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风月》 正文 001 捉 殷渺渺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隐约能看见些许事物的轮廓,几步之遥有一束圆形的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卓煜愣了愣,没想到话题转得那么奇怪,不过会在意威远侯的身份地位,那就证明应当是活人无疑,遂答道:“威远侯是国之重臣,因军功受爵。”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法明是空海寺的第二任主持,本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幸亏被空海寺的僧人发现救了回去。等长大一点,寺中的空意法师见他聪明伶俐,于是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传授佛理。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去许州的原因很简单,威远侯世子叶琉即卓煜的伴读,现今在许州平安城任总兵,麾下有五千将士。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疑惑:“所以?” 卓煜沉默了。冬季难熬,对百姓来说尤其如此,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没有再问。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卓煜喝了口融化的雪水,闻言微笑起来:“姑娘也读过《孟子》?” “读过。”那是初中课本里的摘选,她一读就喜欢上了,无数次挣扎在磨难里时,她都会背诵这一段来激励自己。 “圣贤之言总是有些道理的,你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看见的不过是别人让你见的,你现在走出来了,可以真正看看你治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以后才不会被人所蒙蔽,这算是老天对于帝王应有的考验吧。” 卓煜讶然,半晌,笑道:“受教了。” 道理他不是不明白,然而从前微服都是有护卫相随,心情坦然,而不像是现在,说白了就是在逃命。可殷渺渺那么一说,就好像他现在所受的苦都是有意义的,他是在体察民情。 既维护了他的脸面,又鼓励他继续走下去,真是妙人。 他不由笑:“没想到姑娘有樊姬之德。” “樊姬?”殷渺渺扬了扬眉,幽幽道,“你不会是想娶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这么不经调戏呀。 卓煜冷静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咳,那江山美人兼得,自然最好。 然而,只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人生真是大起大落毫无防备,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本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不曾多想,回归正题:“你会爬树吗?” 卓煜迟疑道:“可以试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屡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 直至此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她倒也不奇怪,卓煜身强体健没错,可在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现在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殷渺渺搀起他往地上一跃,很好,完美的信仰之跃。 她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总算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此蝶名为寻踪。”归尘子将寻踪蝶放在卓煜的衣物上,它扑扇了一下翅膀,随即朝东飞去,“你派人跟着就是了。” 皇后面露笑意:“多谢仙师。” 归尘子负手不言。凡人间的争权夺位不能激起他半分兴趣,他只希望能早日改朝换代,好让新皇帝尽举国之力为他提供信仰。 如此,他才能有机会筑基,再续长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窗外风雪大作。 卓煜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身体松快了许多。他想起身更衣,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在不远处的熏笼上,距他几丈远,伸手是决计够不到的。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想要逗弄两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垂眸思忖片刻,微微松开它:“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那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归尘子到底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归尘子说白了就是不想死。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前世,殷渺渺读过不少修真仙侠小说,里头储物袋基本是底层标配,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语义不详,她只好先尝试着输入一截灵力。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不过小皇帝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 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连睡梦都不安稳。 幸运又可怜的小皇帝。殷渺渺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于是靠近他一点,呼吸相闻:“卓煜啊”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该起床了。”她说。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平静道,“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的神情柔和下来:“渺渺。”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他运气不错,现在一共两个修士,归尘子想要百姓信仰,不会伤害黎民,殷渺渺心善,同样不会害人,可听他们所言,世间何止区区几名修士? 若是有用心险恶之人,那他们凡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殷渺渺没想到卓煜转瞬之间会想到那么多的事。或许是他所坐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仅仅以个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是顾念国家与苍生。 他应该是个好皇帝吧。她想着,回答道:“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那么,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心中并不乐观,但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下来:“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佯装生气:“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拍了拍他的手背,卓煜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心,停顿两秒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 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觉得他这模样十分有趣,看了好一会儿,戏弄心起:“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方外之人就是叫人苦恼,不懂世俗礼教,幸好他知道她的来历,否则一定会认为她是个轻浮的女人。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殷渺渺没有戳穿,笑眯眯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一进门,叶琉就再也按捺不住满肚子的疑问:“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空的,“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那可是值夜的宫女睡的地方!他是君,她是臣,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卓煜心想着,面无表情地给自己铺好床,上榻就寝。 算了,看在她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的份上,就让给她吧。 何况,有榻睡总比睡树上好。 卓煜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次日一早,阳光照进屋里的时候,卓煜就醒了。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这时,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哎哟,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卓煜只能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郑权是皇后生父,亦是过世的郑太后的兄长,今年已是古稀之年,就算身体强壮,又能坚持几年?想要在去世前发动战争,必定会将这个国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渺渺,如果我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们。”卓煜凝视着她,“我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你的,只能请求你。” 殷渺渺微笑了起来:“不,我不答应。”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又道,“但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万一” “没有万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 叶琉身边的人都是行军的一把好手,有他们在,哪怕露宿野外,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就是打坐修炼c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鼎炉,与之双修,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双修:据说嘿嘿嘿能解极阴极阳之体,可体内阴阳失衡,一般活不到双修的年纪,且采补之道有伤天和,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双修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双修”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双修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所谓双修,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双修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双修嘛,总会找到人的,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 卓煜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会!崔统领绝非这样的人!”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艰难道,“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道家的双一修,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芳心浓艳情难进,纤纤玉指将玉启。若教拨动水晶帘,管取黄龙直到底。”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双一修是对了。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双修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走来,直到站在禁军前,望着殿中的卓煜,冷冷一笑:“本宫与陛下十载夫妻,错认谁也不会错认陛下。半月前,陛下遇刺,定国公世子护送陛下回京时,谋害了陛下,送回了一个冒牌货。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本宫特请郑将军进京清君侧,为陛下报仇!” 卓煜怒极反笑:“郑月,你可真是恬不知耻。” 皇后不为所动:“来人,将这逆臣贼子拿下!” 郑威拔剑上前,李校尉挥手,右军将士立刻侧身挡在前头。 霎时,气氛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请陛下进殿。”威远侯低声道。 卓煜不想输人气势,只是凝眉不语。恰在这时,定国公咦了一声:“那好像是归尘子。” “什么?”卓煜连忙看去,果然在一身盔甲的人群里见到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归尘子一直居住在京郊的行宫中,无事不会入宫,因此,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打算提前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好让归尘子没有时间赶来相助。 可归尘子现在出现在了这里,殷渺渺却赶去了行宫。 这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 卓煜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不仅没有后退,还走到了最前面:“那位可是归尘子?”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 殷渺渺回光明殿的时候,血流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往哪里踩都是一鞋底的红印。 卓煜站在累累尸骨间,对郑威说:“你可知罪?”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乾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为皇后更合适呢?” 要是不立那个女人,该立谁为皇后?大臣们心思浮动起来。 威远侯,他家有个庶女,年前刚订了亲,嫡孙女六岁,没有进场资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国公,他有个兄弟膝下有个嫡女,十六岁,待字闺中,无论从身份还是年纪看,都刚刚好;张阁老,刚没了一个贤妃,不过他家还有个十五岁的嫡孙女,孙女总比外孙女更亲近张家;王尚书惭愧惭愧,老来荒唐,他的嫡幼女十五岁,还未定亲。 其余大臣家里也有不少适龄的女儿一r孙女,皇后之位可不仅仅是后位,更是牵扯到嫡子,乃至未来的储君。 谁不想成为未来皇帝的母家呢? 明知可能是饵,巨大的利益也勾得朝臣们心痒难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 卓煜见他们思绪连篇却不吭声,笑了笑:“那么,改日再议吧。”接着,他宣布了对郑家的惩处,郑威郑权谋逆,株连九族,十岁以下孩童可免去一死,流放苦寒之地。 郑月被废,贬为奴籍,幽禁冷宫,谅二皇子年幼无知,贬为庶人,择日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喜欢的话,在我身边留久一点。”卓煜紧紧拥着她,“别离开我。” “伤好之前,不会离开你的。”殷渺渺和他咬耳朵,“你可是我的良药。” 卓煜低低笑着:“真那么有用?” “我证明给你看啊。” 云从巫峡而来,春雨滴落深闺,化作淋淋香汗,铺就满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 卓煜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换过一身衣裳出来,就见殷渺渺仍盘膝坐在床榻上,乌发披身,遮住胴体,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安静就像是一尊雕像。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卓煜一点也不怀疑所谓的双修之法,两人燕好后,她就会这般打坐,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夜,她不是不贪恋耳鬓厮磨,只是缱绻片刻,仍旧会选择起身。 有时候,卓煜也会卑劣地想,要是她的伤好不了就好了,他会照顾她,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凡他有的,都愿意捧到她面前,所以,做个凡人留在他身边,不行吗? 但他不敢说出口,唯有沉默。 良久,他才道:“不要打搅皇后,好好伺候,朕晚些再来。” “是。”侍候的宫女纷纷屈膝应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 日子平淡的到了花朝节。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上中下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更打动人的诺言了,一生荣华,一生挚爱,只要她点头,她这一生直到尽头,都是喜乐无忧。 不能长生又如何呢?修道之人难道人人都能飞升吗?恐怕未必吧,那前途莫测的修真界里,照样有艰难险阻,坎坷磨难,在那里,她只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弱者,但在这里,她已经得到了一切。 前世历经波折才有的富贵,现在已经有了,前世从未得到的爱人,如今也有了,她还要奢求什么呢? 这是唾手可得的幸福,那是无法预计的前途,怎样抉择一目了然。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差一点点就要吐出来了。 可是,终究没有。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让我想一想吧。” “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的答案。”卓煜微笑道,“等一辈子也不要紧,真要是那样,倒是个不错的答案。” 殷渺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想得可真美。”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许心想成真了呢。” 殷渺渺不想正面回应,顾左言他:“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卓煜不敢多言,唯恐使她难做,顺坡下驴:“好,现在正好去看灯。” 夜幕四合,街上的百姓不减反增,每逢节日,城中都是不设宵禁的,是难得可以松快玩耍的日子。两旁的树梢上都挂满了花神灯,遥遥望去,像一条蜿蜒起伏的烛龙。 桥墩下,有年轻女子结伴在树上挂锦囊,一个个精美的荷包里藏着的都是一颗颗雀跃的芳心。 殷渺渺驻足观赏,卓煜瞧了,心中一动:“你要不要?” “好啊。” 两人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牡丹锦囊,卓煜执笔在彩纸上写下心愿,卷成一卷塞了进去。 殷渺渺只看见了十四个字,料想是两句诗:“你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卓煜将锦囊高高挂在树梢上。 殷渺渺瞪他:“你当心我摘下来看。” “你又不识凡间的字。”卓煜好整以暇,一点不怕。 殷渺渺哪能被他骗到,威胁道:“我可以让别人看,你说不说?不说就把你丢在宫外,我自己回去了。” “好好好,告诉你就是了。”他说得无可奈何似的,眼眸却深深望着她,“人生有限情无限,花朝月夜长相见。” 很久很久以后,殷渺渺再想起这件事,发觉那竟然是她漫漫仙途中唯一一次动摇。 长生,风月,终须一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 失忆到而今,已有几月的时间,但殷渺渺还是头一回这般渴望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想知道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德贵妃道:“是啊,婉妹妹尽管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纯淑妃也跟着劝了几句,可婉贵人只是低着头,哀哀地笑着。 殷渺渺倚在门扉上看了会儿,不禁奇怪,这婉贵人看起来生气不曾断绝,不像是快死的样子,但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难道是因为失了宠害了相思病?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婉贵人,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从侧面看就好像是个纸片人,但那瘦弱也有一种凄艳的美,,凸显的锁骨将她衬得犹如雨后惹人叹息的残红。 等等,她颈间戴着的是殷渺渺目光一凝,跨步走进了屋内。 纯淑妃率先发现了她,慌忙起身请安:“参见皇后娘娘。” 婉贵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向殷渺渺的目光复杂至极,她的宫女推了她一下,她才惊觉,手足无措地想下床请安。 “不用了,躺着吧。”殷渺渺坐到榻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婉贵人咬了咬嘴唇,闪躲着她的视线。 卓煜没有发觉,眼中只剩一个人:“怎么惊动了你?” “听说你会来,就来了。”殷渺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笑盈盈道,“养病不宜人多,免得扰了病人的清净。” 卓煜不解其意,却顺着她的话道:“皇后说的是,你们都先回去吧。” 他开了口,其余人不好多留,纷纷告退了。 很快,屋里的人就去了大半,只余下婉贵人近身伺候的两个宫婢。婉贵人有些不安,强笑道:“臣妾不争气,给陛下和娘娘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殷渺渺说着伸出了手,从她脖颈上拉出了一枚玉佩,那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出一柄拂尘的样式。 婉贵人被她搜出这块白玉,惊得四肢僵硬,几近晕厥。 殷渺渺用力一握,整块玉就在她掌中化为齑粉:“这不就解决了。”玉粉自她掌心飘下,如尘埃在空中徐徐漂浮c旋转c落地。 婉贵人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为错愕,继而又怔忪c茫然,最后归于痛哭:“多谢皇后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19(含入V公告) 卓煜面露诧异,刚想询问,婉贵人就踉跄着爬下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妾身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还请陛下赐妾一死。” 电光石火间,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为什么双修又叫合气。 还记得最初残留在她丹田的紫气吗?她现在能确定,那是卓煜在两人欢好时给予她的。灵肉合一的刹那,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中和她极阴之体的血肉,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正是因为有来有往,才是“双一修”,而不是“采补”。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一定。” 魅蝶在离州附近出现,而当初郑威遇见归尘子,同样是在离州。 不难推测,比起凡人,修士的血肉蕴含更多的灵力,对于修行自然更有帮助,如果魅蝶想要变得更强大的话,就永远不会留在凡人界。 它应该想回到修真界去,那里有更多的机缘。 殷渺渺猜想,那个界门,多半就在离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 关于界门,笔记中只在提到某种灵植时提过一句“据闻是因界门开启误入的他界物种, 难以种植”。 界门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是固定形态还是随机出现?是否有办法人为打开这些问题殷渺渺都毫无头绪。 她只好用最笨的办法。 一日后, 她招来禁军统领, 吩咐:“你们自行前往离州,十日后,我在州府与你们会合。” 曾见识过她威能的禁军没有丝毫怀疑,领命而去。 而她乘上纸鹤, 独自去几个案发地点查探情况。 首先被袭击的行商是在一处狭窄的峡谷之中,宽度仅容一人通过,且曲折难行。可以想象,那队行商猛地受到攻击, 惊慌之下,连四散而逃都做不到, 被一网打尽。 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进行伏击, 那只魅蝶的智商已不容小觑。 殷渺渺怀着沉重的心情到了那个村庄, 那天恰逢村民为死去的人家做法事,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道士一手执桃木剑,一手摇铃,听口中诵念的经文, 似乎在呼和亡灵放下尘世牵绊, 安息往生。 风尘起。 殷渺渺看见有单薄的影子从阴影处出现,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睁着迷瞪瞪的眼睛往坟堆里走去。 原来真的有鬼魂。殷渺渺在不远处落下, 安静地注视着。 那道士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表演,不见五毛特效般的火焰,仿佛只是按着某种韵律舞剑,而就是这样朴实简单的动作和诵念不停的经文,居然将亡灵渡向了酆都。 真是奇妙的世界。 殷渺渺围观了会儿,正想离开,却突然看到了在祭坛旁站着的一个道童。他约莫十一二岁,样貌讨喜,穿着青布衣衫,垂着手恭恭敬敬站着,被看了会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往殷渺渺的方向看来。 殷渺渺对他微微笑了笑。 那道童吃惊地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会儿,居然悄悄从人群里溜了过来,小跑到殷渺渺面前:“这位嗯夫人。” “有事?”殷渺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道童行了个道礼:“是,小道是玄灵观的飞英,那是我的师叔,敢问这位夫人”他小心翼翼地问,“可是皇后娘娘?” 殷渺渺没有正面回答,笑盈盈反问:“你认得皇后吗?” “小道曾见过您一面,那时您在与国师斗法,不曾留意周边。”飞英解释道,“小道不是故意对您无礼,只是见娘娘微服出巡,斗胆猜想您是不想暴露身份,故而不曾行礼,请娘娘恕罪。” “这样啊” 逼宫当天发生的事,见证者不计其数,她身俱神通的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民间已传出了无数个版本,说她是神女有之,龙女亦有之,充分体现了老百姓的想象力。这小道士要是见过她和归尘子斗法,那猜出她的身份不足为奇。 殷渺渺说是那么说,心中疑虑不减:“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正是为了那妖蝶。”飞英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呈现出与年纪截然不符的严肃,“妖蝶现世时,我师父就说它必然会为祸乡里,故命师门上下多加留意,前些日子,我们终于在离州找到了它。” 跟卓煜在一起久了,殷渺渺不免被他影响,第一反应是玄灵观在民间的影响力:“就在此地?” “是,不过是半个月之前,现在妖蝶往坎儿镇那边去了。”飞英认真道,“我师父说,皇后娘娘知道妖蝶出现后一定会赶来,所以早早去州府等着您了没想到娘娘先来了这里,让我碰着了。” 小道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我知道的消息不多,就这些了。” 殷渺渺对他的好感度攀升不少,这少年有一种还带着天真的伶俐,不讨人厌:“是很重要的消息,坎儿镇是吗?在哪个方向?” 见她这般平易近人,飞英高兴极了:“从这里往东三十里就是坎儿镇,不过现在它可能不在这里了。我师父说,妖蝶一直在离州徘徊不去,极有可能是想寻找什么东西,皇后娘娘不如先去州府一行。” 他一口一个师父,显然对自家师长十分信任推崇。殷渺渺笑了笑,问道:“你的师父是玄灵观的” “小道的师父是玄灵观第十四代观主。”飞英道,“您在州府就能见到他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当不起娘娘赞誉。”飞英耳朵微红,“除妖降魔是我道门义不容辞的职责。” 殷渺渺深深望了他一眼,决定先命人调查一番这玄灵观——她推断出魅蝶徘徊在离州是知道界门的存在,那么玄灵观的观主是怎么凭借这几个毫无关联的地点推断出魅蝶在寻找什么东西?会和飞英的特别之处有关吗? 大周的疆土分为九州,州的面积有大有小,富裕程度也不尽相同。离州靠西,多山脉,行路不便,耕地不沃,比起富饶的江南c繁华的京城,可谓是穷山恶水之地。 各州下面又细分为府c县c乡c里,各级的行政长官分别是知府c知县c乡长c里长。其中,州府作为一州的核心,相当于是一省的省会,不设知府,常驻的是一州最高级别的官员——太守。 各级的地方官都是流官制,不得原籍为官,婚姻之家及两州不得交互为官,任满十年,无论干得好不好都要换地方种种措施,都是为了避免地方势力坐大,威胁到皇帝的统治。 但是,官场哪有那么清明一一一 朱太守就是个深谙为官之道的老油条,他在离州干了七八年,每年的考评都不功不过,既没有出过大漏子让上头注意,也没有干出过什么丰功伟绩让皇帝记住,就这么太太平平做了下来。 但要是这样就认为他是个平庸无能的官员就大错特错了。 殷渺渺对朱太守的第一印象就是对方非常能干。她在城外与禁军会合后,刚进了州府,朱太守就派人来迎接了。 到了府邸,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殷渺渺这里由他夫人亲自作陪,而禁军那里,则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接风洗尘。 等到第二天休整完毕,又不用人催,将几次案件的卷宗全部呈上,并道:“臣已下令让各府县的人密切注意妖蝶的行踪,若有异动,必定第一时间来回禀娘娘。” 他弓着身,低着头,殷渺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捉摸不清他的想法,或许他是个面憨内奸的贪官,或许又是个战战兢兢的好官,可无论忠奸,她都不在意——修道者修己身,她注定与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现今让她挂心间的,唯有卓煜而已。 殷渺渺翻了翻卷宗,道:“第一,给我拿张舆图来,第二,你知不知道玄灵观?” 朱太守派人去取舆图,同时答道:“回娘娘的话,玄灵观是五峰山上的道观,平日里做些法事,在离州附近有几分名气。” “如果有玄灵观的人来找我,带他们过来。” “是。” “就这样,你先去忙吧。” 玄灵观的人下午就到了,自称是玄灵观的观主,姓何,有关于妖蝶的事要禀报。殷渺渺就见了他。 何观主四五十岁,面庞黝黑,从外貌看像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神态闲适,很有几分道家人的气度:“贫道何问道,见过皇后娘娘。” “道长不必客气。”殷渺渺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发觉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我之前见过令徒飞英,他和我说,玄灵观一直都在寻找魅蝶的踪迹。” 何观主欠了欠身:“是,我门下弟子常年在外行走,消息还算灵通。” 殷渺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官府虽然也注意着妖蝶的行踪,可为了不造成恐慌,都是秘密进行,而且,普通老百姓对于官府多有畏惧之心,比起报官,他们更倾向于和熟悉的道长们透露一二。 “那么,道长可找到魅蝶的行踪了?” 何观主敢来面见皇后,哪会没有倚仗:“妖蝶现藏于坎儿镇东边五里外的林子里。” “坎儿镇”殷渺渺的目光落到了舆图上,要是以坎儿镇为中心,那么魅蝶之前袭击过的几个地点都在其附近,这绝不是巧合,“它在那儿多久了?” 何观主道:“有七八天了,它在坎儿镇偷了两个婴孩后就一直在那里。” 殷渺渺抿了抿唇:“据何观主所知,坎儿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何观主顿了顿,道:“并无奇异之处。” “是吗?”她将神识外放,“你最好说实话。” 何观主浑身一颤,弯腰深深下拜:“娘娘恕罪。” “说着恕罪,却不愿意把事情和盘托出。”殷渺渺冷冷道,“你是觉得自己本事够大,还是我够蠢?” 何观主的后背被冷汗浸透:“贫道不敢,只是c只是此事贫道并无把握,不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呵。”殷渺渺平静地笑了笑,“说来听听。” 何观主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道:“十年前,贫道途径坎儿镇,遇见了一次极其奇特的异象。” 异象还不够,居然是极其奇特的异象?殷渺渺真正来了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21 那一年,何问道还不是玄灵观的观主, 只是个普通道士, 受一富户人家的请求, 前往坎儿镇做法事。 只是不巧,快到坎儿镇的时候,他遇见了大雪。鹅毛般的大雪遮蔽了他的视线,他迷失了方向, 只能找了个山洞临时安顿下来。 山洞很小,天很冷,何问道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逐渐僵硬,死亡正向他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 他见到了一生中最为奇特的景象。 狂风呼啸着将漫天雪花吹做两半,半空中, 有一道奇特的裂缝渐渐出现, 好似有人用剑劈开了苍穹。接着,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何问道在缝隙里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人都停滞在半空中,衣袂猎猎作响,男的手持金索, 不断投掷想把女人捆住, 女人周身则环绕着片片花瓣,组成一个罩子护住了她的全身。 “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场景。”何观主道, “我听闻在沙漠中的旅人在濒死之际, 会看到极其奇异的景象, 实则都是幻象,那时的我奄奄一息,分不清是幻象是真实,兴许是黄粱一梦也未可知,故而不敢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殷渺渺托着腮,眸光微沉:“后来发生了什么?” “贫道不知。”何观主道,“等贫道醒来,雪已经停了,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殷渺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何观主,你或许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聪明人十年前在坎儿镇请了玄灵观做法事的那户人家可还在?我若是命人寻访,询问他们十年前可曾有个道士抱着一个孩童前来,他们是否会替你隐瞒?” 何观主僵住了。 “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我。”殷渺渺道,“你不怕死,玄灵观上下那么多人都不怕死吗?” 何观主闭了闭眼睛,屈膝下跪,伏身在地:“娘娘圣明,贫道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但请娘娘开恩,勿要牵连玄灵观上下——他们并不知情。” 这回,不等殷渺渺发怒,他就自己招了:“贫道之所以多加试探,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我那徒儿身世奇特,不敢轻易托出,还望娘娘明鉴。” “飞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殷渺渺十分笃定。 何观主道:“是,瞒不过娘娘的法眼。” 他补充了后半段的故事:两人斗了片刻,那女子不敌,被男人重伤,危急关头,她好像发现了那道裂缝,突然将怀中的孩童抛到了雪地里,随后拼尽全力去阻拦男子,最后不幸被杀。 就当那个男人想要抓那孩童时,裂缝消失了,男人也好,裂缝那头的景象也好,全都不见,就好比是蜃梦一般。 只有在雪地里的孩童,证明刚才他看见的不是幻觉。 “贫道收养了那孩童,就是我徒儿飞英。”何观主道,“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求那日的真相,只是毫无线索。之前听闻了国师一事,我便带着他上京拜访,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刚到京城,就碰见了郑家逼宫造反,殷渺渺手刃归尘子。 “娘娘与国师的斗法,颇似那天我所见到的场景,兼之民间总有传闻,说娘娘是下凡的女仙,我就有了一个猜想。”何观主不敢抬头,“我命门下弟子注意妖蝶,一是不想它危害民众,二却是想见娘娘一面贫道不自量力,请娘娘降罪。” 恕罪恕罪,到现在就成降罪了。殷渺渺腹诽着,道:“此罪难免,我会替你记着,在此之前,你还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是。”何观主老实多了,“贫道翻阅过许多典籍,除却海上五山外,亦有奇山怪水藏仙境之说。贫道猜想,或许坎儿镇附近就有一处通往仙境的入口,那妖蝶正是为此而来。” 非常大胆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想。 人想成仙,妖当然也想成仙,古往今来,寻访仙境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何观主有幸对那个世界惊鸿一瞥,更是执念深重。 只是殷渺渺不由想起了花朝节听过的《寻仙记》,狐狸说:“天台四万八千丈,步步垒的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 哪有什么仙境,这登仙之路,不知要踩着多少尸骨。 “你想去那里,是吗?”殷渺渺问。 何观主苦涩道:“娘娘从瑶池来,不懂凡人之苦。” 不懂?殷渺渺深深叹息:“何观主,凡人之苦是什么?生老病死。你以为那里没有吗?你仔细想想你见到的事,有人相争,就必然有矛盾,有人会死,那么就没有长生。” “那也好过凡人!”何观主语气激动,“请娘娘成全!” 殷渺渺摇了摇头:“我不能成全你什么,也不阻止你什么,你回去吧。” 何观主沉默了,半晌,重重磕了个头:“我明白了,多谢娘娘。”说罢,起身退到屋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殷渺渺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她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但是明白一定是好事吗?听完何问道的故事,她对界门更了解,但心情也变糟糕了。 如果界门是随机打开,不是人为干预,那么,她这一次走不走呢?走,那就是不告而别,她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做的事;不走,一等要等多少年? 再怎么心烦意乱,殷渺渺还是启程去了坎儿镇。 坎儿镇地如其名,所在的地方是地势低平的洼地,三面是绵延起伏的山林,易攻难守,相当麻烦。更让殷渺渺头疼的是,她擅长用火系法术,很有可能在与魅蝶的斗法中点着山林,届时山火一烧,镇上的村民十有八九要倒霉。 可她要是太束手束脚,又没有把握一定能干掉魅蝶,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家就一起gg吧。 不得已,她只能临时再翻笔记,看看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她还真找到了(感谢好学的自己)! 那是一个初级的防御阵,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埋下阵石后激活就行,防御力一般,胜在简便,防山火是绰绰有余。 唯一麻烦的是,要激活这个防御阵,必须有人在中间的阵眼输入灵力。 殷渺渺那时肯定分身乏术,可能够使用灵力的人恰好来了一个。 “参见皇后娘娘。”飞英和一群道士们上了门。 殷渺渺问:“你们来做什么?” “除魔卫道乃我道门职责所在,虽人微力薄,亦欲效犬马之劳。”答话的是领头的中年道士。 “你们观主呢?” “我师父去林子里盯着妖蝶了。”飞英和她相处过,知晓她平易近人,就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殷渺渺道:“有啊。我与魅蝶相斗时,必有异象,请几位道长在坎儿镇安抚民众,勿出骚乱。” 中年道士躬身一拜:“谨遵圣命。” “飞英的话,我还有别的事让他做。”殷渺渺道,“他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三日后。 魅蝶消化了最后一个偷来的婴孩,不怎么满意得在树洞里睁开了眼睛。 凡人界就是这个不好,与修真界的凡间相比,哪怕是最纯净的婴孩,血肉里也没有多少灵气,更别说修士体内充沛的灵力了。之前新口器还没有长好时还能勉强吃吃,现在伤势痊愈,它就再也不想吃凡人了。 真是烦都烦死了。都魅蝶扇了扇翅膀,心情十分暴躁。 要它说,这凡人界就两个人是顿美餐,一是那人间帝皇,人皇都有天道赐予的龙气,对修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处,是大补之物,另一个就是那不知因何落入此地的女修,筑基期的修士对现在的它来说正好,吃了修为能增涨一大截。 摆在眼前的大餐不去吃,躲在这里苦哈哈地啃婴儿,魅蝶越想越憋屈,恨不得一口气冲到凡人的镇子上把那些不好吃的家伙抓到天上活活摔死——凡人也就这么点价值了。 不过,它再不满,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林子里转悠。 界门马上就要开了。 归尘子进入秘境时它就察觉到不对劲,可那会儿它被强行定下契约,巴不得他死了好重获自由,就没有出言提醒。 幸好门上“一年为期,勿堕红尘”的警示它记得清清楚楚。 差不多就要一年了,是该回去了。 修真界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它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能大饱口福了。魅蝶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娇笑。 “想什么那么开心啊?小蝴蝶。” 冷不丁的,魅蝶听见了最讨厌的声音,它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女人!该死的,她差点烧没了它的翅膀! “是你!是你!”它发出尖利的啸声。 殷渺渺踩着柔软的枯叶走到它面前,仔细打量着阔别许久的魅蝶。它翅膀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边缘还有些残破焦黑的痕迹,提醒着她们那一日的苦战。 魅蝶娇媚的脸庞微微扭曲,嘴巴一张,长长的口器伸了出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确定真的要和我打吗?”殷渺渺手腕一伸,火焰缠绕在她的指尖,“界门马上就要开了。” 是啊,界门马上就要开了,它很快就能回到修真界,在这里和这个女修大打出手,万一错过了界门开启怎么办?魅蝶的脑子转得飞快:“你也是为了界门而来?” “是啊,我要谢谢你替我带了路。”殷渺渺半真半假道,“不过我从归尘子手上救了你,就算是扯平了。既然无仇无怨,为什么要以死相拼?” 魅蝶扇了扇翅膀,明眸中露出警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2 魅蝶在半空中旋身飞了一圈,狡诈道:“我可不信, 那个时候你可是拼了命要杀我。” “你想杀我, 我当然要杀你。”殷渺渺气定神闲, “不如这样,有什么恩怨,我们到了那边再解决,如何?” 魅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话锋一转,亲亲热热道:“好呀。我和姐姐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姐姐是为什么到的这凡人界?” 殷渺渺飞快思索起来。她记得魅蝶说过, 归尘子是误入什么秘境才穿过了界门,那么, 界门到底是和游戏里的传送石一样, 一对一定点传送, 还是完全随机?魅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它是在提防什么? 还有,一界只有一门吗?她是从哪个界门过来的,如果走错了, 会不会到达另一个世界而非自己原本的地方?三千世界是虚指还是真实? 太多的问题没有答案。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试炼罢了。” 魅蝶应了一声, 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人一蝶相隔着一段距离, 彼此防备着, 等待着。 殷渺渺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魅蝶, 它好像并不担心界门不出现,大大的眼眸左顾右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让殷渺渺非常不安,可沉住气,没有贸然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何时起,风发生了变化。 说不清那是怎么样的改变,只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空气变得异样,风的方向开始偏移,树叶回旋在半空,要落下时又被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托起,重新飘散开来。 殷渺渺瞥了魅蝶一眼,它煽动翅膀的频率明显增加,看起来在为离开做准备。 界门要出现了吗? ——出现了! 一眨眼的功夫,空中就出现了明亮的一团气旋。它很像在气象图上看到的台风,是一团云雾状的漩涡,正中的眼是空的,但是很快,雾眼开始变深,另一个世界的场景渐渐出现,它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晕里,隐隐约约,难以分辨。 殷渺渺惊骇非常,这样的场景若不是在修仙的世界里看到,谁不以为是虫洞?界门是这个样子的吗?怎么和何问道说的不一样,难道形态是随机的? 同一时间,魅蝶动了,它扑扇着翅膀,急速向那洞口飞去。殷渺渺暗叫糟糕,她原本打算在魅蝶动的刹那偷袭,这一惊诧,竟然把大好的机会错失了。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在殷渺渺想要动手补救的时候,魅蝶却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蝶翅蹁跹,停住回首望了殷渺渺一眼。 殷渺渺心中一惊,没想到魅蝶如此心机,摆明了早有防备,要是她刚才贸然出手,恐怕已经被它完美闪避她暗叫好险,演技瞬间上线:“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魅蝶歪了歪头。殷渺渺没有偷袭的举动大大出乎了它的预料,难道这女修真的以回去为先?它再聪明,也只是灵智初开的妖兽,一次试探后就没有再想太多,双翅扑动,一心往目标扑去。 机不可失,殷渺渺在它放松警惕的刹那出了手。 火龙携裹着狂风而去,纵然魅蝶察觉到不对劲闪避得快,也被火苗燎到了翅膀:“你!” 它已经冲到了洞口,又愤怒地折返,翅膀快速扇动着,将附着在上的火苗甩开。火苗落到了周围的树木上,迅速开始燃烧。 殷渺渺没有时间去收回火焰,因为同时被魅蝶散落的还有它翅膀上晶莹的粉末,地上的草木一被沾染就迅速发黄干枯,没一会儿就成了烟尘。 为了对付这种剧毒的鳞粉,殷渺渺默念咒诀,调动灵力环绕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周围的林木全遭了秧,不是被筑基期修士的火焰点着,就是被魅蝶的粉末腐化,以两人的对站点为中心,树林飞快被摧毁着。 五里之遥的坎儿镇,居民已经发现了东边被映红的天空。 “是山神发怒了吗?”愚昧的百姓惊慌失措,纷纷跑到街头。 早有准备的禁军与玄灵观的道士守在各个路口,不断安抚着民众。镇子中央,飞英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灵石,山火一烧到附近,他就会启动阵盘——皇后娘娘说,这只有他能做到。 他不是凡人。 即便生长在道观,耳濡目染的都是神仙妖怪之事,但飞英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亲眼见到这些。 真是c真是不可思议他瞪大了眼睛,牢牢盯着东边的火光。 这个时候,魅蝶已经出离愤怒了。它故技重施,分出幻影试图迷惑,可是今非昔比,殷渺渺气定神闲,它却心系界门,焦躁不安,没过多久就被发觉了破绽。 被破掉了幻影,它的心情就更加糟糕,出手也就越没有章法,在被被火龙阻拦前行的道路后,它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你撒谎!卑鄙!” 殷渺渺激怒它:“是你太蠢,畜生就是畜生。” “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魅蝶恶狠狠道,“我留在这里一日,就非要吃掉那个皇帝不可!我还要把这凡人界所有的凡人都杀死!” 殷渺渺脸色沉了下去:“你活不到那一天。”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无论是操纵红线进行捆绑拦截,还是使用其他步法闪避攻击,她都愈发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卓煜与她双修,使她积攒了大量灵气,与逼宫那日的捉襟见肘不可同日而语。 接连不断的攻击扰乱了魅蝶的步调,它本是以幻术为主的妖兽,如今施展不开,又分神注意界门的动向,很快被殷渺渺烧着了一面翅膀。 燃烧的翅膀使得魅蝶失去了平衡,它一咬牙,干脆断尾求生,纵身一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殷渺渺迟疑了一瞬,还是紧追了上去。 云雾中心的景象清晰了起来,那一头连接的似乎是一个石室,在正中央,有一点白色的光晕漂浮着,她先前所见的白光就是由它发出。 那是什么东西?殷渺渺来不及细想,调动所有的灵气,掐诀使得红线飞快往魅蝶身上裹去。 通道狭窄,魅蝶避无可避,终于被她捉住。 火焰开始灼烧她的脸庞,它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我和你同归于尽!”说着,嘴巴一张,柔软的口器暴涨数丈,急急刺向通道另一头的白色光芒,卷过住光源往回收。 有什么在殷渺渺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把火焰凝聚成的短刀在她手心中出现,她猛地挥下,口器被无情斩断,魅蝶发出了不甘的尖叫,然而,结束了,它在烈焰中化为了灰烬。 殷渺渺松了口气,同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下坠的白光。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 霎时间,云雾漩涡开始不断收缩,中心的眼开始变小,另一头的场景飞速后退,毫无疑问,界门马上就要消失了。 殷渺渺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想要纵身进入,又踟蹰不前——错过了这个机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她必须离开这里,她早就做出了决定。 可是不告而别的话,卓煜会怎么想呢?他还在等她一个答案,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受伤了c失踪了?她不能那么不负责任,就算要走,也该把话说清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免他挂念,免他忧心。 她开始后悔离开前没有说分明,但那时的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想着等把魅蝶的事解决了再说更安心,一拖再拖,就成了这样。 她的内心天人交战,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一个人跌跌撞撞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大声道:“皇后娘娘,请您成全!求您成全!” 是何问道。殷渺渺差点忘了他:“你来干什么?” “求求您。”何问道的衣袍头发都被火燎焦,形容狼狈,可眼神坚定,“求您点化。” 殷渺渺望了一眼逐渐收缩的界门:“你想去那里?” “是,求您。”他在地上拜倒,涕泪横流,“我这辈子都在等这一天。” 云涛烟浪最深处,人传中有三神山,山上多生不死药,服之羽化为天仙古往今来,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凡夫俗子,人人都向往那个世界。 千难万阻又如何? 谁不知蓬莱无路海无边!谁不知昆仑难攀有千险! 我心向往之,朝若闻道,夕可死矣! 求仙!求仙! 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这是凡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的梦。 何问道是一个,曾经的她,或许也是一个。 殷渺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禁想,那就如他所愿吧。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后悔吗?” “是,绝不后悔。”他重重叩头。 殷渺渺伸出手,令红线卷住他的腰,往界门里一甩。 何问道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抛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面庞涨红,呼吸急促——他看见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仙境,那是梦寐以求的仙境! 有生之年,竟然能得偿所愿含着热泪,何问道进入了那个世界。 “区区凡人,也敢擅闯本座洞府?” 谁的声音?是仙人的点化吗? 何问道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嘭”一声,炸成了一朵血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3 天星宫外。 “李嫔娘娘,您回去吧。”卓煜跟前的大太监王公公道, “陛下不会见你的。” 李嫔是个长相艳丽却心思简单的人, 因着这份娇憨, 哪怕比不得婉贵人盛宠,亦能有几分宠爱:“你胡说,陛下怎么会不肯见我?” 还能为什么?王公公心道,还不是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陛下神思不属,哪能想得起别人。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客客气气道:“陛下政务繁忙,脱不开身。” 李嫔再没脑子也不会信这场面话。宫里头, 有宠爱的什么时候都有空,没宠爱的, 一辈子都没有空, 但她焉能左右帝王的心思, 只能道:“那记得把点心呈给陛下。” “一定,一定。”王公公笑容满面地送走了李嫔。 一回屋,他就把李嫔送来的点心盒掀开,拈了块红豆糕吃, 旁边侍奉的小太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干爹, 这可是李嫔娘娘送来的” 没有陛下发话就吃了,不太好吧? “你懂个屁。”点心太腻, 王公公嫌弃地皱了皱眉, 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陛下现在啊,是决计不会想吃这玩意儿的。” 害了相思病的人,别说吃点心了,能好好吃饭就阿弥陀佛了。 真是造化弄人,他从陛下八岁时跟着,到现在十几年了,本以为是个不耽于情爱的君主,没想到只是凡花不入眼,一遇上仙葩,魂都给丢了。 只是这仙女历来哪有留得住的?王公公叹了口气,琢磨起该怎么说服陛下用膳来。 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劝得卓煜动了两筷子,眼看是再也强求不得了,只好道:“陛下可要沐浴?” “嗯。”天气渐热,卓煜每天都要沐浴一番才能睡着。 天星宫的浴池是由白玉砌成,引了山上的温泉水下来,一年四季都极其舒适。伺候的宫婢中有一个丰腴艳丽,颇有杨妃之姿,曾得过宠幸,乃是宫婢中的头一人。 见皇帝心烦,她便有意上前伺候:“陛下” 可惜柔媚的嗓音和丰腴的身姿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卓煜就皱了皱眉,挥手道:“退下吧。” 肖似杨妃的宫婢颇为不甘,还想再努力一下,其他三个宫婢见状,齐齐道了声“是”,直接就把人一块儿拽走了。 一人独秀,不如同归于尽。 人走后,殿内安静了下来。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热水放松了他的筋肉,不能舒缓他高悬的心。殷渺渺走的这大半个月以来,他总有一种错觉,好像禁军会随时传消息来说“皇后娘娘不见了”。 明明没有任何征兆证明她会那么做,他却始终无法放下心来,直觉告诉他,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总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尘埃落定,也好过日日煎熬。 卓煜想着,低低苦笑了一声。 “谁惹你生气了?”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渺渺?” “是我。”她眉宇间有些倦意,但形容熠熠,哪像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我回来了。” 卓煜转过身,双臂紧紧拥住她,温热而湿润的身躯紧紧贴在了一起。 殷渺渺把头靠在他肩上:“你的禁军被我丢在离州了。” 卓煜失笑:“不要紧,你回来就好。” “我很想念你。”她呼出口气,眼角微湿,“有些事想和你说,我早就应该和你说了,幸好还来得及。” 真到了这一刻,卓煜突然畏惧,想也不想道:“什么事都不急在一时。”顿了顿,轻轻道,“回来就好了。” 殷渺渺明白了。 他又道:“那妖蝶” “死了。”她唇角弯起,“烧成了灰,不会再伤人了。” 卓煜如释重负:“那就好,你可曾受伤?” 她纤细的手指缠绕住衣带:“你可以来检查一下。” 红蕊翻细浪,一池春水皱。 原本还在外头感慨不知道哪个好命的宫婢被幸了的王公公,看到殷渺渺出来时,惊得差点蹦起来:“皇后娘娘!” “吓到你了。”殷渺渺披了件卓煜的衣衫,算是达成了穿男友衣服的成就,“让甜儿给我拿两件衣服来,我今天不回去了——可以吗?陛下。” 卓煜握着她的手:“求之不得。” 两人在天星宫的寝殿里宿下,一时都睡不着。殷渺渺翻了两个身:“我和你说一说发生的事吧。” 她很少在欢爱后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卓煜半是讶异半是欣喜:“好,你说。” 但殷渺渺讲的不是一个好故事,卓煜怎么都想不到何问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大受震荡:“怎么可能?!”同为帝王,他对寻访仙山和不死药的兴趣寥寥,可怎么都不会想到,仙人对于凡人的态度竟然如此残酷。 怎么会是这样呢?仙人应该最多是无情,要拆散相爱的天女与凡人罢了。就算不予长生药,就算不能点化得道,也不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抹去凡人的性命。 殷渺渺好似被唤醒了一丝记忆,轻轻道:“在修士眼中,凡人如蝼蚁。归尘子不就是这样吗?他只不过是不够强罢了。” 那个洞府的主人比她强很多很多,可她拿了东西,安然无恙,何问道不过是误入,就被挫骨扬灰。 在修士眼中,凡人究竟算什么呢? 卓煜久久没有说话。 殷渺渺迷惘地看着明黄色的帐子顶,九爪金龙在云雾间驰骋:“卓煜,我在修真界,就好比只是在凡间的一个普通百姓,在我之上,还有许许多多强大的人。” 卓煜喉头微涩,心口弥漫上哀意。 “何问道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对方的力量,非常非常强大,只要他愿意,我就已经死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柳絮。 对方的实力印证了她的担忧,凡人界的梦纵然美好,但如琉璃易碎。幸好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来得及。 所以,趁着梦正好c情正浓的时候离开吧。那样,这个梦就永远不会破碎,情意也不用经受任何考验,他年回想起来,所有的韶光都值得回味。 “我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 卓煜沉默了下去,哪怕已经坐拥九州,贵为帝王,他仍然不能保护她。时光在那一刹倒流回少年时,他与听见郑月说“我不要嫁贱婢之子”的自己面对面。 十年前他是太子,十年后他是帝王。 十年前的他面临的是显赫的郑氏一族,十年后他面临的是强大的修□□。 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不能改变的是,人无论走到哪一步,都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对不起。”他艰难地开口,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与卑弱,“我是个无用的人。” 他以为得回皇位,便可保她一世无忧,谁知高估了自己,帝王又怎么样,仍然只是一介凡人,既然这般无用,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又怎么忍心留住她? 殷渺渺惊讶地看着他:“不,你给了我很重要的东西。修真界有个说法叫道心,意思是你追求大道的途中所坚信的东西,没有道心,就不能修成大道。” “道心?” “对,道心。我没有了记忆,就没有了道心,但你让我找回了它。”殷渺渺眼角微红,“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么珍贵的东西。” 她很少想起前世的事,前尘如梦,还不是一个好梦,只能说卓煜给予她的是过去的她追求一生的东西。她怎么能不眷恋,不沉沦,不迷惑呢? 她对魅蝶假称来此是“试炼”,一语成谶。试她的不是腥风血雨,不是风刀霜剑,是温柔乡c富贵梦。 这个真实的梦里,她终于得到了渴盼的东西,于是圆满了,也清醒了。 她破开了红尘的迷障,找回了自己真正想要走的路。 卓煜苦笑:“其实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你要走了,是吗?” “是的。”她想牵起嘴角笑一笑,可热泪盈眶,“对不起。” 说来也奇怪,在得到答案的这一瞬间,卓煜心里的彷徨与忐忑都如潮水退去,徒留惘然:“不要紧,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心存妄想罢了。” 在她没有立时同意做皇后亦或是更早,在喜欢上她的刹那,他就心有预感,只是不愿意深想罢了,如今尘埃落定,便容不得他再骗自己了。 殷渺渺紧紧拥住他,眼泪落到他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他问。 “快的话三四个月,慢的话也就一两年。”殷渺渺伸出手,一团白色的光晕从她手心里亮起,“用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一件法宝。”殷渺渺握紧它,“穿越的法宝。” 魅蝶死前拼着同归于尽都要把这东西毁掉,她就猜想那恐怕是非常重要之物,得到后就细心研究。 这件会发光的法宝约拇指大小,中间鼓两头尖,形似橄榄,质地坚硬透明,如同一枚宝石,且是无主之物,她用神识试探无效后,尝试了滴血认主,没想到就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它的名字叫“门梭”,是借了一缕界门之力炼化的法宝,用通俗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一枚定点传送的传送石。 在她滴血认主后,它的使用方法就出现在了识海中,其中就有关于界门的内容。 首先,界门全然随机,不可预测时间地点的空间缝隙,出现原因成谜,因为无法预知,实则是没有办法人为控制的。 但是,修真界毕竟是个不科学的世界,修士的力量达到元婴后,就能领悟关于空间的某些道理,如果捕捉到某次界门开启时的力量,就能够炼化出一件人为可控的穿越法宝。 因为借用的是某次特定的界门力量,所以,穿越只能是那次界门开启时联通两界的地方,而且这毕竟不是游戏的传送石,想用就用,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是个消耗品。 不过就算是这样,能够随意穿梭两界也很美对不对?不对! 令人遗憾的是,门梭并不多见,而且仅限修真界与凡人界。迄今为止,不曾出现能够联通两个修真界的法宝(所以,未必存在另一个修□□)。现今,少数的几个“门梭”都被大型门派掌控,一般用于门下弟子的试炼。 哎,就是那种封了修为丢到凡人界里体验一下人生的试炼。 其他并没有什么卵用[d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24 虽然门梭的作用非常鸡肋——估计原本归尘子进入的那个洞府主人就是想用这玩意儿考验一下探险者——但对殷渺渺来说,完全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不用等那虚无缥缈的界门出现, 只要积攒够力量后就能使用门梭, 离开这里。 (话说回来, 要不是因为她还能够使用法力,这个凡人界也没别的修士,她真的会怀疑自己是被丢进来试炼的。) 她对卓煜估计的时间是经过自己严密计算的,门梭内部有一枚核, 储存满灵气后才能使用,按照她每天修炼的速度,半年之后积蓄满是比较合理的推测。 只是没有想到,凡人界会发生那么一件事。 那天, 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作为鬼节, 宫里其实是有点忌讳七月半的, 但忌讳不等于不过, 中元节要祭祀亡人——祭祀先祖的传统,可比佛道儒都要历史悠久。 所以,宫里的安排是白天祭祀太庙,烧纸钱不吉利, 晚上就放河灯_ 殷渺渺觉得这波操作很迷, 遂问:“宫里的东西就这样流出去不要紧吗?” “下游都有侍卫守着。”卓煜淡淡道,“你要放灯的话我带你去宫外。” 殷渺渺牵牵他的袖子:“你要去的话, 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去。”卓煜低头翻阅着奏折, “哪有皇帝一天到晚往宫外跑的。” 殷渺渺哑然失笑。 自从知晓了她离开的决定以后, 卓煜既没有质问她“我给了你那么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也不曾苦苦哀求“希望你留下来”,他一如既往地爱她,间或闹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别扭。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顺着他的意:“陛下说的是,那我们就在宫里放河灯,好不好?” “随你。” 等到了夜里,唯一流经宫里的河边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宫妃们坐在水阁亭间,一边吃茶说话,一边等待着放灯,而下游那些偏僻的水边也挤满了小宫女,她们彩灯虽然简陋,但寄托着宫人们对于天边亲人的无限思念。 殷渺渺倚在水阁栏杆旁看了会儿,问卓煜:“你选好了没有?” 卓煜面前摆了满满当当的河灯,宝船c宫殿c花卉c走兽没有见过的人难以想象河灯那么简单的东西居然能做成这般精致的模样,那宝船上柱子上盘绕的金龙都栩栩如生呢。 “你要哪个?”他斟酌不定。 殷渺渺支着头,语笑盈盈:“陛下选哪个我都喜欢。” 德贵妃纯淑妃其他一干嫔妃:“” 大庭广众之下,卓煜面皮紧绷,随意一指:“就那个吧。”他舍弃了壮丽雄伟的宝船,舍弃了雕栏画栋的宫殿,舍弃了龙凤呈祥的吉兆,独独选了一朵并蒂莲。 若得一个并头莲,胜过极乐与登仙。 殷渺渺不禁微笑起来:“好看,那我来替陛下放吧。”她伸出手腕,红线嗖一下窜出袖间,缠绕到了卓煜的手指上,乍看上去,就好像是月老牵的红线。 卓煜微微垂下眼,轻轻拨开了它。 红线在半空中旋了个圈,然后卷住那一朵莲花,小心翼翼地飞到了水边,慢慢地将它放了下去。 莲花落进水里,顺着河流飘远。 妃嫔们彼此交换着惊异的眼神,她们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神奇的法术,好奇之余,又添了几分敬畏。 还是德贵妃沉得住气:“淑妃妹妹,我们一块儿放灯吧。” 纯淑妃也反应过来了:“姐姐先请。” 由她们带头,其余妃嫔都在河里放了灯,一朵连一朵,烛火莹莹,远远看去,好像是倒映在凡间的璀璨星河。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讶然道:“那是什么?月亮吗?” 殷渺渺“咦”了一声,探头往外一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月光落下来了吗? 十五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际,形如白玉盘,而此时此刻,以它为中心垂下了万道金光,似无形的光晕,又似有形的丝带。 有一滴金光不断往落到了水阁旁的树梢上,然后,这个树仿佛饮下了甘霖,苍翠欲滴,焕然一新。 “帝流浆”殷渺渺心跳如雷,“这居然是帝流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对于修士来说,这也是大补之物,一滴胜得上多年修为。但修士逆天而行,天道吝啬,从不在修真界降下帝流浆的,它只会出现在凡间,是独独给予人间的恩赐。 殷渺渺不及细想,纵身往天空一跃,第一步只是凌空,第二步已然踏在亭顶,第三步,她已经超过了树尖,浑身沐浴在了月华之下。 一滴,又一滴,她运转风月心法,竭尽全力将抛下的帝流浆吸纳入体内。它们变成一颗颗的金色果实,不断掉入丹田的池塘里,跟随赤色的灵力往全身而去。 草木受帝流浆即可成妖,并不仅仅是因为帝流浆中饱含灵气,最重要的是,帝流浆能够开启万物的灵智,修士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做不到这一点。 唯有帝流浆,或言之,唯有天道才可以做到。 殷渺渺一遍又一遍运转着心法,从前沉痛的大脑前所未有的轻盈,受损的神识得到了最好的修复。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 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不知道卓煜在看着她,亦不知道宫人们惊慌跪拜,她贪婪地捕捉着每一滴流下来的帝流浆,恨不得天道能对她多一些恩宠。 但没有。