳进了手掌心。 她再一次耳鸣了。 上一次是在陆瑾言的生日聚会上，再上一次是高二暑假。 间隔一段时间，当姜离双手被桎梏，整个人处于一种无法动弹的状态时，她就会陷入一种无法打破的自我保护状态，她想张嘴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她深知分辨不清哪些声音是来自她的，哪些声音是来自童年的记忆。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殴打后颜色慢慢变深的淤青。 背上，腿上，肚子上…… 它们被宽大的蓝白校服遮掩得很好，没有人会看见。 …… 边角旧到卷起的科比海报贴在床头，被姜思崇猛力撤下来，揉成一团砸到脸上，硬纸片戳到眼睛里，流泪的时候比不流泪更痛。 …… 还有那年暑假，绿荫蔽日，敞亮的教室里，一双双眼睛像是要剔下她每一根名叫“尊严”的骨头时，她还在拼命摇头不肯承认：“我不是……” 我跟我妈不一样。 …… “姜离？”杨慎行看到她的眼泪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松开手，扶着姜离的姜离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又叫了她几遍。 刚要伸手摸摸她的脸时，姜离突然醒神。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不止吓到了坐在远处百~万\小!说的同学，也让杨慎行怔在原地。 她力气很大，大到杨慎行觉得这一巴掌抽进了他心里。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姜离手指捏紧衣角，言辞冷静：“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希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姜离。” 杨慎行哂笑着叫了她的名字，“你说结束就结束？” “我们没有开始过。”姜离字字诛心，“从来没有。” “好，你说没有开始过，那你之前怎么不这样？我看你跟我玩得很开心嘛，怎么？玩儿我？还是你又想欲擒故纵？” “我之前也拒绝过。” 杨慎行冷着脸抓起姜离的手，使劲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那你早该一巴掌打醒我！合着算是我一直死乞白赖缠着你？” 杨慎行好笑地甩开她的手，“我身边什么样儿的女孩没有，为了你，犯得着么我！” 他说的是气话，但偏偏用了情，说得跟真的一样。 姜离的手掌还有点痛，没什么话可说，甚至觉得他说得对，是她的问题。 是她疏离之外的犹豫不决给了他希望。 “高兴的时候就回应我几下，让我误以为是调情，不高兴就跟我说性骚扰。”见她没有辩驳，杨慎行恶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姜离，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杨慎行负气离开。 出了图书馆，杨慎行仰头舒了口气，胸口郁结，手里还胡乱攥着一把他用不上的难题解析册，多种解法、步骤完整，都是他一笔一画写下来的。看了更加烦躁，像是刻意给自己的羞辱，他抬手就给丢进了垃圾桶。 情能见血封喉，呵，原来这他妈就是栽跟头的感觉。 杨慎行冷笑一声。 —— 姜离回到寝室，其他人都在忙着复习。 班里只有她跟许夜是同学，小学和初中又是同校，关系自然比宿舍另外两个女生要好。不过按她温吞、淡漠的性子，跟谁住其实都没差。 姜离把书放下，准备拿衣服去水房洗。 许夜叫住她，撒娇似的伸直了手和胳膊：“姜姜，你快把上课的笔记借我看看吧，我感觉我这次考试死定了……” “在我桌上。” 说完姜离端着脸盆往外走，又被许夜叫住：“哎！那实验报告什么的你也能借我看看吗？” “嗯。” 许夜下巴磕在书上，看着姜离的背影，琢磨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姜离今天有点不对劲。” 学食品安全的室友低头继续玩手机，随意接了句：“没有啊，她不是每天都这样嘛，比较安静，很淑女，哪像你！每天噼里啪啦跟炸鞭炮一样……” “我也是可以很安静的好不！” “那是因为你睡觉不说梦话。” 许夜砸砸嘴，跳到室友身后掐了掐她的脖子：“不跟你说了，我找姜离去。” “求你快去……” 姜离在水房洗衣服，低着头，两眼放空，连许夜走到她身后都没察觉。 许夜怕真吓着她，拿手拍了下姜离的背：“想什么呢？” 姜离不自觉“嗯”一声，“没有，刚复习完脑子有点乱。” “乱到连衣服都拿错了？”许夜指了指盆里的黑色外套，“这是我的运动服吧，你帮我洗啦？” “……我没注意。” 许夜手揽在姜离肩上，一脸了然地说：“你是不是有心事？跟我说啊，全班乃至全校，你就跟我关系最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姜离沉了口气，憋久了，确实有倾诉的欲望。 “杨慎行的事情。” 许夜激动说：“我一猜就是他！怎么了？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姜离摇摇头，“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杨慎行喜欢你全系都知道啊。” “……他只是闹着玩的。” 许夜啧啧两声，“谁说他闹着玩啦，我不敢说他多认真，但也不至于闹着玩啦。”她松开手，背靠在水池边，“系里男生都知道，说杨慎行早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谁要是敢没事找借口约你出去玩，影响你学习，他就把那人腿打断，还要在游戏里见一次杀一次。” 姜离终于笑了下，“这是玩笑话，不能当真。” “打断腿当然是玩笑话啦，不过事情是真的。” “……嗯。” 姜离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见水房只有她跟许夜两个人，就选择性地把她跟杨慎行之间发生的事情，包括她的家庭，说了一些。不过只是点到即止。 像陆瑾言生日、接吻这样的事情，她都没提。 主要是今天这事。 许夜听了以后惊讶得不行，又问了一遍：“你、你打了杨慎行？” “……嗯。” “为什么啊？他喜欢你才会这样的，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这人虽然看起来挺嚣张的，又很毒舌，但是人很好。” “但他不尊重我，肢体接触是我的底线。” 正常情况下，姜离没办法想象耳鸣的感觉，说得含糊：“……高二以后，我好像就没办法亲近男生了。” “你别多想。”许夜没有细想她的话，感慨说，“其实现在很多大学的女孩子很开放的，可能是喜欢杨慎行的都是些幺蛾子，他就没有意识到那是你的底线。” 姜离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上的泡沫，说：“可能是成长环境不一样吧。” 十八岁，上大学的姜离跟高中没有两样。 但学校里有开车上课的人，也有人每月的生活费跟普通家庭的总收入一样多，甚至还不止。当姜离只知道美宝莲的时候，已经有人集齐了新上市的新款。 不能说这些人炫富，或是不恰适宜。 姜离只能表示尊重，只能。 因为从未感同，又怎么能奢望身受呢？ 许夜想起姜离的爸爸是纺织厂的操作工，误以为她在顾虑杨慎行的家境，鼓励说：“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杨慎行啊？喜欢的话就别考虑别的。” 年轻人纠结太多就不酷了。 姜离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对于杨慎行这样的人，要是我说一点都不喜欢他，那就太假了。”但一想到杨慎行在图书馆留下的狠话，她又有点失望，“但我不确定他的真实想法。” 怕他不认真，到时候只留她泥足深陷。 又怕他认真，以深情句读无悔，认不清白夜的差距让它们始终无法共存。 许夜问：“那他要是正儿八经跟你表白，你会答应么？” “……不知道。” “那就是会。再说，你管他怎么想呢，你喜欢他就勇敢一点啊，又不是马上要你结婚。”许夜一语中的，拿手指了指姜离：“小姜同志，我发现你的爱情观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前呐，你的家庭一定很温馨，不然培养不出你这么有责任感的人。” 姜离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傻姑娘，难得来人间一趟，看过太阳的人，都歌颂它的温暖。 没见过的人，只有靠自己臆想，来夸大它的伟大。 姜离没再说了，她知道，有些事情，许夜不懂。 她洗完衣服，端着盆要回宿舍，被许夜拉住：“别愁眉苦脸啦，我们先考试，把试考完了，再好好考虑，正好杨慎行他们都在忙篮球赛的事情。” 姜离顿住脚，“他也参加？” “那当然，他怎么可能错过任何耍帅的机会。” 姜离轻笑，好像也是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第五章 02 14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生陷入一阵精神松弛的疲软之中。 在课业繁重，嫌少有人在社团混得风生水起的安全工程系，大部分人初入大学的新鲜劲早已经退去大半，就像潮浪归于深海后的如常。 但也有剥了粗粝的外皮，而冒头的新鲜笋尖。 人除了在襁褓之中可以放肆哭笑外，就只剩大学时期可以放肆地将生命演出，不再顾旁人的喝彩。 当天晚上，姜离跟往常一样，按时去上外国文学鉴赏课。 李春和拖着步子也往她那个方向走。 说不上多么累，但各门课的考试安排在不同时段，算起来，这一整周李春和都不敢放松，紧张兮兮的氛围让他有力无处使，憋得不行。 整个人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像是晒脱了皮的秋蝉。 杨慎行迟迟没有离开考场，脑子里飘的还是试卷上一个冷门的知识点，好像在哪里看过，忘了。他把笔丢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你干什么去？” “上课啊。”李春和站在门口，回了下头，“跟姜离一起上的那节选修课，老师有点秃顶，我们喊他‘地中海’的那个。” “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 “哎，别提了，上次却课被‘地中海’逮个正着，他就把话给我撂下了，说是再抓到我一次，期末就直接给我禁考。” 说完，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冲杨慎行摆摆手：“刚考完试，你回去打打游戏，放松放松，帅气的人只能靠知识改变命运了。” 杨慎行有点犹豫，没说去不去。 自从考试前跟姜离在图书馆闹僵后，他们俩还没说过话。 上课杨慎行还坐她后面，但大多数时间都在看自己的书，也不跟李春和他们闹腾，连无处安放经常踢姜离椅子的大长腿，都消停下来。 李春和说：“走了，明天打球叫我。” 杨慎行点点头。 这节外国文学鉴赏课人去得格外少，各学院期中考试时间不同，但大多都在十月初，有些人忙着复习，有些人考完试出去放松，也有些人趁机翘课。 李春和确实明智。 人少，老师没有刻意一个一个点名，但几个翘课多的“种子选手”都被提问，说是加几分平时成绩，好让期末考试的总分稍微好看一点。 姜离复习得很用心，几乎是拿高中的学习方法在努力。 很死板，上课听讲，私下里对照老师上课用的PPT做笔记，疑难点、重难点靠做题积累手感、总结解题方法。 虽然效果不错，但她也知道，这不是适合大学的方法。 学术，应当是敬畏已知之外的自我创造。 姜离想起杨慎行之前看的书，很杂，有天体物理，有化学材料，还有他画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图，好麻烦，不应试。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比她在这方面不知道有天赋多少。 哎，认了。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 姜离想到这，才发现这一节课她都在走神。 想杨慎行。 课上到一半，台上的老师也讲得兴致缺缺，除了没人听以外，这种阳春白雪的东西也确实没多人能听懂。 老师把讲义放下，自己靠在讲台上，拍了下手。 “同学们最近都比较累，那我们今天就暂且先不说课上比较枯燥、严肃的内容，我跟你们聊聊天，看看大家对这门课到底是怎样一个认识。” “……” 没人反对，玩手机的同学抬了下头。 骆老师年逾五十，将近退休，有些谢顶，喜欢穿守旧的正装，却偏爱搭配一双不合适的亮皮尖头皮鞋。这事曾经被好心的学生提醒过，他只是笑着说：“这鞋是我女儿买的，舍不得送人，也不能让她失望。看久了也挺好的。” 所以姜离一直很喜欢他。 她不知道怎样才叫一个“好父亲”，但日后有人问起，她就有了答案。 骆老师感慨地说：“看点名册，发现选我课的人，大部分都是航天学院、建筑学院的学生，以理工科学生为主。我特别能理解，当年我学中文的时候，也不乐意再选文学方面的课，都爱往法学、心理学这样的课上跑。” 见不少同学放下手机，骆老师点了下李春和：“你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来上课的次数特别少，但是作业写得不错，你说说为什么选我的课吧。” “啊……”李春和挠挠头。 骆老师鼓励说：“随便聊聊，别把我当老师，还有不到两分钟下课。” “嗯……”李春和实话实说，“学校帖子里都说您不挂人，我就报了。” 确实大实话。 骆老师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有些可惜地问：“不会都是一样的理由吧？” 姜离看着他，迟迟不敢举手，这个时候说话，就太显眼了。 正当她跟自己的怯懦做思想斗争时，有人笃定的给出了答案：“不是。” 熟悉的声音。 姜离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李春和旁边那位同学说说看。” 杨慎行站起来，说得很恭敬，“我是理科生，其实没读过几本文学著作，但我很相信文字的纯粹，不像平时说话，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加上环境、动作、语气各种外在的条件，说话有时候会变成曲解的途径。” “很好，继续说。” 杨慎行笑了下，“就像，如果我在图书馆表白，没有拿花，没有深情款款的态度，对方就会误以为我在开玩笑，甚至会觉得我在恶意整人。” 但是文字不会，它很纯粹，它有比星河更璀璨的解读。 只是每一种，都承载着你对或长或短生命的理解，就算是巧言令色，也只不过是读的人在自欺欺人，文字是不会骗人的。 字里行间的痛苦是真的，欢愉也是真的。 —— 骆老师喜形于色，遇见这样的学生，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姜离知道，杨慎行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许是姜离出神太久，连老师宣布下课她都没留意。 身边三三两两有人起身，出教室，她还沉陷在杨慎行刚刚那一番话里。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杨慎行冷冷地横了姜离一眼，“怎么？不怕我误会？” “……”姜离回过神。 “讨厌我，你就离得远一点，别总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姜离喉咙干涩，“……哦。” 忍不住问了声：“你从后门进来的？” 杨慎行白她一眼，“不然我难道在上课的时候走前门或者翻窗户？” 曾经不就是顶着一头奶奶灰若无其事走进教室的？ 姜离没接话，转过头，胡乱把书塞进包里，先离开教室。 她几乎是逃走的。 这样慢慢转变的杨慎行，比之前嚣张、幼稚的杨慎行，可怕多了。 像是能把人的目光都死死吸引住。 李春和走过来，拍了下面色不悦的杨慎行，“你们吵架啦？” “吵个屁。” “……”李春和拿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了，人家都走了。” “谁看她了！” 李春和无语，“行行行，你没看，你没看，就你最小公举了……” —— 平平静静过了近两周，到十一月尾，院系篮球赛如约而至。 在体育项目上，工科学院占优势，男生多，能打篮球的男生也多。 杨慎行球打得好。 高中曾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事情，在开学第一天，杨慎行就给说瓢了嘴。原本只是为了在苏眠面前显摆一下，号称自己也是给国家级运动员传过球的人，结果发现女同学的关注点都在前一句。 当体育委员组织系内篮球队的时候，叫上了杨慎行，他也没拒绝，听从大三队长的领导，该训练的时候训练，既不主张个人炫技，也没有喊苦喊累。 就算是偶尔挨了体育老师一顿骂，他也没什么大反应。 姜离作为班长，负责管理班费，时常买些矿泉水去篮球场探望。 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个女生，她又不像许夜那样好开玩笑，所以一般放下东西，礼貌性地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就撤了。 初赛进行得很顺利，抽到的队伍要么是好不容易凑齐的人，要么就是没有比赛经验，平时几个男生打着玩还行。 杨慎行个子高，力量又大，高中在职业校队司职大前锋。 如今到大学，队长考虑到他比赛经验丰富，让他转换到组织后卫的位置，主要负责调控全场，理智地组织全队进攻。 决赛前夕。 姜离还在跟系里的女生练习啦啦队加油动作，她从没有表演经验，连广播操都只能叫看着前一个人勉强能做完全套。练习了很久，效果甚微，系里其他几个女生就先回去了，留姜离一个人继续对着镜子练习。 到下午五点，篮球训练结束，姜离还在隔壁舞蹈室练习。 她不是动作不协调，她只是记不住视频里的动作，总是比别人慢一拍。 “你在扭秧歌？” 姜离吓得挺住手，回头看见杨慎行一身正红色篮球服，头发湿漉漉的，白色毛巾还搭在脖子上，“咚咚咚”几声篮球响。 姜离气喘地问：“你们结束了？” “嗯。” 姜离拿手扇风，本来想问“那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蹲下身把音响关了。 杨慎行问：“不练了？” “休息一会儿。”姜离累得不行，很少像今天这样超负荷运动，她背对瘫坐在地上，整张脸涨得通红。 “起来。” “……” “快点啊，后天就比赛了，我教你。”杨慎行觉得这话很多余，随意投了个篮，正中，他走过去：“辅导员让我来看看情况，省得你给系里丢人。” 姜离叹了口气，无奈说：“……你会？” 杨慎行耸了下肩，“不会，但我肯定比你学得快。” “……”姜离没意识到自己掀了下眼皮。 “别瞪我，谁蠢谁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第五章 03 15 “把手抬起来。” 杨慎行拿着手机，暂停视频，打量姜离一眼：“再抬起来一点。” 姜离照做，信任地看了杨慎行一眼：“这样对吗？” 绷直左臂，上下挥舞，“……这样？”姜离问完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按照杨慎行的指示，伸出左腿，在地上轻点了几下。 “你动作再轻盈一点。” 姜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调整姿势：“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有变化？” 杨慎行嫌弃地看她一眼，自己勉为其难地左脚点地，上身前倾，翘起屁股，两只手交替挥动，笑容明朗：“看到没？” “……” 看……看到了啊…… 姜离迅速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宽大的篮球服难掩他精壮的肌肉线条，配上略显娇气的动作和明晃晃的眼神，怎么感觉…… 有点可爱啊。 就这样反复练了快半小时，姜离差不多记住了后半段的主要动作。 杨慎行走到一边，仰头喝了口水，“你跳一遍给我看。” “……好。” 姜离暂时还顾不到绷紧脸保持微笑，只顾慌慌张张地到处乱看，一套动作做完就跟跑了几公里似的，语气颇有负担：“……是不是又错了？” “这次倒没有错。” 杨慎行低头又看了下手机上暂停的画面，不解地说：“动作没错，你长得……也马马虎虎吧，但怎么看起来就是有那么点别扭？” 姜离信以为真，苦恼得捏了捏拳头。 不自信地说：“可能是我动作不熟练。” 杨慎行退后两步，又看了姜离两眼，恍然道：“可能是你太瘦了。” “跟这个应该没关系吧。” “有啊，怎么没关系？”杨慎行迅速换了下视频，往她面前一伸，“你自己看看，跟视频里这个人一比，你看起来就是一根干瘪瘪的豆芽菜。” “……我看看。” 姜离不信，明明苏眠发给她的版本是几个韩国女孩跳的健美操。 动作简单，但活力十足。 拿过手机，姜离就觉得不太对劲。 一点开暂停键，穿着黑色背心、大汗淋漓的女性正大幅度地甩着手臂，肌肉线条紧致，视频标题旋即滚动在视频上方—— 郑多燕十分钟快速甩油健康操最新版。 这他妈都是什么啊？ 见姜离神色无语，眉心拧在一起，杨慎行噗嗤笑出声。 姜离无奈地瞪他一眼，扁扁嘴说：“你无不无聊……” “还行吧。” 杨慎行学了下姜离同手同脚的样子，笑得张扬，“你刚刚看起来好傻！” “……” 姜离练得太久，脚后跟磨破了皮，她抬起一条腿，小心地甩了甩。 “咳……”杨慎行闷在嗓子里发出一点声响，收敛笑意，语气正经不少，“你脚怎么了？” “磨破点皮，用不着你操心。” 杨慎行语塞，把视频调回到正常画面，“生什么气啊，自己看。” 姜离不看。 杨慎行伸手想拉过她，怕又冒昧了，只好换成踢了下她的脚尖。 像送鸡蛋给邻居家小姑娘又怕被拒绝的笨拙模样，“喂，你跳的是对的。” 姜离抬了下眼，见杨慎行教她的动作跟原视频一样，舒心不少。原本也没真生气，只轻轻说：“……不用复习的人，果然很闲。” 杨慎行没接话，恢复来之前冷冷淡淡的样子。 把自己的篮球捡回来，毛巾还随意往肩上一搭，“走了。” 杨慎行自觉无趣，本来上次被姜离打了一巴掌后，就暗下决心不搭理她，结果一得意就忘形，又开始主动找她说话了。 结果还被她嫌弃很闲。 可不么，要不是闲得蛋疼，谁会特意翘了选修课来找她？ —— 两天后，周一，篮球赛决赛当天。 姜离跟随啦啦队还算不错的完成了开场表演，随后坐回爆破系阵营。 篮球馆内热闹异常，杨慎行所在的爆破工程系夺冠呼声很高，但对面陈虚怀带领的船舶设计系也不甘示弱。许夜站在我方阵营一直高呼陈虚怀的名字，引起苏眠极大的不满，她斜眼看向许夜：“你别长他人志气好不好。” 许夜喜欢陈虚怀，杨慎行不知道。 就像杨慎行喜欢姜离，姜离不知道。 许夜不理会，当陈虚怀一记三分球入账时，她激动得从座位上跳起来：“陈虚怀加油！你是秋棠吴彦祖！你是全场最帅的！” 姜离暗暗出声：“……那你把杨慎行放哪里。” 说完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幸好许夜沉浸在加油声之中。 姜离发现其他人看向许夜时，有些不自然，伸手拉扯了一下许夜的衣服，小声说：“别这样，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有什么关系！”许夜目不斜视，“就是要让陈虚怀看到我给他卖力加油啊！” “……” 姜离不想扫兴，只好硬着头皮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球场上。 不得不说，杨慎行的个人能力明显强于在场的其他选手。 尽管姜离不懂篮球规则，也看不懂场上的局势，但杨慎行频频带球强势冲入对方篮下，引起看台一阵又一阵的骚动。这种振奋，姜离身有感知。 但他神色坚忍，没有炫技的意思。 也从不看向台上的观众，专注于自己的比赛，不断打手势给队友指示下一步动作。球队初建，队友之间的配合默契不足，但杨慎行凭借出色的发挥，始终稳稳掌握着进攻节奏，对手只能选择保守防御的打法。 两队水平不相上下，比赛进入倒计时才是真正火力全开的时刻。喧闹的球场像是在煮一锅的排骨汤，食材之间相互碰撞。 轮到陈虚怀拿到球，他极速奔跑，把球向对方半场带过去，杨慎行冲上来防守。他一个盖帽打断陈虚怀投球的起跳动作，把他逼到边线，展开双臂左右防守。二人四目相对，交错之际杨慎行果然断球，迅捷地转身起跳。 “哐当”一声巨响，篮球进筐！ 再得一分！ 命运的契机似乎总比人形容得更为恰当，当篮球进筐那一刻，裁判的哨声吹响，爆破系以三分的优势力压船舶设计系，夺得新生篮球赛冠军。 叫好声雷动。 “哇！杨慎行赢了哎！” 许夜惊叫一声，姜离捂着耳朵别开身体，“你不是给陈虚怀加油么……” “他输了我正好找理由去安慰他呀！” “……”你赢了。 许夜把自己座位上一大包零食、药品拿出来，塞到姜离怀里，双手合十撒娇说：“好姜姜，你陪我一起去给陈虚怀送东西嘛。” 姜离仓促地摇摇头，往人头涌动的地方看一眼，“……我就算了吧。” “走啦——”许夜挽起姜离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拖着她往看台下走。 姜离拿她没办法，伸手使劲掖住自己的裙角。 啦啦队的服装是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租借的，姜离这身是最小号，裙子短，上身紧，衬得她□□，比平时引人注目得多。 许夜一看到目标，还没靠近就松开姜离的手。 几个大高个的队友围在一起，身边都是船舶系的学生，姜离本想远远等着许夜就行，谁知道那一大袋东西还拎在自己手上。 许夜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只能仰着脖子往前找，哎，穿着篮球服好像长得都差不多啊。 陈虚怀也不知道哪里。 许夜只在食堂见过陈虚怀一次，还是许夜差点把她头塞进桌下的那次。 她当时顺着许夜的眼光偷瞄了一眼。 黑发，高个子，皮肤好像很白，然后…… 然后…… 没印象了。 不像杨慎行那头奶奶灰，就是把他放在春运的人潮里，她大概也能一眼认出来。不对，要是把他丢到伊拉克，他肯定是第一个被轰炸的对象。 让你这么放荡不羁…… 姜离想到这，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姜离摇摇头制止自己胡思乱想，伸手随意拍了下挡在她身前的人，“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拿给陈虚怀吗？” 那人一回头，稍微低了下目光才看到姜离，“可、可以啊。” 他面上一热，姜离也有点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些都是给陈虚怀的啊，那你是……” “我？”姜离“哦”了一声，淡定地说：“别误会，我是陈虚怀的小姨子。” …… 杨慎行站在篮下休息，苏眠和李春和挤进去。 苏眠特意买了运动型饮料，稍显羞怯地把水递过去。 杨慎行没接，眼睛直勾勾盯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姜离，冲苏眠扬了下手里的矿泉水，“我有水。” 李春和打圆场，把苏眠手上的水抢过来：“我渴！给我喝吧！” 苏眠不死心，绕到杨慎行身前，往自己身上看一眼：“我们今天跳的啦啦队舞蹈你看了吗？” 杨慎行无所谓道：“看了啊，我们就在台下候场。” “那你觉得好看吗？” 杨慎行没回答，目光追寻着跑向别人的背影，突然入了冬一般骤冷了一下。 “不好看，穿那么紧也不知道是想勾搭谁。” 苏眠愣在原地，有点委屈地看向李春和。 李春和也不知所措地摊摊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别理他，他就是个小公举。”说完看了眼杨慎行，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小药箱，“你哪儿受伤了？” 杨慎行情绪失落：“没有。” “我看你比赛前给我发的信息，还以为是你的鞋不合脚受伤了，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干脆买了个小药箱，剩下的药放宿舍以备急用。”李春和说完往其他人身上看一眼，问：“我看大家都好好的啊，不是你是谁？” 杨慎行忍不住又往跟姜离说笑的男生脸上看一眼。 低沉着声音道：“一个眼瞎的人，没救了。” 李春和：“哦……嗯？”谁啊？ 怎么感觉小公举赢了球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第六章 01 第六章（01） 篮球赛结束后，姜离裹着被子睡了个好觉，大梦一场。 窗外的石榴树缀满了第二批冒头的青皮果子，藏在枝叶丛生的阴霾处，枝干不堪重负而沉沉下垂，逾出树篱，探进紧挨着姜离书桌的窗户。 勾到她的梦里。 姜离睡得沉，出了一身虚汗，恍若一夜春风来。 当她翻了个身，揽紧身上的被子时，手机响了。 姜离手慢慢伸到桌上，拿起来看了一眼，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得眯起了眼。周二，下午两点二十三分，梁策的电话。 姜离隐隐觉得不对劲，急着做起身。 自从那天失约闹了矛盾后，梁策就没怎么给她打过电话。 何况，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课。 姜离接起来，语气平稳地问：“怎么了？” 梁策声音一如往常，听不出什么情绪，连进了警察局这样的事情也可以用今天吃了什么的语气说，“你不方便我找别人。” 梁策除了学校里有一两个好哥们，平时没有什么成年人能管他。 这些姜离都知道，没戳穿他，说：“你在哪个警察局？” “一中旁边。” 姜离胡乱梳了几下头发，开了灯，去卫生间边刷牙边含糊地说：“怎么回事？跟同学打架了？” 梁策语气不佳：“没打架，遇见几个傻逼而已。” 