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邈奇缘录——桐桥梦》 正文 第一章 引言 己未年二月,天有异象。初,黑云蔽空,不见天日。凄风怒号,隐隐夹杂有电光火石之声。良久乃散,复霞光万丈,虹跨九天。有一九角星芒印于穹顶,流光溢彩,围以九色烟岚,云蒸霞蔚,是以祥瑞之气,经久不绝。入夜,乃隐。是日傍晚,日月共天,群星皆成朝伏之象。世人每言之,皆以为奇焉。 己未年四月,高祖萧明远即帝位,年号建元。 建元元年九月,高帝封萧燕然为武安侯,牧湘州。十月,帝封武侯为征西大将军,领兵三万,西征蛮夷。武侯携家眷随军以示杀敌之心。入蛮夷境内,所向披靡,所当者尽破,所击者皆服。及至冬月,班师。经由川黔边界,有术人以异法设伏。武侯力战不敌,与麾下三万将士,俱埋骨沙场。 是时,武侯两夫人及其一子一女皆于军中,有部将舍命相护,方得逃脱,遂不知所踪。 桐桥城,位于中土西南。四周皆环以崇山峻岭,悬崖绝壁,山谷中云雾缭绕,瘴气密布且长年不散。高山幽谷,险峰深涧,皆有密林覆盖,毒虫猛兽出没无常。山中不见天日,误入其中而侥幸生还者百不足一。然山脉之中,却是良田沃野,山清水秀,一年四季景色宜人,大有晋代名士陶渊明笔下桃花源之奇美。相传,城外环绕的枫林山脉,乃是上古仙人以移山填海之绝大神通所造。其中阵法密布,乃是上古仙人之居所。 自百年前,天下大乱,始有避世之人迁入,建一城,名曰:桐桥,兼有数村落。以此避乱世之祸,外世之人,亦不知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男婴(上) 时至冬月,草木萧疏。寒气渐重,内山的几座小山上终日缭绕的雾气,也已渐渐散去。山峰早给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峰顶的几株青松倒是愈发显得苍翠。落叶不似枯草那般只是一派枯黄之色,棕褐c橘黄c暗红c烟紫,端的是色彩斑斓,竟不输于那春花烂漫,反倒更多出几分爽气。 对于住在这山脚下的人家而言,此时却实在是个好时节,树叶凋零殆尽,一些病死的枯枝也随着折落在地,经数日风吹日晒,去了湿气,便是上好的烧柴,担到集市上去,便可换得一些家用的零碎物什。且时已初冬,山间野物如雉鸡c野兔c野鹿c野猪等无不是膘肥体壮,皮毛更是油光水滑。此时便是猎户们大显身手的时刻,好手往往不消一日,便能打得七八只野兔c雉鸡等小些的野物。若是猎得一两头野鹿或是野猪,那便是交了好运,足以让一家老小过个好年了。 这日,太阳在南边的小山头上露出脸来,暖洋洋的阳光化开了夜间积聚的几丝雾气。满山的落叶更是显得格外艳丽,踩上去软和厚实,‘沙沙’地响。桐桥城的气候虽然温和,却也快到了下霜的时候,再过大半个月,一进腊月,多半便要大雪封山的,山里的人家便趁着这几日好天气,抓紧多囤积一些过冬的烧柴。尤其是家里有老人的人家,那柴禾更是垛成了小山似的,都是备着烧炭取暖用的。 柯伯老爹一家便住在这山脚下的枫林镇,去桐桥城不过二三里路。老爹年方过半百,身子骨也还硬朗,长得慈眉善目,整日里也是笑呵呵的。老爹膝下有一子柯东,刚过加冠年纪,生得高大壮实,性子也同老爹一般,敦厚老实又勤快能干。柯东平时里也不多话,只是不停地忙活着,左邻右舍谁家若是需要人手,他也乐意去帮。街坊邻居闲话家常的时候免不了说一句:“父子俩一副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的热心肠。“ 老爹正背着背篓跟邻居牛二一道打柴,柯东则是领着家里养的那条叫大黑的狗在半山腰打猎,不时听到大黑撒欢似的叫声,显然收获颇丰。 一旁的牛二呵呵笑道:“老伯,您可真是有福气哟。儿子勤快能干,儿媳又贤惠孝顺。不日再抱上个大胖孙子,您可就真是享了天伦之乐喽。”老爹闻言也是笑逐颜开,乐呵呵地说道:“不说什么享福不享福的,一家平安便好,平安是福啊。”兀的话锋一转,轻声叹息道:“若不是当初承蒙城主他老人家照顾,带我们父子进了这桐桥城,只怕我们也早已在那乱世里丧命了。”牛二闻言也是唏嘘不已,他也是二十多年前随家人一道迁入这桐桥城的,当时才不过七八岁,却已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几次都险些丧命。如今纵是时隔近三十载,回想起来却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得感叹道:“唉,世道不平啊,也不知道外世现在是哪般模样,又无故多了多少枉死的冤魂。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子,几次三番缠着大公子说要跟着商队一起出城,到外世去见见世面,实在是不叫人省心呐!”老爹劝解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难免想出去闯闯。倘使跟着商队一起出城,你倒也不必担心,城主府的那百十名护卫,个个武功高强,也能护得他周全。”牛二摇摇头:“罢了罢了,小辈的事,且随他去,只望这乱世快些平了才好。” 古往今来,那些上位者为了权力c江山勾心斗角,却不知让多少黎民百姓遭了池鱼之殃。战乱一起,颠沛流离,生死诀别。兵灾过后,白骨覆途,千里野哭,其间又有多少道不尽的辛酸泪? 时辰已经过了晌午,砍柴c打猎的山民们也不回家。于山腰小溪旁寻一平坦地方,就地挖一灶坑,便烧烤起野味来,或是把自带的干粮热上一热,也就吃了下去。 老爹c牛二c柯东正在一处,在溪旁清出一块空地后便架火烧烤起一只野兔来,自是方才柯东猎得的。山民们俱是烧烤的好手,不多时,便有阵阵肉香飘散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而大黑则是趴在一旁,舌头伸在嘴边,耷拉的老长,口水早打湿了一片地面。牛二忍不住笑道::“柯东小弟当真是好手艺,看大黑那副馋相,待会啃骨头时怕是要咬了舌头。” 柯东笑得略显腼腆,道:“我这手艺哪能跟嫂子比?嫂子烧菜的手艺,在咱这枫林镇那可是出了名的。”牛二倒也不谦逊,哈哈大笑:“不错,你嫂子的手艺,确是妙极啊。听你嫂子说,她家祖上可是宫里的御厨,专给皇上做菜的。到时定要老爹和小弟去品尝一番。” 正谈笑间,山腰谷口处兀的传来一声惊叫。牛二疑道:“咦,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田家的大儿子啊。”老爹皱了皱眉头:“谷口北面便是内山了,一向猛兽众多,他莫不是遇上狼了吧?走,咱们快去看看。”“好嘞”,柯东应声起身,抓起打猎的弓弩和短矛便扶起老爹朝谷口跑了过去。牛二人生得胖,跑不快,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大黑倒是一溜烟儿似的跑在了前头。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跑到了谷口,早有七八个早来的乡邻聚在了这儿,田家老大也在,倒是平安无恙,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头上隐隐有几分汗迹,想来是受了惊吓。 走近一看,三人不由得也是一惊。内山的谷口有好几处,却属这里最为平坦,谷口两侧是悬崖绝壁,相距不过两丈,高却有百丈。下面的碎石路还算平整,也不怎么曲折,堪说是一线天。但桐桥城里的人却叫它仙人峡,据说这百丈长,两丈宽的峡谷是被仙人用大神通一剑劈开的。这里是进出桐桥城的要道,而另三人大吃一惊的是,竟有三个人倒在仙人峡的峡口。 三人都穿着盔甲,三把沾满血迹的长剑散乱地丢在一旁,装束看起来像是军队里的兵士或者大户人家的护卫。只是三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一身盔甲早给鲜血浸透凝成了紫黑色,三人身下的土地也是紫黑的一片,围着的十来人不由得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看个究竟。 牛二惊讶道:“这三人莫非是城主府上的护卫?这身打扮,实在是像啊。”老爹摇摇头:“不是,城主府上的那些护卫,用的俱是阔剑,比这长剑要宽上三分。”说着便走上前去要看个究竟。 血迹虽已干涸,却仍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令人胃里一阵翻腾。老爹进这桐桥城之前本是距此三百里外青阳县衙的一名仵作,对此等场面也不畏惧,走上前去仔细探查一番。有两人鼻息已无,脉搏亦已消失,触手冰凉,分明是已死透了。死状也是极为惨烈,俱是口吐鲜血,怒目圆睁。老爹细细一看,更是心惊,两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创伤十余处,几处都深可见骨。一人背上竟还插着三支断箭,几乎穿膛而过,另一人的左臂被生生砍下,白森森的骨茬裸露在外,甚是骇人,腹上一道伤口长近半尺,露出了内脏。眼见如此惨状,周围的人纷纷移开目光不忍直视,老爹叹息一声,合上了两人的双目。 中间的那位大汉身材甚是魁梧,姿势却好生奇怪:侧卧在地,躬身抬膝蜷缩成一团,似是在紧紧护着胸前的什么东西,双目倒是紧闭着。老爹伸手一探,鼻息已无,不由得一阵遗憾。柯东问道:“爹,这人是不是也?”老爹不答,却仍是不死心,把住脉搏细细摸了半天,蓦地面露喜色,叫到:“东子,快,快把这人抬回去,他还活着。”“哦,就来。”柯东应了一声,人群里两个壮实小伙也跟着上前,就要将这大汉抬走。孰料刚将这大汉翻过身来,众人就又是一惊:被这大汉紧紧护在胸前的,竟是一名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三人慌忙停手。 眼见这婴儿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模样,老爹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伸手就要将这婴儿从那大汉的怀中抱出来。怎奈那大汉双臂环胸,将那婴儿护得死死的,老爹怕失手伤了那婴儿,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正僵持时,听得那大汉喉咙里闷咳一声,嘴角又涌出一片殷红,竟是醒转过来。他刚吃力地睁开双眼,见四周围了一群人,立时警觉起来,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来,一只手依旧死死护住怀中的婴儿,另一只手却是抓起地上的一把长剑横在身前,嘶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走开!”众人慌忙后退。老爹忙道:“这位壮士,切莫动武,我们是这里的山民,并非恶人。只是见你昏倒在这路上,才想要将你抬回去,绝无恶意。” 那人细细打量众人一番,手中长剑却仍未放下,一回头看见地上两名同伴早已僵硬的尸身,满是血污的脸上掠过一缕悲怆之色,气血激荡之下,又是一阵剧咳,吐出一大口淤血,再次瘫倒在地上,老爹忙上前去将他扶起,那人吃力地问道:“老人家,这里是哪儿?”老爹答道:“再有五六里地,便是桐桥城地界了。”那人身子一震,一脸欣慰之色,喃喃道:“桐桥城,终于到了啊!”他看了看怀中的婴儿,面上浮过一抹异样的潮红,“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声音也更加微弱:“老人家,您是个好人,便将这孩子收养了吧!咳咳,他,他叫萧景阳,还有个姐姐姐叫萧眠月”语气已是越来越急促,老爹心中大急,忙说道:“壮士,你且先休息,让我们将你抬回去好生医治。”那人打断他道:“没用了,老,老人家,后面,有人,去,去救她”话未说完,便已气绝身亡。 老爹长叹一声,从那人怀中将婴儿抱起,满脸忧色,吩咐道:“东子,快去城里将宫大夫找来。”又转头说道:“牛二兄弟,劳烦你跑一趟城主府,将此事告知城主,也好将这几人好生安葬。方才那人说内山里还有人在,咱们是进不去的,还请城主他老人家派人搜寻。”柯东和牛二两人应了一声便匆匆往桐桥城方向去了,剩下的七八位乡邻倒也仁善,不等老爹说,便道:“老爹,你且先下山回家去,这三人的尸身由我们抬下去便是。”“那就有劳诸位乡邻了。”说完老爹也抱着婴儿匆匆下山而去。 桐桥城。 城里的街道俱是由青石铺成,沿街坐落着一座座砖木房子,不少闲坐的人便在屋檐下惬意地晒着太阳,偶尔呷一杯清茗,五六个顽童在街上来回嬉戏打闹着,给这城里添了不少生气,还有些遛鸟的老人,边乐呵呵地看着边给笼中的鸟儿喂食。有些附近村镇的,担了烧柴c山货c毛皮在集市上吆喝着。在这个满是烟火气息却又如同遗世的小城,充盈着外世难得的安详,几乎要使人忘了,外世,正是战乱不断,烽烟四起的飘摇之象。这里,如无数世人所梦想的那样,宁静祥和,以致于光阴也在这里缓步不前,不忍老去。 柯东和牛二两人匆匆从北门进了城,尔后,柯东穿过东市,径直拐进了宫淮安所住的回春巷,牛二则是大口喘着粗气,朝南门的城主府奔了过去,一路上免不得招惹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回春巷,就在东市东面,乃是因为桐桥城中的名医宫淮安的居所在此而得名。小巷清幽,北侧人家的大门前多种着两株桃树,只是当下叶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一派萧瑟之意。柯东匆匆跑到巷子尽头的那扇门前,急急地扣了几下门环,站在门前焦急地等待着。这是宫淮安家的偏门,两扇门板不过五尺宽,“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却是宫淮安的独子宫宁。宫宁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方及总角,人生得虎头虎脑的,甚是伶俐可爱。“柯东大哥,怎的是你?快请进。” 柯东却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小宁,你爹他可在家?”宫宁点头笑道:“在的,我爹他正在正院药房磨制药散呢,我去叫他。”声音甚是清脆,说着便飞跑进正院去了。” 不多时,一位一身布袍的中年人便走了过来,只见来人双目如炬,器宇轩昂。四方脸,浓眉墨眸,面色红润,上唇蓄着短须,一身浩然君子气。见柯东心急火燎的样子,宫淮安也不多问,提着手中药箱,朗声道:“柯东侄儿莫要着急,我这就随你去,咱们路上再细说。”柯东答应一声:“有劳宫大夫了。'二人匆匆出城,直奔北门外枫林镇而去。 城主府。 老城主林峰源近年来已不再管事,长子林兴和与大管家赵煷又一直在操持着桐桥城与外世联系的商队和几处重地的守卫。因此这打理城中琐事的担子便落在了次子林兴逸肩上。且说牛二到了府上,将事情详细禀报之后,林兴逸心中也是暗自惊疑。那桐桥城外的大山中到底有多凶险,旁人或许不甚知晓,但他却是极为清楚的,自仙人峡峡口的望尘崖往外,所有的山中都被上古仙人布下了幻空大阵,而且其中禁制密布,陷阱无数,又有众多毒虫猛兽,寻常人若无人指引根本不可能进入,即使是修真高手也绝难从那些凶险的阵法中逃得性命。想来想去,他愈发不安,命人随牛二去抬回那三人的尸身,又召集了十几名武功高强的护卫,亲自领着朝那谷口赶了过去。 路上,柯东将事情经过细说与宫淮安,听到有人从外世闯入,宫淮安也甚是惊讶,桐桥城外山脉中的古怪他也隐约知晓几分,当下对这些人的身份大为好奇。说话间的功夫,两人便已出了城,快步走向枫林镇。远远的便看见柯伯老爹正站在镇口那座石桥上翘首张望,一见宫淮安,老爹立马迎了上来,忧心忡忡道:“淮安兄弟,你可算来了,那娃娃怕是要断气了。”宫淮安心头一凛,道:“老哥莫急,快引我去看看。”柯东也劝道:“爹,您别着急,宫大夫医术高明,定能治得好那孩子的。” 一行人进了柯伯家的院子。婴儿正由柯东的妻子柳英照看着,依旧是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脉搏也是若有若无。宫淮安把脉把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这才松手,眉头却是皱的越来越紧,思忖半晌,他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与柯东,道:“柯东侄儿,你且先拿着这单子,去城里的药铺照单抓三服药,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柯东答应一声便去了,老爹急忙问道:“淮安兄弟,这孩子到底怎样,可还有得救?”宫淮安沉默片刻,叹口气道:“老哥,这孩子月数太小,几经辗转,气血虚弱之下感了伤寒,再加上又受了内伤,腑脏移位,胸腹之中皆积有淤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唉,先用药吊着吧,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老爹闻言先是一怔,摇摇头不再言语。倒是柳英,红了眼圈,轻抚着婴儿那毫无血色的脸颊叹道:“苦命的孩子,真叫人心疼啊。” 再说林兴逸领着十几名护卫进了那仙人峡,在往内山的谷口处又发现七八具尸体,俱是黑衣蒙面,挑开面罩一看,竟是蛮族人的模样,胸口上还纹着刺青。林兴逸心头一惊,联想到外世近来沸沸扬扬的传言,更是忧心如焚,当下便领着属下往内山深处寻去。这里还未触及阵法的范围,但山势仍是极为险峻,若是稍不留意失足跌落,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男婴(下) 冬日天短,刚过未时天色便黯淡下来,深山幽谷里,重又起了雾气,视野里朦胧一片,看不真切。林兴逸皱了皱眉头,咬牙继续向深山里前行,对身后的人叮嘱道:“下脚都小心些,切莫踩空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看着眼前的景象,林兴逸的瞳孔骤然缩紧。前方是一处绝壁,山崖陡峭,与地面几乎完全垂直,而壁面则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供借力之处。落脚处更是只有一脚宽的石壁,仅能单人侧身而过。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此地在桐桥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断魂壁!断魂壁是桐桥城周围山脉与枫林山脉内山的天然分界线,同时也是上古仙人在山脉中布下的幻空大阵的边界。穿过断魂壁,另一头便是大阵的入口,同时也是进出桐桥城的必经之地——望尘崖。而此时,在这道长愈百丈的绝壁上,隐约可见一个兵士模样的人竟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钉在了那石壁上,恰好挡住了去路。空气中,隐约传来几分血腥之气。走到此处,林兴逸无奈之下只得一剑劈了过去,那人连人带剑一道摔下了悬崖。过了绝壁便是望尘崖,此处是山中少见的平地,然而如今竟成了修罗场。林兴逸看见的第一眼便愣住了:平地被鲜血染成了紫黑色,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有穿盔甲的兵士,还有一路上所见的黑衣人。偶尔还散落着一些残肢断臂和人的内脏,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而在这一堆尸体中竟还躺着一名女子:瀑布般的长发被血液粘连在地上,身上的一袭淡紫色罗裙满是血污,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竟是被某样利器穿胸而过,衣物已经被鲜血浸透。原本俏丽的脸上呈现出中毒后的灰黑色,几如恶鬼一般。 “啊!”林兴逸悲吼一声冲上前去,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失声道:“钰儿,你” 这之中的渊源倒颇为复杂,林兴逸已有六十多岁,但因修真的缘故容貌与四十岁的中年人无异。其父林峰源更是年近百岁。五十年前林峰源尚未接任城主,在外世游历之时曾收一记名弟子——萧道信,正是武侯萧燕然之父。萧燕然幼时萧道信曾带他入桐桥城生活数年。林兴逸与萧道信私交甚笃,平日里皆以兄弟相称,对萧燕然更是喜爱有加,认为义子。后萧燕然随其父出城,一年前与佟钰大婚之后还曾携佟钰入桐桥探望。林兴逸对佟钰也是分外喜欢,数日前听到外世的桐桥弟子传信道萧燕然战死一事便悲痛欲绝,此刻见到佟钰的尸首不由得老泪纵横。止住心中悲意,林兴逸恨恨地命令道:“将这些狗杂碎的尸体给我扔下悬崖!这些兵士,就近寻一好风水处厚葬。”又嘶吼道:“蛮巫,自此我桐桥城与尔等势不两立!”说完便抱起佟钰,唤出飞剑,御剑掠空而去。 暮色四合,太阳悄然隐匿在西方的群峰之下,落日的余晖也被渐浓的夜色一点点收敛了去,山峰间又缭绕起缥缈的云雾。夜空却甚是明净,繁星璀璨如点点珠光,镶嵌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上。月至上弦,酉末戌初,便已至中天。月色溶溶,似溪水般潺湲流淌,又如光阴般寂静无声。 小小的枫林镇早已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沉沉睡去,只一座小院,一扇纸窗,在不眠的夜里守着一豆灯火。 老爹在柯东的催促下已去睡了,柯东和柳英夫妻两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守着榻上的男婴。一座简陋的泥火炉上正煨着一壶汤药,屋子里弥漫着草药的异香。 柳英拿出了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针一线缝制的襁褓,将男婴那满是血污的襁褓换下。喝过一副汤药,又由宫淮安行了几次针,男婴的面色不再那般惨白的吓人,只是仍是十分苍白,双眼紧闭,气息弱不可闻。 柯东守着炉子,柳英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制着婴儿的衣物,相顾无言。蓦地,院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大黑低吠了两声,也就没了动静。柯东起身,怕惊扰了酣睡中的老爹,轻轻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出院子开了门,来人却是让他大为诧异——林兴逸。 “二公子,怎的是您?快请进。”柯东甚是疑惑,在明亮的月光下,林兴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很是憔悴,犹如饱经风霜的苍颜老者一般。 “柯东,那名男婴,可是还在你这儿?他,他怎样了?”林兴逸的神情甚是紧张。柯东恍然,忙道:“那男婴正由我家娘子照看着,已经请宫大夫把过脉了,刚吃过一副药,倒是有几分起色。您跟我来。”说着,便引林兴逸进了屋子。 柳英见是林兴逸也甚为讶异,正欲起身行礼,却被林兴逸摆手阻止:“柳英不必多礼,这次倒是辛苦你了。”柳英坦然道:“二公子言重了,不妨事的,只是不知道这孩子何时才能醒过来。”林兴逸走近榻前,看着婴儿裹在襁褓里的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心如刀绞。颤抖着双手欲将婴儿抱起,又唯恐伤了他,抚着婴儿的面颊,双眼噙满泪花,只是最终仍没有流下来。他的掌心中凭空多出一枚状如鸽卵,闪着粉紫色光华的珠子。微微用力一震,那珠子便碎裂弥散成一团雾气,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林兴逸将那雾气运到婴儿的口鼻处,伴随着婴儿微弱的呼吸,那雾气也渐渐减少,被他吸了进去。约有半柱香的功夫,雾气还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团。 柯东和柳英面面相觑,这桐桥城中的人虽大多都听闻林家人修习仙法,但却极少有人亲眼见到,两人俱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林兴逸双眼紧盯着那粉紫色的雾气,吩咐道:“柳英,快将他抱起来,让他把胸腹内的淤血吐出来。” 柳英依言将那婴儿抱起,搂在胸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那婴儿忽的身子一颤,小嘴微张,两大口乌黑的淤血便溢了出来,恶臭难闻,柯东连忙取了块软布蘸湿了为他擦拭。林兴逸趁势将丹药所化的剩余的雾气打入他口中,那婴儿身子又是一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竟“哇哇”地哭了起来,只是身子太弱,哭声也甚是尖细,有气无力的。柯东和柳英二人大喜过望,林兴逸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道:“他现已无大碍,只是还要请大夫开服药补补身子。”柯东连声道谢,林兴逸抬手打断他,沉声问道:“柯东,你当真要收养这婴儿?” 柯东没有回答,眼光却看向一旁正抱着孩子的柳英,只见柳英面带春风,眉眼盈盈,心头便有了定计,答道:“是,二公子,小人的确是想收养这婴儿。”林兴逸又问道:“柯东,你与这婴儿的父母毫无瓜葛,与他更是素昧平生,此次不过是萍水相逢,当真要结这父子之情?” 柯东的神情甚是坚定,回到:“二公子,小人与这婴儿虽只是萍水相逢,却甚有眼缘。我夫妻二人对这婴儿也都甚是喜欢,况且我爹又答应了那人临终所托,断不敢背信弃义。还请二公子放心,小人必定好生待他,视为己出。”一旁的柳英也说道:“二公子,小女子对天发誓,断不会委屈了这孩子。现今小女子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日后断不会饿着他。”神色也极是坚决。 半晌。林兴逸才长叹一声,道:“罢了,柯东,你且随我出来,我有话说与你听。”待二人走出房门,柳英将怀中的婴儿轻放在榻上。细心地掖好了被子,方才起身又去缝制婴儿过冬的棉衣。 院外,已快是二更天了,玉弓西沉,低低地悬在西边的山脉之上。峰影重叠,谷壑峦腰间氤氲的云翕之气亦是如梦似幻,飘渺不定。皎皎半轮玉晶盘,躲在那云气之后,犹如掩了一层轻纱,愈发迷人。 林兴逸和柯东二人站在院内,夜已凉了,柯东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棉袍。而林兴逸只一袭蓝绸长衫,却浑然不觉,只是静思着什么。良久,似才醒过神来,凝重的神情也稍稍平和。只是在柯东看来,他那魁梧伟岸的背影,竟是一瞬间就苍老下去。 林兴逸回身看向柯东,缓声道:“柯东啊,你愿收养这婴儿,于情于理这都是善事,我本不应出言阻止,只是这婴儿,却与我林家有着颇深的渊源。” 柯东恍然,难怪林兴逸深夜到访,又带来仙家灵药救这婴儿性命,原来竟是有这般关系。心下好奇这婴儿的来历,但见林兴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不便多问,默然立在一旁。 沉默片刻,林兴逸背过身去,抬首望月,凄然道:“这婴儿姓萧,名景阳。其生父萧燕然乃是当年老夫的结义兄弟——萧道信的独子。两个月前,萧燕然被封为征西将军,受命率军征讨蛮夷,有阴邪之人暗中以妖法设伏,武侯战败身亡。两位夫人佟钰c韩湘在麾下部将拼死相护下携武侯一子一女逃往我桐桥城。”说到这里林兴逸已是怒火难抑,双拳紧握,一股逼人的气势霎时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在这冲击之下柯东竟是站立不住,连连后退,脸上满是震骇之色。既是为林兴逸的气势,更是为那婴儿的身份。 桐桥城虽与外世隔绝,但却并非音信不通。在枫林山脉外的枫铃渡,便有林家的外世弟子驻守,且每月都有城主府派高手组成的商队,来往于桐桥城与外世之间。一来是采买些城内紧缺的货物,二来也将桐桥城的一些特产转卖出去,赚些银钱。最重要的却是守护枫铃渡,也避免外人误入山中。外世之人若要进来,须得有他们引路方能避开山中的无数凶险。如此一来,外世的一些情况,城内也是知晓几分的。而近来,武侯殒命于蛮夷之地,三万将士皆埋骨他乡,外世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流言四起。柯东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万万想不到这男婴竟是武侯的儿子。世传武侯武艺高强,精于兵法,但性情仁善耿直,从不嗜杀,乃是这乱世中难得的英雄人物。想到这里,柯东回望了一眼身后那依旧透着灯光的窗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林兴逸看出了柯东的心思,继续说道:“两位夫人在部将的护卫下一路逃往山外的枫铃渡。一路上追兵不断,原本护卫两人的百余将士死伤殆尽。大夫人佟钰纵然武功高强,奈何刚刚分娩,气血大亏,被人合力重伤。在枫林山脉以西百里外的苗地凤凰城,两位夫人失散,二夫人韩湘及武侯长女萧眠月不知所踪。大夫人佟钰携子萧景阳一路向东赶往我桐桥城。途中险象环生,最终经由枫林山脉东侧的亡灵谷进入,逃至望尘崖上时被追兵赶上。大夫人将孩子交给三名心腹部将带往山内,自己则率剩下的十余名将士守在断魂壁前与追兵大战一场,最终香消玉殒。”说到这里,林兴逸又停顿下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柯东一眼,凄然道:“大夫人生前留下遗言,不愿将这婴儿交由我林家收养,央我在这桐桥城中寻一寻常人家寄养,并且,日后不能告诉他身世。所以,柯东,既然你愿意收养这婴儿,老夫我便在此代其父母重谢了!”言罢竟朝着柯东跪拜下去。 柯东大急,急步上前就要将林兴逸扶起,奈何身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劲力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急道:“二公子快快请起,这可万万使不得。”林兴逸郑重地叩首三次方才起身,柯东顿觉身子一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异常激动,道:“二公子,我柯东对天发誓,定将好生待这婴儿,断不会让他受丝毫委屈,不然,天打雷劈!”林兴逸将柯东扶起,“柯东,你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将这婴儿托付于你我也甚是心安,大可不必发此重誓,只是,老夫还有一个要求。” “二公子请讲,我定当竭力去办!”柯东脸色变了变,肃声道。林兴逸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这孩子名萧景阳,你可唤他景阳或另取一乳名,断不可更改了他姓名!”柯东先是一怔,随即释然道:“无妨,他本是武侯之后,皇族贵姓,小人岂能自作主张将他更名易姓,今后便唤他景阳。” 林兴逸长出一口气,道:“既是如此,老夫这桩心事便算了了,夜色已深,不便再做叨扰,老夫告辞!”言罢便转身出了院门,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仍透着昏黄灯光的窗子,默然离去,不过数次呼吸间便在夜色里隐去了身形。 柯东推门进屋,忽听得东厢屋内似有响动,疑心之下叩门道:“爹,你可是醒了?”屋内沉寂下来,片刻后,传来老爹沧桑的声音:“东子,你做得对,天色不早了,去歇着吧。”想来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柯东进了西边侧房,柳英依旧未睡,正为萧景阳赶制着过冬衣物,二人在院内的对话她也听了个大概,也不多言,只轻声道:“东哥,你放心,我定会做一个贤妻良母的,照顾好景阳和咱们的孩子。”柯东心生暖意,挨着柳英在榻边坐下,轻声道:“英妹,苦了你了。” 柳英面色一红,低语道:“不,能做你的妻,便是辛苦些又如何?哪怕是流落街头,吃糠咽菜,行乞度日,心里也是甜的” 风,轻轻吹起,月光徜徉而下,夜色安好,一如经年的旧时光在回忆里静静安睡的模样。 三更,月落。桐桥城西南,城主府后花园。 檀溪畔,水声潺潺,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清幽的异香。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长发如瀑,玄衣如墨。袍袂随风飘摇,端的是一副潇洒出尘的模样。 林兴逸匆匆进了后花园,寻得那男子,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前辈。”那男子回过身来,星夜之下,一双黑眸愈显深邃,眉目俊朗,英气勃发,偏生气度却深沉内敛,没有丝毫锋芒,只有一股中正平和之气。“不必多礼,起来吧,那婴儿怎样了?‘声音深沉浑厚。林兴逸道:”晚辈已让他服了‘离殒丹’,性命无忧,还多谢前辈赐丹。”那男子淡淡说道:“好,如是一来,也了却我一桩心愿。”话锋一转,问道:“佟钰,当真不愿让他修真?”林兴逸轻叹一声:“是,钰儿在留下的玉瞳简里说道,只望他平平淡淡的做一凡夫俗子,生老病死,不愿他涉足修真此等逆天之事。也正因如此,才不愿我收养他。” 那男子微微皱眉,“钰儿这又是何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逃不掉的。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且看他的命数吧。只是不知他心性如何,你要多加留意,好生教导。” “是。”林兴逸躬下身去,恭敬地行了一礼,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前辈,此次事出蹊跷,为了安全起见,是否把城中通往外世的路给封了?城中也要加强戒备才好。” 那男子摆摆手,道:“不必了,这段日子我便住在紫竹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敢在桐桥城地界上撒野。你传信给外堂,日后我仙陵弟子,与苗疆巫蛊一脉,不共戴天!”说完,又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林兴逸,吩咐道:“明日你便差人将这块翡翠叶给景阳送去,取他一滴精血与之融合即可。” 林兴逸接过玉佩,行礼告退,那男子的身影,在夜色里也越发的模糊起来,终于消隐不见了。 静夜无声。苍穹上的璀璨繁星,终也沉沉睡去。那不曾老去的时光,可也曾记得,哪一瞬的沧海桑田,改了谁的命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桐桥雪 次日清晨。 太阳刚懒洋洋地从峰峦背后探出头来,一寸一缕的金芒便在这方天地间铺展开来,地面上升腾起迷蒙缭绕的晨霾,不多时便又悄然散去。而在这小小的枫林镇中,鸡鸣犬吠,各家的烟囱里都飘出袅袅炊烟,一派人间烟火的气象。 早早用过晨炊,柯东便背着背篓上山去了,留下老爹在家照看柳英与景阳。 饭后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宫淮安便又到了,身旁还跟着三人,两个仆役模样的人抬着一口箱子行在后面,而那与宫淮安正谈笑风生的,却是城主府的管家一一李书乾。 二人说笑着进了柯伯家院门,宫淮安高声道:“柯伯老哥,有贵客到访,还不快快出门迎客。” 老爹从西厢柴房后的小夹院里快步小跑出来,双手的,一见李书乾,神情甚是激动,道:“李老哥,怎的是你?来,快进屋来坐。”也无怪老爹如此激动,李书乾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二十年前,他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柯东为躲避战乱逃亡至桐桥城外的枫铃渡附近,不慎迷失在枫林山脉外围的群山之中,幸而被路过的李书乾救下。李书乾见他父子二人甚是可怜,便央城主带他们进了桐桥城,并帮父子俩在枫林镇安了家。而柯东因为先天月数不足,幼时又颠沛流离几经风寒,落下了病根,苦于求医问药。李书乾得知后又特意在城主府的典籍中寻得一套强身健体的武道功法传与柯东修习,柯东这才从一个体虚骨弱的幼童长成壮实小伙。由于此间缘故,老爹父子俩对他感激万分。只是平素李书乾从不出城主府,便是上门拜访也难得见上一面,此刻竟来到自己家中,老爹又怎能不激动? 寒暄过后宫淮安笑问道:“老哥,你双手衣袖尽湿,可是在浆洗衣物?”老爹脸上喜色洋溢,咧嘴开怀一笑,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道:“确是如此,现今柳英身子不便,又是寒冬腊月的,这为孙子浆洗尿布的事自是由老朽揽下了。”却看此时的老爹,满面春风,哪里有半分沧桑老者的模样。 宫淮安和李书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意,李书乾乃是林兴逸的贴身仆役,名为仆役,实为至交好友,又怎会不知昨夜之事?而宫淮安一路上与他所谈甚多,自然对昨夜之事也知晓了几分。 恰好这时柳英抱着景阳从里屋出来,正欲向二人行礼,被李书乾一道无形劲力隔空托住。只听得他朗声道:“柳英,我和宫大夫二人都与你爹交情甚笃,何必如此多礼,况且你有孕在身,切莫动了胎气。”语气间英豪飒爽之气吐露无遗。宫淮安也笑着接道:“柳英,快上前来,让我们哥俩好好看看你爹的这宝贝孙子。”柳英依言上前,宫淮安从她怀中接过景阳,横抱在胸前,不自觉的就又将手搭上景阳的手腕,细细把脉。不一会儿,他将手抬开,称奇道:“二公子的灵丹妙药当真奇效,如此重的伤势只一夜便好全了。眼下只是气血亏损,略作调养,不消几日就无恙了。”只是语气里却隐隐有一丝莫名的喟叹之意。柳英道:“还多亏了宫大夫开的方子,”宫淮安哈哈一笑,又道:“柳英,我今日前来便为你们母子带了药来,给你开的是安神养胎,益气补血的方子。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切勿做什么粗重活计。” 一旁的李书乾忽的一拍脑门,叹道:“啊呀,只顾着叙旧,竟是把正事给忘了!”老爹问道:“李老哥,怎的今日还有要事在身?那也要在这儿用过了午饭再走,见老哥你一面,委实是难啊!” 李书乾与宫淮安对视一笑,道:“柯老弟,这饭嘛,自然是要在你这里吃的,哪有客人送礼却不留客人用饭的道理?老夫此行便是来送礼的。林杰,你二人快将礼盒抬上来。” 那二人将那口箱子抬进屋内。老爹神色讶然,“李老哥,这是怎的一回事,为何这般见外?竟还送礼物过来。”李书乾哈哈大笑:“老弟你抱上了孙子,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不能不贺。不过老弟你可切勿误会,这送礼的可不是我,我只是个跑腿的罢了,再说老夫我可没这么大的手笔。这是城主他老人家催着二公子差我送来的,他老人家对这个曾孙也甚是上心呐。”“啊?曾孙?”老爹和柳英面面相觑,甚是疑惑。李书乾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二公子当年认这孩子生父萧燕然为义子,这么算来,这孩子也是城主他老人家的曾孙,他这做曾祖的,自然是要给曾孙送些礼了。” 说话间那两名仆役已将箱子抬了进来,李书乾亲手解开系盖的红绸,道:“这里是二百锭银子,五匹上好的丝绸,三匹绢,还有些珠宝玉石。”柯伯与柳英大惊失色,宫淮安也是讶然,沉默片刻,老爹道:“老哥,城主这是何意?我柯家收养这孩子岂是贪图这钱物报酬?这礼过于贵重,我们不能收。”柳英没有插话,但脸色也有几分不悦。 李书乾笑道:“老弟莫急,城主自然清楚你的为人品性,我来时他老人家还特意叮嘱过我,要我与你细说,这绸布,自是城主送与你一家,一来报你这养育之恩,二来也是顾及到这孩子日后的用度。那些珠宝玉石,却是这孩子的母亲佟钰的。当初他父母二人入城拜望城主,又恰逢二人刚刚大婚,城主免不了要送些贺礼,只是后来他们走得匆忙,这些物事又落在了府上,如今且算是物归原主了。至于那些银两,是城主特意为这孩子准备的,日后他婚娶聘礼也用得上。若是他想外出闯荡,这更是少不了的,如今且由你们暂代保存罢了。” 老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放在这里吧,日后待景阳长大成人,再交与他,由他处置。” 李书乾嘿嘿一笑,将景阳从宫淮安怀中抱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约有景阳的手掌大小c通体翠绿c晶莹圆润的翡翠。这块翡翠外形酷似枫叶,隐约可见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其上又有光晕流转,由一根不知是何材质的丝绳穿起,精美之余透着一股神秘之气。 李书乾将这枚翡翠枫叶挂在景阳胸前,右手手势急变,掐了个灵诀打入那翡翠叶中,叶片立时大放光华,绿莹莹的宝光中隐约游走着各色彩芒。李书乾将体内真元外放,凝成一柄细小的光刃,小心地隔开景阳那粉嫩小手的食指,几滴鲜血渗出,被他用真元裹起弹进了翡翠叶中。绿光伴随着嗡嗡的震颤声迅速黯淡下去,叶片上的各色彩芒却愈发璀璨。李书乾手势再变,打出数道灵诀,那光芒也渐渐暗了下去。 李书乾又打出一道常用的治伤灵诀,白光闪动过后景阳的手指便愈合如初。旁边的老爹和柳英两人被这等奇景惊得瞠目结舌,而景阳却冲着抱着他的李书乾笑了起来。李书乾心头一动,脸上泛起慈祥之色。为了修真,他终身未娶,也未有子嗣,此时心中竟被深深的触动了。顾不得理会旁边的三人,逗起景阳来:“小家伙,你可是好福气哟,有一对好爹娘c好爷爷,还有个好曾祖喔!”景阳似是听懂了一般,又“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抓起胸前的翡翠叶,张嘴便啃了下去,口水滴答。此时的叶片较之前已起了变化,叶片的绿光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紫色,其上的浮雕也愈发清晰,酷似枫林山脉的模样。叶脉之中却隐约有白光流转犹如山脉之中流转的云翕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叶片正中豌豆大小的一汪翠绿,纵使是在这翡翠上也极为醒目,在它周围,九个米粒大小的光点以九星环月之势拢在四周,精美绝伦。 老爹长叹一声;“唉!老哥,不瞒你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们修仙之人的行事作为。若不是我知晓你乃是修仙之人,方才就要将你当做神仙下凡了。” 李书乾哈哈大笑:“什么神仙中人,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比起真正的宗师高手,那可是天壤之别啊!”这倒算不上自谦,在真正的修真界,只有达到元婴期的修真者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真的大门,只有进入分神期才算得上真正的高手。至于合体以及大乘的修士,那便称得上一代宗师,完全有资格开派立宗了。但在这颗早已被修真界遗忘的星球,灵气稀薄,仙石等必不可少的修真资源极度匮乏。修真功法经过漫长岁月的传承和遗失早已残缺不全,能够修到元婴期的修真者少之又少,几乎可以算作凤毛麟角。李书乾如今心动初期的修为,在这桐桥城中也算是数得着的好手,若在外世,除却那些隐世的古修真者和隐秘的修真门派中人,单在那练武的武林中,已经可以傲视群雄了。 宫淮安倒是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对此也略有耳闻,但据说这修仙之道夺天造化,乃是逆天而行,前途分外凶险,便作罢了,再未动过这修仙的念头,如今平凡度日,倒也潇洒快活。李老哥,你也须谨慎才是。”李书乾笑而不答,只是笑声中平添了几分苍凉感慨之意,似是想起了什么经年往事。 日近正午,柯东背了一大捆干柴从山上回到家,刚进门便吆喝道:“爹,我回来了。”身后几步远处竟还尾随着一只梅花鹿,老爹急步从屋内推门而出,冲柯东道:“东子,快进屋来,拜见你李老伯。”柯东刚将干柴放下,闻言惊喜交加,飞也似地闯进了屋内,一见正堂里面南而坐的那苍颜老者,当即眼眶便红了,叫了声“李老伯”,话未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身子,眼眶中泪光闪闪,哽咽道:“当初老伯说要闭关,这一别便是七年,我还以为您老人家已经成仙归隐,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李书乾也是感慨莫名,道:“东子,来,坐下说话。岁月不饶人啊!若不是此次成功突破,老夫怕是当真要闭死关了。七年了,当初东子你还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伙子,眼下却已成家立业,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丈夫了。” 柯东低头道:“老伯,当初若不是您传我武功,锻炼筋骨,我怕是至今还卧病在床,您数次施救,再造之恩,永生难忘。”李书乾毕竟是修真之人,心神坚定远非常人能比,此时已经又回复了他那豪爽洒脱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说道:“什么恩不恩的,陈年旧事休要再提。这时辰眼看就要晌午了,东子,你且去备饭吧,也让老夫尝尝你的手艺。” 柯东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柳英将景阳交由老爹照看也下厨做菜去了。二人正忙活着,厨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竟是跟柯东回来的那只梅花鹿,踱到柯东身旁,脸在柯东腿上蹭啊蹭的,一副亲热模样。见了这一幕,柳英不禁讶然,继而笑问道:“东哥,这是怎的一回事,这鹿怎像是认主了似的?”柯东笑道:“这鹿是我今日在山上遇到的,许是丢了母鹿。见人也不怕生,我喂了它几口干粮,它竟就跟着我回家了。”柳英奇道:“竟还有这等奇事?”当下细细打量:四肢颀长,双眸清亮,毛皮褐黄中夹杂着白色的梅花斑。鹿角刚刚长起,神态俊气。不由得道:“这鹿生得好俊,便唤它俊哥儿吧!”柯东道:“便依你。”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 或许时光也难逃老去的宿命吧,但那又如何呢?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里,红颜褪尽,意气不再,只剩鸡皮鹤发,白首苍颜。可记忆里刻骨铭心的不老容颜,不一直都是这最美好的温暖模样吗?不曾改变,也不曾远去。 将入腊月,天渐寒。及至腊月初三,愁云如墨,日光透过而成赤色。黄昏,漫天粉色烟岚,日落遂隐。夜,天大雪,状若鹅毛柳絮,簌簌而落。飘飘洒洒彻夜不息,次日正午方止。积雪没腰,山中道路悉数断绝,桐桥城与诸村镇之间的道路,积雪亦甚厚,城主府派出近百名护卫,清扫三日,方得通行。 过了腊八,城中的喜庆气氛便日渐浓厚起来,家家张灯结彩,洒扫屋院,杀鸡宰猪,预备过年。而到了腊月中旬,又有喜讯传出。 腊月十五,天复雪,十六日凌晨,城主林峰源长孙,次子林兴逸长子林昭业喜得一女,赐名“雪缘“。当日,昭告全城,定于正月十五日于城主府内举办喜宴,大宴全城百姓。 正月十五日这天清晨,李书乾却又是早早来了柯伯家,还带了四个人抬来一顶软轿,当下便让老爹c柯东和柳英收拾了带着景阳往城主府去。三人皆了然于心,这两个月来林兴逸又亲自来了三次,看得出对景阳十分的欢喜,今日这般急促想来也是迫不及待又要见这孙子,说不得城主林峰源也要见见这未曾谋面的曾孙。 一行人由北门进了城,一路往城西南的城主府走去。街道两旁的人家除夕里挂上的大红灯笼还未取下,红彤彤的一派喜庆之气。一路上免不了也有诸多乡邻,一道往那城主府去贺喜,见着柯伯和柯东,彼此寒暄了一阵。到了城主府,府内上下更是喜气洋洋。柯伯几人刚进府内就被李书乾引进了偏院。大厅里,林兴逸正坐在那里等着,一见他们几人,立时笑道:“柯伯老弟,你这一家可算来了,老夫等的好苦。”柯伯也与他打趣道:“老兄你刚得了孙子,现今又添了孙女,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林兴逸开怀大笑:“不错不错,确是如此。”又转身对柳英说道:“柳英,画儿她正在东厢里休息,你们幼年便是闺中密友,便带景阳去看看她吧。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不便去的。”柳英答应一声,便抱着景阳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神剑之秘 东厢里,林雪缘的母亲苏画儿正躺在云床上休息。身旁的襁褓里正是还在熟睡的林雪缘。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苏画儿睁开双眼,见是柳英,喜笑颜开道:“英儿姐姐,当真是你。爹他早就跟我说你今日要来,只是想不到来得竟这般快。”柳英轻笑道:“还不是你爹他心急,一大早就差人抬着轿子等在门口了。”苏画儿莞尔一笑,坐起身来,道:“来,让我看看你家的宝贝景阳。”柳英小心地将景阳递了过去,口中道:“这孩子倒是挺乖的,平日里不哭不闹,颇让人省心。”苏画儿将景阳搂在胸前,景阳竟也不怕生,冲着她就“咯咯“笑了起来。 景阳躺在苏画儿怀里,竟是出奇的安分,不哭不闹,津津有味地吮着拇指,逗得苏画儿好一阵笑。苏画儿道:“姐姐,景阳这段日子的吃食如何?不如由我代你喂养一段日子,待你临盆之后,有了奶水,再把他带回去。” 柳英轻笑,:“你呀,就放心吧。我爹他怎肯让他这宝贝孙子受苦,早早就从城里的西市上牵了头母羊,断不会饿着他的。倒是你,身子骨虚弱,正是要好好将养的时候,照顾孩子可是个累人的活,景阳就不麻烦你了,你好好休息才是。”苏画儿看向身旁正在榻上熟睡的林雪缘,感慨道:“为人父母,方知养育之恩啊。”柳英也叹道:“是啊,能看着孩子日渐长大成人,一辈子平平安安,便是做父母的一生最大的夙愿了。”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子造型也十分朴素,只在镯面上打出几道鸳鸯戏水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柳英郑重地将镯子贴着林雪缘的襁褓放好,轻声道:“雪缘啊,今天是姨娘与你初次见面,姨娘是小户人家,没什么像样的礼物这只镯子,便是姨娘送你的见面礼了。” 苏画儿秀眉微蹙,轻叹道:“姐姐何须如此,况且那只镯子是你的嫁妆,礼重了。”柳英道:“我的傻妹妹,礼不可废,再说了,这也是为雪缘讨一个好彩头啊。” 两人正聊着,房间的屏风外响起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画儿,宫前辈来了。”正是林雪缘的父亲,林昭业的声音。苏画儿脸上浮过一抹喜色,对柳英道:“姐姐,有客人来了,待我介绍与你认识。” 不多时,屏风后转出一名女子,让柳英大为惊讶的是,当下正值隆冬,滴水成冰。这名女子却依旧身着一袭深紫色纱裙,只在身上披了件银色大氅,脸上蒙着一方蓝色雾星面纱。发式也有些奇怪:一头乌亮的长发只简单的用一顶宝蓝色的发冠挽住,不做丝毫修饰,如瀑布般直垂到腰际,身材高挑,纵使罩在大氅下依旧显得窈窕动人。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清冷高洁,犹如雪中盛放的寒梅,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那女子开口道:“画儿,我来看看你们母女,雪缘近来可好?”声音清冷,语气却甚是柔和。苏画儿展颜一笑,道:“姐姐费心了,雪缘近来一切安好,甚是惹人喜欢,还要多谢姐姐给取了个好名字才是。” 那女子似是微微一笑,“她生逢瑞雪,便是与雪有缘,我唤她雪缘,不过是应了机缘而已。”她说的轻描淡写,柳英听起来却是大为惊讶,须知林雪缘乃是林家这一代长女,取名之事理应由家中长辈,她的曾祖,当今城主林峰源来主持才是,如今却由这名陌生的年轻女子来取,可见其在林家地位之尊崇。然而,这名女子的身份绝对是一个谜,柳英从未听说过此人,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没等苏画儿开口向柳英介绍,那女子见苏画儿怀中的景阳正瞪大眼睛看着她这个陌生人,轻声道:“这孩子便是景阳吧?”又转向柳英道:“你是景阳的母亲柳英?”柳英从容地微施一礼道:“正是奴家柯柳氏。” 那女子柔声道:“不必多礼,我不过与画儿同辈,听画儿提起过你们母子。”她从苏画儿怀中接过景阳,怜爱道:“好伶俐的孩子。”景阳探出粉嫩的小手,在空中一通乱抓,似是要去掀她的面纱,她轻轻一笑,抬起右手,葱白一般的纤纤玉指点向景阳的眉心,若是仔细凝视便可发现她的指尖竟闪烁着极微弱的幽蓝色光,只是在点上景阳的眉心后却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轻轻蹙眉,又逐渐舒展开来,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苏画儿轻笑道:“哎呀,雪缘醒了,小宝贝可真乖。”抬眼望去,可不是吗,方才尚在襁褓里熟睡的林雪缘不知何时已醒了,乌亮的眼睛水汪汪的,不哭不闹,乖巧极了。苏画儿小心翼翼旳将裹着林雪缘的襁褓从榻上抱了起来,解开查看过后又仔细地包起来,亲昵地逗弄道:“雪缘醒的真是时候,来,见过你姑姑与姨娘。”柳英也道:“这孩子当真生得漂亮,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你看这眉眼,像极了画儿。白白净净的惹人喜欢,日后定然又是一个大美人。” 那女子的眉眼变得分外柔和,抱着景阳在榻上挨着苏画儿坐下,柳英会心的将景阳从她怀中接了过来。她冲着柳英微微颌首,然后便将林雪缘抱了过来,轻轻捏了捏她凝脂般精致小巧的鼻子,同时右手食指点上林雪缘的眉心。只是这一次,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顿,美眸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惊诧之色,进而是近乎狂喜的神色,但随即又被一如既往的平静强行镇压下去。苏画儿和柳英竟都没有注意到她这刹那的异色。 与此同时,林雪缘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陌生的蒙面女子,一只娇嫩柔弱的小手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襁褓里挣扎着,奋力探了出来。另一边的景阳也不安分起来,一只小手颤巍巍地挥舞着,就要去抓那只包裹着林雪缘的粉红色襁褓。显然,在他看来,这个跟自己一样被裹起来抱在怀里的“同类“要比那些大人们有趣得多。 柳英三人原本就是挨着坐在床榻上,相距并不远,几经努力,景阳终于抓到了自己心仪的东西,“咯咯”笑了起来,嘴里咿呀咿呀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柳英呵呵一笑,道:“景阳这是想看看雪缘呢,小家伙手脚倒是伶俐。”苏画儿也笑着道:“两位姐姐,把孩子放在榻上吧,不必再抱着了。” 就这样,景阳和林雪缘两个小家伙并排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令人惊讶的是,萧景阳居然奋力侧起身子,左手摆到林雪缘的面前,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林雪缘也扭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眉眼弯成了月牙,然后她也颤巍巍的举起小手,抓住了景阳不安分的左手。 两个婴儿,两只小手,两颗心,柔软地握在了一起,像是握住了一剪最温软的时光一般。萧景阳开心地笑了,纯真c澄澈而空灵。仿佛是被风从遥远的光阴里带来,生动而干净。 柳英与苏画儿目睹此幕,也并未多想,只是,那身披银色大氅,戴蓝色面纱的女子一一一飘邈隐者宫樱雪,却是轻轻的一声叹息 是日午时,林家于城主府大宴全城百姓,隐世数年不出的老城主林峰源亲自出席,为曾孙女儿系了长生结。席间,林峰源宣布退隐,由次子林兴逸接任城主。众宾宴酣,觥筹交错,欢笑不绝,入夜,席乃散。时又值正月十五上元节,城中大兴灯会,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彻夜未熄。 经城主林兴逸与苏画儿百般挽留,柳英终于答应带萧景阳在城主府暂住一段日子。柯伯与柯东也是明理之人,叮嘱了几句便随众人一道离去了。 如此寒冷的季节,檀溪虽并未封冻,却也流的异常缓慢。如一首低沉的琴曲,呜咽艰涩。溪畔尽是尚未融化的皑皑白雪,只零落的点缀着几株腊梅,或素白,或粉红,傲霜凌寒,空气里沁着一股清冽c寒冷的幽香。 百花谷,蝴蝶泉,是桐桥城中的一大名景。百花谷地处桐桥城城西十余里之外,两座小山联结并行,却在此处的山脚下裂开了一道百丈宽的谷地。蝴蝶泉便是经此由内山流出,在不远处汇入檀溪,春暖花开之时,此处花开成海,蝶舞成风,又有青山碧水,花树夹岸成林,端的是景色宜人,较之幽月谷虽是逊色几分,却也别具一格,颇有几分特色。 飘邈隐者宫樱雪的“琼云小筑“,就在这谷内。此时已是深夜,桐桥城喧嚣灿烂的凡尘烟火在这里不过是地平线上明灭的光点,与夜幕上闪烁不定的星光交相辉映,而琼云小筑,也从窗子里透着黄蒙蒙的亮光,在无边的夜色里,温柔的摇曳着。 琼云小筑之内,一身玄色长衫的林枫端坐在桌旁,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青玉杯,道:“如此说来,雪缘竟是万年不遇的修真天才了。”宫樱雪眉眼间尽是难得的欣喜之色,笑盈盈道:“我飘邈剑院自创派四十余万年以来,除祖师虚云子前辈外再无体内先天蕴成“天泓剑罡“的弟子,如此资质,应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了。不过,”她话锋一转,“萧景阳那个小家伙,体内完全没有我们剑修者的剑罡与剑气,就连普通修真者要求的先天真气也是少之又少,资质只能算是下等,倒是让人意外。你对他这般上心,恐怕要辜负你一番心意了。” 林枫微微一笑,极为自信地说道:“不会有问题的,自从找到“仙心玲珑草“,把“仙灵心“精炼成为“仙源之心”后,它便已经不再是一件寻常的筑基法宝了,相当于一个拥有灵性却无意识的仙人之心。景阳并不是我挑选的,而是它自主选择的。既然景阳能将“仙源之心”从沉眠中唤醒,那就必然能与它融合,只是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彼此磨合,这倒是与“秋泓,霜月”有异曲同工之处。 宫樱雪感慨道:“这应该已经是你们重玄派筑基法宝中的极致了吧?以“仙源之心”的强大,只要景阳能将其融合,哪怕他是最下等的资质,也能成为惊世之才。毕竟,“仙源之心”可是相当于一颗仙人的仙心啊。只是,如此逆天行事,你就不怕他渡劫之时遭到天谴吗?”林枫的眼中掠过一抹狂热之色,傲然道:“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追求炼器的极致,筑基法宝是我们重玄派众多法宝最难炼制的。当年我大哥秦无炎炼制出“两仪镜”就已经让整个修真界为之轰动,如今的“仙源之心”早已在“两仪镜”之上,我终于了却一桩夙愿。至于天劫,哼,在“仙源之心”的帮助下,景阳必将成为一代绝世高手,只要不是在此阵中,区区天劫何足道哉?”他的语气狂傲不羁,满是自负与孤绝,却让宫樱雪不得不为之折服,喟然道:“你的确有这么说的资格,在炼器一途,放眼整个修真界,还没有谁能跟重玄派相提并论。” 林枫洒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景阳会过于依仗“仙源之心”,对心境不利。放心,我对此早有安排,等了上万年才遇见合适的小弟,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会如此大意?”说完便放声大笑。宫樱雪白了他一眼,问道:“冰璃,炼制的如何了?”林枫抬眼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缓缓答道:“那枚“玄溟冰芯”已被我融入“冰璃”的剑心之内,现正封在冰凌峰幽玄冰海的窨窿寒气内淬养,待“玄溟冰芯”与剑心彻底融为一体,剑心通灵后便可自行蕴生玄寒剑气,到那时“冰璃”便大功告成了” 宫樱雪的美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大约还要多久?”林枫短暂的沉默了,继而答道:“我并非剑仙,无法养炼剑心,也无法催生剑气,只能用窨窿寒气淬养,此法和仙界的“天火清净法”类似,用霸道的极端属性养炼器灵,如此所得之物,品质极为优秀,同时却极费时间。“冰璃”如若炼成,至少也是上品天阶仙器,甚至是准神器。但时间,少则千年,多则万年。”闻言,宫樱雪秀眉紧皱,良久才叹息道:“造化弄人啊。”看着林枫询问的眼神,她微微苦笑,道:“我们从这阵中脱困的唯一希望,恐怕就要寄托在雪缘身上了。” “什么?脱困?!!!”饶是林枫一向镇定,此刻也难以自制的失态了,心神激荡之下,手中的青玉杯被他捏成了齑粉。他和宫樱雪已在这阵中困居了上万年,虽然成了仙人,却无法飞升仙界,就连离开这块神秘之地都只能是奢望。自由,对他们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樱雪,切勿开玩笑,以碧桐上人始隐者的实力,尚且对此阵中的禁制束手无策,雪缘纵使是天才,又如何能破解?难不成她还能到达仙人之上的境界!”林枫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美若九天仙子的女子,竭力压抑自己纷乱的心境。 宫樱雪坦然道:“破开禁制,不仅需要雪缘,还要有它们。”玉手轻抬,凌空虚抹,一银一蓝两道光华从她手中亮起,赫然是两柄剑,剑上无鞘,华美绝伦:袖剑短小精致,纤细轻薄的剑身上镶嵌着繁复古典的符文,亮如秋水,纤若流云。长锋则威严凌厉,飘逸出尘。两块弯月形乳白色玉石交叠成剑锷,云纹剑首,亮银色的剑柄上刻满了不计其数的月相印记,满月c弯月c弦月,新月,光辉清冷异常。剑身通体由一块湛蓝色晶体打磨而成,锋刃上流转着清冷凛冽的寒光。剑身内部犹如火树银花一般缠绕着银丝,寒光煜煜,巍然不动间便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 “秋泓,霜月?”林枫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他们也不过是极品仙器而已,与“冰璃”只在伯仲之间,甚至还不如我的“涵虚镇玄鼎”,又如何能破解禁制?”宫樱雪摇摇头,认真地说道:“秋泓与霜月,绝非只是极品仙器,这是它们被封印之后的形态,它们原本,该是神器!”看着似有所悟的林枫,她继续解释道:“当年虚云子祖师创立飘邈剑院,留下了四大神剑——“玄天c清灵c秋泓c霜月,”每一柄神剑都有各自独特的修炼法诀。不过,只有体内蕴成剑罡,才能得到神剑的认可,数十万年来,有幸被神剑认主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的主剑“玄天”更是一直处于沉眠之中,而且,神剑历代的拥有者也只是唤醒了剑心,从未有人唤醒过其中的剑灵。” “原来如此,可现在的“秋泓c霜月”也是拥有灵识的,这又是为何?”宫樱雪叹息道:“那只是我以秘法封印在剑中的一丝神识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剑灵。按照典籍的记载,这四把剑中的剑灵都是拥有独立的灵智的,甚至能够凝结灵体,化形而出。但是,只有“天泓剑罡”的拥有者才能将它们从沉眠之中唤醒,我虽然拥有“月泓剑罡”,至多也只能将它们发挥出准神器的实力而已。” 林枫皱眉道:“如此说来,只有等到雪缘唤醒了这两剑的剑灵再作打算了。这样岂不是要将“秋泓c霜月”交予她?难怪你会问起“冰璃”,可这淬养剑心一事实非一日之功,陈老哥的天劫又迫在眉睫,你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实力大损唉!难道不能让雪缘先修炼剑诀,然后再修炼神剑吗?” “不可能的”,宫樱雪神色一黯,轻声道:“没有剑内的本源剑气为引,即使拥有剑罡也无法修炼。我若不抹去我留在剑上的烙印,雪缘根本就无法修炼它们,而若是它们认雪缘为主,我也不可能再御使它们,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能否唤醒剑灵,最初的修炼方式极为重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两人都不再言语,气氛一时间显得寂静而沉闷。林枫眉头紧皱,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宫樱雪亦是神情凝重,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悬在桌面上的“秋泓”与“霜月”,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冰凌之夜 时间的流动在这沉寂的气氛中显得如此缓慢,林枫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遇到棘手之事的习惯动作,“剑心,剑气,窨窿寒气”正喃喃自语间他似乎灵光一闪,没头没脑地问旁边的宫樱雪:“剑气的本源是什么?”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将宫樱雪从沉思中惊醒,美眸中一片迷茫,道:“什么?”林枫有点癫狂,急切地问道:“剑气的本源是什么?”宫樱雪也不以为意,林枫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旦痴迷于炼器整个人都如痴如狂的,心底微微一动,她似乎有些明白林枫问话的用意了,脱口而出道:“殊途同归,万法同宗!” “哈哈,我有办法了!”林枫开怀大笑,宫樱雪脸上犹豫不决的焦急之色也烟消云散,眼神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之色。彼此看向对方,竟是心有灵犀般齐声说道:“去冰凌峰!” 会心一笑,两人同时起身,一蓝一紫两道光华闪过,屋内已空无一人,连带着桌子上的秋泓c霜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阵外来看,整座仙阵的外围屏障——枫林山脉方圆不过百余里,但阵中却极为辽阔,方圆数千里,较之而言,桐桥城不过是西北角一个极不起眼的小点而已。不过,在这看似广阔的阵内,却是阵法密布,禁制层层叠叠,无处不在,端的是凶险异常。其中的安全之地,不过三处耳——桐桥城一带,幽月谷内的幽月灵境,玄灵峰所在的玄灵山脉,若非当初林枫c宫樱雪二人合力将后两处的阵法与禁制破去。恐怕这阵中也只剩下桐桥城一隅得以偏安。 桐桥城处于阵中的西北角,冰凌峰却在阵中正北,自桐桥城去冰凌峰约三千里,其间横亘着无数的高山深谷,断崖幽壑,寻常人纵使穷其一生也决然不可能越过这重重天堑。即使是修真者,面对途中层出不穷的迷阵c陷阵c禁制,也只能徒呼奈何,当真是千沟万壑,天堑无涯!凡夫俗子,终是无缘此间神妙! 距冰凌峰所在的冰凌山脉约百里处,一蓝一紫两道光华闪过,林枫与宫樱雪在高空中显出身形。 此处距冰凌峰虽还有些距离,但在明亮的月光下,依旧可见一大片醒目甚至耀眼的白色,空茫一片。 是的。横亘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道绵延上千里,由冰雪覆盖甚至完全由冰雪堆砌而成的寒冰山脉。平滑如镜的冰面反射着皎白的月光,使原本带着极浅的淡蓝色的冰雪澄净银白,在天空一轮银月的映衬下如粉妆玉砌的宫殿一般。然而,在这宫殿之上,却有一大片阴影——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山峰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着,不时会爆发出一声尖利的轰鸣,一团黑色的罡云从其中奔涌而出,顺着山峰直落九天,在坚硬的冰面上冲刷出极深的沟壑。这是山脉的极寒之气与上方的巽殛罡风凝结而成的漩晶罡云,温度奇寒无比,罡风又凌厉至极。在罡云的周围,连空气都出现了一种近乎凝固的粘稠感。修真者若是误闯其中,哪怕已臻至大乘化境也绝难逃脱被冻结绞杀成冰渣的下场,连元婴都会被当场凝炼成无意识的冰精厉魄,纵使是寻常仙人,也肉身难保。 林枫挥手洒出遁影星梭将自己与宫樱雪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刺耳的厉啸和凛冽的寒风。看着远方的漩晶罡云,他皱了皱眉峰,颇为无奈地说道;“漩晶罡云如此活跃,守护阵法“雪魄阴蚀大阵”也在全力运转,要进去颇有几分麻烦啊。”宫樱雪叹气道:“岂止是麻烦?不能离地飞行,不能瞬移,不能遁地,还要小心上方的巽殛罡云和无处不在的玄寒气潮,着实让人头疼。木头,你什么时候能把这里的阵法破掉?” 林枫一阵苦笑,道:“上次是“秋泓”与“霜月”恰好克制了玄灵山脉的“涵虚锁灵禁”,不然单凭咱们两个可拿那些上古禁制没办法,这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破阵,遥遥无期啊!”看看前方呼啸的罡风,林枫叹气道:“我们下去吧,贴着地面飞过去。” 遁影星梭化作一道梭形光幕将两人包裹在内,朝下方笔直地扎了下去,带起尖利的破空声,转眼间便已贴近地面,光幕陡然上扬,紧贴着地面朝着冰凌山脉急速掠去。两人刚一进入冰凌山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在遁影星梭外凝结成一团冰雾,但随即被甩在身后。与此同时,整座山脉的守护阵法——雪魄阴蚀大阵已经被触发了。 “喀喇喇一一轰隆”。伴随着撼天动地的巨大声响,原本平滑如镜的冰面在剧烈的起伏c颤动中轰然破碎,无数的碎冰积雪顺着山势滚滚而下,激起漫天的烟尘。一根根数丈粗细的幽蓝色玄冰巨柱拔地而起,直刺向高空的漩晶罡云。地面上绽开一丛从玄冰荆棘,原本声势浩大的冰雪洪流无声无息间就被绞碎成了铺天盖地的雪粉冰渣,在月光下如一地的碎银般耀眼。这是由最为坚硬的“墨窨寒冰”组成的死亡之刃,犬牙交错中流动着狰狞的寒光,随着纵横交错的荆棘丛林铺满了地表,这些如同刀刃般的冰刺c冰刃诡异地震颤起来,在“嗡嗡”的颤鸣声中朝四面八方疾速射出。诡异至极的是,这些冰刺冰刃如此密集,在对撞的时候只是幽蓝的光芒微微一闪,竟彼此虚幻了一下,对穿过去相安无事。一时间遁影星梭之外蓝光闪烁不断,它们在地面上交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任何闯入者都难逃被绞碎的厄运。林枫感慨道:“化实为虚,以虚幻实,虚实转换间如行云流水般了无痕迹,当初布置这座大阵的一定是一位绝世宗师。”宫樱雪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一个应对不好我们就要成了这大阵的祭品了,还是先想办法闯过去吧。” 环顾四周,通天的玄冰巨柱上缠绕着银白色的藤蔓——仙界大名鼎鼎的稀有植物“寒髓银茑”。这种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仙藤质地极为坚韧,是炼制上品仙器的绝佳材料,叶子c果实c根髓则是至寒之物,皆可炼丹入药,是一种极为名贵的濒危植物,纵使在仙界也难觅其踪迹,修真界则只剩下一些年代古老的典籍中的只言片语。但在这里,幽蓝色的玄冰巨柱被它们映衬得寒光闪闪,显然数量极多。不过,这也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植物——雪花状的银色叶片在呼啸的罡风中狂舞,露出了原本掩盖在叶片下的冰蓝色果实。果实约有豌豆大小,如玉石般晶莹圆润,光滑的表皮下似乎有莹莹的星点在流动,神秘而华美。 林枫小心地驾驭着遁影星梭在密集的冰柱与玄冰荆棘间穿行,而那些果实犹如受到召唤一般纷纷从藤蔓上脱落,如冰雹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在遁影星梭的光幕之外密集地爆裂,弥漫成漫天浓稠的雾气。空气在这瞬间的极寒之下骤然结成了冰渣,由罡风裹挟着围绕着遁影星梭打转,试图将其压在地面之上,由墨窨寒冰来终结这两个闯入者。 遁影星梭上的压力陡然沉重起来,那粘稠的雾气极大地迟滞了它的速度,罡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压力有如千山万岳。光幕都微微有些变形,在林枫的强力支持下才没有向地面砸去。幸好这已经不是两人初次闯这雪魄阴蚀大阵了,应对起来多了几分从容。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亮响,一道碧绿色的光华从林枫掌心射出,在遁影星梭的光幕之外如火树银花般炸散,震散了周围的冰雾。这正是林枫的仙剑——中品天阶仙器,青冥。 林枫心念微动,青冥化形成一枚尖锥,将遁影星梭笼罩在内,旋转着在前方开路,没有了雾气的束缚,遁影星梭的速度陡增,闪转腾挪间又有了飘逸灵动的意味。然而,就在这时。他们下方的大地再度剧烈的颤抖起来,数不清的裂纹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密布在冰面上,一道道寒气从裂缝中喷薄而出,在月光下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洪流,震耳欲聋的厉啸声所过之处,冰雪纷飞,扬满天空,立时变成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风雪。天上的漩晶罡云也开始咆哮,道道蓝紫色闪电在其中游走,一团团墨色的罡云不断地从其中喷涌而下,在它强势的冲刷下,几座小冰山遭了池鱼之殃,被生生地削成了平地,若不是漫天都飞舞着冰雪碎屑,简直无法让人相信它们曾经存在过。 林枫右手上墨紫色的光华一闪,数道符文缓缓亮起,印在了遁影星梭之上。墨色光华在其中流转,依稀可见那是一只玄龟。林枫急促地提醒道:“樱雪,快穿上仙甲,玄寒气潮马上就要喷发了,你切勿分心,当心上方的漩晶罡云,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孰料宫樱雪却微笑着摇头道:“木头,这次就让我来吧,也让你见识一下,秋泓与霜月的极致。”话音未落,神剑已出!两道璀璨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灿银与湛蓝交相辉映,将月色下的冰凌山脉映照的如同白昼,周围的玄冰巨柱折射出七色彩芒,显得光怪陆离。 两柄剑安静地悬浮在宫樱雪身畔,她伸出白皙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牢牢地将两柄神剑握在手中,心中,掠过淡淡的悲戚,还有几分留恋与不舍——她又要失去什么,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了。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秋泓与霜月,眸光温柔,如夜色下的一汪碧潭,平静而深邃。 她自幼即在飘邈剑院长大,但并非是洛云星人,她的出生地,是一颗极为偏僻的星球,那里既没有修真者,也没有传送阵,早已被修真界遗忘。 在宫樱雪出生那年,飘邈剑院当代第一高手,一代大乘宗师,冰魄仙子宫凌韵渡劫之后外出云游,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颗从未有修真者踏足过的星球。 宫樱雪的出身并不幸运,相反的,她出生在一户极为穷困的贫苦人家,窘迫的家境使他们再也无力抚养这个初临人世的小生命。万般无奈之下,她的父母狠下心来,决定按照当地的风俗,将只有两个月大的宫樱雪连同一只木盆放进了村旁的大河里,祈求河神能给他们的女儿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一切,都被游经此地的宫凌韵看在眼里。彼时的宫凌韵,境界臻至大乘圆满,早已超脱世俗凡心的纷扰,但是,当她看到那名躺在木盆里顺流飘荡的女婴时,心中却莫名地起了恻隐之情。她救下了那名女婴,也没有去告知女婴的家人,便带着她悄然离去。 返回洛云星的飘邈剑院后,宫凌韵以自己的姓为女婴取名——宫樱雪,两人以师徒相称。就这样,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在这个传承了数十万年的古老门派里随自己的师尊一起生活,却没有人能想到,这名女婴的命运,是那么的曲折离奇。 长大之后的宫樱雪,早慧而孤独。 体内先天蕴成剑罡的修真者极为罕见,而剑罡用寻常的手法也无法探查,纵使是宫凌韵也从未想过,自己带回来的这名女婴,竟会是万年不遇的修真天才。飘邈剑院弟子众多,但真正的核心弟子也不过十余人耳,平日里由长老堂的各位长老教导修炼。宫凌韵乃是长老堂首座,宫樱雪作为她唯一的弟子,也得以进入长老堂修炼,成为其中年龄最小的弟子,大家的小师妹。此时的宫樱雪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身世与师兄师姐们都不相同,因而对自己的师尊格外依恋。宫凌韵也极为疼爱这个乖巧懂事的弟子,不知不觉中已将其当做女儿来宠爱。然而,由于体内的月泓剑罡与修炼功法相排斥,她的修炼始终没有寸进,难免就有一些好事之徒多嘴多舌,说她不宜再留在长老堂修炼。宫凌韵虽贵为首座,却需要避嫌,不便出头,再者这也是出于某些长老的授意,她也只好保持缄默。幸而弟子们对这个小师妹都是宠爱有加,一齐向院主求情才将宫樱雪留了下来。大师兄苏浩然和二师姐方婉婷拼着被院主责罚将为首的几人揪出来痛打了一顿。但最终,宫凌韵还是决定将她带出长老堂,留在自己身边悉心教导,不奢求她得道飞升,只希望她能学几分自保之术,等自己飞升仙界之后不会受人欺辱。孰料,变故竟来得如此突然: 宫樱雪十二岁那年,恰逢飘邈剑院举行百年一度的祭剑大典,师尊带她观礼。大典之上,原本已沉睡了十余万年的秋泓与霜月两大神剑光华大盛,灿银c湛蓝两道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九霄,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动容。 如此异象惊动了剑阁的三位仙人长老——神剑觉醒!历经十余万年的漫长沉睡之后,这两把神剑终于冲破封印再度觉醒,迎来了它们苦苦等候的有缘人。 一时间,宫樱雪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也没法不成为焦点,秋泓与霜月觉醒的那一刻,璀璨夺目的银蓝两色光华从她身上升腾而起,在她头顶汇聚成一轮灿银的圆月,月轮投射下的光芒,却是晶莹剔透的湛蓝。 那汹涌磅礴,如日月山川般威严浩瀚的气势将她身周的一众人等推出百米之外,她的师尊宫凌韵虽为一代大乘宗师也未能靠近分毫。 经过剑阁当代阁主,大罗金仙,承影上仙秋风寒的探查,确认宫樱雪体内先天蕴成月泓剑罡,秋泓c霜月两大神剑已自行觉醒,认其为主。 此事瞬间轰动了洛云星一带的修真界,在经历了最初的极度震惊之后,整个飘邈剑院都沉浸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中,所有人都认为随着神剑认主,飘邈剑院必将迎来一个辉煌的鼎盛时代,宫樱雪则被看做飘邈剑院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秋泓映月霜华起 但她并不喜欢这种生活。自从大典过后,她就被剑阁阁主,承影上仙秋风寒带入剑阁修炼,等闲不得外出,就连她师尊想见她一面也极为不易。剑阁内的生活,枯燥而无味,但宫樱雪从未懈怠,相反,她修炼的刻苦程度即使是秋风寒也是叹为观止。尽管不喜欢,但她明白,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师尊做的,她永远都忘不了,当长老堂那位资历最高的童长老指着自己呵斥师尊收了一个“废物”时,师尊那愤怒c悲哀却又无奈的神情。而她也不愧是不世出的天才,仅仅两年时间,她就成功解开了秋泓,霜月两剑剑心的封印并激发出本源剑气,不仅真正拥有了驾驭神剑的资格,同时还被飘邈剑院立为下一任院主。 事后,不知为何,宫樱雪被允许离开剑阁自行修炼。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她始终跟自己的师尊宫凌韵在一起。 在这三年里,没有无休无止的打坐修炼,没有枯燥艰涩的典籍法诀,宫凌韵索性带她离开了飘邈剑院,在洛云星一座偏僻的小镇里安身。在这些平淡的日子里,每天看着晨曦升起,夜幕降临,目睹世间百态,体味凡尘烟火。 那是宫樱雪度过的最为快乐幸福的时光。