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对帝流浆的吸收到了极限,再也吃不下了。 在她脚边,草木走兽凭借着本能争夺着漏网之鱼。躲藏在角落里的飞鸟虫鱼不顾安危,违背常态四处流窜,草木伸展枝丫与根系,拼命掠夺。它们不懂什么叫修道,只知道要吃了它,吃了它,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场人间难得一见的盛宴。 殷渺渺思忖片刻,将门梭唤出握在手中,帝流浆经由她传递到了门梭的核内,澎湃的灵气很快注满了内核。 但帝流浆还在继续。 殷渺渺遗憾地看着纷纷扬扬流洒的帝流浆,作为天道的馈赠,它十分公平,无法被收集,无法被储藏,落地即散,得之有幸,不得算命,强求不来。 她凭借着人身,已经得到了天道最多的馈赠,是该到此为止了。 只是她望向不远处池中跳跃的金色鲤鱼,心中一动,用灵气裹住一团帝流浆抛了过去。 鲤鱼仿佛察觉到了,猛地跃出水面,鳞片闪闪,一口吞掉了帝流浆。 殷渺渺又抛了几回,确定此法有用,便仰头含住了一滴帝流浆,以灵气包裹,随即飞快落回地面,奔到卓煜面前—— 吻住了他的唇。 卓煜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滑落下去,不到胃里就消弭无踪,他顾不得自己:“你没事吧?怎么了?” “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殷渺渺深深吸了口气,忽而一笑,“卓煜,你是被天道眷顾的帝王,你是名副其实的天子。” 卓煜似有所感:“我吃了什么?” “是灵丹妙药,虽不能长生不老,但从今往后,你会无病无痛,安然寿终。”她紧紧拥抱住他,几近哽咽,“我真是太高兴了。” 凡人不比草木走兽,出世后的第一声啼哭就散去了先天灵气,没有灵气,就无法服用帝流浆。但卓煜不同,或许是与她双修之故,他体内含有微薄的灵气,帝流浆入体,居然没有消散。 凡胎肉体,一滴饱含灵力的帝流浆就够了。 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受病痛困扰,他会长命百岁,直到寿终正寝。 她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这一夜,凡人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有多少懵懂的生灵开了灵智。 从今后,夜住古刹兴许会遇见艳丽的女鬼,路过深山会看见妖媚的狐精,救过的白蛇会来世报恩,院中的花妖生出了凡心。 只可惜,殷渺渺现在只是一个初初入门的筑基修士,不过刚刚踏上寻求天道的路途,要很久很久以后,她回过头来想起这次的机缘,才会懂得自己到底窥见了什么。 她此刻满心记挂的,是已然到来的别离。 她记起当初在白露宫里栽种木樨,他说要看花好月圆,便道:“等过完中秋吧。” 可卓煜不客气地斥责:“怎么,怕我一个人孤零零过中秋?那你有的等了,过完中秋就是重阳,重阳之后还有冬至,冬至过完,不如留下过个年?” 殷渺渺道:“我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你不会回来了。”卓煜冷冷道,“不必骗我,亦不该骗你自己。” 殷渺渺叹了口气,背对过他,没有否认。 卓煜自言自语似的:“我的寿命至多不过百年,可一百年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弹指一挥间,等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就算还没有死,也垂垂老矣。” 殷渺渺蓦地鼻酸,开始懂得为什么仙凡之恋总是悲剧结尾,不是身份悬殊,不是力量之别,而是生和死之间的时光,漫长又短暂。 “渺渺,我不会等你的。”卓煜平静道,“我的时间太少,要做的事太多,不会等你的。你要走就走吧,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殷渺渺热泪盈睫,眉眼却弯起:“要不要这样无情啊,我人还没走呢。” “本来就是这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等你想回来了,我还在等你。”卓煜的唇角挂着一丝似冷嘲似严肃的笑,“等你走了,我就让人筹备选秀,选个十七八个充盈后宫,等过个年,就该为太子的事操心了。” 他没有骗她,未来的日子,他既要为治理江山殚精竭虑,又要为培养继承人煞费苦心,哪里会为了她独守空房,最多c最多只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不过,这不能让她知道,有退路就会软弱,有牵绊就难免踟蹰,不能回头的路才能走得远。 所以,就让他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替她断了尘缘,替她绝了后路,从今往后,一心求道去吧,莫要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25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忍俊不禁,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 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 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26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忍俊不禁,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 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 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 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27 卓煜站在累累尸骨间, 对郑威说:“你可知罪?”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 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 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 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 “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 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28 前世, 殷渺渺读过不少修真仙侠小说,里头储物袋基本是底层标配, 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语义不详,她只好先尝试着输入一截灵力。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 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 霎时间, 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29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 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 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0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忍俊不禁,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 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 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 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 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31 租骑兽, 前提是要有目的地。 殷渺渺再度招来了柳儿,小小年纪就在大城市做生意的小姑娘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听到她说要去冬洲的时候,很自然地说:“仙师,要去别的州只能坐飞舟呢。” 重复一遍知识点,洲,是大陆, 要去别的洲,只能乘坐飞舟, 一般骑兽是跨越不了云海的。 “哪里能坐飞舟?”殷渺渺开始祈祷这里距离冬洲不要太远。 柳儿道:“陌洲能坐飞舟的只有季城c魏城c卢城c谢城, 我们姚城虽然属于谢城, 但离卢城更近些。” 殷渺渺沉默片刻:“有地图吗?” 柳儿马上道:“一百灵石。” 飞英倒吸了口冷气。 殷渺渺:“贵了啊。” 柳儿笑嘻嘻道:“仙师容禀,地图只有城主府里有, 一百灵石我要给介绍人十块灵石, 给卖家八十块灵石,另外十块灵石是我要承担被抓去坐牢的风险哦。” 殷渺渺默然, 卓煜告诉过她,舆图事关国家命脉, 不能轻易叫人看到, 违者重罪。柳儿卖地图恐怕不太合法。 和小孩子讨价还价好像有点上不了台面。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犯了回蠢:“好吧,但是你得替我介绍一家靠谱的兽行, 我要租骑兽。” “是的仙师。” 柳儿办事很麻利, 晚上就把这个洲的地图送来了, 虽然简陋至极,但终于成功定位。 他们现在位于十四洲的西面,是西边四洲中面积排第三的陌洲,季城c魏城c卢城c谢城是陌洲最大的四个城市,比起来,姚城只能算四五线的小城市。 殷渺渺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知道自己在哪儿,忧的是陌洲距离北边的冬洲距离之远飞舟恐怕坐不起啊! 柳儿道:“您如果想要去卢城的话,租用一匹骑兽大概是三百灵石,但是仙师,姚城去卢城要渡过潞江,这是陌洲最大的河流,一般的陆行骑兽是过不去的,我建议您租一匹能飞的骑兽。” “价格几何?” “五百灵石。”柳儿见她皱眉的样子,忙不迭道,“如果您嫌价贵的话,可以和别人合租,住在西边院子里的客人好像也要去卢城。” 啧,小姑娘是收了两份钱啊,殷渺渺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柳儿一走,她就叫了飞英过来,给了他一些散碎的金银——这仍然是凡人的货币——嘱咐他去买些路上果腹的点心:“顺便打听一下行情。” 飞英拍胸脯:“没问题。” 他跟着师门的人走南闯北,一点都不惧这些小事,借着买点心的功夫和店铺里的伙计聊了两句,问明了兽行所在,跑了三家对比了一下价格。 “去卢城的话,一家报价三百,一家报六百,还有一家要八百!”飞英说,“看起来柳儿那个还是挺靠谱的。” 殷渺渺问:“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报价差异?” 飞英:“”他反思,“我再去买个点心。” 一个时辰以后他回来,如实报告:“八百的那家说是速度最快,只要七天就能到卢城,而且是飞的!三百那家是在地上跑的,我问他渡河怎么办,他说骑兽会游泳。” 殷渺渺颔首:“把柳儿叫来,再问问清楚。” 柳儿绘声绘色描述了一下那五百灵石到底有多么划算:“速度虽然不是特别快,但是胜在稳当,而且可以坐四个人哦,骑兽是兔虎,性格最温顺了,路上只要喂它吃些补灵丹或者普通的野兽就行。” 兔虎,顾名思义,外形像老虎,耳朵像兔子,非常温顺,是骑兽里很受欢迎的一种。 飞英咋舌:“为什么可以坐那么多人?” 骑兽不是和马一样,最多一个带一个,四个人要怎么坐? 柳儿大囧:“有车厢啊。” 养骑兽成本高,租金自然不低,一人骑一兽是相当奢侈的行为,同路的话,拼车的性价比更高,但就和现代社会一样,拼车有风险,殷渺渺带了个孩子,举棋不定,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谁知对方爽快,主动找上门来了。 一照面,殷渺渺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原因无他,这位素味蒙面的邻居颜值高得破了表,从外表看大概二十来岁三十不到,个子很高,身材挺拔,五官极其英俊,就是俊得过了头,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殷渺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道友有何贵干?” “在下听闻道友也要租骑兽去卢城,就来问问能不能一起搭个伙。”对方对女修的打量习以为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呃,在下囊中羞涩,只有两百灵石的路资,不过我会御兽,不需要另付薪资。” 殷渺渺:“”失策了,原来五百灵石里不包括司机的费用吗?回去得在笔记里补上。 她不说话,对方有点讪讪,摸摸鼻子:“道友,你要信我。” 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反目成仇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殷渺渺想着,问道:“不知向道友去卢城是有何要事?我们并不打算即时出发。” “投奔一位朋友,我想尽快出发。”对方语气真挚,“道友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多等一两日也是可以的。” 殷渺渺沉吟起来,她不会御兽,要是聘请司机的话更贵,而且还难保会不会被半路宰了,这个男人虽然同样不知来路,但如果真要是遇到了糟糕的情况,好歹能省下200灵石。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赌了。 殷渺渺道:“那我们就后日出发,道友尊姓大名?” “向天涯。”他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殷渺渺悠悠道:“萍水相逢,问什么姓名?到时见。” 话音刚落,门就被掩上了。 与此同时,春洲,冲霄宗的收徒任务已经完成了两次:第一次收了十个,第二次收了十二个,情况不容乐观。 三个亲传弟子作为主事人,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我们连两百人都带不回去。”袁落的语气十分沉重。 三大宗门靠什么在十四洲屹立不倒?地盘会被抢,老祖会陨落,要保证宗门兴盛不衰,最重要的是有大量的新血输入。这个道理其他弟子可能还懵懂,他们早已看清。 两百个弟子都带不回去,他们三人有何颜面回宗门复命? 夏秋月跟着叹口气:“窍开与否都是天定,不是人力能改,好在春洲还没有走完,说不定后面会有好苗子呢。” 云潋道:“我赞同夏师妹的看法。” 袁落翻白眼:“你们俩真乐观。” “是感觉。”云潋想了想,纠正他的用词。 袁落挑了挑眉,修道之人对于感觉十分看重,可以说这是天道的某种暗示,只可惜可遇而不可求,一般只出现在生死存亡之际。 云潋在这种小事上都有感应真的假的? 之后的事证明,好像是真的。 一日后,他们到了春洲的另一个凡人国——十四洲是凡人与修士共存的世界,凡间由人间的帝王执掌,分为国c郡c县,而修士所居住的地方称之为城。 三大宗门招收弟子的首选是在人间毫无根基的凡人,一片空白,意味着更好掌控,对宗门会有很强归属感。 飞舟在王都上方停泊,十名内门弟子与二十名外门弟子平均分为五组,从此地出发,前往凡人国的各郡招收弟子。 此时此刻,各郡的郡守都应该完成了召集适龄孩童的任务,等待着仙师的莅临。 等五组弟子将带着收来的弟子回到飞舟后,会在王都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选拔,等待筛选的不仅是王都附近的百姓,还有王孙贵族与官宦子弟,这也是唯一一次需要亲传弟子出面的招选。 选拔完毕后,冲霄宗在这个凡人国的收徒就结束了,下一次就是十年后的事了。 五日后,五组弟子陆续返回,一共带回了二十一名弟子,比之前高上不少。 接着,王都的收徒开始了。 冲霄宗收选弟子的标准是5一12岁,年龄过小不好照料,容易夭折,年纪太大则已经定性,成就不高,除非天资非凡,否则不会轻易破例。 这一日,王都的中心挤满了参加选拔的凡间孩童,站在前面的是王孙贵族,往后的是官宦人家,站在最后面的则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遥遥看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夏秋月下飞舟时望了一眼,感慨道:“凡人可真能生啊。” 云潋道:“凡人以血缘延续后代,修士以师承传递道法。” 袁落点头:“是这个理。”他就是冲霄宗在凡间收下的弟子,要是修士都那么能生,他怎么可能拜入元婴老祖门下?就算有天资也得给血缘后辈让路。 天道还是很公平的。 弟子们按照身份一一落地,他们三人最后出场,照理说是该云潋主持,但他主动退后一步:“夏师妹去吧。” “对对,夏师妹请。”袁落想博美人欢心,也不争这些。 夏秋月抿嘴笑了笑,大大方方道:“多谢两位师兄,那我就去了。” 她翩然落地,迎接凡人的跪拜与称颂:“吾等乃冲霄宗门下弟子” 夏秋月三言两语介绍了宗门和选拔的规则。选拔的仪式很简单,只要将手放到“问窍石”上就好。这是宗门特意炼制的法器,灵气磅礴,只要检测者开了窍,石内的灵气就会争先恐后涌入窍中。 灵气的动静越大,证明资质越好。 “开始吧。”夏秋月挥手示意。 适龄的孩童们分批上前检测,有动静者喜上眉梢,毫无动静则满脸失落。开不开窍和身份无关,和血缘无关,天道对皇亲贵族和平民百姓都一视同仁。 三个时辰过去,所有孩子都筛选完毕,一共三十六人,平民王亲皆有。 “与你们的家人告别吧。”夏秋月道,“这一去,未必还有复见之日。” 飞舟降下了长长的云梯,这既是通天大道,又是断尘之路。 被选中的孩童们望着这耸入云霄的玉阶,从兴奋慢慢变得平静。有个年幼的孩童呆呆看着云梯,突然抱住母亲“哇”一声哭了出来:“娘” 他的哭声打开了某个特定的开关,接着,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这就是大多数修士对于“修真”的第一印象,不是仙人呼风唤雨的风光,而是离别,离开家人,离开凡尘,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夏秋月环视四周,淡淡道:“若是不愿意的,可以留下。” 父母们便开始劝慰孩子,懂事些的收了眼泪,不懂事的腻在母亲怀里,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挤出了人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仙师请留步,请给我一个测试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32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33 飞英仍然记得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那是他跟着一位师伯去一户人家做法事,死去的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对外说是重病不治身亡, 可主母半掩半露对他们说了实情——那小姐是自缢而死。 因为之前和她定亲的人家突然退了婚, 未婚夫喝醉了酒, 对同僚说她貌似无盐,不愿聘娶。消息传到女方家里, 当天晚上, 那小姐就悬梁自尽了。 “都说像我女儿这样的人不入轮回, 要在地狱里一辈子受苦, 可是道长, 这哪里是她的错,要不是那人狼心狗肺, 我好好的女儿又怎么会想不开”小姐的母亲哭得双眼几乎瞎掉, 哀求他们,“道长们,你们行行好,叫我那女儿投胎去吧。” 飞英对这个故事印象深刻,难免对被向天涯抛下的未婚妻怀有同情。 对于他的疑问,殷渺渺想了许久,方问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 飞英想也不想就道:“除魔降妖是正道, 匡扶正义是正道;□□掳掠是邪道, 残害无辜是邪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你说的很对。”殷渺渺悠悠道,“可是,正道邪道,在天道面前,都是道罢了。” 飞英:“哈?” “一个杀人无数c不择手段c天下人得而诛之的邪修,也可以修成大道。”殷渺渺给出致命一击,“你觉得是为什么?” 飞英哪里答得上来,结结巴巴地问:“为什么?” 殷渺渺忍俊不禁:“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面对这个世界该怎么做,要你自己想明白——这个过程,就是问心。” “问心道心吗?” “对,你不用太着急,慢慢看,慢慢想,心魔要到结丹时才会出现,你还有的是时间。” 飞英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他们已经到了三十里外,一马平川的脚下,一个小山头并不难找。 殷渺渺以此为中心找了一圈,在三里外发现了一条河流。那里视野开阔,地势平坦,埋伏的可能性要比前面山坡小很多,可以稍息片刻:“我们去那边等他。” 兔虎落地,扑到河流边喝水。 飞英掏出肉干喂它:“姐姐,这租来的骑兽真的不会跑吗?我以前听人说过个故事:一个特别有钱的行商买了个歌姬,结果坐船的时候那个歌姬落水死了,他很伤心,但没在意,谁知道半年以后又看到了那个歌姬,原来她是假装落水,实则逃跑,靠这个骗了好多钱呢!” 真是个有社会经验的孩子殷渺渺想着,拿出水囊取水:“我不知道,那你看紧点。” “我一定寸步不离看着它。”飞英摸了摸兔虎,手心被它的舌头舔得痒痒。 殷渺渺失笑,涉水放下水囊汲水。 清澈的河水漫过她的脚踝,水草在悠然舞动,鱼儿在脚边打着转,修真界灵气充沛,景色之优美天然,远非凡人界可比。 当然,危险同样。 不过拇指长的鱼儿在她脚边盘旋片刻,突然狠狠咬住了她的脚踝。 殷渺渺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手中焰刀凝起,狠狠劈了过去。 鱼刹那间被烧成焦炭,可她的小腿开始酸麻,从丹田冲向小腿经脉的灵气受阻,不过一息,她就站立不稳。 “飞英,退开!”殷渺渺向后一跃,踉跄地跳回了岸边。 飞英死死拽着缰绳,牵着兔虎跑过去扶住她:“姐姐?” “我被鱼咬了一口。”殷渺渺紧紧注视着周围,冷汗涔涔,“不可能那么巧,偏偏还有毒。”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话音未落,河水下突然冒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修筑基六层,女修炼气十层。 “哟,钓到个美人。”那个男修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殷渺渺心中一沉,想要调动灵力,却发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仅是小腿阻碍不通,几乎半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那条咬了她的鱼不简单,还是大意了。 “上去。”她低声对飞英道。 飞英只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小透明,这种时候也不敢逞强,咬着牙上了兔虎。殷渺渺放出红线,火龙熊熊燃起,抢在对方攻击之前就出了手。 那男修笑道:“性子烈,我喜欢,不过你能坚持多久呢?” 他看似调笑着,但很谨慎地退远了几步,重新躲回了水里。水火天生相克,殷渺渺没打算真的硬拼,虚晃一招,跳上兔虎就跑:“快走!” “啧,跑什么跑,摔成肉酱就可惜了。”那男修召出一柄飞剑,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女修不太高兴:“你话太多了。” “怕什么,就这两个还能跑了不成?”男修道,“租得起兔虎的,怎么都该是条肥鱼啊。” 兔虎一升高,殷渺渺就觉得不好,她周身的灵力被禁锢了似的,怎么都调动不起来。修士没有灵力,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姐姐,你没事吧?我们现在该往哪里去?”飞英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颤抖。 殷渺渺强忍着不适:“就去前面的山,现在只能指望一下向天涯了飞英,一会儿有不对劲你就先跑,绝对不要做傻事。” “知c他们追过来了!”飞英牢牢握紧了缰绳。 殷渺渺转过头,操控红线去阻拦。可那两个修士很有经验,只是不疾不徐地缀在他们身后,时而放出几个法术干扰,不过几次阻挡,殷渺渺体内的灵气就被消耗殆尽。 红线不受她的左右,嗖一下飞回了身边。 那女修道:“差不多了。” “来啰。”那男修放出两把飞剑,一左一右包抄住了他们。 殷渺渺问:“你们要什么?” “对对,不要伤害我们,灵石可以都给你们。”飞英好一阵点头。 男修嗤笑道:“想什么呢?杀人夺宝什么时候会留性命?等你改日寻仇?” 殷渺渺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了。”说罢,她脱下脚蹬,纵身往云海下一跃。 “无谓挣扎。”那男修瞥了手足无措的飞英一眼,理也不理他,直接驱使着法器朝殷渺渺坠落的方向追去。 飞英只慌了一瞬就镇定了下来,留在这里哭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听话去前面的山头,说不定那位向前辈已经到了。他想着,立刻解开兔虎身上绑着的车厢:“走。” 兔虎一减轻负重,速度就加快了一倍不止,带着飞英倏忽一下就飞远了。 而殷渺渺还在不断往下落。 她心里自有一笔明账,目前来看,她体内还能使用的灵力只余下一丝,就在右手经脉。纸鹤只有灵力才能驱动,她现在用这丝灵力召唤出来后也没有办法逃走,必须等到落地前召出,才能缓冲下落的力道,保全性命。 如果对方贪图她的美色而出手相救,那么这一丝灵力必须保留到最后一刻,在最不设防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 危急关头,她的大脑极度清醒,克制着会被摔死的恐惧,强忍着不提前召出纸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脏因为自由落体而十分不适,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死亡的威胁时,一条柔软的绳索勒住了她的腰,阻拦了她的坠落。 “哎哟,幸亏赶上了。”那个男修拍了拍胸口,用绳索将她五花大绑,确保她无法反抗后才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脸,“你那么漂亮,摔成肉酱也太可惜了。” 殷渺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放弃了挣扎,只是不断思索在灵力被封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能对敌? 幸好那男修没有就地办事的意思,把她带上了飞剑,和追来的女修会合。 看到她没死,那女修皱了皱眉:“又要带回去?” “她还有点用处。”男修笑嘿嘿地说,“总得犒劳犒劳我们吧?你又不肯跟我。” 那女修冷冷道:“你少打我主意,当心我告诉谢大哥。” “呵呵,放心,不敢妨碍你攀上谢家。”男修勾了勾殷渺渺的下巴,漫不经心道,“你也少管我们的闲事。” 女修神情不悦,可没说什么:“储物袋给我。” “人是我抓到的。”男修扯下殷渺渺腰间的储物袋塞进了自己怀里,“我拿大头。” 储物袋里只有一些身外物,殷渺渺并不担心。她微合着眼,神识沉入灵台,希望能在《风月录》找到应对之法。 之前修炼时,她就将《风月录》仔细翻阅过,除了首章里的双修之法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根据修为解锁还是她应用不当,总之没有他物。 可现在灵力不能用,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一赌了。 灵台中,天空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玉简漂浮在半空,一如既往。 她尝试着用神识包裹住它:“神识的利用办法,和神识有关的一切” 玉简毫无动静。 殷渺渺没有恢复和它相关的记忆,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操控,左试右探,愣是毫无结果。 可那男修已经把她带回了目的地,等待着她的是另外两个驻守的炼气期男修:“哟,今儿这么早啊?其他人还没回来呢。” “也不看看是谁出马。”那男修揪出殷渺渺,得意非凡,“看看。” 两个炼气男修眼睛都亮了:“女修啊。” “怎么样?不错吧。”带她来的男修把她抗在肩头,“老规矩,等我爽完了归你们哈。” “明白明白。” 那女修却是不管这等腌臜事,只问:“谢大哥呢?” “谢师叔应召去了谢城,怕是要过两日才能回来。”那个炼气男修挤眉弄眼,显然对女修的心思一清二楚。 那女修面皮薄,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 殷渺渺这时已被重重丢到了床铺上,真奇怪,荒郊野岭的基地,床铺居然软的很,她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 “哟,美人你这眼神。”男修挥挥衣袖,砰一声把门关上,“让我有点不敢下手啊。” 虽然面前的女修肤色微微泛青,是中毒的征兆,那封灵鱼是谢家秘传,以往从没有失误过的时候,可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是没有过弟兄在床上被女修重创的事。 他见殷渺渺脸上既无惊恐,也无羞恼,心里就起了疑心,难不成对方还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不成?一念及此,他挑了挑眉头,握住飞剑,剑尖刺向她的法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034 一进门, 叶琉就再也按捺不住满肚子的疑问:“陛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 “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 点点头, 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035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他运气不错,现在一共两个修士,归尘子想要百姓信仰,不会伤害黎民,殷渺渺心善,同样不会害人,可听他们所言,世间何止区区几名修士? 若是有用心险恶之人,那他们凡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036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 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 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 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 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更打动人的诺言了,一生荣华,一生挚爱,只要她点头,她这一生直到尽头,都是喜乐无忧。 不能长生又如何呢?修道之人难道人人都能飞升吗?恐怕未必吧,那前途莫测的修真界里,照样有艰难险阻,坎坷磨难,在那里,她只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弱者,但在这里,她已经得到了一切。 前世历经波折才有的富贵,现在已经有了,前世从未得到的爱人,如今也有了,她还要奢求什么呢? 这是唾手可得的幸福,那是无法预计的前途,怎样抉择一目了然。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差一点点就要吐出来了。 可是,终究没有。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让我想一想吧。” “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的答案。”卓煜微笑道,“等一辈子也不要紧,真要是那样,倒是个不错的答案。” 殷渺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想得可真美。”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许心想成真了呢。” 殷渺渺不想正面回应,顾左言他:“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037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 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 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 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 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 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 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 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 朕是人间帝王, 受天道庇佑,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 要是有可能, 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38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 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 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 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39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 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道家的双一修,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双一修是对了。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双修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0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 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 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 那么, 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 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 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041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42 去许州的原因很简单, 威远侯世子叶琉即卓煜的伴读, 现今在许州平安城任总兵, 麾下有五千将士。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 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 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 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043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他运气不错,现在一共两个修士,归尘子想要百姓信仰,不会伤害黎民,殷渺渺心善,同样不会害人,可听他们所言,世间何止区区几名修士? 