电话里有人冲他怒叫一声：“你他妈说谁是傻逼？！” 梁策把电话拿远，站起来指着那人不甘示弱地说：“我说你了吗？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都给我闭嘴！到了警察局还不老实。” “我说警察叔叔，你没看到是他先骂我的吗？” …… 一阵嘈杂，姜离急着出门，直接拿冷水扑了几下脸。走到门边，弯腰穿鞋，气息不顺地说：“你消停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嗯。”梁策冷淡应道，随即直接挂了电话。 姜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但人在警察局，总归是安全的。她穿好鞋，走到桌边把钱包、证件都拿上，打车赶去了警察局。 半小时后，姜离赶到。 派出所建在学校附近，平时上下学经过的学生众多，又临着学校后门的商业街，人多口杂，商店林立。所以从一进入减速带路段，姜离就能看见路边间隔停着几辆执勤的摩托车。 派出所隔壁是一间不显眼的办公室，里面没人。 姜离往里看了一眼，只有一张办公桌，电脑开着，三脚架和单反靠在墙边。 墙上贴着“港澳通行证”照片模板。 姜离不做他想，进了派出所大厅，有民警抬头问：“办什么？” “找人，半小时前接的电话。” “哦。”民警点点头，直接准头冲对面的办公室喊：“老吴！有人找！” 姜离顺着她的目光，去了办公室。 老吴走到门口，打量了一下姜离：“梁策在里面，你是他什么人？” 姜离淡淡说：“姐姐。” “嗯。” 老吴让开一步，姜离抬眼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梁策。 而是杨慎行，和他脸上的伤。 他坐在张办公桌一侧，手撑在大腿上，阴沉着一张脸。陆瑾言站在他身边，抱着胳膊看热闹。另一侧折叠椅上坐的就是梁策。 “你打人了？” 姜离收了下脸，突然有点紧张，她能感觉到杨慎行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你这个时间不在学校上课，为什么跟他打架？” 梁策不做声，低着头不肯看她。 老吴走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遍：“下午上课时间，这位陆先生开车从一中门口经过，看人太多，好意把车停在一边，让学生们先过。结果小梁呢，把饮料瓶放人家车前盖上……” 姜离一怔，这事在学校里常见。 不少开车进学校的中年男性会在车上放一瓶饮料，借此来跟有心的女大学生达成一个共识，“喝我水”的谐音就是“和我睡”。 谁捡了瓶子，自然就会跟车主走。 老吴看她的样子就没多做解释，继续说：“这意思你应该也明白的，陆先生呢，怕人误会，就让小杨下车把瓶子丢了。谁知道小杨刚一下车，梁策就给了人家一拳，然后两个人就扭打到一起去了。” “……” 姜离看了下梁策，“是这样？” “嗯。” 要是这样，梁策就惹上事了，姜离只好讪讪地问杨慎行：“……你怎么样？” 他冷冷道：“死不了。”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杨慎行还没开口，陆瑾言看热闹似的上前一步，指着姜离说：“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要是我弟弟先动的手，那就按你说的做，谁也别难为谁，但现在是有人故意找茬，还打伤了我弟弟。”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陆瑾言哂笑，“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陆瑾言语气清高，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显露无疑。 “你少看不起人！”梁策愤怒起身。 姜离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坐下！” 等梁策平息，姜离也丝毫不露怯，指了下老吴，“这里是警察局，想怎么解决我们当着警察的面说，他要是觉得合理，我就认。” 老吴知道陆瑾言跟杨慎行的身份，之前也接了上头来的电话。 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打了圆场：“小梁年轻气盛，不懂事。我看这件事也没有非常恶劣的性质，你们还是私下和解为好。” 见大家都不说话，老吴对梁策说：“你先给人家道个歉。” “……”梁策轻蔑看了杨慎行一眼，“他上次强行把我女朋友带走了，我打他怎么了，没打死就不错了。” 老吴一愣，“这里头还有女朋友的事？” 姜离没法解释清楚，无力地说：“不是，没什么关系。” 杨慎行这才明白这一出闹剧都是什么玩意儿。 之前只是觉得自己倒霉，一下车就挨了一拳，没打回去太憋屈了。原来还是那天姜离失约的事。 杨慎行眼神乖戾，看了眼个高却异常肤白的梁策，觉得他坐在角落里有一种病态的视觉感，跟他冲动、莽撞的行为相悖。 他站起身，伸手摸了下嘴角，疼得“嘶”了一下。 姜离几乎本能地眼皮一跳，“你……” “我走了。”杨慎行起身，直接从老屋肩膀边上擦过。 老吴急着喊：“那这人怎么办？” 杨慎行顿住脚，回头恨恨地看了姜离一眼，一字一句，尽显绝情，“让，他，去，死。” 空气凝滞，姜离突然想道莎翁的一句话。 假如人必须死，那么把黑暗当作新娘，紧紧拥抱在怀中。 也很好。 ——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将近五点，陆瑾言没有把杨慎行送回学校。 而是开车把他带回了自己的酒吧。 夜未央，整个酒吧都很安静。 打扫卫生的阿姨静静拖着地，桌子椅子排列整齐。 陆瑾言带他进了包厢，舒服的环境让杨慎行有些微的松弛，空气里喷了好闻的栀子花香。杨慎行一言不发，也没有要跟陆瑾言说心事的意思。他只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从桌上拿了颗糖果。 陆瑾言叫了几个人过来，人没到，酒先上。 “喝酒吗？” 杨慎行摇头，“算了。” 陆瑾言也不勉强，自己喝了一口红酒，“你下次想喝就不一定有了。” “我不太懂酒，喝了也是浪费。” 陆瑾言笑说：“你就是喜欢瞎折腾，有酒不喝，有钱不花，明明要什么样儿对女生都有，却偏要一头撞到南墙上，现在头破血流知道痛了？” “别提她。” “好，我也懒得管你。”陆瑾言叫的人到了，三个女孩长相都很清纯，有人肤白，有人个高，怎么看都有姜离的影子。 其中一个很会跳舞，打开了音乐。 步伐轻盈，没有故作矫情，扭捏作态。反而是在轻快的节奏之中尽显小女人的妩媚，吊带在她肩上滑落，时不时地撩起来，再落下。 杨慎行觉得无趣，开始灌酒。 女孩跳完喘着气，手搭在腿间，娇羞地问：“好看吗？” 杨慎行冷冷淡淡：“嗯。” “你喜欢就好，等下我再给你……” “不用了。”杨慎行摆摆手，示意她坐远一点，“你会跳啦啦队的加油操么？很丑、很傻的那种。” “……你喜欢这种啊？” 杨慎行在家很少喝酒，有点醉了，昏昏沉沉地点了下头：“我就喜欢她这种。”随即又仓促地摇摇头，“……不对，我只喜欢她。” 眼前的人越靠越近，却越来越不像姜离。 近乎要亲到时，杨慎行猛力推开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出去。” 他站起来，往前踉跄了一步。 突然发现，他笑时，笑声可以回荡在一整个世界。 而此刻不论姜离是谁，他都无法不喜欢的确信，却是另一种愿赌服输的快感。 他摸出手机，急不可耐地给姜离打了一个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第六章 02 17 姜离犹豫了一下，接了电话。 杨慎行没好气地说：“你在哪儿？” 姜离停在路灯下，下班时间，熙攘的人声被乍然响起的鸣笛惊散。在派出所折腾了一下午，她眼很有点放空，“你找我吗？” “嗯。”杨慎行没话找话，他只觉得胸内燃火，“说说你男朋友的事情。” “……他不是我男朋友。” 闻言，杨慎行觉得他心里突然漏了风。 连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姜离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与梁策的关系，拿杨慎行在课上的原话，笃定地说：“平时说话不同于文字表述，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加上环境、动作、语气各种外在的条件，说话有时候会变成曲解的途径。” “……” 姜离语气温柔：“我记得一字不落对不对？” 杨慎行的心轻易被她触碰了一下，满腹的牢骚沉入泥沼。 他语气稍缓：“你别拿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这不就是在闹别扭么……”姜离轻笑了一下，“杨慎行，我们现在见一面吧，有些话我也想说很久了。” 姜离爽快的态度反倒让杨慎行一愣，“……” “我去找你。” “你在哪儿？” “一中后门附近的地铁站。” “嗯，站在原地等我。”杨慎行不知不觉灌了近一整瓶洋酒下去，头脑还算清醒，但脚步有点打颤。 他火急火燎地走到门口，看了眼低垂在天边的阴影。 针尖似的小雨在天地间绵密地编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凉风载尘，杨慎行站在门口，视野开阔，舒了口气，精神不少。 —— 下车之前，杨慎行已经看到了地铁站口的姜离。 她很笨拙地把手挡在额前，没有完全走到地铁站里面，玻璃罩不足以为行人遮风挡雨，片刻也不能，细雨被风吹斜，凉飕飕地往姜离腿上扑。 她有一点走神。 想的是杨慎行脸上的伤。 从派出所出来，姜离觉得很累，她无力也无意于去改变梁策对这个世界的敌意。梁策跟她一样，从小没有受到过家人的保护。 但梁策又跟她不一样。 梁策性格极端，犹如扑火的夜蛾，对爱有至死方休的渴望。他喜欢一件东西，就要占为己有，他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敲碎了她的骨头带在身边。 而姜离不是，她是白日里的黄蝴蝶。 她最懂得的事情，是欺弱像苏眠这样没有恶意的、不够美的小蝴蝶，隐藏在山河花海，遥遥地仰望日光，唯恐燃烧，永不靠近。 但是人，就有情难自控的时候。 初遇杨慎行，原以为他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于是她刻意疏离，却又在相处过程中清清楚楚地发现，他对学术心怀敬畏，博学却不好高，世故却不世俗，虽然性格放荡不羁，甚至有些毒舌、幼稚，却给人以生的渴望和爱的欲望。 如同她对许夜的坦诚—— 像杨慎行这样的人，说不喜欢，一定是假的。 可也是因为这样的坦诚，让姜离忍不住放大自卑，引以为傲的事情寥寥，除了努力念书，她好像没什么优点。但恰恰这个优点，对杨慎行来说，没什么的。 …… 姜离想了很久，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越是泥足深陷。 直到今天，梁策闹事。 出了派出所，姜离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什么大道理也不想说。 梁策绕到她身前，指了下自己的嘴角：“看到了吗？” “……嗯，你受伤了。” “是，我受伤了。”梁策拍拍自己的脸，“你看到我受伤了吗？你眼里只有那个人。” “……” 梁策往后退一步，苦笑着问：“你喜欢他。”语气坚定，冷静的眼神像是要把姜离看穿，“别否认，我有眼睛会看。”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梁策冷笑，“从进门到离开，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嗯。”姜离没有否认。 ……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但梁策的话却像是开了闸的猛兽，一直在死命地攻打姜离的最后一道保护线。何止是离开，直到此刻，她也没有凝过神。 该想怎么解决梁策的事，该想陆瑾言还不会故意难为她。 但统统没有。 她想的是杨慎行的伤，想的是杨慎行会不会误会她跟梁策的关系。 走着路都能想起一个人，想到他会想大哭，会想大笑，会想把自己的委屈和软弱全都暴露。如果这不叫喜欢，那姜离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自欺欺人。 —— 过了马路。 杨慎行走到姜离身边，把伞往她那边伸，“你是傻的么？” “……什么？” “淋到雨了。”杨慎行无语地把她往里拉了一点，“还说不傻……” 姜离冲他笑了笑，“怕你找不到我。” “你以为我跟你这种驴脑袋一样么……” 她突然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说得真好。 前一秒被喜欢的猛兽冲破了防线，后一秒就能把他的毒舌当作情话。 姜离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杨慎行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中看看。” 杨慎行不解地看她一眼，“你母校？” “嗯。” “行啊，我也看看李春和那个狗崽子的高中。” 秋棠一中是百年名校，由近代思想家严复倡办，是省示范高中、省高中理科实验班和国家宏志班承办学校。校园里保留了清末的古建筑，也有近几年新建的现代化教学楼，操场、游泳馆等设施健全。 姜离对这里比较熟悉，领着杨慎行先去了种满海棠花的学堂旧址。 傍晚，大批学生从食堂涌出来。 杨慎行问：“他们都是住校生？” “嗯，大部分住校，住得近的走读。” “你走读？” 姜离摇摇头，“住校。” 杨慎行没再问，大致能猜到原因。 反倒是姜离，落落大方地问道：“你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秋外。”秋棠外国语中学，每年学费好几万。 “哦……”姜离打趣，“秋外比较适合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 “拿话挤兑人呢？”杨慎行头有点昏，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说得张狂：“我中考全市第十，考进去的，不交择校费。” 说完觉得不对劲，问姜离：“你没报秋外吗？” “没，离我家太远。” “哦。” 姜离浅笑，“幸好没报。” “报了你就该早恋了，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可别怪我。” “……”哦，自大狂。 姜离领着他看了一会儿花，听到经过的学生正在为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担心，姜离眼神也跟着暗了一下。 风吹了一路，两个人躲在一把伞下。 