师尊对她那种近乎于女儿的宠溺让她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感觉,这恰恰是她无比渴望的。她也曾偷偷幻想过,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哪怕不修真,自己和师尊就做寻常的凡人,还在一起生活。那时候自己能不能喊师尊一声“娘亲”?她早就想这么喊了,却始终只能让这声“娘亲”在自己心里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而没有真正说出口的勇气 三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在她们决定回到飘邈剑院的前一天夜晚,宫凌韵将她叫到自己身前。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师尊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的缥缈不定,明明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却仿若隔着茫茫人海那般虚幻遥远。似乎只要下一刻,她就会破碎成一团星光,融入无边的夜色里 在事后的很多年,宫樱雪一直在拼命地回想,试图将那晚的记忆牢牢地烙在自己的脑海里,但它们还是逐渐模糊不清,一如那晚树影下斑驳破碎的月光。她唯一的慰藉,就是手中的秋泓与霜月。她记得,在那晚,师尊以剑为琴,用自己飞升之际洗尽浮华的剑气为弦,弹了一首琴曲。曲终,音已散,韵未绝。从那以后,秋泓与霜月之上便留下了一道她极为熟悉的气息,那是师尊,那位视自己为女儿,被自己看做娘亲的人,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一丝痕迹 “樱雪,你在想什么?漩晶罡云已经开始喷发了!”林枫的大声呼喝将她从经年的回忆里拉了出来。遁影星梭之外,已经是一派末世一般的景象:喷薄而出的墨色罡云将两人所在的区域笼罩在内,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愁云惨淡,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青冥那强烈的翠绿色光华照耀着身周,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龟裂的冰面上,尖利的啸声汇聚成一音浪,激起漫天的烟尘,一道道白色的气潮如龙息般从冰缝中喷涌而出,玄寒气潮所过之处,空气在地面上凝结了一层幽蓝色的寒冰,原本漫天飞舞的烟尘诡异地坠向地面,连那刺耳的尖啸也陡然安静下来。碧绿的光华倒卷而回,林枫无奈地收回青冥,在这种足以瞬间冻结空气的极寒之下,以青冥中品天阶仙器的品质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遁影星梭已无法再前进分毫,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的玄寒气潮在它周围筑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玄冰堡垒。林枫专心运转起北元玄灵戒支撑遁影星梭的防御,若是稍有不慎,无论是被激射的冰刺刺中还是被气潮冻结住,两人的乐子可就大了。 漆黑如墨的漩晶罡云中开始闪现幽蓝的光点,那些自远古起就守护着这座神秘大阵的古仙禁制开始发威了:遁影星梭周围凭空多出了无数的幽蓝色光点,犹如坠落了满天的星辰。紧接着,两人眼前的场景就为之剧变。原本绵延起伏c高耸险峻的山脉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白色平原,平原之上,默然伫立着不计其数的玄冰傀儡,白衣冰甲,手中玄冰长枪闪烁着狰狞的寒光,放眼望去,如海如沙,郁积着凛冽死寂的肃杀之气。 天空之中,一轮银白深邃的圆月悬于穹顶,只是圆月的边缘却闪烁着丝丝黑芒,地面在不安地震颤着,似乎随时会有什么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林枫眉头紧锁,沉吟道:“先是虚幻相生,又是以物拟形,自成空间,樱雪,这次我们是真的陷进这座大阵中了,这里,恐怕就是阵中的绝杀之地。这些玄冰傀儡,便是那些玄冰荆棘化形而来。”宫樱雪反而坦然下来,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我们接着便是。再厉害的法阵,无人主持威力也会大打折扣,你我二人联手还斗不过一个死物吗?”林枫闻言微微一愣,这可不像是宫樱雪说话的风格,但也来不及多想,大笑道:“那好,我们就来试试这上古禁制的名头!” “吼!”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地面上的玄冰傀儡向两人立足之地井然有序地发起了冲锋,整齐的步伐砰然作响,没有震天撼地的喊杀声,却自有一股实质般的杀机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林枫眼底微微一颤,索性收起了遁影星梭。此时与其被动地防守被这些不计其数的玄冰傀儡耗尽仙灵之气,倒不如主动出击寻找破绽,他可不相信这阵中的绝杀之地只是数不尽的玄冰傀儡这么简单。 扬手间已是仙甲上身,一抹游曳不定的绿色光华环绕身周,林枫豪气干云地大吼一声:“樱雪,这就让你看看我如何大杀四方!”撮指成剑,剑锋斜指,一道绿色剑影落入下方密密麻麻的傀儡阵列中,轰然炸开,立时清空了一大片,紧接着,数十道剑影如陨星坠地般朝下方厉啸着扎了下去。宫樱雪笑道:“我也来玩玩。”霜月光华暴涨,玉手轻挥便带起漫天剑影,一轮轮月刃贴着地面飞掠而过,所过之处,只余一地残碎的冰渣,气势更在林枫之上。 两人看似疯狂,却都留了个小心,林枫敏锐地注意到,这里除了浓郁的阴寒煞气竟没有丝毫灵气可言,仙灵之气无法回复。虽然两人在随身的储物手镯里带有不少的仙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在仙石耗尽之前还不能破阵而出,那就只能困毙于此了。宫樱雪也发觉了这一点,两人交换一下眼神,放弃与这些傀儡纠缠,身形一闪,朝上方那一轮诡异的圆月飞去。蓦地,一道耀眼的银色光华闪过,两人重新在高空中显出身形。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两人牢牢禁锢住,拖向地面,身形变得异常凝滞,犹如在泥沼里挣扎一般。林枫暴喝一声,右手上的北元玄灵戒闪动着强烈的墨紫色光,他身周的空间顿时扭曲起来,点点银色星芒在扭曲的波纹中显现出来。“木头,这里有空间禁制,你小心对付”,耳畔蓦然响起宫樱雪的传音,林枫心中一凛,北元玄灵戒全力爆发,硬生生抗住了那些星芒收缩隐没的趋势,左手单手掐诀,一道耀眼的光华闪动,一柄银白色的精巧斧头狠狠地斩在虚空之中,森然的杀机一掠而过,数道银色光幕在林枫身周现形,被戮仙斧不可匹敌的神力撕成了碎片。宫樱雪则要轻松许多,秋泓本就是一柄内含无数禁制的神剑,无坚不摧的霜月也拥有破开空间的威能,只是两道剑光闪过,她身周的空间禁制轻而易举地被一击粉碎,然而,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陡然在她心头升起,几乎是下意识的,霜月在她身前自行斩下,撩起一轮湛蓝的月影,秋泓也带起一抹璀璨的银光,环绕在她身周,将她守护在内。三枝长愈一米,通体闪着幽蓝色寒光的箭矢悄无声息地钉在了圆月之上,月影光华狂闪,宫樱雪被震得向后飞退,秋泓的银光荡漾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才堪堪消去箭矢狂暴的冲击力。 林枫心头一紧,传音道:“樱雪!你没事吧?”宫樱雪俏脸微白,传音道:“我没事,有秋泓和霜月在,这座阵法还伤不到我,你自己小心才是。” 林枫心神一颤,手中的北元玄灵戒绽放出千万道墨紫色光华,犹如在空中升起了一轮烈阳,光束所过之处猛然有无数的幽蓝色星光绽放在夜空之中又随即消隐不见,林枫的眉峰越发的紧锁,宫樱雪已飞近他身旁,沉声道:“没用的,我已经用霜月试过了,根本无法撕破这里的空间。”林枫问道:“那三支箭矢从哪里射来的?”宫樱雪面色沉重,摇头道:“不知道,在这里神识受到压制无法离体,锁定不了方位,那些玄冰傀儡里,一定有更高阶的,也许会有媲美仙人实力的战傀。” 林枫伸手握住戮仙斧,道:“我倒要看看,这阵法究竟有几分手段!戮仙天威,杀伐四方,破!”两片猩红的光幕从流动着狰狞寒光的银白斧刃上幻形而出,化作两柄开天巨斧,以摧枯拉朽之势交叉着劈向地面。在尖利的啸声和雷霆般的轰隆巨响过后,地面升腾起苍茫的白雾。两道长百余里,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平原撕碎,犹如大地的两道伤疤般触目惊心。不计其数的玄冰傀儡在这天威般的一击之下化成了齑粉。 与此同时,一团亮若秋水的璀璨银光在两人身前炸开,银光笼罩的范围内,从地面激射而至的数十枝箭矢被凌厉的剑气搅得粉身碎骨。宫樱雪道:“果然有仙阶傀儡,交给我来收拾!”霜月光芒暴涨,高悬在穹顶,无数湛蓝的月刃从剑体内向外喷薄而出,飞旋着扑向地面,犁出一道道沟壑,一时间狼烟四起。流光一闪,宫樱雪已飞掠到地面上方,身后则带着飞流之下的九天星河!从霜月中喷涌出来的无数星光汇聚成一团,在某几个地方密集地爆炸,地面被轰出了一个个深坑。 然而,宫樱雪的身形忽的一凝,她脚下的大地轰然破碎,伴随着一阵惊天的咆哮,一条夭矫的玄冰巨龙探出头角峥嵘的龙首,向她喷出一口银白色的龙息,凭空便凝结成了一阵玄冰箭雨向她笼罩过去。宫樱雪的眼神骤然一冷,身上的剑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月泓剑罡特有的银蓝两色光在空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无数道剑气朝着激射而来的箭雨对射出去,霜月则破空而来,数道月轮朝下方的巨龙斩了下去。 箭雨未曾近身便被狂暴凌厉的剑气尽数拦下,而那巨龙身形却也异常夭矫,几个摆尾便将月轮甩开,又是几口龙息便将其击得粉碎。一抹碧绿的光华无声无息地在它身周亮起,浓郁厚重的绿光越发凝实似乎要将其禁锢在内,紧接着,一柄小巧精致却裹挟着无上杀机与戾气的银白色斧头朝龙首劈了下来,大有将其一击击杀的势头。 巨龙嘶鸣一声,龙鳞上亮起幽蓝色的光晕,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戮仙斧的斧影在荡漾的光晕中变得虚幻起来,林枫惊觉手中的戮仙斧竟变得无比沉重,仙灵之气凭空就少了一成之多。最终,戮仙斧劈在了龙颈之上,却顺着龙鳞诡异地滑开,仅仅撕掉了几片鳞片。一招未落,一招又至,亮银色的秋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跟在戮仙斧之后朝龙首刺去,眼看就要将龙首齐齐斩下之际,虚空中凭空挑出一杆长枪,抽在秋泓之上,秋泓险之又险地从龙颈处划过,割开了一道伤口。 一个高十余米,全身披挂玄冰仙甲的战傀在空中显出身形,背后还挂着一张长弓,显然就是射出最初那三箭的幕后黑手,单凭气息,就至少在仙境上三阶,比林枫这个金仙只强不弱。两人不由得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后,林枫首先发难: 青冥陡然碎裂成一团雾气袭向一人一龙,北元玄灵戒则是光华大盛,一道道墨紫色光华激射而出,编织成一张大网笼罩过去。战傀此时则是默然屹立在龙背之上,龙翼开合,卷起的狂风将地面的冰雪碎末吹得漫天飞舞,犹如天神降世。对于扑面而来的青冥,战傀并未理睬,身下的巨龙数口极寒的龙息吐出,使得青冥来势为之一缓,墨紫色的大网反而后发先至,但少了青冥的束缚,战傀应对起来明显多了几份从容,巨龙拍打着双翼在空中闪转腾挪,战傀则挑动手中的长枪,寒光爆射,将大网割得支离破碎,但宫樱雪怎会放弃这种大好机会,青冥一击未果,她手中的秋泓与霜月便已经蓄势待发了。剑影纵横,围绕着一人一龙狂舞,霜月的本体则悬在剑影之上,蓝光流转间,片片雪花飘零,在月光下纷纷扬扬,飘摇起舞。秋泓化作一抹银虹,飞旋其间。一时间寒风呼啸,雪舞飞扬。暴风雪将战傀与巨龙包裹在内,凌厉剑气所化作的雪花肆意地切割着,巨龙在愤怒地咆哮着,喷吐出一道道龙息,却无法冲破秋泓的禁锢,战傀则一如既往的死板冷漠,手中长枪亦是枪影迭起,舞得密不透风,将自己与巨龙守护在内。宫樱雪却并未就此罢手,霜月之上寒芒乍现,一道道月影从剑内飞出,混杂着雪花漫天飞舞。 林枫见此情景,手中的戮仙斧再次绽放出猩红狂热的光芒,无双的杀伐之气凝聚成片片光影,就要向下方劈下,然而,异变突生:一记炸雷在天空爆开,隆隆的雷声滚过之后,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湿意,林枫震惊地抬起头,天空之上已是风起云涌,浓稠如墨的乌云在翻滚咆哮,一轮明月依旧高悬,道道黑色的闪电从圆月边缘垂落,朝两人当头劈来。仓促之下,林枫只得挥动戮仙斧迎了上去。闪电与斧影碰撞在一起之后轰然炸开,电光缭绕不绝。一场瓢泼大雨从云层中洒落。林枫暗自心惊,这是漩晶罡云化形而成的大雨,若是被淋上,即使是穿着仙甲也难以抵抗其中蕴含的极寒。当机立断收回戮仙斧,挥手抛出一方棋盘大小的物事——上品天阶仙器幻天居。幻天居在空中滴溜溜一转,陡然涨大成一面百米方圆的棋盘,将他与宫樱雪保护在内,林枫传音提醒道:“樱雪,这是漩晶罡云和巽殛冥雷,快收回秋泓,单靠仙甲支持不住的,御使幻天居消耗太大,我支持不了太多时间。” 漩晶罡云化作的倾盆大雨和巽殛冥雷已经侵蚀到了宫樱雪布下的玄寒诛仙大阵,阵中的战傀和玄冰巨龙得到这个喘息之机更是一阵拼命挣扎,大阵渐渐生出不支之态。宫樱雪身周的寒意也越发浓重,单凭仙甲已无法抵挡,宫樱雪无奈之下唤回秋泓护体,霜月的剑气则全力爆发,无数道寒光喷射,将一人一龙劈头盖脸地笼罩在内。巨龙怒吼连连,待剑气散去,身上已是千疮百孔,龙鳞脱落之处血肉模糊,就连龙翼也被刺出数个大洞。战傀也甚是狼狈,一身的盔甲碎了大半,然而,沐浴在大雨中,他们身上的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修复着,几乎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气息就再次恢复如初。林枫与宫樱雪并肩而立,幻天居已被他收起,北元玄灵戒爆发出最大的防护力将二人保护在内,密集的雨幕打在符文之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林枫此时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体内的仙灵之气已经消耗过半,眼下支撑着北元玄灵戒更是消耗巨大,宫樱雪比他略好些,但阵眼未破之前,这两只守护阵灵几乎就是不死的存在,他们绝对耗不起。 战傀与玄冰巨龙似乎也不急于进攻,悬浮在空中,隔着密集而模糊的雨幕与他们二人对视着。一时间,风怒吼,云狂舞,雷咆哮,雨如潮,电光缭绕如笔走龙蛇。天地间,仿佛有千万面战鼓在咚咚作响,漫天的雨幕也随之震颤,升腾起苍茫的水雾。 林枫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能再跟它们纠缠下去了,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这次怎么会闯进阵中枢纽这种绝杀之地,唉!”宫樱雪也皱眉道:“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这阵中就起了许多变化,也许真的是有什么异变。”停顿一下,她又说道:“木头,等会你用涵虚镇玄鼎为我争取一下时间,我来破开这里的空间禁制,只要到了阵眼之外,总会有办法的。”林枫微微皱眉,沉吟道:“以我现在的状态,使用涵虚镇玄鼎最多坚持一刻钟,你有把握吗?”宫樱雪轻轻点头,道:“我要专心布阵,你自己须多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玄冰灵兽 林枫没有答话,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光华一闪,北元玄灵戒已被他收起,双手之间,捧着一团灿烂的银光,是一只高约九寸,三足双耳的小鼎,鼎身通体银白,古拙繁复的纹饰却是流光溢彩,一股洪荒之气从鼎身上缓缓散发出来,光芒时强时弱,吞吐不定,气势却愈发浑厚。大雨滂沱,不得进其三尺之内,雷霆万钧,未能撼其山岳之威。小鼎在林枫手中缓缓旋转着,雾蒙蒙的光华将俩人笼罩在内,两人耳中的世界,为之一静。林枫低声吟诵着神灵诀:“涵,遁影藏形,吐纳乾坤:虚,亦真亦幻,大象万千;镇,降妖伏魔,不动如山;玄,神威浩荡,诛戮刑绝!”涵虚镇玄鼎的光华骤然凝练得犹如实质般,一道银色屏障将两人牢牢护住,任它风狂雨啸,雷急云涌,兀自安稳如山。 宫樱雪眼神中掠过一抹哀伤,右手虚点,秋泓与霜月悬在她身前,剑光清冽。一道银蓝两色的烟岚渐渐从剑体内散出,带着缭绕不绝的琴箫之音,琴声潇潇如暮雨绵绵,箫声渺渺如风鸣幽谷,空旷而辽远,却有着穿透心灵的侵彻力,就连涵虚镇玄鼎的银色光幕也在这天籁之音中轻微地颤抖着。宫樱雪抬起双手顺着剑刃虚抹,两道殷红的血迹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未及剑尖处便渗进了剑体之内,两柄神剑为之一颤,烟岚逸散的速度陡然加快,旋转着在两剑之间逐渐凝结。 涵虚镇玄鼎一出,上古神器的气息威压似乎让这座大阵感到了威胁,那原本还泰然自若的玄冰战傀和巨龙顿时疯狂起来,在阵法的支撑之下,气息再度暴涨。巨龙拍打着双翼,翼下的狂风卷起漫天如流星般坠落的大雨,汇聚成一道道水柱砸向涵虚镇玄鼎,喷吐出的龙息在雨中凝结出密集的冰锥,夹杂在狂暴如瀑的雨幕中朝林枫两人射了过去。龙背上的玄冰战傀身形一拧,手中的长枪前刺,撩起阴沉如铁幕的枪影。“嗡”,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枪尖与光幕碰撞处扩散开来,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漫天倾洒的滂沱大雨陡然凝滞起来,被这一道劲力远远的震开,四下飞溅。林枫闷哼一声,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战傀则是踩在龙背上连连后退,连带着脚下的巨龙也是身子一沉,险些坠落大地。但在仙阵气息的辅助之下,一人一龙很快就稳下身形,再次朝两人冲杀过来。 林枫心中郁闷至极,眼下他体内仙灵之气已消耗大半,只能勉力支撑着涵虚镇玄鼎,莫说还击,连闪躲都颇为不易。他倒不是没有对付这战傀的办法,只是根本不敢再消耗仙灵之气,否则若是涵虚镇玄鼎支撑不到宫樱雪布阵结束,恐怕两人就当真要困毙在这里了,如此一来竟成了一人一龙的靶子。战傀手中长枪大开大合,幻化出无数枪影,在阵法之力的加持下有如实质一般,隐隐有风雷之声呼啸其间,紧接着,枪影便如千万柄巨锤狠狠地砸向涵虚镇玄鼎。林枫眉头紧皱,再次运转起神灵诀,两道银色光柱自鼎内冲天而起,盘旋成一条银色长龙挡在鼎前,将袭来的无数枪影绞得粉碎。伴随着两声悠长清脆的龙吟,两个银色符文从鼎身上缓缓飘出,印向战傀与巨龙。犹如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一般,巨龙惊叫着连连向后飞退,幽蓝的龙瞳中满是惊惧之色,战傀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长枪斜挡在身前,似乎对那符文极为忌惮。仙阵也开始发威了,凭空卷起一阵狂风挟着漫天的雨水朝符文当头泼下,十几道闪电合作一股,如一条蛟龙般张牙舞爪地扑了下来。然而,诡异的是,那银色的符文只是微微一亮,狂风,大雨,电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被无尽的虚空吞噬一般。符文终究还是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印在了战傀与巨龙身上,银光在它们身上蔓延开来,呼吸间一人一龙便成了两尊银光灿灿的雕像,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悬浮在虚空之中,诡异骇人。林枫原本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那电蛟所含的天威一般的无上杀意终究还是伤到了他。而宫樱雪那里也到了紧急关头,随着本源剑气的逸散,秋泓与霜月的光芒越发的黯淡,反倒是那一团银蓝两色的烟岚,有明亮的光芒自内而外渐次亮起。宫樱雪全神贯注地盯着悬在身前的两柄神剑,抽丝剥茧一般将自己封印在剑体内的神念随着本源剑气一同剥离出来,随着自身体内仙灵之气与剑气的逐渐流失,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樱唇毫无血色,秋泓和霜月也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宫樱雪极力运转月泓剑罡将其压制下去,一旦神剑反噬强行吸回本源剑气,她必然会神念重创,甚至性命堪忧。然而,异变突生——穹顶的那一轮圆月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冰蓝色,闪耀着凛冽的寒光。道道闪电从它四周垂落,这次的闪电简直就像天神之怒!狂暴地扭曲着以万钧之势劈向下方的涵虚镇玄鼎。锋芒未至,气势已然如山岳磅礴,狂潮汹涌。 林枫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樱雪,转身专心地应对从天而降的闪电。原本被他捧在手上的涵虚镇玄鼎旋转着飞到两人头顶。鼎盖化作七颗七彩灵珠环绕在两人身周,璀璨绚烂的银色光华从鼎内喷薄而出,直上九霄,将从天而降的闪电全数笼罩进去,无声无息间,闪电如冰消雪融般在银光中失去形迹,林枫却是不受控制地身子一颤,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宫樱雪此时根本无暇他顾,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好在剑气已经与神念完全分离,眼下便是要将剑气重新凝形。蓦地,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她和林枫同时抬头,望向高悬在穹顶的那一轮圆月。 风骤停。雨亦止。滚滚惊雷也不见踪影,连同被封印的玄冰战傀和巨龙一道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中,唯有一轮圆月高悬!月轮之上,有符文若隐若现。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枫拼命催动涵虚镇玄鼎,七色天珠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宫樱雪则手势急变,打出一道又一道仙灵诀,漂浮在虚空中的那一团烟岚嗡鸣一声疾速凝形。毫无预兆的,一道蓝光从月轮上射出,打在悬在半空的涵虚镇玄鼎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有如金铁交鸣,涵虚镇玄鼎鼎身嗡嗡地震颤着,鼎身上的纹饰不受控制的光芒大作,林枫与其心神相连,当下便受了重创,在虚空中连连后退,险些跌落,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涵虚镇玄鼎鼎身上的纹饰开始自行流转,林枫只觉得自己体内本就近乎枯竭的仙灵之气被瞬间抽干,脱力感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踉踉跄跄地在半空中走了几步,可此时又不能打坐修炼,只得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两块上品仙石捏在手中快速吸收,试图拖延片刻。 然而,在那蓝光的威压下,涵虚镇玄鼎竟渐渐生出不支之态,鼎身哀鸣着急剧缩小,就连护住两人的银光和七色光环也变得无比黯淡。林枫大急,奈何此时他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涵虚镇玄鼎被打回原形,七彩神珠也飞回鼎内,只剩下一道一触即破的银色光幕在苟延残喘。却看此时的宫樱雪,美眸中尽是焦急张皇之色,秋泓与霜月悬在空中震颤不止,剑气凝成的烟岚更是飘荡无形,忽聚忽散。林枫见她这般模样,大喝道:“樱雪,莫要慌张,专心布阵。” “噼啪”一声轻响,涵虚镇玄鼎哀鸣一声,银光与那气势汹汹的蓝色光柱同时消弭无踪,林枫直觉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他略微恢复了一分,不待阵法再有所动作,林枫双手结印,长身而立,低沉的咒语如万千神佛低吟梵唱,俊朗的脸庞上竟有了几分慈悲之色。待咒语吟诵完毕,竟有金光从他手心升起,化作无数金色佛偈融入虚空之中。一道冲二人当头劈下的蓝光,硬生生地止在半空,不得抵近半分。 万籁俱寂!天地静止! 寂静,诡异的寂静!仿佛天地未开,鸿蒙未分! 唯一能让人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的,便是宫樱雪手中那一柄正在逐渐成形的长剑:剑身纤薄平滑,湛蓝的剑体中氤氲着云翳之气。清光若秋水般流转其间。剑柄,剑锷,剑脊却是璀璨的银色,寒光凛冽,气势竟比方才的涵虚镇玄鼎更要强盛几分。 终于最后一缕烟岚也被吸入剑体内,“叮嘤”一声轻响,一柄全新的仙剑在宫樱雪手中成型。与此同时,秋泓与霜月突然光芒大作,灿银c湛蓝两道光柱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又从九天之上笔直的滑落,注入仙剑之中。 宫樱雪右手轻挥,由本源剑气凝结的神剑破空而去,径直刺向高空的那一轮诡秘的圆月,在空中划过一道飘逸灵动的光华。神剑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道朝两人劈下的蓝光,钉在了月轮之上,伴随着“叮”的一声嗡鸣,以圆月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波动起来,荡漾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无数的银蓝两色光点凭空洒落,只是一瞬间,月轮便破碎消弭,融入漫天的星光里。一道雾蒙蒙的光华将两人笼罩在内,随着剑影消失在破碎的虚空之中。 待林枫两人再次显出身影时已经是置身于一座玄冰洞窟里,秋泓与霜月的最强一击不仅破开了雪魄阴蚀大阵中的空间禁制,还直接将两人传送到了阵眼的位置。只是经过此番恶战,两人的仙灵之气几乎都已耗尽,林枫还受了点轻伤,当下也无暇多话,简单探查了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林枫抛出遁影星梭护住两人,便盘腿坐下开始运功疗伤。宫樱雪因为神念受损也甚是疲惫,默默地在一旁打坐恢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终于疗伤完毕,经过仙灵之心的不断运转,原本枯竭的仙灵之气也渐渐充盈起来。待他醒来宫樱雪却不知去了何处,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行娟秀的小字——此地有些古怪,我去看看。林枫看罢,无奈地摇摇头,准备放出神念搜寻宫樱雪的踪迹。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在这里神念同样受到压制无法离体。难道现在依然是在阵法中的幻化之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随即就又被他否定了,宫樱雪的最后一击那惊天动地的气势连他都暗自心惊,那一剑不仅撕碎了阵法中的空间禁制,还将两人从那片虚空中传送了出来,现在恐怕早已脱离了阵法的范围。只是眼下这里,似乎也并非什么安全之地。 洞窟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四壁并不平坦,有许多坑洼凹陷,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幽深的洞口,像是天然形成的隧道,也不知通向何处,顶部则是犬牙交错的冰凌倒刺,散发着玄冰特有的幽蓝色光,令人望而生畏。林枫在洞窟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条隧道的入口处找到了宫樱雪留下的标记,循着标记一路行去,又经过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窟,这里似乎是玄冰的世界,除了触目所及的玄冰之外再无他物,林枫在诧异的同时,心中多了几分不安。虽然神识受到影响,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在这些玄冰之中蕴含着一股极为强横的气息,绝非只是玄冰自身的万载寒气那么简单。长时间待在这些似乎永无止境的玄冰隧道里,林枫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烦躁,好在一直有宫樱雪留下的标记指引方向,他稍稍安心了些,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在穿过一条隧道之后,眼前又是一座类似的玄冰洞窟,林枫粗略扫了一眼,心中蓦地一沉:洞窟之内一片狼藉,四壁之上尽是横七竖八的沟壑,像是被极为坚硬的法宝犁过一般,洞顶的玄冰倒刺被撞塌了一大片,满是断茬,地面更是凄惨,被砸出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大坑。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激烈的争斗。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处几乎被玄冰碎块掩埋的隧道口发现了宫樱雪留下的标记,他不由得更加担心起宫樱雪的安危,唤出青冥敛住身形,一头扎进隧道飞掠着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前面终于有了动静,一种沉闷的隆隆声从隧道尽头灌了进来,巨大而低沉的回音在隧道里嗡嗡作响。前方不远处就是隧道的出口,隐约能看到似乎是一处极为空旷的地下空间,眼看林枫就要冲出隧道,宫樱雪突然在出口处现出身形,两人险些撞在一起。林枫刚要开口询问,宫樱雪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林枫会意地点点头,打开幻天居,将两人的身形隐匿起来。这才缓缓飞出隧道,在一处角落落了下来。 林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巨大的冰窟形状如同一只倒扣着的碗,整个空间极为庞大,加之弥漫着袅袅的寒气,简直一望无际。无数根万载玄精玉凝结的冰柱连天接地,排列成一个异常复杂的阵型,柱子表面是一种古老得早已失传的文字——古仙人曾用过的仙阙文!密密麻麻描绘着不计其数的符文和图腾,不时游动着冰蓝色的光华,隐隐有一种远古洪荒的气势,竟不输于林枫的涵虚镇玄鼎。而更令人惊骇的是飞翔在半空中一个庞大夭矫的身影——那是一头真正的玄冰巨龙!躯体修长纤细,全身的鳞片光滑如镜,脊背上竖着狰狞的鳞刺。龙首头角峥嵘,冰蓝色的龙瞳比火炬还要耀眼。鳞爪上筋骨虬结,龙尾上也闪烁着凛凛寒光,怒张的双翼骨质嶙峋,翕合间卷起的狂风犹如神明降世。与它相比,阵法幻化出的那头巨龙简直就是未成年的孩子。 而眼下,这头巨龙却对面前的大阵倾泻着雷霆般的怒火。冰蓝色的吐息夹杂着狂暴的霹雳打向阵法之中,利爪挥动间带起无数的残影,只是瞬间,它身下的大地就已经支离破碎,满目疮痍。但阵法却安然无恙,玄精玉柱上几个符文闪动,数道光幕就将看似狂暴的攻击消弭于无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雪魄镜 林枫两人在一旁看着这动魄惊心的一幕,对那玄冰巨龙十分忌惮,眼前的这座大阵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林枫低声问道:“来的路上,在那座洞窟里,你是不是在和它争斗?”宫樱雪点点头,神情凝重,:“这家伙的实力很强,我一路尾随它过来,有数次都险些被它发现。出手试探了它一下,至少也相当于仙人的上三阶。”林枫仔细端详了一会,沉吟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冰霜巨龙,冰属性的本源灵兽之一。看这家伙的龙角已经隐隐泛着金光,恐怕已经到灵兽的最后境界了,凡仙也未必是它的对手,还是不要招惹它为妙。” 宫樱雪默然不语,过了好半天,她突然说道:“它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莫非这座大阵里有它要的宝贝不成?”林枫似乎也看出了几分端倪,道:“这座大阵的阵眼有些古怪,我们靠过去看看,小心别惊动了它。” 两人仗着幻天居无与伦比的隐匿功能,悄无声息地逼近到一根玄精玉柱旁边,林枫扫了一眼柱子表面的纹饰,叹气道:“这是古仙禁制和神阵用的仙阙文,早已失传了,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古仙禁制?”这时宫樱雪惊呼一声:“快看,那是什么?”林枫转过视线,只见那头冰霜巨龙见屡次攻击没有丝毫效果,又吐出一件银白色的事物,竟是一件圆盘状的仙器。林枫当下大为诧异,他本身就是炼器的宗师,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件经过修炼的上品仙器,难道这头灵兽还会修炼仙器不成? 仙器一出,阵法压力陡增,玉柱上的符文开始疯狂闪烁,伴着“轰隆隆”的巨响,玉柱竟开始移动起来,似乎要结成阵势将那巨龙困在其中。阵法的变化是林枫始料未及的,当下立即向后飞退,这才堪堪逃离了阵法波及的范围。林枫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差点就陷进去了,这里的阵法实在是凶险,这头巨龙恐怕要吃苦头了。” 说话间十余根玄精玉柱已经围成一个六芒星,蓝盈盈的光幕围成了一座通天彻地的囚笼,那头冰霜巨龙奋力拍打着双翼,咆哮不已。六芒星法阵此时已逐渐开始运转,柱子表面喷涌出森然的雾气,显然也是一座极寒的法阵,与雪魄阴蚀大阵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林枫目不转睛地盯着冰霜巨龙,在法阵的催持下,万载玄精玉散发出的极寒之气已经在它身下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拉扯着巨龙庞大的身躯向地面坠去。那冰霜巨龙也绝非等闲之辈,仰天长啸,龙角上亮起淡金色的光晕,双翼翕张,竟抵挡住了这强大的吸力。而阵法的变化却不仅限于此,密密麻麻的玄冰箭镞从上空攒射下来,一时间玄冰的寒光竟照亮了附近的洞窟,如此威力,饶是林枫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叹为观止。这下冰霜巨龙的应对明显狼狈了许多——那件银白色的圆盘状的仙器被它顶在身前,涨大成一面弧形的圆盾,堪堪护住了它庞大的身躯。冰箭狠狠地打在盾牌上叮当作响。不过那巨龙也确实了得,仙器虽然被打得光华狂闪依然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宫樱雪端详了许久,说道:“那件仙器有古怪,似乎和那头巨龙的本命灵丹有关。否则也无法真正发挥出仙器的威力。”林枫点点头:“不错,那是一件很有名的古仙器——定魂仙盘,不过应该是残缺的,那巨龙用自己的本命灵丹炼化了仙盘,所以才能发挥出仙盘如此强大的威能,好聪明的家伙!不过这样一来,它跟仙盘就是一体共生了,如果仙盘受损,它也要元气大伤。” 林枫不愧是炼器的宗师,一语道破天机,那巨龙在定魂仙盘的庇护下虽然暂时安然无恙,但灵力的消耗速度却是极为惊人的,再也没有刚才睥睨天下的气势,变得萎靡起来,显然是后继无力。宫樱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它有多大的机会逃出去?”林枫摇了摇头,轻叹道:“难!这座阵法的玄妙之处绝不次于山脉外围的雪魄阴蚀大阵,现在应该还只是试探性的攻击,一旦转变成真正的绝杀之阵,这头巨龙恐怕难逃一死。”宫樱雪看着大阵中仍奋力反抗的巨龙,眼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问道:“如果破开这座阵法把它救出来,你有多大的把握收服它?” “收服它?”林枫一时间错愕不已。“不错, 这头冰霜巨龙实力不凡,又极具天赋,稍加驯化绝对能成为一大助臂,眼下我实力大损,陈疯子的天劫又迫在眉睫,若是能多这么一个帮手,你的压力会轻上许多。”林枫沉思一会儿,说道:“本源灵兽一向极为珍稀,收服的把握实在不大,但既已至此,总要试过了才知道,先想办法破了这座阵法。” 就在两人准备破阵之时,大阵中情况突变:那巨龙或许是被大阵凶狠凌厉的攻击打出了真火,不顾一切地收回定魂仙盘,转而奋力向上飞去。此刻它庞大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在密集如雨的冰刺中辗转飞腾,像一只穿行在疾风骤雨中的海燕,轻盈夭矫。很快就飞到了接近穹顶的高空。接着它张开骨质嶙峋的双翼,悬浮在半空中,龙角瞬间光芒大放,有淡淡的蓝色光晕在它身周萦绕,逐渐凝聚成一个古老繁复的符文。林枫震惊无比,惊呼道:“本命仙雷诀!它这是要拼命了!”话音刚落,那原本巨大的符文骤然收缩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银蓝色光球,表面电光缭绕,朝穹顶疾射而去,拖出一道长长的流光,转眼间就已经没入穹顶幽蓝的玄冰之中。没有预想中的山崩地裂的震撼,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嗡鸣声,穹顶亮起一层扭曲的蓝光,迅速席卷了整座洞窟,那凝聚了冰霜巨龙全力一击的本命仙雷竟然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林枫几乎是本能地祭出涵虚镇玄鼎,七颗灵珠凝练出一道光轮将他和宫樱雪保护在内,同时北元玄灵戒全力爆发,墨紫色的光华中流转着无数的符文,幻天居也解除了隐匿的状态,变成棋盘大小悬浮在两人脚下。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宫樱雪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上方就传来了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威压。洞窟的最顶端闪烁起一团雪花状的光芒,两道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刺向高空中的冰霜巨龙和下方的林枫两人,像极了之前在雪魄阴蚀大阵中那突如其来的蓝色光柱。 甫一接触,幻天居在两人身周布下的幻灭极境就被轻而易举地撕碎,林枫一向引以为傲的北辰守护也仅仅只是迟滞了一下蓝光一往无前的势头,就像方才在山脉外围的阵法中一般,蓝光毫无阻碍地打在了涵虚镇玄鼎之上,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嗡鸣声。好在此时没有阵法的加持,蓝光的威力被削弱了许多,涵虚镇玄鼎光芒大作,鼎身上的纹饰流转不息,挡住了这看似不可一世的攻击。 相比之下,那头巨龙的处境就显得无比凄惨:它躲避不及,情急之下吐出定魂仙盘朝那蓝光迎了上去,伴随着“砰”的一声爆响,这件融合了它本命灵丹的上品仙器应声碎裂成无数星星点点的碎片,朝四周溅射开来,带着幻灭的星火朝地面坠去,犹如一朵盛放后凋零的烟火。紧接着,蓝光去势不减,毫不留情地洞穿了它的左翼。巨龙哀鸣着坠向大地,原本围困它的玄精玉柱不知何时已四散而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玄冰地面居然被它砸出了深达数尺的大坑,一时间冰屑四下飞溅。林枫朝下望了望,也是无可奈何,穹顶上的雪花纹路已经越发清晰,光芒也是越发强盛,在下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淡淡的投影,兀自流转不息。“轰隆隆,”巨大而低沉的声音如天雷般从上方传来,从雪花的六个顶角各有一道水柱倾泻而下,拍在地面上激起轰鸣如瀑布般的水声。两人惊疑地看着这一幕,此刻洞窟底部已积聚起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呈深邃的幽蓝色,在这满是玄冰的洞窟里居然没有结冰,显得非同寻常。宫樱雪神情凝重,说道:“呆子,这洞窟上面该不会就是幽玄冰海吧?” 林枫显得有些烦躁,自从来到冰凌山脉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一向习惯于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他很不适应。过了一会儿,除了轰鸣不休的水流,穹顶已再无动静,林枫索性大着胆子避开白练般的水柱,靠近那印在穹顶忽明忽灭的雪花纹路。 抵近之后,两人这才发现穹顶之上原来别有洞天:洞窟顶端有一大六小七个塌陷下去的缺口,四壁显得十分光滑,而水柱正是从这些缺口的顶端笔直地垂落,旁边还有明显的凹陷,显然是长年累月冲刷形成的。洞壁周围的玄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了,透明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淡蓝色光泽,七个洞口恰好围成了一个雪花状的图案。眼下,只有中间的洞口显得静悄悄的,隐隐透出一丝亮光来。 林枫和宫樱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顺着洞口朝上飞去。洞口并不算宽阔,只有两丈方圆,两个人挤在里面显得有些狭小,好在通道并不算长,很快两人就找到了白光的源头:在甬道的正中悬停着一个一米见方的乳白色圆形石台,质地匀净无瑕,散发着极为温润的光泽。而石台之上的一件东西,却是让两人动魄惊心——那是一面精美绝伦的古镜,银白色的镜身呈现出一朵六瓣雪花的造型,圆形的镜面直径约有五寸,闪着蓝莹莹的光华。背面的镜钮是一颗乳白色的菱形玉石,镶嵌在深蓝色的六芒星冰晶镜座上,在其两侧各有一个古体大字。整个镜身除了雪花本身的纹路之外再无多余的装饰,简洁而华美,堪称巧夺天工。而最令人感到震撼的还是它的气势,虽然不露锋芒,却隐隐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威能。 宫樱雪艰难地开口问道:“呆子,你看这面古镜的气势,像不像当初的涵虚镇玄鼎?”林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难道每座阵法的阵眼都是一件神器?到底会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宫樱雪也是一时哑然失语,这上古大阵中阵法无数,若真如林枫所说,每座阵法的阵眼都是一件神器,那当初布设这座大阵的人的手段,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她追问道:“你确定这面镜子当真是神器?”林枫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我敢断定,它绝对是神器,而且就是山脉外围雪魄阴蚀大阵的阵眼,刚才在大阵中它之所以能压制涵虚镇玄鼎,不仅是因为有阵法的加持,它自身的品质也在涵虚镇玄鼎之上,至少也是上品神器!”说话间,他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狂热的神采,小心地分出一缕神念朝那石台笼罩过去,试图切断古镜与阵法之间的联系。神念甫一接触到石台,古镜背面的两个古体大字就急速闪烁起来,镜面则吞吐着波涛般闪耀的蓝色霞光。宫樱雪惊呼道:“小心!神器上有禁制!”林枫此刻已是叫苦不迭,那面古镜上有着一股绝大的吸噬力,不断拉扯着他的神念,连同元神都险些被扯出体外。恍惚之中有无数光怪陆离的幻境在他身周幻起幻灭,眼看着就要将他吞没其中。林枫见事不可为,果断放弃了收回那一缕神念的打算,全力稳固心神,这才侥幸从层层叠叠的幻境中脱身出来。前后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已惊出一身冷汗。 林枫的那一缕分神被吸入镜内后就如泥牛入海般销声匿迹了,古镜也逐渐平静下来,林枫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这镜子上居然被下了缚神禁制,若是再迟一步,恐怕就又要陷进阵眼的绝杀之地了。”宫樱雪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安慰他道:“万事莫强求,上古仙人的手笔,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单就这面古镜来说,我敢断定,镜体之内必定已经孕育了器灵。方才只是你的试探引起了禁制的反击,若是像那头玄冰灵兽一般强行收取,激怒了器灵,恐怕你我已经灰飞烟灭了。这等层次的神物,在我飘邈剑院,也只有四大神剑中的主剑玄天能与其媲美了。”林枫也渐渐定下心来,摇头道:“也罢,是我贪心了。我自修道起就痴迷炼器,见了这等神物难免会有些失态,倒是让你见笑了。”宫樱雪掩嘴轻笑:“面对这种神物,世间能有几人不动心?这古镜若是流落在外,恐怕早就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林枫无所谓地笑笑,道:“你我已身在世外,又管他世人作甚?在此地已经耽搁太久了,还是尽快去幽玄冰海吧,此番闯阵见闻颇丰,回去要好好参悟一下。”宫樱雪点点头,两人不再理会那面古镜,径直向上方继续飞去。果不其然,在飞行了片刻之后,两人已经到达了洞穴的顶端。一层薄而透明的禁制隔开了上面深达万丈的的幽蓝色海水,在堪比山岳之威的万钧重压下依旧岿然不动。林枫两人原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通过这层禁制,孰料,只是轻轻的一接触,禁制就自行包裹住两人将他们弹了上去,这让林枫大为惊奇。 刚一进入海底,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的压力让他们顿时感觉身子沉重无比,运转仙灵之气都有些艰难。林枫挥手唤出遁影星梭护住两人,北元玄灵戒的光芒也涨成一道圆环顶开了海水的压力,这才给了两人喘息调整的时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瞬移显然是不可能的,林枫朝宫樱雪使了个眼色,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上去。”说完,遁影星梭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撕开两人头顶重逾万钧的海水,直刺海面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幽玄冰海 幽玄冰海是冰凌山脉的一大奇观,浩瀚的海洋隐藏在山脉深达数十里的地下,通过山脉中一个巨大的裂谷——雪龙谷与地面相连。海中也并非是普通的海水,而是玄晶冰液,这种极寒属性的精华液体即使在能冻住玄冰的温度下也极少冻结。经年累月,蒸发的海水与山脉上空的巽殛罡风融合,形成了那团巨大且长年不散的漩晶罡云,在罡云的不断沉积和冲刷下,才诞生了山脉外围的众多冰川雪山和一望无际的冰雪平原。可以说,正是有幽玄冰海的存在才造就了今天的冰凌山脉,而现在,林枫和宫樱雪两人就在这片浩瀚冰海的岸边。岸边没有沙滩,取而代之的是大块大块散乱的玄冰,由于潮汐的原因,海水无休止地冲刷和侵蚀着沿岸的玄冰,留下了这些嶙峋的玄冰怪石,在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高达数百丈的断崖,高耸突兀。 林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感慨道:“此地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对于纯阴和极寒属性的修真者,这里简直就是一处洞天福地,仅修炼进度就要比外界快上两倍,更何况还有这几乎取之不尽的宝物灵品。放眼整座大阵,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淬养冰璃的地方了。” 宫樱雪轻轻掬起一捧海水,放出神识仔细探查了一番,面容上泛起一抹喜色,说道:“这海水中蕴含的灵气极为浓郁,而且带有玄冰特有的凌厉气息,与剑气十分相似,稍作调整就能用来养炼剑心。不过,”她话锋一转“既然用窨窿寒气淬养剑心尚且需要上千年,这些玄晶冰液虽然灵气充沛,但在属性上比起窨窿寒气还是要逊色几分,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林枫得意地笑笑,说道:“重玄派所追求的炼器之道的极致,就是以天地为鼎炉,借自然成造化,我大哥为此追求了一生,可一直到他飞升仙界也没能找到这样的洞天福地,今日若不是你提醒了我,恐怕我也要错过这次机缘了。今天,也让你见识一下我重玄炼器之道的极致。” 宫樱雪沉默不语,她并不觉得林枫这话有多么狂妄——这是他应有的骄傲。自从她认识林枫起,这个男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他始终是骄傲的,并不仅仅局限于炼器,正如她自己一样。当初她离开飘邈剑院游历时,剑阁阁主承影上仙秋风寒对她说:“孩子,你的性格并不张扬,但你的心中却藏着一把出鞘的利剑,你可以凭借它得到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它同时也会刺伤你和你身边的人。身在尘世,终究躲不开这一颗凡尘心啊。” 之前宫樱雪对这话一直似懂非懂,但在遇到林枫之后,她却渐渐开始明白了。 林枫将布阵的位置选在了雪龙谷的正下方,在这里抬头仰望,狭长的裂谷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裂谷正上方不断旋转着的漩晶罡云就像夜空的瞳孔,默默注视着下方的浩瀚冰海,沉寂了千年万年。 林枫手掐灵诀,放出一件水晶球模样的仙器。透过透明的外壳,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悬浮着一团青黑色的窨窿寒气,与想象中的安静不同,寒气在剧烈地翻滚着,甚至发出如同火焰烧灼一般的轰鸣声,冰璃的整个剑身就裹在这团寒气里,隐隐若现。 为了支撑起这颗封藏着窨窿寒气和冰璃的空灵水晶,林枫唤出戮仙斧,从沿岸的玄冰断崖上切削出了百余根一丈粗细,高达百丈的玄冰巨柱,排列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聚灵阵法。冰柱全部凿空,底端浸在幽蓝色的海水中,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海水中浓郁的极寒灵力。紧接着就是最为复杂的步骤:刻画阵法。林枫索性将空灵水晶交给宫樱雪来控制,专心致志地进行布阵。但他毕竟早已超出了修真者的层次,因此布阵的手法也更高一筹,运转起仙灵之心,随着他掐动手中的灵诀,一道道仙灵诀和禁制从手中飞出,印在冰柱形成了繁复无比的纹饰。宫樱雪渐渐看出了几分端倪,这座聚灵大阵跟冰海下方的那座上古大阵似乎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林枫的手法却让她有些奇怪,似乎穿插了一些古仙禁制在里面。 随着符文的不断叠加,开始有灵气被从玄晶冰液中抽离出来,在中空的冰柱中累积起来。被灵气没过的符文也渐渐开始闪烁起莹莹的光华。尽管林枫刻画的速度在不断加快,但完成这样庞大的聚灵阵法依旧极费功夫,林枫又在其中穿插了一些独特的古仙禁制,用来作为阵法的防护手段。待到阵法完成已经是三日之后,整座大阵还未开始运转,积聚的灵气就已经浓郁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玄冰巨柱在灵气的浸润下散发着玉质般莹润圆滑的光泽,照亮了附近的海面,随着灵气的不断吸纳,自然生成的威压朝四周溢散。林枫端详了一会,摇头道:“锋芒过露了,藏而不露,敛而不溢,这才是造化天成。”他稍作沉思,掐动灵诀唤出涵虚镇玄鼎,沉声诵道:“涵,遁影藏形,吐纳乾坤!”正是涵虚镇玄鼎的涵字神诀。 随着神诀的释放,虚空中不断浮现出无数璀璨的银色光点,逐渐融合成一个个古老玄奥的图腾,印在了所有冰柱上,在半空中组合成一个巨大的光轮。整座大阵的气势随之收敛。如果说方才法阵还是一只磨牙吮血的猛兽,那么现在它更像一只沉睡中的洪荒灵种,没有灵气外溢,却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 林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宫樱雪手中接过空灵水晶,说道:“樱雪,接下就看你的了,用禁制把月华剑罡的本源剑气封印在水晶里,再布置一个转灵阵法,通过下面的聚灵大阵积聚的灵气来保证剑气不散,这样就能用本源剑气来淬养剑心了,进度至少可以加快三倍。” 宫樱雪依言而行,月华剑罡的本源剑气灌注到空灵水晶里之后,与窨窿寒气产生了爆炸性的碰撞。月华剑罡的特性之一就是无坚不摧c无孔不入,窨窿寒气不出片刻就被剑气完全打散,在空灵水晶中四处游走,但在其自身极寒属性的催使下又不断地向中间凝结。空灵水晶特有的孕育能力在宫樱雪的刻意催使下发挥出了极大的功效:本源剑气与窨窿寒气不断碰撞而又分离,开始了细碎缓慢的融合,青黑色的寒气与深紫色的剑气中间渐渐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银白色。宫樱雪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说道:“成了,冰璃独有的本源剑气已经开始凝结了,有了这个引子,我再种入一丝神念,养炼剑心的同时或许还可以孕育出剑灵。” 林枫笑了笑,道:“如此甚好,总算不虚此行。你可以放开禁制了,待我把下面聚灵大阵的灵气引入空灵水晶就算大功告成了。”宫樱雪微微颔首,打出一道剑诀,空灵水晶脱离了她的控制,被聚积的灵气推动着漂浮到了法阵的中心位置。林枫迅速打出早已蓄势待发的灵诀,一道光华闪过,百余根玄冰巨柱顶端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弧光,将空灵水晶牢牢固定在半空中。随着源源不断的灵气的涌入,原本透明的水晶外壳亮起耀眼的光华,犹如在冰海上方升起了一颗蓝色的太阳!强烈的光芒甚至照亮了裂谷上空漆黑如墨的漩晶罡云。 林枫看着这一幕,内心似乎有所触动,默然立在半空,在强烈的光芒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宫樱雪看着他,同样沉默不语,眼眸中却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连同她身周的夜色都变得温柔起来。 良久之后,她缓缓上前,握住林枫的手,说道:“别发呆了,先回去再说吧,已经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了。”林枫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整个都刻进自己眸子里。宫樱雪也看着他,神情依旧俏丽端庄,只是轻轻揶揄了一句:“呆子。”林枫这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道:“好,我们这就回去,这次出来这么久,桐桥城里我倒确实有些放心不下。自从上次大阵波动之后,外面似乎一直动作不断啊,哼!”宫樱雪神情也凝重起来,说道:“我对他们仙陵一脉一直都放心不下,只是你我困居此地,在外世总需要些耳目才好,这才让他们内堂子弟入住这桐桥城。日后雪缘我会亲自教导,断不会再让她去林家祖祠,重蹈他父亲的覆辙,现在这个林兴逸还可堪大用,你要好好指点一番。”林枫微微一笑:“这些我早有考虑,你放心便是。时候不早了,先回玄灵峰吧。” 玄灵峰,峰顶,望月台。 林枫与宫樱雪直接瞬移回了玄灵峰峰顶的望月台,此时距两人去冰凌山脉已过去数月,现在,俨然已是人间四月天了。看着山下,满目青翠。清晨似乎是刚下过雨,叶片上犹自滚动着晶莹圆润的露珠,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来。山风拂过,便起伏如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偶尔有飞鸟在林间起落,悠悠鸟鸣,白云几朵。 林枫不无感慨地说道:“看来这次确实耽搁太久了,幸而之前已把翡翠叶给了林兴逸,还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宫樱雪对他微微一笑,道:“修真无岁月,你不是要闭关吗?等你下次再醒来说不定萧景阳他都已长大成人了。我最近清闲无事,对闭关修炼也有些厌倦了,正好去陪陪画儿雪缘她们母女,顺便教导雪缘一些修真的典籍,也算是逍遥自在。”林枫有些无奈,他清楚宫樱雪有几分调侃他的意思,于是说道:“樱雪,既然如此,那你就顺便替我照看一下景阳,至于城中的其他琐事,交给林兴逸去办便可。” 宫樱雪看了他一眼,说道:“真是个呆子,景阳就交给我了。倒是你,可别痴心修炼,反把自己给练傻了。”林枫哈哈一笑:“我自有分寸,最多不过三至五年,这次说不定能有所收获。我就在这望月台潜修,你不必管我,照顾好景阳和雪缘便是。”说完便飘然离去,开始着手准备。宫樱雪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突然笑了笑,也转身悄然离去。 枫林镇。 柯伯家的小院在这个春天显得格外富有生气。庭院里新栽了两棵梧桐,正努力抽出嫩绿的叶子来,空气里有雨后泥土的清香,门前的桃花开得正艳,蜂舞蝶戏好不热闹。过了一个冬天,俊哥儿的体态也胖了些,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正跟大黑满院子撒欢似得乱跑,雨后起了一层青苔的地面上满是梅花状的蹄印。然而最令人瞩目的还是柳英,一身大红罗裙比满园的春色还要亮眼,体态显得丰腴了些。景阳正被她拢在臂弯里颤巍巍地站在地上,旁边一张摇篮里并排躺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正是她跟柯东的一双孪生儿女,哥哥起名柯平,妹妹柯芸。因为这一双小人儿,柯伯乐得三天合不拢嘴,满月那天,林兴逸也专程送来贺礼,自此,萧景阳在这个已经属于他自己的家里,又多了两位至亲的人。 时光并未因此而驻足不前,只是记住了这个温暖明媚的人间四月天,依旧一路向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流年往事 春秋轮回,光阴荏苒,在这遗世的桐桥城中,光阴的脚步竟是如此的难以察觉,不知不觉间,便已过了五年。 桐桥城,枫林镇。 正值六月初,天长夜短。已经酉时了,太阳才收敛了一身的光芒,悄悄隐到群山后面去。受了一天的炙烤,风中仍带着热气,而四周群山里那终年不散的雾气却又升腾起来。枫林镇上,数十户人家的烟囱里皆飘出袅袅的炊烟,连带着饭菜的馨香,一同弥漫出一股烟火气息。镇子上空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唤声,正是娘亲唤着孩子的乳名,喊他们回家吃饭。 柯伯家的小院。“汪,汪”。大黑欢叫着钻进了院门。两个刚扎起朝天髻的孩童光着脚板跑在后面,圆嘟嘟的小脸上汗津津的,罗红锦缎绣花的肚兜也贴在肚皮上,随着呼吸起伏,正是柯平和柯芸兄妹俩。 柳英依旧是一身红色绣带罗裙,更有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见状嗔怪道:“你们又到哪里疯跑去了?弄成这般模样,你们大哥呢?”柯平吐了吐舌头,道:“娘,您又凶我们,下次林爷爷来时,若要问起来,我就告您一状。” “你!”柳英一时间哭笑不得,扬手作势欲打,柯平吓得忙一转身躲在柯芸后面,边躲边大叫道:“娘,您又打我!”倒是柯芸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撒娇道:“娘,今天我们去宫爷爷家找宫宁大哥学诗了哦。”说着便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背得倒也像模像样,柯平也跳出来附和道:“对,对,是窈窕淑女。”柳英被兄妹二人弄得没了脾气,叹气道:“真是豆腐掉进灰里面,吹也不是,拍也不是,你们这两个鬼灵精啊。”柯平冲着柯芸挤眉弄眼地笑笑。 正这时,院外地青石板路上又响起“哒哒”声,俊哥儿神气俊秀的身影悠悠地拐进了院门,背上正坐着优哉游哉的萧景阳。“娘,我回来了。”说着从俊哥儿背上翻身下来跑到柳英跟前,兴冲冲地说道:“娘,你看,俊哥儿还可以当马骑哦!”俊哥儿似是听懂了,抬起前蹄,一对珊瑚状的鹿角摇得像拨浪鼓。 柳英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俊哥儿它只是头鹿,坐不稳的,景阳以后可莫要再骑,万一摔着就要吃苦头了。”柯平在后面小声嘀咕道:“娘真偏心。” 萧景阳一探头看见躲在柯芸身后的柯平,立马就来了气,大叫道:“平子,你太过分了!你,你居然拿辣椒喂俊哥儿,害得它把宫爷爷家的熬药砂锅都撞翻了!”说着便冲过去对着柯平的屁股抬脚欲踢,柯平忙抱头鼠窜,大叫道:“哇呀呀,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呜呜。”饶是这样,萧景阳还是毫不客气的在他屁股上留下一只手掌印。 柯平心中虽是万分不满却也不敢再出声,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一张小脸皱得如同苦瓜一般。柯芸见他那副可怜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道:“二哥,你在大哥面前真的好乖哦。”柯平气哼哼地扭过头去,小嘴撅的老高。柳英道:“好了,莫要闹了,待会你们爹爹回来了自会教训他,景阳,去西街你冯爷爷家将你爷爷叫回来吃饭,两人定是又在下棋了,连时辰都忘了。” 萧景阳应了一声便去了,俊哥儿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柯平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嘀咕道:“大哥比山里的野狼还凶。”柯芸笑嘻嘻地说道:“该,谁让你欺负俊哥儿的。二哥,若是大哥回来了,我告诉他你说他坏话,小心屁股哦!”柯平瞪了她一眼:“三妹,你又出卖我!”柯芸没好气地说道:“二哥,刚才若不是我帮你打岔,娘那一巴掌你可也逃不了。” 入夜,星河灿烂。 白日里的热气已经散去,山里的清风带着山野间不知名的芳香涌向这桐桥城,正是凉风习习。柯伯一家人正围坐在院内的梧桐树下,柯东和柳英两人手中摇着蒲扇。这桐桥城内也没什么蚊虫,蝉歌早早地歇了下去,只剩下镇子旁树林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甚是清静。 萧景阳就依在柳英怀里张望着远处黑黢黢的群山,好奇地问道:“娘,外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山呢?”柳英展颜一笑:“这个嘛,娘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啊,这桐桥城原本是一片平原,后来有两位仙人下凡了,要在这里藏一件宝贝。为了防止被人盗去,就用大神通移了许多山来围在外面,这样那些想偷宝贝的人就进不来了。” “哦?”萧景阳瞪大了眼睛,旁边的柯平和柯芸兄妹俩也凑了过来,趴在柳英身上。柯东在一旁道:“平儿,到我这儿来,莫要压着你娘。”柯平极不情愿地挪了过去,惹得柯芸一阵嬉笑。 “娘,那仙人是什么人啊,很厉害吗?”柳英想了想说道:“嗯,仙人就是修成了仙道的人,传说仙人可以腾云驾雾c移山填海,还可以长生不老。不过谁都没有亲眼见过仙人,他们从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柯平插嘴道:“娘,那仙人住在哪呢?我听宫宁大哥说,城西南的深山里就住着仙人哦!他还说,咱们镇子北面的仙人峡,就是被一位仙人一剑劈开的。”柳英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娘也不知道,娘也是听你姥姥姥爷讲的。” 柯平明显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问道:“娘,那仙人里有仙女吗?仙女长得漂亮吗?”柳英苦笑道:“这个娘真的不知道,不过老人们都说仙女长得很漂亮。”柯平小声嘀咕道:“那也不见得,说不定仙女也长得跟东街的那个大婶一样,所以才不敢见人呢。”话音未落,屁股上便又“啪”地挨了柯东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地怪叫道:“爹,你干嘛又打我!”柯东瞪了他一眼,教训道:“小孩子家胡说什么!下次再敢说人闲话,还要揍你屁股。”柯平立马老实下来,绷住嘴一声不吭,独自跑一边去了,柯芸笑嘻嘻地说道:“该,谁让你多嘴的。” 而此时的萧景阳,却在怔怔地望着远方的群山出神,神色里的迷茫和憧憬,竟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反倒是更像是一个初涉人世的十几岁的少年,望着铺展蜿蜒在眼前的路,在抉择命运的走向。 “景阳,在想什么呢?竟这般着迷。”见他那呆愣愣的样子,柳英轻声唤了一声,萧景阳回过神儿来,仰起稚嫩的小脸看向柳英,问道:“娘,那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柳英一时讶然,道:“景阳,你问这些作甚?”接着摇头道:“娘自小就在这桐桥城中长大,从未出去过,家中长辈也很少提起,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所以娘也不清楚。你去问你爷爷吧。” “哦。”萧景阳应了一声便从柳英怀里跑出来,小跑着扑到了坐在蒲团上假寐的柯伯身上,叫道:“爷爷!”柯伯身子一震,猛地睁开双眼,见是萧景阳,笑眯眯地将他抱起放在膝上,乐呵呵地问道:“景阳叫爷爷有什么事啊?”“爷爷,你给我讲讲这桐桥城外面的事吧。嗯,就讲讲你跟爹是怎么来城中的。” 老爹神色微变,柯东在一旁道劝道:“爹,都是陈年旧事了,就不要再提了。景阳,休要再问了。”老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没什么好掩藏的,就是孩子不问,日后我也要对他们说的。” 他抬眼望向那黑黢黢的群山深处,眼神空洞迷离,似是穿越了二十多载的岁月沧桑,又回到了当初在那乱世中颠沛流离的苦难岁月,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平添了几分沙哑与沧桑——“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啦。嗯,当时本来刚刚平定了叛乱,正是举国休养生息的时候,可就在爷爷家住的湘州青阳县一带,却是战火不断。 自青阳县往西南百余里便是与西南蛮夷各族接壤的十万大山,起先,山中的蛮人与我中土之人倒也相安无事,可后来不知为何,却屡屡袭扰边境。战火所过之处,不论市镇城邑,无不被屠戮殆尽,尸骨遍野,不多时边境上便十室九空,能逃的人家都逃净了。而朝廷里对此却是不管不问,任由蛮人烧杀劫掠。后来,那蛮人愈发猖獗,竟杀到了青阳县城来。”说到这里老爹闭上了眼睛,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青阳县城万余人口,被赶尽杀绝,血流成河。当时你奶奶刚怀了你爹,那日恰巧我携你奶奶去几十里外的娘家报喜,这才侥幸逃过一劫。那蛮人杀尽了青阳县城中的人家,又开始向周围的村镇痛下杀手。我与你奶奶便随着他娘家人一起逃往中原避难。一路上蛮人紧追不舍,你奶奶又身子不便,我们刚逃出不过百里就与家里人失散,被那蛮人追上了。亏得一位过路的高人搭救,这才虎口逃生,捡回一条命来。那位高人为我们指路,要我们逃往这桐桥城外的枫铃渡。当时,你爹还有一个五岁的哥哥留在那青阳县城中,你奶奶死活都要返回去寻他,被我强拉硬拽着逃到了枫铃渡。” “由于连番辗转逃亡,你爹他不满九个月便早产了,刚生下你爹三天,你奶奶便执意要回去寻你大伯,我拗不过她,只得带着你爹陪她一道回了青阳县城,只见得遍地累累白骨。我们在附近寻了三个月,也未见一个人影。正欲离去之时竟又被蛮人发现了,一路逃回枫铃渡。你奶奶身子骨差,几番受了惊吓,半路上便撒手人寰了。我带着你爹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这桐桥城外的群山中,迷失在内,多亏你李爷爷出手搭救,央城主让我们随商队进了桐桥城,这才安顿下来。” 说到这里柯伯已是热泪盈眶,萧景阳也听得呆了,柳英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忌讳的话题,柯东此前也从未对她提起过。柯东在一旁叹息道:“爹,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提它作甚,白白伤神。您看现在咱们一家不是好好的吗?一家平安,其乐融融,娘她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说到这时,眼睛还望了望柳英,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只是让她放宽心。 老爹止住眼泪,道:“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复杂莫名的情绪看向萧景阳,萧景阳毕竟年幼,老爹的话他只囫囵吞枣地听懂了个大概,心中却也气血翻腾,暗自发誓道:待我长大了,定要学好一身本领,保护好自己的亲人,决不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环顾四周,看着身边熟悉的面容,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中悄悄地生根发芽。 北斗阑干。柯东抬头看了看天,打了个哈欠,道:“爹,天色不早了,回屋歇息去吧。”柯伯应了一声,便起身慢悠悠地回了屋,柯东抱起一旁早已酣睡的柯平,道:“英妹,咱们也回去吧。” 夜更深了,亘古永存的星空之下,整个世界都沉沉睡去,安谧静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玄灵斗法 玄灵峰顶。 苍穹如墨,寰宇之下,无数繁星闪烁不定,半山腰上,云海翻腾雾气缭绕。整座山峰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贯穿云层直刺苍天。 峰顶望月台。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飘逸的长发被一根银色发簪挽住,任山风呼啸却也纹丝不动,一袭长袍漆黑如墨。在这天地之间,这一身影,竟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旁边有人问道:“终于完了吗,参悟这五年,可还有所收获?”声音温婉而灵动。那男子摇摇头,回过身来,俊朗的面容上露出难以形容的沧桑之意,正是五年前在此闭关的林枫。 林枫瞬移至望月台边的一座亭子里,宫樱雪正闲坐在石凳上,身上换了一袭浅蓝色纱裙,衣袂飘摇翩然若九天仙子。眼眸中水波盈盈,柳眉微弯,正如青山远黛。琼鼻腻如凝脂,白肤胜雪,吹弹可破。瀑布般的长发直垂到腰际,用一顶银色蓝宝石发冠挽住,整个人飘然出尘,不带一丝烟火气。林枫在石凳上坐下,沉吟道:“这次闭关虽然没有参破之前见到的那几种古仙禁制,却也算有几分心得,涵虚镇玄鼎鼎身上的纹饰跟上次所见的仙阙文有异曲同工之妙,倒是被我悟出了几手灵诀。虽然还是无法触发神器的本源,但也比之前的威能大了许多,再加上冰璃,这下对付陈老哥的天劫,也算是多了几分把握。” 宫樱雪轻叹道:“可惜我们空有材料,却不懂得炼丹的法门,不然若是能开炉炼出颗寂灭丹来,把握便又能大上许多。当初我们飘邈剑院中的无上宝典《飘邈论》中虽有以炼丹入道这一法门,我却未曾仔细参悟过,只不过学了点皮毛,现在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 林枫沉默无语,过了片刻,淡淡问道:“景阳他现在怎样了?”宫樱雪轻笑道:“你现在对他这般用心,日后他若是不愿跟你修真那可如何是好?他现在还在收养他的那户人家里,林兴逸一直在暗中看护他。” 林枫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你是知道我们重玄派的规矩的,重玄派我这一系,绝不能在我这里断掉传承。既然当初仙源之心选定了他,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归门下的。只是可惜了,当初我还特意叮嘱过燕然和佟钰,要他们多加小心,孰料竟还是出了如此大祸。外世的局势,愈发扑朔迷离了。” 宫樱雪却不答话,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那仙源之心,已然是仙家宝贝,他一个凡胎,又如何消受得了?再说那孩子年纪尚幼,心性如何还未可知,若是贸然给了他,将来他依仗此物胡作非为,那岂不是一桩孽债?” 林枫沉吟道:“我自会将仙源之心层层封印,让他循序渐进。当初的那片碧髓仙枫叶已被我灌入仙源之心的灵引,有洗筋易髓的奇效,假以时日,融合仙源之心不在话下。至于这孩子的心性嘛,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宫樱雪有几分好奇。林枫道:“陈老哥近日便要出关,也不宜再行修炼。到时我们三人便下山去,开一学馆,收这桐桥城中的孩童入学,命林兴逸将他也带来便是。如此一来,我们三人整日守在他身边,好生调教,纵使性子顽劣也能改过来。” 宫樱雪听罢,却是忍俊不禁,道:“你让陈疯子去教孩子?不出半日他便把人都吓跑了。再者,你教那些孩子什么?修真炼器?人家爹娘怕要找上门去,骂你招摇撞骗了。”林枫脸上一红,讪讪道:“这个,当真是我疏忽了,不如这几日便读些经书,虽然当不了什么大儒,做个教书匠总还是可以的。” 宫樱雪眼中笑意更浓了,道:“仙人学经文,倒是修真界前无古人的一大奇闻,有意思。” 林枫被她笑得有些发窘,正欲回话,却听得远处深山幽谷之中传来一阵长啸,浑厚激越如狮吼震天。便轻笑道:“陈老哥出关了,想来这百年里憋坏了。”宫樱雪则是哀叹道:“唉,他一出关,便又清静不得了。” 刚半盏茶时间过去,一道白光闪过,一人在亭内现出身形来。来人身材瘦小,须发皆白,一身黑袍也是破破烂烂,随意地披在身上,显得极为邋遢。正是刚刚出关的陈方智。 见了林枫和宫樱雪两人,陈方智竟像个顽童一般,怪叫道:“好你们两个,竟躲在这里谈情说爱,害老人家我找得好苦!”宫樱雪脸色微红,嗔怒道:“陈疯子,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仙子禁锢你!” 陈方智甚是夸张地纵身跳到一旁,怪声道:“咦呀喂,仙子好凶哦,小心失了风度可就没人喜欢喽。”宫樱雪气得面若桃花,正欲动手,一旁的林枫却已是一道灵诀打出,劈在了陈方智身上,他猝不及防之下被轰飞出亭外,嘴里还怪叫道:“哇呀呀,林枫,你居然敢暗算我老人家!正好老人家我手痒,来,出来打上一架!” 林枫也来了兴致,飞身跃出,朗声道:“好!就让我看看你这百年来有多少长进,我不用仙器,权当让你了!” 陈方智飞上半空,大叫道:“谁要你让,老人家我才不稀罕,看掌!”说着扬起手臂,臂上寒光闪闪,一只桌面大小的银色巨掌凝在身前,霎时间温度陡降。随着他一声大喝,银色巨掌裹挟着寒风厉啸而下,林枫只觉得身子一沉,一股寒意直扑而来。忍不住赞道:“好,不愧是元始门的绝学——寒灵巨掌,好!看我的紫炎剑!” 一团炫目的紫色火焰在他身周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峰顶。“紫炎!化形!”林枫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身周的火焰却起了变化。随着一声清越的龙吟,竟化成一条盘旋着的紫色苍龙,朝那银色巨掌直扑而去。陈方智在半空中大叫道:“紫炎一出,谁与争锋!嘿嘿,连成名兵刃都出来了。看老人家我的手段!”话音未落,银色巨掌与紫色苍龙已对撞在一起,顿时风云色变。一声巨响过后,劲气四溢,峰顶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乱石挟着滚滚烟尘四下坠落,就连地面也出现了不少的龟裂。 宫樱雪出言提醒道:“你二人注意些分寸,莫要把这峰顶给弄塌了。”陈方智大笑道:“不碍事,这玄灵峰高达万丈,今日就算是削去它千百丈又何妨?我们只管放开手脚打上一架便是!”说着已是战甲上身,手中多出一柄长戟,舞动起来,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非凡。 林枫也不遑多让,唤回紫炎剑护身,又取出一件手镯样式的法宝,呵呵笑道:“陈老哥,我这件无形缚也是一件宝器,你可要小心应付。”陈方智不答,大喝一声:“戟动乾坤!”一时间,无数戟影铺天盖地奔涌而出。随着他手中长戟的舞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结成阵势逼向林枫。 林枫神色自若,心念微动间紫炎剑又生变化:紫色苍龙长啸一声,碎裂成无数紫色火花,宛若漫天火雨,将欺近身前的无数戟影烧得一干二净。陈方智大叫一声:“林木头,再接我老人家一招!混元开天!”言罢,将手中长戟高高举起,朝林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劈了下来,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诡异莫测的圆弧,锋芒所过之处,连漫天烈火都被生生逼散。林枫大笑道:“老哥好气魄,紫炎神威,横扫八荒!顷刻间,细碎的天火紫花凝成一柄裹挟着浓浓烈火的巨剑以横扫千军之势向那长戟拦腰斩去。” 陈方智怪叫一声,挥戟变势,让过那气势恢宏的紫焰巨剑,拖着一连串的残影朝林枫横削过来,气势咄咄逼人。林枫方才一剑斩空,再唤回紫炎剑已来不及,但依旧显得极为镇定。只见他双手连掐十几道灵诀,在身前布下数层仙灵禁制。陈方智哈哈大笑道:“木头,没用的,让你看我老人家的厉害。雷霆万钧!”他没有丝毫手软的意思,反倒将自身的真元运转到极致,戟身上霎时银光闪闪,摧枯拉朽般撕碎林枫布下的禁制,气势丝毫不减。林枫却是颇具深意地一笑,手中灵诀连变,一道无形的虚影在夜空中鼓荡开来,陈方智那气势汹汹的一击竟是招架不住,震得他踩住虚空连连后退。 林枫双手背后,笑道:“陈老哥,我这无形缚虽不是凡品,但你手中那长戟怕应是仙兵吧,怎会如此不济?既然要切磋,何不把戟上的封印解开。” 陈方智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重玄派的炼器宗师,竟然被你看出端倪了。这长戟乃是我元始门开山祖师的遗物,品质极佳,配合我元始门心法使用更是妙用无穷。若不是这次闭关功力有所精进,我也御使不了这等仙家宝贝。你小心了!”“天雷殛动,戟舞乾坤,煌煌天威,集御一身!开!” 随着陈方智的一声大喝,一道灵诀印入黝黑的戟身,霎时惊雷滚滚,一层乌金色的雷芒在戟身上陡然炸开。解封后的混元戟通体成暗金色,戟尖处寒光烁烁,流转着电光火石般狂暴的雷霆之力。刹那间,手握混元戟的陈方智犹如降临九天的神衹,威势凌人,凛然如怒。 林枫也是热血沸腾,仰天长啸一声,大笑道:“好,很久没有打得如此痛快了!