若是有用心险恶之人,那他们凡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044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 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 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 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 就会心软, 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045 空意法师, 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 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 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046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 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 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 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047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048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049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 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 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 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0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 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 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051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 艰难道,“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 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 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052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 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 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殷渺渺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隐约能看见些许事物的轮廓,几步之遥有一束圆形的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053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 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 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 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 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道家的双一修,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双一修是对了。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双修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走来,直到站在禁军前,望着殿中的卓煜,冷冷一笑:“本宫与陛下十载夫妻,错认谁也不会错认陛下。半月前,陛下遇刺,定国公世子护送陛下回京时,谋害了陛下,送回了一个冒牌货。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本宫特请郑将军进京清君侧,为陛下报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054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055 殷渺渺忍俊不禁, 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 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 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056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 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 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 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 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 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郑权是皇后生父,亦是过世的郑太后的兄长,今年已是古稀之年,就算身体强壮,又能坚持几年?想要在去世前发动战争,必定会将这个国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渺渺,如果我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们。”卓煜凝视着她,“我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你的,只能请求你。” 殷渺渺微笑了起来:“不,我不答应。”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又道,“但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万一” “没有万一。”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057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垂眸思忖片刻,微微松开它:“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那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归尘子到底想干什么?”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058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059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 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 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 尊为医圣, 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0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 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 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 两朝皇后还不够, 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 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 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郑权是皇后生父,亦是过世的郑太后的兄长,今年已是古稀之年,就算身体强壮,又能坚持几年?想要在去世前发动战争,必定会将这个国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渺渺,如果我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们。”卓煜凝视着她,“我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你的,只能请求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061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垂眸思忖片刻,微微松开它:“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那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归尘子到底想干什么?”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062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空的,“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063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 “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 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 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 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 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更打动人的诺言了,一生荣华,一生挚爱,只要她点头,她这一生直到尽头,都是喜乐无忧。 不能长生又如何呢?修道之人难道人人都能飞升吗?恐怕未必吧,那前途莫测的修真界里,照样有艰难险阻,坎坷磨难,在那里,她只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弱者,但在这里,她已经得到了一切。 前世历经波折才有的富贵,现在已经有了,前世从未得到的爱人,如今也有了,她还要奢求什么呢? 这是唾手可得的幸福,那是无法预计的前途,怎样抉择一目了然。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差一点点就要吐出来了。 可是,终究没有。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让我想一想吧。” “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的答案。”卓煜微笑道,“等一辈子也不要紧,真要是那样,倒是个不错的答案。” 殷渺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想得可真美。”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许心想成真了呢。” 殷渺渺不想正面回应,顾左言他:“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卓煜不敢多言,唯恐使她难做,顺坡下驴:“好,现在正好去看灯。” 夜幕四合,街上的百姓不减反增,每逢节日,城中都是不设宵禁的,是难得可以松快玩耍的日子。两旁的树梢上都挂满了花神灯,遥遥望去,像一条蜿蜒起伏的烛龙。 桥墩下,有年轻女子结伴在树上挂锦囊,一个个精美的荷包里藏着的都是一颗颗雀跃的芳心。 殷渺渺驻足观赏,卓煜瞧了,心中一动:“你要不要?” “好啊。” 两人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牡丹锦囊,卓煜执笔在彩纸上写下心愿,卷成一卷塞了进去。 殷渺渺只看见了十四个字,料想是两句诗:“你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卓煜将锦囊高高挂在树梢上。 殷渺渺瞪他:“你当心我摘下来看。” “你又不识凡间的字。”卓煜好整以暇,一点不怕。 殷渺渺哪能被他骗到,威胁道:“我可以让别人看,你说不说?不说就把你丢在宫外,我自己回去了。” “好好好,告诉你就是了。”他说得无可奈何似的,眼眸却深深望着她,“人生有限情无限,花朝月夜长相见。” 很久很久以后,殷渺渺再想起这件事,发觉那竟然是她漫漫仙途中唯一一次动摇。 长生,风月,终须一抉。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064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他运气不错,现在一共两个修士,归尘子想要百姓信仰,不会伤害黎民,殷渺渺心善,同样不会害人,可听他们所言,世间何止区区几名修士? 若是有用心险恶之人,那他们凡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065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 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鼎炉,与之双修,事半功倍(啧啧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066 卓煜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身体松快了许多。他想起身更衣, 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在不远处的熏笼上, 距他几丈远, 伸手是决计够不到的。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 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067 春洲, 冲霄宗。 云潋在梅落雪那里得到“西面”的卜策结果以后, 任无为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越想越是觉得无策峰的人坑的一笔。 冲霄宗在十四洲的最东面好伐, 整个十四洲哪里不在冲霄宗的西面?简直在逗他。 无策峰那群家伙神神道道的,占卜出来的结果十次里有九次似是而非, 还要玉树琼枝当报酬,呵呵, 那玩意儿再没用就这么给出去了还是有点不爽。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找无策峰的人算个账的时候,天义盟的消息传过来了。陌洲这种乡下地方的破事儿都不值得特别注意, 天义盟送来的玉简里也只是简单提了一笔。 任无为本是没耐心看这些东西的, 无奈他现在掌管执法堂,执法执法, 不仅是宗门内部要管,东三洲也要管,天义盟相关的事也会送到他这里。 小徒弟失踪以后,这些繁杂的事务就没人可以代劳, 只能他自己苦哈哈地解决了。 “什么玩意儿啊。”任无为托着脑袋翻捡着玉简,“陌洲灭族惨案, 惊天冤情不得昭雪嗯?” 他坐直了身体, 迅速把天义盟送来的玉简扫了一遍, 心中一动。 陌洲, 那可是在西洲啊。记得没错的话, 陌洲好像是被几个小家族给瓜分了, 而这信里字字句句都把矛头指向了他们, 抢夺家族秘宝不说,还酿成了数起灭门惨案“这搞事的手笔很眼熟啊。” 沉吟半晌,任无为从执法堂回了翠石峰,人刚到,云潋就先一步候着了:“师父。” “怎么?”任无为挑了挑眉,“有什么预感吗?” 云潋看向了他手中的玉简:“那是什么?” “你师妹的消息。”任无为把玉简抛给他,“我看这行事作风十有八一九你师妹,不搞则已,一搞就是大事。” 云潋读了玉简,微微蹙眉:“西洲” “我是去不了了。”任无为长叹一声,元婴真君除非宗门派遣,否则无故不得离开,“你拿了我的令牌去一趟中洲,牵扯的人里有归元门,恐怕天义盟怎么都得派人走一趟,你跟着去。” 云潋握住了玉简:“好。” “陌洲的破事不用管,要紧的是把你师妹给我囫囵带回来。”任无为语气罕见地严肃,“别怕惹事,我给你担着。” 云潋颔首:“好。” “去吧。”任无为摆摆手,“事不宜迟,陌洲怕是要乱了。” 陌洲犹如一潭湖水,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在上层,一向友好的卢c谢两族因为潮河的事起了龃龉,谢家指责卢家勾结叛逆分子意图吞噬谢家地盘,卢家予以否认,并称是在必要时为谢家提供了帮助。对此,魏家作壁上观,似乎打算坐收渔利,季家惹恼了丹心门,忙着赔罪扯皮,自顾不暇,无力插手。 在下层,四大家族有不少族人都在落单的情况下被人所杀,行凶者留下“诛”字的宣言,像是在向四大家族示威。而死者身上没有标志性的法术痕迹,行凶的人得手就立即逃窜,难以追踪。 而上下之间的中小家族是陌洲最庞大的一股势力,廖家之事让他们颇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不满的人摇摆,谨慎的人观望,人心浮动已成定局。 四大家族能统领陌洲那么多年,自非等闲之辈,经过商议,找了两个金丹真人出山,准备抓捕为首作乱之人。 那几个挑事的人一死,剩下的就不足为虑。 真正严峻的考验才刚刚来临。 而这个时候,殷渺渺刚刚把飞英和廖雨的孩子送去凡间:“事情结束之前,你就乖乖在这里带孩子吧。” 飞英眼圈红红:“好。” 殷渺渺揉了揉他的脑袋:“姐姐就不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免得去了回不来,照顾好自己。” 飞英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你都比我厉害了,阵法没有你可布不下来。”殷渺渺笑了起来。 万兽会的事也好,杀害谢家之人的事也罢,虽使四大家族震怒,然不过癣疥之疾,恼人而已。唯有廖家的事,看似无足轻重,实则剑指四大家族立足之本,千里之堤,恐有毁于蚁穴之忧。若要稳定局势,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们这几个始作俑者。 换言之,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可能就不是通缉,而是真正的追杀。负责杀他们的人,极有可能是金丹期的真人。 殷渺渺不敢把所有期望寄托于天义盟的身上,比起被半路逮到不得不斗法,她选择自己挑地图。 计划的最后一环,就是埋骨之海。在那里,他们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希望能够对阻拦四大家族的追击有所帮助。 埋骨之海。 重回故地,相隔不过半年,但发生的事太多,忆起那日篝火下的对话,好若是前生之事。那时以为绝不可能做到的事,如今也都一一实现了,此情此景,很能引起人的感慨之心。 但是没有人说话。 他们六人盘膝坐在沙丘上调息打坐,静谧之中,每个人都尽力将自己的状态调至最佳。 马上会开始一场硬仗。他们不想死,所以不说托付的话,他们会努力活下去,所以也不必开什么动员大会。 他们六个人不是懵懵懂懂站在了这里,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同样的目标使得他们站在了一起,哪怕曾有龃龉。 巨大的红日悬挂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落,又似迟迟不起,不晓得是深夜就要来临,抑或是黎明总不到来。 风里夹杂着砂砾,吹到脸上像是剔骨剥皮。织有防御阵法的法衣不染尘埃,黄沙吹到衣服上就被轻轻弹开,从衣褶间流了过去。 黄沙滚滚,他们所在的地方从沙丘变成凹地,凹地又变成沙丘。 然后,追兵到了。 四大家族下了血本,来的两个金丹真人一个初期,一个中期,金丹期的威压一释放,在场的人就好比被一双巨掌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受死吧!”姓谢的金丹真人脾气火爆,二话不说就一剑刺去。 阵法被触发。 此阵乃是飞英《六合玄阵图》中核心阵法的初级模型,名为“六方阵”,即是东南西北上下六位各守一人,是一个防御性的阵法。 谢真人的剑气一出,阵法就被启动,无形的结界瞬息展开,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剑气。 “区区鼠辈。”谢真人在季真人面前丢了脸,大为愤恨,下一招就用了五成力。 金丹真人的剑气非同凡响,剑气呈扇形铺开,容不得人闪避。好在阵法的优点就在于以弱胜强,再强大的剑气被均摊到每个人身上后能造成的伤害也有限。 殷渺渺咽下了喉头的甜意,红线在神识的驱使下深钻进地下。 漠漠的黄沙下,生存着一种四阶妖兽——吞火蚁。 和所有的蚂蚁一样,它们单个等级不高,但集体行动,分工明确,犹如一支军队。作为火属性的妖兽,吞火蚁天生亲近火灵气,火属爆发,故而脾气暴躁又记仇,只要杀了其中一只,蚁军就会记住对方的气味,不依不饶追杀很久,是埋骨之海中赫赫有名的凶兽。 红线裹挟着殷渺渺的火灵气,就是最好的诱饵,原本白日里休眠的吞火蚁被浓烈的火灵气唤醒,成群结队地从黄沙下浮了上来。 殷渺渺一心二用,一边计算着吞火蚁的行军速度,一边激怒谢真人:“金丹真人,不过如此。” 谢真人怒极:“竖子找死!”话音未落,又是一剑。 季真人本来隔岸观火想看笑话,但此时却察觉到不对,他捕捉到了怒发冲冠的谢真人忽略的声音,脱口道:“且慢!” 太迟了。 谢真人的剑气已击中了吞火蚁的先锋部队,四阶妖兽的尸体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好像一阵虫雨,嗅到同伴尸体气味的吞火蚁像是疯了似的,成群结队地从沙漠下飞了出来。 谢真人一挥袍袖,凌空踏步:“雕虫小技。”说着轻描淡写地挥了一剑,吞火蚁的队形溃散,被剑气扫到的吞火蚁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就失去了性命。 文茜眉梢一颤,召出五羽彩鸾。它清鸣一声,朝谢真人喷出了一口凤凰火,谢真人反手就是一剑。 然而,他小觑了凤凰血脉的力量,凤凰火焰的威力居然与他的剑气不相上下,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这方区域的空气被挤压出去,气流涌动,火光呲呲闪现。 “此乃本族之物,我来对付它。”季真人一拍兽囊,一只巨大的黑色怪鸟窜出,它体型庞大,羽若钢刀,威风凛凛,“去!” 黑色怪鸟一抖双翅,羽毛如同箭矢朝五羽彩鸾射去。文茜脱口道:“小心!” 万支箭雨之中,五羽彩鸾仗着娇小的体型灵活地走位闪避,黑色怪鸟一时奈何不了它,但同样的,五羽彩鸾也因此被牢牢牵制住,无法分心支援。 谢真人三下五除二打散了吞火蚁军团,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068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 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 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069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 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 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 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 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 就算没有天谴, 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0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 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 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鼎炉,与之双修,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双修:据说嘿嘿嘿能解极阴极阳之体,可体内阴阳失衡,一般活不到双修的年纪,且采补之道有伤天和,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双修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双修”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双修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所谓双修,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双修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双修嘛,总会找到人的,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071 叶琉身边的人都是行军的一把好手,有他们在,哪怕露宿野外,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 就是打坐修炼c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 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鼎炉,与之双修,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双修:据说嘿嘿嘿能解极阴极阳之体,可体内阴阳失衡,一般活不到双修的年纪,且采补之道有伤天和,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双修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双修”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双修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所谓双修,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双修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双修嘛,总会找到人的,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072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 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 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 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 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 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 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喜欢的话,在我身边留久一点。”卓煜紧紧拥着她,“别离开我。” “伤好之前,不会离开你的。”殷渺渺和他咬耳朵,“你可是我的良药。” 卓煜低低笑着:“真那么有用?” “我证明给你看啊。” 云从巫峡而来,春雨滴落深闺,化作淋淋香汗,铺就满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 卓煜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换过一身衣裳出来,就见殷渺渺仍盘膝坐在床榻上,乌发披身,遮住胴体,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安静就像是一尊雕像。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卓煜一点也不怀疑所谓的双修之法,两人燕好后,她就会这般打坐,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夜,她不是不贪恋耳鬓厮磨,只是缱绻片刻,仍旧会选择起身。 有时候,卓煜也会卑劣地想,要是她的伤好不了就好了,他会照顾她,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凡他有的,都愿意捧到她面前,所以,做个凡人留在他身边,不行吗? 但他不敢说出口,唯有沉默。 良久,他才道:“不要打搅皇后,好好伺候,朕晚些再来。” “是。”侍候的宫女纷纷屈膝应诺。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073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 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074 卓煜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身体松快了许多。他想起身更衣,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在不远处的熏笼上,距他几丈远, 伸手是决计够不到的。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垂眸思忖片刻,微微松开它:“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那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归尘子到底想干什么?”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075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卓煜喝了口融化的雪水,闻言微笑起来:“姑娘也读过《孟子》?” “读过。”那是初中课本里的摘选,她一读就喜欢上了,无数次挣扎在磨难里时,她都会背诵这一段来激励自己。 “圣贤之言总是有些道理的,你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看见的不过是别人让你见的,你现在走出来了,可以真正看看你治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以后才不会被人所蒙蔽,这算是老天对于帝王应有的考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076 她眨了眨眼睛, 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 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077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艰难道, “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 “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 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078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 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079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 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 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 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 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 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喜欢的话,在我身边留久一点。”卓煜紧紧拥着她,“别离开我。” “伤好之前,不会离开你的。”殷渺渺和他咬耳朵,“你可是我的良药。” 卓煜低低笑着:“真那么有用?” “我证明给你看啊。” 云从巫峡而来,春雨滴落深闺,化作淋淋香汗,铺就满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 卓煜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换过一身衣裳出来,就见殷渺渺仍盘膝坐在床榻上,乌发披身,遮住胴体,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安静就像是一尊雕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0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 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081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082 殷渺渺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隐约能看见些许事物的轮廓, 几步之遥有一束圆形的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 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083 郑月被废,贬为奴籍, 幽禁冷宫,谅二皇子年幼无知, 贬为庶人, 择日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 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 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084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085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 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 而修士在天道面前, 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 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 严加看管, 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 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乾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为皇后更合适呢?” 