杨慎行酒醒了大半。 他故意把伞拿开，冷雨滴了姜离一脸，杨慎行又立刻把伞挡到她头上。 “……冷。” 姜离说得委屈，杨慎行怔了怔，不动声色地别开眼，“谁让你发呆……” “我在听他们说的家长会。” 杨慎行贫嘴：“哦，原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 姜离不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有些事闷久了是一坛女儿红，可也有一些早该化作春泥了。 “杨慎行，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害怕什么吗？” 杨慎行接话：“家长会。” “嗯。”姜离苦笑，“我的事情，李春和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爸爸从来不会管我学习，我妈……我不想让她到学校见到老师。” “那谁帮你开家长会？”杨慎行的语气柔软了下来。 “隔壁张阿姨，她女儿跟我同班。” 姜离说起这个阿姨很有兴致，说她会纳鞋底，还会做糕点，平时身上总有一股肥皂水的清香。阿姨知道姜离的家庭，所以时常把姜离往自己家里领，吃的穿的能给得起的，就让两个孩子一人一份。 尤其是非典时期，学校通知放假。 大部分孩子都去打了疫苗，人手一份装着大蒜、蒜苗的荷包。但姜离没有，还在这段时间发高烧，虽然确认不是非典患者，但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还是不放心，强行把姜离带到办公室隔离起来。 那时候姜思崇刚搬到单位宿舍，只有缺钱了才会回家。 姜离的妈妈就更不用说，孩子没回家，她根本发现不了。 只有隔壁的张阿姨，冒着大雨跑去居委会。 夜深了，没有人留在居委会堆杂物的办公室里，虽然有人给姜离拿了吃的和被子，但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全身都是冷汗。 张阿姨找不到，也打不通电话。 最后只能爬梯子，拿石头把二楼的玻璃砸碎了，带姜离出来。 姜离在她家昏睡了一整天，烧退了。 醒来喝着张阿姨熬的小米粥，才发现，她的手掌心被玻璃划出了一道血痕。 故事说完。 杨慎行最先发现端倪，十来岁的孩子，很少有能接受父母对其他孩子好的，于是轻声问她：“那她女儿不讨厌你吗？” “我以为她不讨厌我，还把她和张阿姨当成我最亲的人。” “后来你怎么知道她讨厌你的？” “……高二的时候。” 姜离欲言又止，眼神有点犹豫，“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她连起来又说了一遍，“高二的时候，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所以才会导致她耳鸣，害怕男生，甚至不敢恋爱。 杨慎行也不再多问，他怕再问下去，会伤害到姜离的自尊心。 静默着走了几步，姜离突然停下来。 雨沿着她的脖子滴进去，杨慎行着急地伸手，把伞挡在她头上。 自己淋了一身。 “停了不知道先说啊，开车还得打方向灯呢……” 姜离看着他，就像讨要糖果失败的小孩，近乎执拗、委屈地说：“我带你来我的学校，让你知道我的曾经，是想告诉你，我的友情，亲情，都很失败。” “……而且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姜离抿了下唇，低着头继续说：“……我没谈过恋爱，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男生相处，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面对，没有人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今天下午在派出所，你就这样走了，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再继续喜欢我了……” 杨慎行丢了伞，置身雨中，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用手捧起姜离的脸，与她对视。 “姜离，你的友情，爱情，都很失败，也没关系。”杨慎行更进一步，两个人的鼻子几乎要贴上，“你还有我。” “……嗯。” “以后有我保护你。”绝不背叛你。 姜离点点头。 是了，就是这样。 姜离知道，杨慎行不擅长说甜言蜜语，说不出那些腻腻歪歪的话，但他知道，浪漫、华美的承诺，她不需要，没必要，也不敢要。 她要的，只是一句，我保护你。 杨慎行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说：“说好。” “……好。” “嗯，这么听话，有奖励。” 说完杨慎行慢慢靠近，姜离紧张无措，只能闭上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第六章 03 第六章（03） 姜离闭上眼,　雨水沾在睫毛上,　抖动之中闪着碎光。 她不知道杨慎行的吻什么时候会来，有点紧张地捏了捏衣服下摆,　像是等待了沉寂已久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欣喜。 但杨慎行迟迟没有动作。 姜离小心地睁开一只眼,　正好瞄见杨慎行冲她促销的笑了一下。 “……” “姜离。” 杨慎行喊了她一声，手伸到她腰两侧,　“你准备好了吗？” “……嗯。” 姜离低着头,　以为他说的是她预想的事情。 结果刚一答应,　杨慎行就打横把她抱在怀里，迎着雨在学校里奔跑起来。 “……干、干什么啊？” 下雨天，快到晚自习的时间,　学校小路上没什么人。 海棠无香,　毕业未至,　杨慎行的心却像飘上天的氢气球,　摇摇荡荡。 姜离上下颠簸,　紧张得搂住他的脖子,　“有人看着呢……” “因为你漂亮啊。” “……他们觉得你喝高了。”姜离笑了笑，纵容了他的放肆。 杨慎行往校外跑,　雨水冲在脸上,　“我没喝高。”他气息很稳,　低下头一口亲在姜离的额头上,　大声喊：“我,　是,　疯，了！” 出门时，门卫大爷指着他们大喊一声：“做什么的？！” 杨慎行人已经冲出去了，还不忘回头喊一句：“抢婚呢——” 带着奔跑的冲劲儿，整个吻像是磕上去的，让姜离突然有了一种真实感。 她把头埋进杨慎行怀里，不想见人了。 哎，对不起母校的学弟学妹。 —— 杨慎行抱着姜离冲进马路间的地下隧道入口，两个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姜离动了几下腿，“快放我下来吧。” 杨慎行挑挑眉：“你在怀疑我的体力啊？” “我要说是呢？” 姜离丝毫不畏惧地瞪着杨慎行，谁让他动不动就把话往让人多想的地方引申。 杨慎行说得暧昧：“试试？保证满意。” “……没钱。” 我可不敢白嫖…… 杨慎行受伤了使劲，捏了姜离腰一把。她很敏感，吓得整个人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别闹啦，我怕痒……” “还敢不敢惹我了？” “哼。”姜离不搭理他，别开眼。 “哼什么哼，小姑娘才这样撒娇。” “……谁撒娇了？” 杨慎行一脸傲娇，“你啊，我可算是发现了，你这人就爱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得要死，非要装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姜离不吭声，看他一眼。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入口的人越来越多，杨慎行把姜离放下，替她把湿答答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在拥挤的行人中，贴过去，轻声说：“不过没关系，我都懂啊。” 姜离笑出声，“哎，我是不是说什么话，你都能当情话听啊？” “不然呢？” 杨慎行拿食指磕了下她的脑袋，“不然怎么叫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保护你，要对你好，要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不是这样吗？ 姜离也学着杨慎行的样子，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身边有摆摊打气球的老人，他刚把塑料雨棚支起来，换上了黑色胶靴，走了没多远，停在馄饨摊边上，帮着他老伴儿把折叠椅收进去。 回来时，杨慎行摸出口袋里的钱包，说是要玩打气球。 老伯笑着把机器重新打开，每个小气球上瞬间多了一个红色的小圆点，“十块钱二十发子弹，打中了有奖品。” 杨慎行给了他一张五十的，说：“你先拿着，等下多退少补。” 老伯点点头。 杨慎行抬着枪瞄准了一下，问：“你喜欢哪个？” 洋娃娃？ 姜离随便一指，“那个绿色裙子的吧。” “莴苣公主。” “头发很长的那个？” “嗯。” 姜离仔细看了看，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她小时候很羡慕其他小女孩，有洋娃娃陪着睡觉，还可以给小娃娃梳头发、扎小辫子。如果运气足够好，遇到心灵手巧的妈妈，她可能还会在废旧的衣服上裁下一块布，给小娃娃做一件新衣服。 虽然现在她已经有钱可以买给自己了，但长大了，好像也就忘了。 “又发呆，上课怎么办啊你……” 杨慎行绕到姜离身后，把她的手搭到枪上，伸手把她的脸拨正。两个人贴得很近，杨慎行目不斜视，盯着要打的气球。 姜离有点迟疑，“……我近视，怕下雨就没戴隐形眼镜，打不中的。” “有我在怎么会打不中？” 杨慎行笑着亲了下她的耳朵，“按我说的做。” “……好。” 其实几乎是杨慎行在打气球，姜离只是换了个姿势被他抱在怀里。 要想获得莴苣公主，二十发子弹需要打中十七发。 很难，尤其是姜离的眉眼都近在咫尺的时候。 杨慎行刚开始注意力非常集中，连中十发子弹，到后半段姜离微微侧过头，由衷地说了句：“……好准啊。” 他就开始飘飘然了。 掩藏得意之后，酸溜溜说了句：“我投球也很准啊。” “嗯，那天篮球赛我看到了。” “那你还给别人送水？”杨慎行闷哼，“当时真想冲过去把你拎回来。” 姜离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 “还敢‘哦’，气得我那天晚上饭都没吃。” 姜离笑着碰了碰他的下巴，“还不是因为你醋吃饱了……”她认真解释：“我是替许夜给陈虚怀送东西，我又不认识陈虚怀，就随便找了个穿篮球服的人。” “许夜喜欢那家伙啊？” “是呢。” 姜离惊讶：“你竟然不知道？” “……”杨慎行无语，“除了你，我根本不关注其他人好吗？我又不是很闲。” 搞什么？一言不合就表白？ 姜离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跟陈虚怀很熟吗？” “熟啊，高中同学，一起上过竞赛班，以前也经常打球。”杨慎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不怕别人比你努力，就怕别人比你有天赋还在继续努力，说的就是陈虚怀。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 每回按成绩排座位，陈虚怀经常坐他前面的事情，杨慎行自动屏蔽了。 姜离突然狡黠地挑了下眉，说：“没事，那跟许夜在一起正好啊，我以后可要找你打听情报。”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杨慎行捏捏她的脸，“我很难哄的……” 哦。 几句聊下来，二十发子弹打完了。 第二次也是一样，聊到别的事情上了，还是差一点。 莴苣公主没有了。 杨慎行去结算，背对着姜离跟老伯买下了那个娃娃。 “真买啊？”姜离问。 她在想是不是她没藏着很想要的样子了。 “嗯，给老伯照顾生意，下雨天不容易。” 姜离打量地看他一眼，啧，好像变温柔了。 杨慎行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自顾自地说了句：“虽然也还有别的私心。” 说完话，他拉着姜离往地下入口走。 姜离快步跟上去，盯着他的脸看，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胳膊：“什么私心呀？” “没什么。” 姜离故意说：“难道是你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 “收藏癖你个头！”杨慎行抬手吓唬她，气结道：“你不是说你友情、亲情都很失败么，那我以后慢慢补给你啊。” 嗯？ 姜离确实一怔，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说得理直气壮，她的心却像是蒲公英洒满夕阳那样的轻轻柔柔。 —— 地下通道里有歌声传来。 每一声激烈的碰撞声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共鸣，这是这个城市的一隅，人来人往，却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到何方。 你到底在唱什么。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可要让人喝醉，埋起头来哭，放下所有的羞耻和秘密。那么，家里的被窝算一个，地下通道算另一个。 下班时间，来往的行人很多。 但是愿意驻足在乐队面前的人，很少。 他们急着回家给孩子做饭，急着回家换掉这一身湿答答的衣服。 有心，无力。 实在是耗不起这个时间。 杨慎行不同，他经常来。 他牵着姜离走到他们面前。乐手们没有穿得像电视上那样夸张，破洞牛仔裤，黑色宽松T恤，立起来的头发，和一把红色电吉他。 琴盒放在他们面前，里面稀稀疏疏放了一点钱。 他们跟杨慎行打了个招呼，用音乐的方式。 突然的一个高音，陡然的一个亢奋。 杨慎行说：“我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一听就是一晚上。” “你小时候也很孤单吗？” “嗯，我爸爸工作很忙，我妈妈因为常年写作，身体不是很好，大多数时候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管我。” 姜离小心地问：“陆瑾言他们呢？“ “也会跟他们一起玩，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起闯祸。” 杨慎行无所谓地张了张口，“其实我的家庭也没你想的那么圆满，我爸工作压力大，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件小事狠狠揍我一顿。但我不哭的，也不肯求饶，他打累来我就跑出来听人唱歌。” 说完还自己笑了一下，“也会百~万\小!说，死命地看，所以我成绩很好啊。” 姜离最懂这种感觉了。 