看我的,紫炎天成,玄光始现!”一柄长仅五寸,通体幽蓝的飞剑悬在他身前。玄光一出,空气里的温度急转直下,本就稀薄的水汽竟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坠向地面。一时间,望月台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反射着皎洁的月光,显得分外耀眼。 紫炎c玄光乃是当初林枫修真时所用的一对孪生飞剑,只不过外人大多只见过紫炎而不知玄光。紫炎玄光,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堪称修真界的绝世宝器,比起一般的仙器来也毫不逊色,如今林枫已是仙人,运用起来更是千变万化。 一旁的宫樱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二人怕是要打个天翻地覆了。不过她也暗自惊疑,陈方智只是尚未渡过天劫的修真者,竟能与已步入金仙境界的林枫争斗而不落下风,虽说林枫有意让他,但这份实力也颇为不俗了。 另一边两人已打得难解难分。混元戟被陈方智舞得虎虎生风,漫天电光雷芒夹杂着千万道虚影将林枫团团围住,一时间林枫的身影已经湮没在暗金色的光晕中。饶是这样林枫依旧面不改色,单手斜指,紫炎玄光倚在一起,急速飞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紫火玄气层层相叠,将欺近的雷芒尽数吞噬。 林枫轻笑道:“老哥,我可要还手了。接招,天星归流!”霎时剑光四散,形成团团火云c冰雨,直接撕破了混元戟的雷芒朝陈方智轰击而去。 陈方智脸色一变,长戟脱手而出,戟身上电光暴起,径直朝着紫炎玄光所化的火云冰雨飞扑而去。紧接着一个瞬移,他人已来到林枫背后,龇牙咧嘴地怪叫道:“木头,接我老人家一掌!”一只足有一间屋子大小c银光闪闪的巨大掌印狠狠地向林枫拍去。 这一掌声势极为惊人,刚一拍出就隐隐有风雷之声,它正前方的空气更是凝滞扭曲起来。宫樱雪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大喊道:“木头小心!”此刻紫炎玄光正全力应对陈方智抛出的混元戟,断然是唤不回来了,眼见那银色巨掌就要拍在林枫背上时却是异变突生——一道无形的劲力从林枫身上鼓荡开来,那巨掌来势为之一顿。正是林枫一直引而不发的无形缚发威了。林枫则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瞬移到了高空,大笑道:“哈哈,老哥,你这元始门的绝学我可不敢乱接。” 就在这时,混元戟与紫炎玄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顿时风云色变地动山摇,整个峰顶都被狂暴奔涌的劲气削平了,只有那座亭子被宫樱雪以仙法护住才免得化为齑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桐桥学舍 陈方智一击扑空,气得大叫一声,一个瞬移便跟了过去,那房屋大小的掌印被他引在身后,显得越发凝实。林枫却是不怀好意地一笑,朝他打出一手灵诀。一道无形的劲力立时如泰山压顶般朝陈方智砸了下去。陈方智暗叫不妙,是无形缚!那劲力重如山岳,饶是他元始门以武道入修真,身体较普通修真者强上百倍,却也承受不住。现在再唤回混元戟已来不及,要看就要被禁锢了。 陈方智大吼一声,急速催动战甲护身,同时心念微动,身旁的寒灵掌印骤然炸开,无形缚的压力被这无匹的劲力冲得摇摇欲坠,陈方智立刻趁机瞬移到数十里外,那寒灵巨掌的威能方才真正发作:强横无匹的劲力将下方浓厚的云层生生炸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深山幽谷中隆隆作响,回声绵延不绝,惊起无数的鸟兽。一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险石危岩纷纷滚落,整座山峰狼烟四起。 陈方智也不好过,那寒灵巨掌就在他身旁炸开,虽然他肉身强悍无比,又全力催动战甲护身,依旧是被震得气血翻腾,神晕目眩,就连战甲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整个人几乎成了冰雕,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林枫却早在那无形缚困住陈方智时就远远瞬移出去,并未受到半分波及,只是那惊天动地的一掌,却也让他暗自吃惊。心想若是让这一掌拍在身上,纵是仙人,若无仙甲法宝护身,怕是也要受不轻的伤,不由得对这元始门的绝学更加钦佩,瞬移回一片狼藉的峰顶,高声道:“老哥,切磋至此,便点到为止吧,老哥的本事小弟领教了。” 陈方智却有些不大甘心,嚷嚷道:“不行,老人家我闭关这么长时间,憋都要憋死了,再陪我打上一场。”说着拖着混元戟便又飞近前来。林枫却不愿再与他纠缠,大喝道:“好,既是如此,那就接我一招!紫炎玄光,化形!凤鸣九天!龙舞重霄!”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云霄,一只大若山岳,浑身缠绕着深紫色火焰的凤鸟横空出世,身上金羽熠熠生辉,三根绚丽的尾羽拖出一连串七彩星芒,双翅翕动,盘旋在万里高空。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热浪滚滚而来,陈方智脸色极为难看,这种手法已经不是修真者能望其项背的,正这时,一声清越如钟鼎之声的龙吟震彻九霄,一条身长近万丈,通体闪着幽蓝寒光的玄冰巨龙横空出世,君临天下之威显露无疑,一时间龙凤合鸣,气势恢宏。 为了避免被他们二人的争斗波及,宫樱雪早已瞬移到附近的一座山峰上,见此情景忍不住赞叹道:“好高明的手法,化实为虚以虚幻实,与飘邈剑诀有几分相通之处,林枫他竟有如此神通。” 而另一边,陈方智见火凤冰龙一出,知道林枫要动真格的,立时变了脸色怪叫道:“林木头,你弄出这两个玩意儿干嘛?想打死我老人家啊!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说着愁眉苦脸地收起手中的混元戟,气哼哼地嘟囔道:“老人家我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跟重玄派的炼器宗师拼法宝,真是笑话,整个修真界的宝贝加起来怕都没有重玄派的多,若是在修真界,老人家我当真就要贻笑大方了。” 林枫掐了个灵诀,火凤冰龙悠然长啸一声后徐徐消散,重又化为两柄飞剑的模样,飞回林枫身边。林枫轻笑道:“让老哥见笑了,这紫炎玄光,当初本是我大哥秦无炎为我修炼的筑基法宝两仪镜,后来被我炼成飞剑,两仪镜本就是仙家宝器,炼成两剑后,依旧称得上是仙兵,倒是我占了老哥的便宜了。” 陈方智此时却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大大咧咧的笑道:“没什么,切磋而已嘛,自然也要分个胜负,老人家我技不如人,你不必如此。待老人家我渡过天劫得了仙道,也弄它一两件仙器,到时候我们两个再来过。” “陈疯子,你若是想安然渡劫,那近段日子还是安生些为好,否则到时你可别怪我见死不救。”随着一道紫色光华闪过,宫樱雪轻盈娇柔的身影,出现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峰顶之上,空灵温婉的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清冷。陈方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嬉皮笑脸地说道:“仙子啊,刚才我老人家,不不,我老陈多有得罪,不过您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我这种凡夫俗子计较的,嘿嘿。” 宫樱雪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的话听起来太别扭了,冷声道:“过几日我与林枫便要下山,到时我会将渡劫的心得记录下来给你,你便留在这里参悟吧,林枫已为你炼好了渡劫的法宝,到时我二人会布下仙阵为你护法。”话音刚落,紫光闪动便已是踪影皆无。 陈方智苦笑道:“哎,渡劫不易啊,我陈方智,竟也会为了一个天劫,沦落到如此地步!”林枫正色道:“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樱雪她是心口不一,你闭关的这些年里,她遍查了无数典籍寻找渡劫的法门,还想为你炼制一颗寂灭丹出来,所费心力远在我之上。” 陈方智愕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问林枫:“老弟,虽说我们修道之人一心求道,但情爱之事也未尝不可。樱雪小妹对你情意甚重,你二人何不合籍双修,做一对神仙眷侣,便也了无遗憾了。” 林枫嘴角上扬,甚是潇洒地一笑:“老哥怎么也如此看不开?谁说相爱必定要双修?只要两心相依,又何惧不能携手沧桑笑看洪荒了。”陈方智似有所悟,默然无语。 林枫左手轻扬,一只闪着深紫色光华的蒲团从腕上的那件手镯中抛出。他交代道:“老哥,这件法宝是我仿佛宗至宝紫凝典所做,有驱抑心魔防身护体的功效,你在这里好生修炼,我先下山去。”言罢,蓝光一闪,人已瞬移而去。 待林枫再次露出身影,已是在桐桥城城主府的后花园。过了檀溪上的虹桥,便是茂密幽深的紫竹林,林枫的紫竹轩就坐落在林子深处,平时极少有人涉足,显得荒无人迹。 林枫在密林旁边来回踱着步子,似有所思。半晌,他心头有了定计,挥手打出一道灵诀,默然伫立。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人影从城主府后院匆匆跑来,步履生风。远远望见林边的林枫,疾步上前跪拜道:“见过前辈!前辈深夜到访,晚辈接待不周,还请前辈见谅。”林枫隔空一道劲力将他托起,道:“我此次下山也是随性之举,不必多礼!”转而又问道:“昭业可在城内?”林兴逸答道:“在,自从雪缘出生后,犬子一直待在城内,从未离开过。” 林枫微微点头,又问道:“他依旧不愿修真?”林兴逸闻言脸色变了变,叹气道:“唉!犬子愚钝,沉湎尘世执迷不悟,有劳前辈费心了!”林枫面色如常,喟叹道:“人各有志,世间大道又非只有修真一道,你又何必苛责。我此次下山来,还有事要交给他来办。” 林兴逸疑惑道:“犬子胸无大志,只醉心于诗词书画,不堪大任,不知前辈有何吩咐?”林枫呵呵一笑,道:“要的就是他这满腹经纶。我要在这城主府开一学馆,讲经授学,就让昭业当先生吧,也让他这一身经史学问有用武之地。”林兴逸百思不解,问道:“前辈为何会有如此念头?俗世那些咬文嚼字的学问与修真大道比起来,渺如微尘啊。” 林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兴逸,你的眼界胸怀,还是小了些啊。”林兴逸自知失言,稽首道:“晚辈受教了。” 林枫摆摆手:“不必如此,我这么做,也是夹了私心在里面的。这五年来你一直暗中看护景阳,倒也辛苦了,景阳他如今怎样了?” 说到萧景阳,林兴逸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答道:“这五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柯东他们夫妇对景阳也是照顾有加。景阳如今身体康健而且天资聪颖,当真是人见人夸啊。只是”他欲言又止。林枫看了他一眼,道:“但说无妨。”林兴逸道:“是!景阳他性子温和,平时倒也安静,只是有时却太过冷淡了,全然不像五六岁的孩童。” 林枫沉吟道:“他这个性子,倒是像极了他父亲燕然啊。”接着又说道:“学舍开馆之后,你把景阳也接来,有空我会亲自教导他。” 林兴逸心头豁然开朗,应道:“请前辈放心,晚辈明白了,还请前辈移步紫竹轩小坐。” 林枫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交与你来办了,另外,你宫前辈不日也要下山来的。” 林兴逸笑道:“宫前辈也要来?这下倒是好了,画儿她们母女早就念叨着了。” 林枫轻笑,说道:“她倒也想念画儿她们母女了,我们此次下山要长住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便让雪缘跟着她修真学道吧。”林兴逸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前辈厚爱了,晚辈在这里替雪缘谢过前辈。”林枫摆摆手:“你下去安排吧。”林兴逸辞谢而去。 三日后,城主府传出通告——当今城主林兴逸的长子林昭业,要在城中开馆授学,讲解经文,城中孩童皆可前去学经习文且不必缴纳束修。一时间,城中的百姓纷纷交口称赞,家中有孩子的大半都送了去。学馆就开在城主府内,名桐桥学舍。 当天下午,林兴逸又亲自跑了一趟枫林镇。柯平柯芸兄妹俩在院子跑得正欢,林兴逸刚推门进去,柯芸这小丫头一见他就如乳燕投怀般扑进他怀里,撒娇道:“林爷爷好!”林兴逸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呵呵道:“好,好。我们芸儿越来越懂事了,你大哥呢?”柯平在旁边插话道:“大哥跟我爹到山上去了,今日一早就走了。”正在屋内忙活的柳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整了整仪容,快步走了出来,屈膝向林兴逸行礼道:“见过城主。” 林兴逸冲她摆摆手,道:“何必多礼,老夫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孩子,景阳与柯东上山去了?”“是的,今日柯东带他上山打柴去了。”柳英回答得有些忐忑。 林兴逸看出她的尴尬,笑道:“农家的孩子早当家,景阳也已经六岁了,也是该锻炼锻炼了。”柳英释然一笑:“本也不指望他能担待多少的,只是跟着学学罢了,您先请屋里坐坐吧。” 林兴逸摆摆手,道:“不了,老夫此次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景阳如今也到了开蒙的年龄了,你与柯东日夜操劳,定然是顾不上他的。恰好现在昭业要在城中开馆授学,咱们桐桥城中也没什么像样的学馆,昭业虽水平有限,倒也不至于误人子弟。况且一切开支有城主府来照应,不必缴纳学费,你与柯东商量一下,择日将景阳送过去吧。” “啊?这”柳英一时间有些错愕,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城主您说的可是真的?”林兴逸道:“这个自然,昭业他平日里只把自己埋在故纸堆里,不问世事,此次难得要有所作为,老夫自然也要帮衬一把。” 柳英笑道:“前日里东哥还与我念叨,这景阳眼见着也到了读书的时候了,可这城中除了几家大户人家的私塾里再也没有别的先生了,正为此事发愁呢,这下就好了。”林兴逸也是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明日就将景阳送过去吧,恰好学馆开课,以后他每日中午留在城主府就是了,也免得整日里来回跑了。还有,”他略做停顿,接着说道:“把平儿和芸儿兄妹俩也送过去,多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去读书太可惜了,你这做娘的可不能厚此薄彼。” “这个,”柳英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决,“平儿年岁还小,性子又跳脱,去了学堂怕是会惹麻烦吧。芸儿又是女儿家,去读书也不太方便,还是等东哥回来,由他定夺吧。”林兴逸看了看眼前的一对小人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去!明日就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有景阳在,这兄妹俩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来?也好让他们兄妹三人做个伴,明日老夫便差人来接他们入学。”柳英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推辞,只是由衷地拜谢道:“谢过城主,承蒙城主厚爱,实在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兄妹俩也机灵,拉着林兴逸的手连连喊着谢谢爷爷,乐得林兴逸心花怒放,又念叨了几句家常,便告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入学 当日傍晚,柯东背着硕大的背篓,牵着萧景阳从山上回来,俊哥儿晃晃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珊瑚般的鹿角上插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显得滑稽可笑,不用说又是萧景阳的杰作。 晚饭间,柳英道出今日林兴逸来访一事,待她说明来龙去脉,柯伯与柯东父子俩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良久,老爹才喟叹道:“城主才是真的菩萨心肠啊,东子,咱们一家普通百姓承蒙厚爱,这份恩情,万万不可轻忘啊。”说着还看了看旁边因为这一喜讯而眉开眼笑的萧景阳。柯东心领神会,应道:“爹,您放心吧。” 翌日清晨,萧景阳兄妹三人早早地便被柳英从被窝里喊了起来,吃过饭后便好一番梳洗打扮,连衣服都特意换了新的,三个孩子又惊又喜。柳英边给柯芸梳着辫子,边叮嘱道:“你们兄妹三个,今日便要进学堂读书了,可不能再像平日那般跳脱调皮。在学堂要用心读书,万万不能顶撞先生,丢了教养。景阳,你是老大,平日里要约束好弟弟妹妹,不能让他们没了规矩。” 萧景阳点点头,嘻嘻笑道:“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柯平跟着插嘴道:“娘,我一定会听话的,嘿嘿。”柳英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信你才怪,在学堂莫要调皮,不然饶不了你!”柯平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倒是柯芸看着他偷偷笑了笑。 几人说笑着,林兴逸派来接兄妹三人的仆役已经来了,别过柳英,三人一路笑闹着朝桐桥城走去。俊哥儿本也要跟来,却被萧景阳连哄带骗打发回去了。 进了城中,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陆陆续续热闹起来了,柯平晃着小脑袋东张西望,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若非萧景阳瞪了他一眼,只怕又要撒欢跑开了。 学舍就设在城主府中,今天乃是首日开课,一路上也有不少城里的人家带着孩子往城主府方向走去,想来都是要送进学舍读书的。 不多时,一行四人便到了城主府所在的大街,旁边一个稍显古旧的院子,即是学舍所在了。偌大一个院子,跨进大堂便是日常读书的课堂,此时大堂里已整整齐齐摆了六列长几,地上摆着蒲团,已经有不少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正在屋子里说笑吵闹,很是热闹。 穿过大堂,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梅,两丛翠竹,一条卵石小径将花圃分成两块,花圃里种着城中常见的几种茶花,两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投下的树荫恰好将园子盖得严严实实。穿过小径尽头的月亮门便是城主府的后花园,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一条抄手游廊将大堂和厢房连了起来。 时候尚早,林昭业还没来,一群半大孩子在大堂里嬉笑吵闹,甚是热闹。萧景阳看了看跟一群孩子混作一团的柯平,索性溜出了大堂,逛进了院子里。两间厢房都是门窗紧闭,此刻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悠扬清远的琴声来。 他四下环顾,屋内的众人毫无反应,再仔细一听,隐隐约约是从东边的厢房透过来的。萧景阳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游廊下侧耳听了一阵,除了琴声之外再无动静。他一个半大孩子哪里懂得什么音律,但这琴声悠扬婉转,清亮明快,依旧让他听得着了迷。不知多久,一曲终了,萧景阳蓦然回过神来,顿时对屋子里抚琴之人大感兴趣,刚试探着敲了敲门,显得有些古旧的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他怯生生地抬腿迈了进去。厢房比大堂小了许多,但室内陈设简单朴素,并不给人狭窄局促之感,东西两间屋子用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风隔开,上面描着如画山水,云雾缥缈不似人间之境。 萧景阳看着正对着屋门挺身跪坐的那名男子发愣,他一袭黑袍,眉宇轩昂,挺拔的身影有些凛冽的味道,眼神却深邃而柔和,像夜空中闪亮的星。但那悠扬婉转的琴声绝非出自他手,他面前的青木长几上只摆着一套青瓷茶具,再无他物。此刻他正看着闯进来的萧景阳,似笑非笑。萧景阳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怯生生地问道:“你是林叔叔吗?” 林枫静静地看着他,当目光落到他脖子上戴着的翡翠叶上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从长几下推给他一只蒲团,说道:“坐吧。”坐在这小小的蒲团上萧景阳很有些不习惯,扭来扭去极不自然。林枫看着他这般模样,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姓林,但我不是你要找的林叔叔,我叫林枫。”萧景阳“哦”了一声,问道:“叔叔,刚才是你在弹琴吗?” 林枫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却瞟向左手边的那扇屏风,微微摇头。接着,他看着萧景阳的眼睛,问道:“你愿意跟我学修真吗?”他问得太过突兀,以至于萧景阳一时间竟错愕不已,反问道:“修真是什么啊?” 林枫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轻轻一笑:“你总该听家里说过神仙之类的故事吧,修真,其实与求仙问道是差不多的,修到了一定境界,腾云驾雾c移山填海或是长生不老都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修真者,你们大多叫他仙人。” 萧景阳的眼睛瞬间变得闪闪发亮,极为兴奋,“真的吗?那修真者是不是很厉害?我爹就很厉害,连山上的野猪都能打死,还射死过老虎,可他说山里面还有好多厉害的妖兽他也打不过,修真者能打得过那些妖兽吗?” 林枫点点头,说道:“只要修为够高,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学修真可不是用来打架的。”“哦,那学修真是为了什么呢?”萧景阳有些迷惑。林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这个是因人而异的,要你自己去慢慢寻找答案。” 萧景阳听得似懂非懂,林枫也在暗自腹诽,心道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萧景阳他只不过是一个六岁的的娃娃,修真的理论艰深晦涩c枯燥乏味,现在给他讲这些只怕会适得其反。就在这个当口,一只小鸟竟昏头昏脑地从屋门外一头扎了进来,栽在地上胡乱扑腾着,声音凄惨。林枫皱了皱眉,这是一只白鸽,翅根上血迹斑斑,应该是被哪个调皮孩子用弹弓给打伤了。萧景阳惊叫一声,连忙爬起身来把鸽子捧在手里,托到林枫面前,说道:“叔叔,你看,它受伤了。” 林枫点点头,从他手里把鸽子接了过来,跟萧景阳开了一个玩笑:“你说我们是救救它呢?还是把它给烤了吃呢?烤乳鸽可是很好吃的。” 萧景阳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枫,显得惊讶异常,恳求道:“叔叔,你看它这么可怜,我们就不要吃它了吧,下次你到我家里做客,我请你吃我娘做的菜,很好吃的。这只鸽子就让我带回家,我爹会给它治伤,还有俊哥也可以跟它作伴,好不好?”显然他不愿意把鸽子留在这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为林枫的腹中之物。 林枫哈哈大笑,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放了这只鸽子,你请我去你家做客。”萧景阳点头如捣蒜:“嗯嗯,好的,我答应你,你快把它给我吧。”林枫看了他一眼,将鸽子托在左手掌心,指尖忽然闪烁起银白色的光芒,然后右手虚点,几根光线缭绕着把鸽子笼罩起来,升腾起一层翠绿色的光晕来。鸽子翅膀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就连折断的几根翎羽也变得光洁如新。 伤好之后,鸽子一改刚才气息奄奄的模样,站在林枫手心“咕咕”叫了两声,歪着脑袋轻轻啄他的手指,黑溜溜的小眼睛神采奕奕。林枫轻笑道:“好通灵的小家伙,喏,给你。”说着他把鸽子递给了正看得目瞪口呆的萧景阳。萧景阳傻傻地接过鸽子,揉揉眼睛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叔叔你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林枫呵呵一笑,:“这个很简单,以后有的是时间教你。不过,以后不要叫我叔叔,叫我大哥,这是规矩。”“是,大哥。”萧景阳回答得很是干脆。而原本在林枫手里还安安分分的鸽子在他手里却挣扎起来,萧景阳恋恋不舍地抱着它走到门外,摸了摸它白缎般光滑的羽毛,轻轻拍打道:“走吧,回家去吧,以后可要小心点啊。”鸽子奋力扇了扇翅膀,钻进了浓密的树荫里,留下几声清亮的鸟鸣。 萧景阳回到屋里,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问道:“大哥,修真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修真者吗?”林枫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开口说道:“修真者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至于我,应该还算是修真者吧。不过,你在这里跟我学修真的事情,可要暂时保密,不许对外人提起,即使是家里人也不行,明白了吗?”萧景阳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是,我记住了!”转念一想,他又问道:“大哥,那个,我来这里是要在学舍读书的,若是不去的话,我家里人问起来该怎么办?” 萧景阳的神情很是担忧,既不愿错过这个学修真的机会,又担心家里人责问。林枫哈哈大笑:“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少,还真是个鬼灵精。放心好了,从今日起,你每隔三日便在下午来找我一次,至于学舍那边,我会与你们的先生林昭业交代的,这样便两全其美了。你毕竟年纪尚小,总要学一学世间的学问的。”萧景阳大喜过望,笑嘻嘻道:“大哥英明!”林枫微微一笑,忽然闭上了眼睛:“你们林先生来了,快回去上课吧,三日后再来找我。”萧景阳起身行了一礼,欢快地说道:“大哥,那我去了。”言毕,转身飞跑着走了。 萧景阳出门以后,似乎是有一阵清风拂过,有些古旧的屋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看来仙灵心确实品质非凡,短短六年他的体质就大有改观,现在已经超过一般修真者的水平了。最难得的是他的神识,远比常人强大,居然能听到我弹出的沁魂音。” 林枫似乎心情大好,眯着眼睛品味杯中的香茗,感慨道:“天不负我,也不枉这么多年的苦苦搜寻了,他已走了,出来喝杯茶吧。”一袭紫色身影从屏风之后款款走出,正是陪林枫一道下山的宫樱雪。 她在长几一头安然坐下,林枫递过一盏泡开的清茶,她默不作声地接过,捧在唇边嗅了嗅又放了下来,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也该教雪缘修习《飘邈剑诀》了,算起来雪缘也快六岁了,是该学些东西了。”林枫嘿嘿一笑,道:“看来你也按耐不住了,不过,他们俩一个是修真天才,一个有重宝在身,未来成就如何,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宫樱雪唇边掠过一丝笑意,说道:“雪缘可是我飘邈剑院数十万年历史上第二位奇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或许能突破九天古仙的境界参悟神人之境也未可知。”林枫笑了笑,没有答话。 待萧景阳回到大堂,屋子里已经安静下来,一群半大孩子在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如临大敌。林昭业正在外面和前来送孩子入学的城中百姓攀谈,不多时,送走了众人,他不急不缓地踱进屋内。这还是萧景阳第一次见到林昭业,城中盛传他身为林兴逸的长子,却对林家世传的修仙之道毫无兴趣,反倒醉心于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满腹的翰墨文章。此刻的他,一身素色长袍,腰系白玉流云佩,头戴儒冠,手摇一柄檀木折扇,倒当真是温文尔雅,一身的书卷之气。 看着堂下一群眼神明亮灵动的孩子,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自今日起,大家就要在这桐桥学舍读书了,鄙人能做大家的先生,不胜荣幸。读书识字,钻研圣贤之道当为人生要务,不过大家年纪尚幼,我且不与大家讨论这些,但有些规矩,却是万万不能坏的。”说到这里,他朝堂下扫视一圈,继续说道:“一是须尊师敬长,不仅是我,这学舍里几名执杂役的先生,你们也要执弟子礼,不可目无尊长。二是须恭亲友爱,大家同窗共读,相处一室,应谦和礼让,不可好勇斗狠。三是须勤敏好学,不可懈怠贪玩,浑噩终日。可否明白?” 堂下众人虽说不上个个聪明伶俐,却也少有一窍不通者,遂齐齐答道:“弟子明白了。”林昭业心怀大慰,点头道:“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上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初识修真 当日傍晚,林兴逸又差人将萧景阳兄妹三人送回了枫林镇。兄妹三人还未到家,早早地就看到柳英正守在镇子路口的那座小桥桥头翘首张望,俊哥儿在她身旁百无聊赖地转着圈圈。柯平与柯芸飞跑着扑到柳英身上,仰着小脸儿笑嘻嘻地说道:“娘,我们回来了。”原本在柳英身边晃悠的俊哥儿则是一头拱进了萧景阳怀里,歪着头在他胸前蹭啊蹭的,倒是像极了一旁的柯平和柯芸兄妹俩。 柳英笑眯眯地看着兄妹三人,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怎么样,你们今天有没有听话,都学了些什么?”柯芸用力点点头,道:“芸儿今天很听话的。”柯平却是嘿嘿地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道:“娘,我都饿了,咱们先回家吧。”柳英点了点他的脑门,说道:“你呀,准是又在外面惹祸了,回去看你爹怎么教训你!”说完,谢过送兄妹三人回来的仆役,柳英一手牵着一人,后面跟着一个萧景阳和一只摇头晃脑的梅花鹿,慢慢地朝小桥那头的柯家小院走去。一路上几个孩子说笑吵闹,便就把幸福的时光,一字一句地刻在了这从岁月深处走来的青石小路上,浅唱低吟,婉转悠扬。 城主府,后院。 林昭业的书房里,一个梳着丱发的小女孩,着一袭烟罗衫和水蓝色绣花百褶裙,五官精致,肤白胜雪,显得娇俏可怜。此刻她正握着一支紫毫笔,全神贯注地临着一幅字帖,在她身后,林昭业低头看着宣纸上一行行虽略显稚嫩但不失娟秀的小楷,露出赞许之色。 这女孩自然就是林家引以为傲的修真奇才——体内先天蕴成天泓剑罡的林雪缘了。当年林雪缘刚刚出生,其远超常人的修真天资就被宫樱雪探知。事后,宫樱雪出于稳妥起见,并未刻意声张,知晓这一秘密的也仅限于宫樱雪和林枫两人。但林家以修真传家,在探测修真天赋上也有几分手段,林兴逸虽不知林雪缘根基究竟如何,却也察觉出她的过人之处,对她的修真自然抓得极紧。 眼下,林雪缘年岁尚幼,气脉未开,并不适合修炼功法,但林兴逸却早早准备了为数众多的修真典籍,供她参阅。林昭业本身就对修真毫无兴趣,更不愿自己的女儿去行那逆天之事,只是碍于人伦礼法,加之林兴逸态度坚决,也只好妥协。但出于为女儿考虑,他还是会经常教林雪缘临帖作画,抚琴弈棋,怡养性情,聊解修真枯燥无味之苦,这也是父女俩之间难得的乐趣所在。 终于,林雪缘摹完了一页书帖,搁下毛笔,仰脸笑道:“爹爹,快看,我写完了。”林昭业呵呵一笑,点点头道:“嗯,不错,雪缘的书法已经大有长进了,我林昭业的女儿,日后也定是不逊于蔡文姬谢道韫的才女。”林雪缘小脸微红,羞赧道:“爹,您又胡说。”林昭业抚颌大笑:“哈哈,只要我女儿高兴,做什么都好,何苦与他人攀比来哉?” 父女俩谈笑正欢,房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咳,接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灰色布袍的林兴逸迈步走了进来。林雪缘当先行了一礼,道:“爷爷好!”林兴逸满脸笑意,打量她一眼,道:“好,呵呵,雪缘愈发乖巧懂事了。”林昭业躬身行了一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林兴逸无意间扫到青木书案上铺开的宣纸,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雪缘天赋异禀,日后还是要在修行之上多下些功夫,就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荒废时间了。” 林昭业依旧默不作声,林雪缘看着他,又转头看看林兴逸,神情有些紧张。林昭业俯下身子,替她理了理耳后的一缕青丝,柔声交待道:“雪缘,爹有些事情要和你爷爷商量,你先回去找你娘亲吧,改天有空了爹再教你作画。” 林雪缘乖巧地点点头,向他和林兴逸行了一礼,轻轻推门出去了。 略微等了一会,确认林雪缘已经走远了,林昭业才说道:“爹,有什么事您就说吧?”他神色恭敬,但语气不论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冷淡的意味。 林兴逸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山中隐居的那两位前辈你也略微了解一些吧。”林昭业微微点头,道:“在这桐桥城中开馆授学不就是林前辈的意思吗?至于景阳那个孩子,我平日里不过问就是了,算起来,他也是我的侄儿,眼下他已是燕然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也依然要送他走修真这条不归路吗?” 林兴逸有些恨铁不成钢,愠怒道:“参悟天地造化,追求长生之道,怎么就成了不归路?你自己鬼迷心窍,执迷不悟,还要再把孩子也引入歧途吗?” 林昭业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不过问就是了,雪缘是我的女儿,教她读书识字,是我这个做爹的应尽的本分,何错之有?” 林兴逸挥挥手道:“不必了,宫前辈要亲自教导雪缘修真,明日我便将雪缘送去与她同住,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教好学舍里的孩童便是!”说罢,拂袖而去。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林昭业看着青木书案上林雪缘留下的字迹,神色惘然若失。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修道之人,还真是冷血无情啊。” 再说林雪缘,独自一人来到了林家家眷居住的后院,平日里她都与母亲苏画儿同住,苏画儿生性沉静温和,等闲难得出门,也极少有外人前来造访,院子里便显得幽静异常,只有些花草林木,恬静秀美。 而今日,当林雪缘踏入院门时,却听到了一阵少有的说笑声。循声望去,她的母亲苏画儿正在游廊下与一名衣着素雅,飘逸出尘的女子谈笑正欢,再定睛一看,那名女子可不正是此次随林枫一同下山的宫樱雪吗? 林雪缘小跑着来到二人面前,扑进宫樱雪怀里,笑问道:“姑姑,你怎么下山来了?”此时若是陈方智在这里恐怕要把眼珠子瞪掉,宫樱雪一改平日里清冷淡漠的神情,轻轻抚摸着林雪缘梳的发髻,暖暖一笑:“姑姑下山来看你呀,两年不见,雪缘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姑姑上次下山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出落成一个小姑娘了。”说着扭头看向旁边微笑不语的苏画儿,叹道:“雪缘的模样,十足十地像极了你,现在就已经是一个美人胚子了,等长大了准又是一位倾世佳人。” 苏画儿微笑着摇摇头,开口问道:“雪缘,你爹不是在教你识字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林雪缘的眼中的神采为之一黯,小声道:“爹爹本来是在教我写字的,可是爷爷他突然去了,然后爹爹就让我过来了。”苏画儿听了,默默地轻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宫樱雪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当下就猜出了分情形,悠悠地说道:“昭业他心不在此,却未必不能得大自在,天道渺渺,世间又何止修真这一条路可走?林兴逸的眼界胸怀,还是太狭隘了些,难成大器。”说着,她低头看向林雪缘,安慰她道:“雪缘,这次姑姑下山就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林雪缘眼中一亮,娇声道:“真的吗?姑姑说话可要算数哦。”宫樱雪抬起芊芊玉手在她白皙细腻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道:“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又道:“姑姑带你和你娘亲到琼云小筑去住,平日里除了教你修真之外,再教你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姑姑虽然算不上精通,却也还是知晓几分的,再说了,还有你娘这么一位大才女在呢,未必就比你爹教得差了。你若是想你爹了,咱们就再回来住几天,好不好?” 林雪缘粲然一笑,一汪灵动明净的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说道:“好呀!”倒是一直沉默着的苏画儿微微苦笑,道:“姐姐你要教雪缘修真之道,我一个凡胎过去凑什么热闹,若是我们母女都去了,岂不是把昭业一个人给扔在这了?我就不去了吧,想雪缘的时候,我自会去探望你们的,闲来无事的话,你们也要常回来看看才好。” 宫樱雪略一思索,道:“你说的确实在理,修真之道重在养炼心性,确需清净为上,既然如此,那就我一人带雪缘过去吧。”林雪缘显得有些恋恋不舍,用希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苏画儿,苏画儿甚是怜爱地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嘱咐道:“雪缘,平日里一定要听姑姑的话,娘会常去看你的,你若是想我和你爹了也可以回家来看我们。” 林雪缘有些失落,点点头,拉住宫樱雪的衣角默不作声。宫樱雪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髻,说道:“好啦,姑姑会常带你回来的,我们先走吧,把你的随身衣物收拾妥当,今晚你就随姑姑到琼云小筑去住。”说着,便拉着林雪缘的小手进了屋子。苏画儿呆立在游廊下,望着满园花草,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 三日后,下午。 萧景阳兄妹三人中午就留在城主府,用过午饭,萧景阳急不可耐地来到学舍,穿过大堂,径直走向那间在他眼中神秘无比的厢房。刚拐进游廊,却与迎面而来的林昭业撞了个满怀。萧景阳见是自己的先生,慌忙后退,低头行礼道:“弟子唐突,请先生责罚。”林昭业掸了掸衣襟,微笑着摇摇头,道:“事出有因,方可追其究竟,你说要我罚你,过错何在啊?” 萧景阳道:“先生曾说,做事不可惶急莽撞,轻则骄,狂则躁,有违修身之道。”林昭业赞许地点点头,道:“说得不错,只是你这般慌忙,又是所为何事?”萧景阳抬眼看了看游廊尽头哪间门窗紧闭的小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忐忑不安。 林昭业顺他眼光看去,神色一凝,随之微微一笑,道:“你要行的路,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萧景阳有些惊讶,随即点头答是。林昭业神色凝重起来,问道:“前途艰险,你可有所知?”萧景阳摇摇头,接着说道:“弟子无惧!”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林昭业,神色凛然,目光如炬。 林昭业也在看着他,神色却有些复杂,良久才一声叹息,道:“世间大道万千,但不管走哪一条路,谨守初心方可不乱其志,浩然坦荡方可不乱其德,勤勉求真方可不乱其行,有所为,有所不为,景阳,你可明白?”萧景阳有些懵懂无措,呆立半晌,似有所悟,躬身行礼道:“弟子愚钝,不解先生话中深意,但愿铭记在心!” 林昭业欣然一笑,挥手道:“去吧!”萧景阳笑着行礼告辞,飞跑着走了,林昭业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眉宇间浮起一抹忧色,继而被嘴角的笑意冲淡了,点点头,背手离去。 萧景阳来到门前,立足站定,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轻轻扣了扣门。同第一次一样,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陈设依旧,林枫依旧是一身黑袍,面前的青木长案上摆着那套青瓷茶具,手执一卷黛青竹简,低头凝视,神色自若。萧景阳道:“大哥,我来了。” 林枫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坐吧。”萧景阳依言坐下,问道:“大哥,我从何学起呢?”林枫再次笑了笑,道:“不急,修真一路,法门众多,由来甚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今日,我先为你讲讲究竟什么是修真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修真渊源 林枫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他的讲述:“自鸿蒙初开以来,天地之间便生成了诸多灵气,到后来,万物生发,受这些灵气浸染,便产生了众多洪荒异种,而人先天身体孱弱,容纳不了天地灵气,就显得尤为弱小。直到后来,有人在无意之中发现了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继而炼化为己用的法门,便诞生了最早的修真者。” “但这天地之间,灵气诞生的环境与机缘各不相同,灵气的种类也是千差万别。有的中正平和,有的霸道酷烈,有的阳刚淳厚,有的则诡僪绵柔。不同的灵气其吸纳炼化之法也截然不同。因而最初的修真法门极为杂乱且极为危险,不同的灵气在体内相互冲撞,往往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因此,能够修炼成功的人少之又少,对修真者本身体质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后来,经过漫长岁月的摸索和尝试,人们逐渐发现,一种以阴阳五行为根基演化出来的灵气在世间分布最为广泛,而且温和平正,易于吸纳炼化,便将其称之为天地元气,而其余的灵气,则逐渐有了各自的命名,如仙灵之气c妖灵之气c灵鬼气c黑魔气等等,到了后来,灵气便专用来指天地元气了。而以天地元气为基础,人们逐渐总结归纳出了一些更加系统完善的修炼方法,并逐渐流传开来。相比于最初,这些修炼方法已经大大缩减,但依旧五花八门,种类繁多,而且往往是因人而异,不利于流传,因而,在漫长的岁月里,绝大部分功法都已经湮灭了,得以保存至今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到后来,有些修真大成的修真者试图整理出一些更加简单,便于修炼流传的功法,其中最为著名,影响最为深远的一部便是《飘邈论》。在传说中,《飘邈论》共计分为十卷,分别为《修真篇》c《修仙篇》c《修神篇》c《灵鬼篇》c《黑魔篇》c《妖灵篇》c《灵兽篇》c《幽冥篇》c《神异篇》和《鸿蒙篇》。但事实上,除了《修真篇》之外,其余各卷从未在世间出现过,在修真界仅存的一些关于《修真篇》的记载中对其余诸卷也是只字未提,一般都认为那只是后人臆造出来的。” “但仅仅只是一部《修真篇》,影响同样是极为深远的,它将修真的境界划分为旋照c开光c融合c心动c灵寂c元婴c出窍c分神c合体c渡劫c大乘这十一重境界。在这基础之上,后人又依据各自功法的不同略加改动,最经典的一种便是炼气c筑基c玄光c金丹c天心c元婴c化神c炼虚c合体c渡劫c大乘十一重境界。而且,它还根据本源的不同界定出了仙c神c妖c魔c灵c鬼诸道的区别,可谓是创世之举。” “后来,人们就将《飘邈论》之前的时代称为古修真时代,并根据各道的划分,将其所在的界域命名为仙界c神界c黑魔界c灵鬼界c妖界和冥界,并一直流传至今。” 林枫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萧景阳听得云里雾里,异常糊涂。萧景阳有些茫然地问道:“大哥,怎么你说的这些,我完全听不懂。”林枫哈哈大笑:“本来就没有指望你能一下听个明白,大哥我也是用了上百年的光景才弄清楚这些传说,眼下你连修真的大门都还没有摸着,还差得远呢。” 萧景阳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说道:“上,上百年?!大哥你多大了?”林枫微眯双眼,露出一丝怀念之色,感慨道:“记不清楚了,从我修真开始,到现在也有一万多年了吧。” “一万多年!”萧景阳眼睛瞪得溜圆,大喊道:“老妖怪啊!”林枫被他气得哑然失笑,道:“大惊小怪,修真无岁月,常人的百年寿命对于修真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个你以后自然会慢慢明白的。” 萧景阳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了,修真者就是那些能炼化天地灵气的人,对不对?”林枫点点头,表示肯定。萧景阳又问道:“那天地灵气是什么样子的?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林枫耐心地解释道:“天地灵气在正常情况下是极为分散的,看不到也摸不着,初级的修真者也只有在入定打坐的情况下才能感觉到它,要想吸收炼化它,必须要有相应的修炼心法配合才行。看,这就是天地灵气。”说着,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手心亮起淡淡的银光。渐渐的,屋子里凭空亮起了无数极为细小的白色光点,如百川入海般朝他掌心汇聚而来,逐渐凝结成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白色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萧景阳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不亚于上次见到林枫为那只鸽子治伤,他甚至感觉到随着那颗珠子的光华吞吐,自己一直佩戴在胸前的那片翡翠叶开始缓缓热了起来,把它拽出胸前,他惊讶地发现原本翠绿色的叶片竟亮起淡淡的光芒。 林枫玩味地看着这一幕,淡淡地笑道:“这枚翡翠叶,你可是一直贴身佩戴着的?”萧景阳点点头,道:“自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这片叶子,从未摘下过,我娘说这是林爷爷送我的。”林枫笑道:“这是一件筑基用的法宝,叫碧髓仙枫叶,只是不是完品。贴身佩戴可以改善使用者的体质,有洗筋易髓的奇效。它现在发光是因为外界的灵气过于浓郁,把它唤醒了。” 说完,他右手合掌为拳,那颗由天地灵气凝结的珠子消失无踪,碧髓仙枫叶也随之沉寂下来。萧景阳惊奇道:“咦,真的是这样啊,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枫淡淡一笑,道:“因为它是我炼制的,也是我让林兴逸送给你的,它的另一半,在这儿。”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模样极为相似的碧髓仙枫叶,递给萧景阳。萧景阳细细打量,只见这片翡翠叶与他贴身佩戴的那片几乎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叶片正中,少了那九个米粒大小的光点,而中心的那一汪翠绿则变成了一团银白,整体光泽温润,比起自己所戴的稍显黯淡。 端详了好一会儿,萧景阳把它还给林枫,问道:“什么是筑基法宝?有什么用处吗?”林枫解释道:“这就要从修真的流派说起了,自从《飘邈论》流传开以后,修真的功法大致趋于统一,但在方式方法上依然各有千秋。有的以武道入修真,重在强身锻体;有的以炼气入修真,重在吐纳养息;有的则以丹药入修真,重在炼丹服药等等,不一而足。在修真界,但凡小有名气的门派,大多都有自己独特的修真法门,但万法同宗,殊途同归,功法再怎么千变万化,终究还是离不了吸纳炼化天地灵气这一修真的必由之路的。” 萧景阳有些好奇,问道:“大哥,那我们是什么门派?又是以什么入修真的呢?”林枫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们的门派,名曰重玄,最擅长的便是炼制法宝器物和阵法,新人入门,大多都是以炼器入修真,在炼制法宝的同时引天地灵气入体,筑基法宝便是我重玄派最核心的法门所在。至于它的作用,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它可以算作我们重玄派最难炼制的法宝了,我还是先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门派吧。” “重玄派在修真界可以算是一个极为独特的门派,历史悠久,底蕴深厚。门派内的核心人物全部以兄弟相称,又被称为核心兄弟。重玄派的传承共分为十二系,但现在有两系已经佚散了。重玄派对核心兄弟的遴选极为严苛,因而人丁不旺,但同时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核心兄弟可以自行拜师收徒,只要不涉及门派核心机密,绝不会有人过问,所以重玄派外围的门人弟子可以说遍布天下,潜在实力极为庞大。 而重玄派最大的特色就是精通各种炼器制器之道,讲究以炼器入修真,几乎每一位核心兄弟都是炼器的宗师,核心兄弟的挑选和继承,同样与炼器有关,那就是筑基法宝。核心兄弟的传承是以领路人的方式进行的,一般来说,当核心兄弟修为达到分神期或者与此相当的境界,并修炼出一件筑基法宝,就可以获得领路人的资格,寻找自己的下一代核心兄弟了。 值得一提的是,修炼筑基法宝在重玄派也是一件盛事,因为它修炼的复杂程度远超常人的想象,而且关乎到下一代核心兄弟的修真成就,所以每一个领路人都对自己的筑基法宝极为看重,相应的,所修炼出的筑基法宝几乎可以看做他们一生炼器的最高水准。” 说到这里,林枫停下来看了看听得极为认真的萧景阳,颇为骄傲地说道:“当初我的领路人,也就是大哥秦无炎,修炼出的筑基法宝两仪镜,已经达到了仙器的水准,几乎轰动了整个修真界。” 萧景阳此时对仙器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是出于好奇,问道:“仙器是什么,很厉害吗?大哥你给我修炼的筑基法宝是什么,就是这片翡翠叶吗?” 面对萧景阳一连串的发问,林枫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情绪,相反的,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好奇的孩子,他想起了自己刚开始修真的那些岁月。那时他也不过十几岁,整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大哥秦无炎后面问个不停。光阴流转如白驹过隙,那些懵懂无知的岁月,转瞬间竟已是远隔万载的风雨沧桑了。 想到这里,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萧景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之色,笑着说道:“同是炼器,但也是有区别的,仅常见的炼器方式就有制炼法c心炼法c凝炼法c养炼法c淬炼法等等,但一般来说,都会依据法宝器物的品质来划分等阶,修真者所用的被称之为宝器,共分为上中下三品,每品又分天地凡三阶,在上品之上,又称之为极品宝器,在宝器之上,便是仙器了。划分方法与宝器大体相当,但仙器数量极为稀少,修真界中持有仙器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能够修炼仙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一般来说,只有那些修为深厚的散仙和渡过天劫行将飞升仙界的大乘期修真者,才有修炼仙器的能力,只有传说中的仙界,才是真正有大量仙器存在的地方。而仙器之上的神器,大多数只在传说中存在过,至于神器的品阶,《飘邈论》中倒是给出了一个九天神器的说法,依次为一元c两仪c三清c四象c五行c六幽c七星c八荒c九玄,但是具体的划分方法和依据已经失传了。后人猜测这可能也只是前人的臆测,但有一种说法还是比较公认的,共将神器分为准神器c下品c准中品c中品c准上品c上品c准王品c王品八个品阶。在此之外,又有灵器c妖器c魔器等等。” 萧景阳听得两眼放光,兴冲冲地问道:“大哥,那神器岂不是很厉害?”林枫微微摇头:“品阶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评价一件法宝,不仅要看它的品阶,还要看具体的功用,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像当初我大哥修炼的两仪镜,品质在仙器中只能算下品,但论起功用之强大,比之上品仙器也不遑多让。” 萧景阳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哥,那我的筑基法宝翡翠叶呢?是什么品阶的?”林枫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翡翠叶并不是筑基法宝,它只是用来封存仙灵心的容器而已,仙灵心也并非是完整的筑基法宝,只有和我手中这片翡翠叶融为一体后,才是真正完整的筑基法宝仙源之心。筑基法宝越是强大,对使用者体质心性的要求也就越高,以你现在的体质,距离融合仙源之心的要求还相差甚远。所以我才将仙灵心作为灵引单独分离出来,让你贴身佩戴,来慢慢改善你的体质。等到你逐步融合了仙灵心,体质改善之后,才能融合完整的筑基法宝仙源之心。” 萧景阳听得似懂非懂,好奇道:“大哥,你当初融合两仪镜也是这样的吗?用了多长时间?我的仙源之心和你的两仪镜,哪个更好?” 林枫苦笑一声,:“两仪镜,封存的乃是极寒和极热两大属性,我当初虽然没有你这般复杂,但完全融合两仪镜,也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至于你的仙源之心,等你与它真正融合之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幻天居 其实林枫并没有说完,筑基法宝越是强大,融合的过程也就越是艰难痛苦,如今的仙源之心单论品质就已是中品天阶仙器,远在当初的两仪镜之上,萧景阳融合筑基的过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萧景阳听得有些无语,林枫动辄上百c上万年的时间跨度让他倍感震撼,今天这一个下午的见闻,恐怕比常人一生所历都要来得奇异诡秘,随着林枫的讲述,一个全新的c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的大门,正向他徐徐开启。 “大哥,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始修真呢?”林枫看着眼中满是憧憬的萧景阳,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杯子再次抿了一口清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着急做什么?你现在年岁尚小,筋骨不全,气脉未开,谈修真为时尚早。待到你融合了仙灵心,稳住根基以后,我自然会教你修真的。” 萧景阳显然有些失望,低头道:“哦,我明白了。”林枫看着他这副模样,摇头轻笑,又道:“你现在虽然无法修习功法,但有些东西,还是可以学一学的。”“什么东西啊?”萧景阳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其实,人的体内也是存在着与生俱来的灵气的,又叫先天真气。先天真气的多寡,尤其是对于以炼气入修真的功法而言,往往就决定着一个人的资质,而有一种修真的法门对此的要求却没有那么苛刻,那就是以武道入修真。此法讲究锤炼自身,强筋健骨,正适合你现在修炼。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自己并不习武,在武道一途也没有多少造诣,你若想学武,还需要另拜名师才行。” “这个,”萧景阳有些迟疑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枫微微一笑:“我倒是认识一位武学宗师,只是现在机缘未到,还不便让你俩相见,这样吧,以后你在学舍读书,我让这城主府的管家李书乾教你们一些简单的招式,你若有兴趣,去学便是。”萧景阳喜笑颜开,道:“让李爷爷教我们吗?太好了,我与他很熟识的,我爹的功夫就是他教的。”林枫笑而不语,忽然闭上了眼睛,道:“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与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还要好生领悟才行。学舍马上就要散学了,去接你弟弟妹妹吧。” 萧景阳行了一礼,恋恋不舍地起身告退,正要出门时,林枫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你虽在我这里学道,学舍里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下次再来,我要考校你功课,私下里找你先生好好请教吧。”萧景阳不由得心中一凛,正要回话林枫却又闭上了眼睛,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离去,心中叫苦不迭。 回到大堂,学舍果然已经散学了,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柯平和柯芸正在百无聊赖地等他回来,林昭业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见萧景阳回来,柯平埋怨道:“大哥,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和三妹等得好苦。”萧景阳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找了一个再蹩脚不过的理由:“我刚才忽然间肚子疼,就先出去了。”柯平撇撇嘴:“信你才怪。” 柯芸细声细气地附和道:“大哥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萧景阳本就心虚,这下被她戳破心事,更无法解释了,只好装傻充愣,笑而不语。倒是林昭业为他解了围——“不要乱猜了,是我命你们大哥去替我誊抄几页书帖,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倒还真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边说着,他拍了拍柯平圆溜溜的小脑袋,道:“平儿你天资也不差,就是太过贪玩,心性浮躁。这点比不上你大哥,以后还要好好跟你大哥请教才行。” 柯平立刻就焉了下来,低头道:“是,弟子明白了。”惹来林昭业一阵大笑。萧景阳向他行了一礼,道:“谢过先生,弟子先行告退了。”“去吧!”林昭业挥了挥手,起身离去,萧景阳则拉着柯平和柯芸,出了学舍,慢慢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萧景阳离开之后,林枫挥了挥手,用禁制将整间屋子封闭起来。面前空无一人,他却对空问道:“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虚空中显现出一个一袭紫衣的窈窕身影,正是宫樱雪。她在林枫面前坐下,略显慵懒地说道:“忙里偷闲,顺便来问你借样东西,幻天居借我一用。” “嗯?”林枫有些好奇,“你不是在教雪缘修习《天泓剑诀》吗,要幻天居有何用?琼云小筑那里应该有幻空阵法吧。”边说着,他从左手手腕的储物手镯中取出一件一尺见方c棋盘模样的物事。 宫樱雪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雪缘她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这座大阵,对外面的世界毫无概念,我又无法带她出去游历,只好借你这幻天居的幻灭极境一用了,让她看看真正的大千世界。” “原来是这样,”林枫似有所思,沉吟道:“那倒不如稍等几日,待景阳下次来时让他俩一并进去,我也好趁着这几日将里面的幻境修改一下。” 宫樱雪略有些迟疑,说道:“那好吧,三日之后,我带雪缘来你这里。”林枫看她似乎有些顾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宫樱雪微微摇头,轻声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我不想让雪缘和你那个小弟过早认识。”“哦?这又是为何?”林枫立时来了兴致。宫樱雪微眯着双眼,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慢慢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没由来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无妨,到时你提前带雪缘进入幻天居里就是了,在幻灭极境里,就是仙境上三阶的仙人也难以发现你们,何况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嗯,这样再好不过。”宫樱雪也放下心来,又轻轻道:“我先回去了,雪缘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林枫没有答话,微微点头。那一袭飘逸灵动的紫色身影,便又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在原地消失了,林枫的眉眼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眼间,便是三日之后。 萧景阳依约来到林枫这里时,林枫正在摆弄长案上一件棋盘模样的东西:此物约有一尺见方,似乎是玉石质地,通体呈乳白色,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四脚的支柱足细肚圆,造型古朴,似乎还雕刻着什么花纹,只是太过细小看不真切。棋盘上面九纵十二横共二十一道黑线将棋盘完整地分割成一百零八个一般无二的方格,仔细打量才发现每个方格中似乎都流转着淡淡的烟岚,有无数彩色光点如繁星般点缀其间,无论怎么看都绝非凡品。 萧景阳好奇道:“大哥,这棋盘是做什么的,为何没有棋子啊?”林枫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道:“上次说好了你这次来我要考校你功课的,功课不行我今日就不再教你了,把昨日你先生教的课文背来听听。” 萧景阳原本颇有些紧张不安,但一听只是背诵课文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朗声道:“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背完之后,他嘻嘻笑道:“最近几天先生教的东西比较简单的。” 林枫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说,这传说是真是假?”这是萧景阳始料未及的,他挠了挠头,说道:“既然是传说,多半便是假的吧,但也不一定。” “那天倾西北,地向东南又该如何解释呢?”林枫笑着问他。“这个”萧景阳顿时哑口无言,林枫所问的问题太过深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思考的范围。 林枫看他茫然不解的模样,道:“那你说,这天空和大地,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萧景阳思索了一会,道:“书上说,天圆地方,应该不会错吧。” 林枫摇摇头,又道:“这也不能怪你,你毕竟只是个孩子,又刚接触修真不久,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景阳,你要记住,修真者讲究的是感悟天地造化,辨析自然之理,世间万物,生发凋零,运行轮回,皆有其定理,我们所说的悟道,悟的便是这自然之道。”萧景阳似懂非懂,林枫也不在意,说道:“今日,我便带你先见识一下这天地之真容。”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萧景阳伸出手来,他的手骨节分明,纤长有力。萧景阳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施展什么神通,只好老老实实地抓住他的手,心中忐忑不安。林枫叮嘱道:“呆会切记要跟紧我,在这幻天居的幻灭极境里如果没有人带路,你就只能永远迷失在里面了。还有,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境,不会伤害你的,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萧景阳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林枫朝他微微一笑,朝着长案上的幻天居打出一手灵诀,原本平静的幻天居里面开始有光晕流转,棋盘表面云雾缭绕,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在原地消失无踪。 这是一片陌生而神奇的空间。 萧景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乳白色的地面,乳白色的四壁,就连上方高不可及的穹顶也是一片空白,空旷宽广,不见边界。在地面上c墙壁上c穹顶上,雕绘着不计其数的日月星辰c山川河流c花草木石c虫鱼鸟兽c大漠戈壁c荒山丘泽c浩渺汪洋,可谓包罗万象。 他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大哥,这里是哪啊?这座房子真大。”林枫单手掐定一个灵诀,引而不发,解释道:“这是在幻天居的内部,又叫幻阁,这就是幻阁的真正面目,等到里面的阵法启动之后,才是我所跟你说的幻境。”说完,他左手微动,唤出一件透明的梭形法宝,将他和萧景阳包裹在内,交代道:“这件法宝叫遁影星梭,呆在里面不用担心,它会保护你的。” “嗯,大哥,我不怕!”萧景阳略有些紧张,但还是点点头,示意林枫可以继续了。林枫轻轻点头,放开了手中的灵诀。 随着一道白光闪现,幻阁开始扭曲起来,有一圈圈光晕如水波般荡漾,云雾迷离,奇伟瑰丽。 下一刻,萧景阳蓦然发现自己已身处九天之上,在他们脚下是巍峨绵延的群山和翻腾不息的云海,辽阔高远,当下吓得他连腿都软了,紧紧拽住林枫的衣角,脸色苍白。 林枫轻轻笑道:“怎么,这就被吓到了?御空飞行对修真者而言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习惯了就好。放心,待在遁影星梭里很安全,我飞得慢一点。”其实,林枫完全没必要飞行,在这幻天居之中只需要通过改变幻境就可以达到瞬息千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萧景阳体验一下飞行的感觉,才用了这种最为原始的办法。 林枫控制着遁影星梭,开始缓缓下降高度,逐渐贴近了山脉之中浩渺苍茫的云雾,在其中徐徐穿行。萧景阳在经历过最初的紧张之后,心情大好,好奇地看着遁影星梭外面的景色,大呼神奇。“大哥,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枫林山脉吗?” 林枫微微摇头,“枫林山脉只是这苍莽群山最外围的屏障,我们生活的这片山脉是上古仙人用绝大的神通布下的一座大阵,除了桐桥城一带,其余地方都密布着不计其数的上古大阵,凶险异常,至于其间缘故,以后再说给你听吧。在这阵法中虽然危机四伏,但在这幻天居的幻灭极境中却没有这些限制,我带你看看这山外的大千世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幻境见闻 随着林枫手中的灵诀变换,两人身周的景象陡然一变:一望无际的湛蓝在两人的脚下朝四面八方铺展开来,巨大的日轮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悬挂在海天交接的远方,水汽蒸腾,云雾缭绕。 粼粼的波光从天空垂落,在海面上漫延起伏,映照着火焰一般的天光,一时间整个海面都像是被点燃了。几朵流浪的云彩从海水与天空交接的尽头慢慢升腾起来,穿行在漫无边际的蔚蓝里,几只飞鸟在海水与云端之间起落,空旷而辽远。 萧景阳的眼神有些迷离恍惚,他问道:“这就是大海吗?好美啊!” 林枫微微一笑,道:“大千世界,天道自然,天地的造化神奇可不止这些,有平静祥和的一面,也有风起云涌的一面,天威面前,人力终究浅薄。”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景象就开始起了变化:铅灰色的云层如铁幕一般阴沉沉地压了下来,大片大片的海水在不安地搅动着,幽深得如同一方墨池。原本飞翔着的飞鸟在海面上低低盘旋,叫声凄厉哀婉。 终于,一道闪电连天接地,划破铁幕一般的云层刺进幽深的海水里,瞬间的闪光将云层映照成了深沉的紫色,滚滚的惊雷在水面上震出细碎的泡沫。在此之后,一道道闪电如龙蛇狂舞,横亘天际,在漆黑如墨的浓云中交织缠绕,溅射出铁水般耀眼的光火,亮如火炬的电光将云层烧灼得如炭火般通明,凛凛天威如天神之怒。 起风了。 被闪电搅动得动荡不安的海水终于起了波澜,原本还只是起伏涨落的海潮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咆哮着奔腾起来,卷起一道又一道滔天巨浪,以排山倒海c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朝贴在海面上的两人席卷而至。 萧景阳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紧张,一堵堵高愈百丈的水墙在他们身周起起落落,崩碎出无尽的水花,而遁影星梭就穿行在这惊涛骇浪中,甚至毫不避让,硬生生地穿透一座又一座小山般的浪涛,所向披靡。在见识到自然神威的同时他更惊异于林枫的强大,林枫带着他一路劈波斩浪逆潮而行,任外界风狂浪急,雷鸣电闪,遁影星梭里依旧一片安宁,甚至没能溅入一丝水花。不知不觉间他在看向林枫的眼神里多出几分狂热和崇拜的神采,这就是修真的力量吗?任他天威浩荡,我自巍然不动。 看到他神色的变化,林枫半是满意半是自嘲地笑笑,说道:“来,大哥带你去看看那日月星辰!”遁影星梭陡然一转,直刺云霄。无数的闪电在它周围炸开,一时间如火树银花般耀眼夺目,林枫对此毫不理会,径直穿云而过,转眼间就将那如怒如狂的乌云甩在了身后。 那一团漆黑如墨c翻腾不息的乌云在萧景阳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直至成为浩瀚汪洋蔚蓝色的背景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再举目四望,白色的云朵已经被两人落在身后,大地呈现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在与无限虚空交会的边际处,云起云落,苍苍茫茫。 林枫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遁影星梭仍在以极高的速度向上方飞行,此时低下头来,萧景阳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圆球悬浮在无尽的漆黑深邃的虚空之中,碧海蔚蓝,大地苍莽,连绵起伏的山脉,蜿蜒曲折的河流,明净晶莹的湖泊和轻纱白练般的云朵,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在两人的头顶,是深邃净透的星空,无数的星星静静地绽放着瑰丽的光芒,在如织如潮的星光之中,萧景阳看到了那条他无比熟悉的银河。多少个夜晚,他曾和弟弟妹妹一起依偎在爹娘的怀里,遥望着天幕上的那条璀璨星河,听那些古老神秘的传说。而如今,这条星河展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三三两两散落如珠的星斗,而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星光海洋,绚丽缤纷的星云缭绕其间。 他呆呆地沉默了,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所知道甚至于他所能想象的范畴,自然,就是这般宏伟奇幻吗? 林枫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随着他再次掐动灵诀,眼前的景象忽然淡化破碎,淡淡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待他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于幻天居之外,林枫教他修真的那间屋子里。 他望着林枫,有些迷惑不解,还没来得及心头的疑问,他忽然弯下腰来捂住嘴巴冲出了屋门,蹲在院子里的花圃旁边吐得翻江倒海。方才林枫带他在幻境中体验了一次飞行,当时他心神紧张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落下地来心神一松,那种眩晕也感随之而来。饶是林枫飞得再平稳,他一个凡夫俗子也消受不起那劈波斩浪直上九霄的颠簸,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林枫笑吟吟地递过来一杯热茶,漱过口之后萧景阳才感觉略微好了些,不过依旧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回到屋里坐下,看着长案上回归沉寂的幻天居,他忍不住问道:“大哥,刚才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林枫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萧景阳摇摇头,“我不知道,太难以置信了。我们居住的大地,竟然是一个会旋转的大球吗?没有东西撑着它,它为什么不会掉下去?还有那些星星,它们离我们到底有多远?它们上面也有人住吗?” 林枫向他解释道:“我们居住的这颗大球,我们称之为星球,茫茫宇宙,广袤无边,这样的星球更是不计其数,我们重玄派的宗门,就在一颗叫做“明远”的星球,离这里极为遥远,如果没有前人设立的传送阵,即使倾尽万载时光也飞不到这里。至于有人居住的星球,虽然相对来说数目稀少,但在整个修真界同样多如恒河沙数,在传说中,修真界是最大的一界,从未有人找到它的边界,我们通常所说的修真界,不过是指修真者比较集中的某些星球罢了。这颗星球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因而修真者的数量也极为有限,在修真界属于边缘化甚至是被遗忘的星球,当初我若不是事出有因,也不会来到这里。” 萧景阳终究还是无法彻底理解这些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的东西,转而对幻天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哥,幻天居是怎么炼制的?是不是宝器?里面的幻境是怎么控制的?” 林枫摇摇头,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为时尚早,你接触修真的时日太短了,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清楚,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包括我们重玄派的炼器之法,也会悉数教给你。但是,修行一途重在参悟,真正的道理,还要你自己摸索体悟。” “哦,我明白了。”萧景阳点点头。看着他有些遗憾的神色,林枫无奈一笑,道:“罢了,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幻天居并不是我炼制的,而是机缘巧合,在这阵中得来的,其功用精妙非凡,乃是一件上品天阶仙器。” “仙c仙器?!”萧景阳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的宝贝啊!”林枫轻轻点头,说道:“这大阵中有许多非常寻常之处,不止仙器,神器也是有的,这就要看个人的机缘了。命里有时终须有,一味强求反受其祸,景阳你要谨记!” 萧景阳点点头,笑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明白的。做人要知足才能长乐,这是我爷爷说的。” 林枫点点头,脸上却突然浮过一抹异色,眼角的余光瞄向长案上的幻天居,只见那玉石般匀净剔透的棋盘上,有一个原本平淡无奇的格子却突然亮起淡淡的白光来。 他皱了皱眉头,抬手打出一道灵诀,没入幻天居的表面。幻天居的表面变得透明起来,犹如一面晶莹圆润的镜子。宫樱雪那姣好冷艳的面容浮现其间,似乎带着一丝怒气。林枫问道:“樱雪,出什么事了?”宫樱雪质问道:“林枫,上次在玄灵山脉出没的那只流炎龙雀,你是不是把它禁锢在幻阁里了?” 林枫骤然一惊,道:“唉呀,是我疏忽了!当初它受伤不轻,我将它禁锢在幻阁就没有多做理会,怎么,你们竟遇到它了?” 