要是不立那个女人,该立谁为皇后?大臣们心思浮动起来。 威远侯,他家有个庶女,年前刚订了亲,嫡孙女六岁,没有进场资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国公,他有个兄弟膝下有个嫡女,十六岁,待字闺中,无论从身份还是年纪看,都刚刚好;张阁老,刚没了一个贤妃,不过他家还有个十五岁的嫡孙女,孙女总比外孙女更亲近张家;王尚书惭愧惭愧,老来荒唐,他的嫡幼女十五岁,还未定亲。 其余大臣家里也有不少适龄的女儿一r孙女,皇后之位可不仅仅是后位,更是牵扯到嫡子,乃至未来的储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086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 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087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088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 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 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 不至于此, 你是被迫的, 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 令陛下蒙羞了, 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 停顿许久, 方慢慢道, “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 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一定。” 魅蝶在离州附近出现,而当初郑威遇见归尘子,同样是在离州。 不难推测,比起凡人,修士的血肉蕴含更多的灵力,对于修行自然更有帮助,如果魅蝶想要变得更强大的话,就永远不会留在凡人界。 它应该想回到修真界去,那里有更多的机缘。 殷渺渺猜想,那个界门,多半就在离州。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089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 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 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 侯爷, 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0 笔记一开头, 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 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 属阳, 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 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 且为女子, 阴气过甚, 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卓煜愣了愣,没想到话题转得那么奇怪,不过会在意威远侯的身份地位,那就证明应当是活人无疑,遂答道:“威远侯是国之重臣,因军功受爵。”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091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 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 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092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093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 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 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 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 在谋反这种事情上, 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 但那是战争时期, 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郑权是皇后生父,亦是过世的郑太后的兄长,今年已是古稀之年,就算身体强壮,又能坚持几年?想要在去世前发动战争,必定会将这个国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渺渺,如果我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们。”卓煜凝视着她,“我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你的,只能请求你。” 殷渺渺微笑了起来:“不,我不答应。”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又道,“但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094 殷渺渺忍俊不禁, 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 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 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095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 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 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096 威远侯人老成精, 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 对归尘子没有胜算, 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 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097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098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 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 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099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 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 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 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 “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 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丈外, 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 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 , 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0 山顶上的元婴真君们同样关注着山谷内的赌局。 砺锋真君哂笑道:“都是旁门左道, 火炎啊,你这弟子恐怕要吃亏。” 火炎真君神色淡淡:“落儿为人所欺,是他自己修为不到家, 长个教训也好。” “呵, 你们呀,未免太严厉啦。”说话的是金石峰的掌峰, 道号圆丘,是冲霄宗里出了名的和善人,从外表看就是个乐呵呵胖敷敷的老顽童, “要我说,这小丫头聪明机灵,心肠也不坏, 哪有这么糟糕了?” 任无为点头:“就是,现在一朵两朵的赌, 估摸着到结束还能剩不少, 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两个孩子坚持到现在不容易,争一时之气让一个去不成才是儿戏。” 红砂真君本以为殷渺渺打算使诈骗取袁落的羽花,见她这般举动不由道:“虽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了些, 好在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请你称赞我徒弟有谋有略。”任无为撇撇嘴,“比试的提议是当面说的,比试的内容也很公平, 这是阳谋, 光明正大。” 话音刚落, 存道峰的扶乙真君笑了起来:“剑纯啊, 你徒弟行的是阳谋不假,但比试的内容可不像你们见到的那样公平。” 任无为“唔”了声,居然承认了:“我想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殷渺渺就不像是会把赌注压在运气上的人,但她选了一个温和的法子与袁落比试也是事实,所以他一点都不心虚,“这就证明我徒弟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懂得取长补短。” 他的话叫掌门太玄真君也笑了起来:“有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修为是实力,谋略未尝不是,我记得就是你这个弟子从陌洲为宗门争取到了不少弟子吧?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聪明,指知道为宗门争取利益,有大局观;懂事,才是指她顾念同门,分寸得当,心性不错。 任无为很明白别人骂孩子自己要夸,别人夸自己就得谦虚点,故而道:“小孩子胡闹而已,能侥幸回来已是不易。不过,她的修为还是弱了点,比不得袁落功底扎实。” 圆丘真君见他如此,暗暗好笑,修为是低了点,只是刚才那五雷术可相当了不得,挣够面子了。不过他十分配合,夸奖道:“袁落这孩子天资出众,难得又不急躁,根基稳固,我看结丹是迟早的事。” 脸色铁青的火炎真君这才微露了些笑意:“不错,这孩子修炼极其刻苦,完全不用我这个做师父的提醒。” 测试即将结束,现在不夸更待何时?任无为反应不慢,立即逮了个人:“那个小姑娘的符箓画得不错啊,肯定是千箓峰的吧?” 红砂真君颔首:“不错,是我门下第三代弟子。” 于是商业互吹开始,捧到所有人都爽了,又开始夸掌门:“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可造之材,是我宗门的大幸事。” 所以,掌门也高兴了。 一派祥和之中,时间到了。 袁落阴森森地瞪着殷渺渺,之前的616朵羽花,他还剩下600朵,这个数目估计在所有人中都排名不会低,但殷渺渺没有失去资格不说,数目还比她多,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操!”千言万语,都在这句国骂里了。 殷渺渺笑眯眯地收了玉盒:“承让。” 袁落咬紧牙关:“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在秘境里碰着你。” “我倒是不这么想。”殷渺渺眨了眨眼,“毕竟你看不惯我又不得不和我联手的样子,真的让我不是一般得痛快。” 袁落:“”敲里吗! “咳咳。”负责考试的金丹修士朗声道,“所有人来我这里上交玉盒。” 弟子们拖着重伤的身体慢吞吞地排起队来,有人看准机会想要抢夺旁人的玉盒,被金丹修士的威压狠狠摁倒在地:“比试已经结束,不得抢夺同门之物。” 有小心思的人瞬间老实了。 一百人很快登记完毕,金丹修士挥挥手道:“名次将于半日后公布,都回去吧。”语毕,弟子们身上贴着的禁制符燃起,转瞬间便烧毁了。 殷渺渺其实只贴了储物袋而隐藏了臂钏。臂钏作为在拍卖会上出现的储物法宝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能够避开修士的神识窥视不说,还能充当护身法宝,她等闲不敢示人,现在禁制符烧毁,心里亦是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好笑,储物袋里的都是身外物,可有一天没了的时候,心里又空落落的,而她前世亡故时,明明什么都带不走,却仍有想要陪葬之物,可见人之七情六欲是连死亡都断绝不了的。 但既然有欲是真我,也就没有必要强求放下。 活过一世,殷渺渺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出身,接受自己的无能,接受自己的软弱卑劣,也接受自己的死亡。 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骑着兔虎回了翠石峰。 云潋在等她:“师妹。” “我肯定能过关。”殷渺渺受的伤不重,也就没打算服用丹药,随意在榻上坐下,“三师妹和四师妹怎么样了?” 云潋道:“师父带回来了,不大好。” “没事吧?” “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洗澡睡觉,“名次出来师哥替我去看看,我先睡了。” 云潋替她盖好被子:“好。” 殷渺渺放心地睡去了,一枕黑甜。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她在晨曦中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伤势虽未愈合,但也无大碍,便换了衣衫去见任无为。 从山顶的竹屋往后悬崖走有条捷径,殷渺渺从山上跳下去,直接就落到了任无为木屋外的平台上。 任无为在修炼,指间聚出剑气以削罡风,翠石峰背后凛冽的强风与他的剑气对抗,许久才消弭无踪。即便进阶的元婴,他也未有一日放松过修炼,十年磨一剑,百年如一日。 殷渺渺围观了会儿才说:“师父你现在有多厉害?” “就马马虎虎呗。”任无为回想起往事,叹道,“反正不怎么厉害。” 殷渺渺点点头,心里并不相信[一脸冷漠jpg] “奇怪,我让师哥给我看名次去了,怎么不见人?”她四处张望。 任无为道:“你第六名,袁落第八,至于云潋,我让他去找悬壶院的人了,你的两个师妹情况不太好。” 悬壶院的弟子主修医道,每年的比试期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 名次在殷渺渺的预料之中,她只意外:“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 任无为一脸复杂:“寒杉性子太倔,重伤了还爬起来和人打,比试一结束就晕过去了。”对此,红砂真君夸奖有佳,只恨对方是个剑修,不然就要和他抢徒弟了,“朱蕊么,伤是不重,自己划烂了脸。” 殷渺渺:“”两个师妹都很了不得啊,“我去看看她们。” “等等。”任无为对她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渺渺啊,师父是个男人,你师兄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们姑娘家说话方便,这两个孩子都有点拧,你开解开解啊。” 殷渺渺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师父,她们年岁小,经历的事也太少了,不是别人说几句就能听得进去的。” 寒杉和朱蕊的问题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很多事在过来人看来不值一提,却是亲身经历的年轻人痛苦的源头。这个时候,告诉她们“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没用的,说“以后你就会懂了”反而会招致反感。 “以后经历的事多了,再提一下就够了。”殷渺渺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对待年轻人的迷惘很有经验。 任无为摸摸下巴:“是这样吗?姑娘家就是麻烦啊。” “纠正一下,姑娘家成熟得比男人快多了。”殷渺渺挥挥手,“我去看师妹了。” 任无为喊道:“看完去趟存道峰。” “我晓得,挑个身法么。”殷渺渺喊回来。 任无为放心了,这个徒弟就是不需要人太操心这么说来,收女徒弟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毕竟自己教不好,还能丢给她们师姐呀! 殷渺渺绕过曲折的小径,先去探望了重伤的寒杉。她是第一次来这个三师妹的院子,一见之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素得和雪洞似的。 院子里无花无草,只有一块平坦的青石板,有些地方凹陷下去,可见时常有人,又有一块金刚石,上面划着累累剑痕。 走到屋内,同样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没有什么装饰品,半新不旧的床幔勾起,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苍白。 有个身穿青布衣裙的少女正在以灵力替她疗伤,俨然是悬壶院的弟子。云潋就站在一旁看着,神色淡淡,见到殷渺渺进来才微微笑了起来:“师妹。” “我来看看三师妹。”殷渺渺努努嘴,“如何?” 青衣少女道:“寒师妹经脉坚韧,无甚大碍,些许外伤养上些日子就好。” “多谢这位师妹。”殷渺渺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朵珠花,“劳烦你跑一趟了,这个拿去戴。” 青衣少女笑了起来,颊边梨涡深深:“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师姐一谢。” “应该的。”殷渺渺把珠花别到她的衣襟上,“我的两个师妹就多麻烦你了。” 话说到这里,青衣少女便也不再拒绝:“那师妹就愧受了。”又取出一盒药膏,“这药膏需涂于患处,每日三次,直至伤口愈合。” 殷渺渺点头:“好。”回头就叫韩羽找两个侍女过来。 “其他没什么了,去看下一个吧。”青衣少女提起了药篮。 云潋看向殷渺渺:“去吗?” “去。”殷渺渺莞尔,“说起来,她们的名次如何?” 云潋道:“你是第六个。” “我问她们。” “三师妹第87位,四师妹92位,韩羽75位。” 殷渺渺十分意外:“全过啊,不错。”在她的预计中,韩羽有八成的可能过关,他修为一般,胜在友人颇多,只要能与合适的人结盟,混个入场并不难,但寒杉和朱蕊能过,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念及任无为曾提起过的事,倒也是情理之中,不管怎么样都是翠石峰的幸事,她只有高兴的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101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 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 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 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102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 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 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 他头皮发麻, 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 , 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103 前世, 殷渺渺读过不少修真仙侠小说, 里头储物袋基本是底层标配, 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语义不详,她只好先尝试着输入一截灵力。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 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 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 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 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渺渺,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为有所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着,都是求。”卓煜苦笑道,“归尘子有所图,才能为郑家所用,若是他无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夺人性命,你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4.104 殷渺渺带露华浓回了沉香阁, 坐下第一句话就是:“七天后我就要出发了, 今天就不走了。” 露华浓满心思绪不翼而飞, 惊声道:“这么快?” “嗯。”殷渺渺拿出新摘下的一篮花来, “给你,我随便摘的。” 露华浓怔了怔才记起这是上回他提的事,没想到她真记得, 赶忙找出陶瓶来插花, 边忙边问:“要去多久?” “秘境开启的时间是三年, 加上来回路程的话, 兴许要三年多才能再见你了。”殷渺渺长长叹了口气,“三年多啊。” 露华浓忍不住笑起来:“对你们而言, 三年算什么?”只是对他不好过罢了。 “对我不算什么, 对你呢?”殷渺渺支着头,“我已经吩咐好了, 会有人每个月来给你送花, 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事, 就说给他知道。” 露华浓剪去花枝上多余的叶片,含笑道:“我能有什么麻烦事, 最多闭门谢客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殷渺渺走到他背后, 将一方丝帕塞进他的衣襟里,“这是一件防御法器, 你收好。” 露华浓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危险, 你自己收好, 去秘境那么危险,多准备点东西总是不错的。” “放心吧。”殷渺渺强塞了过去,“拒绝我就不高兴了。” 他这才收下。 “这才乖。”她吻了吻他的脸颊。 露华浓笑了笑,欲言又止。殷渺渺手指缠绕着他的一缕头发:“想说什么?” “今天的事……”他微微拧眉,“她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殷渺渺摇了摇头:“别担心,小事。不过,我看那两个凰月谷的女修彼此好像不对付啊。” 露华浓点点头:“她们应该分属玄、素两派。” “分裂?” “嗯。”露华浓对她说起个中原委。 大约在千年之前,凰月谷的一对姐妹因为对女子的看法不同而产生了分歧—— 姐姐认为,世间只要求女人从一而终而允许男人三妻四妾实在不公,男人既然可以风流,女人自然也可以,只要实力够强,就无人敢置喙;妹妹却认为仅仅凭借实力并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只有畏惧而已,女子唯有自尊之爱才会得到真正的尊重,反之,只会让人觉得女人轻浮,不会珍之爱之。 这本来只是姐妹俩看法不同,没想到她们后来皆修成元婴,又收了不同性格弟子,久而久之,分歧越来越大,最后凰月谷一分为二,是为玄、素两派。 玄派女修认为男人可以怎么样,女人就能怎么样,见到喜爱之人便会主动追求,若情动就会要求野合,大胆泼辣,行事无忌。素派女修则是以矜持自持闻名,就算遇见心仪之人也只会含蓄表达,且绝不会轻易与男修有亲密接触,更有甚者,直接点上守宫砂来证明自己心无旁骛,全心证道。 殷渺渺:“……” 露华浓道:“几百年来,素派的许多女修与高阶修士结缘,赢得诸多赞誉,而玄派女修名声不佳,故而如今凰月谷中玄派式微,素派正盛。” “论实力呢?”殷渺渺好奇。 “这倒是不知,两派所练的心法应当师出同门,只是听闻玄派女修早失元阴,易损修为,不如素派女修潜心修炼,根基稳固……” “凰月谷有点意思啊。”殷渺渺笑着,忽而会过意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露华浓淡淡道:“这有什么,人人都在说,就你闭门苦修不知道罢了。” 殷渺渺不去戳穿他:“是吗?看来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这些可都是你的对手。”露华浓想把打听来的消息与她说分明,她却不听,揪着他的衣带不放手:“我今天给你解了围,你怎么谢我?” 他气:“殷渺渺,说正事行不行?” “不想听。”她握住他的手腕,“过来。” 露华浓拗不过她,从得心不甘情不愿,完事了冷下脸,一语不发。殷渺渺忍着笑:“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我要去,死了都和我没干系。”他冷笑。 殷渺渺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好。” 她的声音很柔和,一点都不像生气亦或是吃醋,露华浓愣了愣,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 “我会不计一切活下去,但如果真的死了,就是天命。”殷渺渺平静道,“你也不要太在意。” “不要太在意?”他的眼瞳里燃起怒火,“你当我没心没肺吗?哦,我知道了,婊-子无情,你就是把我当做一个迎新送旧的臭婊-子!” 殷渺渺环抱住他的肩,轻轻道:“因为在意你,才想你不要在意的,明白吗?” “我不明白。”露华浓知晓自己失态,深吸了口气,“我不像你们修士看破生死,我不行,不要和我讲什么心境什么天命,我不听。” 殷渺渺无奈:“莲生……” 露华浓打断她:“不用再说了,我的日子是看得到结果的,和你不一样,我是注定要死的人,既然如此,你死了,我活着给人当玩物有什么意思,不如跟着你去了。” 殷渺渺惊骇:“你怎么能这么想?” “因为我不能决定要不要出生,不能左右活着的日子,我至少能自己选择死不死。”他抿紧唇角,“不用再劝我了,你在意生和死,我不在意。” 殷渺渺被他驳得哑口无言。露华浓高兴起来,飞过一个眼风,媚态毕现:“我死啊活啊的,都是你死以后的事了,你管不着。” “哼。”她躺回去不理他,真是的,冷战这种把戏谁不会玩。 露华浓起了戏弄之心,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听说归元门大名鼎鼎的慕天光也来了,号称是归元门中最有天赋的弟子,今年才不到五十岁就已经筑基大圆满,而且容貌极其出众。” “哦。”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哼。” “呵。” 在沉香阁过了三天逍遥日子,殷渺渺遗憾地返回冲霄宗,又做了些许准备,出发去素玉秘境的日子,终于到了。 素玉秘境位于雁洲,需要乘坐飞舟才能到达。众多获得秘境资格的人在云海码头上船,负责此次出行的红砂真君及其他几名金丹修士同行。 因为人不多,冲霄宗这次派出的是一艘小飞舟,可以容纳约两百人,速度也比起大型飞舟要慢上一些。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飞舟的重要性。十四洲共有十四方大陆,洲与洲之间距离十分遥远,在飞舟被炼制出来以前,想要跨越洲之间的云海,唯有金丹修士可以做到。 然而,云海看似平静,实则危险重重,一时不查就会被罡风搅碎,若是遇见神秘的海中妖兽,那就是九死一生了。正是因为横渡云海极其艰难,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洲与洲之间的联系极少,各洲都处于封闭阶段。 直到有一位强悍的炼器师炼制出了飞舟,它以灵石为能源,使用极其坚固的材料,再布下重重结界,这使得舟身能够抵御住无处不在的罡风。而后,又经过多次摸索,找出了各洲之间的安全航线,这才使得十四洲的交流紧密起来。 不过,修士们熟知的路线也就这么几条,广袤的云海之中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仍旧是一个谜题,直到如今也有不少修士为了探寻未知的云海之地而陨落。 十四洲的地图虽然已有初步轮廓,但更多的地方依旧是空白一片,例如,都说东洲是极东之地,然而再往东去是否还有洲的存在,依旧不得而知。 可以说,现在的十四洲正处于修真界的“大航海时代”。 殷渺渺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时不时就去甲板上围观云海中一闪而过的妖兽影子,顺便翻看一些修士所写的游记,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增添两笔。 某一天,她正在看游记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请问是殷道友吗?” “哪位?”她抬起头,被对方的颜值惊了一跳——修士的样貌总是能超出她的想象,当年向天涯是一个,后来露华浓又是一个,如今面前的人又是不同的气质,高寒如冰雪,殊色如皎月,眼瞳比常人淡上一些,是烟灰色的,不似真人。 她思索片刻:“归元门的人?” “在下慕天光。”慕天光是归元门掌门的关门弟子,从入门起就归元门乃至整个北三洲女修的心仪对象,故而对女修避之不及,只是这次受人所托,不得已而为之。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遭,在冲霄宗内寻不到人,便打算在半途找一找,谁知要找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是那日在云光城里见到的与凰月谷女修共争一妓的女修。 他心中的厌烦不言而喻,不过一向守诺,因此仍然上前询问,幸而对方在见到自己的刹那只有惊艳而无迷恋,不然他可能会选择回去以后打死师侄:“在下受人之托,将此物送予道友。” 说着抛出去一个木盒,殷渺渺接下一笑:“飞英好吗?” “他很好。”慕天光顿顿,“告辞。” 殷渺渺忍俊不禁:“多谢。”她猜到这大概就是飞英信中提起的“超级超级受女修欢迎的小师叔”了。 慕天光转身离开。 殷渺渺捧着木盒准备回屋打开,没想到半路挥来一道长鞭,直取她手中之物。然而鞭子没能卷木盒就被人握住,慕天光冷冷道:“莫瑶,这是飞英托我给殷道友的东西。” “又是赵飞英!”挥鞭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少女,闻言跺脚,“他到底有什么好?师父向着他,承宫师叔向着他,连小师叔你也向着他!” (正在闭关的飞英:阿嚏!) 殷渺渺:“……”这走向她有点看不懂了,飞英是个男孩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5.105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 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 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 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6.106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 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 “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 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7.107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 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 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 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8.108 叶琉三度离开, 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 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09.109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 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0.110 试过躺在棺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压抑c封闭c窒息c绝望就算有足够的空气, 在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安静到能数着自己心跳的地方,心智再坚定的人都会产生极度负面的情绪。 殷渺渺现在就在体验这个。 以为问心是进入幻境有剧情如同打游戏的她真是太甜了。 现在所处之地是不是幻境不好说,对人的折磨是实实在在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什么也看不见,触手可及的是厚厚的石板,四四方方, 比棺材还要像棺材。 有空气,可以呼吸, 但是灵力被彻底禁锢,不能使用法术,不能用储物袋, 不能行走周天, 连神识都被压制,摒弃了这些外物后,才能真正达到问心的目的。 刚开始,殷渺渺觉得可以理解虚影的出题思路, 虽然比她想的难很多, 但应该不会打败她。 可是现在,她完全不这么想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她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无法确定自己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了多久, 会不会很久了,会不会秘境马上就要结束? 再过了段时间,幻听产生了,耳朵仿佛捕捉到了一丝异动,有时是水滴声,有时是摩擦声,有时又好像是一墙之隔有人在说话。 殷渺渺心惊胆战,知晓这么下去自己的精神一定会出问题,因此马上思索应对之策——她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过去看过的玉简,什么《灵植大全》《妖兽大全》,通通复习一遍。 默诵得累了就放松身体睡一觉,醒过来继续背,厌了就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想念了一遍和卓煜的点点滴滴,想想他现在怎么样了,又想起向天涯,这家伙一去就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头了(是的话,也算得偿所愿了吧),当然也想露华浓她是万万不能死在这里的,莲生性子倔,恐怕真的会一时想不开随她而去。 合理地安排了自己的思绪后,果然胡思乱想就少了,可幻听和幻觉没有消失,身体会本能地做出反应,她必须及时分辨并且抑制。 如此,又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她怀疑秘境结束而自己没有出去,被遗留在了这里。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说不定此地有什么禁制或是阵法把她的气息遮盖了,秘境时间到会把人传出去就是根据气息判断的,尸体不会外传(也就导致了许多谋杀)。 