只有努力找事情做的时候，才不会觉得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但她确实也有点意外。 都说他少年意气，优渥的家底给了他嚣张的底气，傲人的天分让他成事又比一般人轻松，却没想到阳光的背面，永远都是布满荆棘的阴霾。 杨慎行指了指正在弹琴的男生，语气轻松了些：“我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十来岁，一晃快过去十年了。” “他一直在这里唱？” “走过。”杨慎行脚尖踮地，打着拍着来应和，“也回来过。” 人么，来来去去走几个地方，爱过几个人，醉过几次酒。 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一曲完毕，那几个人挥着手走过来，抱了抱杨慎行。 有一个长发的男生，杨慎行叫他阿树。 阿树指着姜离问：“女朋友？” “嗯，刚捡来的。“ “可以啊，以前老说要找个赤木晴子一样的女生，现在还真给你找到了。”姜离客气地笑了笑，跟其他人点头问好。 杨慎行打趣：“可不么，踏破铁鞋了快……” 气氛融洽，杨慎行又跟他们聊了几句，姜离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你什么时候走？” “冬天吧，坐着北上的火车，该干嘛干嘛去。” 杨慎行握拳捶了下阿树的胸口，“等着你回来。” “成啊，走之前叫上你吃一顿。” “好，我电话没变。” …… 看人积聚的多了，阿树问：“阿行，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杨慎行顿了一下，扭过头问姜离：“你有没有想听的？” 姜离平时听得最多的就是杨千嬅和周杰伦的歌，很少听民谣或者摇滚这种，怕一开口就冒犯了，她摇摇头：“听你喜欢的吧。” “行。” 说完他跳上放在墙根的椅子，对正在调弦的哥儿们说：“我唱一个吧。” 阿树“哟”一声，带头举手过头顶，使劲鼓着掌。摆了几下姿势，即兴来了一段前奏，开玩笑说：“阿行，你能行不？别给我把人都吓跑了。” 杨慎行微微颔首，“对不住了兄弟。” 他拿起话筒，眼睛看向姜离，“好不好听都就这么着了吧，反正我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 阿树在卖力地弹奏，姜离手捂在胸口，行人穿梭不息。 杨慎行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汇成一条铺满月光的河。 他在低唱—— 当世界还小的时候，未完成的梦都在故事里。 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未完成的故事都在梦里。 …… 杨慎行的声音很温柔，很低沉，很像在念一封写给恋人的情书。 他跟姜离一样，手心护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他们同样的呼吸。 他说，我亲爱的姑娘，你别怕，请你爱我吧。 他说，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 第七章（01） 从秋棠一中附近回到学校，已经将近九点半。 折腾了一整天，姜离的胃里就像被人塞了一大包硬邦邦的粗粮，明明很饿，却在等饭的时候喝了两杯水，就感觉到饱了。 姜离把煲仔饭里的洋葱和西兰花挑出来，忍了忍硬撑着扒了两口饭。 杨慎行问：“不好吃吗？” 姜离连忙摆摆手，“没有，很好吃。”说完看着自己挑出来的菜，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不喜欢吃洋葱和西兰花。” “你都多大了还挑食……” 杨慎行嘴上数落了她一声，筷子却很快伸进姜离碟子里。 替她把挑出来的菜都吃了，顺带夹了几块酱汁排骨给她，“你尝尝这个。” 姜离听话地吃了一根，说：“甜口的。” “我喜欢吃甜的。” 杨慎行煞有其事地说：“不止是吃的，人也是。” 姜离轻笑一声，“……我哪儿甜了？” 她原是自嘲，却没想到杨慎行从她对面挪过来，坐到她身边。 手肘相触碰，杨慎行伸手把她锁在墙壁和座椅的夹角。 姜离白他一眼：“不好好吃饭想干什么？” “你甜不甜我得尝尝才知道啊。” “……” “不过我感觉挺甜的。” “……” 到底是公众场合，杨慎行也没乱来，闹了一下就消停了，继续吃饭。 姜离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尝了下挑出去的洋葱，没什么变化啊，恨不得吐掉，还是高中食堂洋葱炒猪肝的味道。 杨慎行看她拧巴着一张脸，笑着说：“不爱吃就算了，我吃。” “其实我真的不算挑食。” 姜离说完，杨慎行倒没说什么，但她自己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补充说：“是高中吃太多了，我那会儿是住校生，三餐都在食堂解决。虽然每天菜色不一样，但是配菜基本上都是适合保鲜的洋葱、黄瓜。” 说得不过瘾，她继续嫌弃说：“还有大蒜，说是解毒祛腥的，什么菜都放。” 杨慎行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说这么话，像个小女孩一样抱怨食堂的菜色不好。他静静看着她，说不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就像说不出今天的气温有多舒服一样。 姜离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事啊，看自己女朋友又不犯法……” “哦。”厉害厉害。 姜离好像有点适应他无师自通的情话了，她看着杨慎行继续吃完剩下的。 想起之前陈虚怀给许夜留的纸条。 许夜经常到图书馆给陈虚怀占座，固定靠窗的位置。陈虚怀百~万\小!说，她就安安静静在旁边睡一觉。有一次从家里坐了两个小时公交车过来，身体有点累，许夜怕自己睡着会有轻微的鼾声，就戴上了口罩。 醒来时，陈虚怀已经走了。 肩上多了他的外套，脸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把口罩拿了吧，对身体不好。 隽秀清晰的字迹让许夜乐了好几天，她躺在床上，时不时拿出纸条看几眼，兴奋得不停地蹬着两条腿。 有室友搭话：“不就是一张纸条嘛，夜夜你也太夸张了……” 许夜裹着被子滚到墙边，床板“咚咚”响了两声，她伸直手臂，把陈虚怀留给她的纸条拿在手里晃了晃：“哪有夸张啊！要知道，以前陈虚怀根本不搭理我的，现在他开始担心我的身体啦，肯定是喜欢我了……” 姜离不喜欢给人泼冷水，但又怕许夜将来受到伤害。 默默说了句：“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人比较好，很善良。” “当然啦！陈虚怀是全世界最好的男生！没有之一！” 啊喂，我不是要说这个啊…… 姜离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劝她：“也许他只是想关心你一下。” 不够直接，有另一个经常跟许夜斗嘴的室友来说，“你啊，不要热血上头，人家也许只是看在同学一场，关心你一下，不要多想！请把你对陈虚怀的热情拿来爱国好吗……” “你们不懂那种感觉。” 许夜向来心宽，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 像诉说少女心事一般，许夜开始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的感觉，但是啊，陈虚怀对我笑一下，我就觉得连天气都变好了，他要是考第一了，我高兴得想去操场跑几圈，有种我男朋友好厉害的感觉。” “他不说话，坐在我身边，一定是不讨厌我。” “嗯……他给我写纸条，我就当作是情书看，他说的什么话都是情话。” …… 姜离笑着喝完了杯子里的饮料，咬了咬吸管，突然有点懂许夜当时的感觉了。 杨慎行也正好吃完了，忍不住藏住笑意，白了她一眼：“就算我很帅，你也用不着一直盯着我傻笑吧……” “……”嗯？ “以后有得是时间让你看。” 姜离轻轻“嗯”一声，主动牵了牵杨慎行的手，故意说：“那我尽量不嫌烦吧。” —— 姜离和杨慎行谈恋爱的事情，就跟地下党组织情报工作一样。 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同，姜离最近话变得比以前多了，时不时还会跟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买了几条新裙子，一般只在周末穿。 杨慎行上课还坐在姜离身后，时不时在她背上写几个字。 她会气急败坏地回头瞪他一眼，让他别闹。 但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还跟以前一样。 该百~万\小!说的时候就去百~万\小!说，该打球的时候就去打球。 要说有什么端倪呢，大概只有李春和能发现。 他跟杨慎行相处时间最多，除了发现他近期情绪特别稳定外，还发现他万年不更新的企鹅空间突然有了动静。 继上次发了姜离的照片以后。 杨慎行更新了自己的第二条说说—— 她不喜欢吃洋葱和西兰花，喜欢喝果汁。 李春和趁跟杨慎行打球的时候，问了这件事。 他没想到这俩人已经在一起了。 他神秘兮兮地跟杨慎行说：“我看到你新发的说说了。” 杨慎行眼睛紧盯着篮框，纵身一跃，投进一个三分球。 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恭喜你啊，长了眼睛。” “……”李春和跑到他身边，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你丫还搞暗恋呢！” 杨慎行挑眉：“什么玩意儿？” “别装了，什么她不喜欢吃西兰花和洋葱，喜欢什么什么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在说姜离……” “嗯，是在说她啊。” 杨慎行从来不打算隐瞒，只是怕李春和大嘴巴，别的本事没有，传八卦的速度跟爆炸函数一样，一夜之间，全校都知道。 担心姜离不喜欢，他也就没贸然说出来。 见杨慎行“供认不讳”，李春和“嘿嘿”笑了两声，“是是是，你那不叫暗恋。” “知道就好。”杨慎行莫名嘚瑟了一下。 他们那叫互相喜欢好吗…… 李春和值了他一下，一锤定音：“我口误了！你他妈那叫明恋呐！” “……” 说完觉得不对劲，李春和一巴掌拍到自己后脑勺上，“不是，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一起吃的饭啊？ “要你管。” 戏瘾上来了，李春和做了几个浮夸的扒衣服的动作，捂着胸口又开始演：“I　wish　　.（我想知道我该如何戒掉你）” 杨慎行觉得他这个腔调很耳熟，以为是《罗马假日》里的台词。 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台词？” 李春和诡异地冲他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背，狂笑着说道：“《断背山》。” “滚你！” …… —— 就这样过了两周，到十二月初。 所有人都开始忙元旦晚会排练的事情。 按照往年的习惯，元旦晚会由学院学生会主办，其他各系学生会也得组织同学参与其中，确保一整台晚会的顺利进行。 姜离作为系里仅有的几个女生之一，自然得配合演出。 但她不擅长舞蹈类的节目，小品、相声更不用说，只能往音乐剧上凑人。 这是一个迷你小短剧，时长大约八分钟。 以昆曲经典剧目《长生殿》为蓝本，融合现代音乐剧的元素，以穿插流行音乐的方式来重新演绎杨玉环和唐玄宗之间的爱情故事。 为了起到博眼球的效果，文体部几个成员躲在小黑屋一商量，决定以男女反串的形式出演，李春和戏多人胆大，自然而然承担起杨玉环一角。 而唐玄宗则落在了许夜身上。 这俩活宝可算是众望所归了。 杨慎行声音低沉，加上他自带吸引女同学来看晚会的气场，所以各部门轮番去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是给他找了个旁白的活儿。 但他迟迟没有答应。 理由是，看到李春和那张画得跟鬼一样的脸，他怕做噩梦。 姜离作为班委，自然服从安排，出演杨玉环的三姐——虢国夫人。 台词不到五局，但偏偏跟许夜演的唐玄宗有一段“床|戏。”得捏着嗓子呻|吟一阵儿后，再跟她边唱《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边跳探戈。 非常……尴尬…… 为了凑齐所有人，大部分排练时间都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半。 每个节目组找不同的教室联系，如果有踩点的需要，再申请进入礼堂。 姜离这天晚上练得很累。 跳的部分因为古装戏服的遮挡，看起来动作幅度没那么大，就算她真的忘了动作，身边还有一些伴舞的人可以掩盖。 但唱歌实在是大问题。 姜离还算五音健全，很少走调，但声音不自信，而且经常抢拍。 她只要死盯着自己的动作，就会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开口唱歌。 练了几遍后，所有人四散开来，坐在不同的地方休息。 许夜还有第二个节目，一手提着小提琴，一手提着自己的裙子，急匆匆地往隔壁教室跑。姜离坐在原位，四处看了一下。 杨慎行不在。 也对，他是旁白，不需要每天排练。 她拿起歌词，继续看，小声地跟着音乐唱了几句。 身前的光被人遮挡，她讪讪抬起头，杨慎行把外套盖到她身上，嫌弃说：“穿抹胸还不拉高一点……” 姜离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演虢国夫人，得穿得风流一点。” “早知道我就演唐玄宗了。” 姜离轻哼，“美得你……” 说完她把歌词拿给杨慎行看，“怎么办……我唱不了……” “你唱给我听听。” 姜离从来没有对着一个人唱过歌，多少有点害羞，但又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拖其他人后腿。于是把歌词纸举起来，遮住脸，一字一句的唱。 等唱完了，杨慎行故意逗她：“你这是唱的儿歌？” “喂——”姜离扁扁嘴，拿手指戳了下他的腰，“我很认真唱的。” 杨慎行笑而不言。 好半天才握了握她的手，鼓励说：“你就放心唱吧，谁要觉得你唱得不好听，我就帮你把他打趴下。” 嗯，放心了。 —— 排练完已经十点多了。 姜离换好衣服出来，还不想马上回宿舍，就跟着杨慎行牵着手，在学校的小路上一圈一圈地来回散步。 好几次快走到宿舍门前，杨慎行就立刻调转了方向。 眼见快到门禁的时间了，杨慎行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姜离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哎，快到时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还有时间。” “不行啊，宿管阿姨的时间比我们的快五分钟。” 