宫樱雪嗔怒道:“我本来只是打算带雪缘见识一下这真正的天地灵兽,谁知道它竟然苏醒了,幸好幻天居内幻境了得,不然后果堪虞!” 林枫一时哑然,试探着问道:“雪缘没事吧?” 宫樱雪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冷冷地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林枫苦笑一声:“这个,确实是我的错,雪缘没有受伤就好,那只流炎龙雀,我会处理好的。你们先出来吧。” 萧景阳好奇地凑过来:“大哥,这位姐姐是谁啊?”林枫微微一笑,道:“不得无礼,叫樱雪姑姑。”宫樱雪这才知道旁边居然还有一个萧景阳在,神色有些尴尬,俏脸微红。萧景阳凑到幻天居前,问候道:“樱雪姑姑好!姑姑你真漂亮!”宫樱雪也不知是羞是恼,向他点点头算作示意,却白了林枫一眼,林枫叹了口气,也是无可奈何。 宫樱雪正色道:“我带雪缘在幻境里稍作休息,你们先聊吧。”说完也不等林枫回答,便隐去了面容。 望着恢复如常的幻天居,林枫无奈地苦笑。萧景阳问道:“大哥,那位姑姑是谁啊?”林枫说道:“我的一位朋友,还有一位师伯,以后我会让你们认识的。他们都是修为深厚的前辈,你要执弟子礼,不可轻慢,明白吗?”萧景阳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又试探着问道:“大哥,那位樱雪姑姑,是不是脾气很坏啊?刚才为什么对你那么凶?” 林枫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呆了,随即苦笑道:“你樱雪姑姑只是性子冷了些,心肠可是很好的,方才只是她在气头上,话重了些,小孩子家的不要乱猜。”“哦!”萧景阳点了点头。 当日,萧景阳从林枫那里离开时,已经日近黄昏,柯平和柯芸等不及,早已回家去了。当他走出那座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院,走在桐桥城中那斑驳古旧如经年岁月的青石街道上,那种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不真实的感觉终于朝他沉沉地压了下来。这奇异玄妙的见闻,恍惚如梦啊!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晚霞灿烂明媚,铺天盖地的金光从西边群山的峰峦之间倾泻而下,恢弘浩大,整座小城都浸润在温暖的夕阳里,弥散着一股安详而慵懒的气息。 现在,回想起幻境中那浩瀚璀璨,无边无垠的广袤星空,那种美到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他瞬间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倘若不是有林枫在他身边,他简直怀疑自己会像一粒尘埃那样迷失在那一片虚空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明白。但此时此刻,走在这平凡小城的街道上,听着周围萦绕着的熙攘人声,这凡尘烟火的气息让他分外安心,像是沉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孩,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凡尘心 正在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街的尽头匆匆奔来,带着清脆的“哒哒”声,一头拱进了他的怀里,原来是俊哥儿。 柯平和柯芸兄妹俩已经到家了,等在桥头的俊哥儿却迟迟看不到萧景阳的身影,竟然像往常跟随萧景阳那样自己溜达进这桐桥城里了。 萧景阳拍了拍俊哥儿蹭在自己胸膛上的脑袋,笑道:“俊哥儿,你又自己偷跑啊!”俊哥儿用头顶了顶他,又歪向一边,似乎在埋怨他迟迟不回家。 萧景阳毫不在意,摸着俊哥儿头顶油光水滑的皮毛,一人一鹿并行走在青石街道上,神情惬意。边走萧景阳边念叨:“俊哥儿,你说我要不要跟我大哥学修真啊?大哥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宝贝,尤其是那个什么幻天居,可好玩了,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进去玩。唉,你说我要是学会了修真,会不会也变得很厉害?那样咱俩就可以到深山里去了,也不用怕那些妖兽,你可以找你爱吃的蘑菇,我可以给平子和芸儿他们多带些果子,还可以帮爹多打些猎物。” 他自顾自地说说笑笑,俊哥儿跟在他身边摇头晃脑,显然没把他的话听明白。忽然,萧景阳的语气变得有些伤感:“可是,修真也有不好玩的地方啊,要活好长好长时间,你说,要是到最后了,爷爷c爹娘,还有平子芸儿他们都不在了,就剩下我一个人,那该怎么办啊?” “到那个时候,一定会很孤独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俊哥儿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衣袖,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采。 萧景阳低头看了看它,忽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揉了揉它的脑袋,拍拍手道:“好了,咱们快点回家吧,娘该等得着急了。”说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慢悠悠地晃在前头,俊哥儿摇了摇脑袋,紧紧跟了上去。一人一鹿的身影,被低斜下去的夕阳拉得越来越长,印在了被岁月打磨得斑驳沧桑的青石小路上。 回到家里,柳英刚备好晚饭,柯东也刚从山上回来,柯伯则是在后院的菜畦里忙活了一天,随着巨大的日轮被连绵起伏的群山掩去面容,农家一天的劳作也结束了。 在饭桌上,柯平和柯芸依旧笑闹不断。柯东今日在山上布下的陷阱里捉了一只兔子,柳英做了一盘红烧兔肉来给一家老小打打牙祭,两个小人儿却在为谁该吃兔头而争个不停,起因只是因为柯东说了一句吃兔头会变聪明 “三妹啊,你都已经绝顶聪明了,就把兔头让给我吧,我要是变聪明了,肯定就不怕大哥了!”柯平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盯着兔头直咽口水。“哼!”柯芸一口回绝,“二哥,论鬼主意谁有你的多,要不是你调皮捣蛋大哥会天天收拾你吗?”听得一旁的萧景阳和柯东c柳英几人哭笑不得。 柯平气恼道:“我哪有!”接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书上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三妹,女孩子可不能太聪明哦。”柯芸白了他一眼,道:“书上还讲过孔融让梨呢,你怎么不说?”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给芸儿吃。”萧景阳直接伸筷子把兔头夹到了柯芸碗里,柯芸欢天喜地地说了声谢谢大哥,捧着碗就滋滋有味地啃了起来。柯平则哭丧着脸,嘟囔道:“大哥偏心,就会欺负我,我还给俊哥儿喂过蘑菇呢,三妹她除了拔俊哥儿的毛,什么都没干过。” 萧景阳当即脸就黑了,咬牙切齿道:“笨!谁说吃兔头就会变聪明了,那你今天把兔腿吃了,是不是还要变飞毛腿啊!还非要和芸儿争,明天学舍休沐,罚你跟我上山采蘑菇去!” 柯平当即识趣地闭了嘴,闷头吃饭,旁边的柯芸捂嘴偷笑。趁着别人不注意,柯平凑到萧景阳耳朵旁边悄悄说道:“大哥,明天我们还去上次那片林子吧,上次去那里有好多果子都快熟了,这次肯定就能吃了,把柯芸这个胆小鬼留在家,上次要不是她怕蛇大喊大叫,咱们也不会被那群臭猴子用果子砸了。”萧景阳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柯平心下窃喜,冲着柯芸吐了吐舌头,埋头吃饭。 次日上午,萧景阳带着俊哥儿,柯平带着大黑,他们各自背着背篓,俊哥儿脖子上还挂着小筐,两人一鹿一狗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便兴高采烈地往山上去了。尤其是柯平,那欢呼雀跃的劲头,哪里有半分被罚的样子。 快到中午,两人满载而归。背后的背篓都装得满满的,只不过萧景阳装的是蘑菇,而柯平装的是果子。只是大黑的模样有些凄惨,皮毛上满是果皮果浆,就连俊哥儿身上也沾了不少泥点,他们两人更不必说,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但是柯平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喜滋滋地说道:“大哥,还是你有办法,让大黑去引开那些猴子,要不然咱们又要白跑一趟了。” 萧景阳却有些恼怒,责怪道:“我是让大黑去引开那些猴子,可没让你把俊哥儿也给推出去啊!俊哥儿的筐子里还装着蘑菇呢,要不是为了捡那些蘑菇咱俩也不会掉进树坑里,这下可好,又把衣服给弄脏了。” 转眼间又到了去跟林枫学习修真的日子,这天早上,林昭业却宣布了一个让众人有些吃惊的消息:学舍将开设武学一课,由城主府的管家李书乾授业,地点改在城主府的演武场,每三日授课一次,可自行选择是否参加。 在这桐桥城中,李书乾的大名,只要稍有些见闻的人都是听说过的,他不仅是林兴逸的贴身仆役,更是至交好友,一身武艺极为了得。只是他同是也是一位修真高手,这一点却鲜为人知,只有像柯伯这样有故交的人才多少知晓一些。 有李书乾这样千金难求的名师在,城中的人家自然乐意送孩子去学。桐桥城虽与外世隔绝,但四面环山,不少人家都以打猎为生,深山之中又多毒虫猛兽,能学些功夫防身,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萧景阳却有些沮丧,林枫之前就对他说过,要安排李书乾教他们这些孩子学武,所以他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惊讶。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林枫在这城主府中超然的地位,就连他一向崇敬备至的林兴逸林爷爷,在提到林枫时都是毕恭毕敬地以“前辈”相称,绝不敢有哪怕一丝半点怠慢的意思。只是,李书乾传授武学的课程与他和林枫学习修真的日子恰巧撞在一起,这可就让他为难了。 见到林枫时,他将这件事如实相告,林枫却付之以淡淡一笑,“这件事情是我安排的,日子也是我定下来的。” “啊?”萧景阳有些不解,“你不是说要我跟李爷爷学武吗?如此一来,就要耽搁了。” 林枫微微摇头:“不必担心,你现在根骨不全,又尚未筑基,并不是学武的良机,再说李书乾不过是一名尚未修成元婴的普通修真者而已,能教你些什么?你若想学武,日后我再为你找一个师傅便是,你陈方智陈师伯,可是真正的武学宗师,在整个修真界都极有名气,还不够你学吗?你先在这里,安心学一些简单的道法常识,等到筑基之后,自然会有机会让你学别的。” “哦,我明白了。”萧景阳点点头,虽然未免有些遗憾,但却对未来的修真之路更加期待,连李书乾这样的世俗界的修真高手都入不了林枫的法眼,那么他教自己的东西,定然也是这世间顶尖的法门。 想到这里,他笑着问道:“大哥,今天我们学什么?”林枫微微一笑:“音律。”说完,便望向了两人身旁的那扇屏风,轻声道:“樱雪,开始吧。”又转头对萧景阳说道:“今日让你樱雪姑姑教你沁魂音,这是一门极为精妙高深的法门,你要好好聆听才是,虽然你现在境界尚浅,但只要用心体悟,定会有些收获的。” 悠扬清远的琴声轻轻响起。温柔和煦,如清风拂过拂过山涧高岗;清冷明净,如皓月照亮湖光水色;婉转亮丽,如蝉歌惊醒黎明晨梦;凄寒幽邃,如细雨打湿梧桐芭蕉。萧景阳渐渐沉浸在琴声所创造出的意境里,直到一曲终了,余音散尽,他都没有发觉,依然呆呆傻傻地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 宫樱雪从屏风后转出身来,看见萧景阳这副模样,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传音给林枫道:“景阳这孩子的神念竟然如此强大,不然对沁魂音也不会有这般体悟。” 林枫点头微微一笑,传音道:“这倒算是意外之喜,我们重玄派还极少有能增强神念的筑基法宝,仙源之心也没有这个能力,景阳他这也算天赋异禀吧。不过确实是件好事,神念越强大,对阵法禁制和炼器手法的体悟就越深,操控能力也越精细。看来,以后景阳在炼器阵法一途,成就不可限量!咦,雪缘呢?” 宫樱雪微微摇头,道“我弹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曲调,却也分为起承转合四个音节,雪缘她听到第三节就坚持不住了,神念透支暂时昏睡过去了。虽然比不上景阳,但也算是远超常人了,你这个小弟,不简单哪。” 这时,萧景阳从幻梦中清醒过来,原本呆滞失神的眼眸中浮过一抹清明。林枫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景阳,梦到了什么?”“梦到了好多东西,有平子和芸儿,有俊哥儿,还有这桐桥城。”萧景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枫微微一笑,道:“小小年纪,竟有一颗凡尘之心啊。也罢,修真未必就要断绝七情六欲,凡俗之情同样是一种修炼,不要沉迷就是了。” 萧景阳看到站在一旁的宫樱雪,虽然已经在幻天居中见过她的影像,依旧不免惊叹于她那绝世的容颜,清高冷艳,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就像传说中的九天仙子。不过他可是牢牢记住了林枫对他说过的话,不敢唐突,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姑姑,上次的事,还请姑姑见谅。” 宫樱雪打量了他一眼,忽然淡淡一笑,这一笑,如冰消雪融,幽兰盛开,使得她整个人都明媚娇艳了许多。她拉过一只蒲团,在萧景阳身边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笑道:“傻孩子。姑姑怎么会怪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檀溪花落遇雪缘 城主府的演武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安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侍立一旁。老人正是李书乾,他手中抓着一只紫砂茶壶,只见壶身色泽温润,颜色厚重,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此刻他呷一口清茶,双眼微眯,神情倒也怡然自得。 少年突然问道:“师尊,此次城主安排您教桐桥城里面这些毛头孩子武功,是不是过分了些?虽然是紫炎真人的意思,可只要您在这看照着就行了,教武的事,府中那么多护卫,随便哪个都能胜任,这么做,轻慢您了。” 李书乾眼神微微一动,反问道:“英杰,宗门里弟子无数,你可知为何只有你能进这桐桥城修炼,又拜我为师?” 少年答道:“弟子明白,当初紫炎真人命我仙陵宗为其寻找传人,宗主再三思虑,举荐了我,弟子这才得以进入这洞天福地。只是紫炎真人已经自行找到了传人,弟子这才拜您为师。” “嗯,”李书乾点点头,又问:“你进入这桐桥城有多长时日了?修行可有长进?” 林英杰低头道:“弟子六岁时被曾祖送入城中,至今已有七年了。从拜您为师起,承蒙恩师教导,六年之间就已跨过炼气,成功筑基了,比寻常人快了数倍。” “嗯,不错。你虽然天资聪颖,但也并非你雪缘妹妹那样的绝世奇才,否则紫炎真人也不会将你弃置不顾,修炼能有如此神速,还是仰仗了桐桥城这洞天福地的功劳啊。这桐桥城中灵气比外界要浓郁数倍,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但是,你若想继续留在这城中修炼,就要牢牢记住,那几位前辈的话,是万万不能违逆的。”李书乾的神色极为凝重,看向那茫茫群山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林英杰撇了撇嘴,答道:“弟子明白了。”李书乾转过头来盯着他,目光犀利如刀,寒声道:“你要记住,他们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能将你贬落尘埃!他们看待我们,和凡人看待蝼蚁没有什么区别,或荣或辱,或生或死,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林英杰被他这一席话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行礼道:“弟子明白了,定当谨记于心。”李书乾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扭头轻叹,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自小在宗门中长大,天资聪颖,备受宠溺,难免会有这心高气傲的毛病。但你要记住,不光是我们,哪怕是宗主,在他们面前也只不过是井底之蛙啊。” 林英杰低头受教,道:“师尊,弟子有一事不解,还请师尊指点迷津。” “但说无妨。” “师尊,弟子虽算不得什么惊世之才,但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天分的,如此尚未能入得紫炎真人的法眼,他萧景阳不过一个凡胎,资质愚钝,何德何能竟被如此看重?” 李书乾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萧景阳资质平庸的?” 林英杰毫不避讳地答道:“我叔祖父,当今城主说的。他曾无意间向弟子提起过,萧景阳本身资质平平,幼年又遭逢大难,险些生机断绝,全靠紫炎真人所赐的仙丹才捡回一条命来。而且伤及根基,若非紫炎真人为他炼制了护身法宝贴身佩戴,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李书乾喟然长叹:“你叔祖父连这等秘辛都告诉你了,可见你在他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啊。记住,天意不可测,机缘这等事,谁能说得清楚?” 林英杰默然不语,李书乾反问道:“你可曾想过,宗门为何让你留在这城中随我修炼,当真只是为了这里面的天地灵气吗?” 林英杰一时愕然,摇头道:“弟子愚钝,未曾想过。” 李书乾长叹一声,道:“如今这桐桥城由你叔祖一脉来镇守,你叔祖膝下只有一子林昭业,偏生他又不愿修真,雪缘同样是他的独女,虽是天纵奇才,但终究是女儿身。依祖制,你叔祖在修成元婴以前就要出城回宗门内堂,到时谁来镇守桐桥?你留在城中,再怎么不济,论及大事也有几分说话的权力,倘若能俘获雪缘的芳心,你们结为夫妻,这桐桥城还不是由你说了算?雪缘在飘邈隐者那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未必没有机会也学得几分。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落到你头上,你就偷着乐吧,小子!” 林英杰闻言欣喜若狂,问道:“可是,我与雪缘是堂兄妹啊,况且我还大了她七岁,这,这” 李书乾瞥了他一眼,道:“修真之人哪有那么多顾忌?你爹与你娘就当真般配吗?” 林英杰喜笑颜开,道:“多谢师尊指点迷津。”李书乾却扭过头去,幽幽叹道:“我已经老了,不想再理会你们这些纠葛,按照祖制,再有几年我也要出城回宗门内堂去,以后的路怎么走,就是你的事了。” 林英杰嘿嘿一笑,道:“师尊放心,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修为深厚,到了内堂,我曾祖定会在宗主面前为您美言几句的,保您一个内堂长老的位子。” 李书乾再次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林英杰见状,识趣地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时光继续不知疲倦,永无休止地向前赶着一场又一场轮回,岁月洪荒,冥冥之中雕琢着,数不尽的湖光山色,桐桥烟雨,而她那不老的容颜,竟然也悄悄换了模样。 七年后。 七月流火。 未进七月,天便已渐渐凉了,从群山之间吹来的清风,也带上了几分湿漉漉的寒意,檀溪畔的花木上,清晨时节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待清风微拂,便在那叶片花蕊上来回滚动着,好不喜人。而一个身形娇俏的小姑娘,此时就伫立在溪畔,乌黑的秀发梳成双平髻,一身水蓝色纱裙,神态恬静如水,忽然间,一头神态俊秀的梅花鹿,大摇大摆地踱步走了过来。到了溪畔,岔开前腿,低下头,优哉游哉的喝起水来,长着硕大鹿角的脑袋还不停地左摇右晃,铜铃般的眼睛四下环顾,似是在寻找什么。 那小姑娘惊讶道:“这是哪来的鹿,生得好俊。” 俊哥儿喝足了水,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摇晃了几下脑袋,似是要把毛上沾的溪水甩干,然后悠悠地踱步到溪畔的一株山茶花前,左闻闻右嗅嗅,然后竟朝那含苞待放的蓓蕾咬了下去。那小姑娘这时方才回过神来,惊叫一声。这株茶花名为墨雪,极为名贵,自孕蕊至盛开历时半年之久,且必须连降九年瑞雪方能开一次。瓣若雪花六出,墨色如黛,清远益香,绰约温婉。花有清毒益气c温养心肺的奇效,端的是天地至宝。林兴逸素来将其视若掌上明珠,呵护有佳,此时竟被俊哥儿一时馋嘴给吃了下去。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俊哥儿,你在干嘛!”却是萧景阳,俊哥儿倒也颇通人性,闻声身子一颤,脖子立时缩了回来,低着头,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只是那一株墨雪却已被它啃咬得花零叶败,面目全非。 林雪缘大惊失色,冲着赶来的萧景阳诘问道:“这鹿是你的?你既然将它带进来,就应好生看管,怎能让它到处乱跑,肆意妄为?” 萧景阳低头道歉道:“小妹妹,对不起,这鹿一时嘴馋,吃了你的茶花,我定会好好教训它的。这次是我看管不严,才让它闯下大祸,还请你见谅。”小小少年,神气精神却透着一股老成持重的意味。林雪缘本来就心地善良,性子温和,此时见他道歉诚恳,怒气也消了大半。只是抱怨道:“”你这头鹿也太过贪嘴,这株墨雪乃是我爷爷的心爱之物,稀世罕见。数十年来只开过两次,这次竟被你的鹿给毁了。 萧景阳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眼睛却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眉如弯月,眸似秋水,顾盼生姿。而此时月眉微蹙,更生怜意,琼鼻玉琢,樱唇皓齿,当真是眉目如画c温婉清绝,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失神。 林雪缘此时不再与萧景阳计较,独自站在一旁,喃喃自语道:“爷爷还说,等到这墨雪花开了,要用墨雪花瓣做一香囊,送给我做生辰礼物的,这下可好,怕是要再等上九年了。” 萧景阳在一旁却是听到了,不由得脸上一阵羞窘,问道:“小妹妹,你可知这墨雪产自何地?” 林雪缘抬起粉嫩的小手朝身前一指,道:“这桐桥城西南外的深山幽谷中盛产奇花异卉,这株墨雪,便产自那里。”萧景阳闻言安慰她道:“即然如此,你便不必再伤心了,我这就去那谷中为你寻一株墨雪,如何?”林雪缘看着萧景阳,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又恍然大悟,娇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清脆,若环佩相鸣。萧景阳脸色一红,道:“我叫景阳,就在这桐桥学舍中读书。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林雪缘粲然一笑:“原来你就是景阳哥哥,我叫林雪缘。” 萧景阳惊讶道:“啊?原来你就是雪缘妹妹。”说来倒也有趣,这七年来他们各自随林枫和宫樱雪修真,竟从未见过对方,当初在幻天居中的幻灭极境和试炼沁魂音,便是两人最为亲近的两次了。 林雪缘问道:“景阳哥哥,你不在那学舍中读书,怎么跑到这后花园来了?” 萧景阳微微一笑,“先生昨日留下的文章我已背熟了,俊哥儿又到处乱跑,我来寻它。” “哦?什么文章?你背给我听听。” “呵呵,行啊,你听好了。”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萧景阳冲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我背得怎么样?” 林雪缘默默点点头,道:“嗯,背得很好呢,可惜我没学过。爷爷不让我跟我爹爹学这些,姑姑也不经常教我。” 萧景阳自然明白其中缘由,林昭业醉心于琴棋书画c诗词歌赋,一心想着要让林雪缘修真有成的林兴逸自然不会让她学这些。而林雪缘口中的姑姑,想必就是那位冷艳至极的飘邈隐者宫樱雪了,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但以她的身份,恐怕也教不了林雪缘多少这俗世中的学问。 萧景阳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教你,虽然我在跟我大哥学修真,但学舍那边的学业也一直没有落下的。” 林雪缘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萧景阳则抬眼望向西南方向横亘绵延的山脉,眼中光芒闪烁。林雪缘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景阳哥哥,不行的,姑姑跟我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那山谷,很危险的。” 这些萧景阳自然是知道的,林枫曾不止一次地告诫他,那山脉之中妖兽众多,又密布着上古遗留下来的阵法禁制,岂是他一个刚刚踏入修真大门的毛头孩子能擅闯的? 但是,此时此刻,望着远处那巍峨险峻的崇山峻岭,萧景阳的心中倏地升腾起一种隐秘而强烈的渴望。似乎那神秘莫测的深山幽谷,冥冥之中就在向他发出一种召唤,引得他不由自主得就要想进去一探究竟。 林雪缘见他望着那山脉出神,小心地问道:“景阳哥哥,你该不是真的要进那山谷里吧?”萧景阳扭头看向身边娇柔清婉的女孩,年少稚嫩的脸庞上荡漾起温暖而又坚毅的笑容,那种神情温和平静,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决绝。如破晓的晨曦,冲破黑暗的重重封锁,撕碎夜色的统治,以王者的姿态,向世人宣告他的降临。 此时此刻,林雪缘的眼中竟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看到的是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眸光闪动如繁星般灿烂,她似乎就要这样迷失在那璀璨无垠的星空之中了。直到那如星空般深邃的少年轻声问道:“雪缘妹妹,咱们一起到那幽月谷,为你寻一株墨雪,寻一株盛放的墨雪,好不好?” 林雪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答应他吧,答应他。”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声音在她心底呐喊。她心中甚至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要和这刚刚谋面,被他唤作景阳哥哥的男孩携手,陪他去那深山幽谷,或者,海角天涯。 是年少无知而无畏的轻狂吗?像是那叶间引亢高歌,肆无忌惮的鸣蝉,热烈而奔放。当一个人向你伸出双手,捧着迷醉世间的温柔,你是否也有勇气,与他携手奔跑,去寻那传说中云端的不老城堡?当年华已花零叶落,你可还记得,那曾经傲然绽放的盛夏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风波 终于,她嫣然一笑,那一刻的温暖明艳,如此生动。她微笑道:“好啊,景阳哥哥,你在这里等我。”说着便小跑着往城主府的后院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匆匆走了出来,只是怀中却抱着一长一短两把古剑。 萧景阳疑惑道:“雪缘妹妹,你带这两把剑做什么?” 林雪缘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防身了,那山中野兽很多的,景阳哥哥,你会用剑吗?不会的话,我保护你。” 萧景阳脸色一红,大声道:“会,当然会!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说着从林雪缘怀中取过那柄长剑,试图拔剑出鞘,然而任凭使尽浑身解数,剑身依旧如锁死一般纹丝不动。这下他更尴尬了,讪讪道:“这剑,怎么拔不出来啊?” 林雪缘咯咯笑道:“景阳哥哥,这两把剑是有灵性的,只有它们认定的主人才能拔出来。”萧景阳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飘邈剑院传说中四大神剑中的霜月和秋泓了。林雪缘将霜月和秋泓交给他,笑着说道:“景阳哥哥,后院武库里有多的剑,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为你取一把。”萧景阳点头应允。 不多时,林雪缘再次抱着一柄长剑小跑回来,萧景阳拔剑出鞘,挥舞了两下,感觉颇为顺手。这把剑名为流云叶,是林兴逸修真之前的配剑,以百炼精钢锻造而成,剑体纤长轻薄,剑脊上簇着一团团的流云花纹。剑锋寒光冷冽,削铁如泥,在世俗兵器中也称得上精品。只是这七年来,林枫并没有教他习武,倒是柯平跟李书乾学了七年武功,他仅会的几个简单基本的招式动作,还是从柯平那里学来的。只不过因为仙灵心的缘故,他身体强健远超常人,虽然才十四岁,个头已与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高了。 而林雪缘虽然也并未正式开始修真,但仅靠修炼天泓剑诀的心法,再加上秋泓c霜月两大神剑的辅助,便已经有了筑基修真者的实力,若真是遭遇什么意外,谁保护谁尚未可知。 萧景阳唤了声俊哥儿就要动身出城,却被林雪缘一把拉住,林雪缘嫣然笑道:“景阳哥哥,不能从城外走的,要想进那幽月谷必须沿着檀溪走。”“哦,为什么?”萧景阳大惑不解。 林雪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姑姑说的。”“哦,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沿着这檀溪走吧,俊哥儿快跟上。”说着便跟着林雪缘一蹦一跳地朝那远处的深山跑去,一路上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待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溪畔迷蒙潮湿的白雾里,连带着那笑声也如秋末的暮蝉一般,渐渐隐去踪迹。两个身影却凭空出现在这后花园内,那株墨雪旁。正是林枫和宫樱雪,想来方才二人一直都在这,只是用仙法隐去了身形。“为何不阻止他们?”宫樱雪看向林枫,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林枫望着远处山脉中缭绕翻腾的雾气,脸上的神色却显得意味深长,他缓缓说道:“他们自接触修真起已经七年了,是该出去历练一番了,今日既然如此凑巧,何不让他们去见识见识?” 宫樱雪有些不解,微嗔道:“胡闹!呆子,这幽月谷中野兽众多,他们二人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毫无经验的孩子,你这不是置他们于危难之中吗?” 林枫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景阳和仙灵心之间经过这近十四年的磨合,早已达到了融合的要求,却始终无法引仙灵心入体。我本想解开下在翡翠叶上的禁制,强行开始为他筑基的,但终究不如让他们之间自行融合。事关下一步融合真正的仙源之心,万万马虎不得。眼下这两个小家伙要到那幽月谷中去,说不定会有一番奇遇,带来契机也未可知。雪缘不也一直没有真正唤醒秋泓和霜月吗?就让他们去历练一番吧。” 宫樱雪听他这般解释,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下来,只是抱怨道:“他们只是两个孩子,你倒还当真放心得下。” 林枫胸有成竹,道:“无需担心,我在翡翠叶上下了禁制,可保他们安全无虞,你我只管回去静候便是。” 一路行来已过去半个时辰,萧景阳和林雪缘还有俊哥儿两人一鹿,沿着那檀溪向幽月谷走去。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已慢慢地近了,萧景阳有些兴奋,伸手在俊哥儿背上拍了拍,道:“俊哥儿,快走。待会儿若是找到了墨雪,回家就给你蘑菇吃。”俊哥儿一听,晃了晃脑袋,呦呦叫了两声,撒欢似的沿溪畔向前跑去。林雪缘咯咯地笑了,问道:“景阳哥哥,俊哥儿它爱吃蘑菇吗?好特别哦。” 萧景阳点了点头,说:“俊哥儿不光爱吃蘑菇,还爱吃野果。对了,它还能当马骑哦。” “是吗?”林雪缘惊讶地捂着小嘴,神情可爱至极。“那当然了,俊哥儿回来!” 萧景阳高声把正在前面跑得带劲的俊哥儿叫了回来,俊哥儿有些不解,迟疑了几步,还是晃悠着脑袋一路小跑回来,在萧景阳身上蹭呀蹭的。 萧景阳命令道:“俊哥儿,让雪缘妹妹骑着你,你背着她走。”俊哥儿甩了甩脑袋,显然是不太情愿。萧景阳又威胁道:“俊哥儿,你要是不听话,罚你一个月不准吃蘑菇。” 一听这话,俊哥儿瞬间就没了脾气,颇为委屈地低下头去,挪到林雪缘身边。林雪缘摸摸它的头,说道:“俊哥儿,待会儿如果有蘑菇,我就摘给你吃,好不好?”俊哥儿喜出望外,向着着林雪缘点了点头,前腿半跪在地上。林雪缘嘻嘻一笑,白嫩的小手搭在俊哥儿身上,轻盈一跃人已稳稳地坐了上去。俊哥儿直起身子,悠哉悠哉地慢慢向前踱步。萧景阳拍拍它的脑袋,叮嘱道:“俊哥儿,雪缘是我的妹妹,嗯,就跟平子和芸儿一样,以后也是你的小主人了,明白吗?”俊哥儿晃了晃脑袋,不理睬他,自顾自地向前走。 不多时,便走进了那绵延不绝的山脉,林子愈发的密了。七月里正是枝繁叶茂的时节,林子里透不下半点日光,显得有些阴暗。地上满是枯枝败叶和低矮的灌木,零零散散开着几朵小花,不时会有兔子c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忽然从茂密的树丛中窜出来,又迅速消失不见了。山中地势崎岖不平,鲜有人迹,只有檀溪的溪畔大体还算平坦,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乱石,林雪缘怕俊哥儿划伤了蹄子,早已下来步行。 两人一鹿,不知不觉就又走出了一个时辰,都有些疲累。见前面有一片空地还稍算平坦开阔,萧景阳说道:“雪缘妹妹,咱们在这儿歇会儿吧。这里路不平坦,俊哥儿都已经累坏了。” 林雪缘点头答应:“嗯,好的。” 其实她倒没什么大碍,自小就开始修炼《天泓剑诀》心法的她虽然没有正式筑基,自身体质也要比常人好上太多了,比起那些健壮的山民c猎户也不遑多让。至于萧景阳,跟着林枫这七年来虽然没有修炼什么心法,但当初林枫为他炼制的翡翠叶却有洗髓健骨,淬养经脉的奇效。一戴便是十四年,他的体质和林雪缘相比那也是不分伯仲,所以二人虽然有些疲累,却也没什么大碍。 休息片刻,萧景阳走到溪畔,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清泉一饮而尽。忍不住赞叹道:“这溪里的水好甜啊,还有一股清新的香味。”林雪缘多少也算窥得了修真的门径,立刻就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格外浓郁,是山脉之外的数倍。不由得想起林兴逸曾说过,墨雪是一种对环境极为挑剔的植物,只生长在那些灵气十分浓郁的地方。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喜,对萧景阳说道:“景阳哥哥,我爷爷说过,墨雪只生长在那些灵气十分浓郁的地方,这里的灵气就很浓郁,有可能会有墨雪哦。” 萧景阳一听就来了精神:“那我们赶快四处找找看。” 然而,四下搜寻过后,两人却是一阵沮丧:林子里的地面上,尽是枯枝败叶,灌木丛生。溪畔倒是成簇成簇地生长着茶花和许多其他不知名的奇花异卉,只是哪里有墨雪的影子? 林雪缘大失所望,却也不愿再让萧景阳在此地久留,毕竟这深山老林中毒虫猛兽出没无常,若只是来了一只野兽,他们二人或许还能应对,但若是跑出一只成精的妖兽出来,他们俩可就束手无策了。于是劝说道:“景阳哥哥,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吧,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若是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萧景阳虽然不太情愿,却也看得出林雪缘的担忧,况且他虽然看不到太阳,但也发觉天色有些暗了,想来已经过了正午,若是再不回去,两人恐怕就要在这深山之中过夜了。只好极不甘心地说道:“那好吧,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说完二人一鹿便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过了正午,原本隐匿了的鸣蝉再度聒噪起来,倒也给这阴暗幽深的山林添了几分生气。刚走出半盏茶功夫,萧景阳蓦然觉得后脑一疼,啪的一声,一块鸽卵大小的卵石掉在脚旁,后脑勺上立时鼓起一个大包。他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大叫道:“什么东西?出来!” 这一抬头,便发现一只灰毛猴子正蹲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龇牙咧嘴地冲他做鬼脸,两只爪子满满地攥着几块卵石,来回挥舞着向他示威。 萧景阳气恼至极,却也不敢轻易还手,这么多年来随柯东上山砍柴打猎,他还是有几分经验的。这深山老林中猴子往往都是成群出没,单看这一只猴子就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若是贪图一时解气再惹出一群来,这个马蜂窝可就捅大发了。 林雪缘关心道:“景阳哥哥,你没事吧?”萧景阳摆摆手道:“我没事,一只畜生而已,没必要和它计较,我们快走吧。”说着拉起林雪缘的小手,加快步伐向山外走去。那只灰毛猴子先是一呆,随即在树杈间蹦来蹦去,张牙舞爪地示威,目光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萧景阳和林雪缘c俊哥儿一路快步疾行,那只猴子很快就被他们甩在身后,隐没在遮天蔽日的树丛里销声匿迹。 正当萧景阳松了一口气时,前方的树冠中忽然传来一声吱吱的怪叫,走在前面的俊哥儿猛然一停,抬起脑袋警觉地四下张望一番,朝着斜前方的一棵大树呦呦叫了两声。萧景阳循声望去,只见在纵横交错的枝桠中,那只灰毛猴子倒吊在一根树枝上冲着他们龇牙咧嘴,它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赶到了他们的前面。 在确定周围并没有猴群之后,萧景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弯腰捡起一块卵石,大叫道:“你个死猴子,竟敢用石头砸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扬手用力朝那猴子扔了过去。孰料,那原本吊在半空的猴子竟尾巴勾住树干,向后一个翻身蹲在树枝上躲了过去,捶胸顿足一阵吱哇乱叫。 萧景阳没想到猴子居然能躲过去,恨恨地说道:“再来一次,看你怎么躲!” 他弯下腰正要去捡卵石,那猴子却张牙舞爪地把爪子里抓着的卵石一股脑全砸了过来,林雪缘在一旁惊呼道:“景阳哥哥小心!” 萧景阳浑然不觉,抬头问道:“什么?哎哟!”一颗卵石正中脑门,砸得他眼冒金星,一时间竟缓不过神来。林雪缘上前问道:“景阳哥哥,你没事吧?哎呀,你额头上好大一个包。” 萧景阳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只死猴子呢?等我抓到他,非打断它的爪子不可。” 那只猴子不知何时已跳到地上,四肢伏地,两只爪子在地面上又拍又打,然后仰身躺在地上,两脚朝天,双爪捧腹,嘴里吱吱狂笑。萧景阳被它气得七窍生烟,抓起掉在地上的流云叶便冲了过去。 那猴子倒也机灵,不等他近身就纵身一跃,闪到一旁,抓住低垂下来的枝丫辗转腾挪,跳到了俊哥儿背上,得意洋洋地晃悠着两条腿,爪子则在掰弄着俊哥儿头上珊瑚一般的鹿角。俊哥儿受了惊吓,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四蹄乱蹦,想要把它甩下身来。一旁的林雪缘皓腕轻抖,一颗卵石电射而出,正中那猴子的左爪。 她稍稍用了一点真元,这一击力度非同小可,那猴子痛嘶一声,从俊哥儿身上跳了下来,龇牙咧嘴地朝林雪缘怒目而视。林雪缘却显得云淡风轻,微微皱眉道:“你这猴子生性怎么这么顽劣,若是再胡来,看我不把你的两只爪子都打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山中遇险 (上) 那猴子则不甘示弱,捶胸顿足,一副发狂之像。萧景阳见状,气冲冲地挥舞着带鞘的长剑朝那猴子劈了过去。只见那猴子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它也知道林雪缘不好惹,竟径直朝萧景阳当胸扑了过去,伸出爪子便要去抓他胸前戴着的翡翠叶,这却是两人始料未及的。萧景阳猝不及防一剑斩空,便被那猴爪抓在了身上。 林雪缘惊呼一声,手中短剑陡然出鞘斩向那猴子的双臂,剑气凌厉如刀,凛冽的剑光让萧景阳都有些胆寒。谁知铛的一声,那短剑斩在猴子身上,虽然逼退了它,但竟然没有伤到它分毫!只见它目露凶光,全身毛发陡然竖起,变得极为坚硬,隐隐泛着青灰色的光晕,一双爪子竟成了骇人的乌金色!这竟然是一只成精的妖兽! 萧景阳被惊出一身冷汗,当机立断一把将林雪缘推到一旁,同时锵的一声脆响,流云叶陡然出鞘,朝那妖猴当胸刺去。 这几年来,林枫终究还是教了他不少东西的,譬如眼前这只妖猴,名为铁臂魔猿,乃是灵兽三眼金刚猿的变种,其力大无比,一双铁臂更是坚如金铁,寻常剑气根本伤它不得。至于那一双利爪,更是锋锐异常,比起寻常修真者所用的飞剑来也不遑多让。眼下这只铁臂魔猿额前灵目未开,体型也远远没有成年魔猿那般夸张,但也相当于筑基初期修真者的实力了。 那魔猿双臂横在胸前,萧景阳的这一剑便刺在了那泛着青灰色光芒的猿臂上,剑锋凹下几分竟又被弹开了,震得萧景阳手腕发麻,流云叶险些脱手而出。他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只能仗着自己一身血气硬来,只一个照面就吃了闷亏。 那魔猿咆哮一声,挥起双爪朝他面门交叉斩来。萧景阳只觉得劲风扑面,避无可避,当即剑锋上挑,咬牙迎了上去。随着铿锵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竟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来。萧景阳禁不住如此巨力,踉跄着后退两步,虎口上鲜血淋漓。 趁他立足不稳,魔猿再度发难,利爪拦腰横扫,眼中凶光毕露,面目狰狞,似要将他拦腰斩断一般。萧景阳招架不及,只能强撑着将手中长剑挡在身前。一旁的林雪缘大惊失色,手执短剑便冲了过来,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打在那魔猿胸口出,立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那魔猿却毫不理会,铁了心要取萧景阳性命。只听得咔嚓一声,连遭重击的流云叶终于禁受不住魔猿这千钧之力,竟崩碎成数截,萧景阳也被这股巨力掀倒在地。而魔猿的另一只利爪,已然朝他当头抓下。 “景阳哥哥!”林雪缘救援不及,声音里已带上了哭意。她运转起体内的所有先天剑气注入手中秋泓剑上,试图激发出一道剑气暂时击退那魔猿。然而,往常无往而不利的秋泓竟沉默得如同死去,注入的剑气仿佛泥牛入海般销声匿迹。 正当她心生绝望之时,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短剑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灰黑色的剑身上骤然放射出璀璨的银光,剑柄上镶嵌的灵石和玉雕的剑镡变成了极漂亮的湛蓝色,银白色剑身上也多出了数道由湛蓝色灵石镶嵌而成的花纹。短剑只有一尺有余,剑芒却暴涨到两米开外,似乎还缭绕着飘渺空灵的箫音,如惊天长虹,月华秋水。 剑芒刺到那妖猴身上,直接洞穿了它的腹部,空气里立时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目睹了秋泓这一变化的林雪缘欣喜若狂,四大神剑之一的秋泓竟在这危难关头觉醒了! 然而这一剑已抽空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而那猴子却是凶性大发,双目血红,一双利爪直接刺向萧景阳的胸膛,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萧景阳呆坐在原地已来不及抵抗,他索性闭上了双眼,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和那利爪撕破衣衫c撕裂肌肉的痛楚。 在这恍惚之间,他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悲似喜又带着淡淡的遗憾和伤感——我就要死了吗?他心想,雪缘妹妹,对不起,不能陪你去找墨雪了;俊哥儿,以后不能给你采蘑菇吃了;还有爹c娘c芸儿c平子想到这里,他心中骤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屈辱——就这样死在这里吗?我死之后,它会不会去伤害雪缘妹妹和俊哥儿?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连保护他们都做不到。如果,如果我是大哥那样的仙人,我要让所有伤害他们的东西,化为齑粉! 躺倒在一旁的林雪缘已是泪眼模糊,泣不成声,喃喃道:“景阳哥哥”此时此刻,天地世间,连时间仿佛都静止。 下一刻,萧景阳戴在胸前的翡翠叶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九彩的光华闪烁着直冲云霄,迅速涌遍他全身,形成一层光幕将他保护在其中。紧接着一道红色光柱狠狠地轰击在那魔猿身上,直接把它打飞出几丈之外。与此同时,另一道柔和的白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体内,使得他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黯淡下来。 萧景阳只觉得胸口一阵灼热,下意识地睁开双眼,他惊愕的发现自己身上笼罩着一层流转不息的白光,而在伤口处却是翠绿色的光晕在闪动,不多时原本深可见骨的伤痕竟完好如初,体内不知多了一股怎样的力量在奔腾不息,四肢百骸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犹如脱胎换骨一般,顿觉神清气爽。他愕然道:“难道这就是大哥说过的真元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初林枫为他炼制这片翡翠叶,就是为了改善他的体质,适应仙源之心的能量。否则,如果直接让他融合仙源之心这种仙器级的筑基法宝的话,他绝对是九死无生。因此,林枫特意将仙源之心的一部分本源分离出来,精炼成仙灵心封印在这片碧髓仙枫叶中,一来是为了让他慢慢适应仙源之心的能量,二来也为碧髓仙枫叶这件法宝提供能量维持运转。而现在,翡翠叶感应到他的危险,自行打开了封印,并激发了仙灵心,将能量灌注入他的体内,使他拥有了真元力。仙源之心的能量何其强大,哪怕仙灵心只是它的一丝精粹,却也是修真界的极品宝器了,有了它,只要修炼得当,萧景阳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凝结元婴。 数十里外,桐桥城城主府。紫竹轩。 林枫和宫樱雪二人正在静候着他们的消息,蓦然间那块一直被林枫佩在腰间的翡翠叶光芒大放。“不错”,林枫微笑道:“这小家伙确实机缘了得,竟然已经把仙灵心激发了“。宫樱雪嗔怪道:“你倒是放心他们两个孩子,在那幽月谷处处凶险,遇上危险可怎么办?”只见她柳眉微竖,想来对林枫有几分不满。 林枫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道:“樱雪,我在那翡翠叶中以仙灵心为阵眼布下了天灵佑心阵,只要是炼虚期以下的修真者,应该还伤不到他。幽月谷中何时有这般厉害的妖兽了?至于雪缘嘛,呵呵,你们飘邈剑院传说中的四大神剑,也不是凡品啊。”宫樱雪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幽月谷内,萧景阳无奈之下丢掉了已断成数截的流云叶,紧握着无法出鞘的霜月挡在林雪缘身前,跟对面那只魔猿对峙着。而那魔猿此时已完全显出真身,身体壮硕足有一人多高,双臂更是奇长,几乎垂到地面。毛发通体漆黑如墨,只有眉心处是一撮诡异的红毛,犹如第三只眼睛一般。锋利的指爪足有一尺多长,乌金色中也闪着淡淡的红光,双眼更是瘆人的血红色,暴戾狂躁。 那魔猿立在原地凶相毕露,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想来这连遭重创,心中对萧景阳和林雪缘二人也有了几分忌惮。此时它腹部被林雪缘用秋泓刺穿的大洞触目惊心,胸口被翡翠叶的红光所伤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已经塌陷下去露出了森森白骨。 面对着这般凶神恶煞的妖兽,萧景阳感觉手心直冒冷汗,两腿都忍不住地在发抖。不管怎么说,他都终究只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面对如此凶厉骇人的妖兽,没有吓得哇哇大哭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即使换做一个胆大的成年男子,在这里恐怕也要吓得腿软了。 俊哥儿躲在林雪缘身后瑟瑟发抖,同为兽类,它能清楚地感觉到从那魔猿身上传来的凶戾之气,这也让它本能地产生了深深的惧意。 终于,那魔猿似乎失去了耐心,嘶吼一声朝他们扑了过来,利爪上光芒大盛,带起呜呜的破空声,声势骇人,似乎要一举将他们撕成碎片才罢休。 萧景阳心中大骇,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带鞘的霜月被他横挡在身前,就在即将与魔猿的那一双利爪碰在一起时,他却忽然惊觉剑柄上生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似乎要将他的魂魄都吸入其中,正当他头晕目眩之时,体内那莫名的能量,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他手中的长剑里,剑鞘铿锵一声竟自行脱落。同时碧光一闪,一层翠绿色的光罩从翡翠叶中飞出,将他们笼罩在内,惊人的变化出现在他手中的长剑上:澄澈的蓝光浮现在剑身之上,刹那间,剑身竟变成了通透的湛蓝色,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打磨而成。在靠近剑柄约三寸的剑锷处浮现点点银芒,剑脊内部似乎也有丝丝银芒交织缠绕,剑格的造型酷似两轮背对着交叠在一起的弯月,颜色乳白莹润,似乎是由玉石雕琢而来,而内部却翻涌着星星点点的七彩光华。剑柄银白质地,雕刻着不计其数的月相印记——钩月c弦月c满月,剑首仍是由整块玉石雕琢镶嵌而成。剑刃幽蓝,剑锋纤长飘逸,散发着一种清冷凌厉的气息。 秋泓一抹惊天色,霜月皎华隐星辰。 秋泓霜月正是飘邈剑院数十万年前创派之时,飘邈上人留下的四柄古仙剑之中的两柄,被称为神器之下第一奇宝。其威能可随持剑之人的修为来增减,在修真界即是大乘高手来驾驭,也至多发挥其半成威力,但也足以开山裂地,若是由那些修为深不可测的九天古仙来驱使,即使是毁灭一颗星球乃至撕裂空间都并非难事。如此绝世奇宝,当初不知引来多少人觊觎,奈何它们竟有一特性,便是会自行认主,而一旦认主剑内便会自行产生封印,除剑主人外无人能驱使。倘若强行催动,必然会遭到剑体内所含剑罡的反噬,而一旦原主人身陨或自行解除剑内封印,此便会立即自我禁锢,重新化为凡铁,静候下一位主人。 正因如此,打它们主意的人虽多,却没人真正动手。此时此刻,萧景阳手中所持的正是霜月,觉醒之后的霜月!清冷的湛蓝色剑光从剑身上暴射而出,刹那间便暴涨到七尺有余,无数银白色的月印飞射而出,围绕着蓝光嗡嗡的旋转,化作一股龙卷风暴,骤然爆发的剑气,将方圆十丈之内的花草树木都撕扯得粉碎。那魔猿凄厉地痛嚎一声,一双铁臂被生生地绞碎了,前肢和那锋利骇人的指爪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半截残肢,身上被剑芒扫过之处也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遭到此般重创之后,它终于感到了深深的恐惧,眼前的这两名人类孩童,绝不是它能对付得了的,缓缓地后退数步,血眸中寒光闪动,它已经决定要逃了! 眼见着魔猿的这番举动,萧景阳和林雪缘二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萧景阳没想到手中的霜月竟会如此厉害。其实若不是他刚刚开启了仙灵心,就凭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先天真气,根本就解封不了霜月,更别提发动声势如此惊人的攻击了。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霜月明明已认林雪缘为主,为何又会为自己所用?林雪缘更是一脸茫然,宫樱雪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除了被神剑认可的主人之外,别人绝无可能御使它们,而眼前的这一幕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山中遇险 (下) 转眼间,那魔猿已退到三丈之外,正当他们二人庆幸躲过一劫之时,异变突生:那魔猿纵身一跃,足足跳出了四丈,恰好落在他们身后。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头咬住了俊哥儿的脖子,然后再次跃起,带着俊哥便往旁边的密林深处逃窜而去。俊哥儿四蹄乱蹬,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叫。 “俊哥儿!”景阳大吼一声,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林雪缘也是惊得俏脸煞白,来不及多想便紧跟着萧景阳冲进了那密林之中。 那魔猿重伤之下身形竟然依旧快如闪电,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层层掩映的密林之中,不过空气中却留下了浓重的血腥味。此时的萧景阳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只顾着循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埋头狂奔。林雪缘则紧跟在他身后,不时挥剑在途径的树木上划下几道刻痕,万一迷失在这密林中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不知不觉就已追出了一个时辰。密林里灌木荆棘丛生,纵使是有秋泓霜月这等神兵开路,两人的衣衫依旧被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林雪缘倒还稍好一些,她修习天泓剑诀已近七年,控剑手法早已烂熟于心,虽然没有正式修炼真元,但凭借体内先天蕴成的天泓剑罡来御使秋泓还是很容易的。秋泓的剑光将她紧紧包裹在内,荆棘树枝不等靠近便被搅得粉碎,只是此刻俏脸上也是汗津津的,面色潮红,显然是体力不支了。 萧景阳则不同了,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要诀心法,只是依仗蛮力胡劈乱砍,要不是有仙灵心在体内流转提供真元,就是有十个他也早就累趴下了。现在的他满脸灰尘,身上的衣衫也破烂不堪,小腿上还不慎被划伤了一个口子,显得狼狈非常。 天色暗了下来,本就不见天日的密林里更是已经光线昏暗,不能视物,,好在有剑光照耀,两人身周十丈之内倒还是看得见的。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始终未曾散去,一路追来萧景阳甚至还发现有滴落在林中落叶上尚未干涸的鲜血,这让他更加担心俊哥儿的安危。他也隐隐猜到,俊哥儿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内心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这种可能,那是俊哥儿啊!他最亲密的伙伴!虽然俊哥儿只是一头鹿,但在他心目俊哥儿就像平子和芸儿一样,是自己的血肉至亲!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决不放弃! 幽月谷内密林中已是漆黑一片,萧景阳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气息粗重而急促,手中的霜月也已黯淡下来,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而在他手边,两只断折的鹿角被随意地丢弃在那里,根部鲜血淋漓,地面的泥土似乎浸透了鲜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溅落成无数细碎斑驳的悲伤,终于,他把那两只鹿角抱在怀里,眼泪就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狂涌而出。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恍惚迷离的梦,待到明天梦醒之后,俊哥儿依旧会撒欢似的跑到他跟前,摇晃着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吧,依旧会缠着他讨要最喜欢吃的蘑菇,俯下身子给他当马骑 模糊之中,他似乎看到俊哥儿摇晃着脑袋,撒欢似的向他跑来,在他脸上蹭呀蹭的,伸出舌头亲热地舔舐他的脸颊。在泪光中他泛出一抹微笑,喃喃自语道:“俊哥儿,你回来啦,回来啦”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阳被林雪缘的一声惊叫拉回了现实之中,抬头一看,林雪缘竟和三只体型硕大的碧眼银狼对峙在一起。这里的血腥味过于浓重,竟然把这种凶残嗜血的妖兽给吸引过来了。 林雪缘恢复得很快,在她的操控下秋泓化作十余柄银色小剑,一部分在她身周环绕,化做数道流光将她包裹在内;另一部分则凌空飞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凌厉的剑气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三头银狼却毫无惧意,为首的一头踏前一步,三头狼齐齐咆哮一声,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光球。三个光球并排成一条直线,径直朝秋泓所化的剑网射了过去。林雪缘俏脸煞白,白嫩的小手飞快掐动灵诀,剑网立时化作一道光幕,将她和萧景阳二人护在其中。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光球纷纷爆裂,光幕一阵剧烈摇晃过后又稳定下来,林雪缘娇俏的小脸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香腮上也浮起一片红晕,显然抵挡得十分勉强。 下一刻,萧景阳右手执剑,神色平静地走出光幕,头也不回地说道:“雪缘妹妹,说好了要我来保护你的,怎么能躲在你的庇护之下呢?” 右手轻轻舞动,霜月如有灵性一般自行分出两道晶蓝的剑芒护在他周围,剑身微微颤抖,发出奇异的低鸣声,像是在向他请战。 林雪缘把剑芒一收,秋泓重新化为飞剑飞回她手中,她上前一步挨着萧景阳站定,低声道:“景阳哥哥,你要小心了,这三头风雷狼行动诡异,口中吐出的罡雷球威力极大,防不胜防,千万不能让他们近身了。” 萧景阳答应一声,眼中却泛起猩红色的光芒,自从发现俊哥儿死后他就悲愤交加,现在是该发泄怒火的时候了。深吸一口气,他开始默默运转林枫曾教过他的运气心法。说也奇怪,平日里艰涩异常,根本难以运行的真气,此刻竟如水到渠成般流畅自然。体内那股莫名的能量,疯狂地涌进手中的霜月,与此同时,霜月周围的剑芒却开始内敛,原本暴涨的剑光被压缩到和本体差不多大小,附在剑身表面,呈现晶莹瑰丽的涟漪,点点彩光在其中飞舞,煞是好看。 他这边气势如虹,但对手更加不容小觑。碧眼银狼他也是听林枫说过的,是这山脉中最常见的妖兽之一,因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和全身的银色皮毛而得名。其身兼有风c雷两大属性,因此又叫疾风银狼c风雷狼。其身形鬼魅如电,一双利爪所发的风刃可切金断石,口中所吐的罡雷球更是威力惊人。而且此兽性喜群居,每逢出没必定成群结伴,论个体实力或许不及先前那只铁臂魔猿,但三只疾风银狼绝对能将那魔猿撕得粉碎。 此时那三头风雷狼也低吼一声,其中一头身上青光一闪,下一刻便凭空出现在萧景阳身前,两只银色巨爪朝他当头拍下。 萧景阳身子微微一侧,手腕上挑,霜月光芒微动,划出一条青蓝色的弧线。与此同时,剑格处乳白色玉石微微一闪,弧线陡然长大成一轮足有一人高的弯月,原本缭绕在剑身周围的彩色星芒如流星赶月般在其周围聚散离合。那头风雷狼身上青光闪动试图躲闪过去,然而那月轮速度奇快,只见蓝光微微一闪,它身上的青芒便骤然熄灭,沉重地摔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已被当头劈开一分为二,霎时间鲜血狂涌如瀑。 另一边,林雪缘则将秋泓催动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将另外两头风雷狼笼罩在内,剑光幻化成无数明灭不定的银星,像流星雨一般直奔它们射去。那两头风雷狼咆哮一声,身上涌起层层青光,试图将那银星阻挡在外,奈何那银星却锋利异常,青光如纸糊的一般被径直射穿,它们身上立时血肉模糊。 两狼也是凶性大发,不顾一切地再次吐出罡雷球,全力催动之下那罡雷球涨到足有人头般大小。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秋泓的剑光也为之一震,眼看那两头风雷狼就要破防而出,林雪缘见状不妙,再次拼命地调动体内的天弘剑罡,硬生生地将它们再次压制下去。同时冲萧景阳娇喝道:“景阳哥哥快杀了它们!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但此时萧景阳的情形却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能运转林枫教给他的心法不假,但尚未筑基的他没有小宇宙从中引导调和,经脉如何承受得住仙灵心那庞大无匹的能量?在强行发动这远远超出他本身实力的一击之后,体内真元的反噬来势汹汹。若非体内的仙灵心及时分出一道能量护住了他的经脉,又有翡翠叶这种奇宝居中调和,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此刻听到林雪缘的大喊,绝望和无力感再次在他心中弥漫开来。果然,自己还是这么没用啊。他自嘲地笑笑,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和狂热。他握紧霜月,拼命压榨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力,悉数注入手中的霜月内。随着真元力的蓄积,霜月上亮起璀璨夺目的蓝光,如同这密林中升起了一颗蓝色的太阳!无数的剑芒在剑身周围聚散离合,凝结成一轮弯月爆射而出。 那两头风雷狼已从秋泓的剑光中脱身而出,见此情形仰天发出凄厉的长嚎。林雪缘心中一惊——它们在呼唤自己的同伴!容不得她多想,刺眼的蓝光在她身旁亮起,紧接着,一轮晶蓝色弯月拖曳着一道瑰丽的彩虹爆射而出,向那两头风雷狼当头劈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她震撼不已,一时间竟有些发愣,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拍在她肩上,“雪缘妹妹,快走!” 那注定是她此生此世都无法忘记的笑容: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似乎有星光在闪亮,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淌着一道殷红的鲜血,单薄的身体全靠拄在地上的霜月支撑着才没有倒下,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微笑。甚至还有一丝欣喜,像个刚吃到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凌厉的剑气爆发了:那一轮弯月盘旋着将两头风雷狼笼罩在内,而后化作无数月影——弯月c弦月c满月,由月印组成的风暴在原地肆虐,将方圆十数丈之内的所有事物通通绞杀成了齑粉。耀眼的彩芒一闪,彩虹碎裂成无数星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待烟尘散去,地上多出了一个深数米c直径十余米的大坑。 昏迷c昏迷,无尽的昏迷。 逃出那声势惊人的爆炸之后,萧景阳便昏倒在地,林雪缘半跪在他身旁,徒劳地轻声呼唤着。她从小在修真世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很多东西,她很清楚,就是自己那即将踏入元婴期大门的祖父林兴逸,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而萧景阳以一个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发出了媲美元婴期修真者的一击,他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精血?是寿元?还是生命?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继续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那风雷狼群发现的,一定要赶快回城,樱雪姑姑和林叔叔一定有办法救景阳哥哥的。想到这里,林雪缘不再迟疑,吃力地背起萧景阳,寻找来时的路。然而,四下寻找之后,来时她所做的标记,竟都诡异地消失不见了。再三确认之后,林雪缘想起宫樱雪曾无意中向她提起过的一件事,不由得心生寒意。茫然之下,她认定一个方向,背着萧景阳艰难地跋涉在这漆黑如墨的密林之中。 紫竹轩内。 林枫盯着手中光华乱闪的玉佩,轻轻皱起了眉头,小家伙居然遇到危险了,这一次真不知是福是祸。沉思了一会儿,他强压下心中的担忧,静静地闭上双眼,神识打开,向百里外的幽月谷笼罩过去,但无论他如何搜寻,却始终未能发现二人的踪迹,眉宇中多了一抹浓重的忧色。 “怎么回事?”他自语道,“看来他们已经深入谷中腹地,进了内山禁地的范围了,但愿,平安无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迷失之地 天渐渐地亮了,背着萧景阳在这地势崎岖的密林里穿行了一夜,林雪缘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只得将萧景阳暂且放下休息。 然而,当太阳带着它那威严而又灿烂的金芒,撕破夜色的重重封锁降临世间,照亮了幽谷之外的世界时,林雪缘却几乎陷入绝望:他们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影影绰绰不能视物。直到正午,这浓雾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依旧奔腾缭绕。 林雪缘终于确定他们已经迷失在这迷雾之中了,想起关于这迷雾林的种种传说,她更是胆战心惊,背着萧景阳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这迷雾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沿途上除了树木之外,难得见到什么活物。偶尔有一两株低矮的灌木,上面结着颜色不一的浆果,她便毫不犹豫地悉数采摘下来。他们还远远没有达到辟谷纳气,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这迷雾林诡秘难测,什么时候能够脱险还未可知,自然要尽可能收集些吃的,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没有食物就意味着死亡。 又艰难地在这山中跋涉了约有半日光景,天色越发暗淡下来,密林之中的雾气更加浓重了。林雪缘心中感到强烈的不安,幸运的是,她居然在这林木掩映的一块巨岩旁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约有一人高,周围灌木丛生,极为隐蔽。如果不是她恰好去采摘其中一株灌木结的浆果,恐怕还真要错过了。 林雪缘当即背着萧景阳进了洞中,洞口虽然狭小,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洞深足有二十余丈,很是宽阔。洞壁旁还有一道从岩缝中渗出的涓涓细流。洞内倒也不潮湿,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砂石,干燥异常,也没有什么毒虫猛兽,只是深处怪石林立,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显得诡异荒凉。 但眼下他们急需一处安身之地,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林雪缘找了一处平坦干燥之地,将萧景阳放了下来,自己守在一旁,由于实在是劳累不堪,不多时,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萧景阳,此时此刻,他的体内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仙灵心庞大的能量开始收缩,最终凝结成只有鸡蛋大小,原本白色的光芒也变成九彩,耀眼夺目。翡翠叶失去了阵眼的支撑,已经停止运转,完全暗淡下来,而叶面之上镶嵌的九颗彩色光点,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他的体内,随即散作一团巨大的光晕荡漾开来,滋润着他全身的经脉。 在他的丹田处,原本隐隐成形的小宇宙碎裂消弥得无影无踪,一道九色光虹围绕着仙灵心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有一颗彩色光点从中飞出,最终定格在了仙灵心之外。随着那九色光虹的旋转,光点越来越多,一道星光风暴从仙灵心之中荡漾开来,席卷他整个丹田,随后便化为一道彩色光幕,将仙灵心包裹在内。而光幕之内却是一片漆黑,如同浩瀚深邃的夜空,无数的彩色光点犹如繁星一般镶嵌其上,美妙绝伦。随着仙灵心的运转,光幕也在缓慢而有节奏地旋转,光华吞吐如潮起潮落,这就是他全新的小宇宙了。 这次萧景阳足足昏迷了个月的时间仍未醒来,林雪缘则是不辞辛苦地照料了她一个月,而林枫和宫樱雪二人就在山外等了一个月。对于他们二人长达万年的修真岁月来说,一个月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在这一个月内,两人却是忧心忡忡,备受煎熬。若不是各自通过秘法确定他们两个小家伙都性命无忧,恐怕二人早就闯进那幽月谷了。 然而,这一个月以来,林雪缘的身子却是越发的虚弱,脸色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苍白。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过人,她也依旧只是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女孩,一个还未开始正式修炼真元的修真新人。尽管她修炼天泓剑诀已经有七年了,甚至体内先天蕴成天泓剑罡,但是她体内除了剑气之外,却是连一丝真元都没有。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她甚至还不如萧景阳。毕竟剑气虽然强大,但却不能完全代替真元来向肉身提供能量。此时的林雪缘完全无法辟谷,每天都需要进食,尽管她拼命打坐修炼,吸纳天地灵气,但没有外物辅助,真元的修炼岂是能一蹴而就的?因此她的身体正一天天虚弱下去,眼看着也要昏迷过去了。 又三天过去了。经过这么长时间,仙灵心已经将萧景阳的肉身重塑了一遍,甚至连他原本只是初具雏形的小宇宙也已完全成型,运转间将仙灵心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吸收出来,供给他的肉身所需,否则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他的修为,已经跨过了炼气的门槛,进入筑基初期了。 在昏迷了整整四十天之后,萧景阳终于苏醒了。 “睡得好舒服啊,咦,这是哪?怎么这么黑啊?雪缘妹妹,你在吗?”一道微弱的银光亮起,林雪缘虚弱无力的声音传来:“景阳哥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虽然透露着欣喜之意,但却有气无力,弱不可闻。萧景阳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在秋泓微弱的银光映衬下,林雪缘几乎是面无血色,脸色惨白。 他慌忙起身,扶住林雪缘的肩膀紧张地问道:“雪缘妹妹,你怎么了?哎呀,你怎么变得这么瘦?”林雪缘强打起精神来,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景阳哥哥,我没事的,你别” 话未说完,她便晕倒在萧景阳怀里。“雪缘妹妹?雪缘妹妹!”萧景阳立刻就急红了眼,反复试探她的鼻息之后才安下心来,同时也惊讶于她的体重,林雪缘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骨瘦如柴,萧景阳只要一只手就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即使是将她搂在怀里,也依然感觉她像是要从怀中飘走似的。 小心地将林雪缘轻放到地上,他四下打量,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身后似乎有一团淡淡的光晕:在两人身后的地上,静静地躺着那两柄传说中的神剑——秋泓c霜月。 他试图拿起秋泓,手才刚刚接触到剑身,微光一闪竟把他的手给弹开了,霜月也跟着微微闪亮了一下。他拿起霜月,注入真元之后霜月散发着柔和的湛蓝色光芒。他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模样——原来是一座洞窟,洞顶高有十余丈,无数石笋石乳长满洞顶,直刺而下。地面上也是怪石林立,还有一道宽尺余深不过一指的涓涓细流,沿着洞壁潺潺而过。他慢慢地放下心来,随后握着霜月小心地沿着洞壁摸索出口。 此刻,幽月谷外皓月高悬,明亮如水般的月光倾洒在山峰之上,又从峰顶c山腰c峭壁c悬崖或流淌而下,或直落千丈。大地上一片皎白,如月色汪洋,安好静美。而这迷雾林中雾气弥漫,流转不息,就像他最迷离的梦境,也如那经年的前尘烟火,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到了洞口,萧景阳讶异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在剑光的映照下翻滚汹涌,似乎要吞没每一个无知好奇的闯入者。虽然他从未听林枫说过迷雾林的种种传闻,但也隐隐察觉到其中的诡异和暗藏的危险。当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原想出来为林雪缘寻找些食物,可眼下若是迷失在这雾中,莫说是寻找食物,一个运气不好,就要困毙其中了,这次没可什么东西能救保他小命。 犹豫了一下,他缓步走进了那浓雾之中,如此一来周围的雾气立刻就起了变化,全部退到他身周一米之外,但却更加浓重了,绕着他旋转起来。萧景阳暗自心惊,立刻停下脚步,所幸他刚走出洞口不过两步远,便立时退了回去,不过他瞥见洞口旁的灌木丛上稀疏地结着几颗紫红色的浆果,就伸手摘了下来。 他回到洞内,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林雪缘唤醒,见他满脸的担忧之色,林雪缘费力地笑了:“萧景阳哥哥,我没事,不要担心。”萧景阳伸出双手,宝贝似的捧着刚刚摘得的三颗浆果,说道:“雪缘妹妹,快把这果子吃了。”林雪缘轻轻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萧景阳脸色一沉,沉声道:“胡说!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还说不饿。快吃了,你放心吧,我已经吃过了,吃了五个呢。来,我喂你。”林雪缘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张开小口将鸽卵大小的坚果含在口中,轻轻咀嚼着。剩下最后一颗,林雪缘从他手中轻轻拈起,微笑道:“景阳哥哥,这个我自己来吧。” “嗯。”话音未落,林雪缘便趁着他说话的机会,把浆果迅速塞进他口中,捂住他的嘴,调皮说道:“景阳哥哥不许吐,这上面已经沾了你的口水了,我不吃了。”萧景阳颇为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将浆果吃了下去,林雪缘这才松手,道:“景阳哥哥,你少骗人了,这洞口有多少浆果我能不知道吗?上次摘时只剩三颗了。”被揭穿了的萧景阳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再说我现在也不用吃这些了,给我吃太浪费了。” “啊?”林雪缘面露惊讶之色,问道:“景阳哥哥你现在修炼到什么境界了?”萧景阳挠挠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筑基初期的样子,多亏了仙灵心的功劳,要不然靠我自己单是凝结小宇宙就要到猴年马月了。” “是这样啊,”林雪缘轻轻点头,“我听姑姑说过的,因为筑基法宝的缘故,重玄一派新人进境极快。可惜我还没有凝结小宇宙,要不然我也能自行修炼了。” 萧景阳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我可以渡给你真元力,你把它引到紫府里慢慢炼化,就不用担心辟谷的问题了。” 孰料林雪缘却摇了摇头,说道:“景阳哥哥,你刚刚筑基,根基不稳,若是强行引真元离体会出事的。