这个念头一诞生就无法抑制,因为怎么算都在这鬼地方困了不止一年两年了。 殷渺渺:“”她可能把自己玩死了。师哥呢?他出去了吗?等等,这既然是个考验,难道是看谁坚持的时间长吗? 又过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听到虚影的声音:“糟了,禁地出事了。” 殷渺渺太久没有和人交谈,迷迷糊糊只“啊”了一声,回不过神来。 虚影说话的速度很快:“听着,事情出现了意外,试炼到此结束,你必须自己离开这里。” 殷渺渺勉强定了定神:“什么?” 光线亮了起来,久居黑暗,一点点光都会让眼睛泪流不止,但殷渺渺因为它而产生了久违的安全感,不断眨眼适应。 她果然是在一间密闭的石室中,地方很小,张开双臂就到了头,四壁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应该就是压制灵力与神识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石室剧烈摇晃了起来,她从正中央滑到了石室的角落里,额角磕上石头,瞬间就红了,疼痛让她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黑水潭的蛟龙在攻击这里。”虚影冷冷道,“它是九阶妖兽,作恶多端,吞人无数,我派长老将它镇压在门派后的黑水潭,没想到它居然破除了封印来复仇了。” 黑水潭?殷渺渺记得是有这个地方,居然是和虚古派有关吗? 虚影加快了语速:“听着,你们所在的地方叫通冥石道,位于我派禁地,在万丈深渊之下,本是用于惩罚弟子思过,极其坚固。” 殷渺渺问:“怎么才能打开?” “外面的阵法被毁了,我无法打开,只能靠你从内部开启,看你脚下的符文,这是开门的钥匙,你打开地下的石室,下面连接着一条地下河,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殷渺渺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壁的符文:“我脚下的是黑色的,头上的是红色的,为何?” “红色无人,黑色有人。” “有人的话,打开会如何?” 虚影皱起眉:“有人就打不开,既然下面的是黑色,你就需要先用鲜血激活符文。” “会发生什么?” “石室里的人会被处决。”虚影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生机不绝,石室不开。”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通冥石道的设计如此,下面的人死了,你的石室就能空出来,上面的人就可以下来。”虚影话音未落,整个石室又剧烈摇晃了起来,“该死,蛟龙在撞镇恶碑了。” 殷渺渺抬起头,发现头顶的红色符文变黑了:“我上面来人了?” “不错,我通知他们下来了。”虚影的声音飘忽起来,“通冥石道共有十二层,你们有十个人,现在上面两层已经空了。” 殷渺渺快速眨着眼睛:“按照你所说,就算我杀了下面的人,自己到了下面,石室不是仍然打不开?” “我没有说完。”虚影道,“这个通冥石道是以五行排布,最下面的石室属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身俱异火,可以强行破” 他的声音断了。 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火光又灭了,世界重新归于黑暗。 五感被放大,石室似乎在不断下沉,且在往一处倾斜,好像是一根棍子被斜斜插一进了地底。 每一次震动,就向地狱靠近了一分。 万籁俱寂中,虚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需要马上开始破解,否则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深埋在地下,永不能见天日。” 他不等殷渺渺作出反应,以严厉而快速的语气说着破解的要点:“你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毁去下面的符文,这样最下层的通道才能被打开,我这里最多也就只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了,要是你做不到,后果自负。” 殷渺渺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不像是真的,怀疑是个考验,然而又没有任何破绽能够证明这是幻境黑水潭是有那么一条恶蛟,恐怕不少人早早就奔着它去了,出现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的。 该怎么办呢? 虚影质问她:“你在犹豫什么?枉我还认为你是个有魄力的修士,要不然也不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了,现在怎么优柔寡断了起来?” 殷渺渺道:“下面关着的人是谁?” “是个女修,这有什么关系吗?”虚影道,“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为了大局着想,比如我行了,别婆婆妈妈的,照我说的做,你可别忘了,其他人的命都在你手上捏着呢!” 殷渺渺迟疑起来,如果这是考验的话,应该倾向于让她选择做还是不做,就好比是火车轨道的测试题,是否要牺牲少数人来救下多数人?可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修士的想法。 不似有诈。那么是真的了? 女修的话,就是梅落雪c陶新莺c水悠然三人。她与她们交情泛泛不说,上面还有云潋在,她是万万不肯让他出事的。 而若是不动手,他们可能就会被活埋在地下,忍受百年的孤独与黑暗,最后寿元耗尽而死。 可是她迟迟没有动作,虚影叹了口气:“果然还年轻啊,可你要清楚,你所做的事是为了所有人的性命,背起这条无辜人的性命或许很沉重,但也是对你心性的考验,动手!切莫犹豫。” 殷渺渺想了很长时间,慎重地摇了摇头:“不。”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虚影气乐了,“如此心慈手软,谈何寻觅仙途!” 殷渺渺镇定道:“与仁不仁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既然蛟龙会毁掉石室,那么就还不到牺牲的地步,只要上层被打开,从上面出去不也可以吗?” “原来如此,你太天真了。”虚影道,“你没有发现石室被倾斜过来了吗?蛟龙撞倒了石道,它正斜着往下沉。” 殷渺渺道:“我还是觉得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说不定哪一个石室里的人也能破开自己这里的禁制呢?这次进入洞府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就算本身属性不符,说不定会有别的手段。” 虽然灵力c储物袋等都不能用,但她既然有异火,旁人也能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现在就下手牺牲,未免过于急躁了。 虚影问:“他们没有呢?” “等人自尽。”殷渺渺冷静道,“要是真的日复一日被困于此,肯定会有人崩溃,这就是他自己心志不坚,生死由己,何必要我脏这个手?” 虚影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好一会儿才道:“若是有一天你必须牺牲一部分来保全更多的人,当如何?” “不知道。”殷渺渺反问,“你是那个被牺牲的人吗?” 虚影哈哈大笑起来:“这算是你要的奖励吗?” 随着他的话语,不断震动下沉的感觉消失了,四周的石壁如冰块融化,殷渺渺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身在原地:“幻境?” “不错,幻境。”虚影负手道,“问心,问心,应当是让你直面自己的内心,善的,恶的,美好的,丑陋的,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才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殷渺渺道:“前辈考验的是什么呢?” “这看起来是考验一个人是否愿意牺牲少数,拯救多数,但这本是没有对错的。”虚影笑了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救多数人不是错,救少数人也不是错,我考验的是服从。” 长时间的封闭环境仍然对殷渺渺造成了影响,她反应慢了:“服从?” 虚影道:“不错,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在不断有人给你指示‘正确做法’的时候,是否能够坚持自我,不低头屈从。” 殷渺渺揉了揉太阳穴,下沉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如果服从了呢?” “服从也不是过错,善于听取旁人的建议也是一种智慧。”虚影微笑起来,“人生没有正确答案,有的只是选择,选择成为怎么样的人,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只不过后果自负罢了。” 殷渺渺:“”她决定单刀直入,“那么,奖励呢?” 虚影说:“只要没有被孤独与压抑打败就算通过了。” 殷渺渺讶然:“过关的人多吗?” “一般吧。”虚影不肯告诉她了,“他们得到了他们的奖励,你可以得到你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1.111 听了这话, 殷渺渺精神一震,斟酌了许久, 才问:“我想请问前辈, 秘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虚影一愣,大吃一惊:“你怎么想问这个?”他料想她不会问些法术上的疑惑, 兴许会问结丹乃至结婴的体悟,亦准备将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 可怎么会是这个问题?这未免太 殷渺渺仍处于迟钝中,竟然忽略了虚影隐藏在惊讶里的恐惧,自顾自道:“因为觉得很奇怪。我从积雪山来,那里有一种生命力十分旺盛的藤蔓,汁水甘甜, 随处可见, 但当我走到某个地方时, 它突然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好像这一块土地就完全不适合它的生长。” 素玉秘境的总面积不大, 但气候c地形c植被c妖兽却十分混杂,这也就罢了, 最不对劲的是积雪山到丛林的变化——积雪山下有异火,所以土质偏干燥,植被不是耐寒就是耐旱,叶片狭小,以此减少水分的挥发。 然而, 到了某个地区, 土质突然变得肥沃起来, 好像是无数落叶积攒腐烂后的结果,植被也像是热带雨林似的,芭蕉那样大的叶子随处可见,连个过渡区都没有,突兀到诡异。 让她下定决心询问的是虚古派的情形,说来惭愧,她本来以为洞府就好比是b一ss居住之地,通关打败b一ss就能得到奖励。可实际上,虚古派是一个体系完整的门派,有给弟子练习的寻常之地,有类似于问心云梯的殉道崖,那个所谓的通冥石道也不像是空口胡编。 还有,捡来的令牌使得她轻易就进入了洞穴。如果令牌是道具,拾取才能进入,那么像是被编造的好的环节,然而她拿着令牌却不能得到传承,总不会是个玩笑大礼包把? 综上所述,她对秘境的存在十分好奇,这个疑问,恐怕只有虚影才能回答。 “这只是晚辈的好奇心,如果前辈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必回答。”殷渺渺道。 虚影神色复杂:“你问了一个好问题,我不是不能回答你,但你真的要听吗?” 殷渺渺颦眉:“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有句话叫‘朝闻道,夕可死矣’。”虚影负手而立,“为什么闻道即死?是心无遗憾吗?非也,因为此‘道’不是凡人可以知晓,闻之必须死。” 殷渺渺吓一跳:“这么严重?” “不错,你以一介凡人之身意图窥探天道,必死无疑。”虚影沉声道,“你想要知道,只能自己领悟。” 殷渺渺果断极了:“好,我不问了。” “这才对。”虚影露出笑意,“你一个筑基修士,还是想想法宝功法较为合适。” 殷渺渺:“”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啊! 虚影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我给你讲讲道吧。” 修士什么传承c法宝c秘籍都捂得很牢,对“道”却是讲“传道”“论道”“闻道”,是传为美谈的善事。 殷渺渺听过很多人讲道,有的人讲得很接地气,有的人讲得玄之又玄,不同的人听了会有不同的体悟,能不能有所领悟就看人品了。 “请前辈赐教。” “你想听什么?” 殷渺渺想想:“世界的起源?” 虚影:“”真是会挑难题,“那就从‘道生一’开始吧。” 殷渺渺赶紧掏出笔记本。 虚影给她讲了七天的小灶,只简单概述了世界从无到有c从生到灭的过程。殷渺渺心有所感,似有所悟,然而无法用言语组织表达,证明了她的修为与领悟都还没有到家。 “今天已然是第七天,到此为止了。”虚影有点可惜,“你与虚古派的缘分到此为止了,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很高兴。” “前辈道法精深,晚辈受益匪浅。” 虚影复杂地笑了笑:“你若是能从殉道崖而来,我必予上品功法,只可惜你天生心窍,聪慧太过,难免有损福分。” 殷渺渺笑了笑:“老天更爱笨小孩。” 谁知虚影听之改口:“不,福祸本相依,傻人固有傻福,而你今日之损,亦会是他日之福。我只是可惜你与我派缘分太浅罢了。” 殷渺渺道:“贵派想要传承道法,我却愚且鲁,非合适人选,前辈不必可惜。” “呵。”虚影失笑,“不拘泥于一时的得失,甚好。即是如此,我再帮你一次,那个习剑却无剑之人是你的朋友吧?” “是我师兄。”殷渺渺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虚影道:“我赠予了他一本剑谱,可惜无合适之剑相赠,就给你一条线索吧。” “前辈请说。” “如果有一天你们去了九重塔,就想办法去第十层。”虚影点到即止。 殷渺渺默默记下了:“多谢前辈。” 虚影微微笑道:“不必客气了,你该走了,时机刚刚好。” 刚刚好?殷渺渺不解,正欲相问,眼前的场景却迅速变化,她被虚影推出了洞府。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 腥臭的雨滴落在她脸上,她用袖子拭去,抬头一看,原来不远处的池塘里正有一条恶蛟翻滚着,它无角有爪,口中流下的涎水滴落之处,草木迅速腐烂焦黑,俨然含有剧毒。 殷渺渺:“”失策了,幻境居然是从现实取材,黑水潭的恶蛟真他妈跑出来了啊?! 不远处,夏秋月c袁落及江离等人在打坐休息,想是受了不轻的伤,而比她早一步离开洞府的云潋等人正在试图困住恶蛟。 被镇压了漫长的光阴,恶蛟的实力被大大削弱了,然而,妖兽之中龙凤为尊,蛟离龙只有一步之遥,无论如何都不是筑基期的修士可以打败的。 (在埋骨之海消灭蜃怪是一次奇迹,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殷渺渺记起虚影曾提起过“镇恶碑”,举目四寻,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疑似的残骸,全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块。 这要怎么办? 场上的人也在想办法。孔离的法器是八枚印章,分别是孝c悌c忠c信c礼c义c廉c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奥妙,给恶蛟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于是,恶蛟更暴躁了。它疯狂地摆着尾,强劲有力的身体扫过树林,粗壮茂盛的树木就像被收割的韭菜,全被拦腰折断。 慕天光施展了冰法,黑水潭的水面上结起厚厚的冰层,意图暂时冻住恶蛟。水悠然的白绸和游百川的锁链分别缠住它一只爪子。陶新莺不断用毒针攻击恶蛟的眼睛,只可惜效果甚微。 云潋的表现最是奇怪,他不言不语站在一处,一缕缕白气凭空凝出,如游丝汇聚到他的手中,渐渐形成了一把奇异的剑。 孔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浩然正气?” 云潋颔首:“是。” “你居然可以以此为剑。”孔离翻手取出自己的“义”印丢去,“我助你一臂之力。” 刻有“义”字的印章落到云潋的头顶,白气愈发凝实。同时,恶蛟已然挣脱出慕天光的冰层,白绸与锁链嘶嘶崩裂,眼看就要困不住了。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终于,剑形已成。 云潋挥出一剑。 蛟龙恶贯满盈,最惧怕的既是天地间的正气,与之相对抗的众修士意图斩杀恶蛟,乃是替天行道,故而身有浩然正气,最适合克制蛟的“恶”。 它仿佛也感觉到了这一剑的可怖之处,一声长吟,身躯迅速摆动,利爪破开了恼人的桎梏,冰凌碎裂,可惜迟了,剑气擦着它庞大的身躯而过,几片鳞片被削去,露出浓绿色的鲜血来。 恶蛟恼怒不已,张开血盆大口朝云潋扑去。 “师哥!”殷渺渺脱口叫了起来,不及多想,一样从未使用过的法宝凌空飞出,金光莹莹,逼得恶蛟延缓了扑过来的速度。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秋风如意扇?” 这一息的迟缓已经够了。 恶蛟的血盆大口咬住云潋的刹那,他的身体化作了万千蝴蝶散开。 《坐忘诀》有奥妙名为“和光同尘”,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故而云潋出现或消失时都很难引起旁人的主意。而这化蝶的遁术,自然来自于“庄周梦蝶”,庄周成蝶,乃为齐物。 两重神通相叠,他的气息与万物同存,再难寻觅了。 恶蛟一咬不成又失去了他的踪迹,焦躁地无差别攻击起来。众人不敢正面硬抗,纷纷四散而逃。 团扇飞落回殷渺渺的手中,云潋跟着在她一步之遥出现:“师妹。” “师哥,打得过吗?” 云潋摇头。 殷渺渺拔下发间的白玉簪:“给你。” “师父的?”云潋转着手中的簪子,“我明白了,试试吧。” 出发前,任无为在簪子上附了一缕剑气,想要对付恶蛟,多半只能用这压箱底的宝贝了。只是剑气只有一次,必须慎重使用,绝不能随便浪费。 恶蛟的攻击仍在继续,绝大部分弟子是生平头一次正面遇见高阶妖兽,相当于金丹的妖气牢牢压制住了他们,不少人被骇得完全无法反抗,任由恶蛟一口将自己吞吃。 没一会儿,血流成河,伤亡不断增加。 殷渺渺眼皮直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思考着应对之策,幻术与魂术对付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的人可以一试,挑战九阶妖兽还是免了,普通的火系法术都是以卵击石,压根没用,唯有地火可以一试,还有就是五雷术,也能给它添些麻烦。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时,恶蛟的动作却是一缓。原是慕天光祭出了新得到的十二飞剑阵,暂时困住了它。 “快走。”有人喊。 被恶蛟的气势惊到双股打颤的修士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逃离此地,转眼间,在场的修士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兴许是仁心书院的氛围不同,孔离十分善于做中间人:“我们需要商量出个章程来,云道友,慕道友,你们意下如何?” 他点名的两人是众人中唯二的筑基圆满,按照实力为尊的习惯,他们的意见至关重要。 慕天光道:“我这套剑阵困不了它多久。” 云潋看向身侧:“师妹?” 殷渺渺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师哥呀只好替他道:“我有一道师父留下的剑气,应当可以重创恶蛟,只是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让它避开。” 元婴真君的剑气?那是再好不过了。然而,要困住恶蛟谈何容易?乔平迟疑了会儿:“我们人多,不如试试八门阵法?” 迷之静默后,北斗堂的杨意一口否决:“不会。” 殷渺渺就更不会了。 乔平挠挠头,归元门的阵法的确复杂多变,不是可以随时上手的,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五行杀阵?” 五行有二阵,相生则生机不绝,相克则杀机毕现,是最简单也最实用的一种阵法,比什么三才阵c七星阵c八门阵简单易懂多了。 问题是要找到五个属性相符的人,最好还是单属性灵力,乔平道:“报一下各自的属性吧。” 慕天光言简意赅:“我属水。”水主寒凉,他为修《易水剑》,只引了水灵气入体。 杨意:“我属金土。” 陶新莺:“我是木火。” 水悠然:“水木。” 孔离:“呃我五行。” 游百川:“金水。” 江离道:“我属木,夏师妹是五行,袁师兄属火。” 云潋道:“我也是五行。” 乔平握拳一锤手心:“我属土,那水c火c土都能定了,游道友和杨道友都有金,然土生金,金生水,故而杨道友为主,游道友替补。” 同理,水生木,水悠然替补江离,木生火,陶新莺替补袁落。 没想到袁落说:“你们来之前我就受了重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我看殷渺渺屁事没有,让她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2.112 殷渺渺对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意见, 刚想同意,就听陶新莺道:“她修为比我低。” 袁落瞄了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修一眼,懒洋洋道:“她比你厉害。” “抢男人厉害?”陶新莺冷笑,她筑基十一层,殷渺渺才七层,实力还需要说吗? 袁落一听,顿时笑喷:“哈哈!对对,说得好有道理!” “咳。”江离拐了拐手肘让他闭嘴,帮着其他门派的人嘲笑自己的同门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殷渺渺面不改色:“我修为浅薄, 陶道友请。” 陶新莺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乔平忙道:“殷道友既然有秋风如意扇,不如就和其他几位道友替大家护法吧。” 秋风如意扇就是承宫为了感谢殷渺渺一路护送飞英而送的谢礼, 纨素白如霜雪,绣纹精美绝伦,看似只是女儿家的物件, 实际上是一件极品法宝, 一面防守,一面御术,非常了不得。 她答应得很痛快:“可以。” 众人交流不过是短短几息的功夫,恶蛟就已经破开了飞剑阵, 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半空, 灯笼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地上渺小的蝼蚁。 “定位。”乔平率先找到了自己的方位,他的“土”位一定, 其余四人也就飞快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结阵!” 五行杀阵是最基础的阵法, 饶是殷渺渺都听闻过, 乔平五人使出更是娴熟,灵力相克,杀机毕现。 恶蛟被困于阵中,明明没有刀光剑影,鳞片上却多了几道血痕。它愈发暴躁起来,行事却不焦躁,冷冷巡视一周,选中已经受过伤灵力不支的江离作为突破口。 袁落虽说因为伤重没有参与结阵,但一直守在江离不远处替他护法,见恶蛟扑来,扬手便是几张爆雷符。 雷本克恶,恶蛟被逼退一丈。殷渺渺即刻以团扇催动火焰,有了法宝加成,火焰的威力较之平时里翻了个倍。恶蛟心生忌惮,既没有退去,也没有进攻,阴沉沉地望着他们。 少顷,它长啸一声,头顶乌云聚拢,落下腥臭的雨水。传闻龙可行云布雨,这恶蛟虽未化龙,已经有了几分龙的本事,只是这雨滴落地即腐,含有剧毒无疑。 殷渺渺旋转扇柄,防御的灵气罩张开,将众人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极品法宝不愧是极品,这么大的防护罩只需要少许灵力,她坚持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不过,团扇作为防御就不能御火,爆雷符的威力散去,火焰消失,恶蛟就卷土重来,盯准了江离下手。 江离苦撑了一会儿,直到保护他的袁落吐了两口血,他才叫道:“水道友,你来。” 水悠然应了声,两人无缝交接。她是凰月谷金丹以下素派第一人,自幼师承元婴真君,素派教导女修严于律己,勤修苦练,不耽于情爱,因此水悠然心无旁骛练到今日,功底十分扎实,水灵气又能转化为木气,自然比重伤的江离好得多。 木位的缺口一被补上,恶蛟马上就发现了,它谨慎地评估着对手——金位有杨意和游百川,水位是筑基圆满的慕天光,两者都不易对付,土位是乔平,他实力不强,然而地生万物,占据地利之便,不是破阵首选,唯独火与木的陶新莺c水悠然是身存二气,论灵力比起其他三位都要薄弱一些。 选谁呢?是继续挑木位,还是改攻火位?黑水潭就在绿野林旁,木气较之火气浓厚,又下着雨,水盛而火弱,当攻火位。 恶蛟的衡量不过一瞬的事,马上掉过头来去攻击陶新莺。夏秋月强撑着站直了身体,双手张开,符箓源源不断自她袖中飘出,皆是“烈焰符”“爆雷符”等攻击性符箓。 殷渺渺看得直皱眉头,恶蛟左闪右避,动作灵活,找不到万无一失的时机。她思索片刻,向众人传音:“我修为最弱,替代陶道友可作为诱饵。” 乔平马上道:“你行吗?” “可以。” 陶新莺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她同意了,云潋却有迟疑,传音给殷渺渺:“很危险。” “不要紧,师哥只要看准机会救我就好。”说着,她就和陶新莺交换了位置。 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薄弱处,恶蛟想不注意也难。它虎视眈眈地看着殷渺渺,扑过去就想咬。 殷渺渺以团扇支撑起灵力罩,一边使用魂术刺激它的神识,就算效果不大也聊胜于无。 恶蛟被她的小花招激怒,利爪想要抓破灵力罩,魂术又总是让它觉得头疼不舒服,攻击愈发狂躁起来。 殷渺渺强行抵抗着攻势,喉头泛上丝丝腥甜,灵力罩出现裂缝又不断被弥补,唾手可得的成果就在眼前,恶蛟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一门心思想要消灭她。 终于,灵力罩仿佛支撑不住了,光滑的表面上浮现出网状裂纹。 恶蛟知道这是最后一击,使出八成力道向她扑去。霎时间,灵力罩破碎消失,它的利爪刺入殷渺渺的胸口。 之前它所有的攻击都很难推测,唯有这一下有九成的把握可以预判,所以,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云潋手中的玉簪出了手。 在它伸出利爪的刹那,玉簪上附着的剑气穿透了它的眼睛。 这是元婴真君的剑气,即便只是任无为随随便便挥出的一剑,力道也比他们想象的大太多了。 恶蛟瞬间失明,黄澄澄的眼珠子里淌下鲜血,更是无法维持飞行,重重摔落在池塘里。它哀嚎着在池中打滚,满池浑水被它不断翻滚的动作搅得风浪迭起,极为可怖。 孔离高声道:“不要恋战,它要是决定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就麻烦了。” 这句话说得一些人迅速熄了斩杀蛟龙的心思,是啊,他们依靠元婴真君的剑气才能重创它,现在吓退了它好说,要是逼得它不管不顾同归于尽,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走。” 一行人飞快撤离了此地,而恶蛟重伤,没有追上来。 逃离半天后,众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乔平关切地凑到云潋身边,望着他怀里的人:“殷道友没事吧?”他对殷渺渺还真有几分佩服,明明修为最低却敢以己身为饵,蛟龙的爪子到了面前都能忍着恐惧不闪不动,胆识的确过人。 云潋道:“受了伤。” 恶蛟的五爪何其尖利,人修的小身板根本经不起那一下,殷渺渺直接就被穿透了肋下,断了两根肋骨,好在她护住了自己的心口,心脏与窍都安然无恙。 不过云潋还是责备她:“冒险。” 殷渺渺把喉咙里忍了许久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放我下来,咳。” 云潋停了脚步,把她放到树下,拿出水囊和丹药给她吃。殷渺渺漱了口又服了两颗回春丸,实在太疼,又喝了瓶止痛露。 水悠然走过来:“我给殷道友治疗一下吧。” 据闻凰月谷素派女修都擅长杏林之术,殷渺渺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好。” 水悠然看了云潋一眼:“请道友先回避一下。” 云潋蹙眉:“回避?” “殷道友伤在肋下。”水悠然提醒。 云潋:“我知道。” 水悠然:“” 殷渺渺轻咳:“师哥,这是人家的秘术,不能给外人看。” “哦。”他走远了几步,背过身去。 水悠然对男女之事讳莫如深,见此也就没有解释,替殷渺渺解开了衣袍。伤口在右肋处,约有半个手掌大,因为穿透后背,前后皆需要治疗,十分麻烦,好在凰月谷的杏林之术十分给力,不一会儿,撕裂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愈合。 “多谢。”殷渺渺勉强坐了起来,伤口虽然愈合,但骨头长好仍然需要时间,这种时候就很羡慕魔法小说里一晚上就能长好新骨头的设定了。 刚刚劫后余生,大家都没有闲聊的心思,抓紧时间调息疗伤。 殷渺渺靠在树上养了会儿神,神识探入令牌,发现离秘境结束只有半年了,她在虚古派里的时间比想象得还要久。 “师妹。”云潋坐到她身边,“你去哪里了?” 殷渺渺不想动用神识,在他手心里写“虚古”二字,又问:“师哥得到了什么?” “剑谱。”云潋给她看,“你要吗?” 殷渺渺:“不要。” 云潋又道:“那给你这个。”说着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 殷渺渺纳闷极了,把它拈起来放在太阳下看,谁知居然被阳光刺到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镜心。”云潋道,“你把它放在眼睛里。” 殷渺渺以指尖挑着它,像戴隐形眼镜似的往右眼里一按,眼珠顿觉清凉。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神识自灵台下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上面打上了烙印,将它据为己有。 “咦。”她转了转眼球,“这有什么用?” 云潋道:“这是照心镜的镜心。照心镜可以窥视人心,施展幻术,只是镜子碎了,只留下镜心,我想师妹可以用,就要了这个。” 不管什么时候,被人惦记肯定是件愉快的事,殷渺渺高兴极了:“谢谢师哥,我研究一下。” 云潋揉揉她的头:“你呢?” 殷渺渺:“什么也没有。” 云潋点点头,又问:“东西都收集齐了吗?” “还是没有。” 云潋说:“还有半年,我陪你一起。” 殷渺渺笑眯眯:“谢谢师哥。” 他们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其他人也各忙各的,慕天光那边就有归元门的弟子和他会合了,其中包括了名为莫瑶的小姑娘。 这小姑奶奶在有危险时被一个师兄强行拽走,现在看没事了,忙不迭就过来和慕天光会合,顺带兴师问罪。 “喂,为什么我师父的秋风如意扇会在你手里?”莫瑶恶狠狠地看着殷渺渺,看表情仿佛想生啖她的肉。 殷渺渺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莫瑶委屈透了:“这是师父为我准备的!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3.113 面对莫瑶的质问, 殷渺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姑娘命真好。 这得多好的命才会觉得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的呢?太幸福了。她想着,说道:“这不能怪我哦, 是你们归元门主动送给我的。” “肯定是赵飞英!”莫瑶怒气值满点, 对着慕天光道,“小师叔, 你看看赵飞英,他把我师父的东西要去送给别的门派的人,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喜欢他什么?” 乔平脸上笑眯眯不说话,心里怼回去: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 身为归元门掌门首徒赵远山的小弟子,莫瑶在门派里可以说是掌上明珠的待遇也不为过了,尤其是师父又是炼器高手, 身上的法宝从来不缺, 堪称三代里的头一人。 只是十几年前来了个赵飞英。 赵远山疼爱的弟子的遗腹子, 承宫的徒弟, 在阵法上天赋惊人, 甚至得了掌门的垂青,连一向与人生疏的慕天光也对他十分和善, 莫瑶的地位一夕之间被人取代,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慕天光辈分高,不得不开口教训她:“不可胡闹。” 莫瑶眼眶微红:“我哪里胡闹?自从兰秀师姐死后,师父再也没有炼过女修所用的法器,除了这秋风如意扇。这本来就是师父因为我缺少一件防御法器才炼的, 赵飞英要了去, 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别人, 我和他还算是师姐弟呢!” 乔平见要给其他门派的人看笑话,忙道:“说不定赵师伯给你准备了其他的法器呢?就等你结丹的时候给你了。” 莫瑶冷笑:“乔师兄,我是不聪明,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 乔平耸耸肩,不说话了。 慕天光站起身来:“诸位道友,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乔平跟了上去,莫瑶咬咬嘴唇,瞪了殷渺渺一眼,赌气似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们一走,袁落马上就问:“哟,殷渺渺,赵飞英是谁啊?对你还挺好的啊。” “是个小朋友。”殷渺渺比了比他的身高,“很聪明懂事的孩子,只可惜” 袁落本以为又是个男人,没想到是个小屁孩,噎了噎,送她翻了个白眼。江离拍了拍他,主动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殷渺渺道:“我任务还没完成,我想应该没有人要和我一起吧。” 众人:“” 很不幸,以此为目标的的确只有她一人,其余人不是打算再去碰碰运气寻觅机缘,就是想去寻找同伴,大家友好地分了手。 时间剩下半年。 有个三好师兄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殷渺渺本来只是打算最后几个月把自己的任务解决掉,没想到压根没有动手的机会,被云潋要求“好好养伤”,故而一个月没出小黑屋。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修士在服用丹药的情况下长好骨头,闲暇之余,她炼化了云潋送她的镜心。 照心镜分作两部分,镜心窥探人心,镜台编织幻境,镜体虽然裂了,镜心的本事却没有消失,被殷渺渺炼化之后就在她的右眼安了家。 左眼有流光编织幻象,右眼有镜心窥视人心,于是,幻术从登堂到了入室。而且镜心被炼化后带走了灵台中最后一丝帝流浆,她的右眼也变成了金色,因此这双眼睛有了一个新名字——幻象金瞳。 这种本事,一般被称之为神通。 24c神通:指修士在修炼过程中获得的神奇能力,无须借助法器,例如可以读心的“他心通”,看破人前世今生的“宿命通”,五官变化的“顺风耳”“千里眼”,还有鼎鼎有名的“预知未来”。 如何获得神通,目前修真界尚无定论,有些人是在历练之中突然变化,有些则像是殷渺渺借助外物练成,总而言之,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有神通,这是一门十分罕见的本事。 练成之后,殷渺渺就用秘境中的妖兽做了实验,有趣的是,对付七阶以下未开灵智的妖兽,幻术时灵时不灵的,但对付开了灵智的妖兽就有奇效,不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呆立在原地,就是拔腿逃走,十分有趣。 云潋道:“对人应该更有用。” 殷渺渺深以为然,妖兽的心思终归算是简单,不过喜怒哀乐,人的内心却要复杂太多,更容易深陷迷障。 “不过,说到底幻术也和神识有关,对付金丹就不灵了。”殷渺渺舒展身体,“师哥,我要发霉了,让我出去吧。” 云潋问:“伤好了?” 没有外人在,殷渺渺不怎么在意,撩开衣襟:“要不要给你摸摸?” 云潋摸了摸她的骨头,发现真的都长好:“好吧,不过没有下次了。” “好好。”她满口答应。 云潋不相信,然而对她没有办法,只好挑选没有什么危险的方向走,权当是给师妹练手。 这么过了一个月,他突然说:“师妹。” “嗯?” “我想在这里结丹。” 殷渺渺惊呆了:“啊?!!!” 云潋要结丹不奇怪,他本就是为了陪她来素玉秘境才压制着修为,只是结丹怎么都该回宗门比较合适吧? “到极限了?”她认真地问。 云潋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在这里结丹更好。你说过积雪山上无人,我们就去那里吧。” 殷渺渺犹豫了一下,想想积雪山离绿野林挺远,不用担心恶蛟,只好迟疑着问:“师哥真的想在这里结丹吗?时间只有四个月了。” “来得及。”他很平静。 “那好吧。” 用尽全力,从她们所在之地到积雪山也不过七天,第八天,云潋就已经在积雪山上准备结丹了。 