夜晚的凉意从月色上飘渺过来，学校里的小路若有若无，在脚下蜿蜒。香樟树旁边有一座石碑，树下细草丛生，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脚边飞过，声音细细微微的，像从地下发出的颤音。 走到树下，杨慎行背靠着树干，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那走啊。” “不走。”杨慎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好意思就这么丢下你男朋友？” 姜离故意不让他如愿，扁扁嘴说：“我当然好意思啊……你知道我的……” “靠，还是不能惯着你。” 杨慎行说完话，使劲把姜离往自己怀里一带，整个人转个身就把姜离压到了树干上，二话没说重重地亲了上去。 他反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不给她张口呼吸的机会，用舌尖一点一点地撩拨她的柔软。姜离被他引|诱似的，伸手揽在他的背上，杨慎行像是被鼓励一般，灵巧地探入自己的小舌，含住她的不知所措一直躲闪的柔软。 短暂地抽离之后，姜离脸上发热。 杨慎行把她揽在胸前，新鲜的凉空气重新注入两个人的身体，但之前的温热还萦绕在鼻息之间，姜离低不可闻地抱怨，“你怎么会……“ “会什么？” 姜离嗔道：“……舌头。” 杨慎行的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哦，这个啊。傻姑娘，看到你我就无师自通了。” 姜离不说话了，静静靠在他的胸口上。 回过神的时候，忍不住惊叹一声：“惨了！忘了门禁的事情！” 杨慎行得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那就跟我走啊。” “……你故意的？” “不怪我。”杨慎行无辜地举起手，“我哪知道我们能亲这么久……” “你！” 杨慎行抓住姜离刚想指向她的手，欠揍地说：“其实我想更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第七章 02 第七章（02） 姜离拖着步子跟在杨慎行身后,　一高一矮,　身影在迷蒙的月色下摇摇晃晃，酩酊时冷飕飕地酿织着少女纠结的心事。 杨慎行住校外单人间宿舍,　没有门禁，不断网,　不断电。 但那是一室一厅的房子。 只要杨慎行没毛病，这房子里应该是只有一张床。 姜离如果在这时候紧赶慢赶地跑回宿舍楼,　跟宿管阿姨磨蹭几句,　说些软话,　拿元旦汇演排练做借口，阿姨应该也不会难为她。 何况学校后门就是姜记散酒的店面。 杨慎行当初进去过，应该也看到为了方便清晨拿货的买家,　店里特意放置了一张折叠床,　也能凑合一晚上。 那…… 怎么好就这样跟着杨慎行回去…… 就这样跟他回去又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可是一想到等去看看杨慎行住的地方,　能他待在一起更久,　说更多的话,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姜离就又有点藏不住心底几缕无人知晓的悸动。 …… 乱七八糟什么想法都有，姜离的步子也跟着越走越迟。 杨慎行拉着她几乎能扯到胳膊,　回头催促：“你怎么不走了？等着我背你呢？” “……我还是回宿舍吧。” “我又不能去你家。”杨慎行想了想,　伸手在她拧紧的眉心上揉了揉：“你别担心啊,　单人间又不是不允许养宠物……” 姜离知道他在开玩笑,　牵着杨慎行的手,　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言语之间尽是得意：“你看这样像不像是我在遛你？” “……” 杨慎行把她往怀里一带，知道她怕痒还故意往她腰上挠，姜离吓得直往后退，一边推他一边吓唬说：“再胡闹我放许夜咬你了啊……” “哟呵，长能耐了？” “……一直很有能耐啊。” 杨慎行一只手就能束缚住姜离两只手，另一只手抄到她腰上，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使劲将她扛到肩上。姜离打闹的动作开始迟疑，笑声也平息。 杨慎行想起那天在图书馆挨巴掌的情形。 她好像也是这样。 杨慎行看她闪烁、躲避的眼神，开始不确定那天姜离是因为被她冒犯才动的手，还是她根本对手脚不能动弹有心理上的抵触。 他先松开手，小心地把姜离揽进怀里。 “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是。” 杨慎行想起她曾经甚至现在也没有停止被家庭暴力侵害，小心地试探说：“你是不是有点怕跟男生接触？” “……”姜离没有直接回答，沉默须臾，才勉强能挤出一个答案：“……有一点，不过基本上没问题的。” “嗯。” 杨慎行沉下眸子，收敛起以往的张扬。开始有些后悔刚开始对姜离过于激烈的态度，他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藏不住这方面的情绪，喜欢拿他光鲜的一面给姜离看，唯恐爱憎不分明，急于证明自己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脖子上有胸口传来的呼吸，飘渺，温存。 一瞬间，杨慎行觉得他应该对这个世界温柔一点，至少应该对姜离温柔一点。 “姜离你有去看过心理……”他刚想开口说话，姜离的手机响了起来。 姜离一看是许夜，赶紧心虚地接起来。 “阿离离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马上就回去了。” “好呢，我帮你叫阿姨开门哈！你还记得昨晚大明湖畔，我们俩说要共浴爱河的誓言吗？我都等你好半天了……快回来给我救火啊……” “那你先放热水！” …… 靠得近，许夜跟姜离说的内容，杨慎行听得一清二楚。 他有点不信地问：“救火？又跟陈虚怀有关？” “嗯……” 姜离认真地点了下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十万火急，我先回去了。” 趁杨慎行撒手，她转身就往宿舍楼跑， 杨慎行：“……” 姜离跑到一半，赶紧回头喊了声：“杨慎行——晚安啊——” 杨慎行站在原地，没跟她一样犯傻，只是看着她拼命跑了回去，还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脚，撞到门框上。 他拿出手机，在走回宿舍的路上给姜离发了条短信。 晚安，明天见。 还配了个爱心的表情。 见姜离一直没回，想着这丫头肯定一回宿舍就跟许夜闹腾去了。 于是立刻改成：发错人了。 再接着发过去一条新的短信：不会好好走路？你丫笨死算了…… 姜离回宿舍的时候被宿管阿姨说落了一通，说是最近喊她起床开门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栋楼里的学生成天都在忙什么。 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回到宿舍，姜离刚看到信息，“……” 怎么可能发错…… 要不要这么傲娇啊？ 姜离怕等下他发的信息她又没办法及时回复，就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 杨慎行这会儿也刚回到宿舍，问她：“救火成功？” “还没开始呢，我现在去……” 姜离这边话还没说完，杨慎行就听见电话里传来许夜的撒娇声：“阿离离，水都凉了，你快进来帮我搓背啊——” 杨慎行：“……” 哦，那祝你救火成功。 —— 第二天，元旦晚会负责人考虑到这周□□六级考试将至，特意通知所有参演人员，周二和周四排练，周一、周三和周五留给系里的新同学准备考试。 按理说，杨慎行是不需要复习的。 但他还是以“精益求精”的鬼话把姜离骗去了图书馆。 两个人跟平常一样，相邻而坐，占据了一整张书架背后的桌子。 这一层的人很少，只有他们俩从清晨待到日暮。 姜离在准备寒假实地考察的资料，上大学以后她跟许夜一样参加很多社团，只是报了个没多少人去的支教协会。 平时没什么活动，也很少开会，支教任务主要安排在寒暑假。 寒假时间短，所以校内带队的老师建议本地学生参与其中，外地来秋棠求学的学生可以等到暑假，再寻找更为合适的机会。 而杨慎行只是在一边百~万\小!说，他非常喜欢读英国印度裔作家奈保尔的书。上周自习，姜离记得他拿的是一本《非洲的假面》，译文版的，这次就直接换成了英文原著版的《米格尔街》。 姜离没读过奈保尔的书，但知道这个颇有争议的人。也看过一些有关他的八卦，对他的大体印象停留在，嫖|妓、种族歧视、折磨妻子、奴|役情|妇种种事情之上，所以她本能地排斥这个作者。 趁两个人休息的时间，姜离主动拿过杨慎行的书。 想借此跟他聊一聊，于是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杨慎行拉上窗帘，半身靠在墙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半边脸枕在桌上，看向姜离的眼神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让姜离想摸摸他的头。 “他是一个英国的异乡人，神经敏感，性格扭曲，用文字表达绝望和无法回头的宿命。很像我想要的生活状态。” 姜离不解，开玩笑地问：“……也想嫖|娼么？” “不会。”他笃信道：“永远不会。” 难得有机会这样正经严肃地跟杨慎行聊天，姜离突然觉得有点小欣喜，认真问：“那你想要的生活状态是指什么？” “自由而无用。” 李泓冰女士曾经将其称为“自由而无用的灵魂”，并诠释为：“所谓‘自由’，是思想与学术、甚至生活观念，能在无边的时空中恣意游走；‘无用’，则是对身边现实功利的有意疏离。” 姜离听过这句话，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又觉得这句话难免消极，她也把脸枕在桌子上，跟杨慎行四目相对，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夹杂着呼吸里的暖风。 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这一刻却像是隔离出了另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姜离说：“可是自由不是散漫，无用不是无为。” “那我得做点什么了。” 杨慎行的声音沾染着黄昏的温暖，“问你个四级翻译题。“ “……你还用得着问我。” “嗯，正好不会。” 姜离闷哼，“那好吧……” 杨慎行往前挪了一步，跟姜离鼻尖相碰，“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行，我尽量。” “　　forward，” “从今往后，” “　worse，” “无论好坏，” “　poorer，”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　in　health，” 姜离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着没有开口。 杨慎行“啧”一声暗示不满，“这种时候哪能停……” “哦。”姜离继续说，“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 “　to　cherish，” “去爱，去珍惜，” “h　do　us　part.” 姜离越说也没底气，“……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杨慎行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鼻尖，认真问：“懂了？” “……嗯。” 杨慎行说得一本正经：“那你四级肯定能过。” 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第七章 03 第七章（03） 如杨慎行所言,　姜离的四级考得很顺利。 做完还剩半小时,　除了对作文感觉很无语以外，其他都还好。作文是看图题,　两个小男生手牵手，弯腰去捡环境保护区的垃圾。 这题目可大可小,　尤其适合套模版，所以姜离写得很畅快。 写完检查了几遍,　确定没有涂错答题卡,　也没有写错准考证号后,　琢磨了下时间，看考场里也没剩几个人了，生平第一次提前交了卷。 她一走出考场就看见许夜贼头贼脑地站在陈虚怀身后。 看背影,　应该是陈虚怀吧。 姜离看了下时间,　杨慎行还没从偏远的教学楼走过来。 于是她走过去,　悄悄拍了许夜一下：“……在看什么？” 许夜兴奋地往陈虚怀身上一指：“我在看他玩《王者荣耀》啊,　陈虚怀超厉害的,　刚刚他一个人杀死了对方四个人,　差一点点就拿到五杀了！” 姜离不太懂游戏方面的事情，只好问她四级考得怎么样。 许夜眼里只有陈虚怀,　她盯着他的后脑勺,　半天才回过神：“哦,　今天的题目不是很难啊,　但是那个作文题太搞笑了。” “……哪里搞笑了？” “两个小男生牵着手啊！我差点一激动就写成了‘　is　no　limitation（男生之间的爱是没有限制的）’。” “……写了可能要上热搜。” 许夜“嘿嘿”笑了两声,　“这样可以强势表白我淮上大大！” 见姜离不懂,　许夜特意解释了一下：“淮上大大是写的，你知道吧？” “……不太清楚。” “派的最初本意是，反对暴露人性的丑恶面为主的自然主义，并想找出官能美、陶醉其中追求文学的意义。” 这么厉害…… 许夜拿手在姜离面前晃了晃，“醒醒，现在多指二次元的男性恋爱。” “弯了的意思？” “没错！孺子可教！”许夜讲得兴致勃勃，“姜姜，我跟你说啊，你千万要努力，不能让杨慎行弯掉，就算弯了，也得强行掰直拯救他！” “……他不会弯的。” “万一嘛！万一他弯了对我家陈虚怀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怎么办……” “你这不止要防女生，还得防男生啊。” “不——”许夜闷哼，“什么种族、性别都不行！” 陈虚怀一直没抬头，背靠在楼梯上专心玩游戏，耳边全是许夜叽叽喳喳的声音，姜离的声音像是波澜淹没在深海里。 他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 安静了一阵，陆续有人从考场走出来。 姜离小声问许夜：“你跟陈虚怀在等谁？” 许夜摇摇头，一脸天真，“我不知道他在等谁啊，我看他在这里，我就跟过来了，他总不会是在等哪个小妖精吧……” 姜离故意逗她：“搞不好哦。” “那等下你看我眼色行事！” “……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许夜扁扁嘴，“我这几天也有认真考虑过我喜欢陈虚怀这件事，我突然发现，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死气白赖地骚扰他嘛，只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好一点的情敌。” 