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父》 正文 第1章 引子 我要把这写出来 罗晋滇内心很不平静。 昨晚汪宜昆给罗晋滇电话,说他见到父亲写在书里的文字,感到心很痛。罗晋滇放下电话后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想了一个晚上。汪宜昆是北京一所著名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是罗晋滇大学同学。 这是一九九八年一月,昆明的一个清新的早晨,空气中有一点寒意,阳光柔和,是黄色的,这样的阳光让空气显得很透明,让街上景物显得很清晰。罗晋滇开桑塔纳走在景星街上,两旁是明清风格的砖木结构两层房屋,临街的这一面的门窗和墙壁都是木质的,有的刷绿色油漆c有的刷蓝色油漆,有的用桐油刷成原木色。这些房屋的下面是商铺,木板门扇,放在门槛和门楣的轨道内,开始营业时,就把门板一块一块拆下来,靠到一侧墙上。二层供居住或办公,地面和窗户也是木板,这种木板窗扇,一旦关上窗户,屋里漆黑。这些房屋已经很破旧了,能看出来已刷过很多道油漆。很多房子的房梁和柱子还变形了,房子发生倾斜。景星街是明朝建昆明砖城时修建的街道,历史悠久,这些房子尽管不是明朝所建,可也有近百年历史了。 罗晋滇想,汪宜昆他父亲,一个兴盛园米线店的师傅,就是像兰州拉面c桂林米粉那样餐馆的师傅,一个谨小慎微c畏畏缩缩的人;一个上班带上袖套出门,下班带着一身米线店味道回家的人;一个山村孩子,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人;一个跑到昆明城的餐馆干粗活,赶上新社会,终于提升到厨师位置的人;一个终于在昆明娶上老婆,老老实实干到退休的人;可是儿子上大学后,突然跟人说他上过大学,懂英语,更不可思议地是,说他曾经是抗战时的飞行员,轰炸过日军营地 去年汪宜昆回昆明来了解他父亲情况,没有想到结果是这样,真是没想到。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说:“汪宜昆,是我。我告诉你,我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写成一部小说。这太精彩了,不写出来太可惜!” 听筒里汪宜昆的声音:“你能写?你又没写过小说。” 罗晋滇提高嗓门说:“是,我是没写过小说,可我觉得这个故事我能写出来,我试试吧!”说完,不等回话就挂断电话。 罗晋滇说要写的,就是汪宜昆和他父亲汪季良的故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咖啡和吉他 时间回到一九八一年。这是五月份的一天。 “不行,我父亲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单车上说话的是汪宜昆,他穿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上衣,深蓝色裤子。他长得高高的,偏瘦。头发挺长,向一侧梳去,有点搞文艺的范儿。一张圆脸,总有一股谦卑的神情,鼻子上戴架一副白色塑料框眼镜,让人一见面就有他是来向你讨教的那种感觉。 “是吗?”问话的是罗晋滇,也骑着单车。罗晋滇穿件当时很时髦的浅灰色格子猎装,就是前面四个大口袋,后面有条腰带。他个子比汪宜昆矮点,也是瘦瘦的。他是一张面颊下陷的长脸,眼睛不大却有神,刚刚和他接触的人会认为他是个冷峻的人,其实他很热情,富有同情心。他回答别人问话的时候总是慢半拍,人家以为他没听懂,刚要再说一遍时,他开口了。 汪宜昆极为不解地说:“你知道的,我父亲那种师傅,能算什么师傅?兴盛园有什么师傅?不就是调一下汤c做一下肉帽?” 罗晋滇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说:“是,这个我知道。” “可是,最近他变了,你根本想不到,他” “怎么了?” 两人到一个红绿灯路口,红灯亮,停下来。他俩是东陆工学院建筑系七九级同班学生,已经读大学三年级。汪宜昆是从知青点考上来的,罗晋滇是从工厂考过来的,都算得上是同龄人的幸运者。 汪宜昆接着说前段几天发生的一个事。 汪宜昆家的门牌号是威远街三百二十八号,与西侧的云南老藩台衙门隔两个巷子。那是个走马转角楼,就是由四面两层楼房屋围合的院子,昆明也人称其为“一颗印”。 这个院子的产权是汪宜昆家的,不过,他家只住了二楼东侧厢房的两个房间,没有厨房。他们家做饭的蜂窝煤炉子c锅碗瓢盆都放在走廊上。其他房间住着文革前c文革中房管局和街道办事处安排进来的八家人,整栋楼塞得满满的,院子里还搭建了做厨房的棚屋。 汪宜昆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不过,汪宜昆有四个姐姐,是汪宜昆母亲与前夫生的孩子。四个姐姐在汪宜昆上大学前都嫁到外地,现在家里就是汪宜昆和他父母三个人。他父亲汪老伯刚刚办完退休手续,不再上班了,母亲汪伯母一直没有工作,就是操持家务。 这天是个周三,汪宜昆回家取照片。他在楼下放好单车上楼,在楼梯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什么东西被烤糊了。 汪老伯听到汪宜昆上楼的脚步声,在房间里面问:“小昆,你回来了?”汪老伯的话带着几分四川口音。 汪伯母跟着说:“今天咋个回家了?不上课了?”这是浓浓的昆明口音。 汪宜昆在楼梯上说:“回来取照片,系里填表要交照片。”走到二楼的走廊上。“咱们院子里是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汪老伯从房间出来,用很神秘表情看着汪宜昆,压低嗓子说:“小声点!呵呵,你过来来尝尝就知道了,好味道,好舒服呀!” 汪老伯穿一件和汪宜昆一样的深蓝色中山装,只是褪色比儿子的更厉害。他个子不高,微微发胖。圆圆的脸,除了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脸上几乎没有皱纹,样子比实际年龄小十岁。一双温和的眼睛,一张永远挂着和善笑容的脸,让人感觉和蔼可亲。头发花白了,也变得稀疏。 汪宜昆跟父亲走进他们的房间。 这个房间有一张双人床个大衣柜个五斗柜张方桌c两把椅子c四个方凳。方桌c椅子和方凳是中式的,明清风格的,另外三个家具却是欧洲风格的,尽管很旧了,还是能看出档次不低。这个家给人的感觉就是属于“家道中落”的人家,就是过去有钱,后来衰败了。他家的蜂窝煤和引火的劈柴都堆在床底下。 汪宜昆见方桌上两个瓷杯子装着中药汤那样的汤汁。院子里这股糊味好像是从这里出来的。 父亲的笑容很诡异,说:“你尝尝,喝我这杯。” 母亲脸上的笑容也非常幸福。 汪伯母是那种性情温和的女人,也是一张圆脸,慈眉善目,尽管脸上表情不丰富,却从来不发火,最生气的时候也就是眉头皱皱而已。她身材已明显发福,肚子鼓起来,肩膀厚厚的,胳膊浑圆,穿一件浅灰色确良布料的小翻领上衣。 汪宜昆端杯子喝了一大口。“哇!”他差点吐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苦!”汪宜昆把杯子放下。 母亲脸上转为责备的神情,说:“这个东西,搞来很不容易。” 父亲神秘兮兮地告诉汪宜昆这是咖啡,文革中就没有了,现在商店里刚出来。 汪宜昆看父母这个喜滋滋的样子,心里想,解放前咖啡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父亲这么个昭通农村出来的孩子,一个兴盛园的伙夫,怎么有钱享受这个?反倒是母亲有可能品尝过。母亲祖籍是浙江,抗战时跟丈夫从杭州到昆明做生意,买了这个院子,生了四个女儿,后来丈夫和家庭音乐教师私通,带那个小姐跑了,抛下她和四个女儿。 汪宜昆到学校,在教师外面碰到陶建军。 陶建军穿一件黄绿色的五五式的呢子校官服,这是当年发给他父亲的,近期学校里流行穿这个,显示军队干部子弟的身份。他是小个子,瘦瘦的,他父亲的校官服在他身上显得有点肥,他总是鼻孔朝天,好为人师,在上海c南京等地的美术刊物上发表过几幅画,算是学校里画画得水平高的,总是牛哄哄的。 汪宜昆把父母喝咖啡的事告诉陶建军。 陶建军根本不相信,他认为汪宜昆他父亲,兴盛园的师傅,怎么可能会喝咖啡? 过了半个月,上午的课间休息,陶建军朝汪宜昆c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他们几个同学站的地方走过来。 走近了,陶建军眉飞色舞地说:“有个重大新闻,你们绝对得想不到,绝对想不到,汪宜昆,你知道吗?” 汪宜昆两眼茫然。 陶建军大揭秘地说:“你爸爸会弹吉他,还是那种放在大腿上弹的夏威夷式的吉他。” “我们家哪有” “你爸刚在旧货商店买的。” 这对汪宜昆来说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父亲会弹什么乐器呀,这是怎么了? 陶建军还在说:“没有想到,你爸爸这么文艺!” 汪宜昆明白陶建军他们认为自己父亲就是一个小小的师傅,与他们父亲不是一个级别。罗晋滇父亲是省政府的处长,陶建军父亲是军区的局长,刘健父亲是省委的部长,钱国栋的父亲竟然副市长。 下午放学后,汪宜昆骑车回家。 汪宜昆走进院子,见二楼走廊上的母亲,可是母亲一反常态地没有跟汪宜昆说话,转身回房间了,好像汪宜昆变成透明人一样。汪宜昆心里有点奇怪。上楼走到父母房间门口,见母亲低头坐床边上,那样子好像不高兴了。汪宜昆再看父亲,见父亲坐在方桌旁边的方凳上,望着汪宜昆笑,笑得就像个儿童,腿上放着一把小提琴一样的东西。 父亲和汪宜昆招呼一声,母亲还是没有声音。 汪宜昆问:“妈,你不舒服?” 母亲没有答复。 汪宜昆对父亲那张儿童脸说:“爸,那是什么东西?” “吉他,夏威夷式的。”父亲脸上是那种有几分天真无邪,又有几分讨好人的笑容。 “你会弹?” “当然,解放前我弹过,我给你弹一个?” “就知道弹,弹的,日子别过了,不吃饭了!”母亲嘟囔着。 汪宜昆问父亲:“这要多少钱?” “九十五块钱。” “什么?”汪宜昆差点摔个跟斗。他父亲每个月工资才是六十多块!!! 母亲说:“退休一年了,工资比上班时候少,还花这个钱,咱们家一分钱的积蓄都没有,这个日子咋个过?” 父亲好像没听见,说:“不贵,这是美国货,是旧的,新的更贵。不过,现在买不到新的。” 听这口气,他还想买个新的?汪宜昆也开始生气,转身去自己房间。 父亲见汪宜昆要走,连忙说:“我给你弹一个,你听听,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汪宜昆没好气地说:“我有事。” 父亲的声音还不罢休。“很容易学的,当时我学了三天就会弹了。你学一下就知道了,声音也很好听。”见儿子进了他的房间,很不理解地说。“怎么说贵呢?你将来也可以弹嘛。” 母亲的声音。“老汪,莫说了,幸亏儿子不像你。” 汪宜昆真是搞不懂父亲,怎么变成个小孩子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杰克·丹尼 汪老伯买吉他这个事,被陶建军调侃了很长时间。 汪宜昆一直没跟父亲说话,父亲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嗯”一声。不过,父亲似乎并没有受他态度的影响,仍然乐呵呵的。 汪宜昆家成他们同学聊天的据点,晚上同学们喜欢他的小房间瞎吹,谈古论今,纵横天地。这个小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床脚有几个摞在一起木箱子,单人床和木箱子占一半面积,另外一半面积是书桌c椅子c书架和两个方凳。 汪老伯很愿意在儿子的同学面前炫耀他的吉他,每当汪宜昆的同学到家里,汪老伯总是要拿出来弹弹,一直到听到别人的称赞后才住手。这让汪宜昆很尴尬,汪宜昆多次劝父亲别显摆了,可父亲根本不听,他只好无可奈何。 这天,陶建军拿了瓶洋酒到汪宜昆家,让汪宜昆和罗晋滇品尝,说是他父亲出国带回来的,他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来一瓶。三人喝着感觉味道怪怪的,陶建军去叫汪老伯来帮看看这是什么酒。 汪老伯看了,说这是威士忌,牌子叫杰克·丹尼,美国货。还说,抗战时在昆明的美国军人最喜欢喝,南屏街那片酒吧c夜总会就卖这种酒。说完拿起汪宜昆的杯子,一仰脖把酒倒进嘴里,都没客气一下。把酒喝下去,脸上现出无比幸福,说:“好久没喝了,还是那个味道。” 汪老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喝一边说,西方酒主要是三种,红酒c威士忌和白兰地。红酒是葡萄发酵直接制成的,威士忌和白兰地是原料发酵后,用蒸馏方法提出来的,因为酒精七十度就雾化,蒸馏方法能提出酒精。这两种酒的区别是在原料上,威士忌的原料是大麦等粮食,白兰地则是葡萄等水果。 汪老伯不仅仅知道洋酒,还懂其他。 昆明开始流行跳交际舞,单位礼堂c会议室有跳的,公园和路边街头也有跳的,甚至圆通山动物园都开了舞会。汪老伯和陶建军说街上那些会跳一点的人,大部分是五十年代学苏联的,水平一般,真正跳得好的,是抗战时跳过舞的人,那才是高水平。汪老伯说抗战时内地很多单位搬迁到昆明,还来了很多支援抗战的外国人,昆明相当繁华,可以说是小上海。 这天,陶建军发现汪老伯的床上出现了一本英文书,汪老伯说这是英文版的《林海雪原》,他在书店买的,现在只能买到英文版的中国小说,不过,他看过狄更斯c杰克伦敦c海明威等人的小说。 陶建军没有想到汪老伯还懂英文。 洋酒c跳舞和看英文小说这几个事,对陶建军震动很大,陶建军第一次怀疑汪老伯的身份,觉得他是个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解放前很可能是有钱人,经常出入灯红酒绿c纸醉金迷的消费场所,甚至在歌舞厅c夜总会里左搂右抱c莺歌燕舞的。陶建军觉得与他相比,自己c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的父亲都是泥腿子c土包子。 这天,陶建军跟汪宜昆说:“我觉得你爸解放前不简单,可能不仅仅是兴盛园师傅。” 汪宜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估计还干过其他工作,干过大事。”陶建军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钦佩汪老伯的眼神。 汪宜昆知道父亲在老家爬塾墙头学过几个字,也万万没有想到父亲懂英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多年他隐瞒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他不是山里的娃娃?不是一辈子在灶台上干? 汪宜昆联系平日的一些小事分析,还是有可能,例如,父亲一直让汪宜昆穿睡衣睡裤,汪宜昆上中学后才知道同学们都不穿这东西。还有,父亲让他每次大便后都洗屁股,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同学们不这样。这些应该是有钱人家习惯,不会来自贫穷人家。 汪宜昆很想知道真相,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天,汪宜昆找母亲婉转地问问,母亲马上回绝他,说不知道,让他去问父亲。汪宜昆只有等机会。 尽管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些事让汪宜昆觉得父亲如同换了一个人,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高大起来,每当想到父亲,他不再是那么心虚,开始有点得意,有点骄傲,感觉腰杆硬了。 汪宜昆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办完后事后,同学们怕破坏哀悼的气氛,不敢来汪宜昆家。因为同学们不来,汪宜昆也很少回家。家里只剩汪老伯一个人。一天,汪老伯跟汪宜昆说:“小昆,我还是喜欢你们同学来家里。你跟他们说,像原来一样,你的房间不上锁,他们随时可以来,好不好?” 很快汪宜昆的小房间又热闹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怎么就是臭狗屎了 建筑学与美术关系密切,汪宜昆他们很关注西方现代派绘画和雕塑。他和陶建军c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等几个臭味相投的同学搞了一个油印的美术评论刊物,发表他们这几个人写的评论名画,和评论同学习作的文章,在学校里散发。 这个不定期刊物面世,代表着他们这个美术沙龙成立,聚会地点是汪宜昆的小房间。于是,他们这些人更是经常凑在一起瞎吹胡侃,讨论美术,展望人生。 不过,他们的讨论却是残酷无比c血雨腥风,所用词汇极为刻薄,如同对方犯了滔天大罪,必须置死地而后快。而受攻击最多的总是可怜的汪宜昆,这时,他如同文革中被批判的人物,一副低头认罪的模样,不敢分辨,更不敢顶撞。 这天,又一场残酷无比c血雨腥风讨论会散了,同学们走了。 在小房间里,汪宜昆坐在桌前,拿出笔记本,记下这晚同学们对自己的批判。他总是这样,认真思考同学提出的批评,吸收其中精华。他写着写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呼吸声,他扭头一看,是父亲站在他身后。“爸,你怎么还没睡?”父亲平时这个时候早已经睡了。 “没有。” “有事吗?” 父亲做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没事,没事。” 汪宜昆感觉父亲有点反常。“早点睡吧!” “好,我就去睡了,去睡了。”父亲朝门口走去。突然,父亲停住脚步,扭头看着汪宜昆,轻声说。“小昆,我想跟你说句话。” 汪宜昆感觉更奇怪了。“什么话?您说吧!” 父亲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说:“男子汉,不能太软了。” “怎么?”汪宜昆觉得父亲的话很奇怪,“爸,你坐下说吧。” 父亲回来坐在床边上。“你们同学批评你的话我听了半个月了,你总让他们这么批评你,你觉得好吗?” “这个,我”汪宜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们批评你,你要去反驳,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不反驳呢?” 汪宜昆有点羞愧。 “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胆小,很懦弱,在一群孩子里,你就是那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孩子,从来不敢反抗,回家也从来不说” 汪宜昆低头无语。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你斜着身子回来,左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到医院才知道你胳膊脱臼了。我问你是怎么搞的,你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可是,你根本说不出来摔的经过,怎么可能是自己摔的呢?我们知道又是被欺负了,你是怕。” 汪宜昆还是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内心深处很自卑,你们同学的父亲都有身份,处长c局长c部长的,可是你父亲这是什么身份?什么也不是,这样的父亲让你抬不起头来了,你觉得人家看不起你。你心里想什么,我和你妈妈都知道,都知道。” 汪宜昆没抬头,也没有否认。 “社会都是很现实的,解放前解放后c旧社会新社会都这样,人都是这样比来比去的。老话说,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可是人们总是在比。” 汪宜昆感到父亲挺理解自己,轻松了一点。 “但是,小昆,现在你是恢复高考的大学生,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小学c中学经常欺负你的那几个同学,他们有哪个考上大学?一个也没有,你用自己经历证明你比他们强,原来你认为他们比你强,现在你看出来了吧,你比他们强,比他们强多了是不是?你不用自卑,你就是个优秀的人,不比任何人差,你的腰杆要挺起来,” 汪宜昆抬起头,躲开父亲的目光,望着窗外。 “小昆,我今天说这些,是我觉得陶建军说得太过分了。” 汪宜昆觉得父亲这个说法不对,着急辩解道:“爸,这没什么,你不了解情况。” “我怎么不了解情况?你们在这聚会半个多月了,你们说话,我们房间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不了解情况?” “爸,这没什么问题,我们同学之间说话都是这么刻薄,陶建军没有欺负人的意思。这是一种我们年轻人喜欢的说话方式,真的没有侮辱人的意思” 父亲激动起来,大声说:“这还不是欺负人?你的画怎么就不能称为画了?怎么就是臭狗屎了?他凭什么总是这么说你” “这个?” 父亲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压低声音说:“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太欺负人了。儿子,人不能太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硬气起来!” “爸,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昆,你太软弱了,你要反驳c要争辩,这样会害了你!” 汪宜昆还是认为父亲的说法不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 父亲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汪宜昆,然后,一语不发走出小房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收藏军用品 后来,谁都没有想到,汪老伯有了个新的习惯,就是喜欢在儿子同学面前爆料,讲自己不为人知的经历,说他父亲是护国军的将领,说他小时候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生活,去过南京夫子庙等很多地方;说他从南京到昆明是从上海坐船到广州,从广州坐船到越南海防,然后坐滇越铁路的火车到塘子巷车站;说他抗战时是抽雪茄c喝洋酒;说抗战是昆明的南屏街很热闹,他去过等等。 他开头总是“其实,我的一生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分量最重的爆料是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汪宜昆的小房间里坐满了人,在热烈地议论中国画坛情况,汪老伯蹑手蹑脚走进小房间,挤到床边坐下。屋里的年轻人都没注意到他进来,继续涛涛不绝c唇枪舌战,就在大家你来我往的一个语言间隙,汪老伯突然插进来说话:“各位,其实我的一生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大家都十分意外,停下来注视着他。 陶建军有点反感,说:“汪老伯,我们这说事呢!” 汪老伯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有几分天真无邪,又有几分讨好的笑容,语气和缓。“其实,我当过飞行员。” 所有人都愣了。 “真的,抗战的时候,我当过国民党的飞行员,开轰炸机,去轰炸日军后方营地。” 陶建军在军队大院长大,对军队的事知道得多一点。就是现在当飞行员都很不容易,别说是抗战时候了。他极为怀疑,极为不屑地说:“那开飞机要,要很高的文化。” “是的,我原来是云大的学生,后来退学报考中央航校,就是国民政府的中央航空学校,学飞机驾驶。” 小屋里“嗡”的一声炸锅了,众人议论起来。有的说当时读大学很难,很少人能读。有的说抗战时中国基本没空军,飞行员太少了。 汪宜昆惊愕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陶建军说:“汪老伯,你说的是真的?” “是呀。一九三六年夏天我考进云南大学西语系,学英语。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淞沪会战爆发,原来在浙江笕桥的航校搬迁到昆明,我和云大的几个同学退学去报考航校。” “这不是吹牛吧?” “这么大的事,我吹牛?不敢。如果吹牛,被我的同事和邻居知道了,还不笑话我,说我是个骗子?那还了得?我这一世清白就毁了!” 陶建军c罗晋滇他们受到极度震撼,汪老伯起身走了。 当晚,同学离开后,汪宜昆把父亲叫到自己房间,认真地问:“爸,您真的当过飞行员?您今晚对我同学说的,不是吹牛?” 汪老伯认真地点点头,说:“没吹牛。” 汪宜昆实在搞不明白,问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过去没有听您说过,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您说过,怎么?” 汪老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吾道:“这个” 汪宜昆提高声调说:“这个太让我太意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老伯叹了口气,说:“这个原因也很简单,原来那种形势怎么敢说?一直搞运动,一打三反c反右c四清c文化大革命,哪个敢说?这都算历史问题,历史问题是很严重的问题,要被处理的。现在政策好了,不搞运动,抓经济建设,所以” 汪宜昆很不理解,很吃惊,很被冲击,也很气愤,心想: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谎言中? 当然,尽管父亲这么说,汪宜昆对这一切还是半信半疑的,这毕竟太离奇了。 随后,父亲多次讲自己的经历,在大学c在航校c轰炸日军后方,包括后来退伍c做生意c买别克轿车c在香港被骗走巨款,可谓跌宕起伏c惊险离奇。 在汪宜昆和陶建军他们一次次被震动时,汪老伯又有了个新爱好,他开始收藏与抗战和飞机有关的东西,他买了一沓过期的《航空知识》杂志,把其中介绍二战时美军c日军和苏军飞机的书页减下来,贴到墙上。他还花很多钱到旧货行c地摊上购买了军用饭盒c水壶c武装带c指南针c望远镜c伞兵刀。他搞来一个和衣柜一样高的书架,把这些东西摆放在上面。他特别喜欢跟儿子的同学们讲这些东西是属于哪国军队的,名字是什么,用途是什么。 儿子的同学们对此十分好奇,很喜欢听他讲讲。 很快,汪老伯的房间成了个小小军事博物馆,陈列品形形色色,琳琅满目。 汪老伯收藏的劲头越来越大,他的退休工资已无法支撑他这个爱好,可是他没停手,去找找邻居c找外面的人借钱,继续买。 这天,旁边那个院子一个叫张久华的大爹在街边见到汪宜昆,对汪宜昆说: “小昆,你挨你说个事。你爸爸最近经常找人借钱,你个晓得?”张大爹昆明话口音很重。 汪宜昆很意外,说:“不知道。” “你要劝劝他,这个样子咋个行?借钱去买那些旧货,咋个行?他借这么多钱,他个有能力还?” 汪宜昆很紧张,去劝了父亲,可是没用,汪老伯继续买东西。 汪老伯把心爱的吉他卖了,买回来个美制小型军用电台。 这天,汪宜昆和陶建军c罗晋滇在房间瞎吹。 汪老伯过来说:“各位,我又有了好东西,你们要不要看看?” 陶建军很喜欢军用品,说:“什么东西?” 罗晋滇猜到还是那些东西,不太感兴趣,说:“等一下再去看吧。” 汪老伯说:“这个东西不得了,很难找的,很难找的。” 陶建军对罗晋滇说:“先去看看吧!” 几个人起身去汪老伯的房间,见房间地板上放着个绿色背包。汪老伯拿起背包,问道:“你们猜猜!” 罗晋滇摇摇头。 陶建军说:“没见过。” 汪老伯得意地说:“猜不出来吧?我就晓得你们猜不出来。没当过飞行员的,绝对猜不出来。” 陶建军着急地说:“老伯,别卖关子了,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好,让你们见识一下。”汪老伯打开背包,里面是一包白布。“看看吧,这是什么?我告诉你们,这是降落伞。” 陶建军意外地说:“降落伞?老伯,你太有本事了,上哪找来的?” 汪老伯说:“是省体委跳伞队淘汰的。” 几个人七手八脚打开,确实是个完整的降落伞。 汪老伯很得意地看陶建军他们研究着这个新奇的东西,那架势就像是一个将军在山坡上俯瞰自己的俘虏。 等他们研究完了,汪老伯拿起桌子上的报纸,说:“还有,你们看看。这个人就是我云大的同学。” 罗晋滇见报纸上“梁卓元”三个字被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报纸上写这个人是,在出席一个会议。 后来罗晋滇回忆这一段,还记得清清楚楚。汪老伯说他是民国二十五年,就是一九三六年夏天考进云南大学的,第一次见梁卓元是入学第一天” 还有,当时汪老伯还说:“不过,那个时候我的名字不叫汪季良,这是我解放后起的。那时我叫汪克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新生入校 时间回到一九三六年夏天。 云南大学男生宿舍是个u型的院子,三面是平房,红砖灰瓦,地面也是红砖铺地。东侧拐角一个房间传出来劝酒的声音。这房间三四个学生已经喝多了,有的趴在桌上,有的靠在床上。只有一个皮肤白白的小胖子挺清醒,还在一个劲拉别人劝酒。那样子一本正经地,挺认真。 这个小胖子,中等个头,穿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服,里面是白色衬衣,配一条枣红色的领带,这会儿领带已解开,脑袋圆乎乎的,一副很可爱的样子。尤其是他的笑容,是那样简单c那样纯洁。让人感觉他就是个五岁左右的孩子。 一个刚办完报到手续的学生拎着行李路过门口,忍不住开腔干涉,说:“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喝那样了,你怎么还劝他们酒?” 小胖子对这个人的干涉没有生气,抬头对这个人笑笑,笑容还是那么单纯,一点做坏事的感觉都没有。说:“他们没喝多,只是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能把这些酒喝完,你放心。你是刚来的同学吧?来,坐下来喝一杯!” “我不喝。” “我叫汪克群,西语系新生。你叫什么?来喝点,大家都是同学嘛。”说着伸手拉这个同学。 这个同学已换上日本式学生装,深蓝色的小立领,黄铜衣扣,硬帽檐的学生帽。他个子瘦高,双眼有神,一身正气。他甩开汪克群的手。“我叫梁卓元,也是西语系的。真的不喝,这是谁买的酒?” “他们让我买的。我说食堂的饭不好吃,他们说那你就让学校墙外的饭店送菜。他们给我把饭店的小伙夫叫来,我就点菜了。我说的全是实话,不信你可以问问饭店的小伙夫。”汪克群转身去拉斜躺床上的小伙子。 梁卓元没想到这家伙把送菜的小伙夫都灌醉了,不耐烦地说:“让他睡一会儿吧。你知道吗?刚入学就在宿舍里喝酒,影响很不好。” “什么影响?” 这小子居然不知道影响?“你说什么影响?”梁卓元突然发现小胖子没喝酒,问道:“你没喝?” 汪克群觉得梁卓元的问题很奇怪,说:“对,我不会喝。” “不会喝还请喝酒?” “是呀,让他们喝好,为什么一定要我也喝呢?” “可是,这不是你请客吗?你请客你自己不喝酒,这算什么?” “我从来不喝酒,小时候有一次我爸爸用筷子头沾了点酒喂我,我舔完睡了三天。然后就再也不喝酒了。” “行了,你看这个样子,对你们影响不好的。” “什么影响?” “什么影响?就是老师c同学对你都会有看法,觉得你不懂规矩,不是好学生。” “怎么可能?在宿舍里喝酒就不是好学生?”汪克群觉得这太不公平,太不真实了,他认为这根本不足信,满脸不在乎。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就这样,你怎么还来读大学?你看看,这个院子里除了你们有谁在喝酒?别人都没钱,就你有钱?别人也有钱,只是懂得规矩。你,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是呀,他们是不是没发现食堂的饭不好吃?” “人家就那么笨?食堂的饭不好吃,这谁不知道?你去问问,个个都知道食堂的饭没家里的好吃,只是人家不会这么干。” “真的吗?那我做错了?”汪克群有点着急了。“那我怎么办?怎么这里人都没一个人跟我说一声呢?” 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后来梁卓元和汪克群聊天,知道汪克群的父亲是护国军将领,胡若愚长官的部下,在胡若愚与龙云争云南统治权失败后,跟随胡若愚跑到省外投靠过李宗仁。这时是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的参议员。自己是在南京长大,回来考云大的。梁卓元也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德宏人,父亲是做生意的,自己就喜欢语言,懂傣语和缅甸语,还想自学法语。 喝酒这事,是他们班一个叫胡天的同学使的坏。胡天也是他们同班同学,小个子小脸,黑瘦黑瘦的,一副鬼机灵的样子,和人说话时,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让人觉得诡计多端。胡天是云南东川人,父亲是私塾先生,家里经济条件一般。 那天是胡天把饭店的小伙夫叫过来,让汪克群在饭店点菜。不过喝酒这个事的结局还不算太差。学校过问此事,汪克群把全部责任揽下来,说都是自己的过错,与别人无关,老师把他狠狠批评一通。同学都说这小子傻傻的,但是还挺仗义。 汪克群是点菜那天认识学校墙外饭店的小伙夫,没有想到两人马上就热乎起来,一夜之间变成死党。小伙夫这年十九岁,从山里出来三年了,在饭店打杂,由于为人勤快周到,在学校墙外这个饭馆干得很稳定。他身形微胖,圆脸,长得和汪克群有几分相像。也许是两人长相相近,好感很强。小伙夫有哮喘病,穿土布做的对襟衣衫,一看就是个穷人模样。小伙夫没事就来找汪克群,有时跟汪克群聊天,有时就是来给汪克群干活。同学都知道了他们之间亲密关系,一些同学都劝汪克群别搭理小伙夫,觉得和这种档次的人交朋友,有损身份。汪克群不听,送给小伙夫几件自己的衣服,把他打扮得看上去不是那么穷困。两人仍然打得火热。 这天,汪克群在宿舍里,小伙夫去厕所大便回来,汪克群问:“你洗屁股了吗?” “没有。” “我再跟你说一遍,以后大便之后一定有洗屁股。” “可是” “这是你上次用的盆,到厕所洗一下。不要在盆里洗,把水倒手上洗,记住,不要让我再说你洗屁股的事。” 小伙夫听话地出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鬼主意 当时,学生中流行读现代诗,郭沫若c胡适c徐志摩这些诗人很受欢迎,还有正在走红的戴望舒也成了学生追捧的对象。 汪克群也开始读诗,读得非常认真c非常严肃,首先他看了很多现代诗,努力在那些平淡无味的诗句里品味意境c情调c隐含的意义等等。其次他喜欢和别人讨论诗,畅谈自己的体会。不过,几乎没人敢和他谈诗,他是极为虔诚和执着,开了头就收不了尾,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让人实在受不了,胡天被他谈跑了,周承先被他谈的躲起来,更严重的是梁卓元被他谈病两次,只有一个人一直坚持听,那就是小伙夫。小伙夫连私塾都没上过,基本可以说是文盲,对于新诗自然是完全不懂,不过,他是汪克群最铁杆的听众。 当然,胡天也会主动来找汪克群谈诗,只是他这都有其他目的,比如让汪克群请吃饭等等。 胡天谈诗的技巧很高,就是夸汪克群的作品,每当这个时候,汪克群听得特别认真,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胡天,并努力分辨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而他如何分辨呢?他的标准其实很简单,第一次听到的是真话,相反肯定是假话。因此,胡天夸汪克群作品的水平越来越高,越来越新奇,昨天胡天说:“你这首诗太好了,读它让人觉得如同顺一根绳子爬上去,特别有味道,特别有意境,特别空灵”这让汪克群请胡天大吃一顿。但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实际上,汪克群也不是很笨,他对现代诗的写作方法有很多非常有价值的认识。有一天他发现现代诗和生活中大白话的最大区别,或者说现代诗诗句的最大特点是将“好像”c“如同”c“宛如”c“像一样”等词,改为“成了”c“成为”,例如,“村里的姑娘们漂亮得好像杜鹃花一样”,这是大白话,改为“村里的姑娘们漂亮成了杜鹃花”就成了诗句。再例如:“山村的景色如同一幅水墨画”,也是大白话,而改为“山村的景色成为一幅水墨画”就成诗句了。汪克群发现,实际上格律诗也是这个道理,比如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如果写成“云穿衣裳花美容”,不就完蛋了? 小伙夫听到他的这番话,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不是小伙夫的文化低,而是确实有道理。这些话后来让胡天听到了,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汪克群把这个技巧都悟透了。胡天马上将此据为己有,很快昆明名列前三的文学刊物《盘江文艺》上发表了胡天用这个方法写了几首诗,顿时胡天被提升到校园著名诗人的高度。 尽管汪克群读诗很认真c对现代诗有相当深刻而富有才华的认识c写诗也极为勤奋,半年写了三百首,几乎每天两首,但是,他的诗作一首也没有发表。这让他非常郁闷。汪克群是很有承受力的人,别人顶不住的压力他很轻松能顶住,但是,一再投稿被拒,还是让他渐渐变得不开心起来。 同学们开始更多时候看见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发呆,有时咬着铅笔发呆,有时流着口水发呆。 周承先在同学里属于最关心汪克群的人。他长得眉清目秀,梳分头,戴一副圆眼镜,冬天总是挂一条长围巾,是那个时期知识分子最喜欢的那种打扮。他是云南建水人,家里几代都是读书人,只是一直没有考取大的功名。他父亲是县里的小官。 周承先安慰了汪克群几次。当然,梁卓元也很关心汪克群,梁卓元很正统,直截了当规劝汪克群不要“玩诗丧志”,还是把学校的课程学好吧。 可是,这时汪克群确实有点鬼迷心窍,没有心思关注学校的课程。他把书本交给小伙夫,让小伙夫帮他做作业,小伙夫哪有这个本事?他识的那几个中国字还是在村里爬私塾的墙头学来的。汪克群不管那么多,逼着小伙夫学。没有想到小伙夫竟然学进去了,真能给汪克群做作业,英文水平大大提高。 他们上课是在云大大门口九十五级台阶上的会泽院。这会泽院其实不是院子,是一栋法国风格的大楼,是云大的主楼。其之所以被称为“院”,是有点原因的。云大一九二三年四月二十日开学,原名东陆大学,是用了创办人云南督军唐继尧的别号“东陆大人”中两个字。这个主楼建成,用什么名字呢?唐继尧老家云南会泽,当时名人喜欢将自己老家做别号,如袁世凯也称“袁项城”,这主楼楼,就用了“唐会泽”中两个字。另外,之所以称为“院”,是这一片是贡院旧址,此楼是建在明远楼旧址上,旁边又是衡鉴堂c至公堂,用“楼”“堂”都不够创新,于是用这个“院”字。 这天上午课间休息,同学们到会泽院楼外的树下聊天,到系办公室取信的同学给汪克群带了信过来,汪克群接过信,胡天凑过来说:“又是退稿信?” 汪克群不高兴地瞥胡天一眼,打开信看。结果胡天说对了,就是《盘江文艺》退稿信。 胡天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汪克群努力装得无所谓,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下午吃饭前,在宿舍门口,胡天见汪克群走过来,神秘地说:“汪克群,跟我走,我给你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写诗的,让你的诗马上能发表的好主意。” 汪克群犹豫了一下,然后乖乖地跟胡天走到院子一角。 胡天很无赖地说:“你必须请我吃饭。” “怎么又要请吃饭?上个星期不是才吃的吗?”汪克群有点不愿挨宰。 “真的,你绝对不吃亏!”胡天这话等于说之前让人家吃亏不少?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骗过没有?” 汪克群老实说:“骗过好多次。” 胡天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实在,笑起来。“好,就算骗过。这次绝对不骗你。” “那你说。” “说了你可要请吃饭呀!” “行。” 胡天把汪克群的脑袋搂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你考虑一下吧,反正我给你出主意,别说我不帮你。走,吃饭去!。” 看来胡天这次没骗人,那个事果然像他说的那样。 这个周末汪克群和小伙夫走到小西门口,他们这是回学校。路过一个报刊摊,汪克群拿起一本刚刚出版的《盘江文艺》,翻开看看,发现有那首《问雨巷》,喊起来:“小伙夫,你看你看,发表了,发表了!” 小伙夫伸长脖子看,确实是汪克群那首诗,并且一个字也没改。 汪克群欣喜若狂,当即掏出一把半开,买了二十本回学校。回到学校,在男生宿舍院外碰上周承先,汪克群激动地送上一本。 周承先也很高兴,看完那首诗。“你刚写完这首诗的时候我就看过,是这首诗,是的,好像没有什么删改。太好了!” 汪克群脸上的眉毛眼睛早已笑得乱七八糟了。 小伙夫凑热闹地说:“少爷买了二十本,在学校送人的。” 汪克群瞪小伙夫一眼:“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少爷,就叫汪克群!” 小伙夫听话地说:“好的,克群哥。” 周承先说:“好呀,让大家看看,汪克群终于熬出来了,成为昆明大诗人了,将来肯定是中国的一流大诗人。” 汪克群已经乐得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突然,周承先收了笑声,紧张地问:“这署名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是你的名字,作者曼丽。怎么是曼丽?这曼丽是谁?” 汪克群很得意地看着周承先,等他猜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克群,你说,怎么是这样?” 汪克群瞪圆眼珠,摇晃脑袋,脸上还是那么得意。 周承先有点急了,说:“你小子搞什么鬼?你说,怎么回事?” 小伙夫说:“是胡天给我们出的主意,用女人笔名投稿。你看,真是成功了。” “什么?用女人笔名?胡天这小子真想得出来,怎么能怎么干?” 小伙夫替汪克群说:“不是有人说克群哥的诗写得不好吗?甚至说他根本没有写诗的才华。怎么样?不是那样了吧?” “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这,这也太损了点吧?” 这时,胡天走到这里,插话说:“这哪坏了?是偷人家的,还是抢人家的了?没偷没抢就是不坏,顶多只是开个玩笑。开玩笑也不行吗?谁规定不能开玩笑?” 汪克群见胡天来了,激动得去拥抱这个坏小子。 胡天推开汪克群,得意地说:“汪克群,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的主意管用吧?” 汪克群无比激动地用力点点头。 周承先说:“只有你小子能想出这种鬼主意。” “不好吗?这不是成功了吗?证明我们汪克群少爷的诗作完全达到发表的水平,说明昆明的一个大诗人诞生了,不是吗?” 周承先说:“别忘乎所以!” 胡天很夸张的两手叉腰,然后右手伸到头顶向下一挥,说:“让那些看不起我们汪克群的人哭泣去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女诗人 这天下午在会泽院教室里,编辑部邮寄给曼丽的这一期《盘江文艺》和一封信送到汪克群手里。刊物和汪克群他们在小西门买的没有两样,不过,这封信有些不一样,写信的是诗歌编辑江枫,信中充满了溢美之词,说作者如何有才华,诗情如何高,诗句如何有灵气,把曼丽夸到天上。 汪克群没有给同学看这封信,晚上和小伙夫商量如何回信。两个人对此都没什么经验,认为编辑发表新作者的作品,可能都会写一封高度评价的信,以资鼓励。两人都认为,最好按照礼仪常规回信,主要是表示感谢,客气客气。 没有想到,很快“曼丽”收到江枫的第二封信。江枫除了对曼丽女性那种特殊触觉与感受无比欣赏外,很可能还爱上了曼丽,因为信中有“夜中想著妳,想著妳底面庞和眼眸”c“每天有人问我底烦忧,我不敢说出你底名字”c“我底一整幅青春,等著你底手展开”等等文字。 汪克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主意是胡天出的,也只能找他解决。汪克群四处寻找,终于在操场边抓住玩篮球的胡天,说:“有麻烦了,有麻烦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月亮掉下来了?”胡天满不在乎。 “曼丽完蛋了” “什么叫曼丽完蛋了?曼丽不是站这吗?” 汪克群脸憋得通红。“曼丽惹祸了,惹祸了。” “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着急!” 汪克群把江枫来信的事情说了,当然也提到了“夜中想著妳,想著妳底面庞和眼眸”。汪克群以为胡天会吓一跳,没有想到,胡天高兴地几乎蹦起来,说:“好呀,恭喜你,不仅成为大诗人,还有了追求者,俘获伟大的爱情。恭喜,恭喜呀!” “胡天,你这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个主意是你出的,这个麻烦你负责。” 这时,周承先走过来,说:“什么麻烦呀?出什么事了?” 胡天对汪克群瞪着眼珠子说:“凭什么我负责?主意是我出的,成大诗人的是你,好事都归你,坏事都归我?凭什么呀?” 汪克群的脸已成苦得不能再苦的苦瓜,说:“那怎么办?人家就要找来了。” 周承先说:“到底是什么事?” 胡天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周承先听明白了,感觉麻烦是挺大的。周承先出了个主意,说:“要不然,找咱们班的女生扮作曼丽和江枫见面?” 胡天听这么说,嘴角浮现一丝嘲笑,说:“江枫是傻子,和一个根本不懂写诗的曼丽聊几个小时,发现不了这是个骗局? 周承先说:“那就说实话,曼丽是个男人,是汪克群,可是”周承先感觉这可能让江枫难堪,说,“算了,还是暂不说破,用曼丽的身份写信拒绝吧。” 给江枫的信,当天晚上由周承先主笔,胡天主谋,两人一唱一和,字斟句酌,而汪克群拿出刚买的南美咖啡让他俩提神。很快,绝情信写完了,一篇可以传世的大作出世了。 第二天,大作被汪克群塞进学校门口的大邮筒。 不过,汪克群的心还被悬着。 果然,江枫收到曼丽信后,根本不受影响,仍是一往无前的状态,回了一封更热烈的信。汪克群收到回信不知如何是好,找胡天和周承先商量,两个家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二天,江枫那滚烫的信又来了,接着是又一封,又一封如雪片一般,漫天飞舞。 这天,汪克群他们宿舍里乌云密布,几个人都呆坐着不说话,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周承先又重复刚才的话。“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否则要出事的,江枫这么热烈,如果最终知道被戏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胡天不耐烦地说:“解决解决,谁不知道必须解决?关键是怎么解决?周承先,你说怎么解决?” “我哪知道?” “汪克群,你是‘曼丽’,你说怎么解决?” “我更不知道。我用‘曼丽’不是你的主意?为这个我还请你吃饭了,你别忘了!” “吃饭你记得这么清楚,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说是我的主意,我教你用‘曼丽’的笔名了?我只是说用个女性的笔名,你给自己起了这么个‘曼丽’。谁让你起这么好听的名字?你不能起一些农村女人的名字?什么春桃c秀兰c水仙之类的?你看看,‘曼丽’这多优美?摩登c时尚c洋气c又文化,其中还含有大户人家的雅致c清秀,人家看了这个名字,能不爱上你吗?还怪我,你起个二凤c小翠那样的名字,能有今天的事?” 汪克群不服气。“你说起个好听的女人笔名,也没说起个不好听的女人笔名。哪里不是按你说的做的?如果当初你像现在这样说我也不会” 胡天挥手打断汪克群的话,说:“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说说,怎么办?怎么办?” 梁卓元进房间,感觉气氛很奇怪,问道:“你们这是说什么事呢?” 胡天说:“我们聊天呢,没你的事,你回你们房间吧。” “赶我走呀?我来坐坐不行吗?我今天就想来坐坐,谁也赶不走。”梁卓元坐下后,收起开玩笑的口气。“真的,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给你们一点帮助,汪克群,你说说!” 汪克群哪里敢说,看看胡天和周承先。 周承先试探性地对胡天说:“咱们给梁卓元说一下?” 胡天还是那么不耐烦。“说,说,说吧!” 周承先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梁卓元听了,感觉问题很严重,说:“不行,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周承先说:“我们这不就是在商量怎么解决吗?” “有什么办法?” 周承先说了一下。 梁卓元说:“如果让我选,我一定选见面说清楚情况。” 周承先说:“见面说,一个怕江枫下不了台,另外一个,怕他认为我们打马虎眼,称女生变相拒绝他。” 梁卓元坚定地说:“到了这个地步,下不了台,也要见面谈。