你还是先入定潜修,把境界稳固下来再说吧。我也要修炼天泓剑罡,看能不能借剑气引灵气入体。” 说完,不待萧景阳回答,她便盘坐起来,入定了。萧景阳有些无奈,只好也盘腿打坐,将心神沉入了刚刚凝结的小宇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狩猎 当萧景阳从入定中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经过这次入定,他在仙灵心的作用下强行冲入筑基期的修为也巩固下来,稳定在了筑基初期,还有进一步突破的征兆,但他并没有急于突破,他可是很清楚地记得林枫再三告诫过他,修行一定要注意节制,急功近利是万万要不得的。何况他才刚刚十四岁,日后有大把的时间用来修炼,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 但是此时林雪缘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开始陷入昏迷,虽然天泓剑罡可以保证她性命无虞,但也无法避免她身体上的损伤,萧景阳为此忧心如焚。必须要尽快找到食物才能解这燃眉之急,可在这毫无生气的迷雾林里,他到哪儿去找吃的去? 萧景阳手中紧握着已经出鞘的霜月,身上覆盖着一层杂草和枯枝落叶,一动不动地趴在洞口。由于忌惮外面的浓雾,他不敢走出山洞,只好守株待兔般在洞口苦等猎物上门,可这迷雾林中活物极少,他不眠不休苦苦等待了两天两夜,依然一无所获。 第三天的下午,正当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是一头四肢粗壮,身长足有三米的野猪。脊背上长满尖利的倒刺,泛着铁灰色的光泽,两根弯曲粗壮的獠牙也是同样的铁灰色。此刻它正在距洞口只有数丈的地方低着头拱来拱去,眼看着就要靠近过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萧景阳胆子也大了许多,他借着浓雾的掩护,手执霜月向那野猪悄悄逼近。为了争取一击毙命,他将全身一半的真元力都注入霜月之中,凌厉至极的剑气收敛在剑身寸许处,蓄势待发。 终于,他已经靠近到三丈之地,而那头野猪似乎毫无察觉,萧景阳心中窃喜,一弯如钩的月印暴射而出,径直斩向那野猪的头颅。此时异变突生:那野猪脊背上的倒刺根根竖立,对着那月印如箭矢般激射而出。铁灰色的棘刺击打在蓝色的月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头野猪竟然是一只妖兽,而且看气势劲丝毫不输于先前的那三头风雷狼。萧景阳心中骇然,立时飞身退回洞口,若是在外面缠斗,恐怕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这茫茫白雾中。 那些棘刺没能挡住月印,只是迟滞了它的速度,原本蓝光大盛的月印只是略有些黯淡,但依然狠狠地劈在了那头野猪身上,只见它身子一闪,躲开了要害之后,身上蓦然涌起一层铁灰色的光芒,月印在这光芒的影响下去势为之一凝,本身的光华也迅速黯淡下去虽然劈在了那野猪身上,却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伤痕,并没有一击致命。而且,伴随着那野猪身上的灰芒闪动,那伤痕竟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萧景阳暗自心惊,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修真新人,论及争斗经验,更是新人中的菜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竟愣在了那里。那头野猪显然是被他激怒了,咆哮着朝洞口冲了过来。 这种妖兽名叫铁棘兽,一身棘刺坚硬无比,连修真者的飞剑都难以将它轻易斩断,身上的皮毛也是坚硬无比,最厉害的是它那锋锐无比的獠牙,发出的穿魂刺更是威力惊人。萧景阳这运气也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眼前的这头铁棘兽,道行虽然并不深厚,却也相当于修真者中的筑基初期了,甚至能力敌筑基中期的修真者。 铁棘兽咆哮着发出脊背上的棘刺,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射向萧景阳。情急之下,萧景阳全力催动霜月护身,一轮湛蓝的圆月缓缓旋转着从剑芒中飞落在他身前,突然涨大成一轮约有一人多高c四周缭绕着一圈彩色光晕的圆月将他紧紧护住。剑气在圆月背后纵横交织成一张剑网,挡在他身前。 紧接着就响起一阵如珠落玉盘般的叮当声,那激射而来的棘刺全部掉落在地。那一轮晶莹湛蓝的圆月也略微有些黯淡。萧景阳却无计可施,那圆月是霜月的一招剑诀——天镜护心,防御力非比寻常,但消耗的真元同样也颇为惊人,就这么一招已经榨干了他体内所有的真元,此刻他正疯狂地催动小宇宙,因而真元力才没有难以为继,但实在无力再作出反击了。 再说那头铁棘兽,它原本已经冲到洞口,见棘刺被悉数击落,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贸然前进,而是在洞口徘徊着发出声声低吼,满含威胁之意。此刻萧景阳也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克敌的战术,这家伙皮糙肉厚,硬比精钢一般。寻常剑气根本奈何不了它,霜月大威力的剑诀倒是有很多,但都不是他目前的境界能够激发的,只有智取才有致胜的希望。危急关头,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对策,而就在这时,那头铁棘兽也失去了耐心,再次咆哮着冲了过来。 这次它也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什么易与之辈,没有再试图用棘刺来破开霜月的防御,而是两根锋锐的獠牙上灰芒一闪,两只约一尺长c鸡蛋粗细的黑刺爆射而去。 萧景阳不敢大意,急忙将霜月挡在身前,同时身子骤然横闪,挪向山洞的崖壁,而那两根闪着黝黑光泽的黑刺却尾随而至,狠狠地朝他当胸扎来。第一根黑刺撞上他身前的圆月,嘣的一声消散无形,圆月也是摇摇欲坠,黯淡到了极点,他本人则被这股巨大的撞击力拍飞撞在了石壁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一时间胸口处一阵气血翻腾。第二根黑刺则直接将圆月撞得支离破碎,霜月布下的剑网也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铁棘兽再次射出十几根半尺长的棘刺,紧跟在第二根黑刺之后蜂拥而至。那是它后颈处生长的棘刺,质地最为坚硬,萧景阳被撞得闷哼一声,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尽管他拼尽全力散出两道护体剑光护在胸前,结果还是被一根棘刺射中左臂,立时鲜血淋漓。 他此刻正贴着洞壁而立,那头铁棘兽就停在他面前两米开外,满是戏谑地看着他,似乎在欣赏猎物垂死前的挣扎。萧景阳此刻却显得从容不迫,右手单手执剑,斜指身前,只是受伤的左臂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滴滴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地,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几番徘徊试探之后,铁棘兽终于失去了耐心,低下头咆哮着冲了过来,看来是打算用锐利的獠牙直接洞穿萧景阳的身体,把他钉死在岩壁上。然而,就在它要把獠牙刺进面前猎物的身体内时,猎物却从它眼前消失了——凭借着仙灵心强化过过的强悍身体,萧景阳在原地用力纵身一跃,直接跳过了两丈的距离,而洞口整个宽度只有两丈!不等落地,他在空中一个翻滚,双脚再次在对面的岩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射向铁棘兽身后,贴着地面滑到它的腹部之下。铁棘兽的腹部恰恰是全身除了咽喉处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此刻的霜月锋芒毕露,直接将体长三米的铁棘兽开膛破肚,剧烈的疼痛令它发出绝望而疯狂地嘶吼,此时萧景阳刚好从它腹下滑出,手腕翻动间霜月朝它的咽喉处轻轻一抹,彻底结果了这头铁棘兽的性命。 伴随着扑通一声轰然巨响,铁棘兽庞大的身躯横倒在地,身子从尾巴到咽喉处都被划开,鲜血内脏一鼓脑地流了一地。空气里瞬间弥漫起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儿,满身血污的萧景阳也一屁股瘫坐在地,剧烈地喘着粗气,握着手中的霜月呵呵傻笑。从打斗开始,他就在赌,赌这头铁棘兽的弱点就是腹部,为此他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值得庆幸的是,他赌对了! 将左臂上的那根棘刺拔下,萧景阳开始推动仙灵心疗伤,此时的翡翠叶失去了阵眼的支撑已经无法运转,萧景阳也不可能再依仗它那无与伦比的治愈功能,好在有仙灵心在,他倒是不缺释放治伤灵诀的真元。在庞大精纯的真元的作用下,伤口迅速止血并开始结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完好如初了。 接下来就该处理战利品了,这头铁棘兽即使清空了内脏也重达七百多斤,萧景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拖动它,无奈之下只好先将整张毛皮完整地剥了下来,然后用霜月把它切成碎块拿到小溪的尽头,开始了繁杂的清理工作。 用霜月这么一柄绝世神剑来做剔骨剥皮的屠刀,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就他这么一个极品了,如果有别的修真者在旁边的话,恐怕会惊得跳起来大骂他神经病,纯粹的暴殄天物。 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清理完毕,之后萧景阳又开始犯愁了,既没有锅灶,也没有烧柴,该如何做饭呢?灵机一动,他用霜月削了几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接着操着霜月一阵敲敲打打过后,弄出了一个勉强能够称之为锅的东西,接着又如法炮制做了一只石盘c两只石碗,模样虽然惨不忍睹,倒也能凑合着用,看着自己的杰作,他不无得意地笑了。至于火,之前林枫倒是教过他解决的办法——化焰诀。将自身的真元化为高温灼热的火焰,原本是一种简单的火属性攻击灵诀,如今竟让他用来烧火煮饭了。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是很管用的,半个时辰之后,洞内飘起了浓郁的肉香味。萧景阳盛了一碗肉汤碰到林雪缘身边,用那头铁棘兽的脂肪做成了油灯,点亮了一盏如豆的灯火,在昏黄的灯光下,用自制的石勺一勺一勺地给她喂食,之后又仔细地给她擦了擦脸,这才开始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肉汤中没有加任何佐料,甚至连盐都没放,他却依然吃得香甜无比,不多时便一扫而光,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他也倒头呼呼大睡起来,这些天来实在是太累了。 在这与世隔绝的寂静之地,少年与少女相伴而眠,时光走过这里时沉默不语,就连那一盏燃烧不熄的灯火,也如沉睡般安详。 桐桥城外,枫林镇。 夜色已深,半轮弯月悄悄从东南方黑沉沉的群山之中爬了上来。今夜,天空中飘着成团成团的流云,在云缝中偶尔漏下几点星光,时至夏末秋初,墙垣处c田地里响起了蛐蛐的聒噪,此起彼伏,缠绵悠长,像一场盛大的合唱。 柯伯家,柯平和柯芸早已睡了,柯伯c柯东和柳英,却依旧在院子里,柳英关切地眺望月下南方层峦叠嶂的山脉,半晌才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景阳如今怎样了,这转眼就已经离家近两个月了,真让人担心啊。”柯东安慰她道:“放心吧,城主不是说了吗?景阳在仙人前辈那里,不会有事的,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好事啊!求仙问道,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连我这个当爹的,都很是羡慕啊!” 老爹淡淡地说道:“你羡慕什么?若是你有那个资质,你李老伯早就将你带走了。” “呵呵”,柯东尴尬地笑笑:“爹,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我要是走了,谁来给你老人家养老?” 老爹脸上却露出难得一见的凝重之色,缓缓地说:“福祸相依,寻仙问道c追求长生,未必就是好事,平凡一生c白首终老也未必就是坏事,这就看景阳的造化了。” 这话说得深奥了些,柯东与柳英听得似懂非懂。老爹也不以为意,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回屋歇着吧。咱们,有咱们的日子要过。”说完便起身朝屋内走去了,步履蹒跚,时光无情,七年的光阴荏苒而逝,老爹,也已真正地老去了。 远处,夜空,疏星淡月,映浅了夜色,寂寞了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筑基 (上) 萧景阳是被林雪缘给叫醒的,他实在是太困了,之前为了伏击猎物,不眠不休地苦熬了三天三夜,跟铁棘兽搏斗又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林雪缘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是身体仍有些虚弱。她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被萧景阳开膛破肚的铁棘兽尸体,一时心惊不已,四下环顾,昏黄的油灯下,萧景阳正侧卧在地,睡得正酣,她便轻轻唤了一声,把他给叫醒了。 “雪缘妹妹,你醒啦。” 萧景阳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 “景阳哥哥这头铁棘兽是你杀的?你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一头铁棘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想说出自己受伤的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说出来只会白白让林雪缘担心,但林雪缘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孩,萧景阳撒谎的时候甚至都没敢看她的眼睛,左肩还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昏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肩头的衣服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破洞,周边的布料都给鲜血浸透了,凝成了浓重的紫黑色。 林雪缘脸色一沉,“景阳哥哥,你又骗人。” 萧景阳尴尬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再说都已经好全了,不碍事的。你等着,我给你熬汤喝。”说着他便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屠宰好的铁棘兽旁边,切好的肉块被他用几根长条石柱支在了小溪上,溪水冰凉凛冽,可以大大延缓肉的速度。 萧景阳往那口怪模怪样的石锅里加了水,架在同样由石块支起的灶台上,用霜月切下一块肉轻轻划上几下,就变成了大小适中的肉块,然后丢进锅里。林雪缘旁边问道:“景阳哥哥,这里没有火,你要怎么煮啊?” 萧景阳嘿嘿一笑,“你就看我表演吧”。他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掐了一个灵诀,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就从他掌心浮现,飘进了灶台里熊熊地燃烧起来,萧景阳手中的灵诀仍旧没有松开,他必须控制住这颗火球,让它通过缓慢的燃烧来释放热量,否则这颗火球会立刻爆炸,锅和灶台都会被炸成碎渣,还熬什么汤啊。 而林雪缘看见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她一眼就看出那火球并不是萧景阳自身凝结的心火,他的修为还远未达到那种境界,这只是一种低级的火属性攻击灵诀——火弹术。这种灵诀威能并不算太大,凝炼成功之后就必须立刻打出去,否则它就会在施法人手中爆炸,根本没办法操控,只是低阶修真者一种非常简单的攻击手段。而此时此刻,萧景阳居然能够收放自如,甚至用它来用来熬汤,这就跟一个人提着一颗点燃的爆竹来煮熟鸡蛋是同一个道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得有多强大的天赋和神念来操控啊! 当萧景阳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来到她面前时,林雪缘的心中一暖,就像一颗蜜糖,在夏日午后温暖慵懒的阳光下缓缓融化,融成一汪清亮亮的纯酿。 接过肉汤,林雪缘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喝着,眼圈却悄悄地红了。她问:“景阳哥哥,你说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萧景阳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我们的家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啊!” 是啊!娘c爹c爷爷c平子c芸儿都在等着我回家呢。雪缘妹妹的家人一定也在等她回去吧。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懊悔之意汹涌如潮——为什么他执意要来这幽月谷啊!如果他不来,他们两个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俊哥儿也不会死 林雪缘沉默半晌才惆怅地说道:“景阳哥哥,你别安慰我了,出这迷雾林的方法我知道,但以我们的能力出不去的。” “什么办法?总要先试试才行啊!”萧景阳大喜过望,正如溺水挣扎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飞出去。这迷雾林是上古仙人布下的阵法,原本厉害之极,但被林叔叔和樱雪姑姑合力破掉了,威力失了大半,禁空禁制的力量也消散殆尽,可以从上面飞出去。但那至少也要元婴期的修真者才可以,这迷雾中的龙卷风也很厉害的。”林雪缘神色黯然,萧景阳也沉默不语,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元婴期,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二十年。 半晌,萧景阳才缓缓说道:“我的翡翠叶中留有重玄派的部分典籍和炼化仙灵心的方法,如果全力修炼的话,应该可以强行突破到金丹期。雪缘妹妹你呢?” 林雪缘轻轻摇头:“景阳哥哥你忘啦,我尚未筑基,体内只有剑气而没有真元,再怎么修炼也提升不了修为的。” 萧景阳很清楚。筑基是修真者的第一步——要以身体为阵,吸收融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仙石的能量凝结小宇宙,做起来并不复杂,可如今他们上哪去找仙石?萧景然低头冥思苦想,忽然间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缓缓说道:“雪缘妹妹,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林雪缘惊喜交加,萧景阳点头道:“用仙灵心,我刚才用神识查探过了,仙灵心周围的九星萦月阵眼的本体就是用顶级仙石凝炼而成的九颗灵珠,只要我把它们逼出体外,你就能够吸收到它们的能量筑基了。” 林雪缘柳眉微皱,惊诧道:“景阳哥哥,你不要命啦!仙灵心并非是一件完整的法宝,能量很不稳定。九星萦月是用来封禁它的核心阵法,你若是把它们逼出来,仙灵心一旦失控,它那狂暴的能量瞬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这个你不用担心!”萧景阳拍拍胸膛,显得胸有成竹。“我会在仙灵心周围布下几道禁制来阻挡冲击,而且还可以借此突破现有的境界来缓解压力,应该可以坚持一会儿,倒是你要小心,九星萦月的能量太过霸道,吸收时一定要谨慎。” “不行!”林雪缘断然拒绝,“这么做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此刻她温婉的声音却如同切冰断雪般凛冽,不容置疑。萧景阳眼神中掠过一丝狂热,那是一种近乎执着近乎决然的神色,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雪缘妹妹,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们别无选择,我既然将你带进了这幽月谷,就一定要再带你回去,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呢。” 林雪缘依旧不肯,“景阳哥哥,这太危险了,我们再等几天好不好?樱雪姑姑和林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萧景阳心中怅然,他们被困在这幽月谷中已经两个月了,林枫和宫樱雪若能救他们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其实他倒猜对了一半,在这迷雾林中,即使是仙人也无法放出神念来大面积搜寻,想要在茫茫群山中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山中的古怪禁制太多太多了。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头来,眸光闪亮,煜煜生辉。 “雪缘妹妹。” “嗯?” 萧景阳趁林雪缘毫无防备,一掌切在她如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林雪缘猝不及防,昏了过去。 萧景阳将她扶起,让她盘腿坐好。轻声道:“对不起了雪缘妹妹,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所以只能硬来了。” 接着他也盘腿打坐,入定了。内视紫府,星光斑斓的小宇宙又壮大了几分,有了几分浩瀚星海的气势,那道九色光虹的色彩也明亮了许多,旋转速度隐隐有加快的迹象,从中飞出的星芒如同百川入海,不断汇入无穷无尽的星海。 萧景阳小心推动着星光璀璨的小宇宙,将一颗颗由精纯能量凝结而成的星光从中剥离,逆流回小宇宙内部。顿时一种膨胀感从小宇宙中传来,他咬牙不予理会,继续剥离更多的星芒,更小心地推送到仙灵心附近。当他剥离了约有三分之一的星光之后那种膨胀感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冲破它的小宇宙,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而在小宇宙内部,那道九色光虹早已停止运转,化作一层光幕将仙灵心包裹在内。那些被他剥离出的星芒正围绕着光幕漂移不定,萧景阳努力地用神念将它们布置到固定的位置,一张由无数星芒交织而成的大网逐渐成型了。 此刻萧景阳全身都闪烁着彩色的光芒,大网迅速缩小,紧紧地缚在九星萦月所化的光幕之上,封住了仙灵心的能量。这是林枫在翡翠叶上留下的禁锢灵诀,名叫繁星禁月,是特意用来防止仙灵心失控的,萧景阳虽是初次运用,但好歹还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了:从体内引出九星萦月。萧景阳颤抖着双手掐动灵诀,那道光幕轰然破碎,散作九颗游离不定的珠子。仙灵心霸道的能量立即膨胀开来,他的小宇宙都为之一震,几乎被生生扯碎,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流出一抹殷红的鲜血。萧景阳不敢耽搁,强忍剧痛,手中灵诀一变,繁星禁月再次缩小,将濒临失控的仙灵心笼罩在内。 仙灵心狂暴的能量在其中奔腾汹涌,大网上被一道道彩色霹雳不断轰击着,但一时间还难以破开封印。 萧景阳立刻将九星萦月的本体——九颗由顶级仙石和珍稀材料以仙法凝炼而成的灵珠引出体外。九颗灵珠大约都只有豌豆大小,悬浮在他的头顶放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华,整个洞穴被照耀得纤毫毕现,宛如白昼。 昏睡中的林雪缘被这刺目的光华惊醒了,她大惊失色,“景阳哥哥,你” “快运功!”萧景阳无暇多说,将九星萦月笼罩向林雪缘。仙灵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就这么一会儿,他所布下的禁制在狂暴的灵力的冲击下就已经出现了一两道细微的裂缝。 林雪缘心知此时就是再拒绝也没有用了,当即运转起天泓剑罡,极力收敛全身的剑气,庞大浩瀚的精纯灵力如长鲸吸水般被她引入体内。然而,九颗灵珠内的灵力太过精纯也太过霸道,林雪缘只能吸收,但是根本来不及炼化,无数股灵力在她体内奔流不息,横冲直撞。她不由得心中大急,天泓剑罡被她催动到了极致,凌厉的剑气四下纵横,将经脉内庞大的灵力分割开来,一点一滴的炼化吸收着。此时,那些被她炼化的能量已经化成星星点点的银蓝两色光华,散布在天泓剑罡的四周,开始凝结她的小宇宙。 林雪缘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萧景阳那里却是岌岌可危了。此刻的仙灵心简直就像是在云端审判世间诸恶的末日之神!无数狂暴的能量如同出笼猛虎脱闸狂龙,化为一道道彩色霹雳,在繁星禁月织成的大网上轰鸣肆虐着。每一道雷霆过后他的小宇宙就为之一震,浩瀚磅礴的星海几乎被震散,庞大的能量从光网的裂缝之中流窜出来冲击着他的小宇宙,璀璨瑰丽的繁星乱作一团。 尽管他拼命催动着小宇宙吸收炼化那狂暴的能量,修为一路飙升突破到了筑基后期,但以他的境界所能吸收的能量终究是有限的。小宇宙被能量盛满之后几乎要撑裂,就好像一个撑得满腹滚圆的人被逼着狼吞虎咽,再这样下去小宇宙爆裂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到那时就是林枫也救不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筑基 (下) 紫竹轩。 林枫和宫樱雪面色凝重,那块封印着仙源之心的碧髓仙枫叶光华乱闪,凌厉的劲气四下奔涌,连用秘法加固过的紫竹轩都在微微颤抖。 林枫沉吟道:“小家伙在干什么?仙源之心怎么变得如此狂暴?”他将神念注入其中仔细查探,立时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用来封禁仙灵心的九星萦月阵怎么停止运转了?”他撤回神念,双手连点,一道青蒙蒙的光华禁锢住已经悬浮在半空的碧髓仙枫叶。 随后他双手十指翻飞,手势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一道道灵诀不断打在碧髓仙枫叶上。宫樱雪在一旁也甚为担忧,她闭目内视,仙灵之心旁萦绕的一柄长仅两寸的迷你小剑正在不住的颤抖着。 她将神念注入,惊诧之情难以言表。这正是她联系林雪缘的秘法,略一思索,她传音道:“雪缘,天泓剑罡最大的特点就是无物不噬,它能吞噬所有的能量,然后转化给你。它自行生成的只有天泓剑气,但用转灵诀却能够将剑气转化为真元。现在收敛你全身的剑气,将体内的能量引入天泓剑罡,用转灵诀转化真元来凝结你的小宇宙。” 另一边林枫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道灵诀,他低喝道:“镇玄仙诀,去!”一道银光闪过,原本躁动不安的碧髓仙枫叶掉落在长案上,立时安静下来。 宫樱雪沉吟道:“看来他们二人是被困在那迷雾林中了,雪缘尚未筑基,他们又没有仙石,景阳那个小家伙恐怕是将九星萦月中的阵眼九玄灵珠引出来为她筑基了。” 林枫微微点头:“这小家伙的胆子可真大,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他们二人的修为都会大有提升,辟谷是没有问题的,自保无忧了。你我二人再心急也没用,我们本事就是再大,也不可能在上古的灵渺幻烟大阵中找到他们两个,所幸大阵已经只剩下虚迷幻烟,伤不到他们,等他们自己出来吧。”宫樱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林雪缘正在拼命吞噬着体内汹涌如潮的庞大能量,奈何天泓剑气虽然锋锐至极,但炼化灵力实在是勉为其难,近半个时辰过去才炼化了一丁点儿,如此下去,她要完成筑基至少要三个月,可到那时,萧景阳恐怕早就沦为一团灰烬了。 正当她焦灼不已时,宫樱雪关切的声音传来,她大喜过望,依言将天泓剑气悉数敛入天泓剑罡内,银蓝两色的剑罡放出刺目的光华,原本因为失去剑气的束缚而四处奔涌的能量如百川归流般汇入其中。 林雪缘见状立刻掐动转灵诀,庞大的能量从天虹剑罡内汹涌而出,化作灿银和湛蓝两色的光点附着在那天泓剑罡之上——她的小宇宙的形态竟然就是天泓剑罡的剑牒了,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小宇宙得以迅速成长起来。 此时萧景阳的模样有些惨不忍睹,他的七窍之中都在缓缓向外渗着鲜血,身体乱颤,像是处在癫狂之中。他布下的繁星禁月已被仙灵心撕扯得七零八落,狂暴的能量在他的小宇宙内横冲直撞,浩瀚灿烂的星空被冲击得凌乱不堪,有几处甚至出现了裂痕。无数的星光在紫府内四处乱窜,混乱不堪简直如同火山爆发一般。 仙灵心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的气势简直如同九天狂雷,繁星禁月当即被炸得粉碎,汹涌如潮的能量瞬间就席卷了他整个小宇宙。无数的光芒交织错杂幻起幻灭,如一片沸腾的星海!遭此重击他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所有的内脏同时受到重创,而仙灵心表面绚彩的霞光急剧翻滚,正在酝酿着更加猛烈的爆发,试图毕其功于一役。 偏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雪缘的筑基也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天泓剑罡不断吞噬着九玄灵珠的能量,并通过转灵诀转化为真元,快速凝结着她的小宇宙,如今已经雏形初具了,如果萧景阳撤回九星萦月,一旦后继无力,那就前功尽弃了。 萧景阳狠下心来,将神念沉入小宇宙,推动着它疯狂运转,化解体内暴乱的能量,与此同时他的功力也在一路飙升,但无论他如何拼命挣扎,在强大的仙灵心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此刻的仙灵心亮起了炫目的烈光,连带着萧景阳整个人都在大放光明,原本漆黑阴暗的山洞里犹如亮起了一颗太阳!但在萧景阳看来那绚丽夺目的彩色风暴在这一瞬间是那么瑰丽却又极尽危险,当它喷涌而出的那个瞬间,他所布下的禁制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会如纸糊的一般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一团银白色的雾气夹杂着无数符文凭空出现在他的小宇宙内,以无匹的气势将洪荒猛兽般暴虐的仙灵心强行压制了回去,银白色的符文一道接一道印进仙灵心中,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银白色光球将仙灵心紧紧包裹在内。那团雾气则游走在他的小宇宙里,梳理着那混乱不堪的星空。 萧景阳知道是林枫救了自己,感激之余心中暗道侥幸,也不敢多做耽搁,立刻运功恢复起来。而此时林雪缘那里也进行到了尾声:大量的灵气在她身周聚散离合,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凌厉至极的剑气吞吐不定,四周九星萦月光芒照耀下的洞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极深的沟壑。 她的小宇宙很是奇特,就像一团银蓝两色的流云萦绕在天泓剑罡之外,一道道古奥繁复的暗金色花纹交织缠绕,最终汇集在天泓剑罡的剑柄处,释放着强烈的剑气。 终于,灿银c湛蓝两色光芒喷涌着冲天而起,原本躺在地上的秋泓自行飞到她身前,嗡嗡地旋转着。一道强烈的剑气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爆闪,在九星萦月的光幕之外,地面上的那些林立的怪石被瞬间化为尘埃,洞顶上的石钟石乳也消失无踪,洞壁变得光滑如镜。 九星萦月的光芒终于暗淡下来,自行飞回了萧景阳的体内,又化作一道九色光虹围绕着已经被禁锢的仙灵心缓缓旋转,秋泓已被林雪缘暂时引入体内,山洞之中,又回复了一如既往的沉寂,千百万年来从不曾改变过的沉寂,仿佛时间静止在这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醒来,都在静静地打坐修炼。天地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时光那如流水般潺潺而逝的声音。 花费了七天的时间,萧景阳终于将小宇宙中那残余的能量吸收完毕,修为也连破瓶颈,越过筑基期直接跳到了玄光中期。好在有仙灵心辅助,他就等于提前拥有了一个无意识的元婴,不必担心境界不稳根基虚浮。但这次的死里逃生也让他心有余悸,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乱动仙灵心了。这东西所蕴含的能量绝非他现在所能控制的,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这也让他对自己以后的修真之路充满了期待和好奇,毕竟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仙源之心在等着他呢。 而林雪缘的情况更为喜人,借助天泓剑罡辅助,她不仅成功凝结了小宇宙,而且凭着七年来对秋泓本源剑气的修炼,一鼓作气凝结出了蕴针,相当于传说中的金丹期了。现在他们二人都已经完全辟谷,无需再进食了,也就没有了困毙在这阵中的危险。 当林雪缘从打坐中醒来时,萧景阳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目光柔和,似乎写进了一生一世的温柔。 她俏脸微红,扭过身去,娇嗔道:“景阳哥哥,你看我干嘛?”萧景阳淡淡一笑,“雪缘妹妹,你变漂亮了。”这倒不是谬赞,正式筑基之后的林雪缘,相较之前在气质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带着一种清冷高贵的意味,优雅脱俗,就像那盈盈白雪c满树繁樱,飘然零落,不沾染半分红尘烟火。那原本轻灵明净宛若一潭秋水般的双眸泛着隐隐的蓝光,正是天弘剑罡所蕴含的剑气,细细看来,此刻的她就像一柄古剑,典雅高贵而又清冷明艳。婷婷如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林雪缘扭回身子,严肃地说道:“景阳哥哥,下次绝不能再用这么危险的方法了。如果不是姑姑和林叔叔出手相助,你早就没命了。”萧景阳呵呵一笑:“那是自然,都是我太莽撞了,险些还连累了你,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林雪缘的脸色缓和下来,道:“我倒是没什么的,但是景阳哥哥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萧景阳嗯了一声,心中荡漾起一股暖暖的感动,熟悉却又陌生。那一瞬间的美好让他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连光阴都停驻在这里,不忍离去。 林雪缘微微垂首,纤纤素手搭上霜月,和萧景阳碰到秋泓不同,霜月在她手中依然十分驯从,只是不管任她如何注入剑气或真元,光滑如镜的剑身上只是散着淡淡光芒,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变化。 她轻叹一声,双手掐动一个非常奇特的灵诀,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又虚抹在霜月上。霜月如有灵性一般,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是依依不舍。 随着林雪缘指尖的一滴鲜血滴落在剑刃上,一道蓝光轻轻闪过,霜月变得安静下来。她将霜月递给萧景阳,柔声道:“景阳哥哥,霜月和秋泓本是一双对剑,是我七岁那年姑姑送我的生辰礼物,原本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御使它们,但既然霜月已经认你为主,便是与你有缘,我现在将它送给你,你可要好生珍惜。” 萧景阳一时有些愕然,摆手拒绝道:“不行,这柄霜月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早在刚开始修真的时候,林枫就跟他说过修真界飘邈剑院四大神剑的威名,霜月在其中虽比不上主剑玄天,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古仙器之一,如此贵重的东西他岂敢轻易收下? 林雪缘温婉一笑:“那景阳哥哥你有飞剑吗?在凝结元婴之前可是必须要御剑才能飞行的。”萧景阳一时语塞,林雪缘拉过他的右手,将霜月交到他手中,郑重地说道:“景阳哥哥,以后你就是霜月的新主人了。它自幼就跟着我,我现在将它送给你,也算是一份纪念吧。” 萧景阳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为何,霜月在这一瞬间竟变得无比沉重,里面隐藏了太多太多他看不清的宿命的秘密。在他接过霜月的那一刻,已经结下一个宿命的死结,一个永世的羁绊。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加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掩盖了。多的还是喜悦吧,毕竟这一刻的模样是那样的温暖鲜艳。 林雪缘见萧景阳对霜月一副珍之重之的模样,展颜一笑,柔声道:“景阳哥哥,霜月乃是上古仙剑,与绝大多数飞剑都迥然不同。你体内没有先天蕴成剑罡,只有在凝结元婴之后才能将它摄入体内,它自行产生的月华剑气可以辅助你的修炼。而且,”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霜月的神情也变得格外温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剑体内的剑灵与你心意相通,既然已经认你为主,便只会为你所用。别人如果强行催动,必遭反噬。” 萧景阳点头道:“嗯,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去尝试一下,看看能否飞出这迷雾林。”林雪缘微微一笑,道:“景阳哥哥你太心急了,你刚接触霜月,又不熟悉飞行,还是先练习一下吧,这迷雾林里飞起来也是很困难的。”说完,她递给萧景阳一只只有一寸见方的青色玉简,道:“景阳哥哥,这里面记载了霜月的本源剑诀,也一并送你吧。”萧景阳不再推辞,接了过来,信心满满地说道:“雪缘妹妹,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脱困 三日之后,洞口之外,常年不散的雾气依旧流转不息。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而起,何时将散更是一个谜。连光阴也在此困惑了多年,看不清楚在那重重迷雾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两人就并肩立在洞口,神色凝重,秋泓散出了一道银色光环,将他们两个人围在里面。周围涌动的雾气一接触到光环就立时消散了,却在在剑光之外越积越厚,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们紧紧包围。 林雪缘看向萧景阳,神情谨慎,“景阳哥哥,待会儿我们把秋泓和霜月的剑光连在一起,只要剑光不散,我们就不会走散,在这迷雾林中,只要分开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对方了。” 萧景阳依言催动霜月,散出一个纺锤形的蓝色光罩,把他们两人包裹在其内,无数的湛蓝月印在光罩周围聚散离合,与秋泓所成的银虹浑然一体。 两人对视一眼,轻笑道:“走!”银蓝两色两道光芒冲天而起,如利剑一般直插云天。而当他们离开地面之后,眼前立刻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无穷无尽的雾气,将他们包裹在内,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可言。 林雪缘叮嘱道:“景阳哥哥千万小心,不要轻举妄动,沿着原来的方向一直朝上飞。”萧景阳点头示意,全力催动霜月,两人速度陡增,耳边掠过尖利的破空声。与此同时,外面浓雾传来的压力骤然增加,如潮水一般向他们席卷而来。秋泓和霜月散出的银蓝两色剑气将这雾气悉数搅散,但那雾气却以更快的速度凝聚,有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而来,他们两人就像是顶着一座大山在狂风骇浪中穿行。 林雪缘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秋泓在光罩外围,几乎独自扛下了所有的压力,真元消耗异常之快。情急之下她已把体内的蕴针催动到了极致,天泓剑罡也被引动,庞大的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秋泓之内,但依然难以为继。秋泓的剑光已逐渐出现了不支的迹象,在外围恐怖的巨压之下几近溃散。两个人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艰难前行。 萧景阳大叫道:雪缘妹妹,快将秋泓撤回来,换我在外面。”说完他手中剑诀一变,霜月所化的光罩急速暴涨,将秋泓接引回来。这时他才明白外界的压力究竟有多么可怕,突如其来的重如山岳般的压力让他如遭当头一击,霜月所化的光罩骤然缩小,被压缩到两人身周不足一尺的地方。 萧景阳心中大骇,以他的修为面对这种上古大阵的威能简直渺小如蚍蜉撼树。这种无力感让他想起之前面对那只铁臂魔猿,那种无能为力c任人宰割的感觉,真可恶啊!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眼中简直要喷出烈焰来,像是满怀着刻骨的仇恨! 将心神沉入紫府,他开始全速催动自己的小宇宙。无数的彩色星光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从仙灵心内喷涌而出,瞬间填满了他的小宇宙。化作庞大而精纯的真元涌入他手中的霜月,瞬间霜月光华暴涨,耀眼的湛蓝色剑光如熔金般酷烈。一道道剑气从霜月上喷涌而出,在他们身前硬生生地炸开了一条通路,两人的速度再次加快,直刺苍天。倚仗着仙灵心源源不绝的能量,萧景阳的真元在急速消耗的同时又在高速恢复着,过了片刻,他们到达了迷雾中最令人谈之色变的龙卷风眼内,顶着恐怖的巨压艰难地向上飞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们每升高一段距离龙卷风眼的压力就增大一分。萧景阳已无力再发出月印,只能全力支撑着霜月光幕,举步维艰地向上移动着。此刻外面的压力已经大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雾气凝结成了实质般的胶体,黏稠的粘劲极大地迟滞了霜月的速度。萧景阳的双手在不断颤抖,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打湿了身上的衣衫。龙卷风眼的压力实在太过惊人,尽管霜月替他扛下了绝大部分压力,但以他的修为依然承受不住。此刻他眼前的视野已经一片模糊,脑中轰鸣,头痛欲裂,开始有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渗出。 在他筑基之后,翡翠叶失去了阵眼已经无法运转,仙灵心虽然可以为他提供真元但却无法替他承担压力。此刻,即使是一个元婴期的修真者在这里,如果没有战甲的防护也一定会身遭重创,至少肉身肯定完蛋。 林雪缘立在他身后,身上凝聚着一股深沉而凌厉的气息。秋泓的剑气已经完全内敛,而她整个人却似乎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凛冽,寒气逼人!此刻霜月终于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们的身形迟滞在了浓重的雾气中,萧景阳苦苦支撑着霜月,一旦剑光破散,外面无匹的巨压瞬间就能把失去防护的他们碾成齑粉! 终于,霜月的光幕变得黯淡无光,无数细密的裂纹若隐若现。萧景阳已经无暇细看,只是机械地向霜月中注入真元,林雪缘神情微动,眼眸中瞬间银光璀璨。她掐动了一个繁复深奥的灵诀,秋泓化为一柄七寸小剑,悬浮在她面前不断嗡鸣着。她手中的剑诀缓缓印向秋泓,化为一道银色符文隐没其中。一股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的气息以秋泓为中心向四周缓慢而坚决地扩散,不可遏制,无法阻挡! 林雪缘樱唇微启,轻喝道:“天泓剑诀,碎虚玄罡剑,破!”银色烈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无数的银色光束四下激射,将困住两人的雾气生生搅散。紧接着一道银色光柱自下而上以风卷残云般的气势将那茫茫白雾消弭一空,直抵青天,明亮的天光倾泻而下。而他们两人则借着这惊天一剑的威势逆光而起,带起一道银蓝两色的惊天长虹,将那无边无际的茫茫白雾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们,终于脱困了! 此刻,正是迟暮。烟波浩渺的云海在两人脚下翻腾起金色的波浪,灿烂的霞光贴着云海如潮水般涌来。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向他们展露出温暖明媚的笑颜。西南方,在光芒依旧明亮的夕阳的背景下,一座险峻挺拔的山峰巍然耸立,山势犹如刀劈斧削成的一柄出鞘之剑,直刺苍穹。层层叠叠的云雾缭绕在它,缥缈幽远,胜似人间仙境。 萧景阳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之中,轻声呢喃道:“这里好美啊。”林雪缘收起秋泓,挨着萧景阳并肩坐在霜月化形的巨剑之上。此时的霜月,恰似一叶轻舟,载着两人泛舟云海,从流飘荡。 林雪缘指向极远处那座高耸险峻的山峰,轻声道:“景阳哥哥,你看,那里就是玄灵峰了,是林枫叔叔和樱雪姑姑他们隐居的地方。”萧景阳的目光却落到了身后,他指着茫茫云海中一个模糊的小点说道:“雪缘妹妹,你看那里有一座湖,那是哪儿啊?”林雪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来没听姑姑提起过。不过这湖好漂亮啊,就像天上的月亮。” 说话间,太阳已收敛了一身的光芒,把小半边脸埋在天际透亮绚丽的云层里。萧景阳猛然发觉,不由得一惊:“这太阳落得好快啊!雪缘妹妹,咱们离桐桥城还有多远?赶快回去吧。”林雪缘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摇头道:“不知道,姑姑从来没带我来过这里。迷雾林的范围方圆足有千里,咱们离桐桥城至少也有两三百里吧。可是桐桥城在哪个方向呀,这云层太厚了,看不见呀。”“那要不咱们往下飞一点?”萧景阳提议。 “别,千万不要!”林雪缘急忙阻止,“万一这云海下面还是迷雾林咱们可就又要被困在里面了。”“是诶,”萧景阳吐了吐舌头,回想起之前那迷雾林中的种种危险他也是心有余悸,两人刚刚死里逃生,这可时候再贸贸然闯进去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那咱们还是先找座山峰歇脚吧。” “嗯”,林雪缘点头同意,说道:“玄灵峰在桐桥城的西南方向,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慢慢找回家的路吧。” “你看那里。”萧景阳指了指他们右侧,那是一座不怎么惹眼的小山,孤零零地伫立在云海里,山峰的形状酷似三根并拢的手指,中间凹陷下去一个不大的山谷。植被茂密,郁郁苍苍。落日的余晖下,归巢的飞鸟成群地隐没进密林里,山涧幽谷中回荡着清脆婉转的鸟鸣。绯红的烟岚晕染了半边天色,灿烂的霞光将云朵染成大片大片温暖暧昧的橘黄和绛红,浮光跃金,绚丽缤纷。 一道湛蓝的流光携着一团淡银色的烟岚缓缓落在山谷之中,正是萧景阳和林雪缘他们两人。 密林掩映之中,有一座八角古亭,飞檐斗拱,翠柱黛瓦,青石铺地,与周围景致浑然一体,仿若天成。亭子有近丈方圆,高两丈,亭心摆着一张石几,质地匀净,色泽温润,竟是一整块天然的璞玉。不事雕琢,古朴自然。亭下数步开外,有一道涓涓细流,清澈空明,水声潺潺如佩环之音。 他们两人沿着青石台阶拾阶而上,四下打量一番,萧景阳惊奇道:“这里人迹罕至,会是谁修了这座亭子呢?雪缘妹妹,你知道这里是哪吗?”林雪缘摇摇头,盯着亭檐下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玉牌匾喃喃道:“月音亭,好奇怪的名字。”萧景阳抬眼望去,只见那块玉牌之上有三道银色流纹,古奥华美,闪动着淡淡的银色光泽,然而他竟完全不认得。林雪缘向他解释道:“景阳哥哥,这是古修真界通用的银鎏文,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字了。上古流传下来的许多典籍就是用这种文字记载的,飘邈剑诀的原本就是银鎏文,这上面写的是月音亭,好奇怪的名字。” 萧景阳并没有太过在意,这阵中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出现上古的文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四下打量一番,道:“此处看来并无不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回桐桥城。” 夜幕袭来,深沉得像一方墨意淋漓的砚台,周围的山峰都隐藏在黑黢黢的夜色里。窸窸窣窣的虫鸣轻轻回响,空灵幽远。酉末之时,风来云开,月明星稀。时近中秋,月至上弦,半轮冰鉴已过中天,悬挂在南方的山峰之上,清辉如瀑,直落银河。而那道清浅的小溪,承载着顺流而下的月光,亮如纨素。水声潺湲,叮咚作响,胜似天籁,一时间谷中满是空灵幽远的回响。 萧景阳正盘坐在地,闭目修炼。刚进山谷他就发觉此地灵气充盈,是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而这亭中的灵气更是异常浓郁,孰料,那听似轻柔悦耳的水流之声竟有种不可思议的穿透力,正在打坐的他竟被扰乱了心神,从入定中悠悠地醒转过来。刚睁开双眼,铺天盖地的月光就如潮水般倾泻而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山谷中缭绕着淡银色的烟岚,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如梦如幻。那道被月光浸满了的小溪明亮清浅,就像璀璨的秋泓。乐声空灵,渺远悠扬,从光阴的彼岸乘风而来。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在乐声里,曾经的那些回忆逐一闪现:他三岁那年,彼时的柯平和柯芸尚在咿呀学语,他却已经口齿伶俐得像个半大孩子。每每入夜,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他和俊哥儿依偎在一起,趴在爹的肩头,平子和芸儿则躺在娘的怀里,三个人一起津津有味地听娘讲故事。爹时常还会给他们讲一些山中打猎的奇事,爷爷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四岁,爹开始带着他上山打猎,怕他累着爹便将他放在背上的背篓里,背着他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大黑影子般的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傍晚,他们就披着夕阳金色的余晖走向那座青砖黛瓦的农家小院。小院门前,总会有翘首等待的身影——或是平子和芸儿,或是娘,或是俊哥儿,迎面而来的淡淡的炊烟,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风尘。 五岁,兄妹三人都到了总角的年纪,整日里游玩嬉戏。去镇子旁的小山上摘野果采野菜,弄得满身灰土;在檀溪里摸鱼抓虾,打湿了娘新做的衣服;或是往宫大夫家找宫宁大哥玩,跟着他一字一句地读那些厚重的医书,也是趣味十足。 到了六岁,兄妹三人一起进了城里的桐桥学舍,满腹经纶的林昭业每日里教他们读书识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跟着林枫学修真,经常听他讲一些奇闻趣事,李书乾也偶尔会来,教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几招几式基本的武功。还有俊哥儿,依旧每天黏在他身旁,甚是机灵。如此,转眼便是六年的荏苒时光。 沉浸在这些温暖美好的往事里,萧景阳觉得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如同这月光下荡漾着银光的小溪,泛起阵阵涟漪。近三个月以来,在他心中因为俊哥儿的死而郁积的悲伤c愤怒c悔恨c自责也终于在空灵悠远的乐声中,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幽谷月明照幻天 萧景阳正盘坐在地闭目修炼。刚进山谷他就发觉此地灵气充盈,是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而这亭中的灵气更是异常浓郁,孰料,那听似轻柔悦耳的水流之声竟有种不可思议的穿透力,正在打坐的他竟被扰乱了心神,从入定中悠悠地醒转过来。刚睁开双眼,铺天盖地的月光就如潮水般倾泻而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山谷中缭绕着淡银色的烟岚,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如梦如幻。那道被月光浸满了的小溪明亮清浅,就像璀璨的秋泓。乐声空灵,渺远悠扬,从光阴的彼岸乘风而来。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在乐声里,曾经的那些回忆逐一闪现:他三岁那年,彼时的柯平和柯芸尚在咿呀学语,他却已经口齿伶俐得像个半大孩子。每每入夜,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他和俊哥儿依偎在一起,趴在爹的肩头,平子和芸儿则躺在娘的怀里,三个人一起津津有味地听娘讲故事。爹时常还会给他们讲一些山中打猎的奇事,爷爷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四岁,爹开始带着他上山打猎,怕他累着爹便将他放在背上的背篓里,背着他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大黑影子般的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傍晚,他们就披着夕阳金色的余晖走向那座青砖黛瓦的农家小院。小院门前,总会有翘首等待的身影——或是平子和芸儿,或是娘,或是俊哥儿,迎面而来的淡淡的炊烟,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风尘。 五岁,兄妹三人都到了总角的年纪,整日里游玩嬉戏。去镇子旁的小山上摘野果采野菜,弄得满身灰土;在檀溪里摸鱼抓虾,打湿了娘新做的衣服;或是往宫大夫家找宫宁大哥玩,跟着他一字一句地读那些厚重的医书,也是趣味十足。 到了七岁,兄妹三人一起进了城里的桐桥学舍,满腹经纶的林昭业每日里教他们读书识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跟着林枫学修真,经常听他讲一些奇闻趣事,李书乾也偶尔会来,教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几招几式基本的武功。还有俊哥儿,依旧每天黏在他身旁,甚是机灵。如此,转眼便是六年的荏苒时光。 沉浸在这些温暖美好的往事里,萧景阳觉得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如同这月光下荡漾着银光的小溪,泛起阵阵涟漪。这两个多月以来,在他心中因为俊哥儿的死而郁积的悲伤c愤怒c悔恨c自责也终于在空灵悠远的乐声中,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多久,乐音终了,万籁俱寂。而萧景阳也终于从那场温暖迷离的光阴的梦境中醒来,嘴角处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林雪缘看着萧景阳,面带讶异之色。乐音响起时她也醒了过来,但是在她听来这乐声虽悦耳动听,却也没有别的奇特之处,可是萧景阳听了之后竟像丢了魂儿似的,眼神空洞,神色迷离,像是沉浸在某种幻境中无法自拔,她不由得担心起来,正要开口叫他,萧景阳却自己清醒过来了。 转眼看见林雪缘担忧的神色,萧景阳心里升腾起一种如雪夜篝火般的温暖。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幽谷之中,他们互相关心,彼此牵挂,如同两个迷失在冬日雪原的人紧紧相拥着取暖,不离亦不弃,谁都不曾是孤身一人。他抬起右手,食指在林雪缘小巧精致的琼鼻上轻轻刮了一下,嘴角上扬,轻笑道:“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动作语气,都透着一股子亲昵的味道。 在明亮的月光下,林雪缘的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低下头去,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景阳哥哥,你,你真坏。”萧景阳听到这近乎撒娇的嗔怪,唇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回眸望月,一轮银盘已落至西天,恰巧悬在西边的那座山峰的峰顶,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萧景阳轻叹道:“难怪这座亭子名为月音亭,你看那溪水灿若银光,怕真是那皎皎月华在流淌吧。” 璀璨的银光,毫无预兆地从周围的那三座山峰之上亮起,一时间甚至盖过了满山满谷的月光!三道银色光柱扶摇直上,刺破云天,汇聚成一团刺目的银芒,天上如同升起了第二轮月亮!一道光幕从银芒之中落下,笼罩向山谷间的月音亭。 林雪缘脸色大变,这耀眼c威严的银光所激起的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月泓神光!月音亭!幻天洞府!她记起来了,宫樱雪曾经对她说过,月音亭就是通往幻天洞府的传送枢纽,而开启之法,正是月泓神光! 她惊恐地大喊道:“景阳哥哥,快逃!”边喊边飞出秋泓,拉着萧景阳飞向亭外。萧景阳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问道:“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亭心的那块璞玉瞬间被点亮了,暗金色的光芒喷涌而出,形成一个漩涡将毫无抵抗能力的两人吸了进去,笼罩在银光下的亭盖c亭檐c亭柱还有地面都亮起了无数道繁复神秘的符文,光芒闪动间亭内已空无一人。 萧景阳无比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就站在枫林镇上自家小院门前的青石巷内,甚至,小院里袅袅的炊烟,正随着晚风徐徐飘来,天色也已变成了傍晚。林雪缘脸色惨白,死死抓住萧景阳的左手,似乎生怕他从指缝间溜走。萧景阳明显感觉到林雪缘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转身看了看,只见她顾盼生姿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惊恐,便柔声安慰道:“雪缘妹妹,别害怕,有我在呢。” 林雪缘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魂不守舍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但她不愧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修真天才,在宫樱雪的悉心教导下心性之坚定远非常人可比。她强行平复下心境,凝重地说道:“景阳哥哥,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这是万象魔影阵,一座极为凶煞的上古阵法。我们恐怕”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神情黯然。 萧景阳皱了皱眉头,喃喃道:“万象魔影,怎么从来没有听大哥提起过,听名字确实不好对付啊。”林雪缘见他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惨然一笑:“景阳哥哥,不用想了。这座上古阵法厉害至极,即使是仙人陷入其中也只有死路一条,当年姑姑和林枫叔叔他们就差点困毙在这里。” 萧景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疯狂蔓延的恐慌和绝望,强笑道:“雪缘妹妹,不要担心,我大哥他们不是好好的嘛,这就说明肯定有出去的办法,相信我,咱们不会有事的。你看,当初我们遇到了那么多危险,最后不也都化险为夷了吗?” 林雪缘看向他,在这个只比她年长不足半岁的少年眼中,她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紧张惊惧的神色,但其中却熊熊燃烧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采,刚毅而决然。此刻的萧景阳给她的感觉就像那剑气纵横c杀伐果决的霜月,前面是山也好,是海也罢,既然已经出鞘,那就把它们统统斩破!无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多么威严c多么巍峨,也要毫不犹豫地把它劈开! 终于,她无声地笑了,“景阳哥哥,我相信你!”她把萧景阳的手攥得更紧了,提醒道:“景阳哥哥,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千万不要放手,一旦放手阵法的威力就会把我们分开,在这无穷无尽的幻境中,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对方了。还有,在这万象魔影阵中,一切都是虚妄,千万不要让幻境影响了你的心神。” 萧景阳没有答话,左手握紧了林雪缘右手的同时,右手也紧紧握住了尚在剑鞘之中的霜月,眼神中似乎有刀剑的清光。 吱呀一声,眼前小院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一身红裙的柳英,笑意盈盈地招呼道:“景阳又跑哪玩去了?快回家吃饭了。” 萧景阳强忍住迈步上前的冲动,轻声嘀咕道:“这真的是幻境吗?太逼真了,不比大哥的幻天居的幻灭极境差啊。”林雪缘一时也有些茫然,依宫樱雪所说,进入万象魔影阵中的人,即使是身在一处,也只能用神念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眼前看到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幻象。可如今她眼中的景象和萧景阳所见一模一样,似乎这幻境完全是针对萧景阳而来的,忽略了她的存在。尽管如此,她还是出言提醒道:“景阳哥哥,千万小心,这幻境中的景象是可以随意幻化的,无从猜测。还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闭眼,一旦闭眼神念就会在阵法的作用下离体,永远迷失在这幻境中了!” 萧景阳微微颔首,眼前的场景蓦然突变:秋风猎猎,残阳如血。这是一道宽约十丈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山体如刀劈斧凿一般陡峭险峻,寸草不生。只在山顶才有半人高的枯草迎风招摇,偶尔有几片草叶打着旋儿在呼啸的山风中凋落,俨然一派深秋时节的景象。 忽然间,谷口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声如惊雷。不多时,一队约两百轻骑疾驰而来,高擎着的黑底虎纹帅旗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萧”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林雪缘惊讶道:“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外世的军队啊,幻境中怎么会有这些?” 那队轻骑扬鞭策马,朝峡谷内绝尘而去。而峡谷之内,则有两骑迎面狂奔而至,正好在峡谷的入口碰头。谷内的两名骑兵策马奔至队伍为首一名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英俊男子跟前,拱手一礼,大声道:“启禀将军,前方出口已查探过,一切正常!”那男子沉声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大军以最快速度穿过峡谷,骑兵前方开路,留三百骑与我一同断后。” 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拨转马头朝来路狂奔而去。一名校尉模样的年轻人请缨道:“将军,让我留下来殿后吧。我们大军疾行了三日,据探子来报,已经将那些蛮人甩下近百里了,现在他们离这祭天谷还有两日路程,想来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被称作将军的那名男子剑眉紧蹙,沉声道:“此次西征,古怪之事甚多,那些蛮人原本虽也勇猛彪悍,但也没有这般悍不畏死。况且人数竟一下多出数倍,行踪又诡异多端,我们不得不防啊!” 旁边一个黑脸圆眼,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粗声道:“人数多了又如何,那些鸟毛畜生,还不是被将军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周围的汉子们闻声也是一阵大笑。谈笑间一行人便已走了过半的路程,已经远远地望见出口处宽阔的谷地。那男子下令道:“柯北c陆耀宗c马俊义,你们三人率部下去出口处接应,卫子风,带上你的人随我回入口处断后!” “得令!“一群人齐声低吼,声音铿锵有力,豪气冲天。 入口处,浩浩荡荡的队伍开了进来,旌旗飘摇,遮云蔽日。拉着粮车的马喷着响鼻,队伍中的士兵们顶盔掼甲,腰挎长刀。手执盾牌或长戟,整齐地列队行进着。不过个个面带疲惫之色,显然已困乏到了极点,但即使这样也都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有人大声喧哗或面露不满,显然军纪极为严明。 萧景阳静静地看着这些场景,面无波澜。林雪缘偷偷看了看他,心中却暗自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会出现在万象魔影这座上古仙阵中?宫樱雪不是说幻境中的场景必然是每一个闯入者心中最深处的梦魇吗,可眼前的这些跟萧景阳又有何关系? 将军带着一队约三百人的轻骑守在峡谷的入口处,目送着一队队士兵进入谷内,心中却兀地升腾起强烈的不安,不断地催促着谷内的士兵加快行军速度。这时,却有两人骑马飞驰而至。 这两人竟都是女子,怀中还各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其中一人眉目俊秀,身姿窈窕,身着一袭紫色纱裙,骑一匹白色骏马,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银色发簪挽在身后,英姿飒爽。另一位则是骑一匹枣红色马,穿一袭浅蓝色绸裙,眉眼盈盈,樱唇皓齿,肤若凝脂,领如蝤蛴,同样的国色天香。 那紫衣女子勒住缰绳,柔声道:“燕然,士卒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过了这祭天谷便扎营过夜,好好休整一夜吧。”萧燕然点了点头,关切道:“钰儿,湘儿,苦了你们了。跟我来这蛮荒之地,日夜奔波,鞍马劳顿。” 被他唤作钰儿的那紫衣女子嗔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跟湘儿妹妹都是心甘情愿跟你来的,如今的蛮地凶险异常,你率军出征,我们姐妹俩若不跟来又怎能放心得下?”旁边的韩湘也轻声道:“是啊,钰儿姐姐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夫君,我们不跟着你又怎能安心?只要在你身边,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萧燕然会心一笑,松开缰绳,接过她们两人怀中的婴儿,一手一个抱在胸前,逗弄道:“小家伙们,有没有给你们娘亲添麻烦啊?”两个婴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竟咯咯笑了起来,左手中的那名男婴还把粉嫩的小手从襁褓里挣了出来,冲他挥舞着。萧燕然呵呵一笑,将右手中的萧眠月交给韩湘,道:“先抱好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子要干嘛。” 佟钰在一旁提醒道:“你当心些,景阳他该换尿布了。”萧燕然不以为意,道:“没事儿,这次就让我这个当父亲的来给他换。”然而,他刚将裹着萧景阳的襁褓解开,一道水柱就激射而出,他的宝贝儿子毫不客气地以劈头盖脸之势尿了他一身,一时间萧燕然衣衫尽湿。他一脸的无奈,周围看热闹的骑兵们哄然大笑。卫子风哈哈大笑道:“景阳,干得好!看这下你爹他不打你屁股。” 萧燕然绑好襁褓,把萧景阳又递给佟钰,衣服也悄然间运功蒸干了。提高了声音,道:“好了,别再闹了,太阳马上就要落了,加快行军速度,天黑前一定要走出峡谷。” 而萧景阳,此刻的萧景阳,看着这幻境中一幕幕无比真实的画面,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那个男婴叫景阳?是跟自己重名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场景,他心中总隐隐约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底悄悄蔓延开来。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林雪缘心中,而万象魔影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幻境中的场景仍在继续。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全部走进了峡谷,萧燕然心中那莫名的不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他再次放出神念,将四周方圆十里的范围仔细查探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此刻他带着卫子风和他麾下的三百骑兵缓缓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压阵,佟钰和韩湘她们俩已经带着孩子往前追赶柯北他们了。 终于,队伍的前锋已经走到峡谷出口了,正当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萧燕然却突然脸色大变。他长啸着飞到半空,运足真元力大喊道:“所有人全速前进,敌人的追兵到了!保持好队形,不许乱!”“不许乱!不许乱!不许乱!“声音如惊雷破空,回荡在峡谷之中。下面的兵士立刻十余人结成一组,有条不紊地排好队形,朝出口狂奔而去。 萧燕然落回马背,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暗金色战甲。战甲上暗金色的光晕流转不息,从手腕到肘部密布着细小的如金色逆鳞一般的倒刺。左肩部则是一颗狰狞威武的龙首,腿部同样被龙鳞般的倒刺包裹着,战甲上缠绕着繁复的龙纹,庄严华美,尊贵威武。身着战甲的他眉宇间一扫之前的疲惫,杀伐果决,锐不可当,如同战神降世! 林雪缘见状惊呼道:“战甲!他竟然是元婴期的修真者!”萧景阳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他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一幕场景,似乎就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现在,它咆哮着要撕开尘封它着的重重枷锁,重见天日了! 萧燕然下令道:“卫子风,带着你的人快走,我来断后!这次来的人中有修真者,你们是挡不住的,把黑风也带走,给受伤的士兵骑上。”说完他便浮空而起,径直朝峡谷入口飞掠过去。峡谷内地势狭窄,大军铺展不开,出了谷口又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因此他必须要把追兵堵在入口处! 卫子风看着那道朝谷口处呼啸而去的金色身影,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咬咬牙,对身边的士兵下令道:“你们去追柯副将他们!”自己却拨转马头,朝谷口处正欲作势狂奔,萧燕然的坐骑黑风却斜刺里冲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仰天长嘶。卫子风明白了它的意思,大吼道:“黑风,好样的,咱哥俩一起去!”说着在马背上奋力一跃,跳到了黑风背上。黑风欢快地长嘶一声,朝入口处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幻境龙吟 飞到谷口,萧燕然唤出龙吟剑,心念微动,金光灿灿的五寸小剑陡然涨大,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巨龙。萧燕然单手一指,金色巨龙咆哮着狠狠地撞在了入口处一侧的石壁上。一时间山崩石摧,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裹挟着漫天的烟尘滚落下来。入口处的山体在这开天辟地般气势磅礴的一剑之下竟然整个坍塌了,烟柱拔地而起,整座山谷都在不住地颤抖,不时有碎石被从两侧的峭壁上震落,而出口则是被无数的乱石给封死了。 萧燕然见此情景,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剑也耗去了他近三成的真元。还没等他略做调息,远处十余里之外的天边,亮起十数道剑光,朝这里飞射而来。而地面上则弥漫着一大片诡异的黑气,潮水一般蔓延过来,显得极为阴森可怖。他不由得心头一跳——竟然有这么多的修真者!而地面上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想必则是传说中蛮族巫术里最为邪恶可怖的东西——用尸体经魔气养煞后炼成的炼尸傀儡!这些傀儡对修真者几乎没有什么威胁,但在他的身后,可是三万名跟着他冲锋陷阵c出生入死的将士啊!他们的血肉之躯怎会是这些魔物的对手? 令萧燕然百思不解的还是那些修真者,蛮族的巫术与魔宗有关几乎是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但这些修真者怎么会与蛮人勾结在一起?这么多的炼尸傀儡必定要有一个魔功深厚的人暗中控制,看来这些修真者与魔宗也关系匪浅。 他正思索着,身下远远传来一声大吼:“将军,我来了!”他循声望去,飞扬的烟尘里,卫子风手执着他那杆长枪,胯下骑着黑风狂奔而至。哒哒的马蹄声沉雄急促如战鼓狂擂,枪尖在落日光辉的映照下闪耀着熔金般的烈光! 萧燕然顿时大怒,吼道:“混蛋!谁让你来凑热闹的?给我滚回去!你居然敢违抗军令,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卫子风仰天狂笑,道:“哈哈,老子的人头就在这儿,等逃出这个鬼地方之后随便你怎么砍!你是老子的兄弟,扔下兄弟殿后自己去逃命这种事我卫子风干不出来,今天咱们兄弟俩要么一起杀出去,要么就一块儿完蛋!”萧燕然气急败环道:“卫子风!你个混球!你留在这里只能是送死,回去替我照顾钰儿她们,这里用不着你!”卫子风却是无比的固执,笑骂道:“少在这扯淡!钰儿她们自有柯北他们照顾,别打主意让老子走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十几名修真者已然逼近,足足十三道剑光当空划过,在萧燕然身前百米处停了下来。萧燕然心中一紧,此刻已经无暇他顾,对卫子风丢下一句自己小心便飞身迎了上去,沉声喝问道:“你们是何许人也,为何勾结魔道中人,袭击我大齐军队?诸位犯下如此大忌,难道不怕惹了众怒吗?” 那些人散去了护体剑光,但脸上却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仗着自己化神初期的修为,萧燕然很轻易地就看穿了他们的修为:其中三人修为最高,都已经修到了元婴中期,另有五人到了金丹期,其余的几人不过刚刚到达筑基期而已。显然那三人是这些人的头领,其中的一人冷笑道:“我们是什么人?哼哼,要你们命的人!” 萧燕然同样不甘示弱,冷冷地说道:“以阁下的实力,要取萧某人的性命,恐怕有几分难度吧?”三人中另一名戴银灰色面具的人阴森森地笑了,他的嗓音沙哑,活像一只鸭子:“你很狂,修真实力也很高,化神初期。不过这没什么了不起,总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随着他一声大喝,一道白色虚影从萧燕然脚下浮起,试图将他禁锢在内。一旁的那些修真者则是不约而同地祭起飞剑,朝萧燕然电射而来,呼啸的破空声尖利刺耳,这绝对是一场计划周密c蓄谋已久的偷袭!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 周围的呼啸而来的飞剑眼看着就要打在萧燕然身上,他却面不改色,甚至连情绪都没有半分起伏,对方的偷袭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手中掐下一个古怪的印诀,一股无匹的劲力从他身上向四周冲击开来,硬生生的撑开了那道白色虚影。