让我放心就好。 姜离一时不知道该什么说，倏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她认真说：“不会的，夜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生，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像朵永远灿盛的向日葵一样，对生命有热情，对生活有饱满的期许。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许夜相信地抱了抱姜离的肩膀，“姜姜从来不会说谎骗人，那我就相信啦！” 过了没一刻钟，杨慎行领着李春和走了过来。 说“领着”一点都不夸张，杨慎行几乎是扯着李春和的衣领在走路，李春和原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头玩着手机，嘴角时不时诡异地笑一下。 杨慎行嫌他磨蹭，只要怒气地突然一顿。 李春和就吓得赶紧往前走几步，演出自己很卖力的样子。 他刚走过来，陈虚怀也打完了游戏，抬眼问他：“错了几题？” “十题以内吧，你呢？” 陈虚怀语气再自然不过，“不知道，一、两题吧。” 姜离：“……”我不想听了。 许夜：“……”我未来的男朋友果然好棒啊！ 李春和：“……”他们在说什么……不会是考试题吧…… 陈虚怀把手机塞回包里，伸手说：“东西呢？” 杨慎行把口袋里的光盘交给他，叮嘱说：“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用完赶紧还我啊，觉得有疑问的部分给我画出来。” “嗯。” 李春和看了姜离一眼，见她眼神迷茫，只好插嘴问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杨慎行手抄在口袋里，“片儿啊。” “……真的假的？” 陈虚怀浅笑了一下，“真的，偶尔也得放纵一下。” “放纵一下？”许夜默念了一遍，突然摇了摇姜离的胳膊，“我没听错吧？” 姜离肯定道：“没错，他真的说偶尔要放纵一下。” 许夜这下像是炸成金黄的虾球一样，恨不得整个人弯成一个圈儿来呐喊助威。起身时，她搡了搡头发，故作镇定地说：“姜姜，我有希望了。” “……你哪条脑回路通了？” “嗯，之前我空有一身技能却报国无门，现在我知道了。”许夜拉着姜离越走越慢，落在几个男生后面，她捂住嘴，小声说：“现在知道陈虚怀也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啊！那我就直接把他扑倒！” “……” 哦，加油啊。 —— 原本陈虚怀只是来找杨慎行拿一个比较珍贵的公开课资料，去没想到李春和这个不折腾就觉得活着没意思的人，硬拖着他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李春和早就听许夜吹嘘过，说陈虚怀高中就是《英雄联盟》王者，还有好几个职业战队经理人曾经有联系过他。 一直没机会见到，今天见到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按李春和对这个游戏的理解，什么叫打得好？得看他怎么带妹子。 带一个新手妹子能赢，说明这人有点水平。 要是带上许夜和姜离两个菜鸟妹子还能赢，那才是真的王者。 杨慎行游戏打得也厉害，从高中开始跟陈虚怀一起玩，不过他更喜欢玩暴雪游戏，投入到推塔游戏里的时间不多。 但勉勉强强也能凑上个大师的级别。 许夜之前跟着李春和玩过一阵《英雄联盟》，还算是知道规则，她坐在姜离身边，一句话把这游戏给总结完了，“你别死就行。” “……我选什么人物？” 许夜说：“牛头吧，血比较厚。” “行。” “那个，姜姜，如果没有小兵的话，你千万别进塔，也不能在塔下攻击对方英雄。”许夜指了下电脑屏幕，“有黄线提示的，你一进去就会被塔攻击。” “……好。” “这个游戏有上中下三条路，我跟陈虚怀走中路，你去下路帮ADC吧。” “……ADC是杨慎行么？” “是的！” …… 准备就绪，三个男生完全没有插嘴。很显然，一个菜鸟给另一个菜鸟解释游戏规则，效果几乎等于没有。 姜离按了几下鼠标，“……” 咦……为什么别人的英雄都走了…… 杨慎行目不斜视，在草丛里扫了一遍，“按鼠标左键。” “……哦。” 许夜戴着耳机，她打游戏很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容易话唠。她趁小兵还没到达战场的时候，跑去野区扫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回去。 “d”响起。 陈虚怀已经拿了第一个人头。 在没有打野和辅助的情况下，这么快拿到一血了？！ 许夜激动得手嘴并用，一遍在输入框里打出666666，一遍说陈虚怀好厉害。 而上路只有李春和一个人孤军作战，两方打得有条不紊，对线能力相当，没有人强上，打法上相对保守，都怕自己一开局就被单杀压制。 只有杨慎行这边打得最凶。 说是二对二，但是姜离可以忽略不计。 加上牛头又不是个进攻型的英雄，姜离每次刚一出塔，就差两步路就能打到小兵的，于是就看到杨慎行带着残血的英雄往回赶。 她谨记许夜的话，不能死就是胜利！ 于是她赶紧跟着杨慎行跑了回去…… 好像一个兵都没有杀到？ 杨慎行传送回家，临走前实在看不过去，对陈虚怀说：“来下路。” 陈虚怀冷冷道：“让她别出去。” “我不放心，你下来。” “……” 李春和在上路默默清兵，嫌弃地看了杨慎行一眼。 切，这有个屁的不放心啊！ 陈虚怀被对面两个人缠上，还没来得及下去，许夜所选的小炮蹦蹦跳跳地往下路移动，姜离仔细看了下，原来对方的英雄在地图上显示红色圈啊。 她跟许夜好像把对面那个人包围住了。 上吧！二打一呢！ 犹豫了没两秒，姜离铆足了劲往许夜所在的蓝色圈冲。 谁知道那人突然在地图上消失了。 什么情况？ 许夜刚一出现在姜离的视野，她就被躲在草里的两个人瞬秒。 “帅比让你一炮倒”就这样死在了姜离面前。 愣了一秒钟的功夫，姜离的血也掉了一半，她赶紧回神，胡乱点着鼠标，拼命往自己的塔里跑，快到的时候杨慎行从另一边的草丛里嗖一声蹿出来。 依靠精确的预判，一个大招直接干掉了对面两个人。 发起猛追，把中路赶过来支援的人一并收掉。 三杀！ 等许夜复活，她哀怨地对姜离说：“阿离离，你快让杨慎行滚开。” “……怎么了？” “他踩到我会痛的尸体了。” “……” 许夜不安分，死了好几次以后，还是喜欢往下路跑。总是指望着杨慎行把对方的血打残，然后她好去下路捡漏直接收掉人头。 偏偏这样就很容易被对面抓个正着。 到后来陈虚怀实在忍不住了，他瞪了眼杨慎行：“喂，还不救她？” “我不，谁让你刚刚不下去救我媳妇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第八章 01 第八章（01） 从网吧回来,　姜离一直处于兴奋之中，她进网吧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都是充当一股清流,　不是去抓逃课的梁策，就是无处可去。 最近的一次,　是在初一那年的除夕。 当晚，姜思崇带了几个没法回家过年的工友回来,　男女都有，三十来岁，凑一大桌子人，吃着聊着，也还算是有过年的气氛。 姜思崇这天心情很好,　在座的各位都不清楚姜离妈妈的事情,　一个劲儿地当着姜思崇的面夸嫂子漂亮又能干。姜离不擅长跟人打交道，闷着头吃完了饭,　接了两个小红包,　就独自回了房间。 妈妈不允许她往外跑，她只能趴在窗台上往天上看。 世界还小,　天空很低,　近乎伸手就能触摸到四散而来的烟火。 眼前是万家灯火,　耳边是整个世界的欢呼,　一双手却从姜离背后伸过来。 猛力地在她胸口上捏了一把。 幸好姜离反应快,　阴影一过来,　她就急促地扭头推了那人一把。 姜离对这种很敏感,　也许这是原生家庭就像扭曲自尊心里滋养的蛆，她迅速能感知到眼前这个陌生人逐渐逼近的危险。 他的脸被酒精涨红，讪讪地说：“叔叔来看看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出去。” 姜离没有给他留足余地，指着门大喊一声：“你给我出去！” “姜离！” 烟花熄灭，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姜离的怒吼在除夕的夜晚显得不恰时宜。 姜思崇喝了不少酒，推开门摇摇晃晃指着姜离骂道：“你怎么跟叔叔说话？！” 那人笑着打圆场，仿佛一切都是小孩子闹的把戏，“姜师傅，姜离还小，可能是觉得我打扰到她了。”说完脸转向姜离，客气地说：“叔叔跟你道歉。” “别别别，哪用得着你道歉，她就是给她妈惯坏了！” “我不要紧的，大过年的，你别动气。” …… 姜离冷眼看着他们演了一出“惺惺相惜”，嘴角闪过一丝轻蔑：“叔叔，你可真虚伪……” “你还说？！看我不打死你！” 姜思崇急得跳脚，要不是其他人拥过来拦住他，他估计要当场揍姜离一顿。 姜离的妈妈一听到闹声，丢下手里的碗，急着跑过来。 她把姜思崇他们一堆人赶到客厅，给他们支起了一个新的折叠桌，哐当几声把麻将丢了上去，招呼大家好好玩牌。 随后回到姜离房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离起初憋着不说，消极对待，什么都懒得理，坐在床边看自己的书。 后来一听那几个人晚上这几天放假可能都会来家里打牌，姜离才排斥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难掩厌恶，“妈，你给我钱，我这几天不想待在家里。” “别胡说，你这几天跑出去，你爸又要借机找我麻烦。” “那你就不管我？”天知道，外面那几个都是些什么人。 姜离的妈妈坐到她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腿，语气轻松：“你也不要太在意，也许人家就是跟你闹着玩，碰你一下，摸一下，你跟你同学平时不也会这样么……” 姜离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 冷冷道：“我跟我同学从来不会这样。” 从来不会。 说完连袜子都没穿，双脚直接塞进棉拖鞋里就往外跑。 等跑出去后，从窗外看到刚刚那人似乎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她，她脑子一热，从地上捡了个不小的石头，连方向都没看清，猛力往客厅一砸。 玻璃声清脆。 别管砸没砸到，反正十来岁的姜离，那一刻心情很爽。 她走在路上，有点冷，但每每在心里骂上几句“恶心”，好像就舒服多了。 所以那一年的除夕，姜离揣着兜里仅有的三十块钱，是一个人在汽车南站附近的网吧里度过的。人很少，老板娘很热情，半夜还给她送了碗饺子。 …… 姜离躺在床上，脸上的余热未退。 这样一想，四五年都过去了。 再进网吧，她身边已经有了许夜和杨慎行。 孤单的记忆慢慢被一群人的打闹所替代，连床头上杨慎行送她的“莴苣公主”也在眨着眼微笑，明天会更好的吧，姜离暗暗想了一下。 —— 四六级考试过后，时间过得异常地快。 在全系上下的共同努力之下，元旦文艺汇演在学校礼堂顺利举行。 晚会门票是宣传部同学设计的，非常有新意，做成了飞机票的样子，以“我们共青春”的名义，邀请所有同学一起启程。 鉴于前期宣传力度特别大，也有不少人得知陈虚怀和杨慎行都将登台，于是当晚座无虚席。在后台帘子边躲着的姜离，看到现场热闹的状况，可算是松了口气，对许夜说：“还好，还好，座位都坐满了。” “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 “是呢，幸好有你。” 许夜啧啧两声，趁姜离不注意挠了下她的腰：“阿离离，我发现你跟杨慎行恋爱以后，好像变可爱了一点。” “……有吗？” “有！你以前才不会说‘是呢’、‘好呢’这样的词，总是一本正经的。” 姜离笑了一下，小心地问：“那你觉得我跟杨慎行看起来合适吗？” “你这丫头还敢问我！”许夜想起来似的，瘪了下嘴，“你竟然敢瞒着我……我看你们俩早就勾搭上了！” “……哎，我有好几次都想告诉你的。” 姜离手足无措地拉住许夜。 “我逗你玩儿呢！别那么认真嘛！我才不会真的生气呢……”许夜往对面后场的杨慎行看了一眼，认真说道：“我觉得你跟杨慎行这个兔崽子还是蛮合适的，他热烈，你清淡，就像小龙虾配冰啤酒。” “……你这比喻好形象。” “那是！没有事情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 许夜说完又沉下脸，有点说不清自己想说的，只是静静感慨说：“其实我觉得陈虚怀和杨慎行这样的人，太好了，谁跟他们在一起，都有点不合适。不知道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也不知道他们将来毕业了，会不会变得更厉害，但是我知道，我肯定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赚钱，结婚，然后养老。” “……我也是。” 姜离先前也是这样想，但她也很清楚，其实杨慎行和陈虚怀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她跟杨慎行是小龙虾配啤酒，那他和陈虚怀就是黑与白的分界。 陈虚怀这个人，极致，简单，他喜欢一个人就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眼里揉不进沙子，白色的幕布之上勾勒的画面也会逐渐趋于美妙。 但杨慎行不是，他是黑夜之中可以容纳任何星云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姜离能感受得到。 可他将来要是放弃一个人，也会是真的。 他藏不住的，就算嘴上不说，眼睛、耳朵也会说出来。 姜离苦恼地摇摇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习惯性地去分析每个人，或许会活得轻松一点。 许夜拍拍她：“别走神啦！你男人被人搭讪了！” 姜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个女生拿着礼物正堵在杨慎行面前。 他今天负责音乐剧的旁白，穿了一身带白色竖条的黑色正装，白衬衫，没有打领带，难得带了金丝边眼镜。偏休闲的打扮，反倒让他看起来更有格调。 姜离打趣地问：“……要不我上去揍她们一顿？” “我看行，我给你助攻！” “别闹了……”姜离看许夜无比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杨慎行侧过头，看到一直拧着眉头的姜离，突然笑了一下。 心情也变好了些。 他原本打算婉拒走人的，结果看见姜离正装作不经意地往他这边偷瞟，暗暗笑了下，对着身前的女生说：“帮个忙，站近一点。” “可、可以吗？” “可以。” 几个女生围上去，按捺兴奋，各自慌张地捋了几下头发。 身边正好有同学拿着相机经过。 有人问：“我们这是要拍什么吗？” 