另外,他怀疑打马虎眼问题,这个不难解决,让汪克群把自己从写第一首诗到现在的心路历程,以及《问雨巷》的创作过程说一下,江枫能听懂真假,他是行家,别人装出来糊弄他,他也能分辨出来的,这不用担心。让我说,就去见面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大情种 那天最后集体决定:见江枫。 在云大西侧文林街一间小茶馆,靠窗户的一个桌旁坐着三个年轻人,这就是汪克群c胡天和周承先。他们在等大情人江枫先生驾到。 汪克群很忐忑,担心把江枫得罪了,以后再也不会发表自己的诗作。胡天安慰汪克群,今天把这个事解释清楚了,江枫这样大编辑怎么会小肚鸡肠呢?但是,周承先认为胡天太乐观了,今天很可能让江枫很受伤,如果真是这样,汪克群以后还想在《盘江文艺》发表诗作,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周承先描绘的这个后果太可怕了,现在汪克群是肠子都悔青了。真是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当初。汪克群手上的《盘江文艺》已经被拧成一条大麻花。 之前,“曼丽”与被丘比特爱情之箭射中的大情人约好各拿一本有“曼丽”大作的《盘江文艺》。 到了下午四点,这是约定见面的时间,江枫没有出现。这让三个人都感到意外,按理说江枫那颗多情的心这么燃烧着,应该提前到呀,怎么会这样?过了一刻钟,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面前的茶都已经凉透了,还是没出现。茶馆外面的人来来去去的,看不出其中哪个是大情人。茶馆里面除了他们这一桌,偌大个房间里没有其他客人。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决定不等了,结账出门。 他们刚走出云峰茶馆,周承先发现拐角那有个戴眼镜穿灰色旧长衫的瘦老头,头发秃光了,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顶油亮油亮,一只手拿着烟卷,一只手拿着一纸筒,周承先仔细看看,那是本《盘江文艺》,连忙用手肘捅捅胡天。胡天和汪克群都看见了。 这时,老头也看见了汪克群手上的东西,脸上出现诧异的神情。 还是胡天勇敢,他走过去说:“是江枫先生吗?” “是呀。你们是曼丽的同学?”瘦老头摇头晃脑的,一副俯视的样子。眼镜片像酒瓶底那么厚。 周承先发现地上有很多烟头,看来大情人在这站的时间不短。 汪克群这时懵懂了,江枫居然是这个样子,这又唱的哪一出? 胡天故作镇定。“江老师,咱们到里面聊吧。”胡天感觉老头好像属于穷酸诗人那一拨的。 老头没有拒绝,几个人进了茶馆。 坐下后,老头先开口。“你们找我干什么?曼丽怎么没来。”老头说话的昆明口音很重。 胡天说:“江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几个” 老头瞪着胡天。 胡天很紧张,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如果但是怎么说呢?” 老头不高兴了:“咋个回事?” 胡天结结巴巴:“没什么事,只是这个只是” 老头说:“只是哪样?我说小同学,你要说哪样我根本莫得兴趣,我是来见曼丽的,她咋个不来?害怕见我?我的样子是那么害里实怕吗?”老头说昆明土话。 胡天说:“不是,江老师,这个事情其实” “其实很简单,你们莫裹搅进来,这跟你们三个半截老爹莫得关系?太好笑啦,我跟曼丽见面,跟你们有哪样关系?” “是这样” “她不喜欢我?” “不是,只是” “只是哪样?如果她不喜欢我,可以当面告诉我嘛,不用拐来拐去的。这用的上你几个来插一只脚?太好笑了!” 周承先见胡天拦不住这个信心满满的家伙,说:“江老师,您听我们说” 江枫在烟灰缸按灭烟头,又点上一支烟卷,说:“你几个不了解我,我五十多了,年纪个是大点?可惜那是表面现象,我身体里面还有个江枫,那个江枫还相当年轻,只有十八岁,你们可以从我的作品看出来,那个江枫还是充满青春朝气。你几个格读过我的诗?” 三个人面面相觑,显然听都没听过这么个诗人。 “不奇怪,我原来是写旧诗的,格律诗,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作品完全可以和李唐赵宋的大家媲美,诗仙诗圣算哪样?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江枫相思情;秦时明月汉时关,不成诗王誓不还;姑苏城外寒山寺,江枫渔火万代传。” 汪克群他们三个听如此诗作,个个目瞪口呆。 抽着烟卷这个嘴滔滔不绝。“后来我改成写新诗,旧诗莫得人看了嘛。这下子,云南文坛相当于闹了一场地震,江枫成为新诗诗人” 胡天比较油滑,奉承道:“听说过江老师,大名鼎鼎的,哪能没听说过呢?” “就是嘛。你们学生都喜欢诗,不可能没听说过。不过,刚才我信口说的那几句诗是开玩笑,我的旧诗也不是那个样子,说个笑话玩玩。” 周承先和汪克群连连点头。 “我同你几个讲,曼丽的诗有才气,很空灵c很清秀c很纯净,很多年都莫见到这么有才气的女子了。她可能就是昆明文坛的一颗新星,这不是夸张。我同你几个讲,本来昆明女性写诗的就很少,能写出味道的更是少,曼丽是我碰到的第一个” 听到这个话,三个人面面相觑,真是这样? “昆明女性比上海和北平的女性落后,不开放,有喜欢诗的,也都是喜欢李清照c卓文君c鱼玄机那些人的旧诗,还不能理解新诗。曼丽这相当于横空出世” 胡天说:“是,昆明女性与新诗还有距离,不过,我们觉得喜欢一个作品不等同于喜欢作者,这还是有距离的” “作品和作者咋个可能分开呢?莫的作者哪来的作品?喜爱作品自然会喜欢作者。噢噢噢,我明白你这个同学的意思了,我明白了。你是认为我不应该喜欢曼丽,你们是这个意思吧?你们今天来也就是为了劝我冷静,个是?” 汪克群老实地点头,胡天和周承先很小心,没有表态。 “这个胖同学,你莫点头。我告诉你,这个事你想都不要想,我爱曼丽,我已经爱上她了,哪个都拦不住我。你说说,哪个能拦住爱情?梁山伯祝英台的爹妈拦住了?张生崔莺莺的爹妈拦住了?你几个比他们爹妈还厉害?咋个可能?” 周承先老老实实地说:“这个我们也知道,只是我们” “买买三三(昆明话:哦呦),你几个来拦我?我同你几个讲,我就是爱上曼丽了,是呢,我有老婆有娃娃,但是我可以离婚,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胡天拦住老头的话,说:“江老师,你说的我们都相信,但是,你想没想过曼丽是什么想法?” “我不管她是什么想法,我相信我能打动她。我这个人在感情上就是很顽固,我同你几个讲,我受过很多次伤,可惜我不会改变,我也不想改变” 胡天继续说:“江老师,你实在不了解人家的情况。” “哪样情况?曼丽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想到了,像她这个情况,她肯定是出自大户人家,莫的关系,我就是个穷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生活条件上我远远不如人家,但是我的志向可以打动她,我能做成大事,成为大诗人”江枫激动起来,眼圈发红,语气中有些豪气,有些委屈。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江枫带着几分心酸说:“我不回避,社会很现实,我理解。”突然,江枫一下子停住,把头扭向一边,发出哭泣声。 周承先慌忙说:“江老师,你怎么了?” 江枫一边哭一边说:“你几个不晓得,其实我心里很苦,真得很苦。我给她写过那么多信,她只回过一封。这都这个年纪了,不明白这个意思?我明白。但是,为哪样我还要写信,还要来见她?我是没办法,我已经不能自拔呀。呜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鼻涕还挺多,搞得江枫手忙脚乱的。 胡天很心痛,说:“江老师,你别难过,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曼丽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说这些还有哪样用处?我不在乎她有什么缺点,什么都不在乎了,呜呜” 胡天觉得还是这么劝根本没用了,必须出狠招。他拿出猛击一掌的架势,说:“江老师,我一直要告诉你,曼丽来了。” “来了?在哪点?”江枫停住哭声,慌忙四处张望。“这个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嘛,她在哪点?” “就在这里!”胡天说得很坚定。 “什么就在这里?你是搞哪样名堂?” 胡天把汪克群推到江枫面前,说:“他,他就是曼丽。” “他是曼丽?你几个莫开玩笑了。他咋个可能是曼丽?他是个男的嘛。” 汪克群傻乎乎地笑着。“江老师,真的,我就是曼丽。” 江枫斜着眼看汪克群。 胡天说:“曼丽就是个男的。” 江枫一脸狐疑,审问道:“你说,你是咋个会想起来写的《问雨巷》?当时是哪样东西触动你?” 汪克群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侃侃而谈,把写《问雨巷》的来龙去脉说得非常仔细。 听完汪克群的讲述,江枫终于相信面前这个婴儿肥的脸c这个笑得那么天真的胖小子就是曼丽。 江枫明白汪克群是曼丽后,气得抓起烟灰缸摔在地上,一掀长衫登登地走了。 于是,汪克群不再收到那滚烫的情书,同时,也从此折笔,不再写诗了。 这时,“七七事变”爆发,云南组建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云大学生纷纷要求当兵,省政府和学校不批准,让他们完成学业,用知识报效祖国。接着,中央航空学校从杭州笕桥搬到昆明巫家坝,汪克群听说梁卓元特批去了六十军,胡天和周承先正在商量着悄悄去报考航校,汪克群找胡天和周承先,说自己也要去报考航校。胡天认为汪克群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考上的,让他别去了,汪克群一再说明自己的决心和抱负,可是胡天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胡天生气了,让汪克群别再和他谈这个事情。 汪克群遭受如此打击,心里十分难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梁主席的回忆 汪老伯已去世七年,他说自己当过飞行员的事也过去了十六年了。 这时,汪宜昆已是北京一所著名大学的建筑学院副院长,国内著名建筑设计专家。本来汪宜昆很少想起父亲当年爆料的那些事,可是,又发生这么回事。 一天,校长把汪宜昆副院长叫到办公室,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前段时间,学校准备在校内提一个副校长,汪宜昆是候选人之一,可是组织部门考察时,有人向考察人员匿名邮寄一个材料,反映汪宜昆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自己父亲在抗战时当过国民党飞行员,与他多次填写家庭背景表格的内容不一致。 校长问这是怎么回事?汪宜昆如实说是上大学后听父亲说的这个经历,之前没说过,并且,这个经历还没有经过他人证实,所以填表上从来没写,只是在去年自己读本科的东陆工学院征文,自己应邀写一篇回忆大学时代的文章里提到。 校长告诉汪宜昆,就是因为这个事,他失去了这个机会。接着说,不是说旧军人的家庭不能提拔副校长,主要是要诚实,不要欺骗组织。校长希望他搞清楚父亲的的这个经历,给组织部门写个说明材料,将来不要让此事影响进步。 于是,汪宜昆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回昆明找人核实一下。汪宜昆安顿好在出版社工作的妻子和上小学的女儿,离开北京。父亲去世后,汪宜昆只回过昆明两次,算算上一次回昆明也是三年前了。 这次回昆明,汪宜昆不告诉他们建筑设计行业的朋友,那样人家搞迎来送往那套,耽误时间,只是告诉了罗晋滇和陶建军,也说了回昆的目的。 晚上,罗晋滇开他们单位的桑塔纳到机场,在巫家坝机场航站楼出口见到汪宜昆。汪宜昆穿一件深蓝色短袖衬衣,衬衣下摆没有塞的裤子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双浅灰色软底休闲鞋,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轻松而不失庄重。尽管汪宜昆已满四十岁,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而罗晋滇是穿一件铁锈红的小格子体血衫,一条棉质米色休闲裤,体血衫下摆塞到裤子里,显得很利索。 罗晋滇接上汪宜昆离开机场,把汪宜昆送到东风西路的云南饭店。汪宜昆的四个姐姐不在昆明,汪宜昆父亲去世后,汪宜昆父母家这个房子一直空着。汪宜昆没时间去打扫房间,就不回家住了,从上一次回昆明开始,他就住云南饭店。 汪宜昆和罗晋滇约好第二天去找汪老伯唯一的好友余同凯。这个人后来是商业局的副局长。 第二天上午,罗晋滇到云南饭店。汪宜昆上车后说:“去巡津街。到了,我告诉你怎么走。” 罗晋滇毕业后没有搞建筑设计,改行在北京《建筑世界报》昆明记者站当记者,上班比较自由。罗晋滇的妻子在政府机关工作,他们有个儿子。 罗晋滇开车向巡津街走。走到金碧路,汪宜昆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说:“昆明变化太大了,原来那些老房子都没有了。” “那些老房子,早就拆掉了。你离开昆明太长时间了。” “八三年我到北京读研,现在是十四年。” “昆明大面积拆房子主要是这几年,变化大,现在昆明就是一个大建筑工地,呵呵” 这时,陶建军给汪宜昆打来电话。 陶建军毕业后也改行了,到一个省级工业厅局的供销公司干业务,就是搞销售。这工作比较适合他,他已混得很油了,成了很社会的人。陶建军的妻子是一家新华书店的售货员,当年陶建军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俊俏的姑娘,马上动了心,就展开追求,现在他和妻子有个女儿。 陶建军约汪宜昆和罗晋滇晚上一起吃饭,告诉了他们餐厅地址。 巡津街是沿着盘龙江的一条街道,是昆明难得的江边街道。这里三c四十年代曾有个“云津市场”,非常繁华,是当时昆明一景。车路过市人民医院,这个医院前身是民国初年法国人办的甘美医院,有几十年历史。过了市人民医院,汪宜昆指挥罗晋滇一处宽敞地方停车,下车走到一个院子门口。 找到余同凯家,家里没人,邻居说余同凯老伴儿去世后,他被大女儿接走了,可是不知道大女儿家在哪里,要找他就写个纸条塞他家门缝里,他家里人回来看见会联系你们。汪宜昆只有留了个纸条后离开。 晚上,陶建军开着他们单位的丰田霸道越野车来吃饭。 陶建军穿一件细细的蓝色条纹长袖白衬衣,脖子上系一条白色斜条纹的暗红色丝绸领带,衬衣下摆塞到深蓝色毛涤西裤里,腰上系一条精致的金扣黑色皮带,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 陶建军晚到,进门就咋咋呼呼地问候汪宜昆。一通寒暄后,开始吃饭,陶建军开始劝酒,汪宜昆和罗晋滇都很少喝酒,很不配合,他只好一个喝。 汪宜昆说了找余同凯不顺利。陶建军让他想想还能找谁。汪宜昆搜肠刮肚想父亲还提到过哪个人呢,他突然想起来父亲在报纸画圈的那个名字,父亲说那是他们云大西语系的同学。可是汪宜昆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哪三个字。 陶建军说:“这个简单,你明天去图书馆,查八二年的报纸,不是很容易找到当时政协领导的名字,看到那些名字,你就能认出来是哪一个。”汪宜昆和罗晋滇都认为这是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汪宜昆到翠湖南路的省图书馆。查看一九八二年的报纸,在当时政协领导出席活动的报道中找领导的名字。他见到一个叫“梁卓元”的副主席,感觉父亲提到的是这个人,但是,他不敢肯定,给罗晋滇电话,请他帮忙。 罗晋滇很快回复,他找政协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梁主席是云大西语系毕业的。老人家还在世,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好,并跟梁主席约好下午去拜访,理由是了解云大学生抗日情况。 下午,罗晋滇开车带汪宜昆去梁主席家,路上把自己了解的梁主席的情况告诉汪宜昆。梁主席是德宏人,抗战爆发他坚决要求到六十军干。他在六十军除了台儿庄血战,六十军的大事,像长春起义c血战汉江他都参与。他们那个部队从朝鲜回国后,他离开部队到省政协,人很好,也很有水平。 两人在干休所停车场停下车,走到一个联排别墅式的两层楼前,罗晋滇去敲一户的门,梁主席拄拐杖开门迎接他们。他身材没有发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头茂密白发,让人感觉这是个很精神的人。 罗晋滇上前联系一下。老主席点点头,看来他还是很愿意见他们,让他们进屋。老主席的夫人也过来招呼他们。请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老主席夫人给他们倒水。汪宜昆看这个老主席面目和善,似乎与他的那些铁马冰河的经历联系不上。也许是人老了,年轻时的棱角都消失了。 因事先说好来的目的,罗晋滇从云大谈起,说:“梁主席,我们今天来,想听您说说云大抗战时的情况” 汪宜昆拿出笔记本。 梁主席打断道:“你们二位是云大毕业的。” 罗晋滇解释一下:“我们是东陆工学院的,是学建筑学的,对云南抗战那段历史感兴趣。” 梁主席显然很喜欢谈这个话题,简单寒暄几句后,很快说起云南的历史。 民国初年云南闭塞,与内地的交通很不方便,很多方面都很落后。当然,云南也有自己先进的一面,滇越铁路让昆明直接通越南。越南当时是法国殖民地,在那有很多欧洲货,这样很多欧洲货就从越南进到昆明。 一直到抗战前云南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龙云就是土皇帝c云南王。云南自己养军队,自己发行滇币。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龙云到南京参加国民政府军事会议,在会上他第一个起来慷慨陈词,表示本省愿出雄兵二十万,不要中央一分钱条枪,只要给个番号。蒋介石给了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的番号。龙云要求云南马上行动起来,云南报刊发出紧急通告,要求度假和公务在外的军人马上赶回部队,公布对阵亡和残废军人家属的优待政策,号召青年当兵。 六十军很快组建完成,买了比利时步枪c捷克轻重机枪c法国迫击炮等。当时这些装备在国内算相当先进的,可以和中央军德械师的装备比。六十军在台儿庄打得很惨,四万多人伤亡过半,我们德宏老家来的那批兵,八百多人,接近一半人埋在那里了。后来,六十军参加武汉会战c南昌会战c第一次长沙会战c第二次长沙会战,日本投降时到越南的南定市接受日军投降。 国共内战爆发,一九四六年四月六十军奉命海运到东北与共产党打内战,一九四八年十月在长春起义,接着拉到吉林省九台地区整训,部队编入东北军区调来干部四百多人c新招收东北青年知识分子六百多人c又从东北翻身农民中补入新兵五千多人,部队大变样,称为解放军第五十军。 一九五〇年十月,全军五万八千人参加抗美援朝,在第三次战役中,率先攻入汉城。在第四次战役中,在汉江死守五十个昼夜,用一万多人的伤亡掩护志愿军主力撤退,当时部队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拼了,别打算活着离开汉江了。当时没人害怕,那批云南人跟打台儿庄的云南人一样,是这一百年里最有血性c最有骨气的云南人。后来彭德怀司令员给曾泽生军长鞠躬,称赞五十军是支了不起的部队。 罗晋滇说:“六十军没有给云南人丢脸!” 汪宜昆连连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入航校 罗晋滇问:“梁主席,云大学生当兵的多吗?” 梁主席说:“那个时候大学生很金贵,整个社会有文化的人很少,有大学文化程度的人更是少了又少,政府是不主张大学生当兵的,都是劝完成学业,用知识报效祖国。不过,当时学生的热情相当高,拦都拦不住。我们系里前后有七八个人吧。” 汪宜昆从笔记本上抬头说:“您能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汪克群,这个名字,您有印象吗?他在报纸上看到您的名字,曾经指着您的名字说您是他的同学,他应该和您同班。” “汪克群?没有印象,完全没有印象。” 汪宜昆说:“梁主席,您听说过中央航空学校吗?” “听说过,抗战爆发不久从杭州笕桥搬迁到昆明的巫家坝,后来改称中央空军军官学校。我们西语系有同学去考航校,因为当时学飞行,要求有比较高的外语水平,所以我们西语系去了好几个。” 汪宜昆问:“这些学生里面有个叫汪克群的吗?” 老主席努力回忆了一番,说:“因为当时我已经去六十军,离开昆明,对读航校那些人的情况知道得比较少。”他又努力回忆,接着无奈地摇摇头。他夫人怕累着他,说:“能想起来就想,想不起来就算了,人家也就是来打听一下。” 汪宜昆说:“您记得当时你们班上的一个事吗?一个同学喜欢写诗,一再给昆明的一个文学杂志投稿,投了几十首诗,人家没有发表,甚至不回信。这个同学很生气,就改用曼丽的笔名投稿,结果杂志很快发表了这些诗,那个杂志的一个男编辑还写信发疯地追这个曼丽。” “曼丽?这个事我有印象。我不记得是不是叫曼丽,但是冒充女诗人这个事肯定有。你是说那个曼丽是你父亲?” “我听我父亲说,是他干的。” “你说的这个事,我确实有印象,那个同学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但是样子我还有点印象。那个同学很活泼。我记得他父亲是老讲武堂出来的,是护国军将领” 汪宜昆说:“是,我父亲说我爷爷是护国军将领,我父亲在云南出生,十多岁被他父亲接到南京,考大学时,他从南京回昆明来考云大” 梁卓元的记忆似乎被激活了,说:“对,我记得你说的这个人的出身,你说他就是你父亲吗?他后来呢?” “后来了从云大退学,去报考中央航校,当上轰炸机的飞行员。” “你父亲的名字?” “汪克群。” “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不过,是有这么个同学,只是名字记不清了”梁卓元又想想。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不行,年纪大了,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夫人说:“没事,有时间时慢慢想。” 梁卓元对汪宜昆抱歉一笑,说:“这两天我再想想,如果想起来,我再告诉你。你父亲现在?” “他去世七年了。” “哦,可惜,太可惜。” 老主席突然想起个事情,盯着汪宜昆说:“是这样,如果那个人是你父亲,我是说如果,当时有个很轰动的爱情故事就应该是你父亲的。你听他说过吗?伞恋。” “什么伞恋?” “是这样,这个同学在航校跳伞训练时,落到呈贡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等他把头上的伞拿开,发现站他面前的是个仙女一样的姑娘,是这家人的小姐。然后,他就爱上这个姑娘了,呵呵” 罗晋滇说:“伞恋?是说和降落伞有关的恋爱?” “据说当时报纸上有篇《伞恋》的文章,说了这个事,呵呵。” 汪宜昆很意外,说:“有这个事吗?可是我父亲和我妈妈是在解放后结婚的,和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姑娘肯定不是你妈啦!” 汪宜昆问:“为什么?” “他们没能结合,结局很悲惨。不过,那时我已去六十军,离开云南,这些都是听说的,不一定准。” 汪宜昆问:“那个姑娘家是呈贡有名的大户人家?” “当然,在抗战时,这家人捐了很多钱支援抗战,在当地很有名,他们村里的家族祠堂主要是他出钱修缮。” “后来听说过那个姑娘的情况吗?解放后的情况?” “那更没有了,估计她不在昆明。” 快到中午吃饭时间,罗晋滇示意该离开了,汪宜昆在头脑里整理了一下梁主席的说法,云大学生的事c曼丽的事c父亲是护国军将领的事c后来辍学报考航校的事,这几个事梁主席都听说有,但是,梁主席无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这能说明什么呢? 汪宜昆请求道:“梁主席,您有时间的时候,请帮我再回忆一下那个人的名字,好吗?” “可以可以。只是过去了快六十年了,很多名字确实想不起来,我尽力而为吧。”老人突然问,“你父亲有几个孩子,你是老几?” “我是唯一的一个。我父亲和母亲是解放后结合的,我父亲之前一直单身,母亲有过婚姻,有四个女儿。” “这么说还是有可能。我想当时那场恋爱对他的打击很大,心里的伤痕太深,所以,他很可能结婚很晚,我感觉应该说那个人有可能是你父亲。” 汪宜昆欣喜地说:“是吗?” “只是感觉,感觉是。” 梁主席的夫人开始打岔,说:“一会儿你们都在家里吃饭吧?我们家的饭简单,你们不嫌弃就吃点。” 罗晋滇和汪宜昆连连谢绝,起身告辞。 桑塔纳离开干休所,走到街上。在车上汪宜昆很兴奋。他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证明了父亲说的是真实的吗?看来之前父亲确实是在撒谎,让自己童年和少年一直生活在谎言中。还有,这又牵出一个爱情故事,这是父亲的事吗?父亲怎么从来没有说过?这个新情况,可以用什么办法核实呢?还有,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呢?怎么能找到她呢?汪宜昆一时间心猿意马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一把推出舱门 这天,胡天c周承先和几个同学在巫家坝机场的中央航校招生处报名。 巫家坝机场位于昆明城南郊,是继北京南苑机场之后,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机场。一九二二年唐继尧要建立空军,从法国驻越南空军手中买了三十架双翼旧战斗机和十五架双翼旧教练机,在这修了个飞机场,设立云南航空学校。一九二八年,云南省主席龙云因云南缺铁路和公路,交通很不方便,想开办民用航空,设立云南商业航空委员会,向美国和法国订购两架小型客机,命名“昆明号”c“碧鸡号”。本想先开辟去川c桂航线,谁知两省省主席不同意,无奈只得转身去开省内航线,又因省内不平静,终未实现。又过了六年,也就是到了一九年五月二十三日,中国航空公司开通昆明——贵阳——重庆航线,巫家坝机场成为民用机场。后来,由于飞虎队的主要基地和司令部设在此,并驼峰航线昆明线的终点站在此,这个机场成为抗战时期大名鼎鼎的机场。 周承先见汪克群与小伙夫来了,对胡天说:“不是说别叫这家伙来吗?” 胡天也很纳闷。“是呀,这家伙怎么还是来了?” “他真有本事,从咱们学校找到这。” “你去让他回去吧,别让他给咱们班丢人。” 周承先对汪克群喊:“汪克群,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人都看周承先和汪克群。 汪克群见到周承先他们非常高兴,说:“终于找到你们,太好了。我生怕找不到你们。我没有来过巫家坝,这真够远的。要不是小伙夫跟我一起来,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呢。” 小伙夫也兴奋地说:“是呀,很不好找。” 汪克群走到胡天身边,亲热地拉胡天袖子。 胡天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别跟我站一起,我跟你说,你快回去,要不回去就别说认识我。” 汪克群还是那么亲热。 旁边排队的年轻人看着他们。 胡天那个样子,好像干了很没面子的事,躲躲闪闪的,生怕别人看自己。可是汪克群喜气洋洋,一脸婴儿的笑容。胡天一再设法摆脱汪克群,着急地说:“我真是为你好,你考不上的,你想想这是考飞行员,你怎么能考上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周承先也说:“是呀,这真的不适合你。不是我们不拿你当朋友,如果适合你,我们不会这样的。回去吧,胡天说得对。赶快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学校再说。” 小伙夫看两个家伙这么对待汪克群,很生气。 可是汪克群还是乐呵呵,一点没生气。 胡天看汪克群这个样子,知道是赶不走了,无奈地说:“行行行,你要报名,这是你的权利,你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你随便,行吗?但是,你别站我这,到后面排队,大家遵守秩序,我这么说不过分吧?” 周承先说:“对对,你去后面排队吧。” 汪克群欢天喜地地说:“你们同意我报名了?” 这时,航校的教官刘家驹过来,这是个高个子男人,宽肩膀,大方脸,严厉的眼睛,身上的飞行员皮夹克让他显得威武漂亮。刘家驹见这里挤着几个人,问道:“你们在是干什么呢?有不排队的吗?” 周承先说:“没有,就是我们同学汪克群过来和我们说两句话,他马上到后面排队。” 刘家驹说:“大家都一样,按先后顺序排队,一定要排队。” 胡天可算是碰到救星了。“看到了吗?教官让你到后面排队,你还不排队?” 周承先说:“是的,这是军队,要遵守纪律。” 汪克群非常乐意,说:“好,那我到后面排队。一会儿见。”带着小伙夫到后面排队去了。 胡天说:“这小子就是白费劲,他这个样的人怎么可能考上?好像咱们是害他一样,这是考飞行员呀。” 周承先非常赞同地说:“是呀,咱们是为他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汪克群那天顺利办理完毕报名手续,几天后他与胡天c周承先一起参加了几项考试。胡天c周承先说自己考得不错,汪克群觉得自己考得也很不错。他们都在等航校的录取通知。 小伙夫对汪克群报考航校非常羡慕,说自己也要当兵,汪克群觉得小伙夫说得好,老话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就陪小伙夫去讲武堂门口的招兵点报名,可是,招兵的人听说小伙夫有哮喘病,说他不符合当兵的条件,不接受。小伙夫很难过,汪克群看小伙夫这个样子,安慰他很长时间。 这天,汪克群在教室里,一个去系办公室取信的同学叫喊着跑过来。“航校录取通知书,各位,航校录取通知书到了!” 教室里沸腾起来,人们朝这个同学围过来。这个同学喊道:“周承先,你的到了。胡天,你的也到里。王家昌,还有你的。好了,就三份,没有了,没有了。”这个同学手上的信发完了,他没有叫汪克群的名字。 怎么回事?就这么完了?汪克群想怎么没有自己的通知书?非常紧张,难道自己没有被录取?看着胡天c周承先高兴得手舞足蹈。汪克群很难过,看来胡天他们说的对,自己怎么可能考上航校呢?那是当飞行员呀。 汪克群走出教室,躲开同学们,不想被他们笑话。他走到院子里树下。突然,刚才取信的那个同学跑过来叫他:“汪克群,你不要你的录取通知书了?” “不是没有我的吗?” “给你!”这个同学递给汪克群一个信封。“我是逗你玩呢。哈哈,高兴了吧?” 胡天和周承先听说汪克群的通知书也到了,赶过来,他俩不相信汪克群能考上。胡天拿过来汪克群的通知书反反复复看,说:“这还真是,跟咱俩的一样。真没想到。” 汪克群讨好地说:“我也没想到。能和你们成为航校同学,我太高兴了。” 这让胡天很意外,胡天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呀,太好了,太好了。” 开学的第一课是刘家驹教官给新学员讲空军英雄高志航。这是当时一个非常著名的人物。这年八月十三日淞沪会战爆发,第二天早晨,由中央航校飞行教官组成的空军暂编大队三十五中队从杭州笕桥机场起飞,轰炸了设在上海日商公大纱厂内的日军军械库。 当日下午,日军木更津航空队和鹿屋航空队十八架三菱96式轰炸机从台北出发,分两批飞往笕桥机场进行报复。 这时,奉命支援淞沪会战的中国空军第四大队第二十一c二十三中队的二十四架霍克3驱逐机经过长时间飞行,由河南周家口机场飞往杭州笕桥机场。高志航大队长提前到达,很快高志航接到日机马上飞临机场上空的敌情通报,立刻赶到跑道边,一边喊话一边用手势命令正在降落的飞机重新升空迎击日机,随即他也驾机升空。中国空军与日机交战三十多分钟,击落日军飞机三架,击伤一架,而中国方面无一伤亡。后来,第四航空大队被命名为“志航大队”。八月十四日被定为空军节。 接着,刘家驹说了高志航牺牲的情况,八一四空战后中国与苏联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苏联向中国出售一千二百八十五架飞机。十一月二十一日,高志航带队从兰州接收苏联援华飞机回到河南周家口,在机场接到敌情通报,有十一架日机向该机场飞来。他带手下向飞机跑去,准备驾机迎敌,然而此时日机已飞临机场上空,他顶着日机的俯冲轰炸登上飞机,可刚进机舱就被日机炸中殉职,时年三十岁。 汪克群开始了中央航校的生活。航校教学的飞机主要是美国的费力提c道格拉斯c可塞等型号老旧飞机,也有一批美军教官。 汪克群和胡天c周承先他们都是飞行科,学习内容有飞行学c航空学c飞机构造学c引擎学c空军战术c无线电通讯及俄语。 这天汪克群路过教官宿舍,听到一种奇妙的琴声,他从来没听过这种琴声,他顺琴声找过去,发现是这从教官宿舍那边传过来的,他走到那个海棠树下的窗口,见里面是一个年轻的黄头发的美军教官,在弹奏一种放在大腿上的乐器。 汪克群站在窗口不会动了,像个木桩,听呆了。 美军教官发现窗外海棠树下的汪克群,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个琴声。汪克群点头承认。教官请他进宿舍里说话。汪克群见教官的眼神很友好,绕到前门进教官宿舍。 教官说自己叫麦克马奇,是飞行领航教官,来自美国佛罗里达州,他告诉汪克群这是夏威夷吉他。汪克群问弹奏很难吗?教官说很简单,如果他喜欢自己可以教他。汪克群当即表示愿意学。这样,汪克群和这个麦克马奇成了好朋友。 很快,苏联援助中国空军的飞机开始大量装备部队,一批苏军教练机到了航校,航校出现了苏军教官。航校要求学员学习俄语,可是大家学俄语都感觉难度很大。汪克群的俄语成绩最差,一再被教官批评,他自己很着急,可是很多语法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很多单词记不住。他一再去找俄语老师,搞得老师都不耐烦,跑去找刘家驹抱怨,让刘家驹干预一下。 刘家驹见汪克群从来不出去玩,熄灯后还在背单词,这样刻苦,还能说什么? 于是汪克群又成为胡天等人嘲笑的对象。一天,汪克群来找刘家驹,说很多同学不和他玩,他找人家,人家就走开。请教官帮他,刘家驹知道是人家把他看成另类,排斥他呢。刘家驹看他这个样子挺不容易,安慰他一番。 这时,最能给他安慰的就是小伙夫。小伙夫还是经常来找他玩。一天,汪克群听说航校食堂招伙计,让小伙夫去试试。如果能到航校工作,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更多了。小伙夫去应聘,结果被聘用,到食堂来上班了。食堂的条件比饭店好,小伙夫非常感谢汪克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院子里 这天汪克群到麦克马奇宿舍学弹吉他,说了自己学习俄语的苦恼。他以为自己这么笨麦克马奇会批评自己,甚至嘲笑自己。没有想到麦教官竟然很蔑视地说,不用学,不懂俄语一样可以能开苏联飞机,别浪费时间了。 汪克群惊愕地大嘴巴半天没合上。这麦教官说的算数吗? 麦克马奇说自己说的不算,但是道理肯定正确,记住那些按钮的功能,不懂俄语没问题。 这让汪克群一下子轻松下来。 学员们通过一米台跳伞训练后进行两米台跳伞训练,刘家驹负责教他们跳伞,他让汪克群他们班的学员依次上跳台感觉一下高度。汪克群在下面看这个台子感觉并不高,但是站到台上面往下看,却感觉很高,他心里有几分害怕。 刘家驹让学员在地面列队,问:“哪个愿意带个头,第一个跳?” 没有人回答。学员们的脸色都是灰灰的。 刘家驹对一直表现的有点紧张的周承先说:“周承先,你第一个跳,怎么样?” 周承先连忙摇头,苦着脸用眼神请求教官别难为自己。 刘家驹笑笑,对胆子最小,动作最差的汪克群说:“怎么样,汪克群,你第一个?” 汪克群一直担心教官点自己的名字,他觉得没有任何依靠地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腿脚要承受的力量太大,很容易受伤。如果受伤,甚至残废,还怎么当飞行员,所以这一定要小心才是。汪克群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刘家驹对汪克群说:“你别紧张,这是安全的,之前那么多学员都没受伤,到你就受伤了?可能吗?”然后对所有学员说。“各位同学,你们不要担心自己受伤,完全没必要,那么多飞行员都通过了这个训练,你们也一定能通过的。你们有没有信心?” 刘家驹以为学员们会宏亮地回答说“有信心!”没想到回答的声音是稀稀拉拉的。他很生气。“你看你们这个样子,还当飞行员?这点胆量都没有,当什么飞行员?我告诉你们,跳伞是飞行员自我保护最重要的手段,这是对你们好。这个道理你们都懂,我不再多说了,关键是你们要克服心理上的问题。恐惧是本能的,但是我们都能战胜它,成为自己的主人” “报告,我请求第一个跳。”这是胡天在说。 “好。胡天,你上。”见胡天登上跳台后说。“对,在这个边上站好,记住动作要领,两腿夹紧。记住了吗?” “报告,记住了。” “胡天,好样的,预备,跳!” 胡天跳下来,安全落地,一切正常。 学员们鼓掌祝贺。胡天很得意,摇头晃脑的。 刘家驹说:“怎么样?大家看到胡天跳的情况,有信心了吧?” 队伍好像比刚才热烈一点。 刘家驹说:“周承先,你来跳,怎么样?” 周承先还是摇头。 刘家驹说:“汪克群,你敢来了吧?” 汪克群往同学身后躲,好像那样教官就看不见他了。 刘家驹看汪克群这个怂样,来气了,吼道:“汪克群,你干什么?这是幼儿园吗?躲什么躲?我命令你,出列!” 汪克群只有走出队列。 刘家驹说:“上跳台。” “我” “我什么我?服从命令,上跳台。” 汪克群觉得教官简直变成一只野兽。于是他在吃人的目光下上跳台,跳下去。不过,还不错,他没受伤。 跳伞的地面训练结束了,明天要上飞机跳了。 周承先非常害怕,在那么高的空中把自己的小命交到那一块布料上,不管刘家驹教官讲多少遍降落伞原理自己还是不能放心。周承先跟胡天说过几次自己的这个担心,胡天一再让他放心,少琢磨。周承先感觉胡天这小子胆子就是大,无所畏惧。 晚上,周承先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们宿舍是两张高低床,胡天和周承先各睡一个下床,汪克群睡一个上床,另外一个上床摆放箱子。这会儿三个人都上床了。 周承先听到汪克群发出鼾声,对胡天说:“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明天都要上机跳伞了,他还睡得着。胡天,你说汪克群敢跳吗?” “他怎么敢跳?明天到飞机上我看他要尿裤子。这小子就是能睡觉,就是马上要砍脑袋了还是倒头就睡。” “是,我看跳台训练的时候他就够紧张的,腿都在发抖。” “他的动作要领也不对,总是笨手笨脚的,没有一次利索的。” “你害怕吗?我这情绪怎么调整不过来?从通知要上机跳伞开始我就一直紧张,就是放松不下来。” 汪克群伸出脑袋说:“两个还没睡呀?我就不怕。” 周承先说:“你不是睡着了吗?” “没有,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 “胡说,刚才你还在打呼噜呢,怎么可能没睡着?” “我可以一边睡一边听你们说话。” “行了,行了。你说你不怕飞机上跳?” “我不怕。” “吹牛!胡天,这家伙在两米跳台训练时都快吓死了,居然说不怕空中跳,你信吗?” “听他吹吧。” “汪克群,你别吹。有本事明天你第一个跳,你敢吗?” “我不能第一个跳,我跟着你们两个跳了,你们跳了我就有胆量了。” “这叫不害怕呀?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跳,还叫不害怕?你真是想得出来说。算了,和你说什么都白说。去睡觉吧。” 汪克群不去睡,还很热心要帮周承先,说:“周承先,没什么好怕的,这比跳台安全,不是有那么大的一个伞吗?在伞下面能不安全吗?” “是就是怕那个伞,没伞我还不害怕了。” “怎么这样呢?咱们不是学了降落伞的原理?教官不是说得很清楚,很安全的?” “我用得着你教?行了行了,去睡觉吧。” 这天是个大晴天,昆明四月的晨风中带着微微的寒气。 刘家驹教官目光从窗外转回到机舱里,看到机舱里的学员们的样子都十分紧张。刘家驹也有点担心。带学员第一次空中跳伞,是有相当难度的,很多学员会恐惧,不敢跳。而他的任务更多不是再讲解那套动作要领,而是干好一件事——让他们跳下去。 飞机到了预定跳伞的空域,无线电教官麦克马奇从驾驶室出来说可以跳伞了。 刘家驹和麦克马奇打开机舱门,寒风从舱门口灌进来。外边的天很蓝。 刘家驹原来安排胡天带头跳,他觉得胡天胆子大,敢带着个头。可是,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原来的那个判断有点问题,胡天明显有点异常,身体甚至颤抖起来。他说:“胡天,你不舒服?” “报告刘教官,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手脚冰凉” 刘家驹过去摸胡天的手,像摸一个冰块。“你放松,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可以不跳的,等身体好了再跳,什么都不要想!”刘家驹知道胡天是无法再带头了。 这么办呢?他看了其他学员,没有找到适合担当第一个跳的人。飞机继续往前飞,必须开始跳伞了。 学员们也感受到刘家驹的困难,他们也在想让哪个第一个出来跳呢? 突然,周承先喊道:“报告刘教官,汪克群愿意第一个跳。” 刘家驹向汪克群望去,见汪克群在紧张地向周承先摇手,让他别瞎嚷嚷。 周承先说:“不是你说你不害怕吗?” “我说过,可是,我说是跟在你和胡天后面跳我就不害怕。” “你说降落伞的原理说明很安全,还说在那么大个伞下面怎么会不安全?” “说过,说过,可是,我只能跟在你们后面跳” 刘家驹说:“汪克群,来,带个头!”不过,话是这么说,刘家驹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底,他没忘是自己逼着这家伙第一次完成两米跳台的第一次。 汪克群很紧张。这时,他发现麦克马奇站在驾驶舱门口,他的目光与麦克马奇的眼光相遇。 麦教官对汪克群喊:“汪,能行,上!”并向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汪克群一下子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站起来向舱门口走去。 刘家驹很意外,连忙说:“汪克群,好样的,你一定能成功。”在机舱口拉住汪克群的手臂。 在汪克群脸上看不出来他内心是否恐惧,又是他那经典的婴儿般的笑容。 刘家驹高喊:“准备”突然,一把将汪克群推出舱门,汪克群发出一声惨叫。不过,很快降落伞打开了,向飞机后方飘去。 也许是看到汪克群开伞正常,学员们受到鼓励,一个接一个跳下去。后来,胡天和周承先也克服了恐惧,拖着颤抖双腿,到舱门口跳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爱情饱汉 这天,后院正房里十六岁的姑娘薛云霞放下手中的毛笔,把课本推到一边,走出房间到屋檐下。薛云霞有一张俊俏的小脸,眉眼清秀,梳两条小辫子,穿女生装,白色大襟上衣蓝裙子,白袜子黑布鞋,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她家是个三进院。每个院子都是四面平房围合的一个院子。她住最后这个院。她家是呈贡县的大户人家,有良田百亩。薛云霞是他们薛家最小孩子,她父亲思想开明,送她到昆明城里的女中读书,这天是周末,她跟也在昆明读书的哥哥回家玩。 她见天空中出现很多降落伞。自从中央航校搬到巫家坝后,天空中就经常出现这种景象,她知道是航校的学员在练习跳伞。 她喜欢看天空中的这些降落伞,她觉得那特别浪漫c特别美c特别有情调。每次她看到这种景象,她都会发呆,心思飞到很远的地方,那是一片青山,有清澈的溪水,有茂密的树林,一切都在云雾中,当然更重要的是那里一定有一个身穿飘逸白色长衫的青年 尽管她已经很多次看到降落伞,但是那些跳伞飞行员长什么样子?她可是从来没见过。飞行员,当今的青年俊杰,一定是英俊无比,有好的家庭c好的家教c好的文化c好的相貌c好的身材天下没有男儿比他们更完美了。 她这个年纪正是小姑娘做白日梦的年纪,一切都会引发她无限遐想,一切都被她想象得无比美好c无比的鸳鸯蝴蝶 突然,她发现刚才自己走神这会儿,居然有一个降落伞向自己家飘过来了,她担心是看走眼,揉揉眼睛,没错,真的是飘过来了,能看很清楚,像一朵白玉兰,下面挂着个人,它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就是照自己家飘过来,越来越近了。 最后竟然落到她家的院子里,落在她面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操纵这个降落伞的青年落到地面,跑了几步,站稳后。他一收伞绳,转身笑着向她看过来,笑容是那么阳光。 她看清楚了,这个青年果然一身英气,潇洒c挺拔c飘逸c带着灵气,跟她原来想象的一模一样。 薛云霞呆住了,那双黑亮的眸子不再转动。 这天天气很好,是二次机上跳伞训练,汪克群心情特别好。 汪克群自从带头跳下飞机后,很是扬眉吐气,很多平时小看他的人不敢小看他了。周承先对他有了几分恭敬,最重要的是胡天不再像原来那么对他不耐烦了。汪克群认为这应当感谢麦克马奇教官,如果没有他在机舱里伸出的那根大拇指,他真的不敢下最后的决心。现在,他在航校里有了令人骄傲的一笔了,汪克群感觉很幸福。他还记得小伙夫听说他是带头跳的样子,那张开大的嘴。 这次跳伞好像时间过的很快,汪克群从机上跳下来,很快大伞在他头上张开了。他早已没有恐惧感了,现在他在天上飘着,感觉无比快乐。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是应该当飞行员,他和蓝天有一种默契c有一种信任。他感觉这天的天气特别好,风是那么和顺,阳光是那么柔和,天是那么蓝,大地是那么绿。 突然,汪克群发现自己在向一个村庄飘去,这不是好情况,他知道,一旦落到房顶上自己就很麻烦,可是,无论他如何操作,降落伞似乎被老天爷的手拽着,就是不听使唤,一直朝村里飞去。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看来落到村子里是肯定的了,没有办法了,已经能看到屋顶的瓦片了,完蛋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前面有个三进院,每个院子都很大,是落地的好场地,他操纵降落伞向大院子飞去。他成功了,他落到后院里,跑了几步,站稳在地面上,他拉回身后的伞,一转身,看见屋檐下有个少女,她简直是天仙美女,那眼眉c那嘴鼻c那柔发c那身姿。他站在院子中间,顿时呆住了。 四目相对,一瞬间双方都化成石头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克群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我的伞不听话,所以” 少女扑哧一声,低头笑起来。 汪克群想,她为什么不责备我?我这样闯进她家来,太不礼貌了。她应该叫人来把我赶出去。可是,她一直那么笑着,她笑的样子太好看了,花枝乱颤。汪克群已经忘记了自己还穿着飞行服,咧开大嘴笑起来。他笑得也是那么开心。 他忘记了礼貌不礼貌,大声喊起来:“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薛云霞。你呢?”声音像银铃一样。 “我叫汪克群。这是你们家吗?你们家真大呀?” 小姐笑而不答。 “我是航校的学员,我们航校在巫家坝。” “我知道。我在昆华女中读书,高二了,今天周末回家。” 两人就这样聊起来,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院子里。一个把小手背在身后,扭动着身子;一个用大手拉着雪白的降落伞,一动不动。 终于,薛云霞的哥哥薛兆明出现了。 薛兆明看妹妹在和落到院子里的学员聊天,连忙把妹妹赶回屋子里,送汪克群离开。当薛兆明和汪克群走到院子门口时,刘家驹教官开着吉普车赶到门口,说:“汪克群,你没事吧?” “报告刘教官,没事。” “我怕你小子落到房顶上呢。上车吧。” 汪克群上车后,刘家驹对薛兆明说。“老乡,谢谢你啦。欢迎到我们航校来玩,我叫刘家驹,你跟哨兵说找我,就能进去。再见,再见!” 汪克群自己也没想到,从此之后,自己心里有个人了。晚上,小伙夫来找汪克群,汪克群的第一句话:“我太幸运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衙门审案的排场 昆明真是学飞行的天堂,晴朗时总是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是假的。周末的跳伞训练按计划到来了。 这个上午,胡天见汪克群精神抖擞的,问他想出标志来了吗。汪克群笑而不语,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胡天悄悄对周承先说:“看见汪克群没有?谈恋爱谈成傻子的,就这这样。” 因为汪克群被他和胡天嘲笑一通后,再不向他们请教,总是和小伙夫在一起鼓捣,周承先也猜不到汪克群究竟搞得如何。 飞机起飞,在轰鸣中飞上蓝天。尽管已经跳过伞,胡天心里还是很紧张。事实上,机舱里的学员都很紧张。唯一不同的就是汪克群,他一再东张西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周承先感觉汪克群今天很可能要干点什么。 飞到预定空域,刘教官命令起身准备,汪克群第一个站起来。他举手报告,申请第一个跳。 