左手中指上的焚天之怒光华连闪,火红色的光箭疾风骤雨般击打在那虚影之上,一时间叮当作响。在这凌厉迅猛的攻势下,虚影只坚持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轰然破碎,散作纷纷零零的碎片翩然飘落。而龙吟所化的金色苍龙则冲着那些射来的飞剑扑了过去,陡然化成一团金色飓风,将那些飞剑席卷在内,一阵金铁交鸣的乱响过后,金色飓风陡然炸开,重新化为飞剑环绕在萧燕然身周。 而那些修真者的处境就凄惨多了,在龙吟的这全力一击之下,不少飞剑都受了不轻的损伤,显得黯淡无光,若是不好好修炼一番恐怕就要成为废品了。其中品质最差的两把已经断裂,连带着与飞剑心神相系的主人也受到重创,再加上失去了飞剑的支撑,惨嚎着从半空摔了下去,即使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那群修真者又惊又怒,早在接到这次命令时他们就知道对手不好对付,大名鼎鼎的齐国护国大将军c武安侯萧燕然,号称近千年来修真进境最快的修真者,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常人要花费数百年苦修才能到达的化神初期。据传言他还和三宗六派十九门中势力最为庞大又最为隐秘的仙陵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是修真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为此他们精心策划了这次偷袭,孰料对手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横,不仅扛住了他们的全力一击,还毁掉了两人的飞剑和一件法宝。 看着自己满是裂纹的飞剑,这些人眼中满是痛惜之色。外世的修真资源匮乏,炼制飞剑的材料极难凑齐,每个修真者都对自己的法宝飞剑视若身家性命,这下受到如此重创,不知又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修补回来,这让他们怎能不痛心!同时,他们看向萧燕然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贪婪之色——这人的法宝飞剑实在是太好了,自己若是能有这样的法宝实力定能再上一层楼! 几人对望一眼,那三名元婴期的修真者欺近前来缠住了萧燕然,剩下的几人则一头朝下方扎了下去,飞剑在堵死谷口的那堆巨石上胡劈乱砍,试图打开一条通路出来。他们这次的任务可不仅仅是狙杀萧燕然,还有前方的那三万大齐军队,一个都不能留! 萧燕然看着他们的动作,眼神骤然一凛,石堆虽大,在修真者的飞剑之下却是非常脆弱的,最多一炷香的功夫谷口就会被打通,一炷香功夫,那些已经日夜兼程赶了两天路的士卒们能走出多远? 他来不及多想,跟迎面而来的三人缠斗在一起,招式迅猛凌厉,纵横捭阖,意图速战速决。那三人又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萧燕然拖在这里,等解决了那三万已是强弩之末的大齐军队,再回头来啃掉这块硬骨头!因此他们只是不痛不痒地跟萧燕然打着游击,一沾即走,绝不恋战,虽然甚是狼狈却也死死地拖住了萧燕然。 终于,石堆被飞剑贯穿了一个堪堪能容两人并行的入口,密密麻麻的炼尸傀儡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入口涌进峡谷。 守候在此的卫子风哈哈大笑:“来得好!看你们卫爷爷送你们上西天!”说着就策动黑风手执长枪狂笑着冲着海潮般的尸群扎了进去。 开路的那群修真者没有理会卫子风,上面的那三人已经是险象环生了,他们急急忙忙地飞回天空加入战团,萧燕然的压力陡增。他望向在下方的尸群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卫子风,高声提醒道:“疯子,砍掉它们的头!否则它们不会死的,这是炼尸傀儡!” 他这么一分心,对方的一柄飞剑就钻空欺近身前,直取他的脖颈。萧燕然冷哼一声,全力运转身上的暗金龙甲,那颗暗金色龙头犹如活物一般,发出阵阵龙吟,一条暗金色的巨龙盘绕在他身上,硬生生地弹开了袭来的飞剑。 接下来,萧燕然右手握住龙吟,左手结印,随着他身体缓缓旋转,龙吟的剑光在他身周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凝练如实质般的光轮从圆心向外荡漾开来,扩散成一圈圈绚丽夺目的涟漪,瞬间就将他身周的数人吞没进去。在膨胀到约三十丈的范围之后,光轮毫无预兆地坍塌了,陷进其中的几人被无匹的劲力撕扯着拉向萧燕然身前,伴随着震天的龙吟,一条金色巨龙朝他们扑去。 那几名修真者修为最高的两人也才不过是金丹期,如何抵挡得住这狂龙之怒?他们拼命催动飞剑护身,同时朝为首的那三人大叫道:“大人,快救命啊!” 剩下的几人惊骇不已,他们万万没料到萧燕然居然还有如此手段,只此一击就重创了自己这边五个人,算上之前被毁掉飞剑的两人,十三个人,已然折损过半了。几人对视一眼,一齐催动飞剑袭向那金色巨龙,铺天盖地的剑影呼啸而来。 萧燕然冷哼一声,左手上的焚天之怒再次射出惊心动魄的红色烈光!原本在龙吟剑下苦苦挣扎的五人来不及抵挡,身上瞬间就被炽热的光束贯穿了一个大洞,血肉一片模糊,惨嚎着跌落下去,或许他们还能凭借自身的修为捡回半条命,但被焚天之怒特有的天火炎气灼伤了经脉,修真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龙吟所化的金色巨龙昂首穿过疾风骤雨般的剑光,向剩下的七人扑去,这些修真者立时乱作一团,驭起飞剑就要四下逃散。孰料,焚天之怒的光束犹如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了他们,惊慌之下有几人运起飞剑抵挡。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响,四柄飞剑无一例外,通通化成了火树银花一般的彩芒,犹如漫天飞舞的焰火。 失去了飞剑的加持,这些尚未凝结元婴的修真者连飞行都做不到,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坠向山石嶙峋的大地,在半空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但他们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扑击而下的龙吟爆发出凌厉之极的剑气,顷刻间就将这几人绞碎成一团血雾,在如血的残阳的背景下,触目惊心! 林雪缘的手在微微颤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震惊!从这名男子的手法中她看到了许多自己无比熟悉的东西:重玄派顶级的心炼法宝,元始门的秘功心法,飘邈剑院的控剑灵诀。“天哪!”她喃喃自语:“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懂得这么多的秘功心法?” 蓦然间,她惊讶地发现这名男子的容貌和萧景阳竟是如此的相像:剑眉星目,眸光冷冽,鼻梁挺直,嘴唇略薄,侧脸的线条刚毅俊朗,面容清瘦,那种骨子里的俊朗清逸的气质如此相似!她扭头看向萧景阳,只见他神色迷茫,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但他的语气却那么虚弱,充满了迷惑和怀疑。 林雪缘问道:“景阳哥哥,你怎么啦?”萧景阳被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定了定神,迟疑道:“雪缘妹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对这些场景总感觉很熟悉,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那些人看起来也很眼熟,尤其是那个身穿金甲的将军,看见他就有一种看见了亲人的感觉,真是奇怪。万象魔影阵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是大凶极煞之阵吗?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危险啊。“ 林雪缘默不作声,对于这种近乎失传的上古仙阵,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宫樱雪的讲述和一些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可自从他们进入阵中之后,阵法的异常却一再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原本应该是针对所有闯入者的阵法只针对萧景阳一个人全面发威,而幻象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眼前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萧景阳渐渐平复下心境,淡淡地说道:“躲是躲不过去的,接着看下去吧。” 萧燕然再次和仅剩的那三名元婴期的修真者缠斗在一起,尽管他的修为要高过他们一大截,但经过之前的几次全力出手,他体内的真元已经耗去大半,而对面的几人虽然狼狈了些,真元却依旧是比较充沛的。再加上他们三人配合极为默契,一沾即走,绝不和萧燕然正面硬碰,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萧燕然对这三人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只能倚仗着法宝的威力苦苦支撑。 此时,三万大军已有大半撤出了峡谷,然而,出口处却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哨鸣。是柯北他们发出的信号,他们在出口处也遭遇到了数以万计的炼尸傀儡,正陷入苦苦的厮杀中,他们这一支疲惫之师,终究还是被包围在这片绝地了! 入口处,刚才第一波挤进来的上百个傀儡已被卫子风斩杀殆尽,但他再怎么神勇,也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此刻的他,一身轻甲上糊满了紫黑色的血污,锃亮锋锐的长枪每一次出击都如同龙蛇起舞,惊起一道道寒芒! 随着一块巨石被上百名炼尸傀儡合力移开,道路彻底打开了,数以千计的炼尸傀儡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卫子风执枪伫马,仰天狂笑,在无边无际的傀儡大军面前,单枪匹马的他显得如此渺小,就像狂潮骇浪中的一朵浪花,一旦被淹没就再无踪迹。但即便如此,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高大汉子,依旧义无反顾地向前方发起了冲锋!一往无前!忘却生死!此一去,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他血战正酣的时候,滚滚如惊雷的马蹄声从峡谷内传了过来,席卷而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偶尔在烟尘的空隙中露出的铠甲即使在这黄昏时分依旧闪耀着刺目的光辉! 那是重装铁骑,这些恐怖的战争机器们连人带马都笼罩在坚韧的铁甲之下,配合一丈多长的长戟,他们冲锋起来简直就是一架移动的绞肉机,任何试图抵挡他们的血肉之躯都将化为一滩碎肉。他们穿着的明光铠在百步的距离上完全可以无视步兵强弩的攒射,更何况他们本身就配有威力强劲的骑弩,步兵一旦被这些全身包裹在铁甲里的屠夫冲破阵型就只有溃败的命运。 无懈可击的防御,无人能比的冲锋能力,他们是战场上的当之无愧的屠夫,用上百斤的精炼钢铁武装起来的杀人机器!当他们全速冲锋时连大地也会颤抖!也只有西域草原出产的骏马才能负担得起这种重量,以大齐的国力也不过供养了两万这样的重装铁骑,他们的花费是普通轻骑的十倍!萧燕然此次出征,就带了一千这样的战场杀神过来,由柯北统领,号称狼锋! 此刻,一队约三百人的狼锋铁骑就高举着长达七尺的斩马刀踏尘而来!为首的一名裨将高呼道:“卫副将,我们来了!”接着,他回头大喝道:“全体都有!结风回阵!”他身后的骑士们齐声大喝,排成两队急速冲锋。 他们距离出口只有一箭之遥,峡谷内狭窄的地形限制了战马的活动空间,好在面对如此密集的尸潮,骑兵们根本无需挥刀,沉重的狼锋刀被他们斜斜地平推在身前,借助战马强大的冲击力,顷刻间就将无数的尸傀斩成两截,一颗颗面目狰狞的人头飞向半空又跌落尘埃,溅起一蓬蓬紫黑色的污血。 最前面的骑兵在速度放缓之后立刻拨转马头,向两边散开而后后撤,为身后的伙伴腾出位置,同时准备下一轮冲锋。卫子风狂笑道:“哈哈,来得好!砍碎了这些鸟毛畜生!” 萧燕然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心登时沉了下去,这些狼锋骑兵固然战力不凡,但却是他们突围时最后的杀手锏。他们只适合短时间的突阵和奇袭,用速度去摧毁对手,一旦骑兵和战马耗尽了体力,沉重的铠甲反而会成为他们撤退时最大的阻碍。他相信柯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对于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们来说,这无疑是在榨干他们的最后一丝体力。然而,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他却发现了异样,继而狂喜道:“卫疯子,这些傀儡是由人操控的,找到那些人,杀了他们!” 卫子风闻言大喜,高声道:“好!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些狗杂种在这里装神弄鬼!”他立马瞭望,很快就发现有一些人身穿黑衣混迹在无数的炼尸傀儡之中,嘴里含着一枚血红色的哨子,鼓着腮帮卖力吹动着,发出阵阵低沉的哨鸣。他大喝一声,策动黑风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黑衣人直冲过去,黑风嘶鸣着凌空跃起,卫子风手中的长枪如离弦之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脱手飞出,刺中了他的脖颈,那人被这霸道的劲力带着向后飞跌出去,整个人被钉死在地上,头颅耷拉在胸前。那队狼锋铁骑也散开了阵型,在傀儡群中纵横驰骋,砍下一颗颗黑衣人的人头。大批的炼尸傀儡失去了控制,本能地自相残杀起来,局面一时混乱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狂龙之怒 空中仅剩的那三名修真者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大急,再这么下去,他们的计划就要就要落空了!想到任务失败的后果,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浮起残忍狰狞的光芒。三人飞快聚拢在一起,戴银灰色面具的那人祭起一个血红色晶瓶,口中念念有词。大团大团的血雾从晶瓶中涌了出来,在半空中翻滚蠕动,像一团鲜血淋漓的烂肉那般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萧燕然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惧之色,失声道:“煞魔分身——血煞魔影!你们是魔宗的人!” 那人狞笑道:“嘿嘿,你就等着变成老祖的美餐吧!”萧燕然对下面的卫子风狂吼道:“疯子,你们快走,别管我!”他抬手打出寒灵巨掌,车小的掌印脱手而出,闪着寒光拍向那团血雾,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三人中的一人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银白色的掌印钻进了那团血雾中之后陡然炸开,无数鲜血碎肉雨点般四下飞溅,血雾立时缩小了大半,但其中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原本四下飞溅的血肉居然飞快地再度聚拢成一团,凝成一道通体血红色的人影。那人影看向萧燕然,口中桀桀怪笑道:“嘿嘿,化神初期的修真者,上好的补品啊!”说着便怪啸着扑了过来。 萧燕然唤回龙吟护身,大喝道:“去死吧!苍龙之啸!”龙吟剑与他身上的暗金龙甲合二为一,化作一条狰狞威武的暗金色巨龙,巨龙仰天长啸一声,一道灿烂的金光从龙口中喷吐而出,朝那人影迎面扑了过去。 红影在半空中诡异地一个转身,堪堪避过了那道光柱,金色光柱几乎是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径直射向另一名戴着深紫色面具的修真者。那人来不及躲避,手忙脚乱地驭起飞剑抵挡。而那金光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碎了飞剑的防御,气势丝毫不减,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了他的胸口处。他身上的战甲如同纸糊的一般翩然破碎,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拖着长长的尾迹坠向地面。 那人神色茫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空荡荡的大洞,那束金光直接穿透了他的整个胸膛!在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中他的肉身化成了一团碎肉,头顶的天灵盖炸开,一个只有半尺高的元婴飞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向高空逃窜。 那道血红色身影似乎看到了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眼中光芒暴盛!狞笑着就追了上去,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欺近那人的元婴,张开血盆大口便将其吞噬了,咂咂嘴道:“啧啧,味道不错。” 这场面太过惊诧,以至于萧燕然和剩下的那两名修真者都停下手来看向他这边,尤其是那两名修真者,忍不住瑟瑟发抖。那道红影面目狰狞地看向他俩,阴森森地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下去把那些凡人统统都给我杀了!” “是!老祖。”那两人忙不迭地点头,驭起飞剑向下飞去。 萧燕然正要出手拦住他们,那道红影却已经落到了他面前,怪笑道:“嘎嘎,小子,你修为不低,如果肯为我效力的话,老祖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萧燕然趁机暗暗运功恢复真元,嘴上拖延道:”哦?老祖的这个条件很是诱人啊。只是在下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在下面,却不知道老祖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红影怪笑道:“你若真心依附于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 “哈哈,好!“萧燕然仰天大笑,”只要你放了这三万将士,再自毁魔体,我就依附于你,为你收尸!“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发难,撮指成剑急刺出去,张牙舞爪的金色巨龙再度扑向红影,未及近身,龙爪虚挥,一道道有若实质般的金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劈了过去。红影勃然大怒:“竟敢耍我!血魔刃!”他凭空凝结出一柄一米多长的窄身薄刃长刀,挥刀横斩,迎向了那金色巨龙。 两人斗至正酣,一道紫色剑光从峡谷另一端的入口处疾射而来,却是佟钰。萧燕然根本无暇分心,只得大吼道:“钰儿,谁让你来的?快回去!出口那里怎么样了?”佟钰坚决地说道:“我不走!我是你的妻子。跟着你是我的本分,休想赶我走!出口那里的情况很不好,炼尸傀儡的数量太多,杀不胜杀!柯北带着狼锋骑在前面开路,好在那些傀儡没有神智,战力不强,士卒们伤亡不大。” 那红影挡住萧燕然的龙吟剑,嘎嘎怪笑道:“来了更好,今天本尊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说着,他手中长刀连挥,数片血红色光幕朝二人席卷而来。 未及近身,萧燕然便感觉到磅礴如山岳般的压力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他拉过佟钰,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头也不回地大吼道:“钰儿,你下去缠住那两个家伙,让卫疯子快走!这个家伙我来对付!”佟钰银牙紧咬,叮嘱道:“那好,你自己小心。”说完便御使飞剑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下面那两人掠了过去。 那两名修真者正在肆无忌惮地屠杀下面的狼锋铁骑,厚重的铠甲在修真者的飞剑面前几乎就是摆设,几乎片刻功夫就有数十名骑兵在飞剑下丧命。此时他们察觉到了佟钰的到来,戴银灰色面具的那人哈哈大笑道:“天心期的小辈也敢猖狂,吃我一颗阴雷,吒!”一道青黑色的流光从他手中射出,厉啸着飞向佟钰。 令他们意外的是佟钰不但没有躲避,反而径直朝那流光迎了上去。与此同时,一层深紫色的光华从她的紫辰剑内涌了出来,将她包裹在内。 她看出来那颗阴雷里夹杂有魔气,对于一般的修真者来说,一旦被这种魔气沾染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人都会被迅速魔化,成为无意识的魔头。但偏偏她手中的紫辰恰好有破魔的功效,紫辰乃是林枫仿紫炎所炼,蕴含着大量的仙灵之气,剑体里面还融进了一块极品的墨火紫云晶,林枫用仙法在其中封禁了大量的炫疾天火,此火乃是仙界本源之火,温度极高,比修真者的三昧真火不知要霸道多少倍,对付区区一团魔气,自然是易如反掌。 一溜儿深紫色的星花从紫辰中喷涌而出,将那颗阴雷包裹在内,青黑色的魔气一接触到星花就如同冰雪着炭一般消弭殆尽。那两人大吃一惊,戴黑色面具的一人惊叫道:“这是什么阴毒的法宝?” 佟钰心中暗自好笑,分明是他们试图用魔气凝炼的阴雷伤人,居然还有脸说别人的法宝阴毒,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当下她便掐动灵诀,放出漫天的天火紫芒朝二人笼罩过去。天火紫花熊熊燃烧,一时间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那两人忙不迭地放出飞剑抵挡,剑光闪烁化成一堵墙试图挡住逼近的天火。 然而,飞剑的实体刚与天火一接触就如同被巨锤砸中一般翩然破碎,化为灰烬。那二人立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上面的红影见这一幕,大骂道:“两个笨蛋,那是炫疾天火!快用摄魂灯!” 那两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闻声立即后退,戴银灰色面具的那人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提着一盏黑漆漆的灯笼,黑气弥漫,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什么阴邪之物。随着他掐动灵诀,几缕暗红色的烟雾从灯笼中飘了出来,见风即长,化为五道暗红色的人形怪物,竟和那道红影有几分相似。操纵摄魂灯的那人单手一指,朝佟钰打出一道白光,大喝道:“给我撕了她!”五个怪人听令,随即张牙舞爪地扑向佟钰。这种由修真者的元婴修炼而成的元婴厉魄是不怕天火的,但在修真界却是一大禁忌,炼制手段极其残毒,令人发指。一旦被人发现必定遭到严惩,甚至整个修真界都会群起而攻之。这两名修真者居然有如此犯忌的法宝,尤其是灯笼之上黑气阵阵,隐隐有红色厉芒闪现,也不知需要炼化多少修真者的魂魄才有此威势,想必是已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元婴厉魄一出,佟钰立刻就落在了下风,她急速召回天火护身,熊熊燃烧的紫焰在她身周上下浮动着,夹杂着紫辰所化的点点星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元婴厉魄嚎叫着扑到了她的身旁,立即被紫辰所化的星芒打散,但在那名修真者的催持下随即又凝聚起来,凶焰大盛!在本体被打散之前,这些由虚神凝炼而成的厉魄几乎是不死不灭的,一旦被它们扑上身来,顷刻间就会被啃咬吸噬成一堆白骨。偏生它们又数量众多,佟钰避无可避,只能依仗着天火的威能苦苦支持着,而另一名戴着黑色面具的修真者则是在暗中发起了偷袭:他祭出一件青色的针状法宝,扬手间便是十余道青芒朝佟钰射了过来。 萧燕然在上方瞥见这一幕,惊得心都要碎了,狂吼道:“钰儿,快躲开!”同时左手上的焚天之怒光华狂闪,一连射出十几道光箭,击散了青芒。然而,他这么稍一分神,登时便漏出了破绽,与他缠斗在一起的那道红影如何肯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当下便一刀斩下,暗红色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殷红的血幕,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威势了得。在这雷霆一击下,萧燕然猝不及防,龙吟所化的护体剑光竟被生生劈散,那血魔刃却仍去势不减,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胸甲上,饶是暗金龙甲此等顶级的宝甲竟也挡不住这一刀所蕴含的恐怖劲力,甲面上缠绕着的那条金色苍龙耗尽能量,悲鸣一声消散在虚空之中,战甲的光芒也黯淡下来。萧燕然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巨锤砸中一般,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已然受了重创。 而下方的佟钰,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本就只是天心期的修为,尚未凝结元婴,真元的消耗难以为继,如此这般,便是再好的法宝待到真元耗尽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终于,失去了真元支撑的紫辰清鸣一声,天火紫花倒卷而回,剑光也消散得无影无踪。那一个一袭紫衣的女子,便如秋风中的萧萧落叶一般,翩然零落,在如血的残阳的背景下,宛若一朵妖艳而又凄美的紫花,在半空中徐徐绽放,跌落尘埃。 那一刻,是谁的心,怦然破碎?又是谁?奋不顾身,只为将那行将如花一般凋零的女子拥入怀中。 是何原因,时间的流逝竟是如此缓慢,只为,看清相爱之人眼底的泪花? “钰儿!”萧燕然不顾一切地飞掠过去,接住了即将坠落地面的佟钰,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处一道殷红的血迹,心中不由得痛如刀绞。他抱着佟钰,飞向正在傀儡群中舍命冲杀的卫子风,不由分说将佟钰塞进他怀里,低声命令道:“疯子,钰儿就交给你了。我来拖住那些人,带钰儿快走!” 说完,他看了看尚在昏迷中的佟钰。 那一眼,深深! 是初见时擦肩过后的回眸!是重逢时炽热深情的凝望!是诀别时依依不舍的眷恋!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萧景阳竟觉得自己心中莫名的一痛。这就是诀别吗?自此,天涯相隔,海角无牵,生死永诀! 萧燕然毅然决然地返身迎上了那道呼啸而来的红影和那两名满是志得意满之色的修真者,他面无表情,冷冽的眉宇间却有掩抑不住的杀气,双眼之中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能把面前的几人烧成灰烬! 卫子风看看怀中昏迷的佟钰,又看看飞身而去的萧燕然,一脸的纠结之色,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阵哽咽。终于,他挑起长枪将扑过来的一只尸傀切成了碎块,然后,收枪策马,大吼道:“我们走!”黑风像一只贴着地皮的箭,朝出口处疾驰过去,只剩下两百余人的狼锋铁骑高举马刀,掩护着他向前冲杀,喊杀声震天而起。 萧燕然和那三人都停了下来,在半空中对峙着,脸上慢慢浮起一丝冷笑。那红影满脸戏谑之色,桀桀怪笑道:“怎么,还想拼死一搏吗?纵然本尊只是一个分身在此,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萧燕然冷笑一声,道:“哦,是吗?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过尊驾大名,现在,倒是想再讨教一番!”他竟舍弃了龙吟的变化,将其抓在手中,剑芒暴涨至两丈开外!然后,抡剑横扫,与那红影再次缠斗在一起。只听得刀剑交鸣,金光红芒几乎缠绕在一起,如两条毒蛇相互撕咬,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一般的修真者往往只重视飞剑法诀和幻化的神通,对近身肉搏的法门嗤之以鼻,但是这也注定了他们在近身防御上的不足,一旦被破开飞剑和战甲的防御,若是没有什么厉害法宝,几乎就只能坐以待毙。但是眼下,萧燕然和那红影刀剑相向,近身相斗,竟然不落下风。只见他招式大开大合,纵横睥睨,竟有大家风范,显然在此道上造诣颇深。 而那红影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只是一个分身在此,本体的诸多神通都无法发挥,否则,只消是一个摄魂魔音就定可让萧燕然发狂爆体而死。于是乎,只能仗着魔宝血魔刃的诡异威力和自身鬼魅般的身法渐渐将萧燕然压入下风。但是萧燕然也不知师承何人,一身功夫实在了得,在舍弃了飞剑的变化之后和他以攻对攻,竟往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他的斩击,反而是他竟被龙吟斩到了数次,若非魔体强悍远非修真者可比,只怕落败的就要是他了。 而一旁的观战的那两名修真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萧燕然和那魔头缠斗在一起,当真是刀光剑影起伏不断,兵刃的撞击声密如惊雷连绵不绝,他们在旁看得是心惊肉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实在没有胆量去靠近那恶风阵阵的战团。 却看那战团中,萧燕然不知为何竟是越战越勇,龙吟所化的两丈巨剑在他手中夭矫灵动,硬撼那诡异的血魔刃,只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红,眼神中也是红光大盛,一时间竟也有些狰狞。那红影眼见这些,不由得动起了心思。萧燕然似乎是用了某种独门秘术,在短时间内提升了自己的修为,但这等逆天之术,反噬之力必然更为惊人,况且以修真者的身体,必然无法长时间承受此等威力,如此说来这人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等秘术效力一过,不消自己动手,单这反噬之力就能让这人九死无生!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起得意之色,边与萧燕然缠斗,边大喝道:“两个蠢货!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前面把那些凡人统统杀了!”两人如梦方醒,连连应诺,就要向峡谷内飞去。 萧燕然看向他们,大喝一声,暴起发难。龙吟的剑光再次狂涨,朝他们二人拦腰横斩。两人立刻亡魂大冒,经过之前的几番拼斗,他们的法宝已经毁得七七八八了,一时间竟连能出手抵挡的东西都没有,单靠他们身上那品质一般的战甲,恐怕是万万挡不住这雷霆一击的。两人不顾一切地后退,拼命远离那剑光的范围。但突如其来的两道红色光箭,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两人的战甲,霎时间两人鲜血狂喷。 那魔头则再次抓住萧燕然这分神之机,手中血魔刃如疾风骤雨般劈斩而下。待萧燕然拼命挡住他最后一击,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暗金龙甲上爬满了细密的裂纹,伴随着噼啪一声轻响,竟就那么碎裂开来,从他身上四下飘落,受此牵引萧燕然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色也由刚才的潮红变得惨白如纸。那红影仰天狂笑,喝问道:“好小子!可还要再来吗!” 萧燕然悬在虚空竟有些颤抖,显然受伤极重,他轻蔑地笑了笑,强行挺直身子,背影挺拔如枪!接着,他掐了一个古怪的灵诀,身上骤然间亮起青蒙蒙的光华,此时的这个男子,孤悬在天地之间,萧景阳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隐隐觉得有几分萧索寂寥,又有几分悲壮雄伟。 萧燕然双手合十,龙吟依变回原来的五寸大小,悬浮在他的两掌之间,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手掌,鲜血汩汩而流,顺着剑身流淌而下,在剑尖处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他忽然仰天狂笑,身上青光大盛,“就让我送你们下地狱吧!哈哈!剑我同在!” 那红影猛然醒悟,嘶吼道:“快逃,他要自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杀戮之夜 下一刻,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一股汹涌磅礴的青色气浪从萧燕然身上喷涌而出,青色飓风,瞬间席卷天地,遮天蔽日。天色骤然昏暗下来,那两名戴面具的修真者发出鬼哭狼嚎般绝望的惨叫,本就身受重创的他们在这天地狂潮面前根本无力抵挡,早已破损的战甲顷刻间碎裂成齑粉,肉身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弭无形,只剩下两颗拳头大小的元婴在气浪中颠簸挣扎着。 突然间,原本暗无天日的峡谷被什么东西照亮了,半空中宛若升起了一轮太阳!铺天盖地的金光伴随着阵阵清越的龙吟声倾泻而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震彻峡谷! 而那名男子傲然挺立的那一片天空,却是空无一物,一切,仿佛都已经消失了。 卫子风怀中抱着佟钰策马狂奔,眼看着离出口还有百步的距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尖利的破空声,震得他头皮发麻,青色的气浪从头顶的半空中狂啸而过,卷起的狂风几乎将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他骇然回望,恰好看见天边那一团刺目的金光骤然爆发,如同升起了一轮烈日!将这夜幕将近的峡谷照得纤毫毕现。 他看着天际的那团金光,双眼有一瞬间的失明,嘴巴大张,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神情不知是惊愕还是茫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像。山谷里,爆炸声隆隆回响,乱石坠落如雨。 昏迷中的佟钰被这炸雷般的声音惊醒,只一望见那夺目的金光就立时明白了一切,眼泪夺眶而出! 听!那一瞬间,心碎的声音。 是谁的泪水,悄悄滑落,摔碎成无数,点点滴滴的悲伤? 那时天地喧嚣,可似有谁,在谁的耳边轻轻呢喃? 过往的那如梦岁月啊,恍惚间,便已隔世。 那笑颜,那轻语,可还埋在谁的,那一片深心? 她猛地推开卫子风,唤出紫辰就要朝那团金光飞去,然而,重伤之下她连飞行都做不到,身子刚刚腾空经脉内就如有针扎蚁噬一般,真元顷刻散尽,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仍是哭号道:“燕然!” 半晌,卫子风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粗糙微黑的脸庞上划过两行热泪,旁边的那些骑兵个个脸上也满是悲痛之色。他抱起佟钰,翻身上马,恨恨地咬牙道:“我们走!”一马当先朝出口处绝尘而去。 背后,那一团金光终于黯淡下来,原地升腾起一根巨大的烟柱,狼烟如血,似一根古老狰狞的图腾,在残阳的背景下,愈显悲壮。 萧景阳和林雪缘携手站在一旁,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甚至,在那青色气浪涌出之后c金光升起之前的短暂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那男子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向谷口的方向回望了一眼,眼神之中的凄然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不舍,那一眼,如此情深,如此眷恋。仿佛,写进了一生一世的心意与牵挂,种下了三生七世的因果宿缘。 而后,他决绝地扭过头去,眼眸中燃烧起一阵狂热,炫目的金芒从他手中的龙吟上亮起,转瞬之间就将他吞没了那两个元婴在金光的照耀下烟消云散,而那道红影,早已不知所踪。 世间,再无如此决然之剑意,似是九重云霄之上的雷火,降罚于世。斩破岁月轮回,切断红尘烟火,却只为守护,深心里,那一缕,至深处的牵挂。 在金光亮起的那一瞬间,萧景阳心中没由来地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了,无法回避,无法逃离,绝望地面对这鲜血淋漓的现实,像是眼睁睁地看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就如同,俊哥儿死去的那一夜,一般无二。 这男子的功力修为如此高超,若是他不顾及这些凡人士卒,只带着妻子突围逃遁,应该是无人能挡吧?他暗自心想,可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明明对那名叫佟钰的女子爱得如此之深,还有那名蓝衣女子,那一眼深情的回望,也应该有一份情意,是属于她的吧?此刻的她,会不会和佟钰一样,伤心欲绝呢? 他转头看向左手旁的林雪缘,只见她眼圈微红,一泓水眸中碧波流转,似是氤氲着濛濛的雾气,纤长灵动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神色哀伤,更显得楚楚可怜。 林雪缘见他看着自己,脸色微微一红,低头道:“景阳哥哥,他们好可怜。”萧景阳正欲安慰她,眼前的画面却再生突变,他们二人竟已置身在谷口处那刀光剑影,万马奔腾的战场! 柯北他们在出口处同样遭遇到了不计其数的炼尸傀儡,饶是奋力突围却也只冲出距出口不足三里,傀儡的数量却仿佛无穷无尽,那悍不畏死的气势和骇人听闻的形貌着实吓坏了不少士卒。 眼见天色渐黑,柯北不由得心急如焚。以往萧燕然在的时候,众人只要随着他,无论眼前是何种绝地,他总有办法化险为夷,而现在,他却已经不在了。当那道金光在天际亮起的时候,柯北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那个在他心中一直顶天立地,强大无比的身影,竟然就这么崩塌了。来不及感伤,他强打起精神命令众人就地组织防御,又派人前去接应尚在谷口处的卫子风,看着眼前近三万名疲惫已久的士卒,他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步卒们将拉着粮草辎重的大车围成了一个圆圈,背靠大车组成了防御阵型:步弓手的箭早已射光了,索性丢掉长弓提起大盾挡在了前面,刀斧手居中,长枪兵在后。靠近过来的尸傀被大盾挡在外面,由枪兵贯穿胸膛,随后便有刀斧手挥刀砍下它们的头颅,配合极为默契,一时竟也稳住了阵脚。 卫子风将又昏迷过去的佟钰送回军中,也没有理会一旁闻讯赶来的柯北几人,只是低声道:“那谷口另一侧还有不知多少尸傀,一旦被它们冲杀过来,这三万将士还不知能有几个活着,我带人去堵住谷口,嫂子就交给你们了。” 柯北急道:“二哥,你!” 卫子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大哥为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与那几个妖人同归于尽了,你们,你们莫要让他的一番心意白费了罢。”他面无表情,言语间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以至于一向浑厚的嗓音竟变得低沉起来。 柯北嘴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那,你便把山字营那三千重甲步卒带走吧,我再给你三百狼锋。” 卫子风抬头,看了看周围尚在浴血拼杀的士卒,和那看起来无边无际如潮水一般的炼尸傀儡,摇头道:“狼锋就算了,突围还要指望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大哥已经去了,我们丧命在此不打紧,你们,不要让大哥的后,也绝了。该走的时候,便走吧!”说到这里,他猛然抬头,道:“我卫子风跟了大哥十年,大哥对我恩重如山,今日,便让我替他在这里,守营吧!”说完便策马而去,大声吆喝着,率着山字营的三千重甲步卒奔向那已被尸潮淹没的出口。 柯北心中蓦地又是一痛,他仰头看天,夜色已然降临,天幕上犹如打翻了研墨的砚台,漆黑一片。强忍住心中酸楚,他挥手大喝道:”风字营,调五百精骑听卫副将差遣,其余人等各司其职,死战!“ 马俊义策马靠了过来,忧虑道:“老幺,死守下去不是办法,要突围的话就得尽快了,迟则生变啊,这尸傀数量无边无际的,士卒们恐怕抵挡不了多久。”柯北看看了一旁昏迷中的佟钰,和正在照顾她跟两个孩子的韩湘,又看了看四周浑身浴血的将士们,心有不忍,迟疑道:“要不,等大嫂醒了再行突围,不然这乱军之中,二嫂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两个孩子。”一旁的韩湘却正伤心失神,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马俊义和陆耀宗对视一眼,然后叹气道:“那好吧,等大嫂醒了,咱们再送他们母子出去,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否则等到了九泉之下,我可没脸去见大哥。” 柯北默然无语,留下几十名亲兵留在周围守着,反身杀入了战团。 萧景阳和林雪缘两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不由得竟也为他们担忧起来。 夜正浓,阴风呼啸,鬼哭遍野,喊杀声震天。地面上,早已是血流成河! 柯北一身戎装,单手执一柄阔一尺c长逾七尺的银色巨剑,纵马奔腾,冲杀在密密麻麻的傀儡群里。大剑上不时有银光闪动,竟也是一件修真宝器。手起剑落,银光闪动间一片炼尸傀儡碎裂成一堆残肢断臂。在他身后,马俊义和陆耀宗两人一左一右护住他两侧。马俊义手中武器是一柄窄身薄刃长刀,长有五尺,刀身微弯,亮若秋泓,显然绝非凡品。相比之下陆耀宗手中武器则要霸道得多:一柄丈二长戟,戟身乌黑,唯有戟尖处锃亮如镜,在这漆黑夜色里仍闪着郁郁寒光。三人俱是双目通红,浑身上下早已被尸傀那紫黑色的血液浸透了。 陆耀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粗着嗓子咒骂道:“奶奶的,这些炼尸傀儡都是由死人的尸体炼制出来的,蛮人那些鸟毛杂碎,究竟杀了多少人!”柯北厉声低吼道:“管他那么多,杀光了给大哥报仇!”在他们身后,两万多将士仍旧背靠大车拼命砍杀着,堆起来的尸堆甚至超过了大车的高度! 而在他们身后,卫子风和他胯下的黑风默然伫立在谷口的出口处。经过一番浴血奋战,他们肃清了出口这里围堵着的尸傀,进入了峡谷。从四周的黑暗里源源不断涌出的尸傀纷纷朝那出口扑了过来,奈何地势狭窄,他们在数量上的优势反倒发挥不出,在谷口挤成一团,山字营的一千重甲步卒手提大盾长刀,如一根楔子般死死钉在了出口。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黑暗中,漆黑的峡谷深处响起了阵阵低吼,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在山谷中响起巨大嘈杂的回音。卫子风眼神一凛,他身后剩下的两千重甲步卒和五百轻骑中也微微有些骚动。终于,在为数不多的火把昏暗的火光下,密密麻麻的尸傀沿着峡谷涌了过来,这是之前被堵在入口的那数万傀儡!卫子风长枪一振,大喝道:“杀!”便如一道旋风般冲入傀儡群中,那些将士们见他如此悍勇,血气翻腾,也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萧景阳看着惨烈厮杀的战场,神色肃穆。平日里从未见过这般血腥杀戮的他,今天却见证了太多的死亡。无数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变作冰凉的尸体。然而,这一切,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恐惧c惊慌,反而在他心里勾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眼前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血腥场景,竟像是早就深深扎根在他的记忆里了,眼下,这个尘封在他记忆最深处的梦魇,就在一步一步的,苏醒,重演! 彻骨的寒意突然从他心底蔓延到全身,尸山血海,腥风猎猎,那决然的眼神,那凌厉的剑意,那濒死之人的绝望嚎哭,真的只是幻象吗?还是根本就是一段冰封在,记忆最深处,鲜血淋漓的现实? 天色漆黑,凄风怒号。 近三万人的大军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的傀儡潮中,士卒们拼命顶住了一波又一波冲击,每个人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颤抖的双手几乎拿不住手中的武器。骑兵们在防御圈内来回奔波着,驰援防御薄弱的区域,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这支疲敝之师,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支撑着他们每个人战斗的,只剩下心中对求生的那一丝渴望,还有,那道曾在天际肆无忌惮地绽放出金色光芒的身影! 柯北一剑劈飞身侧的三只傀儡,抓住一名被尸傀撕掉左臂的士卒将他扔进身后的防御圈内。反手又是一剑挥出,砍掉了两只傀儡的头。 “不能再等了,这些傀儡杀不胜杀,再耽搁下去,咱们这两万多人马,就算是不被它们咬死也要被活活累死。陆耀宗长戟四下一荡,逼开了欺近的傀儡,又粗声道:“卫疯子那里只怕更糟,他们三千多人挡住了谷口另一侧全部的尸傀,又是腹背受敌,怕是要坚持不住了。柯北不答,问道:”大嫂醒了吗?” 陆耀宗点点头:“亲兵刚才来报,已经醒了。马铁匠去看了,大嫂身受重伤,恐怕没办法御剑飞行了,二嫂修为不够,只能强行突围送她们出去了。” 柯北正暗自踌躇,陆耀宗断喝道:“”不能再等了!老幺,你和马铁匠,带上所有的骑兵,护送嫂子他们冲出去,我留下来指挥全军!” 柯北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胡话?要留也是我留,你留下来,你功夫比我好?妈的你个混球!净跟着卫疯子学逞能!”他越说越怒,最后竟骂了起来。 陆耀宗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老幺,二哥他要留下来断后,那是抱着求死之心去的,你没见他那副样子!现在咱们哥仨里数你功夫最好,你不能留下来送死,你得把嫂子们平安送出去,不然这么多兄弟就白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是一波尸傀气势汹汹地涌了过来,借着手中奔雷的剑光,柯北隐约看清了这些尸傀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惊:这些傀儡个个高大魁梧,清一色的彪形大汉,锋利的指甲足有一尺多长,闪着幽幽的寒光,呼吸间便已冲到了士卒们的防御圈前。 柯北运足功力大喝道:“全体收缩防御,有厉害家伙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四下便传来声声惨嚎,几处本就薄弱的防线被瞬间撕破,尽管士卒们殊死抵抗,还是有近千名傀儡涌进了圈内,一时间阵形大乱,死伤惨重。负责圈内防御的骑兵们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才堪堪稳住防线。仅这一次冲击,便至少伤亡了数百人,原本就捉襟见肘的防线变得岌岌可危,一再向内收缩。 陆耀宗怒目圆睁,冲着柯北吼道:“老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时,原本待在圈里守护佟钰和韩湘的马俊义杀了过来,大喊道:“麻烦了,大嫂和二嫂她们都不肯走,怎么劝都不行。” 柯北和陆耀宗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柯北道:“我去劝劝她们。”说着掉转马头向圈内疾驰而去。 圈内的骑兵们仍在剿杀残余的尸傀,地面被污血浸透,马蹄踏过掀起一阵泥泞。一个直径约二十丈的蓝色光罩倒扣在地上,数十名披坚执锐的士兵严阵以待,守护在一旁。 柯北一路疾驰而来,在光罩外提缰勒马,翻身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光罩里。 佟钰正盘坐在地上运功疗伤,她被元婴厉魄的阴寒之气侵体,脏腑皆中了寒毒,如坠万载冰窟。经脉更是被那二人所伤,此刻稍一运气全身便如针扎蚁噬一般。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来,看见柯北立在一旁,沉声道:“五弟,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不会走的。燕然为了将士们战死沙场,我们作为他的妻子,又岂能临阵脱逃?”她强作坚强,语气里的悲怆之意却难以掩抑,柯北一时间无言以对。 突然,一直守护在旁的那数十名兵士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声音沙哑道:“夫人,将军他身怀绝世武艺,又贵为皇亲国戚,却为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殒命在这蛮荒之地。若非将军他以命相搏,我等恐怕早已化为妖物腹中之物,此等大恩大德,全军将士感激不尽。但如今将军已去,只留下二位夫人和一子一女,我们又怎能再拖累夫人和将军的子嗣?还请夫人火速突围离开此地,我等定会舍命相护!倘若夫人也遭遇不测,我们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将军。”言罢,一群人一齐叩首,恳求道:“请夫人火速离开!” 佟钰和韩湘面露感动之色,几乎不能自已,颤声说道:“诸位将士,快快请起!折煞妾身了。” 那些兵士仍是不肯,口中道:“夫人若不离开,我等绝不起身!” 柯北在一旁沉痛地说道:“大嫂,大哥的仇,只有你们能报,你们若是也丧命于此,大哥岂不要死不瞑目?待到来日你们斩下那幕后妖人的首级,再来到此地,告祭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一番,我们也就死而无憾了。” 佟钰仍在犹豫着,却已有兵士将她们二人的马牵来,恳求道:“二位夫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佟钰银牙紧咬,看向抱着萧景阳和萧眠月的韩湘,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轻轻地点头。佟钰从韩湘怀中接过萧景阳,翻身上马,痛心道:“我们走吧!” 柯北大喜过望,韩湘已将蓝色光罩收起,他跃上马背,高举奔雷银剑,大喝道:“所有骑兵,统统到我这里来!”又转头对地上那数十名兵士说道:“你们待会找人共乘一骑,随我一道突围!”数十人异口同声道:“属下领命!” 片刻功夫,已有数百名骑兵从四面八方冲杀聚拢过来,柯北扫视一番,他直属的狼锋铁骑还有六百余骑,而风字营的三千轻骑,除了卫子风带走的那五百骑之外,竟已不足千骑了。 他拱手对众人行礼道:“将军已不幸身殒,现在,随本将一道,护送两位夫人杀出重围!”上千人齐声呼喝:“属下领命!”铿锵回声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竟盖过了风嚎鬼哭,响彻云霄,撼山动地! 柯北再行一礼,正色道:“拜托诸位了!”随即大剑一举,高喝道:“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焚天之火 柯北一马当先,狂奔出去在最前方开路。狼锋铁骑紧跟在他身后排成一个巨大的锥形,狠狠地刺进了漫无边际的尸群中,锋利的长刀和坚硬的马蹄撕碎了不计其数的炼尸傀儡。剩下的那些轻骑则是紧紧护住队伍的两翼和后侧,千余骑兵如一支利箭,撕破重重阻碍,疾驰而出。 半道上,马俊义率着近百名骑兵从斜刺里掩杀而出,两支队伍合在一起,全力突围。 柯北发觉马俊义到了自己旁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四哥,三哥那里怎么样了?”马俊义双手各握一柄长刀,大开大合间已将一群傀儡斩首,同样是头也不回地大吼道:“放心吧,陆老黑他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倒是卫疯子那家伙还欠我一顿酒呢,他要是死在这儿我找谁要去!” 柯北硬生生地将手中巨剑舞成了一团银光,尸傀只要一沾上,轻则骨断筋裂,重则粉身碎骨。半晌,他才无奈地吼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嫂子们送出去再说!”手中巨剑再次向前方的傀儡群中斩去。 谷口处,卫子风带领的三千多士卒已经死伤过半,不过,谷内的数万傀儡仍是被他们死死挡在了出口,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堆积如山的尸体,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水将土地浸泡成了一片泥塘,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凛冽的山风也无法吹散分毫,好一个尸山血海,好一个人间地狱! 看着眼前这惨烈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萧景阳心中在瑟瑟发抖,林雪缘早已转过身去,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萧景阳暗自思索着:战争便惨烈如斯吗?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这些人战斗至此?那名死去的年轻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些士卒心中竟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吗?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男子,会不会真的是我的父亲?但随即他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自己的生身父母分明就在桐桥城外的枫林镇上,这个男子的儿子也叫景阳,多半只是凑巧而已。 他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的画面突然一变,又成了柯北一行人奋力突围的场景: 在这密如沙海的傀儡群中前行竟是如此不易,狼锋铁骑引以为傲的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不出,饶是在前开路的柯北c马俊义两人神勇无比,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众人竟只冲出了堪堪百丈,而外围的狼锋铁骑,却是死伤了上百人了。 佟钰端坐在马背上,美目含泪。她极想飞出紫辰为众人解围,但是体内寒毒未祛,内伤严重,稍一运气经脉中便痛如刀割一般,驭使紫辰便成了空想。至于韩湘,虽是有心帮忙,奈何自身修为太低,连筑基期都尚未达到,自保尚是问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卒殒命在傀儡的利爪之下,双目之中,泪如雨下。 柯北双目血红,身上的盔甲早已被紫黑色的污血浸透,脸上更是满是血污,再加上他此刻狰狞狂怒的表情,就如同修罗恶鬼一般。他身旁的马俊义更是不济,连番血战之下,已是气喘如牛,颤抖的双手几乎握不住手中沉重的长刀。他冲着柯北吼道:“老幺,看得见吗?前面还有多少傀儡?”他的声音早已沙哑,透着一股子疲惫之意。 柯北凝神远望:漆黑的夜色下,众人前方仍是黑黢黢的一片,尸潮涌动,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尽头。他回道:“就快冲出去了,再加把劲儿!”他不敢说出实情,一旦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他们这群被逼入绝路的人。恐怕就真要全部命丧于此了!绝望的潮水,张牙舞爪地把他淹没了。 马俊义闻言又重新振作起来,鼓起余勇大劈大砍,那些骑兵也跟着疯狂起来,马刀挥舞得呼呼生风。佟钰却是闭上了眼睛,神色凄然。她的功力比柯北要高,他们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她也隐约看清,在队伍前方,依旧有数万的尸傀前仆后继地朝他们涌来,方圆五里之内,仍是绝地!从突围开始,他们只冲出了不足二里的路程,而外围的那些狼锋铁骑却已死伤过半,至于队伍后侧的那些轻骑,他们薄弱的铠甲根本挡不住尸傀锋利的指爪,此刻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原本满是哀痛之色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坚毅果决,神情凝重,又隐隐有一丝疯狂之色。她从手上的储物戒指“兰馨”戒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朱红色的药丸。药丸通体温润,有盈盈光泽,表面泛起一圈一圈淡紫色的光晕,正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灵药——元阳丹! 此丹乃是修真者初结元婴时所用,其内含大量灵气,可为修真者提供真元,以免因功力不够而凝婴失败。更重要的却是此丹的材料内有三阳灵果c紫琼花c玄火灵浆等至阳之物,其正阳之气有祛抑心魔阴煞之奇效,可极大减少修真者走火入魔的机率,故而在修真界备受追捧,乃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宝丹。 而一旁的韩湘见她手中的元阳丹却是脸色大变,急忙劝阻道:“钰儿姐姐,万万不可!你功力本就不够,眼下又重伤未愈,倘若强行凝结元婴,纵使有这元阳丹在,也是九死一生啊!” 佟钰深深看了她一眼,欣然一笑,将怀中的萧景阳递给她,柔声道:“湘儿妹妹,景阳便交给你了。”随后便将手中丹药送入口中,闭上了双眼。 韩湘惊呼道:“不要!” 柯北闻声回望,看见这一幕,惊得心都要碎了,大吼道:“嫂子,且慢!”人已抽身回阵,奔向佟钰身旁。 来不及了! 元阳丹在佟钰口中化开,一股精纯炙热的庞大能量顷刻涌进她的紫府,佟钰全身立时大放光芒,整个人都盘坐着浮在半空,紫辰化作一团明亮的火焰,在她面前静静燃烧着。 见此情景,柯北倒吸一口凉气,冲阵前仍在拼杀的马俊义大喊道:“四哥,你带二嫂先走,我留下来照看大嫂!” 马俊义见事已至此,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向前冲锋。 佟钰身前的那团火焰突然间跳动起来,她身上的深紫色光华更是大放光明,面上却浮现出痛苦之色,让柯北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此刻,佟钰只觉得体内本就受创不轻的经脉在元阳丹庞大能量的冲击下几如寸寸断裂一般,直让人痛不欲生,而之前被寒毒所侵的脏腑更是如群蚁噬咬一般,这钻心剧痛几乎令她昏厥过去。 她咬紧牙关,竭力保住神智一丝清明,将心神沉入早已干涸的小宇宙内。这时,元阳丹所化的庞大灵力流转而来,她勉力将其分为两股,一股引入体内,护住全身的脏腑经脉,另一股则由小宇宙急速转化为真元力,悉数注入紫辰之内。 韩湘和柯北都猜错了她的用意,自始至终,她从未想过要凝结元婴,她要做的,是借助这灵丹之力,做舍命一搏! 随着真元力的不断注入,紫辰所化的那团火焰越发明亮,剑体内封禁的炫疾天火被引动了。深紫色的火星不断地从火焰中飞出,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竟没有尸傀敢于靠近她一丈之内,柯北和留下来照看她的十余名骑兵也不得不离开数丈之遥,饶是如此依旧酷热难耐,流淌而下的汗水冲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终于,佟钰蓦然睁开双眼,美目中有一道紫芒闪过,此刻的紫辰已化形为一只身周缠绕着熊熊烈火的凤鸟,顾盼有神,栩栩如生。她手中灵诀一变,随着一阵清脆嘹亮的凤鸣,凤鸟的身形陡然涨大,双翼舒展开来,宽达数十丈。随着它双翅翕动,一道道粗有丈余的火柱在它身下冲天而起,三根绚丽的尾羽拖出一溜儿深紫色的火星。 眨眼之间,凤鸟便飞到了马俊义他们前面,在半空中清鸣一声之后俯冲下来,贴着地面向前飞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烈火凤鸟巨大的身躯所飞经之处,地面上的炼尸傀儡还来不及燃烧就化成了灰烬,土地也在这恐怖的高温下熔化了,泛着赤红色的光芒。在这黑暗之中,犹如一条由岩浆地火流淌而成的道路,通向幽冥火狱! 滚滚热浪喷涌而出,道路两旁无数的尸傀惨嚎着燃烧起来,瞬间便蔓延成一片火海,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 很快,凤鸟便飞出了傀儡群,一条赤红色的熔岩之路在它身后向外延伸,路的尽头,已看不到一只尸傀了,众人心中狂喜!接着,那凤鸟再次鸣叫一声,翻转腾飞,眨眼间便飞至高空,身上缠绕的炫疾天火燃烧得更加猛烈,一时间地面上的众人只觉得如同置身于钢铁熔炉中一般,就连手中的金属兵刃都变得滚烫起来。 佟钰悬在半空,原本如雪的香腮上泛起异样的潮红,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她眉头上滚落。看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烈火凤鸟,她欣慰一笑,手中灵诀再次掐动,立时,她整个人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般,接连吐出数口鲜血,从半空中坠向那熊熊燃烧的火海,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柯北不顾一切地打马向前,接住了她,也不敢多做停留,当即便向前追赶马俊义他们去了。 此刻,夜空中绽开了一朵绚丽妖娆的烟花:那只烈火凤鸟长鸣一声过后,陡然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天火紫花,宛若怒放的花火,空气的温度随之再次飙升。 无数的火星,如同夏夜里的万千流萤,又仿佛是晴夜之中划过的流星,拖着绚丽的尾迹,飘飘洒洒,翩然坠落。如樱,胜雪,降临世间,看似诗意唯美,然而,它们带来的,却是硫磺火湖一般的刑罚!每一朵紫花坠落地面之后便轰然炸开,带起冲天的火焰,瞬间便蔓延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这是一场以必死的决心点燃的燔祭,哪怕将自己化为灰烬,也誓要以雷霆般的怒火,焚尽世间诸恶。 韩湘勉力支撑着碧渊罩,仅剩的不足三百人马拥挤在方圆不过十丈的空间内。光罩隔绝了外面的高温,否则,只要一个热浪打来,就能将众人身上的衣物全部点燃。柯北怀中抱着昏迷的佟钰,脸色阴沉,两百多人,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终于,碧渊罩周围百丈之内的炼尸傀儡都被烈焰化成了灰烬,火势渐小,但远处的尸傀竟似乎有了畏惧一般,犹豫不前。 柯北c马俊义c韩湘三人交换一下眼神,各自点头。韩湘将碧渊罩收起,马俊义一声令下:“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那条被凤鸟烧出来的熔岩之路依旧炽热无比,战马惊恐地嘶鸣着根本不敢踏足,马俊义只得拨转马头,沿着道路一侧未被天火波及的区域纵马狂奔,柯北紧跟在他身后。 只是片刻功夫,众人便冲过了原本天堑般的一箭之地,却无人欢呼,亦无人雀跃。每个人都面带或是肃穆或是悲痛的神情,回首遥望。借着冲天的火光,他们能清楚地看到数里之外,未被天火波及之处,那被重重包围的两万大军,几乎十倍于他们的尸傀正疯狂地撕咬着他们的防线,隐隐有阵阵喊杀声随风飘来。而在目力所不能及的谷口处,是一片黑压压的尸潮,已经不见一人。只有一柄长枪,扎在血水泥泞的地面上,枪刃上,依旧有寒光闪烁。 马俊义打马来到正望着远方失神的柯北身旁,轻声道:“老幺,别看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的味道,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围,几乎把这个一向沉稳从容的精瘦汉子的心力,都耗尽了。柯北眼神有些呆滞,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沉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直到奔出数里之外,柯北才忽然惊觉:马俊义不见了!他心头一紧,冲身旁的一名骑兵喝问道:“马副将人呢?”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崇敬之色:“马副将,他,他刚才一个人往回去了,他严令我们不得声张,还说要您务必将二位夫人平安送回中土。”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两块一尺见方的白布,道:“这是他和陆副将的遗书。” 柯北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大滴大滴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他觉得自己心里蓦然间空落落的,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啃去了一块,“啊——”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在茫茫夜色里。 痛哭之后,他一抹眼泪,咬牙切齿的地吼道:“我们走!”接着,他回想起佟钰跌落在自己怀中时,口中喃喃念到的一个地名——“去桐桥城!” 那一瞬间,是谁的耳畔,如有惊雷炸响? 萧景阳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桐桥城!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桐桥城! 那个名叫“景阳”的婴儿,也要来桐桥城!他现在在哪?难道” 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闪过,慌乱而迷茫。他仿佛又回到了在迷雾林中的那段日子,迷雾,无尽的迷雾,像是无尽的妖魔,从四面八方狞笑着向他扑来,纠缠在他周围。看不见道路,辨不清方向,只能在茫茫迷雾中挣扎摸索,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迷失在更深处! 接下来的画面,陡然加快。柯北他们连夜奔出数十里,眼看着就要出了蛮族的地界,进入紧邻湘州的苗疆,身后却追来一队黑衣蒙面的骑兵,弓弩连射,又有数十名将士殒命在乱箭之下,韩湘的碧渊罩也被为首的一人用异法破去。在苗疆重镇凤凰城外,柯北率将士与追兵大战一场。而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佟钰却在混乱中与韩湘失散,带着萧景阳在二十多名将士的护卫下一路逃往桐桥城,数十名黑衣人依旧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昼夜不停地狂奔了数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接近了桐桥城外围的枫林山脉。然而,尚未赶到枫铃渡口,那些黑衣人就追了上来。情急之下,佟钰只好率众人由桐桥城北面的亡灵谷进了山中,在不见天日的深山幽谷中艰难跋涉了数日,一路奔波下来,佟钰本就重伤未愈的身子越发虚弱,萧景阳在饱经风霜之下竟生了大病,奄奄一息。 最终,两拨人马在断魂壁前的望尘崖上大战一场,护卫佟钰母子二人的将士们全部战死,佟钰也香消玉殒,只剩下三名将士带着襁褓中的萧景阳逃往内山。 当看到佟钰被一名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刺透胸膛,倒在一片血泊中时,萧景阳无端地暴怒了。那是一种怎样痛彻心扉的感觉啊,仿佛是万箭穿心c刻骨蚀魂的痛苦,让他整个人从灵魂最深处发出愤怒不屈的咆哮! 他松开了握着林雪缘的左手,如同失神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到那名名叫佟钰的紫衣女子身前,在一片血泊中,跪了下来。他用双手轻轻托起她的头,将她搂在怀里,却又不知该做何言语,只是静默地凝望着,背影萧索而落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万象魔影 林雪缘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 当萧景阳放开她的右手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如坠深渊,孤独c恐惧c绝望,一齐狞笑着将她吞没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萧景阳那萧索c落寞的身影却依旧真实且清晰地存在于她的眼前,她几乎疑心这从头至尾的一切就是她自己的一场幻梦了。可眼前的萧景阳,又是那样陌生,往日他身上的温和c平静都消失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头暴怒嗜血的猛兽,是那么孤绝和高傲。被他握在右手中的霜月,尚未出鞘,剑身却在嗡嗡地颤动着,凌厉之极的剑气透过剑鞘释放出强烈的杀机,隐隐有几分血腥的气息。 萧景阳怀中的佟钰,却在这时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萧景阳的面孔。萧景阳见她醒来,大喜过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一时间欲言又止。佟钰却是面带笑意,眼神慢慢朦胧起来,似乎是穿越了久远的时光,深深凝望!她吃力地伸出右手,轻抚着萧景阳那尚显稚嫩的脸颊,欣慰地说道:“景阳,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啊” 萧景阳身子一颤,蓦地呆住了,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哽道:“娘!”而那只白皙的纤纤玉手,却无力地从他脸上跌落,扑通,重重地摔在地面,溅起细碎的血花。 那一刻,是谁的心,怦然破碎?是谁的血,染红了地面,绽成一朵妖艳的花?是谁的剑,惊起了无尽的杀意? 下一刻,萧景阳怀中的佟钰已不见踪影,他们正处在枫林镇北面那条仙人峡的峡口。地上,躺着三具披坚执锐的兵士的尸体,一群山民打扮的人在旁围观着,唏嘘不已。而一位布衣老者,正蹲在中间那人的身旁,怀中,是一个满是血污的襁褓,里面,包裹着那名名叫萧景阳的婴儿 万象魔影,集世间我相c人相c众生相c寿者相,御以贪c嗔c痴c色c欲c恐,凡世间七情六欲,有为所溺者,乃于心中生出诸般恐怖祸患,沉迷难舍。此刻,这座磨牙吮血的上古凶阵,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望着柯伯和柯东的身影,萧景阳喃喃道:“爷爷,爹,你们都在这儿,原来,真的是这样啊。呵呵,怪不得,我与平子c芸儿的生辰,只差了十个月” 萧景阳此刻已经心神大乱,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本就不甚平和的心境彻底打乱了!“锵”地一声脆鸣,霜月陡然出鞘,光芒大盛!清冷凛冽的剑光笼罩在他身周,凌厉血腥的杀气,滔天而起。 场景再变。 二人竟又置身在那幽月谷中,而萧景阳面前,赫然正是当初叼走俊哥儿的那只铁臂魔猿!此獠一双被霜月绞碎的残臂依旧是鲜血淋漓,嘴上却也是一片血渍。在它脚下,两只断折的鹿角被随意地丢在那里,根部鲜血淋漓,竟似是被生生掰下。地面上的泥土也浸透了鲜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此下触景生情,萧景阳心头一酸,随即又再度暴怒起来,眼眸中泛起嗜血的红光。他持剑而起,一道亮若闪电般的蓝光从剑锋挥出,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只魔猿的身体,登时就爆出一团血雾,紧接着一道道剑光纵横肆虐,将那原本一人多高的魔猿切成了碎块。 目睹此幕,林雪缘不由得遍体生寒,既为这阵法的诡异,也为萧景阳此刻的疯狂!她大声娇喝道:“景阳哥哥,快住手!这只是幻境!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此刻的萧景阳,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自拔了。 望尘崖。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刺透了佟钰的胸膛。紫色的身影,摔倒在一片血泊中,如瀑长发散乱地压在身下,凄美如斯。下一刻,一道如虹的蓝光闪耀,那人被蓝光贯穿而过,胸膛上露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他满脸的惊愕之色,下一瞬,无数湛蓝的月刃将他绞成了血水肉泥! 萧景阳此刻双目血红,头发散乱,再加上身上的斑斑血迹,几如九幽厉鬼一般,他转身看向剩下的那十几名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都得死!”顷刻间剑雨便将他们吞没其中。 尸山血海,腥风猎猎。夜色如墨,杀声震天!萧景阳紧握着手中的霜月,每一剑挥出的都是剑气与月刃的风暴,不过数次呼吸的时间,便有数百只尸傀在霜月的神威之下化为一滩血水。 一声惨叫从他身边传来,一位身穿轻甲,手执银色长枪的副将被一只傀儡硬生生地撕掉了右臂,正是卫子风!他大喝一声,强忍剧痛,左手持枪将那只尸傀捅成了筛子。然而,整整十根锐利的紫黑指甲却从他胸前透出,贯穿了他的胸膛,心肺被生生撕碎,他大口地吐着血块,已绝无幸免之理。萧景阳抢上前一步,正要扶住他,蜂拥而上的炼尸傀儡却已将他整个撕成了碎片,只剩下一柄长枪孤零零地扎在一片血水肉泥里,倔强而孤傲。 萧景阳愤怒地咆哮一声,带着霜月冲天而起,悬停在了半空。他双手掐动剑诀,原本躁动不安的霜月变得平静下来,光芒也不复方才那般耀眼,剑体内的那些银白星芒却渐次亮了起来。 一颗颗银白色的光点,凭空出现在霜月周围,上下浮动着,宛若星辰闪烁。星光越聚越多,刹那间便汇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紧接着,他手中剑诀一变,无数的星芒如百川入海一般涌入霜月之内,又从剑格处那两块交叠在一起的乳白色玉石中喷涌而出,汇成一条星河向地面倾泻而下。 月华剑诀——九天星河!以神剑为媒,引动诸天星辰之力,遂成不世之威! 星河一触到地面便以风雷之势向四周爆散开来,每一颗星芒一触到那密密麻麻的尸傀便轰然炸开,一时间撼山动地,狼烟蔽空,银白色的星光风暴竟将下方的尸傀杀戮得干干净净! 萧景阳半跪在空中,手扶霜月,对天狂笑,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流出一道殷红的血迹。现在的他,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疯狂的杀戮令他丧失了神智,若非他体内的仙灵心仙灵之气精纯旺盛,抑制了心魔的发作,他早就成了魔头了! 此刻的他,正在堕落的深渊之中苦苦挣扎,蠢蠢欲动的心魔和大发神威的仙灵心,这一正一邪两股能量正在他体内激烈地倾轧着,生与死,不过须臾之间。 从天边掠起一道银色长虹,像是流星划过漫漫长夜,那一瞬间的光亮,撕破夜的黑幕,照亮了这幽冥深渊。 林雪缘停在他面前,在秋泓银光的映衬下,她肌肤胜雪,月眉微弯,水眸灵动。身上的水蓝纱裙衣袂飘飖,及腰的秀发在夜风中轻舞。清雅恬静,出尘脱俗,宛若出水白荷,不沾半分红尘烟火,清丽得不可方物。 她手执秋泓,一道亮如秋水,璨若流光的剑气从剑体内射出,在半空中收缩凝结成一个亮银色的符文。剑格之上同样升腾起一道湛蓝光华,凝成符文,两道仙符交叠在一起,缓缓印向萧景阳的眉心。 萧景阳此时面露痛苦之色,显得有几分狰狞。他低吼道:“你是谁?快走开!” 林雪缘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萧景阳他竟已神智不清了。她轻轻挥手,放出一道银蓝两色的光罩将萧景阳笼罩在内,神色焦急,呼唤道:“景阳哥哥,是我啊,我是林雪缘,你不记得了?” “林雪缘?林雪缘?好熟悉的名字。奇怪,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萧景阳挠挠头,神色中又添了几分迷茫。正在这时,那道符文飘到了他眉心上,缓缓印了上去。 “啊!”萧景阳惨叫一声,登时如遭雷击。眉心处涌出一股青黑色的魔气企图将那道符文排斥出去,他双手抱头,眉心上传来的钻心般的剧痛令他痛不欲生。蓦地,他抬起头来,那道符文已经印在他眉心上,但整个额头却是黑气腾腾,双眼血红,面色愈发狰狞。 他嘶声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说着,他握着霜月的右手陡然扬起,霜月剑锋上挑,撩出一道晶蓝的弧形光刃,无声无息地切向了笼罩在外的银蓝两色光罩。