杨慎行眼光提在姜离身上，“没有，就是想让我女朋友有点危机感。” “……” 等姜离被许夜拉走，杨慎行才收回神，笑着说：“谢了啊。” “……” 这几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少人都以为杨慎行跟姜离只是闹着玩，没想到他真有女朋友了啊…… —— 由许夜和李春和主演的低成本非正规大型古装音乐剧《长生殿新编》，正式开始，李春和夸张的妆容和矫揉造作的反串形态，让现场的气氛一路飙升，甚至有男同学开始在底下喊“李春和我给你买辣条”。 到姜离和许夜的“床|戏”，现场叫好声更是不断。 唱歌部分是姜离最担心的，但幸好现场音响声较大，还有些许的杂音，以至于观众的关注点都不在此，很快就顺利度过。 到“床|戏”部分，姜离饰演的虢国夫人应该风流多情，叫|床声也算是一个起哄的高|潮点，但姜离始终有一些放不开，何况“旁白”还站在她的床边。 但也还算不错，姜离的声音相比排练已经“动情”了很多。 用李春和的话说，只要直男们知道床上那个在叫的人是姜离，他们脑海里的小马达就会自动飞速转起来，任何声音都能被他们听成岛|国精品特辑。 但许夜还是担心现场不够热烈，于是跟着姜离一起失声呻|吟。 导致除了台上的杨慎行差点起了反应外，台下坐着的某个陈姓男同学也有点按耐不住，眼神似有似无地往其他观众席看。 等下了台，李春和最先跑过来开许夜的玩笑，“你丫一看就是没看过爱情动作片，你演一男的，你叫那么起劲干什么……” 许夜梗着脖子说：“你管我！我兴奋不行啊！” 杨慎行从前台走下来，扶住姜离的肩膀，接了句：“你那叫早|泄后遗症。” 李春和愣了下，随即跪到地上，双手捶地：“行哥，你这么懂……你一定是经历了不为人知的苦痛啊！” 杨慎行轻哼：“李春和，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姜离叫得太久，脑子缺氧，加上第一次登台有点紧张，好半天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刚一抬头，就发现杨慎行认真低头对着她说：“别听李春和这个混账乱说，我不知道多厉害……” “……哦。”姜离想起之前他跟其他女生“谈笑风生”的事情，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不太清楚，我又没试过。” “哦……那今晚试试？” 姜离白他一眼，还没来得及骂他不要脸。 许夜重重点了下头：“杨慎行！把你那个王者的《英雄联盟》账号送我，我分分钟把女儿卖个你！” 姜离：“……” 许夜连忙改口：“哦，不对，是嫁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第八章 02 第八章（02） 元旦文艺汇演圆满落幕后，系里的老师着重表扬了在场的所有演职人员,　客套了一番后,　还不忘叮嘱学生会干事们,　记得走之前组织同学把小礼堂打扫干净,　尤其是椅子底下,　千万不要遗留任何食品垃圾。 姜离有点无语。 送走了系里的老师,　转身回到礼堂,　发现大部分同学已经去后台换衣服了。 许夜和李春和速度最快，硬拖着大部分同学出去庆功，连妆都没卸，草草换了衣服。礼堂里一片狼藉,　后台也没好多少，矿泉水瓶东倒西歪,　上台穿的戏服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只留几个大二的学姐在清点数量。 许夜一路上没看见姜离，给她发了条短信，把吃饭的地址和一大堆像是醉酒后的表白发了过去,　但姜离没有时间看。 她怕影响负责管理礼堂钥匙的大爷下班，跟其他几个自愿留下来的男同学一起，迅速地穿梭在每一排观众席上,　把地上的饮料瓶、荧光棒一一拾起。 捡完垃圾,　姜离猛地一起身,　眼前冒星。 倏然看见杨慎行把背包往台上一丢,　刚换好自己的衣服,　连衣领都没有来得及整理好，整个人呈现一种很匆忙的状态。 姜离误以为他在找自己。 连忙冲他挥了下手：“杨慎行，我在这里。” 杨慎行微微转了下头，“你没跟许夜他们去聚餐？” “等下去，现在得打扫卫生。” “……哦，那你快干活儿啊。” “……” 杨慎行说完急着往外走，一句多话都没有留下。 “哎——” 姜离闷闷地继续往后排走，“就这么怕留下来打扫卫生啊……” 切，男朋友什么的通通靠不住。 —— 盛宴散席，夜晚的校园被结伴的人群惊扰，连石子小路上都洒满了月色下的银霜，隆冬降至，连水汽都浮泛一层坚硬的薄冰。 杨慎行走得太急，差点在石子小路上滑倒。 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急着叫出声：“梁策！”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缓缓停住脚步，人却没有回头。 杨慎行稳住一口气，又叫了他一遍：“梁策，是你吧？” 梁策转过身，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干什么？” “没什么，刚刚在台上看到你，想着也算相识一场，跟你打个招呼。” “哦，那打完招呼我可以走了？” 梁策转身，手臂却被上前一步的杨慎行死死抓住。 梁策无所谓地甩了下头，眼光停在杨慎行发白的手指上，“怎么？又要拿你们有钱人的那一套来恶心我了？” “上次闹到警局的事情，我没难为你。” “嗯，所以呢？”梁策哂笑一声，“现在姜离不在场，她看不到，你大可不必这样假惺惺地对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梁策此刻像是一个被抢了玩具的男孩子，闹着别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杨慎行笑了笑，松开了手。 “我从来没想过要找你麻烦。” 杨慎行摊了下手，“你对我有敌意，我无所谓。但姜离现在是我女朋友，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你要敢对她做什么，我他妈跟你没完。” 他声音不大，但字字都像是房檐上风吹雨打而结成的冰柱，伤人于无形。 梁策之所以会利用元旦假期来学校看晚会，是因为他恰好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姜离的转发，得知了元旦晚会的时间和地点。 但眼见杨慎行不悦，他心底生出一种复仇的快感。 梁策说：“是姜离邀请我来的，你说我能对她做什么？” “我女朋友把你当弟弟。”杨慎行刻意说，“亲弟弟。” “你不用刻意跟我强调姜离是你女朋友。”梁策展开笑意，“怎么？还是说缺什么补什么？你对姜离是你女朋友的事情这么不自信？” 杨慎行笑着耸了下肩，“你乐意这样自欺欺人就好，我不拦你。” 梁策上前一步，伸手把杨慎行折在衣服里的衣领拉出来，慢条斯理地拿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嚣张：“你不用跟我装，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姜离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又有怎么样的过去。” “我根本不在乎她的过去。” “那她呢？她能跟你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梁策的话让杨慎行心里一拎，他说得没错，姜离这个人，就算全世界肯定她，但只要她自己不满意，就一定会全部推翻。 因为她没有任性的底气，从来没人能护她周全。 “我告诉你，就算你跟姜离现在在一起，以后也一定会分开。”梁策挑了下眉，“你别以为我是因为嫉妒才诅咒你。” “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我跟姜离家庭相差甚远？” 杨慎行一把推开梁策，已经失去耐性，一字一句尽带威胁：“我从小到大都很有种，喜欢谁这种事，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杨慎行觉得此刻的梁策就像是赌桌上的亡命之徒，笃信自己会在最后一把翻身，整个人陷入一种让对手生畏的死水之中，差一点就会信以为真，差一点就让人觉得他真的有什么无法抗拒的理由。 梁策轻笑着说：“那又怎么样？你应该感觉得到姜离有点怕肢体接触吧。” “你想说什么就说，卖什么关子。” “好，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姜离高二那年受过伤，是我花了好久才陪她走出阴影，你根本没有见过她完全不能跟人接触的样子，也根本没办法想象每次你抱着她，亲吻着她，甚至跟她做|爱的时候，她都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慎行激动地一把拽起梁策的衣领，逼迫他与自己对视，“说，清，楚。” 梁策挣脱不开，整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没什么，就算有，也该是姜离自己告诉你。她要是一直不肯说，那只能说明她对你永远有秘密，永远有隔阂。” “……” 杨慎行被他的话打乱心绪，他早就发现姜离有一些排斥跟异性接触，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除了亲吻，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加上寒冬将至，他鲜有机会把手探进她的衣服里，所以差点忽略这件事。 他突然想到姜思崇，想到姜离跟他提过的隔壁阿姨，还有她的女儿，千丝万缕的线索彼此缠绕，连结成一条通向黑暗的死胡同。 杨慎行暂时理不清楚。 但他很确信，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是曾经。 现在的姜离，和姜离的未来，他绝对不会放手。 杨慎行尽力冷静下来，胃里吸进去几口凉风，他对梁策说：“快滚吧，都高三了，没事别出来瞎溜达，多百~万\小!说。” 梁策不知道他演的哪一出，神色无语。 杨慎行说：“无论你有多讨厌我，都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高考这玩意儿，虽然不至于一考定终身这么夸张，但确实会给你这样的人省去不少麻烦。” 梁策瞪他一眼，“除了瞧不起人你还会什么？” “我还可以考到区状元，我行，你不行。”杨慎行继续说：“觉得不服气，就争口气给瞧不起你的人看看啊，在这跟我打嘴炮有用？” “你给我等着！” “好啊……” 杨慎行看着气急败坏离开的梁策，心里突然一阵踏实。 要不是看在姜离把他当亲弟弟的份儿上，他早就揍他了。 但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一个人，跟姜离有着同样的身世和遭遇，在那些没有他的岁月里，用他自己的倔强和执拗，给了姜离一点温暖，让她没有因此对这个世界失望，让她还愿意去喜欢一个人。 杨慎行就觉得很感谢。 不揍他，是对的。 —— 回到小礼堂，灯已经关了大半。 姜离蹲在门边，把捡起来的塑料瓶装在一起，原本打算扔了，但想到可以给门卫大爷当垃圾卖，她就于心不忍，把能找到瓶盖的都给收了起来。 舞台上还残留一些表演的道具，桌子和幕布明天有人来搬走。 姜离打算第一趟把瓶子和垃圾带过去，第二趟把一些废旧的道具和装饰品丢掉，刚一起身，腰上就多了一双轻柔的手。 他缓缓地揽过来，不是很紧，下巴搭在姜离的肩膀上。 安静地抱着她，呼吸飘到姜离的脸上，有撒娇的气息。 姜离知道是谁，手上没有停下，打趣地问：“不是走了么？” “……不走。” “那你也是故意的，等我收拾好了，才回来。” “我压根儿就没走。” “那你干什么去了？” 杨慎行故意说：“找台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去了。” “……哦。” 姜离知道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杨慎行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连着开场前有人给杨慎行送的东西来看，她觉察不到杨慎行是在故意逗她，反倒以为他很享受被女生围绕的感觉，隐隐有点生气。 但她绷得住情绪，绝对不说。 不能让他以为她很在意这些，她希望杨慎行的喜欢比她的更多。 姜离只是淡淡地说：“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发现那人没你漂亮，我就迷途知返了。” “……”故意说好话的吧。 姜离问：“那要是以后你遇到比我漂亮的人呢？” 杨慎行故意犹豫了一下，“那我也不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再漂亮又不是我的，别人家媳妇儿我不稀罕。” 杨慎行回头，看没人在场，有点想亲她，但梁策的话还在耳边没有消散。 最后只是无奈地踢了下脚边的道具抽奖箱。 姜离意识到他有点不高兴，回头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谁惹到你了？” “没有。” “明明就是在闹脾气。” 杨慎行叹了口气，“那要不你哄哄我？” “……怎么哄？” 杨慎行气得把拳头举起来，吓唬她说：“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啊，撒娇会不会？” “……会的吧。” “那试试？” 姜离点点头。 动作有点磨蹭，但是她也经常在宿舍听到其他女生夜聊，各种撒娇的方式都听过一点，她听别人说，总觉得太腻歪。 但真的轮到自己，好像…… 也没有那么排斥。 于是她踮起脚，伸手捏住杨慎行的耳垂，晃了晃脑袋说，连声音都变得很轻：“……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行，说出口还是很羞耻。 姜离立刻抽回手，正常说：“赶紧收拾，等下大爷下班要锁门了。” 想逃跑却被杨慎行抵在墙角，拿手指挑了下她的下巴，说：“以后还是别撒娇了。”语气认真，好像不怎么喜欢。 姜离扁扁嘴，也觉得委屈，好像弄巧成拙了。 杨慎行却捏着她的手指，迟迟不敢试探，他有点难受，想领着她的手往他的身上的燥热上抚摸，但他怕吓到姜离。 “……我不会撒娇。”姜离先说话。 杨慎行轻叱：“谁说的？” “但你好像不太喜欢……” 杨慎行叹口气，捏了捏姜离的脸说：“没有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让我以后不要撒娇了……” 姜离的声音越说越小，总担心自己比不上那些很会讨男生欢心的女生。 杨慎行却笑了一下，贴在她耳边讲悄悄话：“因为容易诱人犯罪。” “……什么？” “简称，容易被……” 上？操？运动？ 杨慎行说完，觉得好像这几个字对着姜离都不太合适，他得文明一点，于是改口说：“说不清楚，再问我堵住你的嘴！这个只能以后言传身教让你体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