胡天想这小子搞的标志原来是这个:第一个跳下去。 刘教官没有同意汪克群的请求,胡天想这下子汪克群该傻了,薛云霞找不到天上的他了。 舱门打开了,学院们一个接一个跳下去。胡天排在汪克群的前面,跳下去,等伞打开,下降速度平稳后,胡天抬头看看,见汪克群的伞也开了,在自己上边不远的地方。周承先在汪克群的上面,也开伞了。胡天想今天汪克群的诡计泡汤了,还搞什么标志?在空中示爱?想得多美! 可是等快到地面胡天再转头看汪克群的时候,吃了一惊。 汪克群竟然从腰上放下一条绳子,上面系了一串三角形的小红旗。这一串个小红旗被风吹得剧烈摆动着。原来是这个标志。 薛云霞听见飞机引擎声音,走到院子里往天上看,看见一架飞机飞过来。她不记得这是她这天看的第几架,都是飞过去,没有人跳伞。这是一架双翅膀的飞机,个头比较大,是他们跳伞的那架吗?她的疑问还在小脑袋里转,只见这架飞机开始跳伞,一个,一个。 很快,七八个人都跳出来了,降落伞在空中打开,缓缓飘落。哪个是他呢?他们用一样的降落伞,穿一样的衣服,这么远远看过去都是一样的,怎么分别呢?他说要搞个标志,是个什么样的标志呢? 突然,她见一个学员的身下挂出一串小红旗。这就是他说的标志?这就是他向我表达的爱情?薛云霞看着这个降落伞,期盼向自己的方向飘来。估计这个学员也看见薛云霞他们村子,努力向这边飘。可是,这个降落伞不听指挥,向远方飞去,很快被村口的树挡住薛云霞的视线,看不见了,估计心上人在远处落地了。 尽管只是看到这么一会儿,薛云霞感觉非常满足,非常幸福。 当然,汪克群为自己这个伟大的举动付出巨大代价。刘教官在课堂上当众批评了他,下课后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训斥一顿。 第二天晚上,汪克群去女校找到薛云霞,带她到东门那边的城墙上散步。薛云霞说自己把这个事告诉同学时同学的反应,都说太浪漫了,太让人羡慕了。汪克群听了,非常得意,深感自己这个心血之作,尽管受到狗血淋头的训斥,确实太值得了。 汪克群告诉薛云霞,自己内心妻子的模样,就是她这样的。 薛云霞也说,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也就是他这个样子。 汪克群说自己已经爱上她,现在是朝思暮想,已经无法放下。 薛云霞说自己也接受了他,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见他,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海誓山盟,男的说非你不娶,女的说非你不嫁,两人要誓死在一起。 两个人在城墙上紧紧地抱在一起。 之后,这个周末汪克群带薛云霞乘黄包车去郊区的大观楼。这大观楼本是清朝云贵总督c云南巡抚这些上层人物游玩的地方,在昆明重九起义之后,在国民政府“亲民”政策下,云南督军唐继尧下令对百姓开放,成为市民可游玩的公园。两人游览近华浦c长廊,并登大观楼远望,孙髯翁这一百八十字长联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 其实,汪克群和薛云霞他们两个也成为公园的一道风景,蓝天下,碧水边,穿飞行皮夹克的青年,和穿白色上衣深蓝色短裙的女子,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这道风景引起无数游人驻足观赏。 这道风景确实让人们感到生活无比美好,让人们相信昆明是恋爱天堂。 事实上,少女薛云霞也在幸福地燃烧,她每次和汪克群见面后,一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的闺蜜饼饼叫到一边,竹筒倒豆子般说出这天和汪克群在一起的事情,她不知道,饼饼每次听了也会很快传播,告诉饼饼的同学c亲戚等等,而饼饼的二姐是昆明一家报社的记者。二姐听了这些故事,心中那根爱情之弦被拨动,心想驾着降落伞闯进家来的一个青年,与这家小姐相遇了,两人一见钟情,然后相恋了,那个青年又在跳伞时给自己的心上人打出小红旗这太浪漫了,于是她写了篇小文章发在他们报纸的文艺版,标题是《伞恋》。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豆腐块大小的文章,居然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可能是昆明人很少听说飞行员的故事,也可能是昆明人喜欢这种浪漫的情调,一时间昆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个爱情故事,巫家坝机场出现很多来看飞机,看跳伞的人群。 当然,这个事也被薛云霞父亲薛老爷知道了。 薛老爷是什么人?是这一片的大户,著名绅士,前段时间为组建六十军向省政府捐了买两百挺捷克轻机枪的款。 薛老爷非常重视这事,这是女儿一生的大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薛老爷派人查汪克群的情况,这一查不得了,果然查出事来了。汪克群在出来读书前已经娶了个老婆,这个老婆这会儿跟汪克群的父母在重庆生活。这还了得,薛老爷派家丁到昆华女中把女儿带回家锁在后院她的闺房里,没有他的话,任何人不能放她出来。同时,派人把汪克群叫到家里。 这天,汪克群在小伙夫的陪同下到薛云霞家。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个院子。 在第一进院的堂屋,薛老爷端坐八仙桌的一侧,薛云霞的母亲和哥哥等人躲在八仙桌的墙后,八仙桌两旁站立的是几个家丁。 汪克群见这个阵势,有点意外,这不是戏里面衙门审案的排场吗?小伙夫也感觉不对,悄悄拽拽汪克群的衣角,提醒他小心一点。汪克群知道对方肯定要责问自己,陪着笑脸说上前作揖,说:“薛老爷好!”见对方没有搭理,又说。“薛老爷,晚辈汪克群有礼了。”对方还是没有表示。汪克群再说。“薛老爷,晚辈汪克群多有失礼之处,请求多多指教。” 八仙桌旁的薛老爷终于开口了。“你就是汪克群?” “是的,晚辈就是。” “是做什么的?” “晚辈是中央航校的学员。” “你家境不错,本人又有教养,怎么会干出这等不像话的事?你分明有老婆,为什么还要来骚扰我家小女?” “薛老爷,这事晚辈早该向您禀报。是这样的,晚辈的父母是给晚辈娶了个老婆,可是,晚辈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次晚辈一定要回昆明来读书,也是要离开南京,不见那个女子。上面所述若有假,晚辈愿遭天打五雷轰。晚辈和云霞交往没有半点虚情假意,是想娶云霞为妻” 薛老爷很生气。“你怎么娶小女为妻?咱们民国是一夫一妻制,你如何娶?” “晚辈马上回南京去离婚,离婚完就娶” “汪先生,离婚是那么容易的吗?是你想离就能离的吗?你父母不同意,你如何离?你老婆不同意,你如何离?” “这个”汪克群心里也没有底。 “你现在跟你父母c你老婆说了你要离婚了吗?” “之前一直在说” “现在你向他们说了你在和小女交往,要离婚和小女结婚吗?” “这个” “有没有?” “这个还没有。”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你当面一副讨好的嘴脸,背后是一肚子坏水。” “薛老爷,我不是” “想留着家里的,在外面再娶小?我薛家也是读诗书有脸面之家,让小女去做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绝对没有让云霞做小的意思,只是我” “汪先生,我尊你也是世家子弟,本次相见不动粗,但是,今天我告诉你,我们薛家不希望你和小女云霞来往,你若不就此收手,我薛家不怕得罪你汪家,绝不再以礼相见!” “薛老爷,您误解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肯定要离婚来娶云霞,你要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薛老爷冷冷地说:“送客。” 无论汪克群怎么央求,他和小伙夫被送出院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大柳树下 汪克群回到学校就给跟国民政府搬迁到重庆的父亲大人写了封信,说要离婚,态度非常坚决,并实情相告,说自己爱上薛云霞了,要娶她,信上最后一句话是“不离婚,毋宁死”。 对于汪克群家里有老婆的事情,胡天和周承先还是很理解,他们同学中这种情况的并不少见。 信发出后,汪克群信心满满地等父亲回信。他认为自己态度如此坚决,父亲大人肯定能同意。 《伞恋》一文引起的议论,传到航校,学校长官认为可以理解昆明民众对航校,甚至对空军的关心,人们很容易把空军想象得很浪漫,但是,应当对学员加强管束,不能再搞这种花边新闻。刘家驹教官把汪克群叫到办公室,再一次严厉教训汪克群。 汪克群自己确实不想去制造什么新闻,所以认错态度非常诚恳,保证严格遵守航校纪律,不再给学校惹事。同时与家里的女人离婚,处理好婚姻关系。 汪克群走出办公室,就把刘教官说的话忘了,现在他只关心离婚,和薛云霞在一起这个大事。回到宿舍,他见胡天和周承先在宿舍里,汪克群把写信的情况告诉他俩,他认为两个家伙肯定会敬佩自己。 没有想到胡天不冷不热地说:“写得好,别着急,等等吧。” 汪克群急切地问:“你认为我父亲会同意吗?” “这个不好说。” “你帮我猜猜,会同意吗?” “真的不好说,你家的情况我不了解。估计,也许,可能还是有希望。” 汪克群乐呵呵地说:“就是嘛,我也认为有希望。我父亲能理解我的。” 周承先说:“不过,你还是要再想想办法,是不是还有其他渠道,就是说能不能找其他人跟你父亲说说,多几个人帮你说效果更好。你说呢?” 这让汪克群乐呵呵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没有那么复杂。我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想他在部队里这么多年,思想很现代的。” 周承先说:“你别太乐观。” 汪克群说:“胡天,你说这个离婚手续怎么办?” 胡天愣了一下,说:“这个,听说给老婆写份信,说明两人不再是夫妻关系,就办完了。” 周承先说:“那叫《休书》。” 汪克群像黑暗中看见了指路的灯火,无比激动,说:“就这么简单吗?那我现在就给我老婆写信,告诉他我们不再是夫妻不就行了吗?” 胡天感觉汪克群很可笑,说:“你父母都没同意,你写这个信有什么用处?” “必须他们同意吗?” “必须。” “那就等回信吧。不过,这也挺好,简单了,我不用去重庆。” 这次交谈后,汪克群满怀希望地等待父亲大人的回信。这天,回信到了。汪克群双手颤抖地撕开信封,他人生的所有希望全在这里面呀。信封里是一张纸,纸上是毛笔写的几个大字“若离婚,毋宁死!”是父亲的字。汪克群顿时感到五雷轰顶,精神崩溃,差点瘫倒在地。 一连几天汪克群的情绪极为低落。父亲不同意离婚,自己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去见薛老爷,他只有悄悄地去找薛云霞。 薛云霞被锁在家里,汪克群无法与她见面。这让胡天和周承先心理平衡很多,汪克群又从天堂回到人间,和他俩一样了嘛。 麦克马奇教官听说这个事,到汪克群他们宿舍找到汪克群,说:“怎么可以这样呢?她父亲怎么可以阻止你们恋爱呢?这不是倒退到中世纪了?她父亲成了朱丽叶的父亲了?” 胡天说:“你不了解中国,中国就是这样的。儿女的婚姻必须听从父母的。你不懂的,这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麦克马奇情绪激动道:“这是黑暗,是践踏人权,违反人道主义,是反人性的!” 一边的周承先说:“麦教官,你喊这些口号没用的。” “汪克群,你带我去找薛小姐父亲,我去跟他说,我一定要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 汪克群只是一个劲摇头。 周承先说:“麦教官,不可以的,你知道你这行为在中国是什么?是犯上作乱,无君无父,不忠不孝。” “什么犯上作乱?他要争取他的权利” 汪克群冷不丁冒出一句:“是大逆不道。” 麦克马奇说:“什么逆呀,道的?我就不明白,这是薛小姐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能为自己做主?” 周承先问:“麦教官,你在中国呆两年了,你没听说三纲五常?” “没有,什么三呀五的?” 胡天说:“不是什么二五八c三六九的。这是三个纲领五个规则。” 周承先说:“这是中国圣人孔子讲的做人的规则,三纲就是君为臣纲c父为子纲c夫为妻纲,就是臣子必须服从皇帝国君,儿子必须服从父亲,妻子必须服从丈夫。五常是仁义礼智信,还有我们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的四维,就是礼义廉耻,这么多东西,这一下子还说不清楚,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讲。” “什么纲常的?你们的人权呢?你的知道,天赋人权,人生来就有做人的权利,你们的自由呢?” 周承先说:“得得得,这里不是你们美利坚,是中华民国,不一样” “你们这些人,不可理喻!”麦克马奇气呼呼地走了。 后来,刘家驹教官听说女方家里不让汪克群与薛云霞来往,也来安慰一番汪克群,同时强调现在国难当头,不能太儿女情长,切记切记。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汪克群被煎熬着。最能体谅汪克群的显然是小伙夫,他有时间就来陪着汪克群,并自告奋勇替汪克群给薛云霞送条子。不过,小伙夫往返跑几趟,一次都没成功。 这天晚饭后,胡天和周承先过来找汪克群,胡天神情严肃地对跟汪克群说:“小伙夫帮你联系上薛小姐没有?” 汪克群无比愁苦地说:“没有,根本进不了她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他抬头向远方望去,好像这样就有可能看到她。 “是这样,有这么个事,今天有个人来找我,说他也许能带薛小姐出来跟你见个面” 汪克群万分惊奇,问道:“什么?能带她出来见面?是吗?” “是的,是的。” “他是什么人?怎么能这样?” “这个他不让说他的身份。” “一般人是不可能带她出来的,是薛家的人?是吧?” “算是吧。” “薛家还有人向着我?看来薛家的人也不是人人反对我和薛云霞交往。请他马上带薛云霞出来吧,快点,今天就见!” “不是,汪克群,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还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呀!” “是这样,他说这事他是有风险的,搞不好家里人要收拾他,所以” “有条件,是吗?你说,要什么条件?只要我有的我什么都能给。” “是这样,他要三十个大洋。” 汪克群愣了一下,这一般市民家庭半年的生活费,并且自己没有这么多积蓄,他为难道:“我同意给三十个大洋,只是我现在只有二十个。” 胡天觉得这不好办。 “胡天,你和周承先借点给我,怎么样?你们一定要帮忙呀,关键时刻,一定要救我一命,求你们了。” 周承先说:“胡天,现在汪克群太可怜了,咱们帮帮他,我借你六个大洋。” 胡天叹口气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借你四个,帮你凑够三十个。” 汪克群急不可耐地说:“好,现在就够了。周承先,咱们现在把这二十六个大洋给胡天。快,胡天,你马上联系。” 周承先说:“胡天,这事办成的把握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 “那怎么行?要是这些钱打水漂了,怎么办?” 胡天也苦着脸,说:“有这个可能。” 周承先说:“我看不能办,三十个大洋不是笔小钱,我看” 汪克群说:“没关系,我觉得没问题。我两个月内把钱还你俩,胡天,赶快让对方办。” “不行,胡天,你说,那个人是谁?” 胡天无可奈何地说:“人家一再不让说,你们又非要说,我说吧,那个人是薛小姐她哥哥薛兆明。” 周承先不再说什么了。汪克群一拍大腿,说:“我就知道薛家不是人人反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天胡天把钱给了薛兆明,薛兆明说当晚十点在他们村口那棵大柳树下见面。 晚上胡天c周承先和小伙夫把汪克群送到村口。汪克群坚持不要他们陪自己,让他们回去。他们也觉得他们这么多人在场,薛小姐会很不自在的,他们回航校了。 可是,他们在宿舍里,等到十一点,汪克群没有回来,十二点点,一直到凌晨四点都没有回来,胡天实在不放心,叫上周承先和小伙夫去村里看看。 他们终于走到那个村子了,远远看去,在微微发亮的晨光中,村口那棵大柳树成了一张黑色剪影,大树下站着一个人。 汪克群就在村口站了一夜,大柳树陪着他,但是,他没有见到思念的那个女子,他被薛兆明骗了。 后来,胡天才知道薛兆明是四村八乡出名的无赖,他抽大烟,赌钱,逛妓院,什么坏干什么。城里上学?都是假的,在城里他从来没老实过。怎么办?胡天说报官抓他,要回那三十个大洋。汪克群不同意,说不出任何理由,就是不同意。周承先也认为就是抓了他肯定也要不回钱来,胡天只好作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滇池边相互陪伴的两棵树 这天,是汪克群他们这批学员最后一次跳伞。 上飞机前,刘教官找过汪克群,知道他感情上受打击,问他这次训练是否能承受,如果不行,就不要去了,他跳伞科目成绩很好,已达到标准了。汪克群坚决要求去。汪克群没有说出来,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主意。 因汪克群情绪低落,胡天最近没有调侃汪克群。登机时,胡天看看汪克群,见他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胡天用眼神示意汪克群身边的周承先,让周承先留意汪克群,别出什么岔子。周承先前几天也很看不惯汪克群四处炫耀幸福的样子,不过,当汪克群从天堂坠落凡世间,看他伤心的样子,又开始同情他。 学员登机完毕,飞机起飞。在机舱里,汪克群坐在那里,和谁也不说话,目光呆滞,让人觉得灵魂出窍了。确实,汪克群的灵魂已离开身体,离开这架飞机,飞到九霄云外。汪克群眼下在想一个无比荒唐的计划,他要跳到薛云霞家的院子里,和她相见。他就要这么干,谁也拦不住他。 在汪克群的脑海里,他成为一个力大无比的武士,他将要去与被囚禁的公主相会。他骑着黑马,穿着黑色铠甲,披着黑色斗篷,手拿黑色的长矛,他穿过树林c越过池塘,在森林中掀起一股劲风,以致森林里很多小动物跟着他一起奔跑,小松鼠c小白兔c小狐狸等等都跟着他向前奔跑,后来,灰色的野狼c大脑袋狮子身花纹的老虎c笨手笨脚的大象也跟着跑起来。公主被困在一个小岛的城堡里,藤蔓类植物把城堡像捆粽子一样捆得严严实实。公主穿着单薄的纱裙,裙子上有几处被撕开,露出里面细嫩粉红的身体,公主只剩一口气了,双眼可怜巴巴地向外张望,期盼他早点到来。 终于,他跑到湖边,他远远看见那个小岛。他听到耳边响起:“汪克群,跳!”他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跳,还不错,他的黑骏马还在他的胯下。这马就像他的朋友小伙夫一样,总是那么可靠。他耳边响起呼呼风声。他感觉完蛋了,完全失去控制,自己在向湖底飞快坠落,他想停止,别再坠落,可是无法做到。终于,停住了,坠落变得缓慢了,黑骏马脚步放慢了。他听到有人喊:“睁开眼!睁开眼!汪克群,你小子不要命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空中,在降落伞上,湖水c森林c小岛不见了,那些跟随他的小动物c大动物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公主呢? 他转身看见旁边的胡天,也在降落伞上。 胡天继续喊:“你闭眼跳,你疯了,想找死呀!” 汪克群回过神来,自己是在训练跳伞,没有什么森林和动物。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咧嘴对胡天一笑。 “我告诉你,你今天如果摔死了,薛云霞就归别人了!” 汪克群生气地喊:“不行,她是我的。” “行,那就老老实实跳伞,集中精力。” 汪克群立刻收缩思维,集中精力。这一集中不好,他想起来自己的计划了。他是要跳到薛云霞家里和她相见。汪克群怪自己把这么大的事忘了,竟然去胡思乱想什么黑骏马,什么长矛。汪克群观察脚下土地,见薛云霞家的那个村子在他的南侧。这时他焦急起来,现在都是南风,自己在向北飘。怎么办? 真是苍天有眼,汪克群很快遇上一股北风,把他向南吹。汪克群见身边的两三个降落伞还是向北飘,只有自己向南飘,心里一再感谢苍天。如果这股风不改变,他完全可能落到薛云霞家院子里。这时,汪克群问自己,见到她怎么办?他对自己说,我就一把抱住她,一辈子不放手,她父亲不同意也不放手,掰断自己手指也不放手,死死抱着,让任何人都分不开。 老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汪克群想自己一定能和薛云霞在一起。 距离这个村子越来越近了。汪克群想被关在房子里的薛云霞此时一定听见飞机声,看见有人跳伞,肯定走到窗口向天上看,她知道我会跳伞来与她相见c与她相守c与她生生死死不再分离。 汪克群想的没错。此时薛云霞确实听到飞机声,走到窗口向天上看。她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从天而落。这天她没失望,真有一个降落伞飘过来了。她心里说,这里面有他吗?一定有,一定有。 汪克群见马上飘进村子了,打开上次用过的那一串小红旗,让它从自己脚下垂落下去,三角形的小红旗全部展开。 窗口的薛云霞看见这一串小红旗了。果然是他,他终于来了。 汪克群看见薛云霞家的院子了,那就是自己的着陆点。他似乎看见了那个窗户,看见窗户里那张白净的小脸。 薛云霞也看到汪克群在向自己家飘来。她居然也看清他的脸,她向他招手。 汪克群看见薛云霞摆动的手,也向她招手。 谁也没料到,这时,汪克群遇到南风,他的降落伞掉头向相反方向飘。这是怎么回事?就差这么几百米了。汪克群急忙拉动伞绳,努力改变方向,但是,降落伞根本不听他的指挥,仍然向北飘。 怎么飞回去了?薛云霞也着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汪克群继续努力,但是无济于事。这怎么办?怎么办? 薛云霞见降落伞快要落地了,那是落在村子外边。 汪克群见距离薛云霞家越来越远,而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脚下是一片水田,刚刚插上秧苗。 终于,汪克群落到水田里,英雄与美人相见的计划落空了。那个穿黑衣,披黑斗篷,骑黑马的武士成了个黑泥球。 汪克群挂出小红旗的事再次受到严厉批评,不过,汪克群不在乎,此时除了薛云霞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得相见,互通消息的重任又落到小伙夫肩上。小伙夫再次成为汪克群恋爱世界的红娘。但是,这民国张生见崔莺莺可是比当年难多了,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小伙夫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次到薛小姐她们这个村了。这天,小伙夫进了村,没去薛家大院,在村里小路上拐几个弯,摸到村后的一个小院子,他敲开门,一个大妈出来张望一番,看确实没有人跟踪,让他进去关上院门。 这个大妈就是在薛家做饭的王大妈。 在小堂屋里,小伙夫把拎来的礼物放在地上,满脸堆笑叫:“大妈,我又来看你了。” “小伙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别再来了,我干不了那事,我男人也不让我干。” 大妈的男人过来,说:“就是,小伙子,那是要命的。你想薛老爷要知道我帮你给薛小姐带信,那不是要我们命吗?”大妈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佃户。 “这个我理解。这样,只是口头跟薛小姐说一句话,就一句,可以吗?” “这不是一样吗?小姐听说他在外面一直等她,神情肯定不一样,这一变不就让老爷发现了?千万使不得。” “是的。小姐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是那样,无精打采的。她怎么会好呢?你们应该能够想到嘛。” “能吃饭吗?” “不行,什么都是只吃一点点。” “睡觉也是睡不着?” “是的,都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唉,怎么可能有变化呢?” 又坐了会儿,小伙夫就离开了。 后来,王大妈终于同意帮小伙夫带一个物件给小姐。汪克群让小伙夫带去一枚航校纪念章,中间有飞机图案。薛云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送的。 把物件交给王大妈的第二天,小伙夫兴冲冲来王大妈家,心想一定能带回来小姐回赠的信物。走到大妈家门口,小伙夫像往常一样敲敲门,门开了,不过站在门后面的不是王大妈,是薛老爷。 薛老爷咬着牙说:“果然是你小子。我一直以为你们汪少爷是读圣贤书之人,竟然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好,小子,你去把你家少爷叫来,你就没事了。” “叫少爷干什么?我不叫。” “如果你不去叫,今天这顿板子只有让你领了。去不去叫?” “不去。” “我最后问一遍,你去不去?” “打死我也不去。” “好,我看你有多硬气。你和你们少爷如此一再欺负我薛家,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打!” 这不穿裙子的红娘顿时处于棍棒之下,噼啪声响起,小伙夫硬撑着喊:“薛老爷,你个伪君子,为了你薛家的清白门风,竟然不顾女儿的生死,这就是你的仁义?” “你也配说仁义?天下礼义廉耻全让你和你们家少爷糟蹋了,打!打!” 只可惜,刚才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片刻就变得血肉模糊。 那天昆明版拷红终于落下帷幕,王大妈的男人把小红娘送回航校。在宿舍里等消息的张生见到小红娘,大惊失色。胡天和周承先知道原委后,也愤愤不平,要去薛家讨个说法。汪克群无论如何不让胡天和周承先鲁莽。最后,大家都忍了此事,汪克群找人给小伙夫治伤,又买了各种补品。 原来以为这就是最可怕的事了,哪里知道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小伙夫伤好后,又去找王大妈,不是去报仇论理什么的,跟王大妈有什么仇呀?人家也是给自己做事被发现了,还是要了解薛小姐的情况。 可是,最可怕的事发生了:薛小姐不在了。王大妈说薛小姐被她父亲送到她越南的姑姑家,说是在那给她找了人家,要嫁人。听说已经走了几天了。 这对于汪克群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呀。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而半个月前他驾着降落伞与薛云霞在空中那么遥远的一次对望,竟然成为他们最后对望。 一下子这个大情人病倒了。 谁也没有想到报纸上的《伞恋》竟然变化成昆明版《西厢记》。另外,关于结尾,由于市面上议论太多,也由于议论时难免有人添油加醋,出现多个版本,而传得最广的是薛小姐偷跑出来了,和汪少爷一起连夜跑到西山龙门,两人抱头痛哭,一直哭到天明,然后两人手牵着手纵身一跳,从龙门上跳下来,男子化作西山脚下的一颗松树,女子化作一颗柏树,相互陪伴地站立在滇池边。后来,抗战胜利了c新中国建立了c改革开放了,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故事并没被遗忘,有人说今天你到龙门下面还能看到那棵松树和那棵柏树,他俩还相互陪伴着,没有分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刘教官 汪宜昆想起来父亲曾经提过自己在航校的教官刘家驹,说这个人解放后在巫家坝机场工作。一再说这个刘家驹是个非常严厉的教官。汪宜昆让罗晋滇找人问问巫家坝机场是不是有这个人。罗晋滇很快找到刘家驹,告诉汪宜昆说老人家身体还很好,马上可以去见面。 这天,罗晋滇带汪宜昆c陶建军去见老人家。 罗晋滇在车上介绍刘家驹情况。刘家驹是辽宁人,一九三六年航校毕业后留校任教官,一九四三年冬,跟随航校迁至印度的拉合尔(属今巴基斯坦),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央航空学校迁回杭州笕桥,卢汉主政云南时,卢汉需要空军人才,通过朋友找到他,把他从杭州调到云南,在省政府军事部门工作。昆明起义时,他跟随卢汉起义,之后仍在省政府,后来成立省民航局他被调到民航局,负责飞行员和乘务员的管理,处级干部,干到退休。现在是昆明空军抗战研究会的骨干。 罗晋滇在翠湖西路停车,带大家走进云南讲武堂,罗晋滇说刘家驹他们研究会在这里有三间办公室,约好到这里见面。到他们办公室门口,刘家驹开门迎接他们。刘家驹是大个子,穿一件白色衬衣,有可能是因来客人,特意换上的。他看上去像是带学员的人,尽管头发乱蓬蓬的,说话声音却很洪亮。让他们进屋在沙发上坐下。 刘家驹是那种很健谈的人,与人交往不见外,见面就熟,不客气地对罗晋滇说:“你说吧,他们想了解什么情况?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说。”他东北口音很重。 罗晋滇说:“这个是我的大学同学汪宜昆,昆明人,现在在北京工作。他曾听父亲说自己是中央航校毕业的,很想了解航校的情况。” 刘家驹很高兴,显然他喜欢谈这个话题,说中央航空学校成立于一九三〇年,曾用过几个名字,到抗战前叫这个名字,校址在杭州笕桥镇。抗日战争爆发后,航校迁到云南昆明c印度,抗日战争胜利后迁回杭州笕桥,一九四八年冬迁台湾。刘家驹接着说,航校学习时间一般是一年。开头八个月学习基本飞行,最后四个月学习驱逐c轰炸及侦察飞行。 汪宜昆拿出笔记本,看看罗晋滇,罗晋滇知道他想问父亲的问题,点点头,对刘家驹说:“刘老,是这样,汪宜昆想了解一下他父亲当年的情况,他父亲也是中央航校毕业的,已经去世了。” 刘家驹问汪宜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汪宜昆说:“汪克群。” “汪克群?”刘家驹挠挠头。“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他是从哪里来考航校的?” “从云大退学来的,就是航校从杭州搬到巫家坝之后的第一批。” “他是航校搬到昆明后招的第一批学员?这一批有不少云大的学生” “他是学轰炸机的。” “航校战斗c轰炸c侦查这些专业是大部分时间一起上课,当时学员比较多,时间又过去这么多年,我记不住是很正常的。他有什么特点?” 罗晋滇说:“是这样,我们过来找您,是因为汪老伯跟汪宜昆提起过您的名字。” 刘家驹还是想不起来。 汪宜昆说:“他第一次跳伞,是您把他推下飞机的” 刘家驹没说他下狠手推下去了很多学员,凭这他是绝对想不起来的。 刘家驹问:“毕业后他分到哪个部队?” 汪宜昆说:“说是在四川的,具体的不知道。” “当时四川有很多机场,云南也有二十多个机场,这确实不好回忆。” “他说航校里有个美国教官,是教领航的,名字是?” 刘家驹说:“麦克马奇。有这么个人。” “好像是,他说他跟他学弹夏威夷式吉他。” “对,麦克马奇会弹那种放在腿上的吉他,没错。” “那您想起我父亲了吗?” 刘家驹努力思考着,说:“这个,还是想不起来,过去这么多年了,一下子想不起来。” 罗晋滇说:“慢慢想,也许能想起来,不着急。” “当时航校的课程和教学都很混乱。我是学驾驶美国霍克一2c霍克一3驱逐机,抗战爆发改教苏联伊一15c伊一16驱逐机c斯勃一2轰炸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接受美国援助,又改回来教美国的p一40cp一51驱逐机c波音轰炸机等等,太乱了。”刘家驹一边说一边想。 汪宜昆期盼地说:“是,刘老,您慢慢回忆,不着急的。” 刘家驹还是回忆不起来,说:“确实回忆不起来。对了,跟美国教官学弹吉他的事,是你父亲说的?” 汪宜昆非常肯定地说:“亲口说的。” 刘家驹很有把握地说:“那我觉得你父亲说的事是有的,不是胡编的。能把学弹吉他这种事说这么清楚,只有经历过的才说得清楚。我觉得你父亲应该是读过航校的。” 汪宜昆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晋滇突然说:“对了,汪宜昆他父亲可能还有一个流传很广的爱情故事,就是说他跳伞落到呈贡一个大户人家院子里,见到人家的小姐,然后” 刘家驹说:“这个事我听说过,我有印象。”他对汪宜昆说,“你父亲的名字?” 汪宜昆回答道:“汪克群。” 刘家驹摇摇头说:“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罗晋滇追问道:“这个事您有印象吗?” “有,当时传那个姑娘可是有倾城倾国之色,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哈哈” 罗晋滇说:“是的,是的。” “说那个姑娘皮肤白如凝脂,体有异香,和中国古代的西施c貂蝉c王昭君c杨贵妃四大美女有一拼。你们不知道,那个故事当时传得相当广,昆明人个个知道。” 罗晋滇点头称是。 刘家驹遗憾地说:“可惜,那个姑娘被嫁到越南,可惜!我觉得现在那个姑娘可能还在世。” 汪宜昆说:“我也觉得她还在世。如果可能,我想去找找,找到她也许就搞清楚我父亲的情况。” 老人说:“好呀,找到她了,你们要告诉我一声,让我去看一眼,她可是当时我心中最美的女子,哈哈” 汪宜昆没有想到老人家对这个事这么上心,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嘴上应承了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中央航校、飞虎队、驼峰航线 谈完了,刘家驹热情地说他们空军抗战研究会在收集苏联志愿航空队c飞虎队c驼峰航线的历史资料,并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情况。 他说八一三淞沪会战前,中国空军只有三百余架老旧飞机,而日军有两千七百多架飞机。会战爆发后,苏联为了把日军拖在中国战场,大力支持中国抗战,八月二十日与中国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约定苏联向中国提供两点五亿美元低息贷款,向中国出售一千二百八十五架飞机及其他作战物资,其中驱逐机占百分之六十,轰炸机占百分之三十。机型主要是苏制伊一15c伊一16型驱逐机和斯勃一2型轰炸机。到一九四一年上半年中国空军使用的主要是这些苏联飞机。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苏联还派来一个由苏联红军现役军人组成的“中国空军苏联志愿航空队”。这个航空队有奇袭日本人占领的台湾松山机场c轰炸汉口c击毙“轰炸之王”(日海军第十三航空队司令官奥田大佐)等著名战绩。这个航空队先后有两千余苏联红军来华参战。 后来因苏联与德国之间爆发战争可能性增大,苏联为避免东西两线作战,设法改善与日本关系,答应不再支持中国抗战,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三日和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苏联中断全部援华物资,并撤走这个航空队。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苏德战争,也就是苏联卫国战争爆发。 接着,刘家驹又介绍了美国志愿航空队。说苏联撤走前,国民政府与美国商量,请美国派类似的航空队。当时美日尚未宣战,美国不方便直接支援。一九四一年四月美国总统罗斯福批准并签署了一项未公开的命令,允许中国以中央飞机制造公司名义从美国陆c海军退役与预备人员中,包括飞行和地勤人员,招募志愿者到中国支援抗日。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中国空军美国志愿航空队”。 很快,中央飞机制造公司出钱,向英国购买一百架美国p一40c,即霍克一81驱逐机,由英国运到仰光交由中国接收。同时,美军退役的驱逐机战术教官陈纳德上尉在美国招募的一百名飞行员,两百名地勤人员也到达仰光。一九四一年八月,美国志愿航空队在缅甸同古成立,陈纳德担任指挥官,全队共组成三个中队。随后志愿队进驻云南西部的雷允机场。 飞行员在飞机头部画上露出锯巨齿的鲨鱼头,吓唬日本人。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志愿航空队在昆明上空第一次作战取得胜利。由于昆明居民从未见过鲨鱼,于是误将这些飞机称作“飞老虎”。第二天昆明一家报纸上便使用飞老虎一词来形容志愿队的飞机。陈纳德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于是将航空队命名为飞虎队。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向日本宣战后,航空队得到美国更多支持,陈纳德改为美军现役,授予上校军衔。一九四二年七月,航空队一年期的招募合同到期,航空队解散,部分队员加入新成立的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笫二十三驱逐机大队,也称驻华特遣队。陈纳德任特遣队司令,授予准将军衔。一九四三年三月,特遣队扩编为第十四航空队,陈纳德晋升少将司令。 实际上飞虎队只存在十一个月,期间作战一百余次,出动飞机一千五百余架次,击毁日机二百九十多架。后来有人将笫二十三驱逐机大队c第十四航空队仍称飞虎队。 抗战期间,从一九四二年初到一九四五年夏中国空军从美国购买和租赁驱逐机c轰炸机有近一千四百架。 一九四二年三月日本占领缅甸,切断滇缅公路。一九四二年六月二日中美签署《中美抵抗侵略互助协定》(亦称《中美租借主体协定》),中国正式成为租借协定的受援国,美国的大量援华物资需要运进中国。为解决物资运输问题,中美两国开通空中运输航线。 这条航线西起印度阿萨姆邦,向东跨越喜马拉雅山脉,到达中国昆明和重庆。飞行距离一千一百多公里,航线地势海拔均在四千五百至五千五百米,最高海拔达七千米,而飞行的主要机型46双引擎运输机一47双引擎运输机一54四引擎运输机,这些飞机最大飞行高度只是六千米,飞机只有在山谷穿行。因航线上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的峰背,被称为“驼峰航线”。山谷间没有气象和导航保障,飞机要面对强劲的升降气流和高空风,以及每年长达五个多月的雨与雾天气,坠机事件频繁发生,飞行员们也称其为死亡航线。 航线是一九四二年四月开辟,一九四五年一月停止飞行,在三年半时间里,美军第十航空队c美军印中联队,以及中国航空公司先后投入飞机二千七百余架,参加人数八万余人。几乎每天都有近一百架次飞机在航线上穿梭往返。这期间牺牲飞行员两千多人,损失飞机六百多架,航线上散落飞机碎片,使这条山谷成为“铝谷”。 离开刘家驹办公室,陶建军带汪宜昆和罗晋滇去翠湖边的一家小西餐厅吃饭。西餐厅里没有几个人,三个人坐下,陶建军点三份套餐。 刚才刘家驹讲的情况,相当讲了一遍中国空军抗战史,但是对汪宜昆搞清楚父亲经历意义不大。 汪宜昆整理一下刚才的谈话,感觉刘家驹的说法可以算成肯定类的,尽管很不确定,很模糊,但是不属于否定类。如何才能走出这个迷宫,彻底搞清楚情况呢?汪宜昆紧锁眉头,说:“下一步怎么办?” 罗晋滇无语。 陶建军说:“现在没有可以找的人了,去找谁呢?” 冷场,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汪宜昆说:“去找那个大妈。你们说去找那个大妈怎么样?” 罗晋滇问:“哪个大妈?” 胡天问汪宜昆道:“去找那个跳伞爱情的薛小姐?” 汪宜昆点点头。 陶建军听明白了,感觉很可笑,说:“这简直荒唐,第一,去哪里找?过去快六十年了,梁主席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去哪里找?第二,去找那个大妈有什么意义?梁主席并没有确定这个爱情的男主角是你父亲,找到她能了解到什么?”陶建军一个劲摇头,他感觉汪宜昆有点走火入魔了。 罗晋滇认为陶建军说得有道理。 可是,汪宜昆说:“找到了肯定能了解到一些东西,找总比不找好。” 陶建军说:“费那么大劲,能了解到什么还不确定,这不是太盲目了?”陶建军站起来走一圈。“我觉得,汪宜昆,我提一个思路,去你父亲老家去看看,是不是个办法?” 汪宜昆说:“我是一直很想回我老家看看,但是我父亲说老家没人,在他十多岁时,我爷爷把他妈妈c他和他两个姐妹带到南昌,后来到南京,我父亲说快解放时,我爷爷奶奶,还有我两个姑姑和姑父孩子等去了泰国,后来都去世了,老家没有亲戚了,回去找能找到什么?” 罗晋滇说:“我在昆明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中央航校的其他人。” 陶建军说:“你是想凭你的关系直接找到一个认识汪老伯的老人?你太有想象力了吧,有那么容易吗?” 罗晋滇说:“怎么不可能?去找了就可能。” 汪宜昆诚恳地对陶建军说:“我原来的思路,就是找余同凯叔叔,跟他一谈就完了,没想到他不在家,现在只有等他看到我的纸条后联系我。在这个期间,咱们多找几个人聊聊,没什么不好。” 陶建军笑笑,说:“是的,刚才我的话是跟罗晋滇开玩笑,其实我赞成再通过其他渠道找人,什么样的渠道都可以。” 汪宜昆说:“那去找那个大妈?” 罗晋滇看看汪宜昆。 陶建军突然转变了态度,很积极地说:“对,咱们就去找大妈,我赞成。” 罗晋滇说:“我也赞成。” 陶建军兴奋地说:“对,去呈贡,那个大小姐家不是当地的大户吗?当地政府自然知道她家,咱们应该能找到大妈的亲戚,了解大妈的情况。对,就去呈贡,肯定能找到这家人,肯定能找到那个大妈的下落,是不是?”陶建军越说越兴奋,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罗晋滇知道陶建军就是喜欢看人家笑话的人,他突然转变态度,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呢。不过,如果真能找到那个大妈,可以了解很多事情,确实值得一去,他说:“咱们明天就去呈贡。” 陶建军眉飞色舞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在呈贡县财政局当领导,我先跟他联系一下,让他帮咱们介绍相关的人。” 三个人吃完饭了,陶建军拿起桌子上自己的东西,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聊着。下午我把跟呈贡朋友联系的情况告诉你们。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老麻蛇 第二天,陶建军开丰田霸道拉罗晋滇和汪宜昆去呈贡。呈贡是昆明市的一个近郊县,在滇池东岸,有大片良田。他们的车很快到了呈贡。 陶建军事先跟他的朋友,县财政局的一个副局长联系。副局长说你们说的这个解放前呈贡的大户,估计是八步柳村姓薛的这家,并帮陶建军找了这个村的谢支书,让他们去找谢支书。陶建军他们到了八步柳村,这是滇池边一个很大的村子。 陶建军他们到这个村的村委会办公院,找到谢支书。这个谢支书五十多岁,胖乎乎的。陶建军说了情况,谢支书说姓薛的这家确实是大户,原来有个三进院的院子,后来这个院子做学校了,薛家人搬了地方。谢支书带他们去这个姓薛的人家。到一个很普通的小院子门口,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蹲在屋檐下,谢支书介绍说他叫老麻蛇,当然是外号。谢支书对他的耳朵喊:“老麻蛇,昆明来的这三个同志找你打听点事情,你晓得的话就说说,个行?”是昆明郊区口音。 显然这个老麻蛇的耳朵根本没问题,他歪着脑袋朝谢支书翻翻白眼,说:“莫这个大声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听得清楚,小声说就行。大喊大叫的,你家着火了?”也是这种郊区口音。 谢支书笑起来,说:“好,好,以后我小声说话。”对陶建军他们说。“你们问吧,他大名叫薛兆明。” 老麻蛇有七十来岁,长得黑瘦黑瘦,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看看他们三个,问道:“有哪样事情?” 陶建军说:“大爹,是这样的,我们听说在抗战初期,中央航校的一个学员跳伞训练时落到一个大户人家院子里,我们想知道是不是你家的院子。” 老麻蛇朝陶建军翻翻白眼。 陶建军耐心地说:“是这样,我们听说,那个学员认识了这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两人就开始来往。那个学员是我一个同学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我这个同学想找这个大妈了解他父亲的几个小事。” 老麻蛇缓慢地说:“有这个必要吗?你说的是什么年代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六十年了。” “是这样,我这个朋友一直不清楚他父亲的身世,如果找到这个大妈,也许就可以搞清楚。他父亲的身世对他很重要,影响他的前程,将来还会影响他孩子的前程,所以他” “这种事情没得那么重要,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翻出来没意思,也没有人会关心,其实关心这个事的只是你们家的人,你想想,外边的人关心这个干哪样?有哪样用?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莫说六十年前的,就是十年前的事情,又有几个人关心呢?过去就过去了,放不下就自己遭罪。” 陶建军不知道说什么好,陪着笑脸说:“大爹,你说得对,说得好,他就是个笨人,这个道理搞不明白,自己遭罪。”一边说一边看着汪宜昆,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几个来也来了,你就说两句。” 老麻蛇态度好转一点,说:“说嘛,我说两句又不伤身体,当然可以说。你们要我说哪样?” “是这样,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这个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们就不必问了吧?” 谢支书插话:“他家是四个,老大到老三是儿子,他是老三,还有一个老四是姑娘,。” 老麻蛇对陶建军翻翻白眼,说:“是呢。” 谢支书是:“他两个哥哥都在抗日时死在战场上,老二是抗战爆发后参军的,是六十军的,死在台儿庄。大哥是老滇军,是新三军,死在中条山” 老麻蛇插话道:“老二是民国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老大是民国三十年,就是一九四一年。” “对,时间他记得比我们清楚,还晓得民国多少年,我们都分不清楚。他这两个哥哥是当时的大英雄,当时县里搞过本县阵亡将士公祭,里面就有他两个哥哥的名字,他们家是很光荣的家庭,但是他父母还是受打击太大,过后没几年就先后去世了” 罗晋滇打断说:“他那个妹妹呢?他妹妹当时应该也是二十岁左右的人。” 老麻蛇说:“我妹妹那个时候已经嫁到越南去了。” 汪宜昆激动地问道:“越南?她是嫁到越南?” 老麻蛇不紧不慢地说:“是的呀,我妹子嫁过去是做少奶奶,过好日子去了。” 汪宜昆很紧张,问:“那她也愿意嫁那么远的地方?那是国外。” 老麻蛇说:“她当然不愿意,小姑娘根本不懂事,这种事情还是听父母的好,父母肯定不会害他,到那边一辈子不用为吃穿发愁。” 汪宜昆说:“我听说你父母把你妹妹嫁那么远,还是因为不同意她当时接触的那个航校学员,不愿意让他们两个好” “咋个可能有那种事情?我们家是什么家庭?是读诗书的,我父亲是村里薛氏族长,我们家的姑娘咋个可能做出那种不体面的事情?” 谢支书说:“是,是。我们这个村的人都是从大理那边迁过来的,我们薛家族祠堂就也在村子里面,最近刚刚翻修完。老麻蛇他父亲是抗战时期的族长。” 汪宜昆着急,说:“不是,我不是说她不好,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我只是想核实那个事件,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陶建军说:“我们听说,当时很多人谈论这个事,还有人说她和那个男青年殉情,到西山龙门去跳崖” 老麻蛇激动起来,瞪着陶建军说:“我说,年轻人,你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殉情?什么跳崖?你在说些哪样?” 谢支书连忙出来打圆场,对陶建军说:“你怎么说起这种事?人家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情,你们是不了解农村的情况,农村的大户人家是相当讲究的,是非常讲诗书礼仪的,不可能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家,做人都很规规矩矩。老麻蛇,你莫激动,他们是不了解这些东西,听外面说那些东西太多了,莫跟他们计较。他们也是不了解,没有要说你家坏话的那个意思。” 老麻蛇的气消了点。 罗晋滇说:“大爹,我们这个小子刚才得罪您了,他是特别不会说话的人,好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变了味。不过,他肯定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个意思?我告诉您,我们这个小汪就是当年那个男青年的儿子。”见老麻蛇意外的神情,接着说。“对,他就是那个小伙子的儿子。” 老麻蛇的表情很复杂,说:“你是?