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两股本是同源而生却又各有千秋的剑气骤然爆发,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相互倾轧着:凌厉的霜月清冷凛冽,锋锐至极c无坚不摧的剑气在秋泓的禁制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而那璀璨的秋泓却是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绵柔含蓄却有万钧之力!再加上林雪缘天资过人,自幼便开始修习天泓剑诀,于剑道一途的造诣远非萧景阳所能望其项背,此消彼长之下,原本所向披靡的霜月在秋泓的禁制下竟是举步维艰,远不如方才那般不可一世。 萧景阳此刻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催动小宇宙,将真元源源不绝地注入手中霜月。在仙灵心的加持下,霜月的光芒越发耀眼,湛蓝色的剑身上亮起一层璀璨的银光,明亮如炬,灿若雷霆! 在这般气势之下,秋泓逐渐不堪重负,随着一阵哔哔啵啵的碎裂声,光罩在霜月剑气的巨压下爆散成满天寂寞的花火。林雪缘脸色一变,身形疾闪,轻盈迅捷地向后飘退。秋泓化作一团银色漩涡挡在她身前,挡住了霜月那咄咄逼人的剑气。任凭萧景阳如何催动,在这奇异的禁制面前,霜月的剑气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一丝动静。 见此情景,萧景阳暴喝一声,霜月陡然化形,无数晶蓝色或亮银色的月印占据了半边夜空。随着他手中灵诀掐动,月印在急速自转的同时开始以他为圆心缓缓旋转着,嗡嗡的震颤声激起了烈烈狂风! “月华剑阵!”林雪缘大惊失色,娇喝道:“景阳哥哥,快住手!” 萧景阳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咆哮一声,月华剑阵疯狂地肆虐着,无数的月印层层叠叠地围成球形,顷刻间便将林雪缘的身影淹没在内。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月印如流光闪电一般,连绵不绝地射向剑阵中心,尖利的破空声堪比滚滚惊雷。若是一座山头被笼罩在内,在这般暴虐的剑气之下,也要化为一地尘埃了。 萧景阳酣畅淋漓地大吼,状如九幽凶神。片刻间,一阵清啸从月华剑阵中传出,不计其数的银白色霹雳劈在组成剑阵的月印之上,声势同样极为惊人,一时间竟有数枚月印被生生劈散,剑阵随即便有了一丝破绽。紧接着,无数道银色光柱从剑阵中心爆发,原本漫天狂舞的月印顷刻间被击散大半,月华剑阵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一道由银蓝两色光交缠在一起的光柱凭空浮现,将月华剑阵整个笼罩进去,须臾之间,便已烟消云散。 萧景阳吐出一口鲜血,月华剑阵被秋泓破去,连带着他本人也受了点轻伤。此刻他眉心处那道符文愈发明亮,魔气似已削弱了许多,就连他眼中那嗜血的红芒也消退下去,被更多的迷茫取代了。 他四下张望,喃喃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见他似乎恢复如常,林雪缘松了一口气,微嗔道:“景阳哥哥,你可算清醒过来了,刚才你的样子太吓人了。”萧景阳迷茫不解,他正要回答,身子却突然僵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天色骤然亮了起来,林雪缘神色大变,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残阳如血,一股磅礴的青色气浪从远处的天际席卷而来,悲壮浑厚的龙吟声震彻云霄。一团金光从青色气浪之中亮了起来,那光芒如此耀眼,仿佛天边升起了第二轮太阳!此刻,那烈光正如暴怒般绽放,在它下方,巨大的烟柱混杂着血色火焰腾空而起!万象魔影这只嗜血的远古凶兽,再次暴露出它狰狞恐怖的一面! 萧景阳呆立在半空,毫无动静,沉默得让人心悸。他伫立着的背影那么安静又那么悲伤,似乎连灵魂都已经死掉了,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林雪缘惴惴不安,她轻轻呼唤了一声:“景阳哥哥,你,你没事吧?”她走上前去,却又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不小心,那个脆弱不堪的身影就会在她眼前,一寸一寸地,碎掉。 沉默,恒久的沉默,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突然,萧景阳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阴森得像从九幽冥渊中传来的嘲讽:“还真是愚蠢啊!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像个朝圣的苦行僧。可又有什么用呢?她们,她们还是都死掉了啊,那么可怜那么凄凉。嘿嘿,嘿嘿,情深意浓吗?” 他的话语无伦次,林雪缘心生疑惑,试探着问道:“景阳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啊?” 萧景阳恍若未闻,看着天边那道烟柱怔怔出神。林雪缘大着胆子绕到他身侧,看向他微低着的脸庞,却瞬间不寒而栗!萧景阳的眼眸一片漆黑,没有半分神采,如那雾霭深沉的黑夜,黑暗虚无。数股黑气犹如活物一般缠绕着他眉心处的那道符文,不断撕扯噬咬,原本明亮的符文已变得无比黯淡。 萧景阳猛然转身,面向林雪缘。在与他那一双漆黑无物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刹那,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林雪缘感觉如坠冰窟般寒彻心扉!即使是在最为黑暗血腥的传说中也不曾出现过这种眼神,深邃而空洞,像是无底深渊,要把这世间一切,都吞噬其中! 林雪缘毫不犹豫地祭出秋泓,将自身的天泓剑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在内。她是真的害怕了,就方才那一眼对视,她从面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眼中看到的只是一片虚无,连她自己的心神都险些迷失在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那个原本她熟悉的名叫萧景阳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占据他身体的,是来自九幽之下冥渊之中的极恶之鬼!他生来便是要屠戮世间的! 秋泓的烈光点亮了夜幕中的整座幻境,银蓝两色的光焰轮番闪耀,萧景阳被这绝世神剑的威力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光明之中却是格外醒目! 漫天的银蓝两色符文飘飘洒洒地从高空落下,如冬夜里的鹅毛大雪,又像春日里纷纷如雨的落樱,轻舞飞扬,极尽诗意与华美。似乎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召唤,满天符文纷纷涌向了困在半空中无法挣扎的萧景阳。在他身周半尺之地又凭空消失,不留一丝痕迹。终于,最后一个符文也消隐不见,秋泓的光芒骤然熄灭,变得无比黯淡,只剩那一泓,淡淡清光。 林雪缘一步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凝固如雕塑般的萧景阳,深深,拥入怀中。 拥抱吧,拼尽全力,像要紧紧抓住那过往的时光,任凭岁月苍老,世界荒芜,也要把那些温暖鲜艳的回忆,紧紧攥在手心! 在孤单时刻,照亮内心深处,那永无止境的黑夜 林雪缘略显苍白的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她低声,轻轻呼唤:“景阳哥哥,你醒醒吧。这都是幻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风,依旧在吹,夜色之下,天地世间,寂静无声。 两柄仙剑守在他们身边,闪着淡淡光华,宛若两盏孤独的灯火,相遇在这漫漫长夜,自此,相拥着一路前行。 此时此刻,连时光也悄然驻足,凝神聆听那回荡在天地之间的,一声声轻柔的耳语呢喃。 万象魔影似乎也要放弃了,不愿再继续折磨他们两人。他们身周的场景,却又突兀地切换到了迷雾林中,那一个石洞之内。一豆灯火,在黑暗中安静地燃烧着,火焰周围,似乎是驻足不前的时光在翩然起舞。在这近乎凝固的背景下,少年和少女相伴而眠,岁月静美,似一世的安好,隐隐,又有几分寂寥。 随着林雪缘的声声呼唤,萧景阳眉心处的符文越发明亮,最终隐进了他的皮肤之内,不留一丝痕迹,而那青黑色的魔气,也终于烟消云散了。万象魔影的场景开始逐渐淡化褪色,最终,那一盏孤灯也熄灭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幻天洞府 萧景阳和林雪缘同时睁开双眼,两人惊愕地发现,他们依旧保持着刚刚进来的姿势:并肩而立,左手右手,十指紧扣,从不曾分开。原来,刚才的那一切,竟也只是一场空梦吗?自他们进阵的那一刻起,这场梦便开始了,又终于此时。上古仙阵的威能,竟奇诡如斯?他们两人深深地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复杂。 那一场扑朔迷离,恍惚朦胧的梦境,究竟是谁的梦魇,又深埋在谁的心底? 四下环顾,他们此时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空间内,上下四周,无边无际,竟似乎比当初林枫的幻天居中的幻阁还要广袤。柔和的金光从四面八方挥洒过来,漫天的九色烟岚云蒸霞蔚,显得缥缈而神秘,还有道道金色流光如同游鱼一般在其中游走,美不胜收。 林雪缘轻舒了一口气,指着那游移不定的金色流光说道:“景阳哥哥,你看,那就是梵禅佛光了,只要碰到它,我们就能被传送出去。”萧景阳此刻不知正在思索些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道:“那我们就赶快出去吧。”林雪缘用秋泓包裹住他们两人,朝一道流光迎了上去,在被那金光触及的瞬间,一阵阵梵音在他们耳畔响起,一个悠扬浑厚的声音沉声颂道:“一切有为法,皆作如是观: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声如黄钟大吕,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出尘意味。未及萧景阳他们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又置身在一座古亭之中了。 与月音亭的形制不同,此亭建有六角,地面暗红,撑着金色的亭盖六根朱红色木柱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亭中地面摆着一只深紫色的蒲团和一张石几,石几上面则摆着一面六角形的木框金底圆面古镜,形制古朴大气,极具沧桑之感。镜面之内云蒸霞蔚,流光溢彩,正中却嵌着一颗金光灿灿的圆形琉璃珠。镜面周围的木框镂空雕花,华美精细,左侧两行十个蝇头小篆,右侧则是四个鎏金大字,笔势雄浑遒劲,隐隐有风雷之威。萧景阳竟完全不认得这些古字,他看向林雪缘,问道:“雪缘妹妹,这镜子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雪缘面有讶色,端详了许久,迟疑道:“嗯,这种字体,看起来比古籍里提到过的银鎏文还要古老啊,难道是早已经失传的仙阙文?不对,仙阙文是用仙灵之气写就的,这几个字,完全不像啊。“ 萧景阳怔怔地看着那面古朴庄严的六角古镜,和那些无法辨认的古老文字,心神竟有些恍惚了,口中不自主地喃喃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梵轮神鉴!”林雪缘惊讶道:“景阳哥哥,你说什么?你认得这些文字?”萧景阳恍然醒过神来,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念头萦绕在心头,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只好默默摇头,没有言语。林雪缘宽慰他道:“景阳哥哥,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萧景阳默然点头。 两人再四下环顾,却发现这座古亭竟是建在一片水潭中。亭下清波涟涟,水面之上,数不尽的白莲亭亭玉立。荷叶清圆,无风自舞,粉嫩娇柔的花瓣或傲然怒放,或半开半闭,又或含苞待放,若朱唇轻启,姿态各异,却无一不是清雅脱俗,超然出尘,不似凡物。这幻天洞府之内,竟有如此盛景! 一座七彩虹桥,横跨水面之上,将古亭与远处岸上一座楼阁连在一起,桥下波光倒影,美如仙境。 萧景阳与林雪缘携手踏上那座七彩虹桥,刚一落脚,便有“叮咚”一声乐音响起,胜比天籁。两人诧异地停下脚步,乐音也跟着戛然而止。萧景阳奇道:“好稀奇的一座桥。”说着便迈开步子,缓步徐行。“叮叮咚咚”,清脆灵动的乐音飘荡在这诺大的空间里,婉转悠扬,林雪缘微笑着跟在他身后。 过了虹桥,便是一座三层的楼阁,里面的陈设异常简洁,却也典雅精致,也不知在此地矗立了多少岁月,里面竟还是一尘不染。他们两人在楼阁内转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除了二楼露台的那座虹桥,这里竟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供出入。萧景阳和林雪缘心有不甘,再次仔细搜寻了一圈,依旧毫无所获,只得作罢。两人一道走进二楼,寻了张蒲席坐下,兀自发着呆。 萧景阳的心头,依然存着诸多疑问:那万象魔影阵中的场景,究竟是真是假?那一切,真的只是幻象吗?可为什么,在那位将军和那名叫佟钰的女子死去时,自己的心会那么疼?而那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又是如此真实,就像是,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 过了半晌,萧景阳不耐烦地站了起来,驭起霜月飞到半空,四下环视。目力所及的极远处,仍是冷冰冰的石壁,沉默而生硬,被时光忽视了千万年!他在空中绕着石壁飞了数圈,只是哪里有出口的影子?无奈之下,他悻悻地落回楼阁之内,林雪缘虽然也焦躁不安,但依旧还沉得住气,开始闭目打坐,默默运转体内的天泓剑罡。秋泓缩到只有三寸大小,悬在她两手之间,湛蓝和亮银两种光芒交替闪烁着,明亮温和,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点亮了一方温存。 百无聊赖之际,萧景阳也静下心来准备打坐,他打算好好修炼一下霜月。说来惭愧,身为重玄派的核心兄弟,现在的他对于炼器方面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白丁。林枫在这六年里为他讲解了不少炼器方面的问题,但却还从未让他修炼过什么法宝,以至于霜月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法宝了。只是,霜月虽已认他为主,但他体内既无剑气,更无剑罡,使用时只能靠灵诀来生硬地指挥,与林雪缘剑随念动的境界相比差太远了。一道道真元力从他手心射向霜月,他还做不到林雪缘那种以剑罡的剑气凭空淬炼剑灵的地步,只能老老实实地用真元力来温养。 真元力在霜月之内运转一周天后又回流进他体内,经过霜月剑内月华剑气的淬炼变得更加精纯,而月华剑气得到真元力的温养,也在一丝一毫地壮大着。至于剑灵,萧景本就没动过这个心思,飘邈剑院创派数十万年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能唤醒四大神剑的不过寥寥数人,至于能唤醒剑灵的,除了当年的创派祖师飘渺上人虚云子,便只有体内先天蕴成天泓剑罡的林雪缘了。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宫樱雪,也只不过是依靠秘法在剑体内植入了一丝神念,这才得以运用自如。在他看来,自己能被霜月认主纯属运气,至于剑灵,他从未奢望过。 他们两人安静地修炼着,却没有注意到,各有一道淡淡的虚影从剑体内飞出,朝洞顶飞了过去。在将近百丈高的洞顶,竟刻着无数复杂的符文,方才萧景阳只顾着在四周搜寻,却漏过了上面。两道虚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洞顶的石壁之中。 听,遥远的光阴里传来谁的一声叹息? 如果沉睡千年万年,醒来之时,你是否也渴望着,某一张在岁月里永不磨灭的容颜? 哪怕将一切都遗忘,也要将那一双温柔眼眸,刻进脑海,紧紧抓住! 那洞顶的符文,缓缓亮了起来,暗金色的光芒在其间缓缓流转,徐徐勾勒成一幅极为复杂的阵图。悬在他们身前的秋泓和霜月似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清鸣一声,化作两道流光冲天而起,融进了那一团神秘的暗金色光晕。 萧景阳与林雪缘二人被这变故猛然惊醒,抬头便看见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洞顶上荡漾着涟漪般的暗金色波纹,一个巨大的九芒星印在波光之中缓缓转动着,细看之下,又有无数的各色光点在其中循着某些未知的轨迹流转不息。而秋泓和霜月就悬在那星印之下,剑体上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下来,一道道暗金色波纹在剑身上不断冲刷着。 这一幕景象那么庄严那么温柔,像钟声穿越山谷,海浪拍打礁石;又像清风亲吻原野,月光浸染大地。无数的彩色星光从巨大的星印之中洒落,汇聚成一道七彩拱形光门,一道模糊的屏障将其包裹在内。平地间又有光华骤起——古亭的六角上飞射出六道彩色光柱射进那道拱形光门内,一层如水幕般的虚影在它之后扭曲波动着。而那座虹桥——那道连接古亭与阁楼的七色彩虹竟缓缓升起,连接在那拱门之下,变成了一道通天的阶梯。 萧景阳与林雪缘对视一眼,狐疑地说道:“这,就是出去的出口?”林雪缘摇摇头:”不知道。”萧景阳又仰望了那光门一眼,缓缓说道:“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再闯一番吧。”林雪缘也释然一笑,道:“好啊,那就再闯一番。我们近来的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先是误入迷雾林,后来又莫名其妙地闯进这万象魔影大阵,可居然都化险为夷,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萧景阳不由得哑然失笑,也开玩笑道:“那是咱们福大命大造化大,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还不知是什么奇遇在等着我们呢。”林雪缘莞尔一笑:“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萧景阳毫不犹豫地说道:“出发!” 没有了秋泓和霜月,两人无法御剑飞行,只好拾级而上。这通天之梯竟是如此陡峭,高达百丈的阶梯几乎完全垂直于地面。萧景阳玩心大起,笑道:“雪缘妹妹,咱们来比赛一场,看谁最先爬上去,输了的要刮鼻子哦。”说完便运功提起身形,脚尖轻点,人便已经掠到了一丈之上。 林雪缘娇嗔道:“景阳哥哥,你耍赖!”说着便运起真元追了上去。萧景阳哈哈大笑:“雪缘妹妹,你要输了哦!哈哈哈。”不过是说话间的功夫,数次起落,他已经将林雪缘甩在了身后。这还要归功于仙灵心,在仙灵心的庞大能量的支持下,莫说是林雪缘,即使寻常的元婴期修真者也未必有他的真元力充沛,只不过他的小宇宙还无法一次性承受这么多的能量的冲击罢了。 林雪缘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眼看着萧景阳距那道光门只剩下十丈距离,她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狡黠的笑意,双手手指翻飞,掐动了一个颇有些复杂的灵诀。一道狂风凭空从她脚下升起,瞬间聚集成一股粗大的龙卷风,托着她飞向那道光门。几乎是转眼间的功夫,她就已经越过了萧景阳,狂风骤然消散,她如落叶般轻盈地落在了那道拱形光门前方,看着还有一丈多远的萧景阳微微一笑。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萧景阳瞬间呆掉,继而垂头丧气地走上台阶。林雪缘笑嘻嘻地伸出白嫩的小手:“景阳哥哥,愿赌服输哦。“说着抬手在萧景阳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萧景阳觉得有一股极淡的幽香钻进了鼻子里,他抬头看见此刻林雪缘那温暖柔软的微笑,闻到了春天里繁花盛开的味道。那一瞬间明媚的光亮,竟让他有些失神,此时此刻,脑海里空茫一片,天地世间,便只剩下了那一抹如花笑颜。从此,被深深铭记了,直到千年万年。 一阵清越的长啸打破了这一方宁静,两道光华从洞顶的那一片暗金色的波光中缓缓落下,自然便是在之前自行飞走的秋泓和霜月。两柄神剑各自飞回主人的手中,那个巨大的九芒星印仍在流转不息,只是那些彩色光点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深沉浑厚的暗金色光芒如潮水般涨落。林雪缘把玩着秋泓,忽然惊讶道:“咦,秋泓的灵性竟然增强了这么多,莫非是剑灵就要觉醒了?”萧景阳察看了一下霜月,隐隐觉得剑体内多了一股莫名的十分亲近的能量,像是心有灵犀,又像久别重逢。他抬头仰望洞顶的那流转不息的九芒星印,居然也隐隐多出了几分熟悉和向往的感觉。 林雪缘在一旁见他看得出神,好奇道:“景阳哥哥,你看出那是什么了吗?”萧景阳缓缓摇头:“没有,就是有几分很熟悉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啊,就像之前在那万象魔影里看见”他突然沉默了,神色黯然。林雪缘轻轻牵住他的手,乖巧的笑道:“看不出来就算了,我们走吧,看看那道门背后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萧景阳看着她微微一笑,“好,我们走。”他握住了林雪缘的手,同时也握住了手中的霜月,将它们紧紧抓在手心。然后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微笑着,携手迈步走进了那道光门之中。 水幕般的波纹在那一瞬间剧烈荡漾起来,他们身后的世界变得扭曲而怪诞,眼前则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和黑暗,萧景阳只觉得身子一轻,失去了意识。 月光徜徉,一轮玉盘,高挂中天。 此处地势竟是少见的平坦舒缓,只在南北极远处有两道低矮秀丽的山脉,在如瀑如潮的清辉之下曲折蜿蜒,向更远方的崇山峻岭c深涧幽谷绵延而去。 一汪碧潭,状若弯月,静卧在这山谷之间。水面无波,平滑如镜,映着皎洁的月影,莹莹如玉。在蔓延天际的月光之下,一时间,天与地之间的界限也模糊了。分不清,究竟是天上的月亮掉进了潭里,还是潭里的月亮飞到了天上。水潭周围,是一片花的海洋。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各色花卉静静绽开,粉红c鹅黄c浅蓝c淡紫c橘黄c墨黛各色间杂,花瓣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似乎可以看到袅袅花香随风飘摇,就连月光也带上了几分香味,如梦如幻。 月潭面朝东北,极目远眺,隐隐约约有一道黑影伫立在无边的花海之中,靠近了看,竟是一株巨树——一棵树干状如宝塔,树冠亭亭如华盖的梧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墨雪奇谭 萧景阳从昏睡中睁开双眼,脑袋隐隐作痛。他双手抱头,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与林雪缘刚一踏进那道光门,就如坠万丈深渊,更可怕的是两人的真元都被完全禁锢,无力挣扎c无从反抗。两人在绝望之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背后的那道光门处,暗金色的光芒汹涌而来 “啊呀,雪缘妹妹,你在哪?”萧景阳猛然惊觉自己竟是独自一人躺在一块光滑温润的石台上,身侧空无一人,不由得焦急地大喊起来。 一阵悠扬飘渺的琴声乘着夜风传来,月光下似有歌声在翩然起舞:月中天,映幽潭,溶溶皎华盈花海。寥疏星,点苍穹,萧萧桐影剪寒霜。风无言,舞轻霾,漫漫长夜抚瑶琴。望兮,舞兮,歌兮,渺渺兮。忆红尘,终此生。长相思,醉今朝。忍回顾,自难忘。 其声空灵宁静,意境却哀婉凄美,在这夜色之下,惊起簌簌落花。 萧景阳循声望去,不远处傲然伫立着一株两丈余高的古樱。树干约有半尺粗细,秀颀挺拔,而到了八尺之上,枝干却是旁逸斜出,亭亭如盖。不少嫩枝颀长柔弱,甚至又低垂到只有一人多高。只是算算时间,现在至少也是八月中旬,而这株樱树之上,竟仍绽放着重重叠叠的紫色繁樱! 一簇簇的樱花缀满了枝桠,月光之下,犹如一团淡紫色的烟云。此刻繁花齐放,一树深深浅浅的紫色花蕊随风摇曳,芳华傲世,落英胜雪。 树下,一名女子席地而坐,身着一袭深紫色素裙,此时上面已缀满落花,不时有一两片花瓣从她披散如瀑的长发间轻轻滑落,无声无息,明艳妖娆。 她面前的石几上摆着一张古典精致的七弦琴,琴首微微上扬,作凤鸣之状。只见她一双纤纤素手轻抚琴弦,便如山风轻拂月光荡漾,松涛水波,泠泠如许。悦耳空灵的琴声便就这般从她指尖随风散在这一方安宁的夜色里,落雪一般的繁樱遮住了她的面容,一时间看不真切。萧景阳也没有上前的意思,静静站在原地,侧耳聆听。那女子也没有抬头看他,依旧自顾自地抚弄琴弦,低声吟唱。 终于,一曲终了,余音缭绕。“少年郎,你醒了?”那女子轻声问道,声音,于清冷之中带了几分妖媚。 萧景阳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何方?”那女子许是对他的称呼吃了一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释然。轻声道:“这里便是地处山脉腹地的幽月谷了,你身后,便是幽月潭。”萧景阳回头望去:一汪碧潭,一泓秋水,月光如瀑,水波不兴。月亮和潭中的月影之间是一道匹练似的银色虹光,像极了那一抹璀璨的秋泓。 他回头问道:“姐姐,你可曾见过一位小女孩?身穿水蓝色纱裙,随身带着一柄银色短剑。” 那女子抬眼看向他,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双眸灵动如水,含情脉脉;淡淡的一抹蹙烟眉,似嗔似喜;琼鼻小巧,薄唇如眼眸一般,俱是淡淡的紫色。直垂在腰际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斜插一只青色碧玉飞凤簪;香腮云鬓,眉目如画,俨然一代绝色佳人。饶是萧景阳年纪尚幼,却也不得不惊讶于她的美,妖艳妩媚,举手投足间便有万种风情,当真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那女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轻轻抚弄琴弦,道:“不曾见过,我在那幽月潭畔发现你时,旁边并无别人,见你昏迷不醒,便将你带了回来,当时你身上衣衫尽碎,我便为你换了件新的。” 萧景阳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身上那原本破烂不堪的衣服已不见踪影,一件合体的白袍罩在身上,衣襟上还散发着一股极淡的幽香。他原本身材就生得高大,此番几经奇遇,修为大进的同时个子竟又长高了不少,颇有些翩翩少年的样子了。 他低头道:“姐姐,多谢你了,我叫景阳。”那女子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叫樱凝,你唤我樱凝即可,不要再叫我姐姐了,论起年岁,我不知要比你大了多少岁。” 萧景阳讪讪地答应了一声,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位姐姐说话怎么冷冰冰的。”樱凝复又抬起头来,这次却是对着他浅浅一笑,幽幽道:“景阳,你可知,我是妖。” 萧景阳闻言心神一震,自从俊哥儿遇害之后,他对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手中的霜月。凛冽的剑气以他为圆心向外徐徐扩散,其间蕴含着的杀机连他身旁的落花似乎都感觉到了,纷纷向外飘散。 樱凝恍若不觉,自顾自地抚琴而歌,突然间,又缓缓说道:“你若要杀我,便来吧。”她手中动作犹未停下,只是琴声却骤转低沉,密如雨打芭蕉,急如珠落玉盘,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良久,萧景阳都没有动静,霜月的剑气也归于平静,缓缓退回剑鞘之内。“为何不杀我?”樱凝仍未抬头,面容掩在如落雨般的落樱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的神色。萧景阳道:“你救了我,我岂能做此等恩将仇报之事。况且,人分善恶美丑,妖亦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见妖便杀,岂不荒唐可笑?” 樱凝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是惊诧,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如若初见一般。萧景阳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樱凝冲着他嫣然一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单是这份纯善耿直,便是那些修行了千百年,自诩道行深厚的修真者望尘莫及的。” 萧景阳并不知道,他的这份善念,也救了他自己一命。他面前的樱凝,已经修行了足足九千年,再有千年便可渡过仙妖劫,踏入仙妖境界,实力堪比已是金仙的林枫,便是现在,她的修为比起那些刚刚飞升的仙人也毫不逊色。刚才萧景阳若是贸然动手,纵使他的霜月再强横,仙灵心再神妙,以他现在的微末道行,樱凝有无数种方法让他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樱凝的这一番夸赞,倒是萧景阳始料未及的。他面色一红,有些难为情。樱凝朝他招招手,道:“景阳,你过来坐。”萧景阳依言走到那株古樱下,刚一盘腿坐下,簌簌飘零的樱花便落满了一身,一时间整个视野里都是淡紫色的落雪,幽香扑面。 萧景阳问道:“樱凝,这株樱树,怎么在这个节令开花啊?当真是落英胜雪啊。”樱凝浅浅一笑,美眸中紫芒闪动,轻声道:“这株古樱,便是我的本体。每千年开一次花,花开九百年。”萧景阳立时瞠目结舌,着实吓得不轻。看他吃惊的滑稽模样,樱凝不由得“扑哧”一笑,轻轻拂去琴上的落花,问道:“怎么,你吃惊什么?” 萧景阳吞了吞口水,窘然道:“墨雪需连降九年瑞雪方才开一次花,自孕蕾至盛放需时半年。我本以为这便是花中奇绝群芳者了,谁知,与你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樱凝却动容道:“墨雪,你怎会知道墨雪?你可是那桐桥城中林家的人?”语气中竟隐隐有几分不悦。 萧景阳解释道:“不,我家在桐桥城外的枫林镇上。刚才我问你的那名小女孩,她却是林家的人,是当今城主林兴逸的长孙女。樱凝,你可能帮我寻她?” 孰料,樱凝却冷哼一声,道:“她既是林兴逸的长孙女,自会有人寻她,我何必多此一举,不过你们怎会进这幽月谷来?” 萧景阳没料到她竟会如此生硬地拒绝,当下便将俊哥儿一时嘴馋将那株墨雪吃掉的事讲了出来。樱凝的脸色却越发冰冷,恨恨地说到:“好一个林兴逸,竟如此薄情,连信物都让一头鹿给吃了!” 萧景阳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林爷爷对那株墨雪是极为珍爱的。都怪我一时疏忽,才让俊哥儿嘴馋将它给吃了。” “哦?是吗?”樱凝冷冷地问道:“那你的那头鹿呢?”萧景阳一时失语,心底原本已淡化的悲伤又慢慢浓烈泛滥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止住了将要滚落的泪水。黯然道:“俊哥儿它已经死了,死在幽月谷内一只妖猴的手里,我没能保护好它。” 终究,还是有两滴温热的泪珠冲出眼眶,混在夜风里,随着漫天飞舞的花雨坠向地面,润湿了一片花毯。 樱凝默然无语,半晌,她放下那七弦桐木古琴,幽幽道:“过去的,便忘了吧。你既然要寻墨雪,便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完,皓腕轻扬,一片花雨将两人笼罩在内,随即便消失在原地,樱花胜雪,簌簌而落。 幽月潭状若弯月,而樱凝的本体——那株古樱,便生长在幽月潭正面,距潭水不过百余丈。只是此刻,两人却现身在幽月潭的一处月角之上。一道清浅澄澈的小溪从潭角流淌而出,顺着如瀑的月光,潺潺湲湲,流向一片朦胧的远方。 樱凝指着那条小溪,淡淡地说道:“这便是你们所说的檀溪了,我们叫它月音溪。” 萧景阳默默点头。四下望去,潭水边,檀溪畔,长满了茶花。其中一株最为惹眼,足有半人多高,花朵约有碗口大小,六片花萼托起重重叠叠的复瓣,纤长柔弱的叶片在月辉下闪着银光,花瓣却墨色如黛,高雅娇柔,雍容华贵,赫然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墨雪! 他正欲上前,却被身旁的樱凝一把拉住,樱凝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小家伙,你安分一点儿,她可是本姑娘的妹妹!” 萧景阳满脸委屈,道:“我哪里会知道啊,你又没有提醒我。”又压低声音问道:“她是不是也是一只花妖啊?” 樱凝点点头,问道:“你叫林兴逸那小子爷爷?”萧景阳点点头。樱凝掩口轻笑道:“那你待会儿便唤我妹妹作奶奶吧,呵呵。” “啊?”萧景阳一时无语,“好吧,说起来,,要算年龄的话,我都该叫你们祖宗了”。 樱凝顿时为之气结,薄嗔道:“小孩子家乱说些什么,跟我来!”说完便拉着萧景阳朝那株墨雪走去,眉眼间笑意盈盈,柔声唤道:“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月光下,那株墨雪的花瓣轻轻颤动了一下,升腾起一阵黛绿色的烟雾。 萧景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窈窕有致的身影在雾气中隐约可见,待到雾气散去,那在月光下袅袅婷婷的身影,竟又是一位绝代佳人:黛眉如墨,水眸如月,肤若凝脂,腮胜白雪,樱唇微启,皓齿莹莹,长发拂肩,绿云扰扰,指如葱根,腰若纨素,体态盈盈,顾盼生姿。一袭黛绿长裙,上绣墨雪缠枝纹,裙上着月白华裳,清秀婉约,仿若画中走出的百花仙子。 她欣喜道:“姐姐,你怎有空来看我了?这名少年又是谁?”声音温婉动人。 樱凝却是轻叹道:“数年不见,妹妹愈发的娇艳动人了,就连姐姐我见了也是心生怜爱呢。” 墨雪所化的那名女子脸上飞上两道红霞,娇羞道:“姐姐,你又取笑我。” 樱凝嫣然一笑,转身看向萧景阳,说道:“她便是我的妹妹,名唤雪灵,人称墨雪仙子。”萧景阳上前一步,行礼道:“雪灵,呃,奶奶您好,我叫景阳。”边说他心里边暗自嘀咕道:“这姐妹两人还真是个个貌比天仙,只是说出年龄来恐怕会吓死一大片人。” 雪灵听了萧景阳对她的称呼,先是一愣,随即释然道:“也罢,按俗世的历法来算,我已修行近七千年了,你叫我奶奶也未尝不可,只是真正厉害的还是姐姐,她已修行九千多年了。”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佯装镇定的樱凝。 萧景阳的嘴角一阵抽搐,心想:你们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啊。不过仔细一想他也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修道之人又怎么能从外表上来判断年龄呢,像自己的大哥林枫,都已经一万多岁了,不还是英俊潇洒吗。 樱凝倒是被雪灵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支持不住了,笑道:“罢了,景阳,你还是称我妹妹为雪灵吧,先前我只是与你开玩笑的。” 萧景阳暗自苦笑,他鼓起勇气问道:“雪灵,你可知这谷中哪里还有墨雪?” 雪灵大为惊讶,问道:“你要寻墨雪,所为何事?” 萧景阳道:“我答应了我雪缘妹妹,要为她寻一株墨雪。” 雪灵冲他温婉一笑,道:“雪缘妹妹又是谁?景阳,你可否仔细告诉我?” 萧景阳便将墨雪被俊哥儿偷吃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雪灵黛眉微皱,轻吟道:“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萧景阳心头一沉,问道:“怎么,真的没有了吗?” 雪灵的眼眸中蒙上了了一层朦胧的神采,连声音也变得有些空灵,她缓缓说道:“这世间,本就没有墨雪。” “什么?”萧景阳满脸惊愕之色,雪灵柔声解释道:“你所见到的那株墨雪,是我用我的本命妖丹的一缕精气,融以天地灵气凝炼而成的,世间,从无此物。不过你放心,待到明年,那株墨雪依旧会发芽的。”此时,她的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萧景阳也是神色黯然,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一丝希望,竟又破灭了。 他垂下头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樱凝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言劝慰道:“景阳,世间诸事,不如意者十之,有些事讲究一个”缘“字,强求不得的。” 萧景阳默不作声,良久,才颓然道:“樱凝,我知道了,谢谢你。”看着他那落寞的神情,雪灵神色微动,正欲开口,却被樱凝用眼神制止了,只好作罢。 樱凝轻轻拍了拍萧景阳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你那雪缘妹妹了,她已被飘邈隐者宫樱雪带回玄灵峰了。” 萧景阳猛地抬头:“真的?”樱凝微微一笑,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朵淡紫色的樱花,闪着淡淡光华。 萧景阳问道:“这是什么?”“这时我修炼过的用来传音的”樱语花“,你大哥林枫刚刚给我传来此花。说着她指尖闪过一道淡紫色光华没入那朵樱花中,林枫低沉浑厚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景阳,你樱雪姑姑已将雪缘带回玄灵峰,你大可放心,在幽月灵境内游玩一夜便回家吧,离家两个多月,你爹娘也该担心了。” 萧景阳闻言也放下心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啊,爹娘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呢,还有平子c芸儿c爷爷,自己在这世上,终究还是有那么多人在牵挂着的。不过,两幅画面却突兀地从他脑海中闪过:天际如血的残阳之下,那一团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望尘崖上,那一个倒在一地血泊中的紫色身影万象魔影阵中那真实的幻觉,竟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他用力摇摇头,想要把那些梦魇般的场景从脑海里赶出去。 樱凝见他这般模样,问道:“景阳,你这是怎么了?”萧景阳无言以对,岔开话题道:“樱凝,你怎么会认识我大哥的?” 樱凝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大哥已经将筑基法宝传给你了?” 萧景阳微微摇头,道:“还没有,我现在只是跟着我大哥学些粗浅功夫。”接着他又叹气道:“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大哥在,我却什么都没学到,说起来也是够丢人的。况且我大哥虽说人长得英俊潇洒,但毕竟是一个比我大上万岁的老家伙,想想还真有些不习惯。”一旁的樱凝和雪灵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活泼而纯真。 樱凝轻笑道:“我早该猜到的,也只有林枫才教得出你这般耿直率真的小弟,换作林家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不知要教出一个什么样的榆木疙瘩来。”萧景阳一时愕然。 雪灵掐动灵诀,幻化出一张精致小巧的石几和三座同样精美的白色石墩,她招呼道:“姐姐,景阳,来坐下说话。可惜现在时令不对,不然可以请你们尝尝这茶花所酿的百花琼浆。”樱凝掩面轻笑,道:“你呀,就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好好一个百花仙子,竟像个花娘园夫似的。” 三人落座,樱凝问道:“景阳,你可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来到此地的?”萧景阳摇头道:“我大哥很少对我提及他过去的事情,我只知道他是和我樱雪姑姑一块来的,还有一位陈方智陈师伯,只是他老人家一直在闭关潜修,我还从未见过他。” 樱凝又问:““那这座大阵中的古怪,你可知晓?” “嗯,”萧景阳略作思索,答道:“略知一二,我大哥说,我们身处的这片山脉,是上古仙人以移山填海的绝大神通凭空制造出来的,山势险峻奇伟,多高山幽谷,雄峰深涧,其中的阵法c禁制更是不计其数。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大哥可没告诉我这阵中居然这么凶险,不然的话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往这里面闯啊!“他哀怨的神态惹得樱凝和雪灵不禁莞尔。 樱凝道:“你的胆子还真大,明知道这山中有危险还要硬闯,不过你大哥既然没有阻止你,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雪灵也道:“这山中确实算不得太平,但从那桐桥城到这幽月谷,一路上倒没什么危险,只要一直沿着檀溪走,便可避开那诡异莫测的迷雾林,一路上的妖兽也是极少的。” 萧景阳这才明白当初林雪缘为何要让他沿着檀溪进山了,原来竟是如此。 樱凝插话道:“那迷雾林原本是一座上古仙人布下的灵渺幻烟大阵,凶险异常,只是后来其中的聚灵天雷阵被你大哥和宫樱雪他们两人合力破去,只剩下了虚迷幻烟,成了一座迷踪大阵,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那位陈方智陈师伯,当初闯进来的时候就在这阵中吃了亏,在这阵中被困了足足数千年,直到七千多年前才被你大哥救了出来,原本已接近渡劫期的修为烟消云散,只得又重头来过。” “这么厉害?”萧景阳一时间目瞪口呆,回想起自己和林雪缘在迷雾林中挣扎求生的那段日子,相比之下似乎要幸运多了,至少这修为保住了不是,嗯,还提升了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长相思 樱凝见他那般模样,笑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和你那雪缘妹妹,便是迷失在了那迷雾林里吧?” 萧景阳被她道破心事,嘿嘿一笑,只是,当两人在迷雾林同度过的那段日子,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心却被莫名复杂的情绪占据了——谁不曾在迷茫中痛苦挣扎?当整个世界都将你遗忘。 可若有人,为你点燃一盏灯火,在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里,你又怎能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她好比你的世界! 谁又不曾懦弱无助呢?可总有那么一个理由,能够让我们握紧刀剑,斩破山河! 像两个孤独的人在无边的荒原中相遇,自此,便有了继续流浪的勇气,哪怕,海角天涯。 少年还带着稚气的脸庞倏地红了,眼神中有了别样的神采,早已洞穿世事的两位女子将这一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樱凝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雪灵的眼神里却有六分了然三分追忆一份苦楚,只是这一切,全被低垂眼眉的她深藏在了浓浓夜色里。 樱凝像是低吟,又像是自言自语:“多么幸运的孩子啊” 萧景阳显然没听懂樱凝话中深意,只是自嘲道:“呵呵,可能确实是我运气比较好吧,也多亏了我大哥,要不是他提前破去了阵法,又给了我法宝护体,我恐怕也要重蹈我陈师伯的覆辙了。” 樱凝道:“你这话若被你那暴脾气的陈伯伯听了去,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当初那灵渺幻烟大阵岂是徒有虚名的?那阵眼便是两件仙器,现在应该还在你大哥手里,一件是上品天阶仙器幻天居,一件是极品仙器戮仙斧!” 萧景阳一时哑然,幻天居的神妙他是亲身领受过的,而戮仙斧的品阶显然还在幻天居之上,有这么厉害的阵眼,陈方智陷入其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樱凝又道:“这还只是最简单的,迷雾林西北处月溪山上的幻天洞府,那里面的阵法禁制更加复杂凶险,单是那一座万象魔影大阵就是凶名赫赫,三千多年前,你大哥林枫他们闯阵的时候便心魔发作,险些困毙在幻境里。” 萧景阳闻言心中连呼万幸,暗叹自己和林雪缘居然闯进如此凶险的地方还能安然无恙,实在是福星高照,幸运之至。 樱凝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惊疑道:“景阳,你该不会是,也进那里面了吧?” 萧景阳点点头,后怕道:“嗯,的确是进去了,而且差点就出不来了。” 此言一出,樱凝和雪灵俱是惊得合不拢嘴,雪灵惊讶道:“怎么可能?那,那可是传说中的心劫之境,是神阵啊!” 樱凝看萧景阳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长叹道:“你这个小家伙,简直就是语不惊人誓不休,你知道那万象魔影阵是由什么在操控的吗?算了,跟你这种小怪物说不清楚。” 萧景阳嘿嘿一笑,问道:“樱凝,照你这么说,我大哥他们岂不是在这片山脉里隐居了很长时间了。” 樱凝微微点头,道:“至少也有七千多年了吧。”萧景阳闻言为之动容,道:“这七千多年来,他们就从未出去过吗?” 樱凝神色一凝,道:“你竟然不知道?” “啊?知道什么?”萧景阳茫然道。樱凝与雪灵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神中深深的无奈。 樱凝敛容正色道:“这片山脉本身就是一座远古大阵,被一种名为寰天锁灵禁上古禁制死死锁住,一切修行之人,只要在这阵中修到元婴期,便再也无法出阵;同样的,外世之人若是修到了元婴期之上,也无法进入阵中。一旦强行硬闯,必然会招来阵法的反击,轻则被永远禁锢,重则灰飞烟灭!” “什么?”萧景阳大惊失色,“那也就是说,若是我修炼到了元婴期,就再也不能出去了?” 樱凝极为严肃地点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哪怕是你日后渡过天劫也无法飞升上界,只能永世困居于此。而且,在这阵中修真者是极难渡过天劫的,”她略作停顿,继续说道:“由于这阵中灵气格外浓郁,修真者的天劫的威力会比外世大上数倍,在渡劫之时,阵法也会全力运转,它所蕴含的天地煞气,会催生出极厉害的天劫凶煞,即使是仙人也难以抵御。” 萧景阳愕然了,樱凝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震得他心神大乱。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既然修成元婴的修真者不能随意进出,那当初我大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樱凝不知为何只是摇头不语,反倒是雪灵向他解释道:“这座大阵的禁制每三千年开放一次,每次开放六十年,期间阵外之人可以入阵,但阵内之人不得外出。” “原来是这样”,萧景阳若有所思。 雪灵又继续说道:“寰天锁灵禁所引发的天劫凶煞只针对修真者,对于我们妖类和仙人是无效的,但灵妖境界以上的妖类和仙人同样无法离阵,连飞升到妖界和仙界都不可以!当初你大哥他们他们就是在渡劫之后进的此阵,但直到化仙飞升都未能脱身,这里的禁制已经脱离了仙阵的范畴,有着隔绝空间,自成一界的威能。“ 萧景阳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那这么一来,在这阵中修真岂不是自寻死路?”樱凝与雪灵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樱凝看向萧景阳,缓缓说道:“景阳,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记住了。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其间凶险磨难不可胜数。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你就只能忍受所有的磨砺和孤独,勇敢前行。怯懦,恐惧c退缩只能成为你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和心魔;要么,你战胜它们,去追求更高的境界;要么,你被它们打败,灰飞烟灭!” 说着,她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从她看似柔弱的身体上向外扩散,给萧景阳的感觉就像是高山仰止!而她的话,犹如晨钟暮鼓一般,震荡着萧景阳那尚且年幼的心神,虽然听得似懂非懂,萧景阳还是把这几句话,逐字逐句,深深刻进了心里。 樱凝见他肃穆认真的模样,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颇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心中对这个尚还年幼的少年的喜爱又加深了几分。 夜色深深,月已西沉,淙淙月光,顺流徜徉。极目远眺,夜色里又泛起了轻霾,远山的阴影在清亮的月辉下朦胧绰约,安详如梦。萧景阳已趴在石几上沉沉睡去,经过之前那段日子的求索挣扎,他早已心神疲惫,此刻,睡得如婴儿般安详。 樱凝怜爱地看了他一眼,幻化出一件紫羽大氅,轻轻盖在他身上。转身,如霜的月色下,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幽月潭边,月音溪畔,一道黛绿色的身影亭亭而立,安静地面朝北方,桐桥城的方向,遥望,凝望! 那身影清瘦而孤单,仿佛荏苒光阴中的一道风景,寂寞了千年! 风,轻轻拂过,衣袂飘摇,而那静静伫立的人儿却恍若未觉,沉默无声,像是忘川河畔,那在岁月中孤单独立的三生石,穿越了千万载时光。 樱凝轻声道:“你每夜,便是如这般过去的吗?” 雪灵不语。 樱凝又道:“你的花期,快要尽了吧。墨雪仙子,九百年方才开一次花,自孕蕾至盛放须六百载春秋,花开一甲子。盛放之时,雪灵方能化形而出,看似千年一轮回,你真正度过的,只有六十年,如凡人一生。” 雪灵朱唇微启,轻声道:“还有三年。自雪灵初遇那个名林兴逸的少年,绽放花蕾之日起,至今已有五十七载,” 樱凝叹道:“五十七载,你这一世的五十七载,便一直在等候那名叫林兴逸的男子?他早已为人父,乐享天伦,而你就在这里,独守空谷幽潭c望穿凄风凉月?” 雪灵久久不语,待到周围的夜色也在寂静之中昏昏欲睡之时,她方才苦涩地说道:“人妖殊途。”又轻声却坚决地说道:“我不悔!” 樱凝默然无语,夜风,沉沉睡去。空山幽谷里,哀婉空灵的歌声,久久回荡—— 相思苦,苦相思,寂寂光阴六千载,只作浮生虚度。 忆往昔,伴君舞。皎皎月华三千里,应为今世情路。 尘缘尽,墨雪残,凄凄不尽幽咽难。 经年别离,此生遥望,奈何道相殊途。 凭需何事需萦怀?醒又何奈?梦又何奈? 只道是,此最相思! 时光,无声。真爱,无言。 黎明,天将破晓。 萧景阳从朦胧的梦境中醒来。睡眼惺忪之际,他刚一起身,身上的大氅便滑落在地。他俯身拾起,这一声轻微的响动,却已惊动了不远处默然伫立的二人。 樱凝转过身来,冲他嫣然一笑:“景阳,你醒了?我送你回家。” 萧景阳也笑道:“好啊,顺道去我家中做客,雪灵,你也一起去吧。” 雪灵微微摇头:“不,我就不去了。景阳,待到你那位雪缘妹妹生辰时,带她来这幽月灵境,我有礼物送她。” “那好吧,”萧景阳道:“到时我一定带她来看你们,见到你们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樱凝却递给他一支紫竹洞箫,道:“漫漫修行路,难免会有枯燥无味之时。音律能冶人心性,这支九凤来仪箫便送与你,技法与乐谱都在封底的那只凤首玉简里。” 萧景阳定睛一看,果然,下端封底处塞着一只黛色凤首玉简,凤首上扬,做引颈长鸣之势,神态栩栩如生。他细细打量此物,长约三尺,下端略细,上开九孔,下有一孔,是只八孔洞箫。下端的两个助音孔处系着一根淡紫色流苏穗带,箫身笔直光滑,共分九节,上面浮空雕着九只神鸟凤凰,皆做以飞天翔云之势,精美绝伦。 萧景阳还从未见过此等精致的宝贝,一时间爱不释手。 樱凝笑道:“这支九凤来仪箫所用的竹子,便是你大哥所住的紫竹林内的一根千年紫竹,音色飘渺空灵,清雅幽静,是难得的精品,你要爱惜些。” 萧景阳乐滋滋地点点头,樱凝道:“那我们便走吧。”说完,不待萧景阳与雪灵作别,她皓腕轻扬,身周凭空散出一片落花,将他们两人笼罩在内,淡紫色光华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地。 枫林镇,一道淡紫色的光华闪过,樱凝与萧景阳两人出现在枫林镇外的那座石桥上。也幸亏此时天色尚早,四下无人,否则若是让人看见凭空多出两个人来,只怕当场便要吓昏过去。 望着小桥尽头,青石小路旁,小街巷口的那座熟悉的农家小院,萧景阳潸然泪下。连日来的种种变故逼着这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不断成长,而现在,回到这个给他温暖给他庇护的地方,他终于可以脱下沉重的外壳,像个孩子一样,热泪盈眶。从他带俊哥儿离家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而今历尽种种艰辛,他终于回来了,只是却孑然一身。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头对樱凝说道:“樱凝,去我家做客吧。” 樱凝浅浅一笑,轻轻摇头道:“我不便在凡人面前露面的,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那幽月灵境了。”“啊?那好吧。”萧景阳很有些遗憾,“那我就先回家了。”樱凝微微点头。 刚走过那石桥,萧景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冲依旧立在原地的樱凝挥了挥手中的九凤来仪箫,大声说道:“樱凝,我一定会学好音律的,下次,你抚琴之时,我为你伴奏!”樱凝轻笑不语,一阵花雨拂过,原地已空无一人。萧景阳楞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转身朝家里飞奔而去。 站在木门前的台阶上,萧景阳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熟悉的感觉如此真实,却激起了他心中的几分不安。他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真是被那万象魔影给吓破胆子了。稍稍平复下心境,他轻轻叩响了柴门。熟悉的声音从院内缓缓传来:“谁呀?”正是柳英的声音。萧景阳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颤音:“娘,是我。我回来了。” “景阳?!””大哥!”院内传来几人惊喜的叫声,随即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柯平从门缝中闪出身来,手脚并用地扑到了萧景阳身上,大叫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随即惊讶道:“咦,大哥你又长高了啊!” 他从萧景阳身上跳了下来,和他并肩而立。十三岁的柯平个头已有六尺(注:古制一尺约为245,本文中皆采用古制。)但现在萧景阳却比他还高了一头,此刻的萧景阳,身长七尺,宽肩细腰,眉峰凛然,脸庞的线条俊朗英气,再配上他此时的一身白袍,已经颇有些翩翩美少年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柯芸也从门后探出身来,笑嘻嘻地说道:“二哥,你在大哥面前就像个小娃娃。”柯平哼了一声,道:“那我还比你高了半寸呢。”萧景阳看着在他眼前吵闹的两人,心头,仿佛有蜜糖在慢慢融化,他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平子,芸儿,我们先进家吧。” 刚进院门,柳英恰好从西厢的厨房里出来,一见到萧景阳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惊疑道:“景阳,这才过去两个多月,你就长得这般高了?” 萧景阳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嘿嘿傻笑。柳英也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萧景阳仍是一副傻笑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这孩子,离家两个月,莫不是变傻了,只知道傻笑。你爷爷和你爹都在堂屋呢,快去吧,待会便要吃饭了。” 萧景阳用力点点头,一溜烟儿跑进了堂屋,柯平和柯芸两人看得捧腹大笑。 萧景阳刚一进屋,柯伯和柯东两人也同柳英一般,俱是被萧景阳的巨大变化给吓得不轻,但回想起那日林兴逸来时所言,随即便也释然了,轮番问询了几句。正在这时,柯平忽地推门进来,问道:“大哥,俊哥儿呢?怎么不见它和你一起回来?” 萧景阳脸上拂过一层阴霾,随即又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说道:“俊哥儿它回家了。” “啊?回家?没有啊,我没见它回来过。”柯平更加疑惑了。萧景阳淡淡地说道:“我带着俊哥儿在山中遇见了一头母鹿,俊哥儿一见它就撒欢似的跑了,唉,就让它走吧,毕竟山林才是它的家。” “啊?”柯平撅起了小嘴,显得万分不舍,平日里他虽爱捉弄俊哥儿,但对俊哥儿还是极为喜爱的,此刻不免有些难过。 柯东倒是听出了几分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却被一旁的老爹用眼神制止了,一时间,众人默然无语。柯伯道:“既然俊哥儿走了,那就不要再寻了,它毕竟是山野之物,在咱们家长了这么大,是该离开了。”柯东若有所思,萧景阳默默低下头去,看不见的眼眸中心绪翻涌。 城主府,后花园,檀溪畔。 林兴逸正守在那株墨雪旁,十几块仙石构筑成一座小型防御阵将其笼罩在内,他则负手而立,望着西南方向雾霭迷蒙的巍巍远山,神色空洞迷离,像回忆,像缅怀,更像留恋。 轻轻的,一道紫色光华闪过,他身前的那株墨雪旁多了一名柔媚妖娆的紫衣女子。那女子蹲下身来,一只白皙娇嫩的手掌竟视那防御阵的光芒如无物一般,径直穿透进去,抚摸着那黛绿色的叶片,动作极轻极柔,恰似爱抚初生的婴儿一般。 林兴逸大吃一惊,失声道:“樱凝,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樱凝缓缓起身,幽幽道:“三十多年不见,你境界进步不小,若是没有林枫的镇玄仙禁来压制修为,现在,至少也该是元婴中期了。” 林兴逸喃喃道:“是啊,原来,竟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她,雪灵她,现在可好?” 樱凝冷笑一声,道:“你竟还记得吗?还记得那名为雪灵的女子?拜你所赐,她现在很好!你每日里阖家团圆,乐享天伦,她却在那里独守空谷幽潭,望穿凄风凉月!”林兴逸无言以对。 半晌,樱凝突然问道:“你的心里,可还有她吗?” 林兴逸凄然一笑,声音苦涩:“有又怎样,如今,我都已经是做了爷爷的人了。”“懦夫!”樱凝面如寒霜,道:“当初若不是你太过懦弱,不敢违背你父亲的意思,雪灵又怎会苦等五十七载!” 林兴逸正欲开口,樱凝怒喝道:“住口!不要再说什么人妖殊途!统统都是借口!你若真心相信那些,又怎会那般作践我妹妹!”林兴逸愕然了,失声道:“雪灵她?”樱凝冷哼一声,道:“不然你以为这株墨雪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自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甩手扔出一朵樱语花,恼怒道:“最后再留给你一句话,这花被我下了禁制,三年后,中秋之夜,便会自行解开。你若当真还存着几分良心,便去看看她!”说完,紫光闪动,人已是踪影皆无。 林兴逸似乎被彻底击垮了,他瘫坐在地,神情落魄如丧家之犬。手心里捧着那朵樱语花,喃喃道:“雪灵,雪灵”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山风从遥远的远山徐徐吹来,在溪畔轻轻拂过,无声无言,却也似呢喃,又似幽咽。 风中,可是有谁在低声吟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云海月明 今日,正是中秋。奈何天公不作美,太阳刚从东方的群山之间升起,便没入了铅灰色的乌云中,整日里都阴沉沉的。临近迟暮,居然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一阵清凉过后,倒当真有了几分秋天的韵味。院子东南角的那两棵梧桐,已经长到一抱粗细,细密的雨滴落在蒲扇大的叶片上,滴答作响。庭院里的青石小路上溅起一朵朵细碎的水花,打湿了石板缝隙中墨绿的苔藓。 祭过月神,吃过月饼,雨仍未停歇,竟无月可赏。柯东便催促着萧景阳领着柯平和柯芸回东厢房睡觉,三人哪里有睡意,便挤在了萧景阳和柯平平日里住的北间,点了一盏灯火,三人围坐在榻上。柯平抱着林雪缘送与萧景阳的霜月看个不停,好不容易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霜月剑鞘上铭刻的符文,他好奇道:“大哥,这些花纹是什么东西?” 萧景阳定睛看了看,剑鞘上铭刻的符文正是银鎏文,这种在修真界古老到近乎失传的文字他并不认得,但霜月剑身上的铭文他特意问过林雪缘,还是能够认出来的。他解释道:“这是一句剑铭——霜月皎华引星辰。” “霜月?这把剑的名字是叫霜月吗?”柯平撇了撇嘴,说道:“好冷的名字,既不霸气,也不威武。”说着他便要把霜月拔出剑鞘,然而,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小脸都憋得通红,霜月依旧牢牢封在剑鞘里纹丝不动。他气呼呼地把霜月扔回萧景阳怀里,抱怨道:“大哥,你这是什么破剑啊,拔都拔不出来。” 萧景阳瞪了他一眼,道:“什么破剑?再乱说小心我揍你屁股。”他左手持剑,心念微动,锵的一声霜月自行出鞘,露出半截湛蓝与灿银交错的剑身,剑锋上的寒芒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闪烁不息,银蓝两色光华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柯平和柯芸同时惊呼一声,那一瞬间霜月释放出的凛冽剑气让他们两个觉得如坠冰窟,给他们一种连空气都要凝固冻结的错觉,寒冷刺骨。萧景阳这才醒悟,柯平和柯芸两人的体质怎么禁受得起霜月的剑气,他随即收剑入鞘。柯平嚷嚷着扑进他怀里,一把抢过霜月,爱不释手地看着,两眼发直,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对此毫不在意,喃喃道:“好剑啊,绝世好剑,大哥,这柄剑我要了!” 萧景阳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劈手夺回霜月,把他推到了一旁,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一边玩去。”柯平脸上写满了不甘,嘟着嘴说道:“大哥真小气。”萧景阳正要发作,转念一想,反倒开心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好啊,只要你能把它拔出来,我就送给你。”“呃。”柯平瞬间哑口无言。 萧景阳颇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样?还要不要?”柯芸在一旁娇笑道:“二哥,就算拔出来,你会用吗?平日里李爷爷教习剑术,你可是最会偷懒的一个。”柯平原本还想反驳几句,听了柯芸的一席话顿时就焉了,垂头丧气地坐到一旁,口中埋怨道:“三妹,你就会打击我!”转头看了看窗外,又道:“这鬼天气,连月亮都看不见,无聊,无聊啊。”柯芸也叹道:“看来今年中秋是见不到月亮了。”萧景阳听了他俩的话,心中微微一动,笑呵呵道:“这有何难,走,我带你们看月亮去。” 柯平扭头看着他,轻“咦”一声,问道:“大哥,你怎么还没睡着就开始说梦话了?外面这么厚的乌云,你要带我们去哪看月亮?莫不是发烧了说胡话吧?”说着他凑过来抬手去摸萧景阳的额头。萧景阳挥手把他打开,故作神秘地笑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屋门,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是厚重的乌云却使整片大地漆黑一片,如同砚台中浓重的墨汁。柯平小声道:“大哥,咱们去哪啊?”萧景阳嘿嘿一笑:“马上你们就知道了,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会不许大呼小叫,回来了也不许跟爹娘说。”“嗯嗯,”两人异常配合地点点头。 萧景阳唤出霜月,化作一个蓝色光罩将三人笼罩在内,紧接着,一道蓝色光柱冲天而起。 “哇呀呀,大哥,你是不是妖怪啊,怎么会飞的?呜呜,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柯平在霜月所化的光罩内大呼小叫,半是害怕半是好奇。柯芸刚开始也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来,看向萧景阳的目光满是崇敬之色,道:“大哥,你真厉害。” 萧景阳嘿嘿一笑,随即面色一冷,冲着正上蹿下跳的柯平道:“平子,你若是再乱喊乱叫,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亏你还是个男孩子,还没芸儿镇定。”柯平朝下面看了一眼,立刻就老实了,实在是太高了,镇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旁边的桐桥城也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只能隐约看见几点微弱的亮光,若是从这种高度摔下去,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看着旁边噤若寒蝉的柯平,萧景阳开心地笑了,这小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孰料竟也有这般吃瘪的时候。他出言提醒道:“小心,我要加速了。” 说完他打出一道灵诀,霜月的速度陡然加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掠过了上千丈的高度,一头钻进了厚重的云层里。一时间,光罩外只剩下了翻滚汹涌的云雾,被剧烈搅动的乌云在他们身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见识过迷雾林中那凝实如惊涛骇浪般的虚迷幻烟,对这些普通的云雾萧景阳已经无所畏惧,霜月去势不减,在一片茫茫中急速穿行。柯平和柯芸两人也放松下来,趴在光罩的内壁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风起云涌。 蓦地,三人眼前一亮,霜月如出水蛟龙一般穿破苍茫云海,划出一道惊天长虹。此时此刻,云海月明! 刚刚二更天,月亮尚未升至中天,正低低地悬垂在东南方的云海之上,徐徐穿行。月光如潮水般漫卷而至,风起,云涌,一如波光粼粼的海面。柯平c柯芸两人从未见过大海,萧景阳也只在幻天居里见识过,此刻,眼前的云海俨然如当初在幻境中一般漫无边际,甚至更加烟波浩渺。萧景阳莫名地想起了那个同样月光皎洁的夜晚:古亭c皓月c流水c乐音,还有那坐在自己身边,水蓝色的身影 他转身,向夜色与月光交接的极远处凝望。西南方,数百里之外,一座陡峭如利剑般的山峰巍峨挺拔,刺破云海,直指苍穹。那正是玄灵峰!轻轻地,他问自己:雪缘妹妹,你在那里吗? 他缓缓诵起一首古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柯芸疑惑道:“大哥,你背的是什么?”《诗经一陈风一月出》,先生教过的,你忘了?“他的声音很轻,空灵中显得有些失神。柯芸摇摇头:”不记得了。“萧景阳不置可否地一笑,他忽然忆起,那日,在檀溪畔,自己曾答应过林雪缘,要教她学诗的。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柯平四下张望着,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他满是羡慕地说道:“会飞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若是我也会飞就好了。”这次。却是连柯芸也轻声附和道:“是啊,无拘无束,遨游于天地之间,多么逍遥自在。”萧景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言语。这段日子的经历已经让他隐隐明白,修真之事,乃是逆天而行,夺天造化,个中凶险恐怕也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了,而柯平和柯芸,未必有这份机缘。 圆月渐渐升高,月光,越发的明亮起来。柯平抬头望月,露出一副痴迷的神情,舔了舔嘴唇,道:“好大的一块月饼,也不知是什么馅的。”柯芸被他逗乐了,“扑哧”笑了一声,打趣儿道:“那要不你飞上去咬一口尝尝看?”“呃,还是算了吧,”柯平慌忙摇头,“我若是飞出去,岂不就变成肉泥馅月饼了。”“切,你变的月饼,有人敢吃吗?”兄妹俩又乐此不疲地斗起嘴来。 萧景阳制止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啊,回家?那呃,那就回吧!”柯平本来想说:“那也太无聊了。”但一见萧景阳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聪明如他,立刻改口,待萧景阳转过身去,才嘀咕道:“好无聊啊。”此时的萧景阳听觉何其敏锐,柯平又怎能瞒过他的耳朵,只不过他暗自好笑,也不再与柯平计较,心念微动,霜月陡然下降。自从上次在幻天洞府经过那神秘光芒的洗礼过后,霜月灵性大增,剑灵隐隐有苏醒之像。如今他已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完全靠灵诀来生硬地指挥霜月,一些简单的动作只需微动心神即可完成。当然,若是比较复杂的剑诀,还是要用灵诀来催动的。 霜月一路下降,云层比来时已薄了许多,渐有散去之势。柯芸凑到柯平身旁,笑嘻嘻道:“二哥,你刚才真的好乖哦。”柯平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却不敢作声,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说来也奇怪,他不怕管教甚严的柳英,也不怕性情严肃的柯东,可一见到自己的大哥萧景阳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这边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不多时,三人轻飘飘地落回自家小院的地面,雨水未干,地上仍有些许凉意。霜月化作一道流光安静地躺进剑鞘之内,看着柯平和柯芸两人,萧景阳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才霜月一番上下翻飞,他们俩毕竟是凡人之身,难以消受。现在刚一落地,便头晕目眩,竟连路都走不稳了。无奈之下,萧景阳只好一手抱起一人,轻轻开门进了东厢房。然而,屋内有人!刚进屋门,萧景阳便察觉到一股熟悉但又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悸。他立刻警觉起来,“锵啷”一声脆响,霜月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剑鞘,瞬间清光大盛!凛冽的寒气把柯平和柯芸惊醒了一半,柯平不解道:“大哥,你干什么?”萧景阳脸色凝重,死死盯着北间的门,沉声道:“平子,芸儿,你们先出去。”柯平一脸茫然,不明所以,被柯芸拉着出了厢房。 柯平和柯芸刚一出门,萧景阳便感觉到一股重如山岳般的磅礴之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压力之大,当前就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原本悬在半空的霜月也被这股巨力压到他身前不足一尺之地,剑身上银蓝两色光急遽闪烁。萧景阳心中骇然,挣扎着运转起小宇宙,连带着仙灵心也被启动,将源源不绝的真元力注入霜月。得此支持,霜月剑身上的光芒即刻暴涨,将那股压力冲得一滞,这才给了萧景阳一丝喘息之机。 萧景阳感觉身周劲力一松,立刻趁机凝心静神,将心神沉入小宇宙,全力催动。霜月微微一颤,剑体内的月华剑气被他引动,湛蓝色的烟岚从剑体上泛出,袅袅不绝。凝神之下,似乎隐约有铮铮琴音在其间回荡缭绕,一派萧瑟肃杀之意。月华剑气围绕着霜月缓缓旋转,周围那莫名的压力一接触到这剑气便消弭于无形。萧景阳心中暗喜,自从得到霜月之后,对它的修炼一直都极为用心,眼下首次激发出霜月的本源剑气——月华剑气便有如此威力,自然令他喜不自胜。 然而,没等他高兴太久,周围那恐怖的巨压竟再度暴涨,原本所向披靡的月华剑气被硬生生地逼回他身周不足三寸的范围。萧景阳拼尽全力将其催动得如疾风骤雨一般,月华剑气的璀璨清光俨然浑然一体,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把萧景阳包裹在内,恰似一枚浑圆的蛋壳。然而,萧景阳的脸色却越发难看,那股压力简直无孔不入,透过月华剑气的屏障一丝一缕渗透进来,侵入他的体内。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掐着灵诀的双手在剧烈颤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元险些崩溃消散。好在那股压力并没有继续增大,堪堪在他即将崩溃的程度停了下来,颇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察觉到这一点,萧景阳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一声,闭目静心,全力运功,他已经猜出那人是谁了。 闭目内视,较之前而言,星光斑斓的小宇宙又壮大了几分,被镇玄仙禁包裹着的仙灵心格外平静,九星萦月所化的九色光虹旋转愈发迅捷,抛洒出的彩色星芒汇成了一道流光,在漆黑的背景下划出绚丽的尾迹,融入璀璨的星空之中。然而,萧景阳却注意到,在那群星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些暗金色光点,这令他甚是疑惑。要知道,他体内的小宇宙的星芒是九星萦月中的九玄灵珠汲取仙灵心的能量凝结而成的,星芒的颜色与九玄灵珠一一对应,分别是:亮银c乳白c赤红c橘黄c翠绿c湛蓝c靛青c瑰紫c浅粉九色,这暗金星芒却是凭空多出来的。他也曾尝试过用神念去操控,却愕然发现,这些莫名的星芒完全不受他控制,兀自按着某种轨迹在运行着。他试着用神念默记其运行的轨迹,但随即又放弃了,实在是太复杂了,每一颗星芒的运行轨迹看似毫不相干又互相影响,根本就无从记起。好在这些暗金星芒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索性也将其置之脑后,不再理会。 身周那恐怖的巨压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徐徐退去,萧景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中的灵诀也松了下来,霜月同样收敛起全身的光华,清鸣一声敛入剑鞘之内。就这么一会儿,在有仙灵心不断补充能量的情况下,他体内的真元力依旧消耗殆尽,整个人也疲累不堪,几乎虚脱。他瘫坐在凳子上,冲着北间抱怨道:“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整我吧,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吱呀”一声,北间原本紧闭的屋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周气势浩然平和,正是林枫。 林枫呵呵一笑,道:“小家伙神念不弱嘛,居然能发现我,看来这段日子有不少奇遇,这里不便谈话,你且随我来。”一道蓝光闪过,屋内已空无一人。 林枫没有带他去桐桥学舍后院的那间小屋,反而是来到了自己日常起居的紫竹轩。 相比之下,紫竹轩内摆设同样极尽简洁,只是屋子略微宽敞些,正堂与两厢的隔间除了屏风,还有两排书架,整齐错落着一卷卷古籍。 萧景阳老老实实地坐在林枫面前,霜月和樱凝送他的九凤来仪箫安静地躺在身前的青木长案上。林枫右手捏住他的手腕,探出一丝神念在他体内细细察看。半晌,他收回神念,点头道:“嗯,不错,境界稳固,仙灵心也无异动。倒是你的小宇宙有些与众不同,说起来你的进境之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区区两个月就已经到了玄光初期,当年我也没有这么快的进境。” 萧景阳嘴角抽动了一下,经过这七年来与林枫的相处,彼此间早已熟悉无比,虽说林枫是他的领路人,看上去年岁又比他大了一些,嗯,是大了好多好多,但两个人之间是极为亲密的,林枫也是个无拘无束的人,凡俗的那些繁文缛节早给两人丢到了一旁。他苦着脸说道:“大哥,我这修为,那分明就是被逼出来的。先是遇见妖兽,又稀里糊涂地闯进了迷雾林,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居然又莫名其妙地进了什么万象魔影阵,还好我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然,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那哀怨的神态让林枫好一阵笑。他打趣道:“小家伙,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仅唤醒了仙灵心,还令霜月认你为主,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萧景阳闻言嘿嘿一笑,林枫又叹道:“说来也奇怪,这一万多年来,除了雪缘蕴成天泓剑罡之外,在没有人能驭使秋泓c霜月,此次霜月竟认你为主,莫非你还有以剑道入修真的潜质?”