殷渺渺用阵盘布下了多重阵法,忧心忡忡地开始护法:“师哥” 云潋微微笑了笑:“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感觉从未出过差错,但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能寄托在感觉上,殷渺渺急得不得了,还不敢表露出来:“好,我等师哥出关。” 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进了阵法。 第一个月,风平浪静。 灵气没有变化,天雷不曾出现,安静地好像云潋只是在平常得打坐而已。 殷渺渺在生死之际都能保持冷静,偏偏在这回失了平常心,什么吃饭睡觉泡温泉全都被取消,每天就只是修炼,就怕半途出什么意外。 结丹分三关,首先凝液成丹,随之堪破心魔,最后天劫淬身。殷渺渺最担心的就是心魔——这是修士最忌惮的存在。即便是高阶修士,一旦心魔缠身,修为不得寸进的小事,搞不好就会在一些小事上挂掉,可以说是良心的具象化,法律的代替者,神奇得不得了。 因此,有人会在心魔里困很久,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有——这倒未必是坏事,能够破除心魔,这段时间的挣扎都会成为炼心的过程。 但现在有几个月的时限就不一样了,结丹过程中被传出秘境,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这么心惊胆战地过了一个月,劫云聚集,他突破了心魔关,天雷将至。 金丹是修士脱去凡胎的转折点,天雷会淬炼凡身,使之产生某种变化,继而使得修士拥有沟通天地灵气的能力,所以,理论上来说,结丹的天劫最好全部硬抗下来。 然而,并不是每个修士都会这么做的。因为修仙也是逆天之举,天雷同样是天道对渺小的蝼蚁想要“逆天”的震怒,它的威力不容小觑,一旦承受不住,结丹失败是小事,严重的根基被毁也是常态,倒在这一关的修士绝不在少数。 劫云一来,殷渺渺就不敢离得太近,远远地退开。 七日后,第一道雷降下。 云潋周身泛起了乳白色的莹光,灵力削弱了天雷的力道,他完全承受住了。 第十四日,第二道雷,他仍然平静地承受住了。 第二十一日,又是第三道雷。殷渺渺的心提了起来,三和七都是玄学数字,结丹最少三道雷,最多七道,修士的能力越强,天道“消灭”的力量就越大,其中,又以三c七两道雷最为可怖。 果然,第三道雷来势汹汹,划破夜空时如同一条巨龙,直直向云潋咬去。可不知怎么的,快要够到他的身躯时,巨龙忽而分裂成丝丝游蛇,凶猛的力道被分散开来,被他承受住了。 过了三的坎儿,第四c五c六道天雷就要寻常许多,不过是一次比一次更强一些。而云潋至始至终也未曾使用任何防御法器抵抗,全都以自身的灵力接了下来。 最后,是第七道雷。 那一刻,殷渺渺仿佛真的看见了雷龙从天而降,有犄角有利爪,身躯盘踞了整个天空,张牙舞爪地从云间呼啸着奔赴人间。 她心跳如雷,紧张地渗出一身薄汗。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这道雷劫威势不凡,劈到云潋头顶时却是一顿——某一刻,殷渺渺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声叹息,然而毫无根据,更似错觉——雷龙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出乎预料地四散开来,寒冰化春雨,一缕缕,一丝丝,全成了助他脱凡的养分。 七道天劫一过,劫云散去,就是结丹天相了。 金丹修士沟通天地,天地有所感应,故以天相报之。 传闻中,麒麟c凤凰c龟c龙c白虎为五大嘉瑞,也就是最顶尖的吉兆,修士的结丹天相中若是能出现这五者,基本可以断定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云潋的天相会是什么呢?殷渺渺好奇又紧张地望着他。 一道虚影从他的背后徐徐升起,在半空翩然起舞,是蝴蝶?呵,果然是坐忘诀。龙凤与蝴蝶有什么区别吗?不过都是天道的造物罢了。 蝴蝶在夜空里起舞,晶莹的翅膀是莹莹白光,好像是仙人以月光在夜幕上画成的杰作。 它们本就不属于人间,所以越飞越高,渐渐升到凡人够不着的地方,化作了点点星辰。 最后,是祥瑞之景。 庆云四来,五色如烟,甘霖以降,味甜如泉。 殷渺渺看见了如雾彩云,看见了飘洒甘霖,看见了积雪山贫瘠的土壤里长出了新芽,看见了小穿山甲和其他妖兽远远眺望着这里,虔诚地闭眼聆听云间步虚声。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由衷觉得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4.114 素玉秘境结束了。 殷渺渺本以为这回有恶蛟出没, 折损率应当比以往要高一些,没想到红砂真君点了点人数,神色一丝变化也无:“上飞舟。” 来时,各门派都先到冲霄宗拜访后一同来,去时则不然,各门派的负责人纷纷与红砂真君告辞,带着门下子弟自行离去了。 归途比来路安静了许多,有人失去了朋友,有人被人背叛, 有人得到了机缘而不声张,一时之间, 甲板上人影绝迹。 两个多月后,飞舟回到了冲霄宗。 任无为:“渺渺,我是不是眼花了, 你师兄是什么情况?” 殷渺渺十分镇定:“师哥在离秘境结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候决定结个丹。” “三个月结丹?”任无为震惊了, “我一直以为胡闹是你师妹的专长,你怎么跟着学坏了?” 云潋认真道:“只是突然觉得在秘境里结丹会更好。” “好在哪里?”任无为拔高了声音,“万一半途出了岔子怎么办?三个月?人家闭关三年都很常见,你三个月, 是不是想气死为师?” 云潋道:“我有把握。” “个鬼。”任无为唠叨了半个时辰, 终于接受了现实,然后对徒弟三个月结丹一事表示骄傲, “太给我长脸了, 是不是该准备给你办个结丹典礼啊?” 再说一遍, 结丹,意味着修士正式迈出了“成仙”的第一步,所以,结丹典礼就好比是凡人的加冠及笄,一般情况下都会举行。 云潋摇摇头:“我想先闭个关。” “对,你得巩固一下修为。”任无为一拍掌,“让你三个月结丹,活该!” 云潋:“”他看向殷渺渺,求助。 殷渺渺假装没看见。 任无为瞅见了,幸灾乐祸:“把你师妹吓得够呛吧?你有的受了。”他光听就被惊吓到,别说亲身经历的殷渺渺了,估计三个月都没能睡着觉。 云潋:“我去闭关了。” “滚吧。”任无为把他赶走,转头问殷渺渺,“和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寒杉和朱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把她们赶回去休息,逮住殷渺渺了解情况。 殷渺渺回忆了一下,先说了范天赐的死,又说了围困恶蛟的事,末了才道:“我一直没有看见三师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范天赐死了啊?”任无为摸摸下巴,“肯定要找我麻烦,不过只是小事,死无对证能怎么样?” 说白了,范天赐不过是个小辈,龙泉真君再爱护,既然决定让他去素玉秘境,就得做好死在外面的准备,要不然干脆关在家里好吃好喝供着得了。 “好了,两个小的我回头单独叫来问问。”任无为说,“你呢,有什么收获没有?” 殷渺渺把路上攒下来的东西往外掏,矿石c蛛丝c兽皮c妖丹最后掏出一只活的穿山甲:“师哥让我带它回来。” 他们离开秘境前,小穿山甲一直跟着她和云潋,怎么赶都赶不走,云潋最后说她既然欠了它一个人情,不如就把它带回翠石峰去,好歹能够平安长大。 殷渺渺看它才三阶,真的就是只小动物,就把它装进灵兽袋带了回来:“师父你要吗?做个伴?” “养什么灵兽,我养你们就够操心的了。”任无为拒绝,“丢山上让它自己玩吧。” 殷渺渺同意,又问:“这是什么妖兽?”小穿山甲有妖气,看起来却像是普通野兽,平凡到没存在感。 “金鳞甲。”任无为研究了会儿道,“十四洲很多年没见过了,灭绝了。” 殷渺渺讶异:“灭绝?”妖兽还可以灭绝的吗? 任无为说:“金鳞甲的幼年就是普通的野兽模样,成年后会长出金色的鳞甲,不仅能炼制防御法宝,而且还是练成拓宽经脉的丹药主药,被捕杀得很厉害。它们又是一胎一生,长得特别慢,一百年长几片鳞,杀着杀着就绝迹了。” 殷渺渺点点头,看来她把它带回来是对了,留在秘境里肯定逃不过被扒皮的命运。 “这蛛丝么拿去霓裳阁叫人做衣服吧。”任无为挑挑拣拣,“石头不错,留在我这儿,我想想能不能给你弄个本命法宝。” 余下的垃圾,任无为表示看不上,让她自己留着玩:“渺渺啊,你的运气很有趣啊。” “什么叫有趣?” “师父见过不少人,有人运气特别好,路边溜达都能捡个宝,有人特别差,次次与机缘擦肩而过,但大部分人都是不好不坏,成事在人。”任无为放慢了语速,思索着道,“你都不是。” 殷渺渺奇道:“我以为我也是属于不好不坏的那一类。” “不好不坏不是你这样的,是为师我这样的。”任无为沉思了半晌,突然道,“你的命里有很多占运气的地方—— “极阴之体,却是天生心窍,没修炼靠火灵气维持住了性命,后来给你找到了风月录;受了重伤失忆了,却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又得到了地火;这次找到了异火的踪迹却错过了,但这块石头偏偏是你最需要的;拿到了令牌却失去了传承,然而得了试炼与点拨,云潋又补偿给了你镜心” 殷渺渺自己做总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任无为道:“不,那句凡人的话怎么讲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会经历坎坷,也会得到奖赏,没有意外的话,你会走得很远。” 殷渺渺沉默了好长时间,良久,慢吞吞道:“我懂了,师父在在暗示其他人的机缘都比我多,怕我心里不平衡吗?” “这不重要。”任无为正色道,“为师说的都是实话。” 殷渺渺叹了口气:“就因为这破事浪费我那么长时间吗?师父,我早就过了和人攀比的年纪了,人的命运,上天给三分,自己掌七分,何况我的命不错,我很满足了。” 一手烂牌又有什么可怕的?前世她不是照样逆袭了。比起上辈子,今生云潋待她好,任无为也待她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以后别为这种小事浪费我时间。”她送自家师父两个白眼,“没事儿我回去了。” 任无为见她真的不在意,手一挥:“行了,滚吧。” 殷渺渺爽快地回去了。 小木屋里,任无为继续发愁——两个小的怎么办呢?她们不比渺渺,要不要装作不知道呢? 当人师父真t太难了! 沉香阁里,露华浓正在和白逸深下棋。 晚风悠悠,红日西沉,露华浓拈着棋子,笑盈盈道:“轮到你了。” “下不过你。”白逸深无奈地叹了口气,丢棋认输。 露华浓弯弯唇:“承让哦。” 白逸深道:“我没让,就是下不过你。” “你这人呀。”露华浓低笑起来,“木瓜脑袋。” 白逸深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去素玉秘境的人已经回来了。” 他一手支头,一手拾着玉石棋子:“哦。” 白逸深叹道:“三年多了,我以为你会很想见她。” “想,或是不想,由得我吗?”他反问。 白逸深剑眉皱起:“莲生,我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得偿所愿。” 露华浓淡淡一笑:“你办不到。” 白逸深不如殷渺渺心思灵巧,但这会儿反应快极了:“所以你要的不是赎身那么简单,你想要什么,和殷渺渺在一起?你喜欢她什么?”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殷渺渺姿容不比夏秋月c朱蕊,修为亦是平平,不算惊才绝艳,心思又多,说好听是足智多谋,说难听就是心机太重,这样的女人,究竟哪里吸引了他? “那是你不懂。”露华浓将棋子一枚枚丢进盒里,玉石相扣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我看你好像挺在意姓寒的小姑娘,难不成喜欢这样的?要我说,那个小丫头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怕是短时间里无心情爱了。” 白逸深淡淡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她努力争气,能帮就帮一把罢了,无关男女,更不是什么私情。” 露华浓幽幽叹了口气:“你一心修炼,倒也是好的。” 白逸深见他神色微黯,不由心中微动,明白了他的心结所在,一入缘楼,仙途陌路,几十年后,他就会走到寿命的尽头,与喜欢的人生死相隔了。 这的确不是他能阻止的事,世上也没有谁能办到。 他复杂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到了口边,不过叹息:“莲生” “嗯?”露华浓收拾干净了棋盘,“还下么?” 白逸深摇了摇头,微微笑起来:“你等的人来了,我就先走了。”尾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露华浓顾不得他,慌忙回屋里去,不一会儿,殷渺渺果真就到了。 她不来时,天天想着,她真的来了,反而不冷不热不想搭理,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巧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回来了?” “莲生。”殷渺渺早知他不是真的冷淡,哪会在意他的冷脸,一把拥住他,“想我了吗?我想你了。” 露华浓到了嘴边的话全给她这句堵了回去,半晌,紧紧回抱住她:“你哪有什么功夫想我。” 对修士而言,法宝c心法c机缘哪件不比他有诱惑力。想他?他是不信的,可就算只是骗骗他,他也很开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5.115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 艰难道,“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 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6.116 陪美人逛街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 露华浓又是个格外挑剔的性子。殷渺渺陪他从摊子的这头逛到那头,遇见了几个眼熟的同门,把自己在秘境里不需要的灵草和妖丹和人换了东西。 一连做了几笔交易,露华浓还是没选到心仪的,最后勉勉强强挑了两块石头:“拿回去养鱼吧。” 他养鱼是很讲究的,好的瓷缸c含有灵气的水草c能恒定水温的鹅卵石盆景的衬花没有,有形状外观合适的石头也算是个收获。 殷渺渺真怕今天逛了一天什么都没能给他买,见他喜欢,也不管价格几何, 二话不说就给买了下来。 露华浓这才满意了。 殷渺渺又说带他去坐船,他懒洋洋地睨她一眼:“不去。” “今晚上天气好, 我们可以看星星。” “说了不去,回去了,累死了。” 殷渺渺没奈何, 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一进屋,他就把新买来的破石头丢给她:“还你。” “不喜欢了?” 露华浓解开外衫的系带,慵懒道:“用这净水石养鱼,我的鱼能活几天?” 净水石, 冷门的一种矿石, 作用顾名思义,可以净化水源, 然而修士一般自带水囊, 储物袋里随便塞塞就能不缺吃喝, 因此很少会有人注意。 “你去的地方少不了什么毒水火山,留着吧,许是哪天能够用到。”露华浓道。 殷渺渺要是还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今天他说是要给自己买东西,实则是替她去集市上捡漏了:“那个凝血草,你是认出来才要买的吧?” “不然我还能缺花不成?”他似是觉得好笑。 殷渺渺叹了口气:“我是想带你去玩,不是想叫你替我挑东西。” “可我很开心。”他从背后搂住她,心情甚是愉悦。那些苦心钻研过的玉简,那些死记硬背的画像,那些夜不能寐挑灯夜读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能够在修炼上帮到她的忙,他再高兴没有了。 在沉香阁里放松了三日,殷渺渺被任无为喊回了翠石峰。 “你最近有没有闭关的打算?”任无为开门见山。 殷渺渺想了想:“没有。”她有预感自己七破八是迟早的事,只要坚持日常修炼就行了,远不到闭关思悟的时候。 “那和你商量件事。” 事情是这样的,范天赐的死果然引起了龙泉真君的勃然大怒,王西和李东为了活命,自然事无巨细如实禀报。龙泉真君听完前因后果,对朱蕊在自家孙儿的死中扮演的角色十分怀疑,因此禀明了掌门要求彻查。 就在殷渺渺和露华浓困觉的时候,任无为已经为了这件事带着朱蕊去过天元峰了。 龙泉真君要求用“辨魂针”对朱蕊进行测谎,任无为当然不同意,辨魂针是直接作用于元神,虽说不如邪修的搜魂来得阴损,也会对神识造成伤害,朱蕊不过炼气,一用辨魂针,恐怕就得废了。 两人在天元峰里争执了半天,最后因为苦无证据,龙泉真君只能要求朱蕊去“思过洞”里三年。 思过洞是冲霄宗用来惩罚弟子的禁地,有寒洞c炎洞c毒洞c蛇洞的不同处罚。任无为坚决反对,最后掌门打了圆场,让朱蕊意思意思过去三个月,选的也是最温和的“寒洞”。 范天赐毕竟是龙泉真君的独孙,要不是苦无证据,要了朱蕊的命都不为过,思过洞里待上三个月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师父担心萃华峰动手脚?”殷渺渺领会了任无为的意思,思过洞内的寒冰烈焰毒气都是靠阵法施展,若是人为调整了力度,朱蕊不死也会废了。 任无为唉声叹气:“是啊,所以我想问问你高不高兴接个思过洞的任务,好防着他们一手。” 看守思过洞的任务既枯燥又没有油水,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过殷渺渺身为亲传弟子,本来就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倒不怎么挑:“行。” 任无为道:“那我就给你安排一下。”执法堂和思过洞的关系密切,他把自己徒弟塞进去不是什么难事,“难为你了。” “这有什么,我正好可以安心修炼。”殷渺渺浑不在意。 她给露华浓发了张传讯符说明原委,收拾了东西去思过洞报道。 思过洞位于冲霄宗的边角,每座山上都布着不同的阵法,因为任无为的暗箱操作,她被安排到朱蕊受罚的寒洞看守。 值班的地方在山腰的木屋,四面墙壁上悬挂着不同的玉牌,且有不同的编号,例如寒甲一就代表寒洞甲层第一号洞穴,越是位于上面的洞穴,惩罚力度就越轻。 思过洞的规矩是三人同时值守一山,以免有人徇私报复触动阵法。另外两个值班的弟子都属于内门,对新来的殷渺渺态度很平淡,客气地点了点头就各自修炼去了。 殷渺渺不以为意,正好落得清净。她先找到朱蕊受罚的寒乙五,确定阵法一切如常,这才安心值起班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萃华峰的人不知是忌惮殷渺渺,还是觉得在宗门内下手易被察觉,迟迟没有动静,思过洞里平静极了。 殷渺渺就借这个难得的清净时光打坐修炼,一个月后,突破了筑基七层,迈入了八层的行列。 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心神不宁起来,眼皮子跳个不停,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修士的直觉多半都很准,她思忖片刻,决定去寒洞巡视一回。 她神识放开,除了关闭的洞穴内部,外面的区域逃不出她的感知。她一路慢慢走过去,值班的另外两个人一人在木屋里打坐,一人在偏僻处练剑,都无异样。 待走到朱蕊的洞口,感觉里面生机不绝,同样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奇异的不祥之感由何而来?难道是错觉? 沉香阁里,露华浓正在书房里翻看玉简。是的,他也有一个书房,在后厢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墙角灰扑扑的旧箱子里,实际上装着许许多多的玉简。 只不过,这些玉简都与修炼无关。除了解闷的奇志异闻和话本戏说,还有一些枯燥的丹药c灵植c妖兽介绍,除了专精此道的人,寻常人看了就要头痛。 但他最多的就是时间。 不用陪客人的间隙,他就会躲在这小书房里翻阅这些无趣的玉简,对修士而言枯燥乏味的内容,却是他接触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途径。 看话本里的主人公遇见险境,他会忍不住想,她也遇到过这样惊险的时候吗?身边有可靠的同伴吗?以她的能力,一定是可以化险为夷的吧。这么想着,唇边就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来。 她走的一天又一天,怎么打发日子呢?就是靠这样不着边际的幻想。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比起九死一生c苦苦挣扎的修士,他的生活无疑是安稳与舒适的,尤其是成名之后,就未曾出过锦绣繁华堆。 他拥有的灵石,或许比许多散修都要多得多。可有什么用?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物,他会老,会死,会不得不和深爱的人阴阳相隔。 如果有的选,宁可做个修士,能修炼就有长生的可能,就有和她长相厮守的盼头。 然而都是空想,一入缘楼仙途断。 露华浓轻轻叹了口气,发觉自己又走神了,这或许就是修士们所谓的心魔,但凡是有一丁点引子都能叫他想起来。 不想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窗外春光明媚,碧空如洗,一束粗大的光柱斜斜照入昏暗的室内,无数的尘埃在灿烂的阳光下漂浮,他怔怔看了会儿,不禁想到,他们这样的人,也叫“沦落风尘”。 真奇怪,为什么要唤之风尘呢?他想了想,见尘埃被清风吹散,忽而恍然,哦,大约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既卑微如尘埃,又命薄似微风都能吹走。 本系良家子,无奈堕风尘。 他轻轻笑了起来,微微垂下了头,在光影的明暗之间,在一个奇异又不经意的角度,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人?他诧异极了。 下一秒,剧痛从胸口传来,他垂下头,只见一截剑尖当胸透出,光洁的刀刃反射出太阳的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只隔着云海的冲霄宗。 殷渺渺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转回值班的木屋去请假。安排三个人轮值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无论是谁临时有事要走开一会儿也不妨事,她顺利地请到了假,准备回翠石峰看一眼。 骑着兔虎飞到半空,迎面飞来一张传讯符,她捏住一听,居然是白逸深发给她的:“速来悬壶院。” 殷渺渺一惊,拉着缰绳就换了方向。兔虎全力奔跑,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心乱如麻,不由想到,白逸深不会好端端给她发传讯符,必然是莲生出事了。 可莲生在云光城里怎么会出事?她带着他出入无忌,谁不知道他是她的人!范天赐都死了,云光城里谁敢对他下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继而涌上来的是深深的担忧,她强自镇定,安慰自己道:白逸深会把人带回宗门,必然是还有的救,一定不会是想的那么糟糕。 胡思乱想了一刻,悬壶院就到了。 她跳下兔虎,急急忙忙奔进去,随便拉了个人:“白逸深呢?” 情急之下,她的声音变调尚不自觉,直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指了个方向:“那c那里。” 殷渺渺顾不得道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看见躺在榻上的人的刹那,心跳都停止了:“莲生!” 守在一旁的白逸深比她镇定:“还活着,别急。” 殷渺渺脱口就问:“他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下的手?”一连三问不止,直直冲到床榻边,见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不禁膝盖发软,斜身跌坐在一旁。 白逸深见她一扫平时的淡然与镇定,替露华浓感到安慰,温言道:“我不知道,我本是去找他,路上突然心神不宁,加紧去沉香阁一看,却见他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好在一息尚存,喂他吃了复血丹,勉强保住了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7.117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 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8.118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 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 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 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 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 严加看管, 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 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乾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为皇后更合适呢?” 要是不立那个女人,该立谁为皇后?大臣们心思浮动起来。 威远侯,他家有个庶女,年前刚订了亲,嫡孙女六岁,没有进场资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国公,他有个兄弟膝下有个嫡女,十六岁,待字闺中,无论从身份还是年纪看,都刚刚好;张阁老,刚没了一个贤妃,不过他家还有个十五岁的嫡孙女,孙女总比外孙女更亲近张家;王尚书惭愧惭愧,老来荒唐,他的嫡幼女十五岁,还未定亲。 其余大臣家里也有不少适龄的女儿一r孙女,皇后之位可不仅仅是后位,更是牵扯到嫡子,乃至未来的储君。 谁不想成为未来皇帝的母家呢? 明知可能是饵,巨大的利益也勾得朝臣们心痒难耐。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19.119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 “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0.120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卓煜喝了口融化的雪水,闻言微笑起来:“姑娘也读过《孟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1.121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2.122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 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卓煜喝了口融化的雪水,闻言微笑起来:“姑娘也读过《孟子》?” “读过。”那是初中课本里的摘选,她一读就喜欢上了,无数次挣扎在磨难里时,她都会背诵这一段来激励自己。 “圣贤之言总是有些道理的,你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看见的不过是别人让你见的,你现在走出来了,可以真正看看你治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以后才不会被人所蒙蔽,这算是老天对于帝王应有的考验吧。” 卓煜讶然,半晌,笑道:“受教了。” 道理他不是不明白,然而从前微服都是有护卫相随,心情坦然,而不像是现在,说白了就是在逃命。可殷渺渺那么一说,就好像他现在所受的苦都是有意义的,他是在体察民情。 既维护了他的脸面,又鼓励他继续走下去,真是妙人。 他不由笑:“没想到姑娘有樊姬之德。” “樊姬?”殷渺渺扬了扬眉,幽幽道,“你不会是想娶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3.123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 乃是隐世高人, 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 帝王皆有王气, 你却没有, 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 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4.124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 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 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 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5.125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归尘子说白了就是不想死。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6.126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 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 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7.127 电光石火间,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 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 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 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 自知罪无可赦, 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网开一面, 千错万错, 都是我一人之错, 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 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 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8.128 法明是空海寺的第二任主持,本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幸亏被空海寺的僧人发现救了回去。等长大一点, 寺中的空意法师见他聪明伶俐, 于是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传授佛理。 空意法师, 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 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29.129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 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 侯爷, 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0.130 叶琉三度离开, 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1.131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 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 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 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 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 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 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 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2.132 卓煜心中一沉, 面上却不显, 不仅没有后退,还走到了最前面:“那位可是归尘子?”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 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 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 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 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 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 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3.133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 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 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 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 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走来,直到站在禁军前,望着殿中的卓煜,冷冷一笑:“本宫与陛下十载夫妻,错认谁也不会错认陛下。半月前,陛下遇刺,定国公世子护送陛下回京时,谋害了陛下,送回了一个冒牌货。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本宫特请郑将军进京清君侧,为陛下报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4.134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 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 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 “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 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5.135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 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 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 对归尘子没有胜算, 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6.136 在十四洲, 中洲是最为广袤的一片大陆,拥有极其复杂的地形,高山c丘陵c平原c水域应有尽有,而且四季分明,气候多样。 独特的地理和气候使得这片地域极具包容性, 在此开宗立派的门派多如牛毛,儒c释c道可能比邻而居, 连妖修都时常出没。同时, 中洲也是最大的散修聚集之地,大量无门无派的修士在此修炼游历,虽然不如门派上下一心, 却也互通有无,是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最近, 散修之间就流传着两个消息, 一桩案子, 一个八卦。 就先818好了。 要领悟八卦的精髓,就必须先从中洲的势力分布说起:与东南北三洲中仙俗分离的模式不同,中洲是个仙凡并存的大洲。