那个飞行员” 汪宜昆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晋滇说:“对,中央航校那个学员的儿子。” 老麻蛇说:“你爹现在?” “去世七年了。” “是这样?算了!那个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再提也没有多大意思。再说你爹也不在了,都过去了。我说,年轻人,这个事情莫再说了。” 罗晋滇不依不饶的:“大妈还在?身体还好?有她的地址吗?” 老麻蛇不愿意再聊了:“没有,莫再说了,你们回去吧!” 谢支书对汪宜昆说:“他妹妹十几年前回村子一次,可能还在。不过,可能他也没有他妹妹的地址,很少听他说他妹妹的事情。” 汪宜昆不放弃地问:“大爹,你家的子女,跟大妈那边的子女有来往吗?大爹,帮我们联系一下他们,好不好?” 老麻蛇不搭理。 陶建军说:“大爹,这个事情,可能大妈那边也想了解这边的情况,你就帮联系一下吧!” 老麻蛇还是不搭理。 看来谈不下去了。谢支书示意还是走好,他们三个跟谢支书离开。走远了,谢支书说,老麻蛇是村子里最不好弄的几个人之一。当时他家的人都不在了,家产全部归他。可是他不争气,抽大烟,下赌场,拿着钱到昆明城里逛窑子,到解放时他家的财产被他败得差不多了。他一直没结婚,带着个妓院女子过。土改的时候,由于他的家产已经没有什么了,他两个哥哥是抗日英雄,就给定了中农身份,没有斗争他。按理说这算他走运吧,可是他一辈子不争气,在队里干活也不努力,就是混。还有,他那个妓院女子不能生育,他们一直没有子女,前几年那个女人死了,现在就是他一个人过,是五保户。 汪宜昆还是不甘心,说:“谢支书,有没有可能找到那个大妈的地址?帮想想办法!” 谢支书答应尽力去找,找到了联系他们。汪宜昆和罗晋滇都给谢支书留了电话号码。三个人告别谢支书,回市区。 晚上,在云南饭店的房间里,汪宜昆用电脑把这两天的情况写下来,登录信箱网页,发给台湾大老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你父亲是谁,他要干什么 这几天,汪宜昆到省图书馆查抗战时期的资料,想找到一些新线索。当然,这样的大海捞针,很不容易有成效的。这天,汪宜昆在图书馆接到罗晋滇电话,罗晋滇说:“刚才,梁主席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明天要去云大历史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是关于民国初年云南金融界与外国银行斗争的,想散会后和你再聊聊,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 汪宜昆让罗晋滇回复梁主席,明天见。 第二天罗晋滇开桑塔纳拉汪宜昆到了历史系。散会后,梁主席说:“小汪,近期了解你父亲的事,有什么新进展?” 汪宜昆说了见刘家驹的情况。 梁主席说:“上次你们离开我家后,我一直在想你提的问题。我这人就这个毛病,碰到问题就挂心上了,搞不清楚就放不下。” 汪宜昆说:“给您添麻烦了。” 梁主席说:“那倒没有。我喜欢这样。对了,上次你说你父亲跟你说过一些他和我在一起的事,你记得其他事吗?” 汪宜昆努力回忆,说:“这个” “不着急,慢慢想,如果你想起来一个事,也许能启发我。” “对了,有这么个事,他说你们刚入校不久,你们抓了一只跑进你们宿舍的鸡” 梁主席一听,紧张起来,说:“你父亲说过这个事?” “是呀。那只鸡是学校老师养的,跑进你们宿舍,您正要往外赶,我父亲突然叫住您,对您一笑,您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过去把门关上,你们两个扑上去,呵呵” “然后” “然后,你们两个把那只鸡装进书包,去云大旁边您的一个表哥家,把鸡炖了” 梁主席脸色大变,急切地说:“等等!你等等!” 汪宜昆和罗晋滇都吓一跳,不知道梁主席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 “小汪,你父亲说是他和我抓这只鸡?” “是的,怎么了?” “他亲口跟你说的?” “是呀。” 梁主席坐那一边思考,一边点头,好像搞明白了什么问题。 罗晋滇心里发毛,问道:“梁主席,有什么问题吗?” 梁主席开口说:“小汪,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件事是你父亲听来的。” 汪宜昆不服气地说:“为什么呢?” 梁主席非常绝对地说:“肯定,听来的,听别人说的。” 汪宜昆说:“梁主席,这我真是有点不明白了。您说说,这是为什么?” 梁主席的口气变得非常严厉,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告诉你那个和我抓鸡的人绝对不是你父亲,他是小布丁。我想起他的名字了,周亚丁,外号小布丁。” 罗晋滇很意外,说:“是吗?不会吧!” 梁主席不容怀疑地说:“绝对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搞错。” 汪宜昆说:“梁主席,您这么肯定” “这个事情,绝对不会记错的,现在那些情景还像照片一样在我脑袋了,清清楚楚的,绝对不会搞错。” 汪宜昆继续说:“会不会” “对,很正确,一百个放心,我不会搞错!” 汪宜昆因两次被梁主席打断,有点急:“这我都知道,我没有怀疑。梁主席,您让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谢谢您,我想表达这么个意思,就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你说,什么可能?” “就是小布丁就是我父亲?”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小布丁一九四四年驾机给衡阳守军投送补给品时,因天气恶劣撞山殉职了。” 汪宜昆愣了,罗晋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主席继续说:“小汪,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汪宜昆的样子极为狼狈。 “小汪,刚才那些话是你父亲亲口对你说的吗?” 汪宜昆点点头,那个狼狈劲还没消失。 梁主席变得非常严肃:“你父亲是谁?他想干什么?” 汪宜昆不知道怎样解释好,张口结舌的。“我父亲,我父亲,不,不就是这个” 梁主席声色俱厉说:“年轻人,以后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汪宜昆像被人一下子扒光衣服,一丝不挂。 晚上,汪宜昆他们三个在金碧路的伊兰园牛菜馆吃饭。 陶建军是听说下午的事赶忙跑过来和他俩吃饭的。本来陶建军对汪宜昆了解父亲经历这事,一直有点不同看法,他认为六十年前的事,很难搞清楚,忙活半天,最后顶多也就搞个道听途说,有什么意义呢?不过,这会儿他见汪宜昆这副难受的样子,感觉这小子受打击不小,就没泼冷水,反而一再安慰。 罗晋滇很气愤,当时他很想回敬梁主席几句,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这个人,还当过大领导,说话太没水平,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人了? 汪宜昆低头吃饭没有说话,梁主席那凶恶而鄙视的眼神,深深刺伤他的心。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时他的那份羞愧c尴尬c狼狈,现在想起来,手还会颤抖。 这一顿饭,罗晋滇c陶建军说的都是安慰汪宜昆的话。 不过,尽管汪宜昆受到如此惨烈的打击,他了解父亲经历的脚步,并没就此停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轰炸武汉 这天早上,天刚刚亮,六七架苏制斯勃一2轰炸机从四川青山机场起飞,在空中排好人字形队形,向武汉飞去。 这是支援武汉会战,去轰炸武汉一个日军集结地。其中一架轰炸机的驾驶舱里是驾驶员胡天c前炮塔是领航员兼投弹手汪克群,后炮塔是机枪手周承先。他们三个分别在各自独立的空间,无法看到对方,只能通过对讲机说话。飞机升空穿过云层,汪克群看看云层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再看看身边的机群,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场面,心情无比激动。 时间是治疗心理创伤最好的药,大情人失去恋人的痛苦随着时光流逝渐渐减轻了。汪克群他们一年的学习也结束了,汪克群c胡天和周承先三个人戴上准尉军衔,告别了刘家驹和麦克马奇教官,告别航校,告别小伙夫,告别昆明。 他们离开航校前,他们云大西语系的同学邀请他们回班里面开了个小型欢送会。汪克群这是第一次回云大,见他们宿舍边上新建了“映秋院”,听说这是由龙云高官夫人顾映秋捐款修建。这“映秋院”是由西南联大建筑系教师林徽因主持设计,是个以北方四合院楼风格为主的建筑,由平房c走廓c走道组成,东北设月宫门,古朴典雅。不过,林徽因老师在西南角摆放了个瞭望塔,样子类似基督教堂的钟楼,又让院子呈现一种中西合璧的味道。建成后,这里做了女生宿舍。 汪克群他们三个去了中国空军四川东部的青山机场,被分配到一个斯勃一2轰炸机中队。 斯勃一2是当时非常先进的中型轰炸机,最大航速每小时四百二十公里,比当时日军的川崎95式驱逐机c三菱96式驱逐机飞行速度快,它还有四挺七点六二毫米机枪,非常厉害,在空战中,日军这两种驱逐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这年初这种飞机执行轰炸任务都不用驱逐机护航。 不过,到汪克群他们执行这次任务时,日本陆军已装备的中岛97式驱逐机,这种新式驱逐机速度为每小时四百六十公里,比斯勃一2快,斯勃一2面临新威胁。 今天是他们毕业后首次执行轰炸任务,汪克群很兴奋,要让小日本尝尝自己的厉害,胡天c周承先的心情和汪克群一样。 前炮塔是位于机头的一个球形的透明玻璃体,里面的汪克群用对讲机对驾驶舱的胡天说:“是不是执行过一次轰炸就算成了真正的空军了?” “别傻了,那都是教官骗咱们的,什么真正的空军?咱们到航校穿上军装就是空军了,难道航校的学员是老百姓?” 后炮塔中的周承先说:“胡天,你小子就是抬杠,刘家驹说的真正的空军是指被人高看的,甚至被人敬仰的空军,就是这个时代的青年精英。” 胡天说:“都一样,老百姓看见咱们穿飞行服的就很崇敬,哪里管你是不是执行过任务。” 周承先说“那你小子别来干呀,在家里也一样呀” “我就没有你那么虚荣,我来执行任务,来当空军,是为了不做亡国奴,为了杀小日本。” “你小子觉悟一下子提高很多嘛,和原来那个你差别有点大呀,你” 汪克群插话道:“我同意胡天的说法,我和他想的一样。” “你别拍这小子的马屁!汪克群,我告诉你,你拍他,他也不会真心对你好。” “不是拍马屁,我心里一直就是这么想到,所以我认为胡天也是这么想到。我们身为革命军人,就是要为国分忧,为蒋委员长分忧。” 胡天鼓励到:“汪克群说得对。这就是我们革命军人的高尚情怀。” 周承先说:“得得得,现在不是上课,装给谁看呀?” 这时,护航的苏制伊一16驱逐机过来了。这是波利卡尔波夫设计局设计的单翼单发驱逐机,是伊一15双翼驱逐机的升级版,性能和中岛97式差不多,有七c八架,排列整齐,很壮观, 汪克群豪迈地说:“今天回到机场后,我请客,请你们好好喝一顿。” 周承先不接受汪克群的讨好,说:“算了,你到现在都不会喝酒,跟你吃饭最没意思。你千万别请我。” “可是我一直感觉和你们喝酒很有意思。” “得得得,跟你说这些没意思。” 很快临近武汉。这时是武汉会战最困难的阶段,地面的中国军人希望飞机能帮他们减轻日军压力。耳机里传来大队长命令做好战斗准备的声音,他们刚刚动手进行准备,突然,机群前方出现日军飞机,一架c两架五六架。汪克群看见来拦截他们机群的就是日军最新型的中岛97式驱逐机。 伊一16驱逐机迎上去,空战展开。日军的驱逐机与中国空军的驱逐机纠缠在一起,轰炸机顶住干扰,继续按照原定航线飞行。但是,接着情形严峻起来,又出现五六架增援的中岛97式驱逐机,其中二三架日军驱逐机突破中国空军驱逐机防线,冲入轰炸机群,向身形笨重的轰炸机射击,轰炸机炮塔内的机枪手开始还击。局面混乱起来。汪克群他们飞机按照长官要求继续沿着航线向前飞行。这时,汪克群他们三个感到巨大压力。你死我活的战斗就在身边,他们知道自八一四空战以来,已经牺牲了很多航校学员,生死就在一瞬间。他们不再聊天,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轰炸机群保持队形变得困难,日军驱逐机一再冲进机群,横冲直闯。轰炸机群像受惊的骆驼群,四处乱窜,一些俯冲,一些拉高,设法摆脱身后咬住自己的日军驱逐机。 终于轰炸机群飞抵武汉日军占领区上空,进入预定的轰炸地域。这时,日军地面防空武器开火,子弹在他们身边飞舞。汪克群突然看到左下方有红白色的反光,根据在航校学的知识,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日军高炮阵地在打旗语。从阵地布局上看,下面列装的可能是德国克虏伯公司制造的新式高炮,有效射程在两千两百米,而他们机群当时所在高度两千米。汪克群马上让胡天向队长汇报,队长命令机群迅速攀升至两千两百米以上,避免损失。 接着,他们这架飞机锁定本次轰炸目标杨水岗,这是进攻武汉的日本陆军一个联队的营地。他们进入轰炸航线,向下俯冲到距离地面六百米时汪克群按下投弹按钮,飞机拉起,汪克群看到炸弹落地后腾空的烟雾。他大喊:“命中了,命中了。胡天c咱们命中了!”汪克群可以想象出来日军人仰马翻的情景。其他轰炸机的炸弹也倾泻下去,地面顿时一片火海。他们转一圈回来,向下俯冲进行第二波轰炸,目标区域浓烟笼罩,于是,杨水岗地面上的一切在烟雾中消失了。 胡天吐出一口长气,说:“谢天谢地,咱们总算完成第一次任务。” 周承先声音在颤抖,说:“值了,值了!” 胡天问:“什么值得?” “能炸毁这个联队,咱们就是回不去也值得了。” “臭嘴,凭什么回不去?咱们肯定回机场。” 胡天操作飞机飞离轰炸空域返航。可是,飞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与机群走散了,视线内没有其他飞机,他们就像天空中一只落单的大雁。他们这种飞机没有雷达,定位系统比较落后,迷失航向的情况时常发生。胡天用无线电联系大队长,他们飞机的苏制无线电台也很落后,胡天忙了半天也没联系上。他又联系机场,终于联系上机场。胡天报告了情况,机场无法确定他们的方位,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回机场。 这时,后炮塔的周承先发现他们身后出现一个黑点,这是不祥之兆,它可能是他们最担心出现的东西——中岛97式驱逐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中岛97。周承先紧张地大声叫喊起来:“中岛97,中岛97!” 看来麻烦大了,他们斯勃一2和中岛97较量,如同一个相扑选手和剑客比剑术,斯勃一2这笨重的身子,刺人家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自己挨捅的可能性太大了。 怎么办?逃呀,只有逃呀。可是往哪逃呢?下面是日本人占领区,胡天看远方有一片云,在飞机右侧,躲到云里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这天是大晴天,云很少,那片云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胡天连忙手忙脚乱地往那飞去。可是,那还很远,飞到那之前,日军驱逐机会赶上来吗?汪克群他们第一次感觉斯勃一2速度太慢了。 日军驱逐机逼近,五百米,四百米,进入对方机枪射程了,对方开始射击。周承先也开始还击。胡天操作斯勃一2做了一个躲避动作——向下俯冲,躲过了第一批子弹。日机迅速调整姿态重新射击,又被胡天这小子躲过。这时日机距离汪克群他们飞机越来越近,再逃过子弹的可能性已很小。看来他们是在劫难逃。 突然,汪克群看到左侧出现一架飞机,是伊一16驱逐机,救星来了。汪克群喊叫起来:“快看,我们的驱逐机。”胡天看见,冒着飞机解体的风险,拼命拉高飞机,摆脱日军飞机追击。成功了,日机误判胡天的动作,冲到他们飞机前面。汪克群用机枪射击,没有命中。这时,胡天调整航向,向伊一16方向飞去。日机在前面掉头,返身杀回来。伊一16苏联红军驾驶员通过无线电用俄语让胡天继续向自己靠近,并加大油门赶过来。 日机返身又转到汪克群他们飞机后面,危险再次降临。周承先向日机射击,没有命中。日机向汪克群他们飞机瞄准,这时,伊一16开火威胁日机,但是距离较远不构成威胁。日机开火,汪克群他们飞机的机翼被击中,在空中拖出一道烟幕。胡天再次躲避,周承先也没让手里的机枪闲着,日机再次射击,汪克群他们飞机的机舱多处被击中。日机冲到汪克群他们飞机的前面,汪克群再次射击,伊一16追赶过去。没有想到,伊一16攻击日机的位置非常好,一通机枪,日机被击中,翻滚着飞快坠落,摔在地上。伊一16掉头回来,飞行员跟他们挥手告别,飞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在坠落的飞机上 这时,周承先发现机舱起火,火势蔓延到炮塔,危及到他的生命。 周承先用对讲机喊:“我这着火,火势很猛!” 胡天喊道:“飞机在降低高度,有部位损坏了。咱们飞机很危险。” 领航员兼投弹手汪克群说:“是的,飞机在下降。” 胡天用对讲机问汪克群:“咱们到什么位置了?” 汪克群说:“不知道,现在方位全乱了。” 胡天试图用无线电联系大队长或机场,他们飞机的无线电被打坏了,无法再和任何人联系。 大火在飞速蔓延,飞机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周承先说:“胡天,跳伞吧?” 胡天看确实没希望了,说:“好,准备跳伞。周承先第一个跳。” 周承先说:“好。我先走一步,一会儿见。”他拉开炮塔舱门,跳下去。很快,他的降落伞在空中打开。 胡天说:“汪克群,你第二个跳。” 汪克群说:“你先跳,我用机枪掩护你。” “不用掩护,快,赶快去跳。高度已经降到六百米了,再晚来不及了。” 汪克群固执地说:“我说了,你先跳,快!” 胡天愣了一下,不再反对,说:“飞机下降速度很快,很危险,!” “我知道。你去跳。” 胡天看飞机的烟雾越来越浓,飞行状态也很不好,着急地说:“好的,我先跳。一会见!”拉开机舱盖跳下去。 飞机上只剩汪克群一个人,但是他没有害怕,相反他非常兴奋。他调整自己的姿势,在座位上坐得更稳。此时,这架飞机上只有他汪克群一个人了,就是说他一个人掌握这架飞机了。驾驶飞机是他的梦想,他就是为这个考航校的,没有想到学习结束,竟然让他当领航员兼投弹手,而不是驾驶员。现在他终于能独自掌握这么大的一架飞机了,成为真正的驾驶员。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刻,他不着急离开飞机,他要再多驾驶一会儿,充分体验这份来之不易的驾驶乐趣。他口中念到加速,手推动想象中的油门,好像飞机的速度是提高了。他说左转,双手转动想象中的方向盘,身子向左倾斜。尽管飞机没有倾斜,可是他的身子倾斜幅度很大。他说把飞机拉直,双手将想象中的方向盘转回到直行的位置,身子不再倾斜。飞机下降到五百米了。他要体验一下自己操作的拉高,这是他最喜欢的状态,拉高飞机,那才是飞行。然后他又做了俯冲动作。 驾驶舱的烟雾越来越浓,飞机高度已经降到三百米,可是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的脸上是婴儿般天真的笑容,是那么简单c那么纯洁,那么幸福与满足。 汪克群觉得驾驶舱的仪表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用手指头触摸仪表台上那些按键,如同一个孩子触摸自己心仪很久的橱窗里的玩具。触摸得非常小心,非常轻柔。他发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按键,他一边低头仔细观察这个按键的形状,一边努力回忆教官讲授过的它的作用。他想起来了,那是一个闲置的按键,因为这批斯勃一2进口的时候,苏联少安装一些设备,所以有些按键是闲置的,没有作用。他点点头,对于自己终于想起它的作用很满意。接着,他又巡视那些仪表,高度表c速度表c温度表c水平仪c引擎转速表c风速表等等。他发现一些仪表自己不知道用途,上面是俄文,他也不认识。这时他开始埋怨自己,甚至是恨自己,为什么上课不用心呢?他觉得自己有时确实不够专心,上课会走神,会去看窗外的小鸟,看摇动的树叶。昆明的很多树冬天是不落叶的,这不是说它们不落叶,是说它们总是到来年的春天才落叶,是在来年的三月份落叶。还有俄文,麦教官说俄文不重要自己就不认真了,麦教官是美国人,当然排斥苏联的东西,怎么能听他的呢?现在不认识了吧!他把自己批评一通后。他觉得应当向上级汇报一下飞机的情况,他大声说:“报告长官,大部分仪表都工作正常,状态良好。” 汪克群的炮塔也开始出现烟雾,他咳嗽起来。这烟雾把他从对仪表的评价上中拉回来,他是在即将坠毁的飞机上,飞机高度只有两百米,并高度降低的速度越来越快,再不跳伞恐怕就没有机会跳了。他拉开舱门,非常不情愿地站起来,如同孩子被迫离开心爱的玩具。终于要离开了,他深深地叹口气,对面前的投弹瞄准器挥手告别,跳出去。很快,飞机落地爆炸了,升起一股浓烟。 汪克群的降落伞在空中打开了,缓缓往下飘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男人追女人,追不到不丢人 这天,陶建军c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等在汪宜昆小房间里神吹的时候,陶建军突然曝光汪宜昆的一个秘密。什么秘密?这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汪宜昆他们建筑系的“系花”方西西,是比他们矮一级八〇级的。方西西从脸庞c身材c打扮等各方面说,都是系里面没有哪个女生能比的,但是因她总是鼻孔朝天,一副冷美人的样子,没男生敢追。 可是,一次在食堂排队时,汪宜昆凑巧排在她身后。汪宜昆看着她清秀的面颊c白皙的脖颈c单薄的肩膀c衬衣里面若隐若现的胸罩背带,还有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他就中了邪了,开始不知天高地厚c不知死活地思念起这位系花小姐。 这可把汪宜昆折磨苦了,他知道很多比自己优秀的男生都不敢追她,自己追她不会有好结果,这完全是自不量力。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这样朝思暮想,就是这样无药可治,就是这样陷进去了。 还有,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一旦被同学们知道,自己肯定被耻笑。他没有跟任何同学说,就是罗晋滇这么铁的同学都没说。当然,不说不等于不想。他总是想方设法找机会多看她一眼,但是这不能太明显,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自己就成了笑话。 他每天都被这煎熬着,如同在地狱中,就这么过了半个月,他实在,实在忍受不了,给方西西写了封信,约她第二天晚上八点在学校操场边那片树林里见面。他担心过方西西不来,可是没办法,就是不来他也要写。本来汪宜昆以为这么做是人不知鬼不觉,就是被拒绝也无人知道。可是,他错了,从陶建军这会儿说的情况看,事后方西西马上对人说了。 陶建军说:“这小子约方西西到了树林见面。” 罗晋滇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怀疑地问:“陶建军,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没有半句假话,我发誓。” 汪宜昆想让陶建军打住,说:“陶建军,别瞎说了,没有的事。” 陶建军不依不饶:“什么瞎说?我没瞎说。”转过脸对罗晋滇说。“你们知道吗?方西西居然到树林里来了。” 罗晋滇说:“是吗?真来了?”口气里透着羡慕。 “真来了,你们想不到吧?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然后呢?” “然后方西西就问他,你约我来这干什么?”陶建军模仿方西西娇滴滴的声音说着。“当时方西西就这么问他,可是他不说话。” 罗晋滇追问道:“为什么不说话?” “可能是他太紧张,说不出话来” 汪宜昆说:“陶建军,别编了,没有的事。” 刘健c钱国栋这两个看热闹的,催陶建军继续说。 陶建军说:“没有的事?汪宜昆,我可一点没编,说的全是实话。罗晋滇,我跟你们说,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出门让我撞死。” 罗晋滇说:“别管他,你接着说!” “好,我接着说,方西西一再问他,他都不说话。他是太紧张。” 罗晋滇说:“是吗?” “自己梦寐以求的女生到自己身边了,太紧张了。” 汪宜昆苦苦哀求道:“陶建军,别说了!” 陶建军眉飞色舞,说:“他就那么缩头缩脑地站着,什么都不说,可是他越不说,方西西越是问,后来,他两腿发软,靠着树滑下去,蹲在地上。” 罗晋滇非常意外,说:“真的?” 陶建军说:“是,就是这样,无论方西西怎么问,他就是蹲那里不说话。后来方西西急了,逼他说,见他还不说,就用脚踢他,踢一脚说一句你说不说?说不说?哈哈” 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汪宜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隔壁房间,躺在床上的汪老伯听到儿子房间的笑声。 终于等到汪宜昆的同学们走了,汪老伯披着衣服到儿子房间。 汪宜昆正在俯身擦桌子,见父亲过来,说:“爸,你还没睡?” 汪老伯只是“嗯”一声。 “都这么晚了,快去睡吧!我收拾一下也睡了。” 汪老伯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书,避免和儿子目光对视,说:“小昆,我想跟你谈谈。” 汪宜昆不知道父亲这半夜三更要和自己谈什么,说:“什么事?” “其实,男人追女人,追不到不丢人。” 汪宜昆心想原来是这个事,估计父亲听到陶建军的话,替自己担心了,说:“我知道了。” 父亲缓慢地说:“男人喜欢一个人,就去告诉她,这是勇敢,是好男人,不可笑。我可以肯定,陶建军也喜欢这个女生,但是他不敢去表白,他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他才可笑。” 汪宜昆感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父亲目光移动到儿子脸上,说:“还有,我听你们同学经常说你的画是在模仿陶建军,是吗?” “我觉得他画得特别好,很吸引我。” “陶建军很聪明,你受他的影响,这我理解,不过,天下好的画家,都是画自己的风格,不是模仿别人。” “这个道理我懂。” “对,你肯定懂,这我相信。你下乡后就开始画画,画了几年了,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汪宜昆点点头。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画画,搞设计,都是要自信。你还是要提高你的自信,真正成熟起来。” 汪宜昆没说话,他知道这方面自己很不行,一再让父亲失望。 父亲感觉也就只能谈到这了,慢慢走出儿子房间。 当然,汪宜昆并没有发生父亲所期望的改变,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在汪宜昆的小房间讨论艺术时,高谈阔论者还是别人,汪宜昆还是那个渺小的听众,他在这个房间里属于可有可无,属于透明的。 这是一个周末,汪宜昆在外面办事,晚饭后才回家,到家已八点多了。 汪宜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见父母房间的门开着一条缝,可是没有亮灯。他想可能是父亲出去散步忘记锁门。 他走过去,推开门,当他看到里面的景象,他吃了一惊。 他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街上一辆汽车驶过,车灯把房间照亮,他看见那人是父亲,父亲的表情沉重。 车子过去后,房间又暗下来。 汪宜昆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汪宜昆第一次感觉自己亏欠了父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朝屁股沟飞起一脚 回到自己房间,汪宜昆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从小胆子就特别小,就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各方面都很差,特别自卑。 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也不敢跟父母说。 他上小学时,一次,他被老藩台衙门那边五六个孩子追到小巷里打得满地打滚,人家扬长而去后,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自己一身土,怕被父母发现,找到这个巷子深处的一个水管擦洗衣服上的泥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从这里路过,发现了他。 父亲说:“小昆,你放学不回家,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紧张得结结巴巴:“没,没干,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这一身,怎么回事?” “我” “是不是打架了?是谁打的?” “没有,没有人” 父亲心痛地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走,回家吧!”父亲不再问什么。 回到家,母亲见汪宜昆这个样子,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了在巷子深处见到汪宜昆的情况。 母亲说:“谁家的孩子?怎么把小昆打成这样?” 父亲息事宁人地说:“算了,小孩子打架,打过就算了。” 母亲让汪宜昆以后离那些坏孩子远一点。 那以后去上学,汪宜昆不敢从老藩台衙门走,总是往南绕一个大圈去学校。 在中学后,汪宜昆软弱的毛病还是没改掉。一天汪宜昆放学回来,母亲不在家,父亲把他叫到他们住的那个大房间,关上门,在方桌旁坐下,让汪宜昆站在自己面前,说:“小昆,你站好。” 汪宜昆非常紧张,说:“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 “你别紧张,别紧张!” “真的,我没干什么。” “我知道,你放松,放松。是这样,今天我来改改你胆小的毛病。” 汪宜昆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吓得两腿打颤。 父亲看他这个样子,有点生气,说:“你真是没出息,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别紧张,今天是好事情,真的是好事情,爸爸不骗你。” 汪宜昆看父亲态度这么好,放松了一点。 “小昆,是这样,今天爸爸要给你点奖励,你听清楚了吗?给你奖励。什么奖励呢?你跟爸爸顶一次嘴,爸爸给你五分钱。” 汪宜昆一脸茫然,没听懂。 父亲只好再说一遍:“你跟爸爸顶一次嘴,给你五分钱。”这时的五分钱在昆明能买什么东西?可以买一碗焖肉米线。 汪宜昆想得到这个钱,可是他不敢顶嘴。这跟爸爸顶嘴,那怎么可以呢?不是成坏孩子了? 父亲看出他的心思,说:“对,爸爸就是要你当一次坏孩子,来,你就说:爸爸说得不对。” 汪宜昆还是不敢。 父亲说了几遍,见儿子一直不敢,说:“这样,你打我一下,我也给五分钱。”拉着儿子的胳膊朝自己胸口捅一拳,翻开儿子的手掌,放进去一个五分钱的硬币,说,“看到了,就这样打,爸爸就给你钱。” 汪宜昆把捏着钱的手缩回来。 父亲又说:“来,没事的。” 汪宜昆脸色不是那么紧张了,还是不敢。 父亲又拉他胳膊,他连忙把手缩回去。父亲拉,他就缩,这样父子两人拉扯起来。 这时,母亲推开门,见这个情景,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父亲说:“我帮他改胆子小的毛病,让他打我,这小子,给他钱,他都不敢。” “给他钱,让他打你?”母亲,一边往桌子发放买回来的青菜,一边说。 “是呀。” “老汪,你想得出来了。这不是乱套了吗?哪有这么教孩子的?” “怎么乱套?” “行了,行了,别胡闹了!” 这样,在母亲的干预下,这场严父教子才算结束。 汪宜昆想父亲真是个异想天开的人,是的,他希望儿子自信和勇敢,可是他自己又如何?汪克群想起自己上小学时的一件事。一天他放学回家,见父亲在巷子口公厕门口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辱骂,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躲在墙角偷看。 这光头骑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气势汹汹吼道:“是的,老子就是不得了,你不服气?” 父亲低头不敢看对方。 光头继续吼:“老子在单车道上走的好好的,你一下子冲到老子面前,老子要不刹车,就撞死你个狗日的。你是来找死?找棺材钱?” 父亲可怜巴巴地说:“我说过了,对不起,对不起!” 光头的声音继续地动山摇地吼:“你妈个x的,你说过对不起就完了?有那么便宜的?” 父亲苦苦央求:“真的,求你原谅一次,原谅一次。” “原谅?你个狗日的,要是老子撞死你,求你原谅,行不行?” 父亲不敢再说话了。 旁边出现几个围观的,有人劝光头消消气,光头好像不想把事情搞更大,说:“你个老狗日的,算了,今天放你一马,你给老子滚!”他见父亲没动,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父亲身后,朝父亲屁股沟飞起一脚,“滚!” 汪宜昆气得浑身发抖,想冲过去帮父亲,可是他害怕,没有离开那个墙角。 父亲一边揉屁股一边走开,没有回头。 汪宜昆当时想自己如果是个身怀绝技的人该有多好。他这段时间特别喜欢听同学们说一个故事。说一个街头痞子,骑车撞到一个老人,张口就骂,老人爬起来什么话也没有,一直听着对方骂。这小子骂够了,骑车离开时发现自己的车铃瘪了,而刚才老头一只手按在车龄上。小子吓坏了,这是什么功夫?车铃都捏瘪了?下来就对给老人跪下了。汪宜昆幻想着,自己要是有那个老人那样的功夫该多好。 汪宜昆不敢回家,他不知道见到父亲,父亲会说什么,感觉见面会特别尴尬。汪宜昆在街边待到天黑,才回家。母亲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他撒谎说参加班级活动。他不敢看父亲,设法绕开父亲,可是父亲却主动和他说话,他意外发现父亲口气和平常一样,好像没有发生公厕门口的事。汪宜昆糊涂了,难道下午自己看花眼了? 还有自己上初中被同学欺负胳膊摔脱臼的事,父亲带他去医院看了,医生做了正骨,又给他脖子上套一条纱布吊着受伤的胳膊。汪宜昆觉得很委屈,心里一直在想怎么报复那几个小子。 回到家,母亲见到这个样子吃了一惊,问:“怎么了?” 父亲替汪宜昆回答:“和同学闹,把胳膊摔脱臼了。我带他去医院治疗了,不要紧。” 母亲气愤地说:“肯定又是他们班那几个闹包搞的。”昆明话闹包是捣蛋鬼的意思。母亲又对儿子说,“你说,是不是?” 儿子不敢说。 母亲嚷嚷起来,说要去学校找老师,教训那几个学生。又说要去找那几个学生的家长。 父亲对母亲说:“算了,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很正常。” 儿子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这不是成了缩头乌龟吗? 母亲恨恨地说:“老汪,你呀,孩子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敢去找人家。” 父亲送儿子回小房间。 母亲还在唠叨,但是母亲也不是厉害的女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汪宜昆他上高中,那是文革中,汪宜昆家一楼北侧房的那家的男人,过去就是工厂的混混,这时成造反派纠察队的负责人,趾高气扬的,他老婆,那个大嘴女人在楼里面越来越骄横。一天晚上,汪宜昆听到父亲和母亲商量到楼下大嘴女人家去道歉。原来是早上父亲上班的时候,说大嘴女人家的蜂窝煤占过道了,让她挪挪。大嘴女人就冲父亲吼起来,把父亲臭骂一顿。 母亲不愿意去,说:“人家骂我们,我们还去道歉?” 父亲压低嗓门说:“不是没办法吗?他家男人现在是纠察队的头头,如果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咋个办?” “找就找,我们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样?”母亲还愤愤不平。 “你个死脑筋!好,我自己去。”说完父亲下楼去。 母亲对父亲的背影说:“就晓得忍气吞声!” 父亲到纠察队头头家,向头头和大嘴女人赔不是。头头没有计较,大嘴女人却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不依不饶地说了一通难听话。 后来,头头升官了,不过,大嘴女人并没捞到好处,很快头头在外面有了年轻女人,大嘴女人和头头大吵大闹,最后,带着三个孩子被赶出家。听说是头头给他在城外村里找了间房子。头头又结婚了,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工搬进来。母亲说这是大嘴女人遭报应,父亲却挺同情,一再说这女人带三个孩子,这日子怎么过。 还有,自己上大学时,一楼租户擅自把临街的墙打开,改出几个商铺,收取租金。母亲几次跟父亲说,这些铺面能收很高的租金,让父亲去找这几家谈谈,让他们交租金,只按住宅交租金就行。父亲很不愿去,被母亲磨得没办法了,去找人家,刚开口就被人家顶回来,说想要房租,去找房管局要。父亲只有灰溜溜回来。 汪宜昆知道,自己胆小和不自信,实际上是受父亲影响的。父亲这个样子,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交三桥大惨案 谁都没有想到,汪克群他们机组三个人会出现这种情况。第一个跳伞的周承先落长江里,淹死了,当天一条民船的水手发现了他的尸体和降落伞,把他捞起来。第二个跳伞的胡天,落到日军占领区被俘虏,关押在战俘营,后来被日本军医锯掉左腿。谁都想不到,胡天是那么机灵的一个人,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最后跳伞的汪克群落到我方区域,很快被当地驻军送回青山机场。这次汪克群右耳朵聋了,不知是空中震的,还是落地摔的,不过,除了这个其他都很好。看来他拖延时间跳伞是拖对了,如果当时他跟着胡天跳下去,恐怕也要被锯掉一条腿。 这次被击落,没有让汪克群害怕,相反他认为这次战斗经历很好,很锻炼人,自己的飞机炸毁了日军营地,消灭了一批日军,很光荣。他觉得自己已经从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学员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了,并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担任驾驶员,自己驾驶飞机的水平绝对不次于胡天。他跟大队的长官提出改任驾驶员,并讲述自己在那架即将坠落的飞机上的驾驶经历,大队长听到这些吓了一跳,居然在一架即将坠落的飞机上坦然“驾驶”那么长时间,这小子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个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大英雄。 可是,事情并没向汪克群希望的方向发展,他耳朵的情况很不好,已经发展到听不见人家说话。汪克群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个问题,与人交谈时,注意看对方的嘴,通过对方口唇的变化来猜对方的意思,尽管他在这方面天赋很高,生活中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耳朵问题,但是在飞机训练出问题了,他听不清耳机里的声音。他被带到医务室检查,右耳听力全部丧失,左耳听力丧失百分之六十,就是说他基本上是个聋子。马上大队通知他回航校,原因是无法准确完成空中通讯,不适合在飞机这么昂贵的装备上工作。 汪克群很气愤,不同意回航校,但是大队的长官劝他还是回航校一边治疗一边学习好,等耳朵治疗好了,再回大队不迟。拗不过大队,汪克群从青山机场回昆明。没有想到,到航校,航校又让他退伍,说航校没有这个治疗条件,让他自己去大医院治疗。 汪克群只有接受退伍,找父亲要钱去日本人占领的上海,找了几家洋人医院,人家都说这属于外伤造成的神经性耳聋,耳膜损坏了无法治疗,只有修养,靠自身慢慢修复,也许恢复听力,也许再也无法恢复听力。这样汪克群只有离开上海,回到重庆。 汪克群在重庆的时候,一直没有与他的老婆同房,他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薛云霞。这也是他最苦闷的时期,别人都在轰轰烈烈地为抗日做工作,而他就是在家修养,顶多去参加街坊支援抗战的工作。 这样过了三年,到了一九四一年底,老汪参议员见他这么苦闷,建议儿子学做生意,这能为抗战做点贡献,也能学点养活自己的本事。这时,汪克群凭观察对方口唇变化,加上恢复的部分听力,基本上不会被人发现是聋子。这样,汪克群回昆明。 就在汪克群修养时,抗日进入困难时期,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三日日军占领广州,另外一路向越南推进,云南这个大后方可能被日军从南方突破,一九四〇年九月十日龙云下令炸毁滇越铁路河口大桥,防止被日军利用。十二天后,日军占领越南凉山。 在空军方面,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八日,日军第一次空袭昆明,投弹一百零三枚,昆明市民轻伤六十人,重伤一百七十三人,死一百九十人,史称“九二八轰炸”。由此,昆明人开始了长达五年多的“跑警报”生活。一九四〇年九月重庆壁山空战,性能优越的日本零式驱逐机出现在中国,让驾驶伊一15c伊一16的中国空军惨败。此后,日军掌握中国制空权,一九四一年六月,“苏联志愿航空队”撤走,日本空军更是嚣张。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底,汪克群回到昆明。这时他离开部队已有三年多。他去航校找小伙夫,两人见面,那份高兴就不用多说了。汪克群让小伙夫搬到自己租的东寺街一百三十号住,小伙夫马上把铺的盖的搬过去,下班就过来住。 因日军偷袭珍珠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美国向日本宣战,这样中国多了一个抗日的盟友,汪克群和小伙夫在街头参与了庆祝活动。 昆明人说的“跑警报”指两种情况,第一,是“九二八轰炸”以后,昆明进行人员疏散,有钱的搬到温泉c西山c滇池畔住,没钱的则搬到波罗村c下马村c岗头村c司家营c龙头街c黄土坡c岷山和高峣等地住。包括西南联大的老师都进行了疏散,一部分人去了呈贡。第二,是听到警报响,马上跑去躲避。 当时警报叫声有三种类型,先是“预行警报”,表示日军飞机已经起飞了,然后是“空袭警报”,表示日军飞机已经进入云南省境内,但是却不一定到昆明来,最后是“紧急警报”,表示日军飞机马上到昆明。这时就要马上躲避。怎么躲避呢?有的跑到附近的山上,有的往郊外跑。由于晚上没有轰炸,人们到下午天快黑再回城里。当时在西南联大师生就是这样,听到警报,就跑到郊外,在山上上课,下午再回学校。 日军飞机大部分是上午十点左右到昆明。 美国向日本宣战后的第四天,就是十二月十二日,上午九点多,汪克群和小伙夫走在街上,听到汽笛拉响连续短音,小伙夫说:“少爷,这是紧急警报。” 汪克群到昆明已经习惯了跑警报,说:“我知道。敌机马上要临空了,咱们快跑!” “往哪跑?” “交三桥,跑到城外的田地里。” 两人飞快跑起来。可是,他俩很快发现前面的路堵住了,人们无法往前跑。 交三桥上的路面本来就很狭窄,又是太和街c沿城路c小猪场三条街道的交汇处,后来得知这时有辆军用卡车拋锚在这里,把桥堵死。三条街道狂奔而来的市民一下子堵在这一片,很快聚集数千人。 这时飞到昆明上空的十架日军飞机发现这个拥挤目标,朝此扑来。 没有出现中国空军拦截的飞机。 昆明城里的高射炮响了,可是高射炮太少,无法对日机形成威胁。 汪克群看日机过来了,心想待在这里凶多吉少,拉住小伙夫连忙掉头往后跑。两人推开拥挤的人群,拼命向后跑。 日军三菱97式重型轰炸机对人群投弹,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顿时天崩地裂,血肉横飞,街道两侧的房屋成片倒塌,燃起熊熊大火。 两个人很幸运,炸弹没有落在他们身边。他俩看着远处的场景,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汪克群见小伙夫要走,说。“别动,他们还要回来再轰炸一次。” 果然,这十架轰炸机掉头回来,又进行了第二轮轰炸。 等日机离开后,汪克群和小伙夫随赶来的救护队跑到交三桥,见路旁的桉树上c电线杆上c桥头栏杆上,挂着遇难者的血肉糊满的躯干c断肢c内脏及衣服碎片,桥下的盘龙江被血染红。当天下午报纸报道了这次轰炸,日机投弹二十三枚,炸死三百六十五人,昆明所有棺材铺的棺材都销售一空。报纸上称此为“交三桥大惨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飞虎队首战大捷 “交三桥大惨案”过去了一周,这天汪克群带着小伙夫到昆明螺蛳湾的云南纺织厂的办公楼找总工程师叶基淳。汪克群穿一套当时时兴的浅灰色西服,带着同样颜色的礼帽,白色皮鞋,白色衬衣,深灰色领带。小伙夫穿的西服颜色和式样与汪克群的一样,人们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两人到叶基淳办公室门口,汪克群敲敲门。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 汪克群和小伙夫进屋,对办公桌后面写材料的年轻人说:“您好,您是叶基淳总工程师吗?” 年轻人头都没有抬,说:“是,有事情快说,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会。” 汪克群说:“是这样,叶先生,我是” 还是没抬头。“快说。您是?” “我是汪参议员的儿子汪克群。是” 年轻人抬起头,看他一眼说:“汪参议员?我知道知道,来了?好。” “我来拜会您一下,希望您能多多关照。” 叶基淳写完了,合上笔记本,上下打量汪克群一番,说:“谈不上关照,应该的。”他看眼前这个人笨笨的,不像个大学生,他怀疑地说。“你是云大的学生?” 汪克群振作一下精神,回答道:“是的,三六级,就是一九三六年夏天入学的,西语系英语专业。” 小伙夫看对方这个态度,心里有点不舒服。 叶基淳不信任地拿过桌子上的一本美国《时代》杂志,翻开一篇文章,递给汪克群说:“专业没忘光吧?能用英语读一段吗?” 汪克群接过杂志,简单看了一下这篇文章,开始用英语读,读得很流畅,速度很快。 小伙夫听着,脸上显现出为之骄傲的笑容。 叶基淳打断汪克群说:“行了行了。你专业还行。听说你还读中央航校?当过飞行员?” “是的。” “你们驾驶的是什么型号的飞机?你能把飞机主要参数说一下吗?” 汪克群脸上显出孩子般幸福的笑容,说:“我们的飞机是苏制斯勃一2,斯勃是俄文的快速轰炸机缩写,是图波列夫设计局设计,单翼双引擎,乘员三人,空重三千公斤,最大起飞重量五千公斤,最大航程一千公里,每小时最大速度四百二十公里,最大升限七千公尺。携带六百公斤炸弹,四挺七点六二毫米机枪,两台仿制法国苏萨的一100引擎,七百三十匹马力。 叶基淳听汪克群说得这么详细,笑起来。叶基淳这个学工科的,喜欢数字c喜欢机械设备一类的东西。听汪克群这么说,他感觉这也是个和自己一样人,顿时有了很多好感。一开始从外貌上看,他觉得汪克群这类人,就是个纨绔子弟,不适合做生意,不会懂这些机器设备,这会儿他改变了看法。他态度变得亲切许多,说:“汪先生,看来你确实是个很有学识,很能干的人,很高兴认识你。” “是吗?您认为我能做生意吗?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对自己这方面能力很没信心。”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能力做生意,只是感觉你能懂机械设备。你是省政府的长官介绍来的,你父亲是云南护国军的老人,又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参议员,很多人尊重你家。但是我担心你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刚才”叶基淳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我们厂你也知道,是抗战前,富滇银行和上海永安公司郭氏兄弟合股开办,郭氏兄弟占三成出资,提供技术c帮助购买设备,富滇银行占七成。两家首次出资二十二万七千个大洋,购买纺纱机两组c织布机六十台。由于成品销售不错,这几年一直在购买扩大生产购买设备。过去,是我们企业自己到香港采买设备,通过滇越铁路运到昆明。现在,滇越铁路中断,采买和运输设备的难度和风险太大,我们改为依靠代理商采买,靠你们想办法打通各种关节。你知道,给我们供应设备,是为抗战做贡献,是为云南做贡献,你们赚钱,也很光荣。