萧景阳眨眨眼,道:“怎么可能?我体内别说剑罡了,连先天剑气都没有,驭使霜月完全要靠灵诀来催动,累死人了。”林枫略一思索,沉吟道:“霜月毕竟不是我们重玄派之物,我对它也不甚了解,还是去问问你樱雪姑姑吧。”说完,他忽然轻轻一笑,道:“当初仙源之心认你为主,你樱雪姑姑还好一阵取笑我,说你资质平庸,不适合修真。眼下连她们飘邈剑院四大镇派神剑之一的霜月都认你为主了,她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呵呵,有意思。”萧景阳闻言哑然失笑,林枫轻喝道:“我们走。”蓝光卷起萧景阳,再次瞬移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剑仙 玄灵峰,峰顶,望月台。 月至中天,大片大片如银的月光倾泻在峰顶之上,顺势而下,给这座顶天立地的雄峰披上一层银白。半山腰处浓厚的云雾缭绕不散,飘渺如人间仙境。 一名紫衣女子面南而立,皎皎月光下,身姿窈窕,长发随风轻舞,衣袂飘摇如九天仙子。 一道淡淡蓝光闪过,她身后凭空多出两个人影,正是林枫和萧景阳。宫樱雪依旧望着月亮,甚至不曾回头看来人一眼,只是淡淡说道:“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为何会这样。我仔细探查过景阳的体质,他体内是绝对不可能有剑罡的。自从玄天c秋泓c霜月c清灵四大神剑被供奉在我们飘邈剑院,数十万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奇事。”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纵使是体内蕴成了顶级的天泓剑罡,也只能在神剑无主的情况下驭使,否则我何必封印它们之后再交给雪缘。只是。”她转过身来,看了看萧景阳,喟叹道:“当时雪缘虽然还未能真正唤醒神剑剑灵,可霜月竟然能自行破除封印认景阳为主,此事数十万年来,绝无仅有。” 萧景阳有些忐忑,问道:“姑姑,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把霜月还给雪缘妹妹?”宫樱雪看了他一眼,半是惊讶半是好奇,美眸中有光芒闪动,只不过掩藏在如一抹黛色云烟的弯弯柳眉下看不真切。终于,她轻启樱唇,问道:“怎么,你不想要霜月?它的品质可是足以媲美神器的,日后,你若成仙,直接就可以将它炼化为本命仙剑。有它在,同阶之内,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萧景阳苦笑着摇摇头:“我体内没有剑罡,根本无法操控霜月,这等绝世神剑留在我手里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况且,”他略微停顿一下,看了看宫樱雪,说道:“秋泓与霜月本就是一对,又是姑姑您送给雪缘妹妹的礼物,留在我这儿,不太好吧。” 宫樱雪没有回答他,只是颇有些无奈的一笑,说道:“你演示一下,让我看看你与霜月之间有几分默契。” “嗯,好的。呃,怎么演示?”萧景阳有些窘迫不安。宫樱雪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枫,开心地笑了。林枫心头一紧,果不其然,她对雪魂吟说道:“用你手中的霜月,去攻击你大哥,随便怎么打都行。”又转头对林枫说道:“林枫,你就站在原地,不准躲!” “啊?”萧景阳神情愕然,“真的?不会出事吧?” 宫樱雪轻笑:“放心吧,以你大哥的修为,不会有事的。” 林枫嘴角微微抽动,随即洒脱一笑,道:“景阳,来吧,用你的全力,也让我见识见识飘邈剑院镇派神剑的威能!” 宫樱雪飘然退到萧景阳身后两丈开外,脸上的神情已经敛去,淡淡地说道:“景阳,开始吧。” “哦,”萧景阳应了一声,伴随着一声清亮的脆响,霜月出鞘!他右手握住霜月,交叉挥出两道晶莹的弧形月刃,斩向林枫。眼看那两道蓝色月刃就要切在林枫身上,他的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林枫却只是冲着他淡淡一笑,甚至未曾有什么举动,一股无形的巨力便汇聚在他身前,将那两道月刃撕得粉碎。萧景阳见自己试探性的进攻对林枫没有丝毫威胁,也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全力出手。 萧景阳挥动霜月,剑尖处光芒微动,撩出一道晶蓝的弧线,与此同时,剑格处镶嵌的乳白色玉石微微一闪,弧线瞬间涨大成一轮足有一丈多高的银色蓝边半月形光刃,原本缭绕在剑身四周的彩色星芒如流星赶月般在其周围聚散离合,拖曳出一道瑰丽至极的彩虹。弯月盘旋着将林枫笼罩在内,尔后化作无数月影:弯月c弦月c满月c钩月 由月影组成的风暴在原地肆虐,将林枫吞没其中。那道彩虹则毫无预兆地碎裂成无数星光,相继没入风暴之中,连绵不绝的爆响震颤着三人脚下的地面,一片宁静的峰顶被爆炸的闪光映照得光怪陆离。 然而,任凭他风急雨骤,惊雷滚滚,林枫却犹如惊涛骇浪中默然矗立的礁石一般不为所动。无论是月影c月刃,还是那漫天星光,都无法进入他身周一丈之内,就连爆炸掀起的气浪与尘埃也在他身周湮灭于无形,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萧景阳惊讶之余更有些钦佩,要知道,当初他刚开启仙灵心时便凭借这一招一举灭杀了三头风雷狼。如今他修为猛增,所催发的攻击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但就是这样,他这一剑不仅没能伤到林枫,甚至未及近身便被林枫给破去了,其修为之强,可见一斑。 眼见此幕,宫樱雪美眸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林枫也轻喝道:“景阳,尽你的全力!” 萧景阳脸色微变,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右手。霜月自行漂浮到他面前,嗡嗡地颤鸣着。湛蓝c银白两道淡淡的烟岚从剑体上泛出,相互缠绕翻滚,在月光下显得梦幻迷离。除了萧瑟肃杀的铮铮琴声之外,又有空灵幽远的箫音袅袅不绝,一时间琴箫和鸣,气势恢弘。 秋泓与霜月本就是一对,就像秋泓剑内可以唤出月泓剑罡一样,霜月剑内,同样有秋泓的本源剑气存在。眼见两大神剑的本源剑气同时出现,宫樱雪眸中骤然闪过一抹精芒。 这并不是萧景阳第一次同时动用两种本源剑气,上次在万象魔影阵中与林雪缘对峙之时,他曾凭霜月布下月华剑阵,只是当时他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神志不清,不曾记得罢了。 凛冽的剑气席卷了方圆百丈的范围,一道道或是湛蓝或是银白的剑影凭空凝结而成。一时间,剑影漫天,剑气纵横。 林枫双眼微眯,在激发了本源剑气之后,霜月的威能果然比方才要更胜一筹。萧景阳两手掐动灵诀,万千剑影也随之而动,在林枫身周飞舞纵横,交织成一张寒光煜煜的剑网,将他笼罩其中。而后他手中灵诀一凝,低喝道:“聚影分光阵,结!” 刹那间剑网缩小到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密密麻麻的剑影不约而同地对准了林枫,锋锐至极的剑气肆意切割着他身周的一切,被秘法加固过的大理石地面寸寸龟裂,化为尘埃。狂风呼啸,不仅卷起漫天沙尘,更将林枫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霜月一声清鸣,飞到剑网上方,急速旋转。自剑格向下,闪耀着淡淡的彩色光华,一道道彩色霹雳携着泰山压顶之势向下狂射,滚滚惊雷在玄灵峰周围的深山幽壑中隆隆作响,林枫的身影已经彻底淹没在剑影之中。 然而,萧景阳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来,凭借依附在剑阵上的神念,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看似犀利的剑影未能接近林枫分毫,便在一股无匹的劲力之下烟消云散,而那些彩色霹雳,看似声势惊人,实则还未等落至林枫头顶便如陷泥沼一般迟滞下来,最终黯淡下来,徐徐消散。 萧景阳终于明白自己与林枫的差距有多大了,林枫原地不动,没有用法宝,甚至没有用仙灵之气护体,仅仅只是将体内仙灵之气的劲力外放,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这份实力,他望尘莫及。 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收回霜月,道:“大哥,不用试了,我根本奈何不了你。”漫天剑影雷光,几次呼吸的功夫便消散一空。 林枫负手而立,尚未散尽的狂风吹动他的玄色长袍,他惋惜道:“唉,景阳,你还是没能领悟到剑的真谛啊。”萧景阳一时茫然,宫樱雪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景阳,你是不是觉得,你之所以奈何不了你大哥,完全是因为修为的差别?” 萧景阳点点头,道:“如果我有大哥的修为,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宫樱雪不置可否地一笑,正色道:“霜月虽已认你为主,你也已能激发它的本源剑气,但是,如今它在你手中,依旧只是一件死物而已,毫无灵性可言。” 萧景阳默不作声,宫樱雪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他操控霜月的手法太生硬了,纵然霜月已经认他为主,但和他却完全无法心意相通。宫樱雪又说道:“你操控不了霜月,不是因为你体内没有剑罡,而是你心中无剑,剑在你手中,只是冷冰冰的死物,真正的剑,是有灵魂的!” “心中无剑?”萧景阳抬起头来,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宫樱雪难得的没有失去耐心,反而微微颌首,解释道:“心中有剑者,心意动而剑气生,剑气凝而神兵起,以心蕴气,以气凝罡,以罡驭剑。由是千变万化,皆于心起,念动而剑至,意起而剑随。剑心空明,则神兵可御。” 萧景阳闻言,流露出思索之色,似有所悟。宫樱雪一转眼,林枫正面带微笑看着她,传音道“”看来你对小家伙也很重视啊,这好像是《飘邈剑诀》总纲吧?” 宫樱雪也传音回去:“哼,我不过是不想让霜月这等神剑糟蹋在他手里而已,神剑已经认主,收是收不回来了,但愿他能有所领悟吧。此间玄妙,因人而异,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林枫轻笑,传音道:“小家伙悟性还是不错的,况且他刚刚得到霜月不足两月,便能激发出本源剑气,这般天资,在你们飘邈剑院也是天纵之才吧?你故作严厉,其实是有心想指点他罢了。” 宫樱雪被他道破心事,瞪了他一眼,无奈地传音道:“你说的不错,景阳这孩子体内虽无剑罡,但天赋非同小可,两个月的磨合便能激发出本源剑气,我自问也是做不到的,他日后的成就,即使不如雪缘,也定然不可限量。先前那么说,只是不希望他因此沾沾自喜,自负是修行之人的大忌。” 林枫笑了笑,不再言语。宫樱雪望向萧景阳,霜月就在他面前,剑身上光华闪烁不定,而他则眉头紧锁,似是在苦思冥想着什么。看着这一幕,她的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轻声提醒道:“景阳,我为你演示一次,你可要看仔细了。”说完人便已升至半空,萧景阳连忙抬头。 一声清越的脆鸣过后,一道银白流光从玄灵峰东北方极远处破空而至,落在宫樱雪手中,化作一柄三尺长剑。此剑通体素白,犹如冰雕雪砌一般晶莹纯净,阵阵寒气随着剑体的光芒起伏,不断向外扩散。 林枫在一旁感慨道:“仙剑冰璃,在那幽玄冰海中淬养十余年,果然灵性大增。固体凝灵,指日可待了。” 宫樱雪素手轻抬,葱白般的手指缓缓握住了冰璃的剑柄。她整个人的气势在那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清冷的眉眼间竟有了一丝凛然之意,如果说之前她是默立云端的九天仙子,那么现在,她则化身为威临天下的女武神! 冰蓝色的剑气从剑体内狂涌而出,林枫瞬移到萧景阳身边,放出遁影星梭将他护住,嘿嘿笑道:“冰璃虽美,那也要有命看才行。当初炼制冰璃的时候,剑体内加入了万载玄精玉c冰泽鎏砂c窨窿玄寒珠c玄银淬和玄溟冰芯五种世间至寒之物,又是由玄寒之气孕育而生,此剑一出,若是无人控制,那可当真是冰封千里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一般,在冰璃的极寒剑气之下,竟然连空气都凝固了,大块大块的淡蓝色冰块从空中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原本平坦空旷的望月台,顷刻间便被一层厚厚的淡蓝色冰渣覆盖了。宫樱雪神情微动,极力收敛冰璃的极寒之气,原本素白的冰璃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如同在剑体上附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 “剑气凝罡!”萧景阳低声惊呼,他没想到宫樱雪在剑术上的造诣如此高深,竟然能将已经放出体外的剑气再度凝结成剑罡。按照林枫的说法,那至少要在体内凝结仙灵之剑才行,难道宫樱雪修仙的功法也同修真一样,是剑修? 林枫猜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的他的肩膀,道:“你樱雪姑姑修炼的的确是剑仙,而且已经凝结了仙灵之剑,有冰璃在手,单就争斗而言,地仙境界之下几乎没有人是她的对手。”萧景阳静听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宫樱雪手中的冰璃。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瞬间,冰璃上凝聚的剑罡已经凝若实质一般,宫樱雪神色从容,皓腕微翻,轻描淡写地挥出一道剑气。那道冰蓝色的剑气从冰璃的剑体上平射而出,径直钻入玄灵峰西侧半山腰的云海之中,去势并不凌厉,相反,它像随风飘零的雪花一般轻盈,似轻歌曼舞,似雪神的一个浅吻。 但是,当它没入那烟波浩渺的云海之后,原本奔腾不息的云雾却骤然停滞,一道蓝盈盈的光华在层云深处绽放,蓝光过处云消雾散,浓厚的云海瞬间塌陷出一个方圆近千丈的空洞。无数冰晶飘飘扬扬地洒落大地,覆盖在下方葱葱茏茏的山林上。空洞边缘掀起烈烈狂风,如长鲸吸水般将周围的云雾卷入其中,一时间,满天飘零的雪花,又密集了几分。月光透过这扇天窗倾泻在下方原本被黑暗夜色笼罩的山野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银白,宛如一座宁静悠远的湖泊。 目睹了这一剑的威能,萧景阳在惊叹的同时,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丝毫不怀疑,宫樱雪这看似随意的一剑,足以开山裂地。但是,自始至终,宫樱雪从未动用体内的仙灵之气,在那道看似平淡无奇的剑气中他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能量波动,难道,不需要能量的加持,仅凭剑气就可做到这一步吗? 一声清鸣过后,冰璃在此化作一条惊天长虹飞遁而去,宫樱雪飘然落地,林枫也将遁影星梭收起,萧景阳却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甚是古怪,似迷茫,似惊喜,又似痴狂,一副疯癫之象。他手中霜月的光华也在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宫樱雪蓦然轻叹一声,传音给林枫:“该做的我已做了,能领悟几分,就要看他的机缘了。” 林枫点点头,传音道:“咱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了。”说完挥出一道蓝光将萧景阳笼罩在内,人已瞬移而去,宫樱雪的身影在一道淡淡的紫色光华之后,也消失不见。 方才被冰璃冻结的空气,此时开始缓慢地蒸发,望月台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也在禁制的作用下逐渐复原,空旷平坦的地面上,升腾起一丝一缕白茫茫的雾气。 高山之巅,烈风横空,迷烟缭绕,少年的身影,在明暗交错的剑光的映衬下,仿佛在此,安静伫立了千万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玄灵夜话 而此时此刻,在玄灵峰北侧的半山腰,月光之下,云海之滨,亮着一盏摇曳的灯火。 烛火透过轩窗,在幽静的院内投出一片微微摇晃的昏黄。小院不大,却异常精致典雅:白墙黛瓦,青松翠竹,花草香木间杂其间,疏落有致。 此处是宫樱雪日常起居的安澜别院,只是近来她下山教导林雪缘修习飘邈剑诀,两人平日里都住在离桐桥城更近的琼云小筑,便有些冷落了这处别院,但在今夜,久无人迹的安澜别院再度点燃了一盏灯火。 只是,今夜这里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被宫樱雪从群山深处救回的林雪缘,另一个则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林枫。 当林枫敲响安澜别院的门扉时,宫樱雪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慌张的神色,林雪缘刚从入定中醒来,闻声颇有些好奇,问道:“姑姑,这么晚了,是谁来敲门啊?”宫樱雪正犹豫着。林雪缘嫣然一笑,道:“姑姑,我去开门。”说完便起身欲动,宫樱雪急忙阻止道:“等等!”林雪缘回头,却发现她的神色有一丝异样,疑惑道:“姑姑,你怎么了?”宫樱雪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院外传来林枫低沉浑厚的声音:“樱雪,是我。”她理了理发鬓,轻轻一笑,道:“还是姑姑去吧。” 门开的刹那,林枫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下如此耀眼,宫樱雪原本诘问的话终究还是停住了,只是轻轻的一句:“你来了。”林枫微笑着点头:“嗯,我来看看雪缘。”“哦。”宫樱雪没有再说话,语气里,听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两人进门的时候,林雪缘正坐在窗边,双手托腮盯着那一盏灯火出神,清亮的眼眸映着烛火,那一朵摇曳不定的火花宛如在她的瞳眸中翩翩起舞,这一幕场景,在那过往的时光里,似曾相识,如此熟悉。 宫樱雪声音稍稍高了些,道:“雪缘,你林枫叔叔来看你了。”“啊!”林雪缘一声惊呼,转身见林枫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忙起身行礼道:“林叔叔好!”林枫笑问道:“雪缘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林雪缘有些局促不安,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好在烛光黯淡,也看不真切她的神色。宫樱雪瞪了林枫一眼,抱怨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他们两个孩子独自去闯那内山禁地,这两个月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林枫尴尬地笑笑,没有言语。 三人围着一面红木方桌坐下,宫樱雪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只不足一尺的乳白色条形玉匣,匣中之物,却是让林枫赞叹不已——“咦,这不是你珍藏了许久了的云雾灵茶吗?呵呵,看来今晚有口福了。”宫樱雪道:“这云雾灵茶生长极为不易,只有在云雾充盈风和雨顺的群山深处才可存活,对灵脉又极为挑剔,我寻遍整片山脉也只在灵犀山脉的主峰找到两株,百年来只采得这么多。“ 林枫微微一笑,道:“这才是天地灵品啊,我这里还有些当初从樱凝那里讨来的百花玉露,正好用来泡这云雾灵茶。”说着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只透明细颈晶瓶来,瓶中液体约有三分之二,颜色青翠。林枫取下瓶口木塞,一股极淡的清香飘散出来,直沁人神魂深处。宫樱雪轻轻嗅了嗅,摇头道:“这是用秘法精炼过的玉露精华,就这么用来泡茶太过可惜,取一滴倒入水中化开便足够了。” 桌上本就摆着一套白玉茶具,林枫依言而行,揭开壶盖向其中倒入一滴百花玉露。宫樱雪则是默不作声地起身取来一只红泥火炉,一盒银丝细炭,将茶壶架上,开始文火慢烧。玉露精华融水之后那股奇特的香气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更加浓郁起来,随着水汽氤氲,满室生香。三人就这么围坐着静等茶水煮沸,一时无话,屋子里静悄悄的。林雪缘漫不经心地盯着火炉中跳跃的火焰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宫樱雪看见她这副神情,隐隐有些担忧,林枫想起还在山顶苦思冥想的萧景阳,在心底暗暗一笑。他轻轻唤道:“雪缘。” “嗯?”林雪缘闻声回过神来,“林枫叔叔。”不知为何,她的神情显得略微有些慌乱,睫毛微垂,不敢与林枫对视。林枫微笑道:“你把霜月送给景阳了?”林雪缘闻言低下头去,红云飞上脸颊,整张俏脸都变得通红,她没有多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一旁的宫樱雪却是重重叹了口气。林雪缘抬起头来看着她,娇嗔道:“姑姑,不许取笑我!”她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眸在红扑扑的脸颊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明媚动人,就像皎洁月色下的一泓清泉。林雪缘道:“当时我们被困在那迷雾林里,单靠我自己怎么能飞得出去?景阳哥哥他又没有飞剑,而且霜月不知怎么回事就认他为主了,所以我才把霜月送他的。”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况且,之前景阳哥哥为了救我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我送他霜月,也算不得什么的。”原本她因为羞涩,声音还有些含糊,现在却渐渐变得坚定下来,通红的俏脸上,那一双明艳的眼眸中有光芒在闪耀,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起来了,自此,永不熄灭! 宫樱雪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却复杂难明,林枫则是哈哈一笑,道:“景阳这小子好福气!”结果被宫樱雪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枫不以为意,兀自说道:“我那个小弟虽然笨了些,但心肠还是不错的,”略作停顿,他又补充道:“而且也不算太傻,还是有几分我的风范的,跟雪缘正好般配。”林雪缘被他这句玩笑话说得羞窘不已,气恼道:“林叔叔,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我,我跟景阳哥哥没什么的。“林雪缘如今年近十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纵然她整日都跟在宫樱雪身边,不谙世事,却也对男女情爱之事多多少少有了些懵懂的印象,林枫说话如此直白,让她怎能不羞。她边嗔怪林枫,边偷偷打量一旁的宫樱雪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异色,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个小动作却被林枫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宫樱雪这才寒声道:“哼,大言不惭,你若是有景阳一半安分就好了。”林枫苦笑不已,转头看向一边的林雪缘,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样东西,微笑道:“雪缘,这枚”云汐“戒指,就送给你了。” “啊!”林雪缘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宫樱雪,宫樱雪看了那戒指一眼,也大为不解,问道:“为何要送雪缘如此贵重的法宝?” 林枫呵呵笑道:“再好的法宝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云汐戒指品质奇特,最适合纯阴属性的修行之人,又不受修为限制,正适合雪缘。再者,若要论品质之珍稀,区区一枚云汐戒,如何比得上霜月?既然雪缘将霜月送给了我那傻呆呆的小弟,我这做大哥的就替他聊表谢意,有何不妥?“ 宫樱雪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这枚戒指是你炼制的?” “嗯,”林枫微微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又道:“许久之前的事了,当时心血来潮炼制了这么一件宝贝,却一直未能找到有缘人,如今送给雪缘,也算是物归其主。” 宫樱雪不再言语,林枫微笑着将那枚纤巧精致的戒指递到林雪缘面前,林雪缘面露难色,宫樱雪轻叹了一口气,道:“快谢谢你林叔叔,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林雪缘这才欣然一笑,道:“谢谢林叔叔。”接过之后捏在指尖细细打量:戒指做工极为精致,雕着流云纹的银色戒面上环绕着一圈细碎的彩色宝石,宛如一条七色彩虹。在正中的白玉骨托上则镶嵌着一颗水滴形的深蓝色宝石,光晕闪烁间似有水波流转,美轮美奂。“林雪缘运起一丝真元注入其中,那颗深蓝色宝石随着亮起雾蒙蒙的光华,一层水波般的光晕从戒指上蔓延开来,将她包裹在内。那一条由彩色宝石环绕而成的彩虹竟然在戒面上缓缓流转,最终首尾相接,萦绕在状做六瓣的白玉骨托周围。这竟然是一件集防御c攻击c禁制于一体的法宝,还兼有储物功能。更令人惊讶的是,它虽然是一件仙器,但不论是修真者的真元还是剑修者的剑气都能够催动,那看似平实无华的白玉骨托,竟然能自行吸取天地灵气储入那颗蓝色宝石之内,使用时对真元的消耗极小。如此精妙的一件法宝,林雪缘虽然不知道它的品质,但相信绝对在中品之上。 林枫看着林雪缘的欣喜模样,淡淡一笑,轻声道:“这枚云汐戒,还是我渡劫之前修炼的,当时只是一件半成品。后来因为忙于应付天劫,渡劫之后为了修炼仙源之心又四处游历,就暂时搁下了。后来在这阵中不仅找到了仙心玲珑草,还找到了澜蕴天晶和觉灵魂玉,这才修炼成功。品质虽然比不得霜月,但妙用还是许多的,以你现在的修为大概可以激发三成功效,很实用的一件宝贝。“林雪缘笑道:”这枚云汐戒好漂亮,雪缘很喜欢这件宝贝,谢谢林叔叔。“ 林枫微微一笑,盯着火炉中腾跃不朽的火焰陷入了沉思,眼中火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屋子,再次恢复了沉寂。 枫林镇。 柯平和柯芸在院内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除了最初有几道光华闪过之外,屋内再无动静,两人不由得担心起来。终于,柯平等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靠近屋门,在紧闭着的木门上轻轻推了一把。“吱呀”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屋内却空无一人。他和柯芸两人面面相觑,柯平神情凝重,忧心忡忡道:“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大哥他是怎么出来的?怎么突然间就凭空消失了?”柯芸犹疑道:“要不,咱们去把爹娘叫过来看看?”柯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摆摆手道:“不用了,以大哥现在的本事,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告诉爹娘也没用。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天,我隐约听到爹娘说,大哥前一段日子之所以不在家,好像是被一位什么仙人接走了,这次多半也是这样。咱们还是先进屋子里再慢慢等吧,若是明天早上大哥还没回来,再去告诉爹娘也不迟。“他此刻的神情严肃沉稳,与平时顽劣跳脱的样子判若两人。柯芸不语,面带忧色地点点头。 一夜月明,凌晨,天将破晓。圆月,沉向西边的连绵群山。 玄灵峰顶。 萧景阳的身影依旧如雕塑般伫立在那里,手中的霜月光华闪动得越发急促,原本呆滞失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焦急之色。经过一夜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他隐约触摸到了宫樱雪所说的剑心空明这一境界的门径,但却有一丝困惑始终无法明悟,如瓶颈般进退不得,心中大呼头痛。终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起了霜月,或许,自己在剑道一途真的不堪造就吧,他暗自腹诽,然而,当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深深地震撼了。 在东方的远山深处,一线金黄从地平线上向外蔓延,周围零零散散的几朵朝云浸透了浓烈的霞光,光华耀眼夺目。朝阳徐徐升起,浩瀚磅礴的光芒喷涌而出,席卷而至。一望无际的云海顷刻间洒满阳光,风起云涌,浮光跃金。在云层的缝隙和边缘,金色的阳光被折射出瑰丽的紫红c橘黄等色,绚丽璀璨,宛若镶嵌在黄金幕布上的珠宝玉石。晨曦,撕碎了黑夜的重重封锁,以如此高傲的方式,向世人宣告它的降临! 而西方那一轮晶莹洁白的圆月,此刻已褪去所有的光华,在云海重霄与连绵群山的交接处静静悬垂着,更显渺远。此刻,日月兴替,万象交接,天地轮回!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逐渐苏醒,推动着世间万物万物,轮转不休?萧景阳蓦地痴了,只是,这一瞬间的感觉如此短暂,以至于,恍惚之间,他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随即他开怀大笑,因为,那困扰了他一夜的问题,终于烟消云散。 “剑者,诸兵之皇也;剑气者,宝剑之精气也。欲御之以随心,则必先以心蕴之,是谓之以剑罡。剑罡者,本心之剑也,非物而凝以物,无形而聚以形。剑罡蕴成,至于剑气者,则无锋无钝,无刚无柔,无影无形,无本无我,无法无相,此谓之以剑心也。剑心既成,由是意动随心,剑道大成。“他默念着当初林雪缘教他的《天泓剑诀》总纲,眼神中拂过一丝喜色。 霜月再次自行浮空而起,剑未出鞘,却有两道淡淡的烟岚飘散出来,先前那琴箫和鸣的天籁之音再次响起。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银白c湛蓝两道原本泾渭分明的烟岚随着悠扬起伏的音律剧烈地颤动翻滚,纠缠不休。萧景阳右手隔空虚点,一道淡淡的白光从他指尖射入那团烟云之中。然后,飘荡无形的本源剑气急遽收缩,变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两色光球,并且在飞速旋转着,银白c湛蓝两色光在其表面盘旋交错,流转不息。那道白光则萦绕在球体之外,扩散出一道环形光晕。 见此情景,萧景阳微微一笑,分出一缕神念附于白光之上,探入那颗光球。如同雨落平湖,白光连带他的神念都毫无阻碍地融入那颗两色光球,在平滑如镜的表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随着白光尽数没入,光球再生变化:之前盘旋交错的两色光华紧紧依附在一起徐徐旋转,在球体中心形成一个漩涡,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竟开始逐渐融合,变为淡淡的冰蓝色。而球体的外壳则变得透明起来,乍一看就像一颗水晶球内封着一团冰蓝色的液滴。终于,随着本源剑气与萧景阳自身神念的完全融合,光球透明的外壳上不知不觉间爬满了细密的裂纹,“咔嚓”一声,破碎成四下飘散的光点。那团冰蓝色液体则犹如活物一般,绕着霜月悬空的剑身盘旋而上。盈盈的光华自剑尖而上,漫过霜月的整个剑身,最终没入组成剑镡的那两块乳白色玉石之内。 早在当初在幽月谷内,刚刚唤醒霜月之时,萧景阳就注意到霜月剑镡的那两块乳白色玉石之内蕴含了不计其数的各色星芒,只是光彩极为黯淡。在他拥有霜月的这一段时间内,他曾试着将神念浸入霜月之内,却沮丧地发现,霜月对他的神念毫无反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直到后来在幻天洞府,霜月与秋泓经过那神秘的九芒星印的光华洗礼,灵性大增,方才与他建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剑镡内的点点星芒也稍稍明亮了一些。眼下,随着本源剑气与他的神念融合而成的冰蓝色液体没入其中,剑镡之内的那茫茫群星,一点一点,渐次点亮。冥冥之中像是有谁在深沉地呼吸,从沉睡了千万年的时光深处醒来,睁开双眼,打量这个世界。 霜月醒了。是的,霜月,醒了。萧景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作为霜月的主人,在那些冰蓝色的液体流入剑镡处的那两块玉石之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霜月之内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在从沉眠中逐渐苏醒,似乎,应该是霜月的剑灵。在飘邈剑院长达三十多万年的历史中,能成功唤醒霜月这柄神剑的只有寥寥数人,但除了当时的创派祖师,飘渺上人虚云子,从未有人唤醒过四大神剑的剑灵,在飘邈剑诀中关于剑灵的记载,更多的是后人的推理和猜测,从未有人见识过剑灵的真正面目。但此时此刻,萧景阳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一股独属于霜月本身的意念,他自己的神念在进入剑体内之后并没消失,也并非与剑心融合,而是游离于剑心之外,只是,两者之间,建立了一丝微妙的联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这一夜的苦思冥想中,关于剑气的本源和剑心的关系,他隐隐有了几分头绪。同修真者的先天真气一样,剑修者体内的剑气与剑罡,同属于先天之气的范畴。它们自天地而来,秉阴阳而生,可以说决定了修真者在修道一途的资质和潜力。但是,剑心与它们不同。对于宝剑而言,剑心是神兵的精华所在,灵性所寓;对于人而言,剑心则意味着一种精神,或者说神念。何为心中有剑?神念与宝剑心意相通,遥相呼应,意起而剑随,此谓心中有剑。但这并非宫樱雪的本意,试想,世间兵器,终究是凡铁多于神兵,像霜月这般集天地造化大成之物,只是凤毛麟角。按此情形,又何来心有灵犀一说呢? 如此一来,所谓剑心,自然便要超脱物外,不拘于形,不束于相。偏偏这一过程又因人而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宫樱雪虽有心指点,却也无能为力。老实来说,以他在剑修一途的资质,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殊为不易了,毕竟在他随林枫修习的这七年里,林枫并未向他讲解过如此高深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往事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那一刻,日升月落,万象交接,天地轮回。磅礴浩瀚的自然之力升腾到极致,若在平时,目睹眼前此景,他心中或许会有感触,但绝不至于如此震撼。只是在他苦思一夜无果之下,受眼前此景启发,心头忽然有了一丝明悟。他想起了林枫曾同他说过的一个词:本源。 在刚教他修真的时候,林枫就曾说过,在《飘邈论》流传开之后,人们根据本源的不同界定出了仙c神c妖c魔c灵c鬼诸道的区别,并根据各道的划分,将其所在的界域命名为仙界c神界c黑魔界c灵鬼界c妖界和冥界,却唯独没有提到修真界。修真界的本源,似乎理所应当地应该是修真者所炼化的天地灵气,但事实上,修真界不仅仅有修真者,同样还存在着修仙者c魔c妖c和灵鬼体,这又是为何呢?是不是修真界的本源之力与各界都有相通之处呢?继而他又想到,如果不同的灵气之间可以互相转化,那么神念与剑气之间,是不是也可以互相转化呢? 抓住这一丝灵感,他尝试着将霜月的本源剑气引出剑体之外,与自身神念融合。结果,就发生了眼前的一幕。当然,他的本意只是想借助霜月的本源剑气在体内凝结剑气,谁知剑气没有凝结,却藉此唤醒了霜月沉寂已久的剑灵,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一切说来繁琐,实际上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就在萧景阳惊讶于霜月的惊人变化时,一股强大凛冽的剑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冲天而起,林枫临走之前布置在他身边用来保护他的禁制被这无匹之力撕扯得粉碎,萧景阳却视若不见一般,轻轻招手,霜月自半空而下,落回他手中。他轻轻挥动霜月,一道极淡的幽蓝色剑气射出,但很快就无力地消散在虚空之中,萧景阳欣喜不已,自言自语道:“果然,用剑气激发比用真元力催动更加通灵,只是我体内剑气太弱,威能不足而已,更何况剑灵已经觉醒,以后即使用真元力来修炼,效果也差不多的。” 养心舍。 林枫从安澜别院告辞离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养心舍,却并没有休息,而是靠在窗边坐下,仰望着峰顶的位置长久地沉默着,想来心中也并不平静。 禁制破碎的那一刹那,林枫原本有些失神的眼睛中爆出一团精芒,他在禁制上附着了一丝神念,自然已经知晓了峰顶发生的一切。眉宇间凝重的神色被一抹轻快取代,轻声自语道:“小家伙果然不一般,这么快就悟透了飘邈剑诀总纲。”其实他有些想当然了,萧景阳能在一夜之间悟破这一层,飘邈剑诀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霜月与众不同的特性和林雪缘教他的天泓剑诀总纲,眼下他虽然能激发出剑气,但也仅限于霜月,倘若再换一把剑,多半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林枫自然无法洞悉这些细节,略作思索,他起身瞬移而去。 望月台。 地面上先前被萧景阳制造出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一轮红日正在东方群山的托举之下冉冉升起,浩大磅礴的金色阳光如千军万马,踏破峰峦云阙,扑面而来。 萧景阳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枫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正微笑着注视着他。 林枫轻轻拍了拍手,赞叹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弟,天赋果然非同小可。“萧景阳这才发觉,转身笑道:“大哥,我明白了。”林枫笑着点点头,然后徐步向前,走到望月台的边缘背对着萧景阳站定,说道:“景阳,你随我学习修真,已有七年了吧。”萧景阳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是的。”林枫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问道:“这七年来,你可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吗?”萧景阳一时间有些无措,皱起了眉头。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都收获了些什么呢?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不仅仅是从大哥林枫那里学来的修真的本事吧。还有,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的人和事。比如自己有了一个睿智风趣的大哥,还有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姑,还认识了樱凝和雪灵,当然,还有自己手中的霜月,和它的原主人——雪缘妹妹。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又不知该如何用言辞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林枫看着他,摆摆手道:“无妨,不必说出来,你自己清楚就是了。”紧接着,他又问道:“景阳,你要想清楚,修真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现在你视若珍宝的那些东西,终有一天,都要离你而去的。修真是条漫漫不归路,没有人能陪你到最后。这些,你都想清楚了吗?”他不再微笑,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紧紧盯着茫然无措的萧景阳。 像是又回到了那在迷雾林中的日子,无法言说的孤独与慌乱狞笑着向他涌来,将他紧紧包围。萧景阳慢慢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胸前,想逃避,又无处可逃。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嘲讽。 是的,早在从林枫那里得知修真者漫长的岁月之后,他就隐隐约约意识到,终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亲人都会与自己天人两隔。只是在这之前,林枫一直未曾教他真正的修真功法,他也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已经融合了仙灵心,正式踏上了修真之路,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见他这副模样,林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有一丝无奈的情绪流露。他沉声道:“景阳,不要逃,只是一味逃避的话,又怎么能解决问题呢?你要清楚,无论你修真与否,你的家人,你所眷恋的那些东西,最终都会离你而去,没有谁能挽留住时间。”萧景阳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无助而彷徨。林枫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让他做出这种抉择,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想到这里,他面露犹豫之色,招手示意萧景阳来自己身边坐下。两个人就那么并排坐在望月台的边沿,脚下便是云深雾罩的万丈深渊,望着远方缥缈幽远的群山静静出神。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那初升的朝阳终于褪去了红色的羞怯,耀眼的金芒刺破连绵雾霭。林枫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是被阳光刺到有些不舒服,又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 终于,他拍了拍萧景阳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好苦恼的,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其实,最初我也没想到我会走上修真这条路的。” 萧景阳理了理乱成一团的的思绪,安下心来静听林枫的讲述。这还是林枫第一次向他提及自己的往事,他一直隐约觉得林枫身上应该会有许多故事,因此听得也极为认真。 林枫似乎苦笑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有些怅然,徐徐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虽然咱们重玄派的山门在明远星,但我并非是在明远星出生的,我的家,嗯,故乡,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星球,那里虽然也有修真者,但是并不多见,和咱们现在所处的这颗星球差不多吧。不过我的父母都是已经修成元婴的修真者,也算得上是修真世家吧,只不过我们家传的绝学却是有些独特。”说到这里,他看着萧景阳笑了笑,说道:“我家家传的修真功法,是以符篆引动天地灵气,长于借天地之造化,而非自身的修炼,虽然算不上什么显学大道,但在本地还是有些名气的。”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缅怀之色,轻声道:“我爹娘向来不喜纷争,所以我家行事向来低调,并没有像有些家族一般依附当地的皇亲国戚,而是一直闭门不问世事。我小时候,我爹对我的修炼也抓得极紧,只可惜,”他轻叹一声:“我对画符念咒向来没什么兴趣,终日里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终究还是没有学到几分本事。后来,我爹见我实在不堪造就,便也心灰意冷了,赶我离家外出游学。“ “我离家时才十五岁,在外游历了三年,不仅走遍了当地,还去了另外的几颗星球,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我遇见了我的大哥,秦无炎。“不知为何,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你也许想不到,我跟我大哥,是在一家赌场里遇见的。”或许是又回想起当初的情景,他笑了笑,有怀念c有感慨,但没有丝毫的尴尬。他说道:“当时我是被我爹从家里赶出来的,除了我娘背着我爹塞给我的一枚储物戒指之外,别无他物。好在我娘体贴,戒指里除了换洗衣物和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不少仙石。”他见萧景阳有些不解,解释道:“修真者之间交换物品是极少用金银的,仙石才是通用的货币。”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在外游历许久,身上带的财物早晚有用尽的时候。那次是在一颗极为荒僻的星球,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过修真者,我身上的金银又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好去赌场碰碰运气。“ 他用手摸了摸鼻子,道:”谁知那次的运气实在是唉!几场下来,我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就输得精光,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两颗仙石来抵债。可是那赌场里的都是些凡人,压根就不认得仙石是何物,就在这个时候,当时同在赌场里的秦大哥看出了我的身份,替我还了赌债,我们两个也就熟络起来。言谈间我才知道他当时已经是合体期的宗师高手了,还是重玄派的核心兄弟,这次出来就是为他炼制的筑基法宝两仪镜寻找宿主的。当时我不过是一个略懂些皮毛的修真白丁,哪里会想到自己能结交到这样的大人物,我们在一起相聚数日,言谈竟很合得来,后来他要启程远游寻找合适的小弟,我也觉得离家时间不短了,便动了回家的念头。“ 正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湛湛蓝天。萧景阳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发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在他身周酝酿着,不同于以往他见识过的中正平和,相反的,那种浓烈的懊悔和愤怒几如一头洪荒猛兽,正欲择人而噬。他心里暗自惊疑,以林枫的道行,按理说早就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对。可现在的他就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暴虐狂躁。也多亏了他的神念远超常人,才把林枫的情绪变化感受得如此清晰。好在林枫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他闭上双眼,平静地说道:“我回到故乡,却发现我家的那座山庄早已化作废墟,昔年的亭台楼阁,屋宇轩榭,只剩下一片荒草萋萋的残垣断壁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萧景阳大吃一惊,“那大哥你的家人他们怎样了?” 林枫神色中隐约有一抹凄然掠过,但很快就恢复常态,缓缓说道:“最初我也极为慌乱,好在我家世传那么多年,总会有几家交好的世家的。当时举目无亲,我便去投奔了我爹的一位朋友,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明白原来祸根早在我离家之前就已经种下了——有人看上了我们林家的家传之宝——《墨言天经》。“ 他长叹一声:“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贪念作祟。我家所在的那颗星球,大大小小共有十数个国家,彼此间征伐不休,乱局已僵持了上百年。本土的一些修真门派和世家为了自身的利益又和各个国家的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互掣肘之下,局势更加纷乱复杂,这也是我爹娘之所以不愿理会世事的原因,那不仅仅是避世,更是避祸。” “《墨言天经》是我家家传的修真法门,其独特之处就在于画咒制符,所制作出的符咒不仅妙用无穷,而且对使用者并没有严苛的要求,有些初级的符咒就连寻常凡人都能使用。而且,其中记载的符咒,不仅仅局限于制符,哪怕是将其铭刻在寻常兵刃上,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威能。如此一来,自然便引起了有些国家的觊觎。他们想要得到《墨言天经》,借此打造出一支虎狼之师,一统天下。那些隐藏在他们身后的门派势力也不甘寂寞,符篆之道进境虽慢,但制符远比修炼法宝容易,使用符咒又无需耗费真元,在那种修真资源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于是,便有几家门派联合起来,多次明里暗里威胁我爹交出《墨言天经》。当时我爹娘都已是出窍期的修士,在符道上造诣深厚,他们心有忌惮,也不敢硬来。而我爹,则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我先天资质尚佳,倘若能将《墨言天经》修炼精通,我们一家三口,完全不必顾忌那些蛇鼠之辈。可惜“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爹担心我心境不稳,会受此事影响,一直瞒着我,我却没能体会到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后来,我爹见事不可为,便索性赶我出去避祸。在我离家之后,那些门派以为我带着《墨言天经》远逃他乡。终于按耐不住,联手杀上门来索要《墨言天经》的孤本。我爹为了绝了他们的狼子野心,便当着他们的面,将那页记载着《墨言天经》孤本的仙阙玉页给毁了。而他和我娘,也相继死在了那些人手里。“说到这里,林枫的声音沉寂下去,两人之间变得一片死寂,令萧景阳感到格外压抑。 他想了想,问道:“大哥,那后来呢?你是又怎么遇见秦大哥的呢?” 林枫神色有些感慨,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的体质与秦大哥炼制的两仪镜竟然十分契合。早在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秦大哥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当时我们相处的时日尚浅,他也不好下决断。后来他假意要外出寻找传人,其实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暗中观察。后来我回到故乡,家中遭逢大变,他本想出手相助,但又想看看我会作何反应,便隐忍下来。“他微微叹气,继续说道:”那些日子,我几乎整日里都在懊悔和仇恨中度过。若是当初我按我爹的意思用心修炼《墨言天经》,又何至于会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为我父母报仇,可就凭我当时那点微末道行,寻常国家皇室的一名供奉都能杀了我,更别提那些底蕴深厚的修真大派了。这就是身为弱者的悲哀啊!当你自己都只能在命运的屠刀面前颤栗时,你又拿什么去保护你心爱的那些东西呢?”他说这话时语气激昂,像有刀剑在碰撞交鸣,溅出点点烽火。萧景阳的心中被勾起一丝回忆——他想起了俊哥儿。是啊,若是当时的自己能再强大一些,在面对那头铁臂魔猿时又怎会瑟瑟发抖?俊哥儿又怎会离自己而去?雪缘妹妹又怎会和自己流落到迷雾林里吃尽苦头?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憋闷,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身体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发抖,下意识地,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霜月的剑柄,将它死死攥在自己的掌心,就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林枫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得凛冽肃杀,冷冷地说道:“景阳,我要告诉你,只有当你自己足够强大,才有资格挣脱那所谓的命运的枷锁,你的人生,要紧紧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宿命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垂怜弱者!手握权与力的人踏着无数的尸骨走上王座,而众生只能在他们脚下俯首称臣!既然天地不仁,那便要逆天而行!“ 萧景阳只觉得有如洪钟大吕在耳边震鸣不休,这一席话,深深震撼着他那颗未经世事的少年心。如此激昂骄狂的话会从一向温和宽厚的林枫口中说出,简直令他难以置信。他看着林枫,瞠目结舌,过了许久才把头深深地低下去,然后又缓缓抬起眼睛来看着林枫,用一种极为古怪的语气说道:“大哥,虽然我不想做什么英雄,也不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如果有什么人要伤害我身边的人,那么,不死不休!”他的表情狰狞暴戾,眼神却空荡荡的,不知沉浸在什么情景之中。 林枫看着他,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他是否在听,继续说道:“后来,我秘密潜入参与这件事情的一个国家的皇宫,打算杀掉他们的皇帝报仇,却被供奉堂的那些修真者擒住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隐藏在暗中关注着这一切的秦大哥终于出手了。“萧景阳把注意力转了过来,看着突然沉默的林枫。林枫神色有些迷离,用回忆的口吻缓缓说道:”参与这件事情的两个国家的皇宫被炫疾天火烧成了白地,那四个联手抢夺《墨言天经》的门派,三日之内,被秦大哥屠了个干干净净,无一幸免。“ 萧景阳深深地打了个寒噤,哪怕隔了上万年的时光,他都能从林枫此刻的语气里嗅出浓浓的血腥味,尸山血海,万鬼嚎哭! 林枫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唯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修真者虽然讲究仁爱,但是,该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要手软!这是秦大哥当时对我说的,现在我把这句话再送给你。修真路漫漫,日后你免不了要与人争斗,退一步,若是能握手言和自然最好,若是退无可退,那便要分个你死我活出来!” 萧景阳听了,默默点头,然后问出了一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大哥,你是怎么发现仙源之心与我相契合的?我听我爹娘说,我脖子上那片翡翠叶,是我刚出生不久,城主府的李爷爷亲自送去的。在这之前,你就已经去看过我了?” 林枫神情微动,旋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你出生后不久,我就暗中去探望过了。”“哦。”萧景阳点点头,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枫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问道:“景阳,你在那万象魔影阵中,看到了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别离 萧景阳心头一跳,那些早就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一一浮现:血色残阳下那一团刺眼的金光c尸山血海里穿梭翻飞的银色长枪c深沉夜幕下点燃苍穹的焚世之火c望尘崖上那一道凄绝的身影这些场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混合着浓浓夜色和猎猎腥风,几乎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痼结。 面对林枫的问话,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描述那些复杂的场景,皱眉道:“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有世俗界的军队,有修真者,还有不计其数的炼尸傀儡。”忽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轻轻道:“还有,一个名叫景阳的婴儿。只是,他的爹娘都死了。” 林枫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好在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神色,萧景阳失神之下也没有看见他的异样。他摸了摸萧景阳的头,宽慰道:“小家伙,看开一点。那万象魔影的古怪之处我也搞不清楚,但既然是幻境,何必纠结那些。”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吗?” 萧景阳心头一震,缓缓点了点头。 然而,林枫却视若不见一般,又说道:“你也不必这么快下决心,都说人生路漫漫,其实,关键的也就那么几步。尤其是像修真这种决定你人生走向的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家去,你先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吧。三日之后,你若当真想要修真,就去紫竹轩找我。”说完,也不待萧景阳回答,他挥手打出一道灵诀,萧景阳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等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置身在那个熟悉的农家小院了。抬头看看天色,早已是日上三竿。虽说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节,家里人不会早起,但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吃过早饭了吧。这些倒算不得什么,现在他也有了玄光后期的修为,辟谷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娘解释自己一晚没在家的事。 挠了挠头,他迈步走向堂屋,推门走了进去。然而,四下环顾,屋内却空无一人。“咦?爹娘和爷爷怎么都不在家?”他自言自语道,随后关门走了出去,却听到西厢的厨房里传来了一阵响动。他走了过去,正是在收拾家务的柳英。十四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柳英已经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并未显得有多衰老,也只有眼角一些极细的皱纹和手上几处粗糙的老茧见证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但在萧景阳的记忆里,他依然记得那些在融融春光时,在炎炎夏日下,在瑟瑟寒秋中,在纷纷雪夜里,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给自己驱赶蚊虫,给自己缝补衣裳,给自己掖好被角的身影,然后,她们重合凝聚起来,变成了他最熟悉c最亲近的那一张面孔。他注意到,娘亲盘在头顶的发髻上已经很少再戴首饰了,她最喜欢的那身大红色罗裙也收进了衣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穿上,更多的时候,只是望着衣橱里的那一道亮色微微叹息。此时此刻的心情,这些细节汇集在一起,令他莫名的有些心酸。 就在这时,柳英转过身来,看见呆呆立在厨房门口的萧景阳,惊讶道:“景阳,你回来啦,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早饭给你留在灶上热着呢,先进来吃饭。” 萧景阳答应一声,边进门边问:“娘,我爹和爷爷呢,还有平子芸儿,怎么都不在家?” 柳英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两个多月不在家,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今日是八月十六,你爹和你爷爷带着平儿芸儿他们俩去柳园你姥爷家了,我留在家等你。”萧景阳瞬时恍然,心中大囧,嗫嚅道:“啊呀,我把这茬给忘了。” 柳英把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道:“你呀,虽说要比平儿芸儿稳重些,骨子里活脱脱的还是个小孩子脾气,昨晚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也没说要去哪,平儿跟芸儿两个人在屋子里等了你一夜,到吃早饭也没见你回来,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嘿嘿,我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嘛,不管多大,在您面前都是小孩子。”萧景阳尴尬地笑笑。 柳英在他面前坐下,打量他一眼,道:“我们景阳都这么高了,再过两年,娘就该找人给你说媒娶亲了。”萧景阳顿时大窘,一口饭险些就喷了出去,他分辩道:“娘,我才十四岁,您,您着什么急啊!”“怎么不急?你是不知道,你爷爷现在整天念叨着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呢,当年你爹成婚就晚,你要是再迟迟拖着,还不让你爷爷把头发都给全等白了。”萧景阳放下碗筷,默默无语。 柳英见他这副模样,轻轻一笑,道:“小孩子家就是脸皮薄,娘与你说笑的,不过,”她停顿一下,感慨道:“那一天也不远喽。” 萧景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答,一想到林枫大哥还在等自己给他答复,不知为何,在面对家人时,他心中对俗世生活的留恋与不舍越发浓重起来。见他忽然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英也心生疑惑,问道:“景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她这么一问,萧景阳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纠结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他扑进柳英怀里,哽咽道:“娘,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十四岁的他身高已将近七尺,柳英虽然个子高挑,却还比他矮了一两寸。萧景阳这孩子一般的举动让她大为惊讶,从小萧景阳就远比柯平和柯芸成熟稳重得多,这么无措慌张的举动实属少见。她拍了拍萧景阳的后背,安慰道:“景阳,不要怕,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景阳也很快从失神中稳下情绪,理了理头绪,问道:“娘,我跟着一位仙人前辈学修仙的事,林爷爷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柳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萧景阳解释道:“其实,那位仙人前辈早就注意到我了,我一直贴身戴着的那片翡翠叶就是他差李爷爷送过来的。我在学舍读书的这七年里,每隔三天就会到他那里去跟着他学东西。”说着,为了向柳英证明,他拿起手中从不离身的霜月,在神念的催持下,霜月缓缓出鞘,静静悬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柔和的湛蓝色光芒。 柳英也是大为惊讶,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当初林兴逸只说萧景阳要去随一位仙人修习一阵子,也没说要学些什么,眼下亲眼见此场景,哪有不吃惊的道理。 她问道:“那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学了些什么?怎么不跟我和你爹还有你爷爷说呢?” 萧景阳低头道:“学了好多东西,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林枫大哥他当初不准我向外人提起,娘,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的。” “林枫大哥?”柳英有些不解。“就是教我修仙的那位仙人前辈,他的名字叫林枫,一直以来都让我喊他大哥,说这是规矩。”萧景阳忙向她解释,想了想又补充道:”林枫大哥他对我一直都很好的,而且也很厉害,林爷爷一直都是在按他的吩咐办事。“ 柳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看了看静静悬停在半空中的霜月,面色讶然,问道:“景阳,这把宝剑也是你那个仙人大哥送你的?” 萧景阳的脸突然间红了,含糊不清地解释道:“不是,是别人送的。”“别人?”柳英见他目光闪躲的样子越发疑惑了,追问道:“难不成是你林爷爷送的?”萧景阳被她追问得没了法子,只好红着脸说道:“是雪缘妹妹送我的。”“雪缘?你是说你画儿姑姑的女儿林雪缘?”萧景阳点了点头,见柳英似乎还不太相信,解释道:“那是樱雪姑姑送她的礼物,后来她又送我了。” 柳英忽然间想起当年林雪缘刚满月时前去探望的那名神秘女子,不出意料的话,萧景阳所说的樱雪姑姑应该就是她了。只是,她好奇道:“这么一件宝贝,雪缘为何会送给你?” 萧景阳对自己娘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实在没了脾气,只好将那日在檀溪畔发生的事情对柳英细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那头铁臂魔猿的事,接下来的事情也敷衍而过。柳英倒是没听出什么异样来,毕竟萧景阳修真的这件事带给她的触动太大了,以前她虽然也在坊间传言中听说过林家和极厉害的神仙人物暗中有着联系,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时,她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 萧景阳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跟着林枫学修真可以说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对这件事会抱着怎样的态度,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去追随自己的大哥林枫,隐世潜修?还是继续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凡人,生老病死? 柳英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要学修仙这件事,你爹和你爷爷都是知道的。”“什么?”萧景阳猛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柳英。柳英回忆道:“就是在你没有回家的那天,你林爷爷过来过,跟你爷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他走后,你爷爷才和你爹说起这事,不过他们都挺赞成这件事的。“说到这里,柳英迟疑了一下,随后道:”其实,你爷爷早就说过,你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个家,是留不住你的。“萧景阳一时间竟有些愕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答,只好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低着头说道:”娘,我若是走了的话,可能要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回来。我,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柳英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满都是怜爱神色,柔声道:“傻孩子,不管怎么说,爹和娘终究是要离开你的,我们哪能守着你一辈子呢。” 萧景阳抬起头来,倔强地说道:“不!爹和娘不会走的,我要爹娘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听着这有些稚气的话,看着萧景阳那有些执拗的表情,柳英心中一暖,笑道:“好好好,娘答应你,娘答应你。娘不走,娘要一辈子守着你,娘还要看着景阳娶妻生子,给娘生一群大胖孙子呢!” 萧景阳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心中却蓦地一酸,大滴大滴晶莹滚烫的泪珠,汹涌而出。他把头埋在柳英怀里,只哽咽地叫了一声“娘”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子颤抖得厉害。 柳英美眸中也泛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她安慰道:“景阳,男子汉长大了总要离开爹娘的。哪有雏鹰会一直待在鹰巢里呢?你若想走,便走吧,爹c娘c还有爷爷,都不会拦你的。” 半晌,萧景阳终于止住了抽泣,他抹掉眼泪,毅然决然地说道:“娘,我一定会好好学修仙的,待我学成的那一天,我要带着你和爹,还有爷爷c平子c芸儿他们,游历大江南北,踏遍万里河山!”柳英闻言,无声,欣慰地笑了,眼角,却滑落两行热泪。 那年少豪情的誓言呵!是那么的热烈滚烫!任那世事沧桑,岁月张狂。经年之后再忆起,依旧如那燃烧不熄的烈火,炽烈温暖,光芒万丈! 是日晚,云淡风轻,万里月明。 柯平早已在床上熟睡,小猫样打着甜甜的呼噜,萧景阳却是睡意全无,坐在临窗的桌前,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远山出神。 回想起自己这七年来的生活,尤其是在檀溪畔遇见林雪缘之后的点点滴滴,他生出了一种恍惚如梦的错觉。这些,会不会真的只是黄粱一梦?就像当初万象魔影里那一场荒诞离奇的幻境,在这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农家的普通孩子,与家人一起,过着平淡而安宁的生活,就像大千世界中的芸芸众生,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或许,在将来,他长大成人,爹娘会为他娶一名同样平凡的女子为妻,平淡相守。待到爷爷c爹娘老去之时,端汤问药,侍奉床前,为他们养老送终,披麻戴孝。等到自己也垂垂老去,在沧桑风雨中化为一捧黄土,生生轮回。然而,现在他却已经成了一名修真者,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等原本只在传说中的事情竟就发生在他身上,还因缘际会了如此多的人:林枫c樱凝c宫樱雪c月灵,当然,还有他的雪缘妹妹。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失落,手中的霜月缓缓闪烁着极微弱的光华。雪缘妹妹,她一定会继续修真的吧?以她的资质,修行到元婴期一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不定,还有机会渡劫飞升,成为和大哥c樱雪姑姑一样有大神通的仙人。到那时,百年,甚至千年过后,我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她,她一定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吧?想到这里,他苦涩地笑了笑,露出一抹自嘲的神色。纵使修真了又怎样?百年之后,亲人相继离世,我在这世上,还是孑然一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他越发地心烦意乱,索性起身,轻轻推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夜已深了,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蜷缩在院子角落里的大黑低声呜呜了几声,又把头埋了下去。 那两株在柯平和柯芸兄妹俩出生时由柯伯亲手种下的梧桐已经有一抱多粗了,蒲扇大的叶子层层叠叠,茂密非常。浓密的树影将半边院子遮得严严实实,在树影的边缘,偶尔漏下几片细碎斑驳的月光,随着凉凉夜风,摇曳不定。 晴夜无云,四周的远山处却氤氲着厚重的雾霭,将穹庐之下的这一方天地围了起来。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零零散散地点缀在天幕上,静静注视着人间悲喜。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景阳心中一动,此刻月悬中天,已是三更了,爹娘他们,竟还没睡吗?他转身看去,月光明亮,清楚地映照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柯伯。 “爷爷,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柯伯有些苍老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呵呵,年纪大了,觉少了,夜里睡不安稳,这外面的月亮挺好的,我起来看看。” 萧景阳走上前去扶住他,皱眉道:“这秋寒露重的,您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柯伯深深地看了看他,忽然笑道:“放心好了,爷爷我这把骨头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乖孙儿,跟爷爷出去走走。” 轻轻推开院门,走过那条青石小巷,爷孙俩来到了村口的那座石桥旁边。秋深水落,小河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岸边露出许多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水声潺潺,在只有偶尔几声虫鸣的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却有着一种安谧的宁静。 爷孙俩似乎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像两尊沉默的雕塑。 终于,柯伯咳嗽了一声,问道:“娃娃,我听你娘说,你要去跟着那个仙人学修仙?” 萧景阳神色有些复杂,想了半天,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柯伯也沉默了一会,道:“嗯,这是件好事儿,为啥闷闷不乐的?爷爷看你有心事儿,虽然说不出来,但也能猜个大概。娃娃,想做什么就去做,年轻人没有点闯劲哪行?别跟你爹学,他就是个闷葫芦。” 萧景阳觉得自己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他也笑了笑,道:“爷爷,您放心吧,我自己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柯伯抬眼看了看他,忽然欣慰地拍了拍萧景阳的手,道:“嗯,不错,比你那个榆木脑瓜的爹强多了。”他的手僵硬粗糙,萧景阳却感到有一股暖流从那只饱经岁月沧桑和生活磨砺的手上传来,在心底泛开一阵暖意。看着爷爷已经明显佝偻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爹忙活着一家老小的生计,整日不是泡在田间地头侍弄庄稼,就是钻山进谷砍柴打猎;娘既要照顾年纪更小弟弟妹妹,还要操持家务;照看自己的活便落在了眼前的老人身上。那时爷爷走街串巷,无论到哪,怀里总抱着一个小娃娃;后来他再大些,便整日里骑在爷爷脖子上不肯下来;直到后来他整天光着屁股在镇子上疯跑,依然是爷爷身后的小尾巴。 十四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而那个慈祥和蔼,每天都笑眯眯的老人,则是越发地苍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