具体到每单业务上,我们是公开招标的,向我们的代理商发出标书,通过招标选择价格c供货时间等条件优越的代理商。欢迎你加入我们代理商队伍。” “谢谢,需要我提交什么资料吗?” 这时汽笛拉响一短一长的空袭警报,表示日军飞机已进入云南省了,叶基淳说:“日本人的飞机又来了。你们是到我们厂的防空洞,还是出城去躲躲?” 汪克群说:“我们出城,我们有办法,您不用管我们。” 叶基淳感慨地说:“咱们的空军什么时候能拦住这些日军飞机?” 汪克群信心十足地说:“应该快了,现在美国向日本宣战了,美国会给咱们国家更多支持。” “希望能早一天不再跑警报。”叶基淳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汪克群,说:“上面有提交资料清单,主要就是资金证明等证明你们公司实力和信用的文件。这些都是常规的,咱们走吧!” 他们出门分头去躲避了。 汪克群和小伙夫跑到豆腐营一带,汽笛拉响连续短音的紧急警报,两人和一些跑警报的市民躲在河边的桉树下,日军轰炸机飞到昆明上空。 不过,这次没有听到剧烈的爆炸声,而空中引擎声杂乱,好像有很多飞机在飞来飞去。汪克群和小伙夫往天上看,原来出现了追打日军飞机的中方驱逐机。日军没有料到会遭遇这个情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架日军轰炸机被击中,拖着浓烟向远处坠落。 小伙夫说:“这是咱们空军的驱逐机?” 汪克群说:“不像,它和伊一16不一样,头部小很多,没见过这种飞机。” “会是美国人的吗?” “不知道,没听说美国空军到昆明。” 天上又一架日军轰炸机被击落 躲避轰炸的市民纷纷从隐蔽处跑出来,看着天上的景象,欢呼雀跃。 接着,又一架被击落 看到中方驱逐机的机头上画着长着大牙的嘴巴,有人喊:“快看,快看这些老虎嘴巴。” “打掉这些小日本!” “把小日本干下来!” “咬死小日本!” 这些驱逐机追着日军飞机,又打下一架。 汪克群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空战,也非常兴奋。 终于,空战结束了。 第二天,汪克群在报纸上看到,痛击日机的是陈纳德率领的“中国空军美国志愿航空队”,他们刚从仰光吉桃机场和云南瑞丽垒允机场悄悄调到到昆明巫家坝机场。记者称这个机头上画着大嘴巴的航空队为“飞虎队”。昨天空战战果是,入侵昆明日军轰炸机十架,被击落六架,击伤三架,志愿队驱逐机无一架损失。 昆明举行庆祝活动,全城欢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几只狗冲过来 汪克群带小伙夫去找叶基淳后,最想做的事,是去找薛云霞。 汪克群让小伙夫去找那个王大妈,得到的消息是薛云霞已经在越南结婚了。汪克群又让小伙夫找王大妈要薛云霞在越南的地址,可是,这事王大妈确实无能为力。想来想去,汪克群决定去找薛云霞的哥哥薛兆明。这天在东寺街一百三十号他的房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小伙夫。 小伙夫不同意,很冲动地说:“别忘了,他骗了你的三十大洋,你还找他。” 汪克群说:“我没有忘。你说,怎么会忘呢?把我害的三个月没钱花。但是” “但是什么?你想说现在不找他,能找谁,是吗?只有找他这一条路,不是办法的办法。是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找他就能找到薛小姐越南的地址?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可信的。” “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不找还有什么办法?你说,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也不能这么办。” “尽说没用的。这个事,听我的,明天就去找他。” 第二天,他们去村里,让村口小杂货店老板去请薛兆明过来。很快老板带薛兆明过来了。薛兆明见到汪克群掉头就跑,汪克群连忙叫他道:“薛少爷,等等,请您无论如何听我说两句。” 薛兆明站在远处,扭头看着汪克群说:“什么事?我不认识你。” 汪克群语气中充满了忧伤,哀求地说:“我来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云霞现在好不好。”汪克群鼻子发酸,眼泪快掉下来了。“我航校毕业后分到四川,我是刚刚回到昆明,现在退役了,不当兵了。” “我说过了,你别来找了!” “我也想不来找,但是做不到,一有时间我就想她。我也是没办法。”汪克群走到薛兆明身边,样子极为可怜。“我只是想得到一点他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薛兆明看汪克群这个样子,眼珠子转了几圈,说:“你只是想知道一点她的情况?汪少爷,先说好,不准要那个钱,要钱肯定没有。” “不要钱,绝对不要钱,您放心。那个钱,我想都没想过。”汪克群急切表白,又问,“薛少爷,她真的去越南了?” “是的,当时就去了,这都几年?都三年多了。” “在那边可好?” “很好,很好,这个你放心。” “她还回来吗?” “回来?不会回来了,没必要回来嘛。” “她在越南嫁人了?” “这个,这个怕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希望?” “希望?早就没有了,根本没有。我跟你说,汪少爷,我爹要是知道你来,肯定又要被气得半死。你把我们家的清白全毁了,老薛家几代人的清白,全毁你手里。你知道吗?你根本就不该来找我妹妹,我妹妹是被你害惨了。你自己有老婆,还到外面找女人,你说,你要玩女人,只要花钱有的是,不要来找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我们的姑娘是不可能给人玩的。还有,要娶小,也很容易,有人愿意嫁给你做小的,多得很,你放出话去,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我不是那种人” “买个女人也很简单,喜欢年纪小的,买个十三四岁的,就是二三十个大洋,做丫环,做小都可以,真是没必要来我们家捣乱。” “我怎么敢” “这些情况我都说了,汪少爷,你家老爷原是护国军将领,现在是国民政府参议员,现在省政府的长官都要给你家老爷面子,你自己也很厉害,飞行员c蓝天娇子c社会精英,我们家的人就是这个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大世面,没有大出息。你别来麻烦我们了。” “薛少爷,您误解我了,我是真心爱云霞,千不该无不该是我父母当年给我娶个老婆,我又根本不喜欢那个老婆,现在还不准我离婚。如果没有这个情况,我不是就可以与云霞结婚了吗?我也是给我父亲害的。” “这种事,你从哪个方面说都可以,不过,汪少爷,告诉你,我是不想听。听了有什么意思?你说,有什么意思?” “是的,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思了,我今天来只是想要一个云霞在越南的地址,想去看看她。” “汪少爷,你的这个苦心,我能理解,但是你去看她,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说有什么好处?现在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比什么都好,是不是?你回去吧!” 汪克群可怜巴巴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兆明看这个样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到地址就不离开我们村子了?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像这样不行的。快点回去吧。”看汪克群一点反应也没有,跟个木桩一样。对小伙夫说。“快带你们少爷回去吧,快点回去吧,没用的。” 小伙夫说:“我根本就不同意他来,都是他自己要来。但是,您也看明白了,他不来是不行的,就是中邪了。您把薛小姐的地址给他吧,可怜他一下。不要到地址,我看他是不会离开的。” 薛兆明见一再劝说无效,打起鬼主意,说:“非要地址不可?” 小伙夫点头。 “好嘛,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回家去问问我妈,我不记得地址。你们一定要拿到地址?”看汪克群呆傻的样子。“好,我就去找找,没办法,哪个让我欠你们呢?” 薛兆明往回走,消失在远处的房子后面。汪克群和小伙夫站在杂货店门口等着。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可是过了好长时间,薛兆明没有回来。小伙夫担心这个家伙搞鬼不回来了,看看汪克群,可是汪克群的神态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只好跟着汪克群继续等。 突然,薛兆明家方向传来一群狗的狂叫声。小伙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远远看见薛兆明牵了几只体形硕大的狗过来,狗十分冲动,连声狂吠,一直往前冲,若不是绳子拽着,早冲出去了。 小伙夫看看汪克群,汪克群似乎也感到大事不好。 杂货店老板说:“快跑吧,他要放狗咬你们了!” 汪克群最怕狗,听到这么说吓坏了,连声喊道:“小伙夫,快快,跑跑!”两个人往村口方向落荒而逃。 薛兆明放开牵狗的绳子,几只狗向汪克群他们追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堂吉诃德和桑丘 飞虎队首次空战后,抗日形势发生新的变化。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日军占领香港。一九四二年三月,日军占领缅甸仰光,滇缅公路被切断。五月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甸作战失利,滇西腾冲等地沦陷,日军对云南形成包抄态势。六月中美签署《中美租借主体协定》,七月为解决援助物资运输问题,中美两国开通驼峰航线,昆明的美国援华物资越来越多。 这个时期,空军方面发生的变化是,“飞虎队”打击了日本空军的嚣张气焰,日军掌握中国制空权的情况有所改观。一九四二年七月,飞虎队解散,部分队员加入新成立的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笫二十三驱逐机大队,也称驻华特遣队。 这时昆明人还没有结束“跑警报”生活。事实上,一直到一九四三年底,中美空军掌握中国西南部制空权后,才结束昆明人“跑警报”生活。这五年多时间中,日机空袭云南共两百八十一天,五百零八批次,出动飞机三千五百九十九架次,投弹七千五百八十八枚,群众伤亡七千五百九十二人(其中亡四千六百二十八人),毁房舍两万九千九百零四间。其袭扰活动范围遍及云南全省,二十多个市县的主要城镇遭空袭。当然,这是后话。 汪克群暂时收起去越南找薛云霞的念头,安心学做生意。他参加了云南纺织厂几次设备代理进口的招标,都因种种原因没有中标。不过,汪克群也在寻找其他的生意机会。 一九四二年十月的这天,就是被薛兆明放狗赶出村的十个月后,汪克群带小伙夫到南屏街。 在抗战前的一九三〇年,龙云高官主导昆明城市改造,拆除南城墙东段,填护城河,修建东西向的新路,这就是后来的南屏街。因经费紧张南屏街改造一直没有全部完成,抗战爆发后,内地单位c企业和人员大量涌入昆明,纷纷在这里买地皮建楼房,南屏街迅速繁华起来,同时,南北走向的晓东街c新祥云街c同仁街c三市街c崇仁街跟随改造新建大批商铺,濂泉巷c安宁巷等一些小巷也热闹起来。 抗战时期,昆明是国统区仅仅次于陪都重庆的金融中心,在南屏街短短五百米的街道两侧,挤满四十八家银行,有中国银行c中央银行c农民银行c交通银行,以及兴文银行c富滇银行c劝业银行c昆明银行等等,并因此街建筑都是西式风格,被称为“东方华尔街”,成为云南第一街。 一九四〇年四月一日,“南屏大戏院”在晓东街开业,这个“远东第一影院”,与南京的“大华”c上海的“大光明”等电影院相比也毫不逊色。这是云南商界女杰刘淑清联手龙云夫人顾映秋c卢汉夫人龙泽清等人组建的夫人集团集资新建,从香港购买当时最先进的放映机,引进最新版的美国和苏联影片,一开张便名声大噪,生意火爆。 这里还有昆明戏院,就是后称新昆明电影院等三四个戏院,以及众多酒吧c舞厅,吸引各方游客到此寻欢作乐,外国人c达官显贵c商业大亨c太太小姐,在这里进进出出,花天酒地。 到一九四二年十月,投机商人从国军有关部门,以及美军供应处搞来大批“剩余”美国援华军用物资批发给小商人,小商人在晓东街摆摊出售,这里成为美援交易黑市。这里有美国产的二十根一盒的火柴c香烟c罐头c二十一灯收音机,还有军毯c皮鞋,林林种种,应有尽有。 濂泉巷c安宁巷成为“红灯区”,被昆明人斥为“人肉市场”,除了各色青楼妓院,还有众多野鸡c暗娼街头拉客,给美国大兵送去“吉普女郎”。由于到这来的美国大兵多次惹是生非,美军在两个巷口立了“一ff liits(禁区)”牌子,派出宪兵在此巡逻。另外,还在大南门设立“军事处罚岗”,让违纪军人在此罚站。每当有军人被罚站,便会有众多市民围观,哄笑被处罚的军人,搞得这些放荡不羁c横行霸道的军人垂头丧气c颜面尽失。 这天,汪克群带小伙夫又到南屏街片区的金碧路,走进路边的南来盛咖啡馆。这是越南人开的咖啡馆,生意很好。这段时间,两人经常到这一类咖啡馆喝咖啡。汪克群说来这种地方来的人很多是做生意的,平时多坐坐,多认识这方面人,也许能得到一些做生意的信息。 他俩旁边那个桌子,坐两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就像堂吉诃德和胖子桑丘。 堂吉诃德的滔滔不绝,桑丘的听得非常专心。堂吉诃德说:“现在最发财的是做美援物资,小到香烟c打火机c威士忌,大到加拿大白面c汽油c汽车配件等,什么都能赚钱。” “买家多?” “当然,货少买家多,价格高利润高。有门路搞得货,做几笔就发了。你认识那个王老三,就是我中学的同学?对,就是他,原来有什么钱?现在发了,听说都到美国买房子了。” “赚那么多钱?” “没想到吧?咱们那里想得到?到美国买房子,那要多少钱?这小子就去买了,说就是那旧金山的房子,买一栋,不管多少钱,买下。” “这小子这么牛了?” “还有药品,药品非常厉害,盘尼西林c奎宁,利润很高,搞到就发了。” “从哪找这些美国货?” “自然是从那些管援华物资的长官那,一般人怎么可能有?这些长官的现在也都发大了。” “那咱们也去找找。” “没用,根本没用。咱们这个样子,人家怎么会搭理?不可能的。知道为什么吗?一看咱们就是没钱货,人家怎么可能跟咱们做生意?我跟你说,我认识国防部昆明办事处的陈长官,少将,代表国防部调配援华物资,浙江人,委员长老乡,可是人家不搭理咱们。” “哪怎么做,人家才看得起?” “现在最显示身份的,就是有车。如果开一辆雪佛兰轿车,真的不用别克c卡迪拉克那么高档的车,就一辆雪佛兰就行,人家就愿意跟咱们交往。” “原来是这样。” “我现在就愁没有这么一个车,要不我早就做成了,早就发了。” 堂吉诃德一通感叹唏嘘。 这边汪克群和小伙夫听到了,汪克群说:“咱们去跟他们聊聊。”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 汪克群带小伙夫走到旁边桌子,说:“两位先生好!在下汪克群,想认识两位一下。” 堂吉诃德有点不想搭理。桑丘却很热情,说:“好,请坐请坐。我叫赵奎,他叫吴崇水。先生看上去您比我们小,我就叫您小汪先生,好不好?对不起。小汪先生在哪一行发财?” 汪克群说:“做进口代理。您两位是?” 堂吉诃德说:“我们都是做贸易的,贸易公司。” 汪克群说:“刚才在旁边私下听两位谈话,很失礼。是这样,我感觉” 就这样,汪克群和这两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认识了,说想和他们一起做生意。说自己有钱,如果确实能找到管援华物资的长官,可以联合起来,你们出渠道我出钱。堂吉诃德听汪克群这么说,问道:“汪先生,您有车吗?什么牌子的?” “我没车,不过不要紧,我可以买,马上就买。这不是问题。” “买车?您知道一辆雪佛兰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不过多少钱都不要紧的,我有这个能力。没问题的,你们放心。” “一辆要一万二千大洋,不是一笔小钱呀,汪先生。” 这时,云南已按国民政府要求停用银元和滇币,改用法币。但是人们还是习惯按大洋算价格。 汪克群自信满满,让人感觉在他这一万二千大洋根本不是大钱,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没问题。” 堂吉诃德和桑丘面面相觑,看来今天他们是碰上有钱人了。两人心底的喜悦实在藏不住,满脸都是笑。双方又聊了一会儿,汪克群介绍了自己读云大c航校,首次执行任务被击落受伤,以及离开部队的经历。 堂吉诃德听了非常激动,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老天爷开眼,让自己碰上这么个财神爷,说:“汪先生,这么说咱们就是朋友了,一起干这个事?” 汪克群表情严肃,说:“不,咱们是兄弟,今生今世咱们就一起干了,一起到旧金山买房子。” 堂吉诃德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汪克群说话这么掏心窝子,对桑丘说:“你看,小汪先生这水平,什么是君子?汪先生就是君子。仁爱c仗义,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很久了。”堂吉诃德说得感情很投入,甚至眼圈有点红。 桑丘附和着说:“是,汪先生这样的人必然流芳百世,让万代敬仰。” 堂吉诃德感觉桑丘这话有点悼词的味道,连忙用手肘顶桑丘一下,对汪克群陪着笑脸说:“我这朋友不会说话,不过,意思是对的,您就是五百年出一个的真君子。” 桑丘觉得还是要表达自己的敬仰,说:“真君子,现在这个世道,很久没有真君子了” 汪克群表情严肃,让人觉得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堂吉诃德说:“汪先生,您看下一步,咱们” “这样,我先买车,然后再开车去见你说的陈长官。雪佛兰?你说别克比雪佛兰高档?” “是,不过雪佛兰就足够了,很气派了。不用多花四五百个大洋。” “就是多花四五百个大洋?那我看还是买别克吧。”汪克群说的很轻松,好像只是多花一个大洋一样。 堂吉诃德瞪大了眼,没想到汪克群出手这么阔气,说:“噢,如果是别克,那场面太大了,咱们汪先生,咱们啥也不说了,我这辈子就跟定您了,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您让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好,十天后咱们还是在这里见面。一起大干一场!” 堂吉诃德和桑丘纷纷说:“大干一场。” 小伙夫在一旁看着,一直提心吊胆的。觉得汪克群太轻率了,太容易相信别人,太轻易表态。还有他也太能吹了,一万二千大洋,他哪有呀?大话说出去了,下来怎么办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陈长官那边没问题 和堂吉诃德他们分手后,汪克群说去找叶基淳聊聊,听听他说哪个车好,叶基淳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见过大世面。 小伙夫把刚才自己担心的事都说了。汪克群教训道:“你不懂,做生意就是要抓住机会,你一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了。还有,做生意要敢说大话,要让人家觉得自己有钱,否则谁会跟你做生意?就是要吹牛,吹得越大越好。” “我知道,打肿脸充胖子呗,这谁不会?关键是下一步钱呢?上哪里搞这一万二千大洋?你家里能给你吗?” “他们不给也要给。我学做生意,做生意总要有本钱吧?他们就应该给我这个本钱。” “可是,那是一万二千大洋呀?” “你不懂,咱们做的是大生意,一万二千大洋不算什么,不用担心。” 两人到叶基淳办公室,汪克群说自己买车的事,问哪个牌子好?不过,他没说刚才在南来盛的事。他怕叶基淳说自己太轻率。 叶基淳确实很了解美国汽车,他说通用汽车公司的雪佛兰是比别克c卡迪拉克品牌档次底一点,但是,雪佛兰的高端型号车,价格与别克低端型号车接近。在这点上怎么选呢?一般人是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愿意选低品牌高型号的,但是,都错了,汽车更多是用来显示自己实力的,因此,应该买高品牌低型号的。再便宜的四轮马车还是四轮马车,再高档的黄包车到头来还只是个黄包车嘛。 汪克群听这么说,更想买别克。 不过叶基淳又说,一般来说目前在昆明摆门面,雪佛兰就够了,很气派了。 告别叶基淳,汪克群带小伙夫去翠湖南路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车行看车,雪佛兰一万二千大洋,别克一万二千大洋五百大洋。汪克群到邮电局给重庆的父亲发了个电报,说自己做云纺设备的业务在推进中,同时寻找了几个其他的生意机会,现在需要一万二千五百大洋买别克车提高公司的形象。并强调,如果不买车自己的生意将很难开展。 第二天,汪克群父亲回电同意,并说近日将电汇到汪克群公司银行账户。汪克群高兴坏了,小伙夫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可是,到底是买雪佛兰,还是别克呢? 下午,两人又去金碧路的南来盛,坐了一会儿,见堂吉诃德和胖子桑丘出现在街头。堂吉诃德戴着墨镜,像黑社会的,趾高气昂地向咖啡馆走来,桑丘跟在他身后,也戴着墨镜。 两人走进咖啡馆,胖子桑丘发现汪克群,捅了一下堂吉诃德,堂吉诃德的身高马上矮了一半,极为恭敬地走过来,说:“汪老板好,汪老板好!”胖子桑丘跟着问候。 汪克群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示意他俩坐下说话。 两位西班牙武士点头哈腰地一再感谢后坐下。 汪克群说自己已经去看了车,车行有现货,这两天钱到昆明,一到就提车。问堂吉诃德陈长官那边情况如何。 堂吉诃德说他去看望一次陈长官,见面气氛很好。他跟陈长官说了要请他吃饭,陈长官没表态。但是陈长官肯定会出来吃饭的,等咱们定好酒楼,开车去接陈长官,他一定会出来,这事自己绝对有把握。 汪克群又和他俩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去银行了解汇款几天到账。他决心买别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至少要两百八十元 这天一早,汪克群带小伙夫到翠湖南路车行付款买车。因为之前来过,情况和程序都很清楚,开支票,一万二千五百大洋,验车,很快就办完了全部手续。买的就是展厅中间这辆黑色的闪闪发亮的宝贝。 汪克群拉开别克右侧车门,让小伙夫坐到副驾驶座,自己转过去拉开左侧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车行员工列队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车行经理小声提醒汪克群的操作。汪克群是开过飞机的人,还不会开车?很快,车子被开出展厅。车行的经理和员工们跟他两人挥手告别。 在车上,看着街边的景色,汪克群问小伙夫想去哪里,小伙夫说去大观楼。于是,汪克群向西门开去。大观楼,这也是他带薛云霞去过的地方。走到城外,马路南边是大观河,北边是水田,郊外风光确实与城里不同,能看见远近不同的树木,能看见如同水洗过的蓝天,能看到没有一点污渍的白云,还能看到远方睡美人一样的西山。汪克群在车上,面对这样的色,情绪高昂,不禁滔滔不绝起来。汪克群说上次带薛云霞到大观楼的情景,那时他们是那么幸福,那么甜蜜,可是如果此时她在身边该多美好,汪克群难免有点神伤。不过,买车的喜悦很快把那份情绪冲淡。 他们车前面出现一辆挂军牌的美制道奇卡车,车子开得飞快。小伙夫说这车司机有点不像话,居然开这么快。汪克群说当兵的就是这个样子,没人约束就胡来。这个年代,汽车司机至少要初中生学历,他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可还是这个鬼样子。 突然,道奇卡车一个急刹车,汪克群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的别克一下子钻到卡车的肚子下面。汪克群身子扑在方形盘上,小伙夫脑袋把挡风玻璃撞破,上身扑在前台上。 两个车都停下来。开卡车的戴眼镜的年轻司机慌忙下车,跑到到车后见是这般情景,手忙脚乱地拉开别克车门,把汪克群和小伙夫救出来。眼镜司机知道能开别克的人都不是一般人,马上极为谦卑地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一只猪跑过来,我怕撞到它,踩了脚刹车,没想到会这样。” 汪克群胸口让方向盘顶了一下,其他没有伤。小伙夫额头的皮肤撞开了,一脸是血。 汪克群跟眼镜司机查看车辆损伤情况,见卡车只是大梁有几处掉漆,其他没有损伤。而别克就惨了,钻到卡车肚子下的引擎机舱向后倒塌,全部变形,轿厢也全扭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眼镜司机诚惶诚恐地问:“老板,您看现在怎么办?是去医院,还是叫车行的人?” 汪克群很生气,皱着眉头,说:“还用问?去医院救人呀!” “是的,医院,救人,救人。” 他们把小伙夫扶上卡车驾驶室,眼镜司机开车去金碧路昆华医院。医生给小伙夫的伤口缝了十针,包扎后说没大事,回去休息就行。 眼镜司机拉他俩回到肇事现场,看见别克车像一个被牛一脚踩烂的南瓜,旁边围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汪克群拉开车门,见前台上小伙夫那滩血上爬满苍蝇,苍蝇被开门惊动,呼地飞起来。 警察来了,勘察现场后,本来要判眼镜司机三成责任,发现汪克群竟然没有驾驶证,就判眼镜司机无责任,修车费和医药费全部由汪克群承担。 眼镜司机看这个样子,说自己部队还有事,先走了。汪克群要送小伙夫回去休息,小伙夫不肯,一定要跟汪克群去处理车子。 怎么办?修车吧。汪克群回到离开不到两个小时的车行,跟刚刚毕恭毕敬送走自己的车行经理说,请他们派师傅和自己去拖车。经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刚刚买的车,不到两个小时就撞坏了,很重视,一定要亲自看看。车行经理开了个车,拉上车行的一个师傅和汪克群他俩去现场。 到现场,车行经理见别克车这个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到两个小时竟然变成这样?简直不可思议。他让一同来的师傅检查引擎情况,师傅好不容易打开引擎盖。一看里面,引擎歪了,变速箱跑上来了,各种管线横七竖八的,这情景就像一个刚被盗贼光顾过的房间。经理看这个情况一直摇头。又检查轮胎,发现前轮和前轴都变形,前后轴的距离短了十几公分。 基本检查完了,师傅蹲在路边用草擦擦手,汪克群问:“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是的,非常严重。” “修理要花多少钱?用多长时间?” 师傅擦手上的油污,说:“这个要问我们经理。” 汪克群看看车行经理。 经理说:“汪先生,这个车问题很严重,可能您不希望知道。咳,怎么说呢?我们都没想到,您提车出门就这么一会儿,不到两个多小时” 汪克群打断他,说:“是,就是一会儿。” “是呀,这么短的时间,实在让人想不到,想不到呀。” “经理,你就说吧,修车需要多少钱?” 经理一脸的为难,眼光四处躲闪,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在车行工作五年了,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当然,对于买车的人来说,也是无法相信” “经理,别绕了,多少钱?” “汪先生,这样,可能您不希望听到,可是确实是这样,根据我的经验,这个车基本是报废了,没有修的必要” “报废?怎么可能?这个车,里面的沙发是好的,后面的轮子是好的,只是换一些部件,怎么可能?” “汪先生,我们这个行业,零配件肯定要比整车贵,买来引擎c变速箱c前轴这些东西,价格与再买一辆差距不大了,再加上修理费,恐怕花费比新车还多,真的没有修的必要” 汪克群听明白了,一阵头晕,要找个墙扶着。 汪克群放弃修车,车行经理很同情汪克群,说他们车行可以收购这个破车,小伙夫问多少钱,经理说两百个大洋,汪克群很高兴,居然可以卖到两百个大洋。小伙夫比汪克群多一个心眼,说:“不行,这么一堆东西,就是当废铁卖也不只两百个大洋。” 经理说:“你说多少钱吧。” 小伙夫说:“怎么也要三百个大洋。” 只是多要一百的大洋?而卖这个车的拆车件,至少也要卖八百个大洋。经理心中好笑。这些纨绔子弟,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他口里却说:“太贵了,不行,不行。” 汪克群反应过来,说:“你说你最多给多少?” “两百五十元。” 小伙夫说:“少爷,不行,至少要两百八十元。” 汪克群觉得小伙夫确实比自己精明,说:“对,两百八十元。” “你们二位不知道,这是我自己花钱买,不是我们车行要。我们车行绝对不要这种东西,这样吧,两百六十元。” 汪克群很坚决地说:“你不用说那么多,两百八十元,少一分大洋也不行。” 经理做出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说:“行吧,行吧。我认倒霉,就两百八十元。你们跟我去车行取钱吧。” 汪克群非常高兴,取到了两百八十个元支票。带小伙夫去他们喜欢的南强街那个饭馆,还多点了两个菜,庆祝一下。庆祝什么?赚了两百八十个大洋呀! 看着汪克群这么高兴,小伙夫实在不忍心说什么,就是陪汪克群高兴。但是他心里知道,今天上午汪少爷付支付一万二千五百,两个小时后收入两百八十元,这一来一去,整整损失了一万二千二百二十大洋,还庆祝什么? 更悲惨的是,汪克群因车子被撞毁,不愿意再去见南来盛那两个西班牙武士。无论小伙夫如何劝,他都不愿意去。他的说法似乎也很有道理:无法跟人家说清楚车子怎么就没了,人家不会相信的,还和人家谈什么? 还有,汪克群决定暂时不告诉家里车子被毁的事。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太伟大了,其一,家里不会受车子被毁的打击;其二,他每个月还可以多收一笔家里给的车子使用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炸死你狗日的 胡天到航校来了,来看教官和同学。他是在去年,被日军关押两年后,在一次秘密的飞行员战俘交换中被交换回来。交换过来后,中国方面才知道他左腿被截肢了。胡天到航校看望了几个教官,见到小伙夫,让小伙夫约汪克群一起聚聚。汪克群听说后,在宝善街那家广东人开的珠江春酒楼安排了一个包间,请胡天和夫人,并让小伙夫通知刘家驹教官。 这是个豪华酒楼。汪克群一个人到酒楼,在包间等的时间不长,胡天带他老婆就进来了。胡天穿蓝色土布衣服,立领,布衣扣,脸色很黑,胡子没刮,头发也像好久没剪了,看上去像个四五十岁的农民,而他只有二十五岁。胡天老婆也是农村女人的样子,穿阴丹蓝土布衣服,头发被街上的风吹得乱蓬蓬的。两个人的样子,与这高档酒楼的环境极为不协调,当然与汪克群和小伙夫深蓝色的西服套装也极为不协调。胡天老婆搀扶着胡天,胡天两个胳膊架着一副拐杖,左侧大腿下面没东西,裤子挽起来了。 这让汪克群非常意外。 汪克群迎上去,握住胡天的手,激动地说:“胡天,又见到你了,又见到你了。”他鼻子发酸,眼圈马上红了。他与胡天上次见面,是四年前上斯勃一2那个早上。 可是,胡天一开口,还是原来那个味道:“汪克群,这次不是我让你请客的,是你小子自愿请的,别说我总是占你便宜。” “是的,我是自愿,没占我便宜。” “怎么样,听说你做生意呢,发财了吧?在这么豪华的酒楼请我吃饭,一看就是当上大老板了。” “没有,刚刚开始做,主要是学习。” “好呀,好样的。”胡天对老婆说:“汪克群是我们班的大诗人,用曼丽的笔名发表的处女作,哈哈” 汪克群看这个农村女人,不像有文化的样子。 胡天似乎看出来汪克群的想法,说:“我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已经不错了,我成什么样了?瘸子,没有工作和生活能力,不能挣钱,生活上也要靠别人,我还能怎么样。有个能过日子的老婆,挺好的,是不是,淑芬?” 淑芬拼命点头,看出来她很怕胡天。 “我退伍回东川老家,政府给我发生活费,我父亲那个私塾还能挣点钱,生活上我还过得去。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一岁了,过两年再生一个。挺好的。” “是的,挺好的。” “你知道我这腿是怎么锯掉的吗?” “不知道。” “在战俘营我脚气犯了,去医务室看看,这帮狗日的就把我的腿锯了。哈哈” “这小日本!” “他们就是让我不能再开飞机,你知道小日本锯掉我的腿回到号房的时候,麻醉劲过了,疼得我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 “当时我躺在地铺上,我觉得我在飞机上,咱们飞到武汉上空,进入轰炸航线,俯冲下去,我对你喊投弹,投弹。” “对,炸死这些狗日的,就是。” “鬼子兵营里升起是烟团,一个又一个,像一颗颗大树,我继续对你喊炸呀,炸呀,炸!狠狠地炸呀!” “炸得好!” “第一次投弹完成后,我把飞机拉起来,转一圈回来,一压机头,又俯冲下去,投弹,投弹。” “对,我按下投弹按钮,把一个个高爆炸弹投下去。” “我看见下面日军在四处逃散,就是炸死你狗日的,让到中国来,让你到武汉来!” “对,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尽管只炸过一次,也够本了。想起来,痛快呀!哈哈”胡天大笑着,但是眼圈却是红的。 “胡天,好样的。你永远都是好样的。” “好个屁,你说在飞机上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下面是日军占领区,一直不跳伞呢?” “我不知道” “你看周承先和我跳下去,你却待在飞机上,飞那么远才跳,我们都出事,你小子好好的。你是领航员,是不是知道下面不安全?” 汪克群着急地分辩道:“真的不知道,当时方位都乱了,我根本不知道咱们飞机的位置。” “那你为什么过那么长时间才跳?当时飞机已经很危险了。” “我在驾驶飞机。” “什么?你在前炮塔,怎么驾驶飞机。” “我学飞行就是想驾驶飞机,你们跳离飞机后,终于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了,这架轰炸机被我掌握了,我就想象着驾驶它。” “什么?你说什么?你就在那想象着驾驶飞机?” “是呀,那感觉特别美妙,让我感觉特别幸福。” “你当时不害怕吗?飞机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不害怕,后来我一直为早跳了几分钟后悔呢。我跟你说,我完全可以再多驾驶几分钟的。” “汪克群,你小子是疯了,疯了!” “回到机场后,我向大队的长官申请担任驾驶员,我可以成为最出色的驾驶员。后来,我父亲不让我再干了,我没办法。” “你小子是傻人有傻福。老天爷真是不讲理。” 小伙夫进来,跟汪克群说:“克群哥,刘教官去印度出差,不能来吃饭了。” 汪克群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胡天说:“今天走的,我知道,昨天我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说了。”胡天给汪克群倒酒,被他老婆抢过去,他老婆替他给三个杯子倒满。胡天说:“咱们就开始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我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汪克群端起杯子说:“好,开始。小伙夫,你也来。” 胡天也端起杯子,说:“咱们第一杯酒,为周承先。”胡天把酒到地上。“兄弟,我们没有忘记你。” 汪克群和小伙夫也把酒倒地上。汪克群说:“第二杯酒为你,胡天,祝你快乐,永远快乐。” 胡天:“不对,为麦克马奇教官” “怎么回事?” “麦教官后来去了美军第十航空联队,飞驼峰航线,上个月殉职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 “我是昨天听刘教官说的,不会错。” 汪克群连声说:“太没想到了,太没想到了。真是可惜呀!” “听说因天气太恶劣,到现在都没找到失事地点。来,希望麦教官在另外一个世界快乐。”胡天把酒倒地上。 汪克群和小伙夫也把酒倒地上。汪克群说:“麦教官,我还记得你是佛罗里达人,我们不会忘记你。” 胡天说:“好,这第三杯酒为咱们了” 汪克群说:“还有刘教官。” “还有刘教官。祝咱们都平安快乐。”胡天仰头喝了,见汪克群没有喝。“汪克群,今天你必须喝!” “我从来不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喝了。” 胡天很生气地说:“汪克群,我告诉你,这就是杯毒药,今天你也给我喝了!” 汪克群非常为难,说:“胡天,你这是逼我。” 小伙夫也说:“胡天大哥,别让他喝了。” “不行,必须喝!” “好,我喝。”汪克群仰头喝了。 小伙夫在一旁着急:“我帮你喝。” 胡天的老婆劝道:“人家不会喝,就别逼人家。”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兄弟的事,你别插嘴。好样的,汪克群,喝得好。后面我就不逼你了,你随意。” 小伙夫:“胡天大哥,我陪你喝。” “好,咱们喝。”胡天和小伙夫喝了一杯。“汪克群,我觉得你做生意是走错路了。” 汪克群成了红脸蛋,问:“为什么?” “你当飞行员c做生意都是错误。你知道你最应该干什么吗?” “不知道。” 胡天又和小伙夫喝了几杯。胡天的老婆拽他的胳膊,让他别喝了,胡天甩开老婆的手,说:“别管我。我告诉你,你最合适干的,就是当个诗人。” 汪克群摆摆手,说:“诗人?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不说这个。” “不对,现在就是该说这个。就是应该当诗人,如果日本人不来,咱们继续读书,你继续写诗,一直写下去。早晚把徐志摩c戴望舒他们给灭了。哈哈” “现在是什么世道?咱们不说这个。” “对,这个世道,这个世道,咱们当诗人?” 汪克群有点摇晃了,说:“你比我有才气,你才是应该当诗人。” 胡天一边跟小伙夫喝着,一边说:“不对,是你比我有才气,我今天跟你说实话,我的很多写诗的方法是偷偷跟你学的,不过,我不告诉你学了什么。哈哈” “不可能,我是一直在跟你学。” “你有那个江枫编辑的消息吗?” “没有,离开云大后就没有再听说过他。” “你别忘了,他还追过你呀。哈哈” 汪克群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都是年轻时干的荒唐事。” “怎么说是荒唐事?那证明咱们年轻,咱们有想法。”胡天突然有点伤感。“那时周承先一再帮你想办法,他比谁都着急,可是现在他” 汪克群也鼻子酸酸的。 胡天说:“来,你背首诗。” “背什么诗呀?都忘光了。过去六七年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那个事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我来背你的《问雨巷》。” “你还记得?” 胡天点点头,背起汪克群的《问雨巷》:“还是那条诗人笔下的雨巷∕怎能不徘徊守望∕那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又在何方∕春天去了,秋天来了∕那把油纸伞和脚步声∕不曾离开过雨巷。” 小伙夫给胡天鼓掌,说:“胡天大哥,你太了不起了,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汪克群也很意外,说:“谢谢,你还记得。” 胡天很激动地说:“那是咱们青春的日子c那是咱们美好的日子,我能不记得吗?”胡天说得有几分凄凉。 汪克群没有想到胡天会伤感起来,说:“是呀,那时是那么美好。” “那时,对咱们来说,未来是阳光灿烂,五彩缤纷,可是,一下子”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紧闭眼睛,极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房间里静下来,汪克群他们都感到胡天情绪的变化,三人低下头,没说话。 眼泪还是从胡天的脸上掉下来,一滴接一滴的,渐渐的越来越多。 汪克群不知如何劝慰胡天。 胡天趴在桌子上,一再抑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可是,哭声还是发出来了。 三个人劝胡天。 可是,胡天哭得越来越厉害,哭声惊天动地。 胡天一边哭一边说:“现在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理想?什么未来?战争把一切都毁了,我们三个都完了,周承先最惨,他坟头上的草都有一尺高了。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都是想去做诗人c做翻译家c做学问,现在” 这让汪克群非常难受,他想早知道如此,当时让周承先和胡天晚一点跳伞就好了。让他俩在飞机上多待一会儿,躲开长江和日军占领区,飞到了我方上空再跳。如果他俩晚点跳,就不会成这个样子。 一下子,汪克群开始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拦住他们?这都是我的错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叫密司脱常就蛮好的 胡天回老家了,汪克群又去忙他的生意。云南纺织厂搞了一次供货合同招标,因国外棉纱进口越来越困难,云纺的织布机有一半暂停运转,为了解决棉纱供应不足,云纺除了了组织更多本省和邻省农民种植棉花,还需购买一批纺纱机。这一次汪克群的公司中标了。取得这个成绩是与他这段时间钻研纺织机械分不开的,现在他几乎可以称为纺织机械专家,各国纺织设备的型号c特点c价格,他都非常清楚。 汪克群在叶基淳那里拿了中标通知书,欢天喜地地去做准备,终于可以做成一单了。叶基淳也很为他高兴。供货合同标的十一万大洋,制造商的供货价九万五千大洋,减去运费和差旅费等,可以净赚约五千大洋。 汪克群给重庆的父亲发电报,详细汇报了这个业务的情况,并让父亲把需要预付定金六万六千大洋汇到昆明他公司账上。很快,父亲找同僚c旧友等若干人好不容易凑足这些钱汇过来了。汪克群此时是信心满满,一定要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看。同时,他心里还有个小九九,这个业务完成了,买个二手车,再把现在这个车子被毁的事告诉家里。车子的事,汪克群跟叶基淳说了实话,叶基淳很是惋惜。 这时日本人在香港发行“军票”,禁止使用港币和美元等货币,而这种军票无法支付海外采购,香港的海外商品代理商都私下用美元结算。叶基淳帮汪克群介绍一家墨西哥洋行昆明分号,商定给它提取百分之一佣金,在昆明给它法币,它在香港按当日汇率给汪克群美元现钞。为了防止意外,每次给这个洋行昆明分号一万法币,这个洋行在香港给汪克群相当一万法币的美元,汪克群收到钱后给叶基淳电报,然后再给洋行昆明分号一万法币,汪克群再在香港取等额美元,用七次做完。 一九四三年三月,汪克群告别叶基淳和小伙夫去香港,此时滇越铁路不仅河口大桥被炸毁,从河口到昆明的铁路还被拆了一百多公里。汪克群坐了段火车,改乘马车,终于进入日军控制的越南,然后乘船到了香港。在中环码头上岸。他拎着皮箱往市区走,看着两旁的商铺,看着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他没有那种陌生的不安与谨慎,感觉自己大事业就要从此开始,信心满满。他走到荷里活道一家旅馆门口,看看门脸档次,觉得还可以,就推门进去。他到前台问了一下房价,比自己想象得贵,贵就贵吧,现在这点钱算什么? 他放下行李后,上街去与墨西哥洋行c纺织设备商行c海运公司接上头,一切正常,和在昆明联系的情况一样。然后,给叶基淳发了平安到达的电报。 这天,汪克群从墨西哥洋行回到旅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跟旅馆经理从楼上吵着下来,这人拉着经理的胳膊说:“很快的,我说过了很快的。我怎么会不付房钱给你们呢?我的汇款很快就到了,这次我是说真的,不会骗你们的”他是上海口音很重的普通话。 汪克群问前台服务生:“怎么回事?” “欠房费,这个人总是这样不按时交房费。我们是靠房费生存的,都不交房费,我们很难的。” “欠多少钱?” “我们这里用日本军票,换算成内地的法币,欠八元,就是八个大洋。” 汪克群听了,皱着眉头说:“不是很多嘛,怎么搞成这样?这对房客很不好。” “先生,你不知道,他经常这样,他在我们这里住了有两个月了,都是赊欠房费,不催他他从来都不肯交的。” 汪克群走过去对那个经理说:“人家房客不容易,不要太紧张嘛。”对那个房客说。“这位先生,我借给你十个大洋的军票,你把房费交了,另外你也留一点零花,等你家里汇款到了,你再还给我。好吗?” 那个房客眼睛一亮,说:“好呀,好呀,你看还是这个少爷有眼力,他都看出来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交不起房费的人呢?”他凑到汪克群身边。“少爷,谢谢你呀,一看你就是做大生意的人,做人仗义,有气派,见过大世面。” “你客气了,这是小事,小事。没有关系的。” “我叫常春天,就是经常是春天的意思。先生贵姓?” “汪克群。” “是三点水一个王字的汪?克服的克?人群的群?” “对。” “这个名字道理藏得很深,克服人群,万人之上。少爷家肯定是大户人家。” 汪克群给了这个房客十个大洋的军票,房客拿了一半给经理。经理斜着眼看他,意思还要让他多给点,他摇摇脑袋。 常春天看汪克群手里的房间钥匙。“您也住二楼?那咱们上楼。这边走。” 进到房间之后,常春天连忙拿桌子上的暖水瓶倒水,谦卑地把杯子送给汪克群,说:“汪少爷,喝点水。香港很热的,三月份比上海六月份还热,一定要多喝水。” 汪克群坐在桌子旁,受之无愧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常春天垂手立在桌子另一侧,没有坐下,谦卑地说:“我是从上海来的,老家是嘉定江桥镇的,汪少爷是从哪里来?” 汪克群打量一下这个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身形利落,小分头上了蜡,一丝不乱。穿浅灰色西裤,挂着吊裤带,上身是花格子衬衣,一副大城市人的派头。说。“从昆明来。” 这个人的上海味普通话很油滑。“哦呦,昆明现在不得了,抗战的大后方,美国援华物资都是到那里,很容易发财的,是不是?” “援华物资?那是不可以倒卖的。”汪克群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他没发生过买车那事。 “是的,是的,不可以破坏抗战的。不过,这里不好讲抗战的话,要抓起砍脑壳的。在我们上海都不可以讲的,咱们不可以乱讲,不可以乱讲。” 汪克群端起架子来,高高在上地说:“常老板,坐下说话嘛,站着太见外,坐!” 常春天拘谨地坐下,只放了一半屁股在凳子上。“不要叫我老板,叫密司脱常就蛮好的,我是做小生意的,上海c天津和香港这几个地方跑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我做的生意都很小的,不求发财,挣个皮费,能过日子就好了。这段时间我是把香港这里的土特产发到天津,货刚刚到塘沽,还没有脱手,所以这这里钞票上紧张一点,让少爷笑话了。只是小生意,很小的。” “是的,我也是小生意。” “少爷这个气派,不可以讲小生意的。少爷做的是哪一行?” “设备。” “您是说工厂设备?” “是。” “这,日本人不让发货给昆明呀,那是犯法的,日本宪兵要抓人的,怎么可能呢?” “我说发昆明了吗?” “没有,对,没有。少爷果然大气派。设备可是大生意的呀。货款不少钱吧?要有一万大洋吧?” 汪克群得意地笑笑。 这个密司脱常很机灵,说:“不止一万大洋?是吧?几万?”看汪克群没有表示,试探着说。“三四万?”看汪克群在摇头,说。“五六万c十多万?” 汪克群故作轻松地说:“差不多吧。” “十多万?”密司脱常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个大老板,说。“这个金额的设备,在上海够开一间小工厂了。不得了,这么年轻就做这么大的生意,不得了。我就说嘛,汪少爷这个气派,不是普通人,肯定是做大生意的。” 汪克群摆摆手,示意不要这么恭维自己,不过他心里还是很舒坦,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密司脱常,贵庚?” “我今年虚度三十九,明年四十了。汪少爷,您是?” “猜猜。” 这个问题难住密司脱常了,往大了说,怕汪克群怪自己把人家说老了;往小了说,又怕汪克群怪自己小看人家。于是他只是陪着笑笑,摇摇脑袋,好像自己很笨,很蠢。 汪克群淡淡地说:“二十六。” 密司脱常表情很夸张地说:“哦呦,汪少爷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干怎么大的事业。不得了,不得了。肯定做生意的行家了,工厂设备这种大行当,不敢想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原来没做过生意,这是第一次做。” “第一次?汪少爷开玩笑了。” 汪克群很得意地说:“没有开玩笑,真的是第一次。”并点点头加重语气。 “不可能,哪有第一次就做这么大生意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汪少爷说笑话了。” 汪克群不再解释,觉得刚认识这个人,没必要说那么多,把话题扯开了:“香港这个天气是很热呀。” 密司脱常附和着,又聊了一会儿,密司脱常见汪克群不想聊了,不甘心地退出汪克群的房间。 这天一早,密司脱常过来敲汪克群的房门,说要带汪克群逛逛香港。汪克群谢绝了,去那家墨西哥洋行取美元,很顺利。汪克群在离开昆明前,叶基淳教汪克群做了个腰包,把钱装腰包里,随时带身上。汪克群把钱放进腰包后,给叶基淳电报,让叶基淳汇给对方第二笔一万元,之后,又去一家海运公司谈谈,计划把货物从洛杉矶运到缅甸。 汪克群这次中标,是因为价格最低,他敢用这么低的价格做这单生意,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从他父亲那里得消息,蒋委员长要重建远征军,调动大批部队到云南,与中国驻印军从两个方向攻击云南腾冲和缅北一带的日军,打通滇缅公路。这样,这批货可以从美国海运到缅甸,通过滇缅公路运到昆明,这将比把设备装扮成其他物资通过日本人占领区运到昆明的运费便宜很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说的是真是假 一连几天,汪克群都是在兑换资金,没有见到密司脱常。 这天晚饭后,汪克群从外面回到旅馆房间,有人敲门,开门见是密司脱常。 密司脱常表情很夸张地说:“哦呦,今天您去哪里了,我来找您三次都没见到你,急死我了。” “出什么事了?” “没有出事,是见不到您,我担心死了。怎么样,这几天您的事情都办好了?很顺利吧?我知道肯定顺利,汪少爷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不顺利呢?” 汪克群插不上话,只能听着。 “是这样,我一直想带你晚上上街逛逛,看看夜香港,蛮有意思的。走,咱们走!” “可是,我刚刚回来。” “没关系的,你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好,不怕累的,走啦!” 汪克群到香港几天了,确实没有晚上出去玩过,就跟密司脱常出门。 密司脱常带着他沿着皇后大道向上环方向走,看这街道两侧的店铺说:“汪少爷,我做的生意跟您的不一样,我主要是把这个地方的货运到另外一个地方卖,大部分做生意的,都是做这样的生意。” 汪克群一直很想多学学做生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问道:“你是怎么挑选要做的货呢?” “当然是看两边的差价,选差价大的,还有,光是差价大也不行的,还要看其他,例如卖得多,卖得快的。” “这样的货好找吗?” “您说呢?” 汪克群一边想一边说:“如果熟悉一个货两边的价格和销量,应该不难找。” “不难找?哦呦,只是对汪少爷这样的人才不难找,我们可是感觉很难很难的。有的时候一年都找不到一个,还有刚刚找好的,行情变了,因为别人也在做,别人先做了,机会就没了,很难的,很难的。” “这么复杂?我看得太简单了。密司脱常,我要跟你多学学,你不知道,这单生意是我父亲帮我做的,都是靠我父亲的关系,除了这单生意,我还没有做过其他生意。我不能总是靠家里,我很想学学其他的生意。” “没必要,有您父亲帮您就够了,还学其他的干什么?” 汪克群开始犯傻,说:“不行,我一定要学,我不能永远依靠父亲,密司脱常,我拜你为师,如何?” “岂敢,岂敢。” “你别谦虚了,我跟你学是跟定了。”两人路过一个卖日本清酒的商店。“密司脱常,你说这些日本商人到香港开店,是不是就是为了赚从日本把酒运到香港卖的差价?”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您学得蛮快嘛。” “那你就是我师傅了。” “真的不可以的。” “我交学费,那十个大洋就是学费,你不用还我了。” “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应该的嘛。孔夫子收学生都要收十条腊肉的,你不是圣人,更应该收学费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 “没事。密司脱常,其实我这个人不笨,学东西很快的。我告诉您,我上过大学,学的是英语” “真的?这么厉害?” “真的,我还上过中央航校,学过俄语。还有,”汪克群停住,压低声音说。“我说这个,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密司脱常如同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说:“保密,保密,保密,保密。” “我还当过飞行员” 密司脱常嘴巴张得老大,说:“你还当过飞行员?”现在密司脱常不再称汪克群“您”了。 “是的,我们驾驶的是苏联的斯勃一2轰炸机,是单翼双引擎中型轰炸机。” 密司脱常感觉这个汪克群太能吹了。 汪克群得意地说:“三八年上半年,斯勃一2轰炸机是当时最好的轰炸机,日军的双翼的川崎95式c三菱96式驱逐机飞得没我们快,拿我们没办法,我们去执行轰炸任务都不用驱逐机护航。不过,到年底他们的中岛97式驱逐机出现,那是单翼的,速度比我们斯勃一2快,我们斯勃一2就很麻烦了。” “哦呦,是吗?后来呢?” “我们那架斯勃一2就是被中岛97式打下来的,不过,那架中岛97式也被增援我们的苏制伊一16驱逐机打下来了。我们的伊一16驱逐机也是单翼的,比中岛97式飞得快c飞得高。中岛97式就是伊一16的靶子。” “你们飞机比他们厉害?不过,汪少爷,声音一定要小一点,小一点,不好让别人听到的,要给咱们惹麻烦的。” “好的,不过很短暂,一九四〇年九月重庆壁山空战,日本零式驱逐机首次在中国出现。我们出动三十六架苏联的伊一15和伊一16驱逐机,日军零式躲在六千米高度,用轰炸机引我们驱逐机到四千米高度,结果,我们的飞机成了零式的靶子,我们被击落和击伤二十四架,日军无一被击落。这样,一九四〇年下半年到一九四一年年中日军控制中国天空。” “那怎么办呢?” “四一年中苏联与日本人签订合约,撤走苏联志愿航空队,接着,陈纳德的美国志愿航空队成立,带来一百架美国p一40驱逐机。不过p一40还是比零式差一点,陈纳德他们的战术是抢高度,俯冲下去追击,打完了就跑。” “是吗?零式这么厉害了!” 接着,汪克群说了自己被击落,机组三个人跳伞和自己退伍的情况。 这些事对于密司脱常来说简直等于说外星球的事,他无法相信,他感觉这个汪克群太能胡吹,太不靠谱。 汪克群看出密司脱常不信自己的话,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没关系,明天咱们去启德机场,我跟您说说那的飞机,你就知道我不是吹牛了。” “真的?”密司脱常很想搞清楚汪克群是不是吹牛。 两个人在皇后大道走一圈,回旅馆。 晚上,密司脱常躺在床上想,这个汪少爷说的是真是假?他这个样子,笨笨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傻乎乎的,怎么可能当过飞行员的呢?还有,他说他到香港是采购十多万大洋的工厂设备,到底是真是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启德机场 第二天早上,密司脱常去敲汪克群来房门,说:“汪少爷,起床了吗?” 汪少爷打开门,说:“起床了,进来坐。” 密司脱常发现暖瓶没水了,去服务台叫服务生送开水,回来说:“这些香港人笨死了!总是不记得送开水。” “没关系,一会儿喝。” “汪少爷,咱们去启德机场吧?” 汪克群穿好衣服,两个人出门到中环码头,乘轮渡过海去九龙。 在船上,密司脱常说“汪少爷来香港也不带个跟班的?” “我喜欢一个人,带跟班的有什么好?” “带个跟班的是让少爷在外面更有身份,还有拎箱子,问个路什么这样的粗活,可以让他们干,不劳少爷自己亲自动手嘛。” “常老板不是也不带跟班的吗?一个人方便。” “一个人确实方便,我是喜欢方便,咱们两个一样的。” 两个人到了启德机场铁丝网外,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汪克群说:“这就是零式驱逐机。” “你怎么知道那是零式?” “它是单引擎,单机翼,最重要的是它是可收放起落架,之前的日本驱逐机都是不可收放起落架。” “厉害,汪少爷果然是行家。” “它是三菱公司设计的,三菱公司和中岛公司共同制造,乘员一人,空重一千六百公斤,最快速度五百七十公里/小时,航程三千公里,升限一万米。武器是机炮两门c机枪两挺c六十公斤炸弹两颗。” “汪少爷这么了解?” “我退役的时候,零式驱逐机还没有到中国。我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厉害,厉害。” “零式给飞行员配氧气面罩,之前飞机很少配氧气面罩。” “为什么要配这个东西?” “因为它飞得高,一般飞到五千米高度,就出现缺氧,飞行员昏迷。零式能飞到一万米高度,不配氧气面罩不行。” “原来是这样。” 汪克群指着机场远处的体积很大的飞机说:“那边那个大块头是三菱97式重型轰炸机,美国人叫沙莉轰炸机,是日军的主力轰炸机,也是轰炸重庆和昆明的轰炸机,它是单翼,双引擎,乘员七人,空重六千公斤,最重一万公斤,最快速度每小时四百八十公里,航程两千七百公里,升限一万米。武器是机前四挺机枪c机后一挺千公斤炸弹。” “比你们斯勃一2如何?” “比斯勃一2大了一倍,斯勃一2乘员三人,它是七人。斯勃一2炸弹六百公斤,它是一千公斤。还比斯勃一2飞得高” 密司脱常听汪克群滔滔不绝地说着,心想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可是却说的头头是道,也许这小子真当过飞行员。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来采购十多万工厂设备的事也可能是真的,他真可能是个财神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不要欺骗】组【织 汪老伯已去世七年,他说自己当过飞行员的事也过去了十六年了。 这时,汪宜昆已是北京一所著名大学的建筑学院副院长,国内著名建筑设计专家。本来汪宜昆很少想起父亲当年爆料的那些事,可是,又发生这么回事。 一天,校长把汪宜昆副院长叫到办公室,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前段时间,学校准备在校内提一个副校长,汪宜昆是候选人之一,可是组织部门考察时,有人向考察人员匿名邮寄一个材料,反映汪宜昆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自己父亲在抗战时当过国民党飞行员,与他多次填写家庭背景表格的内容不一致。 校长问这是怎么回事?汪宜昆如实说是上大学后听父亲说的这个经历,之前没说过,并且,这个经历还没有经过他人证实,所以填表上从来没写,只是在去年自己读本科的东陆工学院征文,自己应邀写一篇回忆大学时代的文章里提到。 校长告诉汪宜昆,就是因为这个事,他失去了这个机会。接着说,不是说旧军人的家庭不能提拔副校长,主要是要诚实,不要欺骗】组【织。校长希望他搞清楚父亲的的这个经历,给组织部门写个说明材料,将来不要让此事影响进步。 于是,汪宜昆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回昆明找人核实一下。汪宜昆安顿好在出版社工作的妻子和上小学的女儿,离开北京。父亲去世后,汪宜昆只回过昆明两次,算算上一次回昆明也是三年前了。 这次回昆明,汪宜昆不告诉他们建筑设计行业的朋友,那样人家搞迎来送往那套,耽误时间,只是告诉了罗晋滇和陶建军,也说了回昆的目的。 晚上,罗晋滇开他们单位的桑塔纳到机场,在巫家坝机场航站楼出口见到汪宜昆。汪宜昆穿一件深蓝色短袖衬衣,衬衣下摆没有塞的裤子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双浅灰色软底休闲鞋,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轻松而不失庄重。尽管汪宜昆已满四十岁,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而罗晋滇是穿一件铁锈红的小格子体血衫,一条棉质米色休闲裤,体血衫下摆塞到裤子里,显得很利索。 罗晋滇接上汪宜昆离开机场,把汪宜昆送到东风西路的云南饭店。汪宜昆的四个姐姐不在昆明,汪宜昆父亲去世后,汪宜昆父母家这个房子一直空着。汪宜昆没时间去打扫房间,就不回家住了,从上一次回昆明开始,他就住云南饭店。 汪宜昆和罗晋滇约好第二天去找汪老伯唯一的好友余同凯。这个人后来是商业局的副局长。 第二天上午,罗晋滇到云南饭店。汪宜昆上车后说:“去巡津街。到了,我告诉你怎么走。” 罗晋滇毕业后没有搞建筑设计,改行在北京《建筑世界报》昆明记者站当记者,上班比较自由。罗晋滇的妻子在政府机关工作,他们有个儿子。 罗晋滇开车向巡津街走。走到金碧路,汪宜昆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说:“昆明变化太大了,原来那些老房子都没有了。” “那些老房子,早就拆掉了。你离开昆明太长时间了。” “八三年我到北京读研,现在是十四年。” “昆明大面积拆房子主要是这几年,变化大,现在昆明就是一个大建筑工地,呵呵” 这时,陶建军给汪宜昆打来电话。 陶建军毕业后也改行了,到一个省级工业厅局的供销公司干业务,就是搞销售。这工作比较适合他,他已混得很油了,成了很社会的人。陶建军的妻子是一家新华书店的售货员,当年陶建军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俊俏的姑娘,马上动了心,就展开追求,现在他和妻子有个女儿。 陶建军约汪宜昆和罗晋滇晚上一起吃饭,告诉了他们餐厅地址。 巡津街是沿着盘龙江的一条街道,是昆明难得的江边街道。这里三c四十年代曾有个“云津市场”,非常繁华,是当时昆明一景。车路过市人民医院,这个医院前身是民国初年法国人办的甘美医院,有几十年历史。过了市人民医院,汪宜昆指挥罗晋滇一处宽敞地方停车,下车走到一个院子门口。 找到余同凯家,家里没人,邻居说余同凯老伴儿去世后,他被大女儿接走了,可是不知道大女儿家在哪里,要找他就写个纸条塞他家门缝里,他家里人回来看见会联系你们。汪宜昆只有留了个纸条后离开。 晚上,陶建军开着他们单位的丰田霸道越野车来吃饭。 陶建军穿一件细细的蓝色条纹长袖白衬衣,脖子上系一条白色斜条纹的暗红色丝绸领带,衬衣下摆塞到深蓝色毛涤西裤里,腰上系一条精致的金扣黑色皮带,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 陶建军晚到,进门就咋咋呼呼地问候汪宜昆。一通寒暄后,开始吃饭,陶建军开始劝酒,汪宜昆和罗晋滇都很少喝酒,很不配合,他只好一个喝。 汪宜昆说了找余同凯不顺利。陶建军让他想想还能找谁。汪宜昆搜肠刮肚想父亲还提到过哪个人呢,他突然想起来父亲在报纸画圈的那个名字,父亲说那是他们云大西语系的同学。可是汪宜昆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哪三个字。 陶建军说:“这个简单,你明天去图书馆,查八二年的报纸,不是很容易找到当时政协领导的名字,看到那些名字,你就能认出来是哪一个。”汪宜昆和罗晋滇都认为这是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汪宜昆到翠湖南路的省图书馆。查看一九八二年的报纸,在当时政协领导出席活动的报道中找领导的名字。他见到一个叫“梁卓元”的副主席,感觉父亲提到的是这个人,但是,他不敢肯定,给罗晋滇电话,请他帮忙。 罗晋滇很快回复,他找政协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梁主席是云大西语系毕业的。老人家还在世,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好,并跟梁主席约好下午去拜访,理由是了解云大学生抗日情况。 下午,罗晋滇开车带汪宜昆去梁主席家,路上把自己了解的梁主席的情况告诉汪宜昆。梁主席是德宏人,抗战爆发他坚决要求到六十军干。他在六十军除了台儿庄血战,六十军的大事,像长春起义c血战汉江他都参与。他们那个部队从朝鲜回国后,他离开部队到省政协,人很好,也很有水平。 两人在干休所停车场停下车,走到一个联排别墅式的两层楼前,罗晋滇去敲一户的门,梁主席拄拐杖开门迎接他们。他身材没有发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头茂密白发,让人感觉这是个很精神的人。 罗晋滇上前联系一下。老主席点点头,看来他还是很愿意见他们,让他们进屋。老主席的夫人也过来招呼他们。请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老主席夫人给他们倒水。汪宜昆看这个老主席面目和善,似乎与他的那些铁马冰河的经历联系不上。也许是人老了,年轻时的棱角都消失了。 因事先说好来的目的,罗晋滇从云大谈起,说:“梁主席,我们今天来,想听您说说云大抗战时的情况” 汪宜昆拿出笔记本。 梁主席打断道:“你们二位是云大毕业的。” 罗晋滇解释一下:“我们是东陆工学院的,是学建筑学的,对云南抗战那段历史感兴趣。” 梁主席显然很喜欢谈这个话题,简单寒暄几句后,很快说起云南的历史。 民国初年云南闭塞,与内地的交通很不方便,很多方面都很落后。当然,云南也有自己先进的一面,滇越铁路让昆明直接通越南。越南当时是法国殖民地,在那有很多欧洲货,这样很多欧洲货就从越南进到昆明。 一直到抗战前云南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龙云就是土皇帝c云南王。云南自己养军队,自己发行滇币。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龙云到南京参加国民政府军事会议,在会上他第一个起来慷慨陈词,表示本省愿出雄兵二十万,不要中央一分钱条枪,只要给个番号。蒋介石给了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的番号。龙云要求云南马上行动起来,云南报刊发出紧急通告,要求度假和公务在外的军人马上赶回部队,公布对阵亡和残废军人家属的优待政策,号召青年当兵。 六十军很快组建完成,买了比利时步枪c捷克轻重机枪c法国迫击炮等。当时这些装备在国内算相当先进的,可以和中央军德械师的装备比。六十军在台儿庄打得很惨,四万多人伤亡过半,我们德宏老家来的那批兵,八百多人,接近一半人埋在那里了。后来,六十军参加武汉会战c南昌会战c第一次长沙会战c第二次长沙会战,日本投降时到越南的南定市接受日军投降。 国共内战爆发,一九四六年四月六十军奉命海运到东北与共产党打内战,一九四八年十月在长春起义,接着拉到吉林省九台地区整训,部队编入东北军区调来干部四百多人c新招收东北青年知识分子六百多人c又从东北翻身农民中补入新兵五千多人,部队大变样,称为解放军第五十军。 一九五〇年十月,全军五万八千人参加抗美援朝,在第三次战役中,率先攻入汉城。在第四次战役中,在汉江死守五十个昼夜,用一万多人的伤亡掩护志愿军主力撤退,当时部队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拼了,别打算活着离开汉江了。当时没人害怕,那批云南人跟打台儿庄的云南人一样,是这一百年里最有血性c最有骨气的云南人。后来彭德怀司令员给曾泽生军长鞠躬,称赞五十军是支了不起的部队。 罗晋滇说:“六十军没有给云南人丢脸!” 汪宜昆连连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张大爹和大老刘 快到云南饭店,汪宜昆说想回威远街的家看看,罗晋滇开车送他过去。到了正义路省财政厅大院门口,汪宜昆下车,让罗晋滇开车走了,自己走路回家。 汪宜昆家的门牌号是威远街三百二十八号,在省财政厅西侧第三条巷子。附近的一些老人不称呼这里财政厅,而称老藩台衙门。 为什么这么称呼?这要从明太祖朱元璋说起。朱元璋废除元朝各省设一个最高长官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高官)”制度,改为各省设三个最高长官,即布政使c都指挥使c按察使,分别管理行政(政府)c军队c公】检【】法,称“三使”。明朝的云南布政使司的府衙大院就在此地。清朝又改朱元璋的制度,重视兵权,将都指挥使提升为总督,一职管辖两至三省军队,例如云贵总督c两广总督c陕甘总督等等,各省设巡抚为行政最高长官,将“三使”中布政使c按察使降为巡抚之下的管理财政c公检法的官职,由总督开始的别称是制台c抚台c藩台c臬台。清朝的云南布政使司也还在此地,因布政使司称藩台,这里就称老藩台衙门。 汪宜昆走到自己家这个走马转角楼门口,眼前的小楼,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临街这面的房子改成了商铺,卖服装c烟酒。这些商铺是汪宜昆上大学的时候被住户私下打掉临街的墙改出来的,出租给小商人经营,租金被住户收去,并不给汪宜昆家。 汪宜昆没有进院子,去西侧院子,想找认识的老人,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他进院子,没有见到自己认识的那几个老人。在他很扫兴离开时,院子门口晒太阳的一个老头开腔:“小昆,回来了?”一口浓重的昆明腔。 这个老头歪戴着一顶黑色毡帽,脸上皮肤像羊皮那么粗糙,布满皱纹,蜡黄色。 汪宜昆见是张久华大爹,问道:“大爹,您身体还好?”汪宜昆认识他,当年父亲四处借钱买军用品时,他曾告诉汪宜昆父亲借钱的事。 大爹说:“身体好呢。你回来了?北京好在吗?成北京人了?” “没有,还是昆明人,在昆明长大的,一辈子都是昆明人。” “要的,要的,莫忘记老家。你现在还在设计院?” “没有了,回我读研的大学当建筑学院副院长。”汪宜昆他们建筑系后来更名为建筑学院了。 “这么年轻当副院长?小昆,你是有大出息了,我们这条街上就是你最有出息。你是你爹的骄傲。”大爹对汪宜昆伸出个黄黄的大拇指。 “谢谢大爹,我记得你家解放前就住这个楼。” “是呢,这个楼就是我家的。你们那个楼是你妈家的。你妈祖籍是浙江,跟她丈夫从杭州来昆明做生意,买了这个小楼。抗战胜利后,四六年,还是四七年,她丈夫带她家那个家庭女教师跑掉了,将这个小楼和四个女娃娃留给她。你妈妈没的工作,靠出租房子生活,当时她们住楼上,楼下出租了。这个时候你爹搬来这里住,你爹那个时候混得很惨,没钱,在米线店干” 汪宜昆说:“是兴盛园。” “是啦,就是兴盛园米线店,是个蒙自老板开的。你爹那个时候已经走下坡路了,就是扛着一卷铺盖来的。工作不好,收入不高。” “我妈也没钱?” “一开始有钱,解放后就不行了,房租太低了,养四个半大女娃娃,根本不够用。不晓得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对上眼了,后来就结婚,就生你了。不过,你爹曾经是有身份的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爹搬来这里之前,我就见过他。那时他经常和朋友到我们这条街上来。你可能不晓得,抗战的时候,他爹是一个相当摩登c相当新潮的人。你看路东边拐角那个房子,解放前是缅甸人开的咖啡馆,对,现在是‘华侨饭店’,他经常和朋友去那里喝咖啡,我碰到过他几次,你想想,没有身份的人咋个会去喝咖啡?” “是吗?” “还有就是你爹在抗战时的穿得相当洋气,穿西服打领带。” “那个时候的昆明人不是都穿西装吗?” “不是,尽管抗战时昆明很新潮了,可是穿西服的还是少,学生是穿日本式的学生装,政府里的穿中山装,比较新派的人穿西服,做生意的穿长衫马褂和西服的都有。不过,解放后改穿列宁装和中山装,也有人穿西装。到文】革【就不行了,只穿中山装了,年轻人到处找军装穿,哪个还敢穿西装?” “抗战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是一九一五年出生,今年八十五岁,抗战爆发时我二十二岁了” “您比我爹大两岁。” “是吗?可能是。抗战时昆明最热闹,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街上也是最繁华。内地来了很多人,什么东北人西北人c河南人河北人c湖南人湖北人,哪里的人都有。搬来很多工厂,就在马街c下马村那边建厂房,都说是中央企业。还搬来很多商店和机关,还有学校,还搞了个西南联大,昆明的房子不够住,房子特别紧张,房租涨了不少。还来了很多外国人,美国人最多。那个时候昆明恐怕是比上海还繁华。” “大爹,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老家是祥云的,我老爹(昆明话:爷爷)在清朝时当马锅头发家,就是做生意,赶马帮将保山的土特产驮运到昆明卖,再把昆明的货驮运到保山卖,那个时候云南都没有公路,各样货都是用马驮。到我爹成年后,继承我老爹的家业,但是不满足在老家混,就带着钱到昆明来发展,那时唐继尧搞新政,发展民生,改造了圆通山后的一窝羊。一开始那里很冷清,房价很低,我爹买了七八间铺面,他自己用两间开土杂商店,其他出租。过了几年,那条街热闹了,他挣了不少钱。后来买了现在这个院子。我成年后,就是抗战时期,我继续经营土杂商店和出租铺面。抗战胜利后,我想搞工厂,年轻野心大嘛,就卖了铺面拿钱去开工厂。国民党搞经济害死人,物价天天涨,钱越来越不值钱,最后一口袋钱买不回来一口袋米,咋个做生意?我的工厂就垮掉了,最后就剩这个院子。不过这样也好,解放后几次运动,我都没被整,院子由房管局代租,他们安排人家进来住,一开始房管局给一点租金,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文革时又搬进来一些人,就更乱了,不过乱就乱,我也无所谓,呵呵” 汪宜昆对这些历史过往不太感兴趣,改变话题,说:“大爹,你听说过中央航校吗?” “当然听说过,在巫家坝机场那边,后来叫什么军官学校,不过很多人还是喜欢叫他航校。” “您接触过飞行员吗?” “只是在街上碰到过,没有更多接触。我觉得,飞行员都是很牛的人,他们也不理睬一般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哦,那些美国飞行员更牛了,坐着吉普车,拉着女郎你个晓得?现在昆明话骂女人是妓女的‘烂屎’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从那些美国人来的,他们见到美女就喊nice,nice,昆明人读成‘烂屎’,就成了骂人话。呵呵”大爹笑得很开心。 “你去看过那个航校吗?” “我去巫家坝那边看过飞机,那边有很多飞机,密麻见杆的,据说有航校的,有飞虎队的,还有驼峰航线的运输机。” “大爹,你觉得我父亲有可能当过飞行员吗?” “这个,这个不好说。” “我是到上大学后,见他看英文小说才知道他懂英语。” “他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要说当飞行员,像他那个样子,应该说也是可能的。” “他们谈过空军的事?飞机的事?” “谈哪样内容就不记得了,你想想这过去了多少年了?六十年了。” “大爹,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了解我父亲当飞行员的事?” 大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汪宜昆告别大爹回云南饭店。 回到云南饭店。汪宜昆想张久华大爹说父亲在抗战时混得很好,有可能当过飞行员,梁主席也认为曼丽诗人那些事很可能是父亲的,从这些情况看,父亲说的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真实的。 汪宜昆很兴奋,他希望父亲说的这些是真的。 晚上,汪宜昆一个人待在房间,用电脑在网上查找和父亲当飞行员可能相关的各类信息,查到中央航校c飞虎队c驼峰航线c中国空军抗战等资料。 十一点多,他准备关机睡觉,意外在军迷网上发现一条帖子,是台湾的中央航空学校子女联谊会联系人大老刘发的。这个自称大老刘的人征集与中央航校有关的史料。汪宜昆试着给他发了个邮件。 第二天早上起床,汪宜昆上网见信箱里有大老刘回复邮件,说认识汪宜昆这个航校子弟很高兴,欢迎他加入联谊会。大老刘介绍自己就是航校子弟,刚退休,六十岁多岁,原来是台湾一家媒体的记者。 汪宜昆马上又给大老刘发电子邮件,说了自己现在的苦恼,问大老刘能否帮忙找父亲当年的同学c战友或同事。 大老刘回复邮件说没问题。让汪宜昆把父亲的经历写一下,他去找到他父亲的故人,并很乐观地说,他认为找到的可能性很大。 汪宜昆觉得这个大老刘过于乐观了,中央航校有那么多批学员,又过去了那么多年,有那么容易找吗?他感觉大老刘是个热情开朗之人,他凭经验认定,这个类型的人,最大优点是永远热情永远乐观,最大的缺点也是永远热情永远乐观。让他找找吧,自己该找的人还是必须找,绝对不能靠大老刘。 他把父亲自己说的经历写成文字,发给大老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哪有坏人 汪克群的兴致很高,在回港岛的轮渡上说:“常老板,今天中午我请你吃西餐。” “不好,太破费了,不好。大家是朋友,一起聊聊,出来玩玩就蛮好的。” “给个面子,去吃一顿。” 密司脱常看推脱不掉,就答应了。 这时香港的经济情况很不好,大部分生活品实施配给制,市民每人每天只能买六两大米,后来再减少,大部分香港人吃不饱,只有买番薯当主食吃。香港商业很萧条,市面上的很多店铺关门。 汪克群带密司脱常到中环的一家高档俄式餐厅。这个餐厅汪克群只是路过,看外表还是不错的。汪克群带密司脱常到这个高档餐厅来,是想进一步证明自己学英语c俄语的经历是真实的,自己很牛的,不是笨蛋。 两人坐下后,汪克群叫服务生,那个金发俄国姑娘送菜单过来,汪克群用俄语问了对方几个菜,对方用俄语回答。汪克群点了罗宋汤c土豆沙拉c鱼子酱c牛排c罐闷牛肉等,问密司脱常是否满意。密司脱常看出来汪克群这是要炫耀一下,很配合,说点得很好。 在等上菜的时候,汪克群又吹了一通自己学俄语的事。 密司脱常看汪克群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感觉这个人很笨,真的,一个聪明人是用不着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的。 说起来好笑,在不知不觉中,密司脱常与汪克群的高度发生变化,密司脱常逐渐成为被恭维的一方。 汪克群恳求地说:“常老板,我原来学的那些东西对做生意没用,您是做生意的前辈,一定有很多经验的,您要好好教教我。” 密司脱常的架子大起来,说:“那是一定。我不敢说有很多经验,还是经历过一些事情。” “肯定了,对我来说,您的每句话都是有价值的。” 这时,金发姑娘过来上菜,汪克群用俄语跟她聊天,让他告诉后厨,罐闷牛肉一定要多闷一会儿,肉烂一点好吃,又给密司脱常叫了一瓶红酒,显得俄语非常熟练。 密司脱常被伺候得很舒服,不客气地喝了几大口红酒,开始飘飘然,对一口酒不喝的汪克群改称“小汪”了,说:“小汪,做生意确实不是容易事。你想,谁不想有钱?会做生意就能挣到钱,人人都想学做生意,如果做生意很容易,不是人人都学会了,人人都发财了?” “确实,这个道理我知道,我做生意这半年多,一直没摸清门道。当然,常老板,我不笨,我研究纺织设备,现在可以说是半个专家了” 密司脱常可能是被红酒闹得,口气越来越大,说:“半个专家,就是一个专家,又有个屁用?” “是,又有个屁用。” “关键要会找做生意的机会,发现机会,抓住机会。机会,小汪,你懂吗?” “这个,我不太懂。您再说说。” “机会,你不懂?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您说呀,您不说,我不是永远也不懂了?” 密司脱常对汪克群晃晃手指头,意思是不能说,表情很神秘。 汪克群抓住密司脱常的指头,说:“大哥,您说说。您要帮帮你兄弟。这样,我再付您十个大洋的学费,怎么样?”汪克群掏出一沓军票,递给密司脱常。 密司脱常把汪克群的手推回去,说:“好,我告诉你什么是机会。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你必须保密。” “我保密,发誓不对任何人说。”汪克群把钱放在桌上。 “是这样,现在香港粮食紧张,把粮食贩运到香港就是个机会。” “怎么贩运呀?” “就是把外地的粮食运到香港卖。” “粮食生意?这是大生意呀?大哥,您说具体一点,在哪里?去找谁买粮食?然后怎么运到香港?卖给谁?” “就是到东北,找当地粮栈买粮食,在大连或秦皇岛上船,运到香港,卖给这里的粮栈。” “是这样呀?不是很难做呀,不过,日本人不是对粮食实施军管吗?” “是的,一定要拿到日本人的许可证。这个生意的关键就是拿到日本人的许可证,要去和日本人搞关系。还有,听说跟日本搞关系不是很难的,只要有钱,日本人就看得起你,就让你做这个生意。” 汪克群看看他,没想到他竟然想去跟日本人搞关系,没说话。 “小汪,像你这种见过大世面的,日本人也很尊敬的。找朋友跟日本人搭上关系,肯定能做成。” 汪克群没说话,嘴唇紧闭着。 “哦呦,这有什么难的?这是最简单的,两边都用军票,没有汇兑风险,东北那边收购粮食很简单,跟那边的粮栈收就行了,东北有日本人保护,上船后,海上有日本人保护,一直到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很好的生意。” 汪克群脸色变了,很气愤地说:“这个生意,我绝不做!” “这么好生意都不做?不想赚钱了?” 汪克群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说:“你知道吗?我的同学,一个落到长江淹死,一个被日本人锯掉一条腿,昆明那么多市民被炸死,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被日本人杀害。我不能和日本人勾结,不能帮日本人做事,不能没有中国人良心。”对一脸惊愕的密司脱常继续说,“你知道吗?昆明交三桥惨案,那些人的肠子被炸得挂到树上,一个大妈脑壳被炸碎,她儿子找木匠做了一个木脑壳装她肩膀上下葬!” 密司脱常被迎面泼一盆冷水,尴尬地笑笑,说:“是的,这种生意,给日本人跑腿,咱们不要做,还是不要做的。”密司脱常很理解这种中方占领区人的心理,这与他们日本人占领区人的想法不一样的。没关系,他本来就是见风使舵的人,马上改换话题。他把嘴贴着汪克群的耳朵,小声说:“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小汪,咱们心里话只能小声说,咱们都不要做亡国奴的,坚决不要做亡国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密司脱常见汪克群听了自己的悄悄话表情转好,接着说:“小汪,从你们那边来香港做生意,怎么支付货款?你们那里是用大洋c法币,这里是用日本人的军票,还有,这里很多洋行不喜欢军票,军票在日本人占领区外就是废纸” “我知道,在昆明时我已经找一家兑换美元的洋行,就是我在昆明给它法币,它在香港给我美元。” “在香港取美金钞票?” “是呀,取成现金装身上。”汪克群掀起衬衣,露出的腰包。 密司脱常夸张地说:“哦呦,你真是有办法!” 汪克群得意地把衬衣扣上。 密司脱常说:“小汪,这可要千万小心呀,这个搞法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 “给人家抢呀,这么多钱,谁见了都会抢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到处都是坏人。” “哪有坏人?坏人在哪里?”汪克群环顾餐厅四周。 “你傻呀?坏人的脸上会写着‘我是坏人’?你怎么这么笨!” “没有写,那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坏人?” “他们会干坏事呀。” “你看见他们干坏事了?” “看见就晚了。” “那我出去让试试,看他们干不干坏事。”说着,起身往外走。 密司脱常慌忙拉住他,说:“小汪,你脑袋进水啦?哪里可以这么试的?你脑袋进水啦?” 汪克群还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腰包仍露在外面,说:“你看,你不敢让我试吧。” “什么不敢?完全是胡来嘛!把腰包盖上!”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美元吗?” “我不想知道。” “相当六万大洋的美元。” “什么?这么多?” 汪克群的表情极为得意。说:“我要换相当六万六千大洋的美元,支付设备采购合同定金,下午再取相当六千大洋的美元,全部钱就取齐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把腰包藏好,别让餐厅的服务生看见。” “下午我取了最后的那笔钱后,就去和纺织设备商行签合同,然后他们三个月后发货。” “为什么要三个月后?” “现在这批设备还没生产出来呢,他们需要生产时间。” “在身上带这么多美金,多危险!为什么你不让给你兑换美金的洋行把这些钱转给设备制造商?” “制造商是正规的公司,不敢在银行留下收美元的痕迹。日本人是不让用军票以外的钱做生意的。” “是的,日本人的规定我知道的。” 汪克群炫耀地说:“大哥,你见过这么多美元吗?” 密司脱常摇摇头。 “给你看看?你要看吗?” “不要,不要,那不好的,很危险的。” “没事,放心吧!”汪克群解下腰包,打开给密司脱常看,腰带一圈都是口袋,里面装着一沓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汪克群还数给密司脱常看,每沓相当一万大洋,共有六沓。 密司脱常很生气地责备汪克群,让汪克群赶快把腰包收起来。 密司脱常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气,怎么会突然心情变得很不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中环之光 下午回到旅馆,密司脱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卧不安了。什么事让他如此这般?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些美元。这可不是小钱,是够开个工厂的巨款,是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的钱。这么多钱,不动心是傻瓜,谁见到都会动心的。可是,自己能动这个心吗?这太不应该的,这太不够朋友,更重要这是犯罪。他内心出现了两个常春天,一个让自己拿走这些钱,一个反对,两个常春天你来我往c刀光剑影地斗争着。 后来,密司脱常对自己说,看看汪克群这个傻样子,如果自己不下手,别人也会下手,这些钱迟早要变成别人的,不会留在他的手上,这是命中注定,这个钱就不属于他汪克群。如果这钱到了自己手里,自己可以开个工厂,也做纺织行业,起码能成自己老家江桥镇上最大的老板。也可以建一个船队,跑上海到武汉的运输。最差也可以买一条街的铺面,坐吃房租,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甚至孩子他们那辈子也不用吃苦受累了。 那么,他能得到这笔钱吗?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得到这笔巨款。他把问题想简单了吗?没有,汪克群就这么笨,让他伸手就可得这些钱?是的,密司脱常心里很有把握,这太容易了,就是俗话说的唾手可得。 密司脱常反反复复考虑后,决定设这么个局。 下午,密司脱常收到天津给自己的汇款。他想,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老天爷也在帮自己。 晚上,在“中环之光”夜总会,密司脱常和汪克群坐在一圈的沙发里。 下午汪克群去洋行取到最后那相当六千大洋的美元,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明天签约了。汪克群感觉一身轻松,所以密司脱常约他到歌舞厅玩,他同意了。 密司脱常在给汪克群介绍:“这个歌舞厅原来主要服务英国人,港督向日本人投降后,英国人成为二等公民,日本人是一等公民,就主要服务日本人。这是个中档歌舞厅,来的日本人也就是一些机关c企业的职员,没有大人物,也有很多中国人来,也是职员c小老板一类的,相反原来来的最多的英国人很少出现了。” 舞台上是一个艺伎在表演舞蹈。汪克群问:“这个女人是日本人?” “应该是的,中国女人跳这个舞,跳不出这个味道。”密司脱常见汪克群看得很认真,说。“香港不少夜总会有日本人演出,上海夜总会的日本人就更多了。小汪,你是第一次看日本艺伎跳舞吧?” “是,原来没见过。” “日本女人是不是比中国女人漂亮?” “我没看出来,我觉得还是中国女人漂亮。” “呵呵,小汪,你还不了解女人,你不懂的。” 这时,密司脱常见汪克群心情很好,心想可以按计划进行,说:“小汪,今天约你到这里玩玩,一个是我下午收到天津的汇款,我有钱了,想把你借我的交房费那十元大洋的军票还你。另外一个,想请你玩玩,对你表示谢意,这段时间你对我太照顾了。” “什么十元大洋的军票?我不是说过交学费了吗?不能还,坚决不能还!” 密司脱常把一个信封递过去,汪克群用力推回来,坚决不收。密司脱常只好说。“行,先放我这里,过几天再还你。好,不说这个,我请你喝鸡尾酒。” “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咱们在这里看看歌舞,挺好的。” “没事,鸡尾酒不是酒,是果汁。”密司脱常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四杯“蓝珊瑚”,并让安排两个舞女过来。 “常老板,不叫舞女了吧!” “到这里玩,怎么可以不叫呢?没舞女还有什么意思?” 很快,舞女和“蓝珊瑚”上来了。汪克群去过昆明的夜总会,对舞女不陌生,再加上今天心情特别好,就让一个长得像阮玲玉的在身边坐下。 密司脱常向汪克群敬酒,汪克群一开始不喝,后来在密司脱常一再相劝下,象征性地抿一口。舞台上的表演换成中国舞蹈,密司脱常趁汪克群看舞蹈的时候,悄悄跟两个舞女示意要让汪克群喝好。舞女马上明白密司脱常的意思,当即点“浪漫之吻”c“情人的眼泪”c“红衣女郎”“血腥玛丽”等几种酒,并开始花言巧语劝汪克群喝酒。 汪克群严防死守,他杯中的“蓝珊瑚”还是没动过。 舞女的劝酒词真是天花乱坠,终于汪克群的防线被突破,开始喝,不一会儿“蓝珊瑚”被喝光。 老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接着,汪克群喝下“浪漫之吻”。 这时,汪克群感觉自己飘起来。不过,他的神智还清醒,一再说绝对不能再喝了。可是,两个也喝兴奋的舞女怎么可能让他停下来呢?那劝酒词更是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密司脱常觉得时候到了,于是开口说:“小汪,你这人冒冒失失的,这里挺乱的,那些钱放你身上安全吗?不如我帮你带着。” 汪克群想起来腰带里的钱,伸手摸摸,腰带在腰上,说:“没问题,没问题。” “咱们出来开心,要是把钱搞丢了,就损失大了。真的,这里挺乱的,三教九流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汪克群在想密司脱常的话,可是脑袋乱了,无法集中精力。 密司脱常继续相劝:“我比你年龄大,比你稳妥,放我这安全。” 觉得密司脱常说得挺有道理,说:“是,今晚我可能喝多,不要出事,安全最要紧,你帮我带着。”说着解下腰带,递给密司脱常。 计划实现了,巨款到手了,江桥镇富豪诞生了,嘉定县富豪诞生了。密司脱常的心狂跳起来,他想马上跳起来,向门外飞奔而去,马上跑出中环,跑出港岛,跑出大香港。对,接着跑,跑回上海,跑回嘉定c跑回小江桥。可是,不行,现在一跑汪克群就反应过来了,他会大喊大叫,让人抓住自己,那就完蛋了。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站起来。 密司脱常决定继续喝酒,向两个舞女示意。一个舞女们嗲声嗲气地说:“汪老板,我陪你喝一个。不行?那我用嘴喂你一口,嗯嗯嗯”撅起的小嘴向汪克群的嘴贴过去。 汪克群连忙躲闪。 像阮玲玉的舞女说:“汪哥哥,还是让我喂你一口,你要给妹妹这个面子呀。”把小红嘴贴到汪克群嘴上,汪克群只好张口接过去,咽到肚子里。 “情人的眼泪”又下去一半了。不行,汪克群感觉自己要失控了,说:“常老板,不行,今晚喝得太多了。” “没事,你就是过去喝得太少,其实你酒量很大。” 两个舞女从汪克群左右两侧进攻,继续灌,开始喝“红衣女郎”。 密司脱常心怀鬼胎地张罗着。 然而,汪克群没有察觉密司脱常的心中的异常,没有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汪克群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下午,天空很蓝,只有几朵淡淡的云,降落伞向村庄飘去,安全落在后院,拉住降落伞扭头一看,房檐下站着那么一个清秀的姑娘,汪克群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知道笑,一直在笑,像傻了一样,笑得是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老板,你这朋友喝傻了吧?怎么一直笑?都笑了这么长时间了。”一个舞女说。 密司脱常说:“什么喝傻了?这是喝出感觉了,再喝!” 汪克群确实没喝傻,只是看见了云霞姑娘。 四个人继续喝,汪克群挺不住,趴在桌子上。 现在跑?汪克群不会发现。密司脱常心中那两个常春天又冲突起来,一个让他马上跑,一个让他再等等。最后,他决定再等等,继续灌! 密司脱常又点了两个名字的鸡尾酒,两个舞女拽着汪克群的领子往下灌。 终于,汪克群全面沦陷,躺在沙发上睡过去。 不行,这还不是最好的机会。把他送回旅馆,送上床,让他踏踏实实睡,明天才会醒来,这样自己才有更多逃跑时间。 密司脱常结了酒钱和舞女陪酒的钱后,把汪克群扶到夜总会门口,上出租车回旅馆,又让旅馆的服务生帮忙把汪克群扶上楼,扶进房间放倒在床上。密司脱常让服务生出去后,解下汪克群的腰包,脱下汪克群衣服裤子,让他在床上睡好,盖上被子。然后,走出房间,关上门。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密司脱常回到自己房间,开溜的最好时刻终于到来了,他熬了这么长时间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发财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于是,那个装着相当六万六千大洋美金的腰包,在汪克群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时,悄悄离开了旅馆,消失在荷里活道的尽头,消失在煤气路灯昏暗的灯光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吃什么都行 第二天早上,汪克群醒来后,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起来摸一下自己的腰包,这一摸不要紧,顿时把他吓醒了,腰包不在身上。他拼命回想,腰包去哪里?昨晚都干了什么?很快,他想起来了,昨晚是密司脱常请他去夜总会,和舞女喝鸡尾酒,有“浪漫之吻”,还有“情人的眼泪”,自己把腰包交给密司脱常保管,然后自己就醉了,完全不省人事。 汪克群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他口干舌燥,可是他顾不得找水喝,摇摇晃晃出门去旁边密司脱常的房间。他敲门,没有人应答。他敲了半天,一直没人开门。 敲门声引来了服务生,汪克群说他找密司脱常,服务生说昨晚密司脱常就出去了。 什么?昨晚就出去了?那么晚他出去干什么?难道带着钱跑了?想到这里汪克群吓出一身冷汗,如果钱丢了,这事就大了,这么多钱没了,让他怎么跟家里交代呀? 汪克群让服务生开门,开门后,汪克群见密司脱常的衣服等东西都在,不像是开溜的样子,但是,汪克群想这也可能是密司脱常布下的迷魂阵,让人以为他没有跑,不会马上追他,给他留出远走他乡的时间。 汪克群头晕得厉害,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头晕也有找, 可是,怎么找?报警?让警察找一个带着巨额美元的男人?找到了钱也要被没收了。不行,只有自己找。可是,自己上哪找?汪克群首先想到的是密司脱常和自己去过的地方,上环c中环c九龙c启德机场等等全部找一遍,然后把交谈中密司脱常提到的地方也找了一遍。找完了再找第二遍,从早上一直找到天黑。汪克群感觉到这样找一个人,真和大海捞针一样。但是即使如此,也要捞下去。看来找到密司脱常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他早已经远走高飞,甚至回到上海了。 汪克群第三次到上环,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这一天汪克群没吃一口饭,是又饿又累。不过,他停不下自己的脚步,两条腿在机械走着走着。 突然,汪克群见迎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瘦高个,格子衬衣,吊带裤,那不是密司脱常吗?汪克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后,看过去,就是密司脱常,没错。 这时,密司脱常显然没有看见汪克群,低着头急匆匆走着。 终于找到密司脱常了,汪克群的心砰砰直跳,一定要抓住他,绝对不能放走他。当密司脱常走近汪克群时,汪克群一把抓住密司脱常,说:“站住!终于找到你了!” 密司脱常见汪克群出现在面前,蒙了。 汪克群厉声问道:“你,你说,你去哪了?” “我” “我从一大早就开始找你,你到底去哪了?” “我” “你说,你说!” 很快,密司脱常回过神来,从惊诧状态马上变成一副无比气愤的样子,反过来吼道:“小汪,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旅馆?太不像话了!” “什么?扔下你?” “怎么不是?你到哪里去了?让我找了一天。” 汪克群蒙了,说:“我扔下你?早上我去你房间,没有见到你” “没见到我,你就扔下我?你怎么这样?急死我了!” “不是,难道你没有离开旅馆?” “我没有退房嘛。这一天,把我急成什么样子!” “是吗?” “昨晚我香港的一个亲戚生病了,我去看他,就住他们家了。早上回到旅馆,见你不在了,我想钱在我身上,你肯定着急,就马上出来找你,找了一天,你看把我累的,都成什么样子?”密司脱常的样子确实很疲劳,像老了十岁。 “你一直在找我?” “是呀,一直在找你。” “不可能。是我在找你。” “是的,你在找我,我也在找你。” 汪克群的脑袋完全浆糊了,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你和我都在找对方,找了一天?” “是呀,找了一天。” 汪克群开始相信密司脱常的话。 密司脱常说:“小汪,你吃饭没有?” 汪克群觉得特别委屈,眼泪马上滚落下来,说:“我这一天哪里还顾得上吃饭?从早上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 密司脱常连忙安慰道:“小汪,没事的,没事的。现在找到了,都好了,别伤心了,都好了。” 汪克群止住眼泪。 “小汪,我带你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汪克群还带着哭腔,说:“吃什么都行。” “吃点好的,咱们都累坏了。白灼基围虾c粉丝蒸扇贝c炒花蛤c炒咸肉c白切鸡c炒河粉,好不好?” 汪克群点着头,那样子像个三岁的孩子。 密司脱常把汪克群带到前面的一个有点档次的饭馆,让汪克群坐下,点了菜。说:“没事了,现在找到了就都好了。今天让你受惊了,没事的。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好了,吃饱了咱们回旅馆,好吗?” 汪克群点头。 “这样,你坐着,我去厕所方便一下,马上回来。我没回来,你不要先吃呀,等我。” 汪克群继续点头。 就这样,密司脱常走了,又消失了,彻底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消失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再也没回来。 不过,后来汪克群发现密司脱常留在凳子上的一个信封,里面有相当十个大洋的军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少爷他不会去的 到了一九四四年三月,汪克群去香港采购的事过去了一年,这天,叶基淳从云南纺织厂去五华山的省政府开会,路过顺城街,在黄包车上见在街边找零工的人群里有个小伙子有几分眼熟,那个小伙子尽管衣衫褴褛,仍能看出来不是农民。他让黄包车停下来,仔细看这个人。一个工头过来,高声叫人去干活,几十号人都围过去,那个小伙子也跟过去。工头在人群中挑了几个,让大家散开,带人走了。那个小伙子没有被挑上,回到刚才站的位置,一转脸,叶基淳看清他的脸,是汪克群。 叶基淳吃了一惊,慌忙下车走到汪克群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汪克群转身见是叶基淳,很意外,说:“叶先生,你?” “你这是怎么回事?” 汪克群低下头,不敢看叶基淳的眼睛。 叶基淳追问道:“我们一直等你采购的设备,就是没有你的音信。后来听说你出事了,出什么事?你倒是来说说呀,结果见不到你人了。好了,你跑这里来了,你快说说,到底是出什么事?” 汪克群用露出脚趾头的鞋踢地上的石子,说:“没什么事,就是没办成。” “为什么没办成?没出事怎么会没办成?你快说说!” 汪克群还是踢石子。 “急死我了,我说汪少爷,咱俩还是不是朋友?我是一直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朋友吗?当朋友你就说!” 汪克群抬起头,看着远方说:“钱没了,没了。” “人家说你被骗了,是真的?” 汪克群鼻子发酸,眼圈红了,怕被叶基淳看见,扭头看一边。 叶基淳问:“就是说,是真的?全是真的?” 汪克群点点头。 叶基淳长叹口气,说:“怎么会这样?这么大的一笔钱呀!” 汪克群还是看着远方,好像那样能看到香港,能看到那个密司脱常。 “你这个人也是,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找我?有什么可以说说嘛。” 汪克群还是看着远方,说:“我谁也不想见,不想见。” “你没跟家里说?” “没有。” “这你父母要急死了,你!” “反正都一样,说不说都一样,只能这样了。”也许是过度伤心和委屈,汪克群变得麻木了。 “走,跟我走!你不能这样,到我那去,我帮你。” “谢谢,我不去,哪里也不去。” “你这样要毁了自己,跟我走!咱们重新开始,再难咱们都有办法,走!”叶基淳拉汪克群。 汪克群掰开叶基淳的手,说:“别管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哪里也不去。” 这时,小伙夫走过来,说:“叶先生,太巧了,在这里碰上你。” “小伙夫,你们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你” “叶先生,少爷他不去,我跟他说过,他说谁也不见。” “算了,不说那些了,你劝汪克群跟我回去。我是去五华山开会的,这会我不开了,带你们回去。” “叶先生,少爷他不会去的,真的。” “你劝劝他嘛!” “没用,别人越是同情他,他越是难受。就让他这样吧,你放心,有我照顾他呢。” 小伙夫告诉叶基淳航校已搬去印度了,他不能在航校食堂的工作,在外面的一个米线店找了工作,汪克群和他住在一起。他让叶基淳放心,说有自己吃的就有少爷吃的。叶基淳看确实劝不动,只有放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叶校长 梁主席训斥汪宜昆的第二天,汪宜昆心情就调整过来了。他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这个打击没有打倒他。他想,梁主席通过抓鸡这事,说那些经历不是父亲的,这很有道理,梁主席训斥他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这里面也有漏洞,抓鸡这事能说明什么?能说明女诗人不是父亲?尤其是考航校c轰炸日军营地等等不是父亲的经历?这能说得过去吗?梁主席在父亲他们考航校前就离开昆明了,后面的事他根本不了解,他凭什么说得这么绝对?他有什么资格说得这么绝对?他也太草率了吧? 梁主席给汪宜昆的打击,刺激汪宜昆心中的不服输的神经,激起他奋斗的豪情,他要了解下去,一直到搞清楚。 这段时间,汪宜昆请罗晋滇帮找云纺的老人。汪宜昆想到父亲说在香港被骗,是给云纺买设备,那么云纺的老人中应该有认识父亲的。 这天,罗晋滇说通过朋友找到一个叫叶基淳的,说这个人是云南纺织厂的老总工,抗战前从美国留学回来,被当时的富滇银行行长缪云台看中,到正在建设的云南纺织厂担任总工程师,解放后仍担任这个职务,在这个企业干了大半辈子,退休前到昆华纺织技校当副校长,关于云纺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罗晋滇说下午在菊花村一家宾馆有个保健品介绍会,叶校长去参加。 罗晋滇开桑塔纳拉汪宜昆和陶建军去菊花村的路上,陶建军的手机响了,是呈贡八步柳村的谢支书打来的,他说刚刚老麻蛇找他,说他把汪宜昆来村里找人的事告诉在澳大利亚的妹子,他妹子说想和他见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澳大利亚。罗晋滇看着汪宜昆。 汪宜昆有些意外,说他考虑一下。 他们到了菊花村的宾馆。这个保健品介绍会有上百人参加,会议室里挤得满满的。散会后,罗晋滇在宾馆大门口等着,终于见到叶校长。 叶校长是个很儒雅的老人,背头梳理得规规矩矩。他们到宾馆里的茶室坐下,三个人与叶校长寒暄后,罗晋滇问云纺建设时的情况,叶校长显然很喜欢聊聊过去的事,他说云南工业企业发展得比较晚,李鸿章c张之洞他们搞洋务运动的时候,朝廷根本没有考虑云南这种边远地区搞工业,云南没有出省通道,公路c水运都没有,那时物资运输基本上靠马帮。到清末大铁路时代,外国人在中国到处修铁路,法国人修了这条从昆明到海边的铁路,就是滇越铁路,才解决出省大通道问题,云南工业企业可以购买海外设备和原料,也可以向外运输产品。这样,云南的工业进入第一个高速发展期,出现一批企业,发电厂c自来水厂c火柴厂等,而之前云南只有个旧那边的一些大锡的采矿和冶炼企业。 后来南京国民政府主政中国后,进入抗战前经济发展“黄金十年”,云南工业发展进入第二个时期,出现卷烟c纺织等一批企业,云纺就是当时建设的。 尽管这样,将云南工业提高到较发达水平的机缘是抗战,由于抗战时云南是大后方,一批中央企业搬迁云南,本省政府和民营企业家抓住机会开办新厂,云南工业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现在我们看到的马街c下马村等地方的工厂都是那个时期建设的。现在的昆明冶炼厂c昆明电缆厂c昆明电机厂c昆明开关厂就是从当时搬迁来的中央电工器材厂四厂分出来的。这是云南工业发展的第三个时期。 抗战时国民政府一些做法也给云南造成相当损失。抗战前云南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如同春秋时代的诸侯国,养自己的部队,使用自己的货币,货币就是富滇银行发行的半开银元和滇票。那个时候内地使用银元。一九年十一月国民政府宣布实行法币。滇币作为辅币,使用到一九三八年。然后,全部使用法币。 一九四五年内战爆发后,因法币贬值和国民政府的政策不当,云南企业一些停产些艰难运行,缪云台搞了个云南人民企业公司,才将这些企业维持下来。 云南工业发展的第四个时期,是新中国成立的五十年代,当时新建了一批企业。 罗晋滇在叶校长停顿时,插话说:“叶校长,是这样,我们想了解一点汪宜昆他父亲的事。他父亲说他在抗战时曾经到香港给云纺采购一批新设备,您有这个印象吗?” 在笔记本上记录的汪宜昆对叶校长点点头。 叶校长问道:“滇越铁路中断后,云纺有几次委托代理公司到香港采买设备,你说是那一次?” “这个,不知道” “云纺是政府控股企业,滇越铁路中断前,都是自己到香港采购设备,中断后,尤其是香港被日军占领后,改为委托进代理公司采购。你说的是那一次?” 罗晋滇和汪宜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汪宜昆说:“是这样,我父亲就做过一次,但是就这一次,他没做成。” “为什么?” “在香港他的钱被骗光了。” “你父亲的名字?” “汪克群。” “汪克群?这个名字我没有印象,不过这个事情我知道,印象很深” 汪宜昆说:“他的钱被旅馆的一个房客骗走了” 叶校长说:“是的,那是我们买一批新型纺纱机,由一个小公司中标,这个公司经理在香港被人骗光所有的钱,那个人就是你父亲吗?” 汪宜昆有点激动,说:“对,就是我父亲。” “是这样?那个公司经理是通过省政府的人找到我,我们个人来往较多,应该说关系很好,他是很厚道的一个小伙子,还当过飞行员。” “对,对。他是中央航校毕业,当过飞行员,受伤退伍。” “那咱们说的应该就是一个人。他的钱被骗走,设备无法买了,搞得我们厂很被动,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了。那个小伙子好像是第一次做生意,他家里有钱,他父亲是护国军将领,是胡若愚c龙云他们的手下。” “是的,是的。” “当时钱被骗走后,那个经理不敢跟我们说,也没和家里人说,消失了,我们只有另外找一家公司,就是投标第二名来做,当时很麻烦的。” “是,我父亲给你们添麻烦了。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我碰到过他一次,我是去省政府开会,见他在找零工的地方找活干,当时混得很惨,那个时期昆明很乱,内地逃难来的人很多,找工作不容易。” “是吗?他从来没说过他还有这么一段。” 陶建军说:“当父亲的,肯定只说自己过五关斩六将,不说自己走麦城。” 接着,叶校长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四川的?” “四川?我父亲不是四川人。” 叶校长感到意外了:“那是怎么回事?他是四川人,我记得很清楚,他一口四川话。” 汪宜昆再次感到意外了,说:“这个” “我听说他回四川了。” “没有,我父亲一直在昆明,解放时他是兴盛园的师傅。” “不对,我听说那人在昆明实在混不下去就回四川老家,一九四九年跟他父亲去台湾了,不可能在昆明。” “我父亲一直在昆明,解放后在昆明结婚,我在昆明出生” “咱们说的是一个人吗?你刚才说你父亲的名字?” “汪克群。” 叶校长说:“对,那个人肯定不叫这个名字,咱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叶校长努力回忆那个经理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让我想想!过去这么多年了,实在记不住,记不住。” 汪宜昆c罗晋滇和陶建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校长自言自语:“一口四川话,胖胖的,一脸的忠厚到底是叫什么?少爷?对,少爷杨树樵,叫杨树樵,外号少爷。” “是吗?”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叫杨树樵。” 见叶校长这么肯定,汪宜昆知道没必要再问了。三个人把叶校长送出宾馆。 叶校长说这么肯定,让汪宜昆很失落,他不知道叶校长有没有搞错,如果没有搞错,在香港被骗光的人不是父亲,可是父亲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事,一直说是自己的经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了吹嘘自己?可是被人骗光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并不能抬高自己嘛。那么,叶校长搞错了? 罗晋滇开车拉汪克群和陶建军离开这个宾馆,去云南饭店,陶建军手机响了,是八步柳村谢支书打来的,谢支书问汪宜昆的决定。陶建军看看汪宜昆,汪宜昆点点头。陶建军对谢支书说汪宜昆决定去澳大利亚看望大妈,请提供一下大妈地址。陶建军说完挂断电话,问汪宜昆:“你想好了,要去?” 汪宜昆说:“是。” “这个大妈能帮你核实什么?你觉得和她当年恋爱的,就是你父亲?可是你父亲从来没提过这个事。跑那么远,去找一个关系不大的人,真的值得?” “我觉得只要自己尽力了就好。” 很快,谢支书又来电话,说了大妈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地址,并说大妈是七十年代末越南政府驱赶华侨的时候被赶出来,与子女一起去香港,后来投奔布里斯班的亲戚家,在那落下脚来。大妈的名字叫薛云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布里斯班 汪宜昆和罗晋滇告别刘家驹后,办理了去澳大利亚的手续,然后从北京飞新加坡,在新加坡转机再飞澳大利亚东部城市布里斯班。 薛云霞的外孙是个胖胖的小伙子,他在到航站楼出口举一张写汪宜昆名字的牌子,接上汪宜昆后开车回家。轿车开到郊区的一片住宅区,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小胖子带他俩去敲门。 门开了,一个大妈出现在门口。汪宜昆有点傻,这大妈看上去很年轻呀,根本不像七十多岁的人,皮肤很白,面庞皮肤没有一点松弛,眉清目秀,身材也不臃肿。估计也就四十多岁。难道那个女主角真是不会衰老的女神? 汪宜昆有些紧张,说:“大妈,我是汪宜昆。” 这位大妈看出他们惊异的神情,笑笑,说:“请进,我妈妈在里面。你就叫我王姐吧。” 汪宜昆发现自己搞错了,有点尴尬,跟着进客厅,沙发上的一个大妈站起来,年纪比王姐大一些,汪宜昆估计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昆明版崔莺莺了。大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过来坐吧!三三,去给客人倒茶。”她看上去比女儿还漂亮。 汪宜昆非常激动,动情地上去说:“大妈,您好,我是汪宜昆。” 汪宜昆以为大妈会热情地伸出手和自己握一下,可是,大妈冷若冰霜地说:“坐吧。” 汪宜昆坐下,激动地说:“大妈,您都好吗?” “还好。”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王姐把茶水放到汪宜昆面前的茶几上。 汪宜昆谢过王姐后,继续热情地对大妈说:“大妈,我代替我爸爸来看您来了,我听说” “我不认识你爸爸。” “怎么?”汪宜昆愣住了。 “我不认识你爸爸,不认识航校的任何人。”大妈说完,转身不理汪宜昆。 客厅里空气凝住了,薛云霞的女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汪宜昆说:“大妈,对不起,我太冒昧了,我应该来之前把情况跟您详细说说。我这样稀里糊涂来找您,确实有点不清不楚的,很不妥当,容易产生误会” 大妈仍背对汪宜昆,没说话。汪宜昆感觉大妈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好像哭了。 汪宜昆继续说:“对不起,大妈,我是太心急了,我不应该这么快就来,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像这样匆匆忙忙地来很不好,实在冒失,实在冒失,这样,我明天就回去,明天就走” 大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我说你冒失了吗?” 汪宜昆以为自己听错了,说:“大妈,您说” “我说什么了?”大妈转过身来,望着汪宜昆,眼圈红红的,面颊上有泪痕。 汪宜昆再次傻了。 大妈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了你们多久吗?你怎么现在才来!” 接着,薛云霞跟汪宜昆说了当时的经过。她被家丁从昆华女中带回家锁在闺房中,她要出去,要去见汪克群,可是,她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出去。她知道汪克群一定会来与自己相会,会再次驾着降落伞飘过来,落到院子。每当听到飞机的声音,她就会走到窗口,一直看到飞机消失,看了一架又一架。 她也不记得是看了多少架,这天她终于看到有一架跳伞了,降落伞一个接一个打开,像蓝天上盛开的花朵。她想汪克群在这些花朵里面,果然,这次老天爷厚爱她,让她看到那个标志,那串小红旗,她欣喜若狂。这个伞飘过来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近的到她能看到汪克群的脸,看到汪克群对自己笑。她等待这张脸等待了太长时间,太不容易,眼泪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向汪克群招手,汪克群显然也看见她了,也向她招手。她觉得自己思念马上要结束了,自己马上能和汪克群在一起了,她想好了,等他到自己身边,她要一把抱住汪克群,把自己交给他,让他把自己抱到床上,让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她要给汪克群生孩子,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可是,当她从自己的幻想中走出来时,她意外地发现降落伞已改变方向,向远处飘去,越来越远她的愿望又落空。 这天,做饭的王大妈带来了一枚航校纪念章。她明白这个物件的含义,这是信物,说明汪克群要和自己一生一世不分离。这让她心情大变,如雨过天晴,她要吃饭,要睡觉,要为汪克群好好活着,等着和他相见。但是,她不知道这让父亲猜出她得到外面的信息,她更不知道因此毁了她与汪克群的秘密通道,并让小伙夫遭受那顿皮肉之苦。 后来,姑姑从越南来了。姑姑是很早以前嫁到越南,很少回来。听说姑姑在那边生活得很好。这天,母亲跟她说要带她到越南散心。薛云霞不想去,结果被家丁押解上了滇越铁路火车。那时河口大桥还没被炸,滇越铁路的火车还能到越南。就这样她到了姑姑家,姑姑家的院子很大,经济条件也很好,可薛云霞心里一直没放下汪克群,度日如年。因姑姑封锁她与外界的联系,家里佣人又不懂中国话,她无法给汪克群发信,只希望早点回昆明。这天,姑姑告诉薛云霞第二天出嫁。把薛云霞吓蒙了。 其实,在昆明时,薛云霞父母就和姑姑商量好了,把她嫁到张家。张家也是华侨,家里条件不错,小伙子很精神。张家母亲带小伙子来过姑姑家,就是前几天让她出来见面那次,小伙子坐她对面,很害羞,不敢看他。很快张家下了聘礼,定下出嫁的日子。姑姑一直瞒着她,到这天才告诉她。薛云霞感到天旋地转,她大声喊叫起来,坚决不从。 一大早家人给薛云霞化妆,薛云霞哭着喊着,死活不同意。但是一个弱女子怎么顶得住?最后还是嫁过去了。在丈夫家第三天,丈夫家人把薛云霞从房梁绳套中抱下来,第十天,丈夫家人把剪刀从薛云霞沾满鲜血的手里夺过来。后来,薛云霞天天看着院子门口,盼着那个飞行员出现,盼着那张傻乎乎的笑脸出现。薛云霞丈夫很理解她,让她等着盼着。 薛云霞说她是多少次想跑回来,一直在找机会,可是一直没跑成,后来听说河口大桥炸了,铁路不通了,再后来日本人占领了她们那个地方,无法回昆明了,她的心渐渐冷了。几年下来,薛云霞也只有认命。 丈夫对薛云霞很好,各方面都顺着她。丈夫知道她前面有那么一段,没有嫌弃她,这个青年是真心喜欢薛云霞。抗战胜利后,丈夫陪薛云霞去昆明去找那个飞行员,说如果找到了,就成全她和飞行员。 可是,到巫家坝机场,她才知道航校已经搬去印度了。还有,听人家说,那批飞行员早就毕业分配到部队了。可是在哪个部队?去哪里找?听说抗战中航校学员牺牲了很多很多,他还活着吗?没有一点线索,无法搞清楚。回到娘家,父母和她哥哥没有跟她提过那个飞行员的一个字,她绝望了,只有认命,她和丈夫回越南。 薛云霞和丈夫生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薛云霞指着给汪宜昆他们开门的女人说,这是我的老三。我丈夫去世十多年了,现在我住老三家。我哥哥打电话说你到村里找我,想要我的地址,我当时就说希望你过来。 薛云霞问汪宜昆他父亲的情况,汪宜昆说了一遍。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后来的经历这么坎坷。还有,薛云霞更没想到的是他十七年后才结婚,娶的还是个有四个女儿的女人。当年的人中龙凤c青年翘楚c天之骄子后来竟然成这个样子,薛云霞眼圈红了几次。 汪宜昆看见客厅一侧的五斗柜摆放相片的地方,摆放的一个小盒子,盒子里的徽章好像在哪见过。他问:“大妈,这是什么东西?” “你没见过吗?”薛云霞把徽章递给汪宜昆。 汪宜昆看到徽章上的飞机图案,想起来了,在中央航校联谊会的网页上见过这个东西的照片,说:“我想起来了,是航校的纪念章。对吗?” “是,这是他在我这唯一的东西。” 汪宜昆的心猛跳了一下。一个信物,一生的思念。 薛云霞又问了汪宜昆现在的情况,听说他已经很有成就,非常欣慰。 很快几天过去了,汪宜昆要离开布里斯班回国。在机场,汪宜昆与薛云霞和她女儿等人告别。在候机区入口,薛云霞突然把汪宜昆拉到一边,小声说: “小汪,你是这些年唯一来找我的人,我非常高兴。你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我一直在盼他来找我,盼了几十年。原来大陆的政策不允许,不让出国,我思盼的心情还不重,后来政策好了,很多人出国找亲属,我想他能来了,也没有盼到。我也想回国去找,可是我上哪里找他呢?他可以到我娘家找我,我根本无法找到他的家人和战友。后来我年纪大了,我心想他可能不在了,来不了了,他也应该让他的孩子来找找我呀。” 汪宜昆没想到薛云霞会这么说,想安慰大妈一下。 眼泪从薛云霞的眼角留下来,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停顿了一下后,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走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大妈,我还会来看您。” 突然薛云霞拉住汪宜昆胳膊,往旁边走两步,小声说:“还有一个事,我一直想问你,你爸爸改过名字吗?” 汪宜昆愣了一下,说:“改过,解放后他用的名字叫汪季良。” “不对。你知道吗?他不姓汪,姓周。” 汪宜昆心里一惊,说:“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说自己姓周。” “不会错,他姓周。” “叫周什么?” “我就不说了。” 汪宜昆糊涂了,难道这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不是父亲?“不会吧?” 薛云霞眼角几条细小的肌肉在抽动,她这是在激动吗?她说:“没关系,名字没关系的。你知道吗?我听到有人找我,马上请你过来,我很想见到你。” 汪宜昆还有些愣。 “不管你父亲是不是他,我都很高兴,真的高兴。” 汪宜昆彻底懵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你这唱的哪一出 汪克群尽管很落魄,却一直没有放下薛云霞。这天,他带小伙夫再次去薛云霞他们村,这几年他们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这次是汪克群听到消息说薛云霞回来了。 小伙夫不相信那个消息,因为他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太多了,还有,已经过去了五年了,这么长时间,人家早嫁人了,就是见了又有什么用呢?但是,每次汪克群说去村里,他都没有反对,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样做毕竟能让汪克群心里好受点。 进村后,看见远处的那个院子,当时汪克群就是飘落到这个院子里,在那他第一次发现天下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那么让人魂牵梦绕c那么亮丽美好。可是,那一切如雨后彩虹一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汪克群和小伙夫没有冒然去薛云霞家,小伙夫向村民打听情况,村民说薛云霞没有回来,他们一连问了几个人,人家都是这么说,汪克群死心了,不再问了,两人默默离开。 蓝天下的巫家坝机场,一架美制47运输机降落在跑道上,飞机滑行到停机坪,打开舱门,刘家驹出现在舱门口。刘家驹举目四望这个自己熟悉的机场,他又回到昆明了。他是半年前随航校一起搬迁到印度拉合尔,第一次回昆明。这时,他的肩章上已经是中校军衔了。飞机舷梯下是来迎接他的几个军官。 这次他回昆明,是来带学员的。这边刚刚招收四十个学员。 刘家驹在那几个军官的陪同下,到老航校内巡视新招收学员的操练,接着到学员宿舍看内务。情况很正常,他感觉第一次到国内带学员的任务能顺利完成。他交代那几个军官要让新学员晚上休息好,明天走驼峰航线,要飞越喜马拉雅山脉,可能遭遇强烈气流,飞机会非常颠簸,他要确保这些学员安全到印度。 第二天早上,漫天火红的朝霞,这时巫家坝机场已经非常繁忙,飞往印度的运输机在跑道上一架接一架地起飞。它们运送士兵到印度受训,返程是从印度运送美国援华战争物资到昆明或重庆。 停机坪的一角是排列整齐的队伍。这就是去印度的学员,马上将登上47运输机。 刘家驹在几个军官陪同下走到队列前面,做登机前的训话,他高声说,蒋委员长说“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欢迎你们报考航校,你们都是优秀青年,是社会的骄傲,希望他们到印度学习后成为优秀的飞行员。并讲述本次去印度飞行途中的注意事项。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如同喉咙被一只大手卡住,嘴巴无法合上。 怎么回事?原来他在队伍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汪克群吗?而这小子竟然站在队伍里朝他喜气洋洋地笑呢。刘家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不是一九八年底就退伍去治耳朵,后来去做生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来第二次考航校?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自己看错了?刘家驹再仔细看看,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这个人就是怪头怪脑的汪克群,他大喊:“你,你怎么在这里?” 汪克群的脸上依然是那婴儿般的笑容,不过,那眼神显示他也认出刘家驹。 学员们都转身去看汪克群,陪同刘家驹的军官也仔细打量汪克群。 刘家驹马上意识到这要是让航校知道了,麻烦就大了,哪有一个人两次上航校的事?刘家驹努力让自己从惊愕中镇定下来,掩饰地说:“你这个同学,怎么这个样子?严肃点!不要稀稀拉拉的!” 汪克群一个立正,挺胸抬头大声回答:“是,长官!” 刘家驹把目光从汪克群的脸上移开,继续训话,原来准备的长篇大论,被他在心神不宁中匆忙讲完。训话结束后,学院们开始登机,刘家驹走到旁边的一架飞机后面,心里着急,想如何处理这个事?他确实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如果让汪克群到印度,肯定会航校发现了,那汪克群就麻烦了。航校肯定要问,当时你怎么会退伍?你说当时他失去听力,不符合当飞行员的条件。航校说,既然不符合条件,怎么又符合了?当时是真的失去听力,还是假的?你说是真的,是经过治疗。航校说拿什么证明你经过治疗?你说你们可以去医院查我的治疗情况。航校说我们哪里有人去查这个?如果你说你是在上海c南京治疗,我们还派特工去日战区查?这么能说清楚呢?麻烦,麻烦呀。 同时,自己也麻烦了,办理他退伍,自己也签了意见。这拔出箩卜带出泥,航校肯定要来问我,他当时是真的失去听力,还是假的?我说是真的,可是怎么能证明是真的?就那个医生证明?如果那个开证明医生找不到了,说医生出具假证明?我怎么办呢?我肯定要被问责,甚至审查,怎么办?这要马上做出决定,怎么办?做假材料退伍?这是什么行为?是破坏抗战的行为!是犯罪行为!自己的前途就完了,不让汪克群上飞机,可是这有可能让航校昆明招生处的李大脚主任知道,这个李大脚一直是自己的死对头,他要知道这事,肯定会拿来大做文章, 这时,刘家驹身后响起“报告长官!” 刘家驹回头看,真如老话说的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汪克群竟然来找他了。没有办法,只有设法应付过去。刘家驹用力清了一下嗓子,强做镇静地厉声问:“什么事?” 汪克群眉开眼笑地说:“刘教官,是我,汪克群,您不认识我了?” 刘家驹用力说:“怎么回事?你严肃点!” 汪克群嬉皮笑脸,说:“真的是我,汪克群。刘教官,你怎么可能连我都不认识呢?我变化有那么大吗?你认不出我来了?” “我说过了,严肃点!” “怎么了?这里没别人,别装了,我是汪克群。”汪克群伸手拉刘家驹胳膊。 刘家驹左右看看,见确实没人能看见,一把揪住汪克群的耳朵,说:“你小子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 汪克群一边嗷嗷叫唤,一边拍打刘家驹的手,说:“轻点,轻点,耳朵让你揪下来了!” 刘家驹松开耳朵,瞪着眼珠子问道:“你说你这唱的哪一出?” 汪克群揉着耳朵,说:“没唱哪出,怎么了?” “怎么了?你怎么想得出来又来考航校?” 汪克群委屈地说:“我耳朵好了,恢复听力了,我想回来当飞行员,再去炸日本鬼子。” 汪克群在香港被骗光后,精神上受巨大刺激,回到昆明找到小伙夫,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小伙夫看他这个样子,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香港回到昆明的。半个月后,汪克群下床了,状态慢慢好起来。他出去找零工,设法挣点钱。小伙夫让他别出去,说他还需要休养,可是汪克群根本不听。那天,汪克群在找零工的地方碰到了叶基淳,又受到刺激,状态又变坏。过了两三天才好起来。 不过,这次好起来后,汪克群一天意外发现,他的听力恢复了,右耳能听到百分之六七十,左耳基本上全部能听到,他跟小伙夫试了几次,都听得清清楚楚,耳朵确实好了,真是因祸得福呀!于是,他要回去当飞行员。 刘家驹听完汪克群讲述,仍很气愤地说:“那去找你原来部队呀!” “我上哪儿找原来的部队?再说,我是从航校退伍的,只能找航校。我找到航校留守处,人家说不管这个事,让找招生处,招生处又说我因病退伍这个情况很特殊,无法核实,不可能帮我恢复飞行员身份,要当飞行员,报名。这样,我就报名了。” “可是,怎么可以两次上航校?” “我也是这样说,可是,人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要当飞行员,报名。” 刘家驹气得眼冒金星,说:“你!” 汪克群不服气地说:“为什么不能两次上航校?”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没有这样的事。” “我就做第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个屁!航校知道这个情况,要把你抓起来枪毙的。” “为什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问你,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空军的?” 汪克群认真想了想说:“我右耳聋了。我自己不想离开,我想当空军,想跟小鬼子干,真的,我不怕小鬼子!” “没人管你自己怎么想,你知道吗?当初批准你退伍,是因你耳朵聋了,就是这条理由,现在你说耳朵没事,那你耳朵到底有事还是没事?这个批准,到底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如果有问题,那就是破坏抗战,你就是逃避上前线,就是逃兵,这是枪毙的罪。你知道吗?” “我当时耳朵确实聋了,没有听力了。” “可是现在有还聋吗?” “后来去治疗了,去上海租界找了洋医生,医生说我这是神经性耳聋,让我修养,也吃了很多药,然后有一天,突然恢复听力,这是真的” “谁会听你这套鬼话?你惹大麻烦了,麻烦大了。” “有怎么严重吗?怎么会是这样?” “我跟你说,我说的这些千真万确,没有半点夸大,就是枪毙的罪。” “真是这样?那,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现在混得不好,吃饭都成问题,到航校起码能吃饱饭。” “什么?来吃饭?”刘家驹戳着汪克群的脑门。“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个吃饭的家伙了!” “这个” “我问你,你跟别人说过你是第二次考航校吗?” “我” “到底说没说过?” “就跟一个南京来的学员说过,你知道我在南京生活过,我俩算半个老乡。” 刘家驹厉声责问到:“什么?” 汪克群吓一跳,极力为那人辩护说:“不会有事的,他的嘴特别紧,不会告诉别人的。” “鬼才会相信!” “那怎么办?” 刘家驹简直气疯了,压低嗓门吼道:“你说怎么办!” “不知道。” “赶快,马上跑。厕所后面有条小路,你跟你们队长报告去厕所,马上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只有这个办法?” “你说呢?” “真的,我要当飞行员,要开轰炸机,要炸小鬼子” “你他妈的,给老子跑不跑?” 汪克群看刘家驹掏手枪,心想再不跑麻烦大了,转身去跟自己队长报告,然后朝厕所方向撒丫子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牛市口 果然,汪克群二次报考航校的事情还是泄露出去了,第二天晚上汪克群和小伙夫在房间里,这是小伙夫租的屋子,在吴井路六十三号院子里,是二楼拐角的一个小房间。两人听见院子门口动静很大,小伙夫到走廊察看,见是来了很多兵,吓坏了,回房间说:“不好了,当兵的来了,是来抓你的。” 汪克群反应有点慢,说:“为什么抓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刘教官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昨天汪克群很顺利地跑出巫家坝机场,当时没有人追他,回到小伙夫租的这个房间,他把整个经过跟小伙夫说了,不过,他确实没感觉有什么危险,他说:“没忘,可是我都离开航校了,怎么可能又来找我呢?还有,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你以为离开航校事情就过去了?还有,人家找到这,你在报名表上填写的不是这的地址吗?” “你是说事情还没完?” 这时听到楼下声音更大,小伙夫说:“快跑吧!” 汪克群很轻松地说:“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吧,当时我耳朵是受伤,后来治好了,所以又去报航校,解释一下不就完了?” “这事怎么可能说清楚,快跑!”小伙夫拉起汪克群往外走。 “万一能解释清楚呢?我还是” 小伙夫不由分说,拉汪克群到走廊尽头,指着一个小楼梯说:“这里上去是房顶,你爬到隔壁家,从他们那边下去,到金马坊南边的牛市口等我,我把他们打发走了赶过去。”说着把汪克群推上去。 小伙夫送走汪克群,回到房间,刚坐到床边上,几个兵就推门进来了。领头的军官问:“我们是航校警卫连的,来找汪克群,他在什么地方?” 小伙夫镇定地说:“不知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他的朋友,这是我租的房子,最近他住我这。” “你就是小伙夫吧?”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我们什么都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他考上航校,走了半个月了。” “昨天没回来?” “没。” “撒谎,你给我站起来!我们知道,他昨天回来了,今天一天都在房间里。小伙夫,你不老实呀。你知道不老实的后果吗?” “知道,他没回来过。” “你小子还嘴硬,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汪克群是逃兵,你包庇他,就是包庇逃兵,是破坏抗战,这个罪名你吃罪得起吗?我再问你,汪克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说过了,走了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回来过”领头军官不耐烦地对身边士兵歪了一下头,士兵过去给小伙夫的胸脯一枪托。 这一枪托不轻,血水从小伙夫的嘴角流下来。他顽强地说:“你们抓错了,他不是逃兵,当时他真的耳朵聋了,现在好了,又去考航校,他不是逃兵” “这些话你不用替他说,让他到我们那里慢慢说,有时间让他说。你说,他去哪了?你小子肯定知道,快说!” 小伙夫心想这时候汪克群应该已经从隔壁院子逃走了,在去牛市口的路上,并且他到了牛市口肯定会在那等自己,汪克群是死心眼,与人相约如同尾生一样,无论等多长时间他都会等,不见面是不会离开的。如果告诉这些兵他在牛市口,这些兵去了肯定能抓到他。 这时,小伙夫心里想的不是能不能告诉这些兵,而是如何让汪克群尽快离开牛市口。他心里对汪克群说:“少爷,这次你就失约一次,行吗?你就当对不起我一次,不再等了行吗?我求求你了,你只要离开牛市口你就安全了。” 领头军官已经失去耐心,不听小伙夫废话,把他带到航校昆明招生处。 果然如小伙夫猜的那样,汪克群到牛市口,就蹲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等小伙夫。就那样老老实实地等了一夜。牛市口是卖牛羊肉的地方,晚上聚集很多流浪狗,吃肉铺摊位下的弃肉,也帮老板守着摊位。这些狗和汪克群对抗很长时间,才让他蹲那。 第二天晚上汪克群回小伙夫家打听情况,听邻居说昨晚小伙夫就被当兵的带走了,他不敢待在小伙夫的房间里,又回到牛市口,找了个墙角睡觉。 汪克群怕小伙夫找不到自己,就一直在牛市口等,白天他到找零工的地方转转,找个活混口饭,晚上就回到牛市口,在那个墙角睡觉。就这样等了半个月。 这天晚上,小伙夫因没有让这些兵拿到什么证据,被释放。他心急火燎地去牛市口,他想在牛市口一定能找到汪克群。这时天已经黑下来,街上行人稀疏,路灯十分昏暗。他到了牛市口,仔细地查看两旁的商铺,商铺里的微弱的灯光投的街道磨得光光的石板地上,石板很亮,没有见到汪克群的身影。 突然,一群狗狂叫着朝小伙夫冲过来,他站住不动,这时,旁边有人走过,这群狗去追那个人了。 小伙夫又开始四处找汪克群,他一边找一边喊:“少爷,你在哪里?少爷,我来了。” 突然,一个商铺后边墙角那堆竹竿动了一下。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小伙夫吗?我在这。” 小伙夫跑过去,抱开竹竿。 汪克群在里面坐起来,很悠闲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你小子终于来了!” 小伙夫看眼前的汪克群,衣服上沾满泥土,头发乱蓬蓬如一窝枯草,胡子拉扎,完全是个乞丐。这就是那个云大学生c航校学员c买别克车的阔少c到香港采购的大老板吗?小伙夫的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汪克群见状,以为小伙夫为被关押委屈呢,连忙安慰小伙夫,说:“在里面吃苦了?难为你了,让你受罪了,别伤心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少爷,我没受罪,是让你受罪了。呜呜”小伙夫放声大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骨科病房 汪宜昆从澳大利亚回国。这一路上汪宜昆都在想薛云霞大妈最后说的那些话,他确实被搞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宜昆直接到昆明,坐罗晋滇的车到云南饭店,他把这个情况写成电子邮件,发给台湾的大老刘。 第二天上午,他登录信箱,收到大老刘回复的邮件,大老刘说他在找人,让汪宜昆别着急,找到的希望很大。这时,汪宜昆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罗晋滇在电话里说:“刘家驹听说你回来,请你过去聊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情况。你去吗?” 汪宜昆同意去,罗晋滇开车来云南饭店接汪宜昆,两人到刘家驹他们研究会的办公室。 刘家驹问汪宜昆到布里斯班的情况,重点问薛云霞的情况。汪宜昆如实说薛云霞确实漂亮,刘家驹兴趣很浓,一时间让汪宜昆怀疑刘家驹叫他来,好像有点那个意思,就是是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之间也。 聊了一会儿,刘家驹转换话题,说:“你说说你父亲毕业后的事,好吗?” 汪宜昆说父亲他们几个同学毕业分到四川一个机场,第一次去轰炸日军营地被击落,三个人先后跳伞,三种命运 刘家驹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等汪宜昆说完后,说:“他耳朵震聋了,他退伍了?” “是的,我父亲说他因此退伍。” 刘家驹又说:“还有,他说过他第二次来报过航校吗?” 汪宜昆回答父亲说过。 刘家驹说了自己带学员去印度,在机场上发生的那个事,问汪宜昆:“你父亲说的情况,跟我说的个一样吗?” “一样,没有差别。” 刘家驹一边点头一边说:“这人我有印象,办退伍时我写了意见,二次考航校是我发现,咱们说的经过完全一样,这么说,那个人真有点可能是你父亲,不过我只能说可能,不是肯定。”刘家驹抱歉地笑笑。 这次交谈,也只能谈这些了。 汪宜昆和罗晋滇离开刘家驹办公室,上车回到云南饭店, 这时,他脑袋里很乱,他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努力在脑海整理这些情况。他想,现在情况是:第一,刘家驹说的模模糊糊,倾向那些事是父亲的,可是又有点含糊;第二,梁主席说和他偷鸡的人是小布丁;第三,叶校长说给云纺进设备的人是四川人,后来去台湾了;第四薛云霞不姓汪 他感觉很不好,这些情况都指向一个结果:父亲说的是谎言。 这是他最怕出现的结果,但是看来很可能就是如此。 汪宜昆对罗晋滇说出自己的想法,罗晋滇宽慰汪宜昆,也许这些人都记错了,六十多年前的事情要记清楚很不容易。 到云南饭店,汪宜昆与罗晋滇分手,回房间。这时,汪宜昆手机响,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说他是余同凯副局长的儿子,是老二,在昆明工作,说他今天去他父亲家,看到汪宜昆从门缝塞进来的纸条,他给他父亲电话,把这个事说了,他父亲也希望见见汪宜昆。不过,他父亲因腰间盘突出在cd住院,他问汪宜昆愿意去cd吗?汪宜昆说愿意去,他说了他父亲医院的名字和病床号。 终于联系上余同凯叔叔了,他是父亲的老同事,解放初兴盛园公私合营改造时就认识了父亲,并且父亲在重大事上,总是找他商量,他最了解父亲。他能说清楚父亲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汪宜昆给罗晋滇他俩电话,说了这个情况,然后到饭店票务中心买了第二天一早去cd机票。 汪宜昆在cd双流机场下飞机,上出租车去华西医院住院部的骨科。汪宜昆推开病房门,这是一个两张床位的病房,只有一个老人站在窗口向外望着,汪宜昆问:“请问余局长在吗?” 老人站转身过来说:“是小昆吧?” 汪宜昆激动地走过去,拉住余同凯的手说:“余叔叔,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听说您腰不好,好点了吗?” “没大事。咱们这是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是,我记得我去北京读研后就没再见过您。那是一九八三年。” “你看,有十四年了。来,坐!” “治疗效果好吗?” 余同凯拉汪宜昆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我这是老毛病了,只是这两天突然厉害起来,不要紧,住几天就好了。按规定我应该在昆明住院,是因为突然发作,我临时住几天。没事的。你在北京都挺好?” “挺好的,谢谢您还记得。” “你一直是你爸爸的骄傲,你爸爸为有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特别得意。我们都很羡慕呀。你的工作都好吗?” 汪宜昆简单介绍了自己毕业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和现在的工作。 余同凯说:“你去过我家啦?找我有事?” 汪宜昆用极其平淡的口气说:“没事,学校放假我回昆明来玩玩,想看看您。还有,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父亲曾说他在抗战时当过国民党的飞行员,呵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起来有点奇怪,我上大学前他从来没说过” 余同凯似乎从这风淡云轻的语气中听出深意,问:“现在有人怀疑?” 汪宜昆没说有人匿名邮寄材料的事,轻描淡写地说是自己好奇,想找人了解一下父亲的经历,可是碰到点困难。他把昨天梁主席说的话,告诉了余同凯。 余同凯听完,转头向窗外看去,思索一会儿,把头扭回来,看着汪宜昆的眼睛,缓缓地说:“梁卓元说的不对,他搞错了。” 汪宜昆很意外,说:“不会吧,梁主席当时说得非常肯定,没有一点含糊” “搞错了。这个梁卓元我知道,是你爸爸云大一个班的同学,你爸爸跟我多次提过。” “您知道这个人?” “是的,是的。不过,人家那么大的官,你爸爸从来没有找过他,没有高攀过人家,当然,你爸爸就是去联系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记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的官越大,找你的人就越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找你,找你的人多了,你也就越难记住别人的名字,什么小时候的玩伴c后来的同学,都很难记住。我也算有个一官半职,尽管职务不高,可我了解这些情况。” “这个” 余同凯一边想一边说:“他是哪里搞错了呢?” “您肯定是他搞错了?” “这个我肯定。让我想想他是哪里搞错了。” “这个” 余同凯似乎明白了,说:“是这里,对,就是那个偷鸡的事,梁卓元说和他偷鸡的不是你爸爸,你爸爸说了假话,是吧?” “是的,就是因为说到这点,他生气了。” “对了,就是错在这里。偷鸡的事不是你爸爸亲干的,确实不是你爸爸干的,是小布丁和梁卓元干的,你爸爸没参与这事。” “可是,我爸爸亲口说是他和梁卓元干的。” “你父亲跟你吹牛吧。这个事情他跟我也说过几次,都说是小布丁和梁卓元干的,绝对没错。我估计这可能是他跟你聊高兴了,顺嘴就说成是自己干的了。” 汪宜昆不敢相信地说:“真是这样?” 余同凯很有把握地说:“就是这样。” 汪宜昆不放心地追问:“你听我父亲说过小布丁的事吗?” “听过,小布丁在抗战胜利前牺牲了,是飞机失事,撞山了。特别可惜。” “看来您确实听说过小布丁。” 余同凯看着汪宜昆,眼光无比慈祥。 汪宜昆觉得余同凯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有问题,他把去八步柳村和布里斯班找薛云霞大妈的前后经过说了后,说:“薛云霞大妈在机场分手时悄悄跟我说,那个飞行员不姓汪,余叔叔,您看?” 余同凯摆摆手:“和她恋爱的人也是小布丁周亚丁,不是你父亲?” 汪宜昆很不理解地说:“可是?” “那个人是周亚丁。你爸爸跟你说过他与跳伞相遇的女子恋爱的事?” 汪宜昆好像有点醒悟,说:“没有。” “那你凭什么认为这是你爸爸的事呢?” 汪宜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说:“我也不知道。这个事,可能是他们说也许是我父亲的事,我就把它当做父亲的了,这可能是我搞错” “就是嘛。不是你父亲的事。” 现在可以肯定,薛云霞大妈思念的人,早在抗战胜利前就殉国了,那是在五十多年前呀,汪宜昆心里酸酸的。 余同凯好像察觉到汪宜昆的心理活动,说:“确实很可惜!” 汪宜昆想起另外一个事,说:“还有个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我父亲的,就是说他曾第二次考航校,刘家驹说好像是我父亲,可是我怀疑,是他的吗?” “是的。这没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CD的天是那么蓝 汪宜昆又想起新问题,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汪宜昆又介绍了找叶基淳的情况,然后说:“叶校长说那个在香港被骗光的人不是我父亲,是个四川人,外号少爷,大名叫杨树樵,是他们航校的毕业生。” 余同凯不认同地说:“他依据什么说不是你父亲?” “他说,他说那个人是四川口音” 余同凯不屑的样子,说:“就凭这个?你觉得你爸爸的口音是四川口音吗?” 汪宜昆好像有点醒悟,自言自语道:“不是,但是很像” “对嘛,你爸爸的老家是哪里?昭通,就挨着四川宜宾,他们那里的口音跟四川口音根本没区别,多少人你把你爸爸当成四川人了。这个叶校长,他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这个可能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 汪宜昆明白过来,说:“这么说,叶校长是搞错了?对呀,很有道理呀,我小时候也听到有人把我爸爸当成四川人” “他们那一带都是四川口音。” “还有,您听我父亲说过杨树樵这个名字吗?” “听说过,杨树樵是你爸爸航校的同学,后来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一直当兵,解放前去台湾了,没听说过这个人做生意,更不可能在香港被骗,叶校长是搞混了,不是这样的。” “是吗?” “对。” 汪宜昆犹豫了一下,说:“余叔叔,还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吧,什么问题?” “我父亲的这些情况,按文革的观点看,是不是属于历史不清白,或者是有历史问题了?” “属于。” “可是,我父亲好像没有” “没有挨整?” “是呀,我的记忆里没有受过很大冲击。” “不是那样,解放后的多次运动,你父亲都被查过,由于他为抗战参军,只是国民党军的下级军官,在军队只干了一年多,那时是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他没和解放军打过仗,后来他的生活状态也很不好,算不上大问题,组织上做了结论,文革时他没被整。” “是这样?这么说,他在抗战时当过飞行员这些经历是真的?” “真的,真的。” “太好了,终于搞明白了。那个曼丽,女诗人,也是我父亲?” “是呀,你父亲说过那个编辑,就是诗人江枫后来的情况吗?” “没有。后来他?” “你爸说过,昆明解放前,他因追一个写诗的姑娘,一再被拒绝” “当时他该有六十多岁了吧?” “差不多,他被一再拒绝,一天晚上在圆通山割腕自杀了。” “死了吗?” “死了。” 汪宜昆听到这个情况,想想这个情种,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汪宜昆告别余同凯叔叔,走出医院,上出租车直接去机场。 汪宜昆在车上想,余同凯叔叔是最了解父亲的,他说的情况肯定是最权威的,看来梁主席c叶校长两人否定的话都是不对的,父亲这些经历是真实的。他分别给罗晋滇和陶建军电话,说了最新情况。罗晋滇和陶建军也和他一样高兴,也认为这个事情可以结束了。 这时,汪宜昆的心里无比轻松,这是他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时候。他感觉cd的天是那么蓝,他原来来过cd,没有发现cd的天空这么漂亮,他望着天空,回想这一个多月经历的事他可以回北京了。 晚上回到北京家,汪宜昆给台湾朋友大老刘写了个邮件,介绍了这几天的新进展,写了梁主席和叶校长否定的观点和依据,也说了余同凯肯定的观点和依据。他的结论是,根据余同凯的话,可以认定父亲说的那些经历是真实的。 还有,汪宜昆准备把这次了解的情况写成材料,准备暑假结束后交给一直关心自己的校长看看,然后提交给组织部门,对父亲经历的事做个了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陶建军发现汪老伯懂洋酒,甚至能看英文版《林海雪原》后,谈汪老伯的口气发生巨大变化,从过去的调侃c取笑变为佩服c尊敬,对汪宜昆的态度也有很大不同了,从原来那种高高在上c盛气凌人转变为平等相待c言词客气了。 而汪宜昆自己也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竟然和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在讨论艺术问题时,和他们争论起来,敢于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天上午课间休息时,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陶建军在眉飞色舞地跟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等人吹自己跟汪老伯学使用那个美制电台的事:“我都没想到,那个电台还能使用,汪宜昆他爸用它收广播,云南台c中央台都能收到。用耳机听,声音非常清晰,比那些收音机的声音清晰。” 罗晋滇说:“那么旧的东西,还能用?” 陶建军说:“是呀,我原来也和你想的一样,那么旧的东西,都锈坏了吧。可是,真的很奇怪,还能用。” 刘健说:“可能原来收藏的那家人一直那它当收音机用。” 钱国栋说:“我看也是。” 陶建军神秘地说:“短波更厉害,一下子就收到境外电台,那个美国之音c澳洲广播电台,都很清晰。汪宜昆他爸爸说,如果在屋顶上拉个天线,就是从屋顶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拉条铜丝,还可以收更多的广播电台。” 罗晋滇说:“电台嘛,肯定比收音机强。” 这时,汪宜昆过来,打开自己刚刚完成的水粉画《无题》给同学们看,请大家指教。之前汪宜昆的画都有明显模仿陶建军作品的痕迹,题材c技法都是,可是这幅画却不是。 陶建军看着画说:“你这画的是什么?你说你这个画的技法像谁的?” 汪宜昆没说话。 陶建军很不高兴的说:“你说话呀!像谁的?” 汪宜昆低声说:“我现在想,就是不想” 陶建军发现近来汪宜昆开始不听话了,经常另搞一套。说:“不想像谁的?就是说你不想学习了?学习就是模仿,模仿别人的画法,不模仿怎么学习?” 汪宜昆很不自信地说:“我想试试自己的方法” 陶建军不耐烦了:“自己的方法?你自己的方法有意义吗?嘚嘚,还是按原来的方法画吧!” “可是,我” 陶建军继续教训道:“你什么?就这东西能给人看吗?你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怎么会这样?” 汪宜昆很不自信地小声说:“我知道学习就是模仿。” “知道?知道会画出这种东西?汪宜昆,你是越来越差,原来觉得你还有点才气,可是现在完全没有了,画的这都是什么?垃圾!” 汪宜昆的脸红了,脖子粗起来。 陶建军还是不依不饶的,说:“怎么?不服气?我说错了?你自己说,你这画的是什么?” 汪宜昆呼吸粗起来。 “我看你是完蛋了,根本不懂艺术,根本没前途,根本不适合画画,别画了!别浪费时间了!”陶建军把手中的画伸到汪宜昆的面前,在他眼前晃。“你看看,这是什么?就是臭狗屎,臭狗屎!” 终于,汪宜昆一把抢过来自己的画,大声说:“你凭什么说是臭狗屎?凭什么?” 陶建军愣了一下,说:“我说错了?这不是臭狗屎,是什么?” 汪宜昆发飙了,说:“不模仿就是臭狗屎?就没前途?说我不懂艺术,你懂艺术?你懂什么艺术?你以为你发表了几幅画就是懂艺术?我今天是彻底看明白了,你才是根本不懂艺术!” “汪宜昆,你小子今天敢跟我顶了,你不得了了!”见汪宜昆不理睬自己,越发生气,“你,你!” 汪宜昆愤怒地说:“你什么?你懂个屁!”说完,转身走了。 罗晋滇c刘健c钱国栋等几个都愣住了。 不过,汪宜昆和陶建军并没成仇人。陶建军从来不记仇,这是陶建军的一大优点。汪宜昆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更是希望和解。很快,在罗晋滇的劝解下,汪宜昆和陶建军的关系又和好如初。 这天晚上,罗晋滇到汪宜昆家里,汪宜昆不在家,罗晋滇去找汪老伯聊天。这时,汪宜昆的母亲已经去世,汪老伯一个人在家里很孤独。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汪老伯突然问:“你说,汪宜昆现在和你们那个系花关系怎么样了?” “什么系花?” “唉,你装糊涂?就是方西西。汪宜昆挺喜欢的那个。这个事我不好问汪宜昆,你跟我说说!” “好像后来他们没有联系过。” “现在汪宜昆见方西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很紧张?” “没有,我看挺放松的。那种紧张感觉应该过去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恋爱这个东西很危险的,搞不好,能把一个人毁了。” “有这么严重?” “当然,你们还年轻,还不晓得,不能小看。汪宜昆现在有没有喜欢新的女生?” “没有。你都知道,我们是工科大学,女生本来就很少,不到百分之十,狼多肉少。” “是,那个方西西现在有男朋友了?” “听说有了,是机电系的。不过,不知道能好多久。” “什么意思?” “听说她最近谈两个了。” “两个?”汪老伯吃了一惊。“汪宜昆知道她谈两个” “知道,系里人人知道。” “这种女生找不得,找了也过不了几年,还是找个老实的好。” 汪宜昆回来了,罗晋滇和汪宜昆的小房间聊天去了。接着,陶建军c刘健c钱国栋也来了。 当天晚上,同学们结束神吹,离开后,汪老伯进小房间和汪宜昆聊了几句,很含蓄地称赞儿子放下了方西西,并说了些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等旧式的鼓励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创新奖 汪宜昆的变化还在继续。 就是在他们快毕业时,省里面搞一个设计比赛,是做一个高层大厦的建筑设计,很快比赛结果出来了,第一c二名分别由省设计院的老工程师获得,第三名将是由实力很强的冶金设计院的老工程师获得。 云南的一家报纸详细报道了这个比赛,除了刊登第一c二c三名的设计作品,还刊登了二十多幅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报道竟然引发一场风波。很快,省里的设计界出现一个声音,认为第一c二c三名的作品太保守,重视中西合璧,一个将大厦的顶部设计为中国庙堂的大屋顶,一个甚至在屋顶设计了一个类似八角凉亭的东西,这很有中国特色,但是与世界主流的现代风格的相悖。继承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创新。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没有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廊柱和屋檐装饰,但是,它那些这样简单的线条中,融入基督教文化的建筑精华,形成新的风格,开创了新的流派,同样继承了文化传统。 八十年代初,是个鼓励解放思想c鼓励争鸣的时代,很快那家报纸开辟专栏,同时刊登质疑和赞同的文章,进行广泛而深入讨论。这个讨论引起北京设计界的注意,北京一些参与争论的文章发到昆明,还有一些设计大师表态称赞这样的讨论。 质疑一派不约而同地都提到本次比赛中那个最古怪的作品,就是那个外观像根玉米的作品,认为它最有创新性,最有个性,应该获得第一名。后来,比赛组织单位吸收了社会各界的广泛意见,决定给这个作品一个创新奖。 这个作品的设计者是汪宜昆。 这天晚上十点多,汪宜昆回到家,前脚刚刚开门进小房间,汪老伯后脚就跟进来。 汪老伯乐呵呵地说:“小昆,今天你咋个回来这么晚?我一直等你回来。” 汪宜昆平淡地说:“哦,我用晚自习的时间写点东西。” 汪老伯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一脸的笑,说:“我都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说知道什么?当然是你的大事。得奖了,创新奖,是不是?” “是不是陶建军今晚来过了?” “是的,他都告诉我了。” 汪宜昆还是比较平静,说:“本来我想回家来告诉你,没想到这小子先来报信了。” “好事,大好事呀!” 汪宜昆对父亲笑笑,那笑容仿佛说:您满意了吧? “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你们在房间里议论比赛这个事,我一直在关注,我也到你房间看了报纸上的一些文章,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的设计最后能被肯定。我不懂设计,但是我看出来了,你的作品最独特。” 儿子见父亲这么高兴,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 “小昆,我早就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娃娃,一定能做大事。我没看走眼。” 儿子不知道如何感谢父亲。 “陶建军说你现在是咱们省建筑设计界的名人了,没有谁不知道了。还有,北京那边也知道你了,说你读研肯定没问题了。你想读研吗?” 儿子说:“考北京的研究生很困难的,你想,全国有多少毕业生想考呀?我不一定能考上。” “陶建军说你获这个奖,清华c北方交大c钢铁学院c北建工这些学校都会抢着要你,没问题的。” “读研能学到更多东西,如果有机会当然愿意,不过还要看” 父亲听出来儿子是说生活费问题。现在他们的生活费就是靠他的退休工资,如果读研,儿子还不能挣工资,两人的生活还会继续紧张。说:“小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紧张点就紧张点,原来能过,将来也能过。还有,我不要你挣钱给我,我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你不要想太多,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好,你好就是我好,你懂吗?” 儿子很理解父亲,说:“如果读研,三年我不能拿工资,让你吃苦了。” “我没事,这样,我不再收藏军用品,你放心,钱不是问题。还有,你跟陶建军说,他一直很喜欢那个德国望远镜,我送给他了。” “那可是花了很多钱” “没事,我送他。我高兴,我愿意。”汪老伯说着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外说。“我儿子有出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一身冷汗 给大老刘的邮件发出后不几天,大老刘回邮件说恭喜汪宜昆取得如此大的成果,并说他已经找到几个渠道帮汪宜昆核实情况,如果有新的情况,他会尽快联系汪宜昆。汪宜昆对大老刘的热心再一次表示感谢,不过,汪宜昆心想根本不会有新情况了。汪宜昆对自己说:“父亲说情况就是真实情况,都是板上钉钉的。” 新学期开学了,汪宜昆把自己写的关于父亲经历的说明材料给校长看了,并简单说了这次了解父亲经历的过程,当然也提到台湾那个联谊会。校长看材料后同意他提交组织部门,不过,当汪宜昆走到门口时,校长突然叫住汪宜昆,说这个事不是个小事,慎重点好,还是等等吧。校长说台湾那个联谊会的信息很重要,等等那边的说法,再交材料不迟。 汪宜昆给大老刘又发了邮件,恳请大老刘再费心追一下那几个渠道的信息。大老刘回邮件说他一定尽力。 三个月过去了,到了十一月份,已是深秋时节,汪宜昆又回到昆明参加一个国内建筑设计论坛,并做一场演讲。一切很顺利,他的演讲受到参会者的高度评价。这天晚上,他回到翠湖宾馆淡雅舒适的房间,这是翠湖边的高档宾馆,昆明最好的宾馆。这次是由组织方安排的宾馆,招待得很好。他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登录邮件网页,意外发现收件箱中有一封大老刘的来信。汪宜昆打开这封信,一看愣住了,惊出一身冷汗,他又看了一遍,马上手忙脚乱地给罗晋滇电话。 汪宜昆说:“晋滇,不好,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汪宜昆惊魂未定地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碰到什么了?” 汪宜昆喘着粗气:“我刚收到台湾大老刘发来的邮件,大老刘说大老刘说,我父亲的经历是假的,全是假的。” “什么假的?” “简直无法相信。这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罗晋滇也紧张起来,说:“我在家里。” “好,你等着,我马上打车过来。” 汪宜昆马上把电脑装进电脑包,拎着电脑乘电梯下楼,到宾馆门口上出租车,说:“去新闻路。”在车上他又给陶建军打电话。“陶建军,在哪里?” “我,我和几个朋友在喝茶。怎么?有事吗?” “在哪里的茶馆?” “在,在宝善街,原来的星火电影院这边。出什么事了?” “我刚收到台湾大老刘的邮件,说我父亲说的经历是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的,见面说。我在去罗晋滇家的出租车上,你能过去吗?” “可以,可以。我开车从这边过去,可以吗?” “好,一会儿咱们在他家见。” 出租车到新闻路那个大院门口,汪宜昆下车进院子,又想不起来是哪栋楼,给罗晋滇电话:“你家是几栋?我忘了。” “十五栋。” 汪宜昆挂断电话,问门卫老师傅十五栋在哪里。老师傅说这里没有十五栋。汪宜昆发火了,说:“怎么可能没有十五栋,我刚刚打电话问的。你怎么搞得的?” 可是老师傅说确实没有。 汪宜昆再拨通罗晋滇的电话,着急地说。“你们这个门卫是怎么搞的?说没有十五栋?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没有?这个门卫是不是刚来的?你跟他说靠配电室的那栋。” 汪宜昆挂断电话,跟老师傅复述罗晋滇的说法,没有想到老师傅说:“我们这没有配电室,没有十五栋,这里总共只有四栋楼。” 汪宜昆更糊涂了,第三次给罗晋滇通话。 这次罗晋滇问:“你是到哪个地方?” “新闻路,你们家这个院子。” “错了,错了。你怎么找到我原来那个家了,我不是已经搬到豆腐营小区了吗?你忘记了,我三年前就搬家了?” 汪宜昆恍然大悟,说:“对不起,我搞错了。这一着急,就搞错了。好了,我现在打车去豆腐营小区。” 等汪宜昆到豆腐营小区罗晋滇家,陶建军已经到了。 罗晋滇这是随建设厅分的房子,有七十多平米,比他原来新闻路的房子大。罗晋滇看汪宜昆这一反常态的紧张样子,说:“别着急,别着急。来坐下,喝点水。”递给汪宜昆一杯水。 陶建军也是很少见汪宜昆这么失态,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宜昆一仰脖喝完了水,说:“我刚刚收到台湾大老刘的邮件,他说我父亲的经历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父亲的” 陶建军问道:“他凭什么这么说?” 汪宜昆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网线,打开,看着屏幕说:“大老刘的邮件说说他找到小布丁周亚丁的儿子了,那个人叫周子贤。” 罗晋滇说:“小布丁不是一九四四年就殉国了吗?怎么” “大老刘说他殉国前已结婚,有个儿子。” 陶建军说:“是吗?你说说,邮件里面是怎么说的?” “大老刘找到周子贤,说了我请他核实的情况。周子贤说护国军将领和参议员的后代c在南京生活c上云大c用曼丽笔名投稿c伞恋这些经历都是他父亲的。” 陶建军不服气地问道:“这个周子贤有什么证据?” 汪宜昆一边看着大老刘的邮件,一边说:“周子贤跟大老刘说,他爷爷周世钧是云南保山人,云南讲武堂毕业,护国军的将领,是胡若愚手下战将,参加过护国战争c北伐战争,后来在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做参议员。护国军史料中有他爷爷的记载,他家里也有他爷爷留下来的证件和物品。” 罗晋滇没想到会这样,说:“这个?” “还有,周子贤跟大老刘说,用曼丽笔名投稿和伞恋这两个事,在他父亲云大同学的一篇回忆文章有记载,写了这两个事的详细经过。同时,大老刘随邮件发来那篇文章的扫描件。” 罗晋滇口气软下去,说:“是这样?” 汪宜昆看着屏幕继续说:“周子贤说他父亲周亚丁去世的时间和原因,和梁卓元说的一样,是一九四四年驾机给衡阳守军投送补给品时,因天气恶劣撞山殉职。” 罗晋滇说:“看来是真的。真实没想到,没想到呀!” “是的。” 陶建军说:“这个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是哪里出问题了?” 汪宜昆盖上电脑,焦虑地说:“不知道,现在我的脑子太乱了,太乱了。” 罗晋滇说:“别着急,放松一点下,别着急!再好好想想。” “现在我这脑子转得停不下来。” 罗晋滇安慰道:“别着急,今天暂时不想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汪宜昆冒出一句:“还有,周子贤希望我给他薛云霞大妈的地址,他要去澳大利亚看望大妈。” “啊?”陶建军意外地叫了一声。 突然,罗晋滇说:“等等,这里有个问题,有个问题。周子贤这个说法有问题。” 陶建军抢着问道:“你说,什么问题?” 罗晋滇说:“周子贤说云大c航校和伞恋那些经历是他父亲小布丁的,可是后面首次执行任务被击落c失去听力退伍c做生意,以及香港被骗这些的事他没提到” 陶建军被点醒了,跟着说:“对呀,按照周子贤的说法,他父亲小布丁就没有退伍,一直在空军服役到殉职,根本不可能有后面那些经历。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汪宜昆觉得罗晋滇和陶建军提出的问题确实是问题。三个人议论半天,还是没找到答案,最后,决定把这个疑问写成邮件,发给大老刘,请他解释一下。 汪宜昆用电脑写邮件。 陶建军认为这个事很可能是周子贤搞错了。尽管他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但是肯定搞错了,因为这个疑问无法解释。陶建军还说,他们在业务中,就发生过这种情况,绝大部分疑问都解决了,就剩一个小疑问,人们一般都会忽略这个疑问,因为大部分疑问都解决了,这个小疑问应该不会出事,结果最后坏事就是这个小疑问。所以不要小看这些小疑问。” 罗晋滇安慰汪宜昆,让他冷静冷静,把心放到肚子里。并认为陶建军的说法很有道理。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汪宜昆在邮件中,首先告诉对方薛云霞大妈的地址,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汪宜昆写好后,让陶建军和罗晋滇看看,两人认为把疑问说明白了,汪宜昆点击发送键,把邮件发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发车的汽笛响了 给大老刘的邮件发出后,罗晋滇坚持要送汪宜昆回宾馆,陶建军自己开丰田霸道走了,罗晋滇和汪宜昆上桑塔纳,去翠湖宾馆。 车子走在北京路上,看着车窗外灯光下的街景,汪宜昆突然说:“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你们到火车站送我去北京读研的都过去十四年了,感觉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罗晋滇转头看看他,没有接话。 那是一九八三年夏天,陶建军和罗晋滇陪汪老伯把汪宜昆送进站台。 汪宜昆上车把行李放好后下到站台上。 汪宜昆报考北京那家著名大学建筑系硕士研究生,很顺利地通过考试。确实是他获得设计大赛的那个创新奖对他帮助很大,招生学校很看重这个奖项。他是全省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这个学校研究生的人,在同学里引起相当震动,不过,汪宜昆是个低调的人,他并没有去四处炫耀。当然,他内心还是很激动的,希望马上就到北京。这会儿马上要发车,他是人生第一次坐火车,要在火车上过三天三夜,这也让他很兴奋。 汪老伯让汪宜昆上车,说:“不说了,不说了,你上车吧!” 汪宜昆看看表说:“不着急,还有几分钟才发车。” 这天汪老伯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的,显得年轻了十岁。昨晚他对收拾东西的汪宜昆说:“你妈妈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去北京读研究生了,她会比我还高兴。” 汪宜昆这时没有想过自己离开后,父亲一个人在家里这日子怎么过,父亲毕竟六十多岁了,孤单一个人了。当时他心里只有万丈豪情c只有一往无前。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更不知父亲的孤单寂寞。 不过,父亲并不难过,说:“你那边上课肯定忙,没时间就不要给我写信了,写信太浪费时间,做功课要紧。” 汪宜昆说:“我会经常给您写信的。您也保重身体。”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汪老伯还夸张地向儿子展示握紧的拳头。 陶建军说:“是,我们还会经常来找汪老伯玩的。” “对,你们随时来我都欢迎,就跟汪宜昆在家的时候一样,他那个房间永远不上锁,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陶建军说:“放心,老伯,我们肯定经常来。”他又拍拍汪宜昆的肩膀,说:“这回你真不得了了,好好干!” 陶建军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事实上,陶建军一开始很看不起汪宜昆,当汪宜昆逐渐改变,一天比一天出色时,他每一次都认为是偶然,是运气好。一个胡思乱想的设计稿引起争论,汪宜昆成为人人关注的人,这是运气好吧?然后获奖,设作品似乎盖住了省里那些大名鼎鼎老设计师的作品,这又是运气好吧?再然后居然要到北京这么牛的学校去读研了,这还是运气好吧?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小子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好呢?他觉得人跟人的差距就是这么产生的,一步没赶上,后面就步步赶不上了。几个关键点落下来,就比人家差一大截。 陶建军说:“你小子在北京找个老婆,毕业后留在北京,就不用回昆明了。”语气中有点酸味。 汪宜昆笑而不语,看来他还没想那么远。 陶建军继续说:“你知道吗?听方西西她们宿舍的女生说,方西西听说你去读研,她一再说你就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行,哈哈!” 罗建军听说出来陶建军这是借方西西打击汪宜昆,说:“方西西说得越刻薄,说明她越在乎。这还听不出来?” 约会方西西的那个痛,汪宜昆已放下了,不在乎她怎么看自己了。面对陶建军和罗晋滇的议论,汪宜昆只是浅浅一笑。 罗晋滇说:“汪宜昆,除却巫山不是云,过两年你再回头看,你会感觉到方西西根本不算什么。” 罗晋滇对汪宜昆读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原来罗晋滇感觉汪宜昆是个让人哀其不幸之人,后来汪宜昆一步一步变化后,他就改变了看法,认为汪宜昆是个大智若愚之人,是个难得的才子,是个将来让自己仰视的人。汪宜昆获创新奖,证实罗晋滇的看法。罗晋滇认为汪宜昆的未来不可限量,读研,只是他登上事业高峰的第一步。 当然,汪宜昆此时并没想那么多,他只想一步一步做好以后的事,过程做好了,结局自然就好了。 发车的汽笛响了,汪宜昆告别了父亲c同学,告别了昆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一个得意的坏笑 一九九〇年秋天,汪老伯病重,汪宜昆回昆明看父亲。罗晋滇从机场把汪宜昆接到省第一医院汪老伯的病房。 这是一间两个人的病房,用布帘将两个床位分开。汪老伯一直有哮喘病,后来发展到肺气肿,因这几天昆明突然降温,他感冒,感觉很难受到医院看急诊,被收下来住院,两天后出现呼吸困难,这会儿他躺在床上显得很虚弱。 汪宜昆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轻声呼喊父亲。 汪老伯睁开眼睛,见是儿子,挣扎着要坐起来。 汪宜昆安慰父亲说道:“爸,躺着吧,躺着好点。” 汪老伯放弃挣扎,躺下去,说:“我没事的,不用你回来看我,你回北京去吧,我知道你工作忙,别影响你的工作。” 三年前,汪宜昆研究生毕业后,分到北京一家设计院。在设计院的第一年,深圳某四星级酒店设计招标,他们设计院中标,说是集体设计,实际这是他的作品。去年,北京某大学昌平新校区设计方案全国招标,汪宜昆匿名投稿,一举中标,这在设计院引起轰动,一个才来的小年轻,没干几年竟然走到诸多老设计师前面了,让人又爱又恨。 汪宜昆说:“我的工作没有那么忙,不会受影响的,你安心治疗。一定要把病治好。” “我没事的。最近你的工作怎么样?” 罗晋滇插话说:“汪老伯,现在汪宜昆要回他读研的学校了,去建筑系院当副主任。”这是他路上听汪宜昆说的。 “不在设计院了?还能搞设计吗?” 汪宜昆说:“放心,还能搞。” 罗晋滇说:“这是当领导了,还可以带学生,将来桃李满天下。” 汪老伯有气无力地问:“这是进步了?” 罗晋滇说:“对,又进步了。” 汪老伯说:“好,小昆,我就知道你会进步的。” 汪宜昆听医生说父亲的病很重,昆明医院治疗上没有很好的办法。说:“爸,要不要到北京去住院?” 这三年中,汪宜昆接父亲到北京住过,可是父亲总说气候不习惯,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住几天就闹着回昆明。汪宜昆和妻子也没办法。 汪老伯摇摇头,说:“不用了,在这里住院挺好的。你进步就好。” 罗晋滇说:“是呀,汪宜昆这是三十三岁当副主任,很少见的。” 汪老伯脸上闪过一个得意的坏笑,这是那种自己的诡计终于成功的坏笑。 汪宜昆陪了父亲一周,听医生说尽管病得很重,但是没有大危险,只有慢慢治疗。于是,他回北京。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回北京的第三天父亲病情恶化,他急忙请假回昆明,在他赶往首都机场的路上,他接到罗晋滇的电话,父亲病逝了。 汪宜昆办理父亲的后事。那个陪伴他这么多年的父亲,那个他认为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变成了一个冰冷的躯体,不会走动,不会说话,不会呼吸。在灵床上的父亲,鼻孔和嘴角有流过血的痕迹,如果是受伤,这样的内出血该是多么严重的伤,父亲该有多痛,但是这是比内出血更严重,这不是受伤,是去世了,不会再感到痛了。汪宜昆很难接受,上次病床上的父亲还好好的,这么短的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永远离开了汪宜昆,不会再给他电话,不会再给他笑脸,父子从此阴阳两隔。汪宜昆再也看不到父亲走来走去,再也无法坐在父亲的身边看看电视,和父亲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到这个时候,汪宜昆才发现父亲离开了是那么可怕,父亲和母亲都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们抛弃了自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他第一次感到是那么孤独,那么可怜,那么无助,觉得自己就是冬夜中的一颗忽明忽暗的小星星,在浩瀚天河中是那么渺小,那么微弱,那么寒冷。 汪宜昆不接受这个现实,他希望父亲不要离开,哪怕就是一直躺在床上,无法下床也行,他愿意永远伺候他,给他喂饭,给他翻身,给他擦洗身体。 父亲的生命走到了终点,父亲的日历永远定格在这个日子上,父亲的钟表永远定格在这个刻度上。之后,父亲只是一盒骨灰,一个小小的坟茔,一块小小的墓碑。他的衣服c被褥c锅碗瓢盆c他喜欢的那些军用品,不再属于他了,他的房子c家具也不再属于他了。父亲最后一撒手,那些东西就全部不再属于他了,在这个世界上,属于他就是他坟茔下那块小小的土地。 父亲这样平凡的小人物,退休后作为人的社会属性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生物属性,变成了一根无人注意的小草,社会不再联系他,不再需要他了,不再认为他还有价值,甚至觉得他是负担。这个世界上需要他的只有他的亲属,他活在亲属中间。现在他化为骨灰,生物属性也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来过这个世界,但是,又如同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和几千年里,和秦汉唐宋,和宋元明清这些朝代里千千万万的人一模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生平姓名,没人知道到这个世界上他们来过。 但是,此时汪宜昆不知道,父亲不会这样想,父亲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消失,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有汪宜昆这样一个儿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绝望 给大老刘的邮件发出后,很快收到回复,大老刘说他与周子贤联系了,首先周子贤感谢提供薛云霞大妈的地址;其次周子贤反复考虑后说他无法回答汪宜昆提出的疑问,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只有疑问,没有答案,这成了个悬案。 论坛结束了,汪宜昆回到北京。 又一个月过去,快过年了,北京的天气很冷。罗晋滇到北京开会,汪宜昆请罗晋滇到家里吃了顿饭,饭后把罗晋滇送到广安门的宾馆。 这段期间,汪宜昆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周子贤说的是真的,那余同凯叔叔说的就有问题,就站不住脚了。那么,这是余同凯记错了,还是他明明知道是假的,还硬要说是真的呢?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问题?汪宜昆想联系余同凯,说一下大老刘邮件说的情况,可是又担心这引发余同凯的不快,万一是余同凯搞错了,这让余同凯的脸往哪里放?于是,汪宜昆一直没联系余同凯。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汪宜昆想来想去,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第二天下午,汪宜昆上完课到系办公室自己的房间,他拆了几封信后,都是邮寄来的出版物,没有要紧的事。他打开电脑,登录邮件网页,没有想到里面有一封大老刘的来信。 汪宜昆心里突然砰砰乱跳起来,难道是不好的消息?他连忙打开看,这一看不要紧,把他吓得手脚冰凉,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他想给罗晋滇打电话。 他慌里慌张找手机,却想不起来手机放哪了。 他终于找到手机,心想果然,果然如此,难怪自己心里一直有一种隐隐约约不踏实的感觉。 这时,系办公室的一个女同事走进汪宜昆房间,说:“汪主任,这里有几个报销单需要您签字。”汪宜昆只有放下手机,他控制住自己,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签完字,女同事走出他办公室,他给罗晋滇拨通电话,紧张地说:“晋滇,我刚收到大老刘的邮件。”他控制不住自己,声音还是颤抖起来。 罗晋滇一听这声音,也很紧张,但是还是尽量安慰道:“别着急,他是怎么说的?” “这个,这个咱们见面说吧。我到你们宾馆来。” “好,我在房间里等你。” 汪宜昆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一下,围上围巾要出门,几个同事进来,向汪宜昆汇报系里明天讨论会的筹备情况,汪宜昆只有重新坐下,听他们介绍情况。 可是,听了一会儿,汪宜昆发现他们筹备工作中的问题很多,这已不是个汇报,而是个会议,不能马上结束。真是越急事越多!他左右为难,是暂停这个会去见罗晋滇,还是把这个会开完?他是想开完,但是,心里像长了毛,实在不踏实。不开完马上去找罗晋滇吧?马上下班了,他从罗晋滇那里回来再把大家叫来开会?不好吧。 纠结了半天,他想到一个解决办法:让罗晋滇过来。罗晋滇过来的时间和自己过去的时间是一样的,等他到了,这个会也结束了。于是,他对同事说:“各位,对不起,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他到走廊上给罗晋滇电话,罗晋滇说没问题,马上打出租车到他们学校。挂断电话,汪宜昆回办公室继续和同事解决筹备中的问题。 终于把这个会开完了,同事们离开后,汪宜昆给罗晋滇电话,问罗晋滇到哪里了,一听路上堵车,他到学校还要一段时间,汪宜昆又去看大老刘的邮件,一边看一边想,心里越来越凉。看完邮件,他给罗晋滇电话,说他到学校大门口等他。他起身,围上围巾,穿上长款羽绒服。这两天北京大风降温,让人感觉特别冷。 汪宜昆走出学校大门,站在一个路口红绿灯电线杆下。很快他见罗晋滇坐出租车到了。这时天已经黑了,冬天北京比昆明天黑得早。 罗晋滇下车后,对走到车旁的汪宜昆说:“邮件里面怎么说?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好消息。”汪宜昆的鼻子已冻红。 “确实不是好消息。唉。”汪宜昆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好。 罗晋滇耐心地说:“说吧,是什么情况?” 汪宜昆见罗晋滇只穿一件呢子小大衣,被冻得缩成一团,说:“你穿得太少了。这个天穿成这样,要冻出病的,走,咱们到这个酒店的茶座坐坐。” 罗晋滇确实被冻得受不了,跟着汪宜昆快步进路边一个大厦的,两人在茶座坐下,汪宜昆跟服务员点两杯碧螺春后,结结巴巴地说:“是这样,是这样” 罗晋滇有点着急,说:“是什么?” “大老刘找到,找到,找到找到少爷杨树樵了” “什么?找到,找到那个少爷?这还能找到?他还在世?” “在世,找到了。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就是。” “这个杨树樵怎么说?” “大老刘和他当面谈了,他说我父亲说的被击落c因耳聋退役c买别克车c在香港被骗光c二次考航校,这些都是他的经历,不是我父亲的。” “他凭什么这么说?” “大老刘说杨树樵是四川泸州人,与周亚丁一批的航校学员,父亲是四川富商,一九四九年初跟父母到台湾,现在住台北。” “这不能说明什么,他有什么证据?” “他没说证据,但是,大老刘说,杨树樵听他讲了我父亲的经历,说根本没有汪克群这个人,这个人是虚构的” “虚构的?” “对,虚构的,根本没有这个人!” “是吗?这简直难以相信!” “是的,还有,大老刘说,杨树樵说他知道虚构汪克群的人是谁” “是谁?” “是航校食堂的一个小伙夫。这个人是小布丁在云大时的好友,后来到航校食堂工作,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却很机灵,学习能力很强,特别喜欢跟他们学员玩,跟他们学喝咖啡c喝洋酒,吃巧克力c抽雪茄,还跟他们学弹吉他,学跳舞。并且小伙夫的英语学得特别快,当时就能和美国教官聊天,能看英文小说。由于这个小伙夫聪明勤快,给学员办事很卖力,学员都很喜欢他。杨树樵还说,后来这个小伙夫和他关系很好,他退伍后在昆明做生意时期,关系最密切的朋友就是小伙夫。” “这个” “杨树樵说小伙夫陪他买别克轿车,陪他撞车,还有,他在香港被骗光回昆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小伙夫,他没钱后跟小伙夫住在一起。航校搬到印度后,小伙夫在一家米线店当伙计,他还是和小伙夫住在一起。后来他的耳朵突然好了,去二次报考航校,又出事,也是小伙夫帮自己躲过抓捕。抗战结束后,他父亲把他抓回泸州,这才和小伙夫分手,他在泸州的那段时间两人还有书信。后来他跟家人去台湾,与小伙夫彻底失去联系。” “这个过程,好像说得没问题。” “大老刘说,杨树樵说我父亲说的这些经历,都是假的,把别人的说成自己的,还虚构了汪克群这么个人。杨树樵还说我父亲说的航校毕业前的经历,是小布丁的,毕业后的是他的。杨树樵还说他可以理解,父亲有时跟孩子吹牛,当父亲的都这样。” 罗晋滇说:“这” “大老刘说,杨树樵听说刘家驹c叶基淳还在世,很激动,让大老刘找我要这两人的电话,他要和他俩通了电话。还有,杨树樵说如果怀疑他说的情况,等他和刘家驹c叶基淳通电话后,请我去找他俩核实。” “是吗?” “还有,杨树樵说他还记得小伙夫的名字。” “他叫?” “汪季良。” 罗晋滇说:“这不是你父亲的名字?” 汪宜昆低下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英文小说 汪宜昆和罗晋滇在茶座聊了很久,然后一起去吃饭。在一家湘菜酒楼,两人点了几个菜,边聊边吃。汪宜昆心里很难受,父亲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还有,自己也很可笑,还要把证明父亲经历的材料交到学校的组织部门,幸好没交,否则不是让更多人笑话。还有,余同凯,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这么配合父亲有意义吗?我都这个年纪了,都工作这么多年,都这么成熟了,他还要瞒着我,难道他认为真的能瞒一辈子? 饭后,汪宜昆打出租车把罗晋滇送到广安门的宾馆,自己又坐出租车回家。到家已经很晚了,汪宜昆进屋见妻子和孩子都睡了,只有客厅茶几上的台灯亮着。这是一套三个卧室的住宅,汪宜昆和妻子将其中那个小卧室改为书房。 汪宜昆打开书房的灯,走进书房,把自己带回来的提包打开,拿出几本带回家的书,放到书架上。他看见在书架中间一格那本在昆明记录谈话的笔记本,他取下笔记本,坐在桌子前翻开。 看了一页,汪宜昆对自己说算了,让这一切都过去吧,不要再想了。 他合上笔记本,让那些的谎言就放在里面吧。父亲这个人太可笑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干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简直荒唐至极。一个卑微c平庸c普通的小伙夫,竟然虚构另外一个非凡c优越c出众的自己,如此良苦用心,如此机关算尽,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真是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这会被别人揭穿?他真的认为自己伪造到了天衣无缝c巧夺天工?真的以为过去了几十年,别人都不会发现?太愚蠢了,父亲的头脑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 一旦被揭穿,他有多丢人?还要让家人都跟着被笑话,被羞辱。这不是自作聪明,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汪宜昆不禁对父亲产生一些怨恨,怎么能用这种方法让别人尊重自己? 算了,不想了。 汪宜昆起身到书柜旁,伸手够书柜顶上的一个纸盒,里面装的是他留作纪念的父亲的物件。他想取下纸盒,把笔记本放进去。可是,一失手纸盒从柜顶掉到地上,纸盒里的物件横七竖八地洒了一地,那本他父亲经常看的英文版《林海雪原》也扣在地上。 汪宜昆蹲下,拿起《林海雪原》,意外发现书页里有父亲写的英文短语。他翻看起来,很多书页上都有,有的是一两个单词,有的是一个句子,看上去像是父亲看书的时候,随手记下心里的想法。汪宜昆仔细看看,发现这些语句大部分好像是在对他汪宜昆说的,例如:“儿子你不比别人差。”“能叫的狗不咬人。”“天鹅小时候,比鸭子丑。” 汪宜昆看糊涂了,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写这些东西?他往后翻,在一个章节的结尾页,见父亲写了很长一段英文,像一封信。上面写道: 我说的是假的,你早晚会知道。我只想让也有个了不起的父亲。 跟陶建军说那瓶洋酒是威士忌,我看到他那种眼神,我明白怎么做能帮助你了,我用曼丽笔名投稿c开轰炸机c在香港做生意 你会觉得我像个小丑,别人也会看不起我。但是,没关系。 原来是这样! 汪宜昆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滴落在书页上,模糊了那些文字。他似乎看到父亲从书页里走出来,父亲穿着那件破旧的深蓝色中山装,对他呵呵笑着。那笑容如同三岁儿童,是那么开心c那么幼稚c那么纯洁c那么傻 汪宜昆感觉自己身边的所有东西消失了,这个世界只剩下父亲c母亲和自己,父亲c母亲是那么年轻,他俩在照相馆拍下结婚照,父亲身边出现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父亲牵着这个男孩子的手,把孩子送进小学的校门,又从中学的校门接回来,孩子在回家的路上长大了,那是盘龙江边的巡津街,路上能看到江水,江水清澈见底,江边的柳树枝垂到江水中,孩子长得比父亲还高,胸口戴着大学校徽。 孩子在同学中低着头,父亲看着非常着急。父亲躺在床上,在《林海雪原》的书页上写着英文单词。孩子成功了,到北京去读研,在火车站送孩子,其中陶建军和罗晋滇,两个家伙的眼里隐藏着嫉妒。 突然,成年的孩子用厌恶c蔑视的眼神看着父亲,父亲低下头,极度羞愧,脸上第一次失去那呵呵的笑容,变得僵硬呆板。父亲一下子苍老了,步履蹒跚离开儿子的房间,那脚步失去年轻时的弹性,显得那么沉重,缓缓走到门口 汪宜昆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很痛,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尾声 读书会 二〇〇〇年十一月的一个晚上,翠湖边一栋小楼,下了一整天的雨没有停,屋顶的雨水从屋檐均匀地滴落到地面的石板上。尽管过去了几十年,这个十一月的雨天和抗战时十一月的雨天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昆明的这种天气,有时会让人有点惆怅,有点忧伤。 这个小楼的大门上挂着“驼峰咖啡馆”的牌子,里面是空军抗战主题的装修风格,墙上的小相框里是抗战时苏军c美军和日军飞机的照片,也有中央航校c飞虎队和驼峰航线的照片,靠墙的陈列架上摆放着飞机模型,以及其他军用品,有望远镜c指南针c伞兵刀c军用饭盒c水壶c武装带等等,是的,这个咖啡馆是陶建军开的,他找汪宜昆要来汪老伯收藏的所有军用品,说帮汪宜昆保管,如果汪宜昆想拿走,随时可以拿走。 这天,一场读书会正在里面进行。咖啡馆里有四五十人,围坐成一个半圆形,中间是一只麦克风个高脚凳,高脚凳上坐着今天的读书人罗晋滇。罗晋滇今天收拾得很文艺,咖啡色灯芯绒便西服,淡黄色毛衣,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灰色围巾。 汪宜昆c陶建军c刘健c钱国栋都在人群里,他们听得很认真。 罗晋滇念着手上的书:“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很痛,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话声停止了,罗晋滇还没有从书里走出来。 会场上非常安静,静到能听见一棵针落地的声音。 窗外雨滴声传进来。 罗晋滇终于醒过来,他打破安静,说:“刚才念的就是我的这本小说新作。”他把手里的书转过来给大家看,封面图案是一个向门口走去的老人,地板上留下他黑色的影子,书名《父亲的谎言》。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这本书上。 罗晋滇接着说:“算一算,从动心写这个故事到现在,过去快三年。今天,我终于可以欣慰地对自己说一句:这本书,写完了。” 2018年02月02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