凡间仍然是以君主□□为核心的封建制度, 国与国之间泾渭分明,修真界同样。 目前,中洲凡间的局势是五国并存, 而修真界延续了这样“五国”的划分。就和老乡总是天然带有亲近度, 共同的出身c同样的历史都会增强修士之间的黏性, 久而久之, 出身同国就自然形成了一个阵营。 出身齐国凡间的修士,修真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为“齐城”的人,说是“城”而不是“国”,既是因为修士的数量不多,也是因为修真界无国家之概念,故而沿用了仙城的城字。 所以,与陌洲以某族而为某城不同,中洲的某城是凡间某一国的缩影,打个通俗易懂的比方,这就是个老乡会。 这五大城分别是齐c楚c秦c越c吴。 五大城外,就是仁心书院,这是中洲最庞大的一股势力,位列七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多是儒修。儒修与道修都是吸纳灵气修炼,本质上相同,不同的是信奉的“道”不一样,主张仁义礼信,具体就不展开解释了。 因为仁心书院的“道”与众不同,他们的宗门并不在一个地方,而是遍布中洲。换言之,仁心书院有各大分院,如星星之火散布在各个角落,儒修们也不会待在书院里死读书,而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和道修习惯戴星冠一样,儒修一般戴四方平定巾,从外表上就很好辨认。 鉴于儒家思想的特殊性,五大城与仁心书院的关系不错。 另一个就是北斗堂,北斗堂是武修门派,核心仍然是道家思想,因其武力值高强,在中洲也是惹不起的门派。 除此之外,还有林林总总上百个门派是的,上百个!中洲规矩,只要满足十人的条件,且获得了兴建宗门的土地,就能开宗立派。 因为暂时不太重要,所以就容后再表吧。 现在说八卦。 五十年前,秉持着结盟的政治目的,齐c楚两城决定联姻。 齐国出美人,齐城联姻的是凡间齐王的王姬,本姓姜,后成为修士,按照皇族成修士改国姓的传统,改名为齐盼兮,楚城联姻的叫楚汤,同样是楚王的儿子,两人可谓是门当户对,谁也不委屈谁。 但是,夫妻生活不是门当户对就能幸福美满的,楚汤其貌不扬,哪怕修为不弱,也入不了齐王姬的眼,所以,她从结缘后的第十年起,就开始疯狂给道侣戴绿帽子了。 没错,盼兮仙子是中洲有名的荡一妇。 只要被她看上的男人,没有一个逃得出她的“魔掌”,全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而且,如果能够讨好她,法宝资源就少不了,私底下有不少男修都盼望能做这个入幕之宾。 但有更多的男人想做她的女婿。 齐盼兮和楚汤的女儿楚蝉是中洲出名的美人。不仅如此,齐盼兮能这么逍遥地玩男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生下了楚蝉,她活着,齐c楚二城的联盟就牢不可破。 而这个大八卦就是楚蝉带了个男人回楚城,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然而半路被她娘截胡了。 捉奸在床。 楚蝉一气之下和那个男人私奔了。 这波操作惊呆了中洲的吃瓜群众。女修们纷纷表示这个男人居然想搞齐人之福,太不是个东西了,男修们截然相反,觉得这哥们太屌了,和齐王姬好了不说,居然能让楚蝉这样的美人死心塌地,就算捉奸了还要和他私奔,佩服佩服。 此乃近十年中洲第一八卦事件,到今天大家都想知道后续。 第二件事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传闻说,稻禾庄一夜之间离奇消失了。 稻禾庄的庄主曾经是凡间的豪富,为人仗义,乐善好施,无意间救过一个修士,得到了一粒丹药,从而走上了修真的道路。修炼有成后,他就创办了稻禾庄来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开窍的教他们修炼,没开窍的就在稻禾庄的庇佑下远离战火,安稳地过着俗世的生活。 因此,在散修之中,稻禾庄的庄主也是备受敬重,好友满天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名气不算小的人,和他的稻禾庄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虽说修士搬家特别容易,但这事有几件不小的疑点: 第一c稻禾庄没有搬走的理由,就在半月前,还有一个友人收到庄主的传讯符,和他说庄中新酿了米酒,叫他没事儿麻溜得滚过来不醉不归。要是有搬离的念头,怎么会这个时候邀请朋友,并且一字未提? 第二c现场痕迹哪能叫搬家之后,洪水过后还差不多。稻禾庄所在之地是平原,土地丰饶,种着大片农田,稻子成熟的季节,放眼望去,正一片都是金灿灿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但是现在,庄子的建筑不见了,不管修士凡人,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田里一根苗也不剩下,不不,别说禾苗,连野草蟾蜍田鼠都没了踪迹。 仿佛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这里被山洪席卷过,从丰美的稻田变成了荒芜的泥壤。 第三c以上种种,有可能是修士对决造成的影响,稻禾庄家底也算丰厚,被人打主意不奇怪,但第三个疑点却是现场没有斗法的痕迹。 法术不是自然力量,而是人为,所以,但凡发生过剧烈斗争的现场,都能找到些许不自然的痕迹,土壤的新旧程度c树木摧折的角度c被气误伤的昆虫尸体c灵气的气流变化等等。如果去的早,还可以直接捕捉到残留的灵力波动。 但是稻禾庄的现场什么也没有,灵气的运转非常正常,不像一般的大型斗法,修士们多少会借用灵气,现场的灵力流动会呈现紊乱的状态。 没有施展过大型法术,怎么能够让已经金丹的稻禾庄庄主束手就擒? 稻禾庄消失后,庄主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他的故交不少,为着往日的情分到处打听,然而查不出来有什么人要对稻禾庄下手。 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这两件事曾一度成为中洲的热门话题,谁不知道谁就奥特了。不过,随着风云会的举办,无论是八卦狗血还是疑案悬案,全被风云会给取代了。 可以预见,至少五年里,风云会都会是话题榜的头名。 现在,虽然离风云会召开还有两年,各大门派的弟子已经陆续出发了。 归元门。 飞英:嘤嘤,拜入师门六十年,终于可以出趟远门了。 想他在道观的那些年里,到处就跟着师兄师伯们到处跑了,在有钱人家吃过鸡,在穷苦人家吃过蛋,听了满耳朵的传奇故事,日子不要太逍遥。 结果到了修真界以后,筑基之前就进过宗门的秘境玩耍过一年,筑基以后只能在宗门附近跑跑,无数次要求去春洲玩都被无情拒绝。 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不能出门历练啊!要长毛了!!! 所以,这次风云会,他就算没结丹不能参加,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凑个热闹。他师父闭关管不着他(嘿嘿嘿),只要说服了对他关心备至的大师伯就行了。 “大师伯,你就让我去吧。”飞英在赵远山耳边碎碎念,“我要历练,我需要历练,我不要在宗门里长蘑菇。” 赵远山板着脸:“你才筑基,出了事我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飞英挠挠脸:“出了事就是我学艺不精,为什么要师伯你交代?我要是贪生怕死,修什么道啊。” 赵远山拧起眉:“你这孩子能不能体谅一下长辈的苦心?我们都是为你好。” 飞英心里头叹气,来了来了,长辈的万能金句“为你好”,行吧,这样他只能用熊孩子的杀手锏了! 他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大师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偷偷溜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赵远山:“” “我不管,我要去风云会,我要去要去要去!”他扯着嗓门,有多响就喊多响。 赵远山觉得不能惯着孩子,冷下脸:“你几岁了,还学小儿耍赖?” 刚刚是孩子,现在就问几岁了,大人的心思啊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飞英腹诽着,一掐大腿,眼圈瞬间就红了:“大师伯你不疼我了吗?” 赵远山:“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能流泪。” “我不管,我还是个宝宝。”飞英抹泪,“我要去,我就要去,你们不让我去我就偷偷的去,不然就再也不和你们说话了。” “不和你们说话。” “离家出走投奔我姐姐。” “再也不回来了!” “你们都不疼我!” “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赵远山:“必须和你小师叔一起去。” “好的师伯。”飞英一秒收泪,“谢谢师伯,我去收拾行李了!” 赵远山:“”臭小子。 飞英:嘿嘿,这招五岁的时候用过,没想到现在还是那么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7.137 飞英出门直奔慕天光的院子:“小师叔我来了。” 慕天光喜静, 院子在乾门的最角落,且布下了多重阵法,没有通行令的人无法踏进一步,这才勉强得了几分清净。 不过阵法对飞英无效,他是串门的常客, 熟门熟路地拐了进去。 归元门的院子都是左右对称大气端方的四合院,慕天光辈分高, 独占一处三进的院子, 只不过他不喜旁人随侍,偌大的院落空荡荡的,颇显冷清。 好在有飞英, 他一来,院子里仿佛多了无数只叽叽喳喳的鸟儿, 热闹坏了:“小师叔, 我可以去中洲了!” 慕天光稳稳地收了剑, 淡淡道:“说服大师兄了?” “嗯嗯。”飞英的兴奋溢于言表,“总算可以出门了。” 真是憋死他了! 慕天光和赵远山不同,赞成飞英在外多历练:“见识见识也好, 免得坐井观天。” “哈哈,怎么可能,难道人家夸我几句天才我就真觉得自己厉害了?”飞英撇撇嘴, “看在师父份上夸我的, 当真我就是傻了。” 慕天光目露欣慰:“你明白就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陌洲的事历历在目, 就算他真的天资出众又怎么样, 修真界又不是只有同境界的人,有的是强大的修士,杀他易如反掌,“不过小师叔你怎么也这么想?大家都说你很厉害。” 慕天光道:“和我一样的人有很多。” 飞英凑过去:“去素玉秘境的时候?我都听乔师兄说了。” 慕天光瞥他:“冲霄宗的云潋很厉害。” “嗯嗯,我见过他,是我姐姐的师兄。”提起冲霄宗,飞英食指大动,从储物袋里掏出个桃子来啃,“他们翠石峰种的果子超好吃。” 慕天光:“” 飞英啃得满脸汁水:“你们打过吗?打起来谁能赢啊?” 慕天光摇摇头:“不好说。” 飞英“嘿嘿”笑:“说不定这次风云会就能打一次了。”他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今天结丹,明天也能去凑个热闹,“什么时候出发,我都等不及了!” 到底只是个孩子。慕天光神色略微缓和:“一个月后。” 飞英“哇”一下叫出来:“真的?这么早?” “嗯,飞舟只到玄武城,我们自己去紫微城。”慕天光道。 飞英蹦起来:“啊啊啊太棒了!” 中洲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有一座大型仙城,分别以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为名,即是四象之城,而中洲大陆最中央的仙城,就是紫微城。 紫微城是十四洲最大的仙城,没有之一,是历年风云会的举办之地。 从北边的玄武城到紫微城有不短的距离,慕天光打算提前出发,既可以熟悉一下中洲的环境,也可以为风云会做些准备。 “等等,小师叔,大家是一起去还是?”飞英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要和莫瑶组队通行,他真的怕了那个师姐了qaq 慕天光眸中染上笑意:“此次宗门不统一组织,各自前去,就你c我和乔平。” “太棒了!” 一个月后,飞英带着大师伯c师父以及掌门赐下的诸多法宝,跟着慕天光踏上了前往中洲的飞舟。 和他们做同样打算的人不少,虽然风云会召开还要一年多的时间,但没有人真傻到掐着时间去,多则提前五年,少则提前一两年,都纷纷从宗门出发了。 殷渺渺亦是。 她对中洲好奇已久,报完名就暂停了试炼之地的课程,决定提前去中洲,最好能在仁心书院里旁听几节课。 任无为想想,觉得这是个甩包袱的好时机,遂叫她带两个师妹一块儿去:“她们都筑基了,早就可以历练去,机会难得,你们师兄妹四个就一起吧。” 殷渺渺想想没什么问题,欣然同意:“行啊。” 任无为长舒口气:“韩羽他们想去都可以去,趁你们不在,我闭个关。”徒弟们都滚了,他终于能清净地修炼几天了,喜大普奔。 殷渺渺:“”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个金丹,两个筑基,实力不算弱了,殷渺渺琢磨了下,决定尝试一下自己好奇已久的飞渡云海。 在此不得不提一提东三洲的地理环境,春洲c雁洲c涟洲之所以被划为东三洲,就是因为它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近,春洲最东,雁洲居中,涟洲最西,三洲的排布呈现一弯月牙状。 东洲多丘陵地形,气候湿润,全年降水量恒定,温度适宜,冬不冷夏不热,四季如春,十分宜居。 扯远了,春洲到雁洲c雁洲到涟洲的路程不长,千百年来又来往密切,飞渡云海的路线被前辈们无数次证实过安全。而涟洲离中洲就很远了,飞舟被炼制出后才加强来往,直到最近仍有人在飞跃云海时失踪。 殷渺渺不敢冒险,决定只飞春洲到雁洲这一段。 按照《云海路线图》的记载,他们稳稳当当地在云海上飞行,乘坐的是殷渺渺的红叶,柔软宽阔的叶片触感极佳,叶脉恰好托住腰椎,整个人仿若陷入棉花之中,坐下了就不想起来。 师兄妹四人团团围坐,边喝酒边吃点心,殷渺渺顺带给师妹们上课:“《云海路线图》记录了十四洲大部分地区的安全路线,不过,这个所谓的安全也是有限的,主要是避开了云海中的妖兽和罡风漩涡。 “虽然我们冲霄宗也有云海,但与真正的云海相比是小巫见大巫,洲与洲之间没有陆地,只有云海,云和海相互交织,充斥在天地之间。 按照前人的经验,我们可以大致把云海分为几个层次:最下面的是深海层,是冰冷的海水,属于极寒之地;往上是气海层,海水化为浓稠的白气,在气海层行走就好比在棉花里一样,阻力很大,寸步难行;再往上,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流云层,云气稀薄,视野较为清晰,气流平缓,是最适合飞行的区域; “流云层之上是罡风层,遍布罡风漩涡,气流对冲,能轻而易举撕碎金丹修士的身体,流云层的罡风就是从罡风层里渗透下来的,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倍,但也够可怕的了;罡风层再上面就从未有人去过,我们称之为虚空层,传闻撕裂虚空后就可以离开此方世界,要做到这一点,得化神以上吧。” 殷渺渺说完,停下来喝了口酒润润嗓子,云海是个和洲陆截然不同的存在,要讲明白非得从头说起不可。 “云海的环境特殊,孕育的妖兽也非同寻常,为了和陆地上的妖兽作出区分,它们被称之为‘海兽’,《海兽图鉴》里只记录了常见的十几种海兽,但实际种类要多得多得多。” 殷渺渺从储物袋里找出《海兽图鉴》给她们:“看看,说不定我们会遇到。” 寒杉和朱蕊道了声谢,接过来补课了。 殷渺渺拎起酒壶晃了晃:“趁我说话都喝完了?四师妹的酒是好喝,但不用这么狠吧。” 云潋:“我没喝。” “没说你。”殷渺渺瞄着朱蕊,她抿嘴笑了笑,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几壶酒:“二师姐辛苦,都给你。” 殷渺渺笑了笑:“真上道。” 朱蕊擅长侍弄灵草,酿制灵酒,味道甘冽醇香不说,还含有丰沛的灵力,胜过外头买的许多药食,倒是便宜了他们。 喝了半壶酒,她又说起别的知识点:“云海中没有明显的参照物,久而久之,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必须带上罗盘。” 在陆地上飞,有太阳星辰城池作为参照物,辨认方向很容易,但在流云层,环境单调,没有罗盘作为辅助,很容易偏离方向。 而且,就算有详细的地图和罗盘,也不能说万无一失,所以飞渡云海才那么困难。 自动定位导航?修真界有是有类似的法宝,不过炼制起来十分昂贵,只有飞舟有所配备,普通修士就老老实实自己掌舵“航海”吧。 “我现在教你们怎么判断方位。”殷渺渺把罗盘放在她们面前,掐诀施了个法术,罗盘上空亮起几个光点,“这叫问星术,山川河流会在千百年间法术改变,太阳每时不同,月亮每日不同,只有星辰万古不变,所以,要确定你所在何处,就只有‘问星’,以你头顶星辰的位置来判断你身在何处。” 寒杉和朱蕊大开眼界。 殷渺渺道:“对天地的感应不同,法力的高低不同,问出的结果就有区别,有人可以精确到附近十米,有人却只能得到一个大致的方位。我们只是为了确定方向,所以有个模糊的位置配合罗盘就行了,绝大部分金丹都能做到。” 寒杉试了试,没结果,不由疑惑:“为什么只有金丹可以?” “问星术要调动外界的灵气,这是结丹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殷渺渺顿了下,补充道,“如果你有特别的手段的话,倒也未必不行。” 寒杉若有所思。 云潋一直静静听着,这时突然道:“有海兽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片“乌云”就从底下的气海层窜了上来,它身体扁平如纸,乍看是个三角形,头部尖尖,尾巴又细又长,边缘生刺,约莫有五六平米大小。 朱蕊喃喃道:“这么大?” “云海广阔,海兽的体型一般都很大。”殷渺渺认出了这只海兽的品种,“长尾鳐。” 《海兽图鉴》里提过,这种长尾鳐是软骨生物,体内大部分是水,可以在深海c气海和流云三层中活动,尾部的刺含有剧毒,触之丧命,非常凶狠,能避则避。 云潋问她:“杀吗?” 殷渺渺好奇海兽和妖兽的生理区别很久了,但图鉴上既然说能避则避肯定有道理,他们对云海的了解太少了:“不了,等有小的再杀。” “好。” 红叶绕路行了几百里,一只奇特的海兽漂浮在云层中,随风而摇,十分自在。 殷渺渺起了兴趣:“杀这只飘摇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8.138 飘摇兽是海兽中较为弱小的存在, 靠吃水中的蜉蝣为生,吸水可入深海,吐水可飘于流云,属于无害的海兽之一。 对于不太熟悉云海的人而言,这也算是个练手的好对象。 殷渺渺试着施展雷法, 飘摇兽感知到不好,身体一颤, 随着气流倏忽飘远, 雷法落了个空。她兴致不减,使出雷牢术,将飘摇兽困于一隅, 然后笑说:“三师妹来帮帮我。” 寒杉一怔,没想到有自己的事, 但她素来不畏挑战, 取了剑出来:“好。” 云海斗法与陆地不同的一点是位于高空之中, 炼气修士凭借轻身术达到类似于凡间的轻功效果,而筑基修士可以使用凌空术短暂地在半空中停留,到了金丹, 就能实现短距离飞行,真正要向神话里的神仙一样凭借自己的能力飞起来,只有元婴以上才能做到。 飘摇兽离红叶有一段距离, 殷渺渺却没有靠近的意思, 寒杉心知是磨炼, 纵身跃出, 凌空术起,于半空中一点借力,下一秒,剑已到了飘摇兽面前。 殷渺渺是第一次看见寒杉的剑法,她拿着的剑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木剑,然而势若雷霆,锋芒毕露。 她和云潋传音:“师哥,这不是‘霹雳剑诀’吗?” 云潋回道:“很像,但剑意不同。” 霹雳剑诀如其名,动如雷霆,声若响雷,只有拥有盖过一切的惊人气势,方能将剑诀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寒杉所施的剑法看似只是霹雳剑诀,但所拥有的气势不是“雷霆万钧”,而是“力降十会”,不管对手如何,以绝对的实力应对,摒弃所有的花招,以不变应万变。 殷渺渺又问:“会不会是她自己悟的?” 同样的剑法,不同的人会悟出不同的剑意也实属正常。 云潋道:“不会,剑意形聚神散,她并不相信自己。”以寒杉目前的实力,不可能真正做到什么事都一力降十会,要紧的是这份睥睨天下的气势与心态,必须相信“我可以”,才能发挥出剑法的威力。 然而,她心存怀疑,她在想“我真的可以吗”,一旦有了犹疑,即便能模仿出一二分的剑意,也不能真正为己所用。 师兄妹传音的空隙,寒杉已经斩杀了飘摇兽,回到了红叶上。 殷渺渺回过神,夸她:“干得漂亮。” 寒杉笑了笑,却见云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由些微紧张:“大师兄?” “剑要忠于心。”他说。 寒杉的脸微微一白,同样的话她听那个人说过,怎么大师兄也这么说,难道她真的“多谢大师兄教诲。”她竭力平复了神色。 云潋就不再多说了。 殷渺渺察言观色,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任无为说寒杉学的不是《霹雳剑诀》,那么她肯定有过奇遇,不想让人知道而找了霹雳剑诀为幌子遮盖。但是,要只是单纯的传承,剑意不会存在模仿的痕迹,肯定是有“人”在传授。 那么问题来了,寒杉大部分时间都在翠石峰,有什么人能瞒过宗门的防护大阵和任无为的感知,悄悄给一个普通弟子授课呢?答案是随身老爷爷。 唔,会莫名其妙模仿人家的剑意,恐怕不是老爷爷,是个大帅哥吧。 这么久以来,对方从没有做过什么有损翠石峰的事,要么是没有能力,要么是没有恶意。殷渺渺较为倾向于后者,决定暂时装瞎。 而朱蕊么,只是拥有仙器。她法术不出彩,看起来不像是得了什么传承,但修为稳步上长,又颇爱侍弄灵草,居然知道“指尖莲”这样的稀罕之物。要她猜的话,可能是个适合灵植生长培育的芥子空间。 任无为在聊天时随口说过,当初认出朱蕊身俱仙器,是因为他曾经见到过类似的东西,而这么些年过去,仙器的气息内敛,连他都感觉不到了。 言而总之,朱蕊没有威胁,只要她好好藏着自己的东西不惹麻烦就行,而寒杉的另一个老师必须注意一二,以防他夺舍或是干坏事。 在云海上飞了十几天,雁洲到了。 雁洲形似一只展翅的大雁,因此得名,他们降落的地点位于大雁翅膀的尖尖上。要去涟洲坐飞舟,就必须从这只翅尖到另一只翅尖去。 殷渺渺道:“不飞了,累得慌,我们坐船去。” 东三洲多丘陵,陆路崎岖弯曲,不适宜赶路,如果不想飞行,走水路是个折中的选择。雁洲的水系呈现树枝状,各大江流四通八达,修士的船又比凡间的船只速度快很多,用不了几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她和云潋把修为压制在筑基后期,带着朱蕊和寒杉去寻访客船。 在雁洲搭船非常容易,只要找个渡口就行了。殷渺渺远远瞧见河岸边一排排鳞次栉比的船只,就知道找对了地方。 这处渡口停泊的船只类型不少,小船约有十来艘,中船五六艘,大船两艘,岸上盖着一排木楼,从挂着的旌旗来看,皆是茶铺c酒楼c点心铺一类的吃食店。 “地方虽小,东西倒是很全。”殷渺渺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会儿,“我们吃个点心如何?” 云潋:“好。”师妹在的地方,他永远只有一个回答。 寒杉和朱蕊也没有意见。 殷渺渺就挑了个干净的茶铺坐下,模样伶俐的少年提着茶壶给他们倒茶:“几位仙师要用些什么?” 桌子上的木牌刻着食单,殷渺渺要了十香馄饨c蟹粉汤包c鱼丸面条和虾肉土豆饼。 少年咧着嘴笑:“好咧,我们的吃食都是刚从江里捞起来的,新鲜着呢。”靠水吃水,他们这些食铺开在江河边,卖得就是个新鲜便宜,这么四样东西只要20块灵石,在城里是万万吃不到的。 不多时,几样点心就上来了:馄饨皮薄肉多,汤里缀着几颗新鲜的虾米;汤包蟹味极浓,还能看见红白相间的蟹腿肉;面条清淡,好在鱼丸劲道鲜香;土豆饼上的虾仁清晰可见,数一数,巴掌大的饼居然有十几只虾,分量实在。 殷渺渺问:“好吃吗?” 寒杉:“好吃。” 朱蕊:“胜在原滋原味。” 云潋仔细思考:“嗯,灵气很浓,起码是三阶妖兽。” 殷渺渺把他碗里的鱼丸全部捞到自己碗里:“那你就吃面吧。” 云潋把碗推过去:“都给你。” 寒杉:[迷之沉默jpg] 朱蕊:[目光谴责jpg] 殷渺渺:“” 幸好一个炼气四层的少女过来挽救了尴尬的局面:“几位前辈可要坐船?” 殷渺渺面不改色:“是有这个想法。” 少女不卑不亢:“不知几位前辈欲往何处去?是想坐大船还是坐小船,是想交些朋友还是求个清净?” “具体说说。” 少女的话可以直白地翻译成下文—— 你们的预算多吗?多的话就坐大船吧!舒服c稳当c房间大,一人一个包间,清净没有人打搅,包饭食,护卫的修为高,安全系数也高。 如果不多的话,小船也不错的,除了地方小c没隔断c大家一块儿在船舱里之外没毛病,就当是交朋友了,重要的是价格非常便宜。就是如果遇上妖兽得出力对付,船夫们的修为不怎么样,不包饭食,炼气修士要自己准备辟谷丹。 此外,大小船的另一个区别就是小船逢渡口就会停泊,大船则只有在少数几个大型渡口才会停下,赶时间就最好选择大船(也有便宜的房间哟)。 不过,若是想要包船,建议选择小船,价格依照路程另外商量。 殷渺渺沉吟:“你们怎么想?” 寒杉朱蕊:“听师姐的。” 殷渺渺就道:“那咱们就选最便宜的吧。” 少女面露吃惊,原以为他们四人衣着容貌不俗,定然是出自名门大派,没想到居然囊中羞涩。好在她亦知晓身家不等于修为,不敢置喙,只是道:“白帆的船是往涟洲方向去的。” 殷渺渺在吃饭时就观察过,同是小船,有的是白帆,有的是青帆,有的是蓝帆,看来不同的颜色是不同的路线,或许背后的经营者也分数不同的势力。 “多谢。”她给了少女一块灵石作为辛苦费。 少女接过,心里愈发奇怪他们的选择。殊不知这本是修行的一种方式,既然是历练,一路舒舒服服地飞去中洲没什么意思,修士不是为了享受才修炼的。 殷渺渺四人吃完点心,找了一艘白帆的客船,闻名的确是去靠近涟洲的西角后就付了船资,每人仅需一百灵石。 这艘船也实在是小,从船头到船尾只有十几米,外形朴素,里头有两个男修,见到朱蕊的刹那不由面露惊艳,流出些许垂涎之色。 朱蕊冷下脸,却因一向不与人争执而未曾开口。倒是寒杉冷硬,直接道:“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挖出来。” 两个男修见他们四人修为都在筑基以上,马上就别开了目光,不欲招惹麻烦,只是待他们不注意时,悄悄拿余光睨上一眼。 少时,小船一晃,起锚推进了江流中。 坐在船中,两岸江景一览无余,青山叠嶂,怪柏时现,拍打在礁石上的水珠恰似乱雪飞溅。此船虽小,也是经过炼制的法器,又恰逢顺流而下,人在船中,亦觉急如御风,倏忽间便在二百里开外了。 风从两侧的窗户中吹进来,带着清冽的水汽,送来阵阵清凉。 偶过凡间,辉煌锦绣的大型楼船缓如龟速,眨眼就被他们的小船超过了,远远飘来船夫的惊呼声。 殷渺渺不禁弯起唇角:入世修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39.139 卓煜面露诧异,刚想询问,婉贵人就踉跄着爬下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 妾身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 还请陛下赐妾一死。” 电光石火间, 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 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 不敢有逾越之心, 然未曾殉节明志, 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 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 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0.140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 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 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 且为女子, 阴气过甚, 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1.141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就是打坐修炼c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 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2.142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 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 那么, 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 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 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3.143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4.144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 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5.145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6.146 没有认出殷渺渺的来历, 实在不是楚蛟的错, 三大宗门的人他接触过, 对方周身的气派就和中洲的修士迥然不同, 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是, 殷渺渺穿了件当地特产的嫣红色薄纱衫子, 乌发绾了个矮髻, 不见任何珍贵的首饰法器,只有当地售卖的茉莉花围, 洁白细小的花蕾用棉线编织成花带,缠绕着黑发间, 香气盈人。 腰间只有储物袋,连个环佩也无,手腕系着红线,空荡荡的没个镯子戴,从头看到尾,哪里像是冲霄宗的弟子? 不过, 楚蛟知道孔离不会骗人,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挤出个笑来:“原来是素微前辈, 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了。” “没什么,你本来就不认得我。”殷渺渺不在意,“还打吗?” 仁心书院不够, 再来个冲霄宗弟子, 楚蛟能说什么, 只好哈哈一笑:“那就让舍妹再打搅段时日吧,告辞。” 再搞手段只会叫人看笑话,楚蛟走得非常干脆。孔离松了口气,关心起楚蝉来:“她这是陷入幻术了吧?” “是啊。”殷渺渺解开幻术,把小姑娘叫醒,“回去吧,再乱跑就不管你了。” 楚蝉扁扁嘴:“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教训”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孔离一扇子:“人家修为比你高,老老实实叫前辈,别摆什么王姬的架子,人家来头可比你大。”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可不是,王姬怎么了,我还是皇后呢。” “你可真爱说笑。”孔离压根没当真,揪着楚蝉教训,“叫你待着别乱跑,你又不听话,从今天开始,你不准踏出慈善堂一步,给我老老实实闭个关。” 楚蝉委屈得要哭了。 殷渺渺说:“其实是这样的,修士们结缘讲究的是共觅仙缘,修为相当很重要。大部分道侣结缘时是同等境界,只有采补才不在意修为。” 楚蝉腮边挂着眼泪:“真的假的?” 孔离道:“当然是真的!找个境界低的拖后腿吗?早死怎么办?” 楚蝉破涕为笑,抹抹泪:“好,我去闭关。” 殷渺渺孔离:“” 总之,事情解决了。 两个月后,楚c吴联姻的事确定了下来,代替楚蝉嫁到吴国去的是楚汤的另一个女儿。不错,人们都觉得齐盼兮这样的女修与多个男人有染是不守妇道,故而多加宣扬,但楚汤同样不缺女人,他少年风流,炼气时就有一子,筑基后又有侍妾为他生了个女儿,只是不如楚蝉有名罢了。 齐c楚c吴联盟,秦c越也有动作。风云会将近,各大门派纷纷派人到往中洲,秦子羽不知怎么的,邀请到了御兽山的人去秦城做客,疑似想借御兽山的灵兽增强实力,引起轩然大一波。 而最弱小的越城不甘示弱,浣纱仙子被人看到与万水阁的游百川同行,绯闻之余,不禁让人疑惑万水阁是不是想要支持越城。 风云会没有召开,整个中洲就风起云涌,山雨欲来了。 在这目不暇接的八卦新闻中,殷渺渺留意到了稻禾庄的消失,听起来似乎与迷心花之事有几分相似。她特意向孔离打听了稻禾庄的位置,离青龙城不远。 时间富余,她便和云潋走了一趟。 稻禾庄选的既是一个河水冲积而成的平原地带,背靠一座矮山,据说曾在山脚下栽种上千亩的灵稻,到了收获的季节,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金灿稻田。 然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殷渺渺听传闻说“什么都没了”,以为是像迷心花出现时那样,活物不存,草木凋零,到了一看才发现是她误解了。 什么都没了,消失了,凭空蒸发,形容得都不够精准。 稻禾庄的情形要打个比方的话,好像是有一把惊天巨铲,一口气铲走了方圆一公里内的土壤层,所以上头的建筑c活人c稻禾c冲兽,全都被弄走了。 从半空中俯瞰,铲走的边缘非常明显,不具备过渡区域,一河之隔的凡间乡村就完好无损,而河的另一头成了不毛之地。 殷渺渺绕着这片区域飞了几圈:“师哥,你怎么看?” 云潋道:“很怪。” 殷渺渺神情凝重:“这不是迷心花的套路,但绝对是个厉害的东西。事情发生快两年了,这片地里居然连根杂草都没生出来。” 她落到地上,伸手抓了一把土,土质很干,轻轻一碰就碎,颜色是浅浅的黄。就算她不懂农事,也知道这块土地废了,更重要的是,看河流的积水和对面的农田就知道,气候和降水没有发生改变,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年的休养生息,竟然长不出一根野草,严重性可见一斑。 可以说,这块土地的营养全部流失了,一丝不剩,情况比沙漠还要糟糕。 云潋用了个准确的描述:“生机断绝。” “又是个凶恶的东西。”殷渺渺眉尖紧蹙,“世道将乱,必有异象,我现在相信无策峰说的‘大劫将至’了。” 是有人在秘密筹划什么惊天大阴谋,还是十四洲太平得久了,天道维衡,到了凶物出世之日呢? 陌洲的经历对飞英来说十分特别。在那里,他得到了一份珍贵的传承,掺和了一件“造反”的大事,懂得了修真是怎么回事尤其对比宗门内平静的生活,陌洲的日子就好像是一场冒险,时不时就要回味一下。 他当然也记得谢小莹。老实说,向天涯和谢小莹c廖珠c廖雨之间的恩怨情仇,大大刺激到了还是个宝宝的飞英,让他觉得谈情说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确立了不结缘只修炼的人生方针! 咳,扯远了。 飞英很好奇谢小莹怎么会出现在中洲,听她的口吻,仿若谢家出了什么事,又和魔音魅姬有关。但谢小莹来去匆匆,不等他搭讪套话就走了,只好无奈放弃。 乔平打趣他:“哎呦,你怎么老盯着她看?一见钟情了吗?” 飞英吐出口气,叹息道:“乔师兄,你不懂。” “你小师叔才不懂,我有什么不懂的?”乔平用手肘撞撞他,“和我说说呗。” 飞英正色道:“我很好奇化仙丹的来历,想她是追着魅姬来的,或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乔平“切”了声,顿觉没趣:“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飞英:“”你看过她千里追杀未婚夫就不会这么想了,“乔师兄喜欢她?” “不不,我喜欢温柔可爱的姑娘。”乔平觑着慕天光,“说起来,门派里这样的女修不多见,小师叔你说呢?” 慕天光:“无聊。”顿了顿,又道,“化仙丹的事的确蹊跷得很,若是有人在风云会上使用” 乔平和飞英不说话了,化仙丹如此神奇,若是有人用在风云会的比赛上,恐怕要添许多变数。 飞英两手托腮:“唉,感觉要出大事了。” 紫微城。一座隐秘的私宅。 院落深处,罗帷香闺里,千娇百媚的女子靠在玉枕上,裸一露的大片肌肤腻如乳膏,粉光致致,嗓音亦婉转得不像话:“这就要走了?” “是啊。”男人从她床榻上下来,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裳。 女子慵懒地抬眸,视线由上而下,扫过他宽阔的肩膀c光一裸的后背c劲瘦的窄腰,这具身体,真是无一处不合她的心意,哪怕是她这样的人,也升起了占有的心意:“你就这么不愿意多陪我一会儿吗?” “来的时候天刚亮,这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男人转过身,剑眉星目,鼻如悬胆,竟有一副罕见的英俊相貌,“这还不算久吗?” 女子幽幽叹息:“你们男人就是只想着野合,对于陪人这种事,向来是不肯花费时间的。” 男人不为所动:“齐盼兮,这么幽怨不适合你。” 不错,这个外貌看似仅二十余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鼎鼎有名的齐王姬盼兮。人如其名,她最美的是一双翦水秋瞳,盈盈凝望着谁的时候,仿佛心里只有那个他:“不都是你招惹的。就不明白,是侍女们服侍得不够好,还是我不够叫人喜欢,你怎么就不肯留下过夜呢。” “这个啊。”男人摸了摸鼻子,“我不陪你睡觉只有一个原因。” 齐盼兮下床来,赤足踩在厚实的毯子上,袅袅婷婷:“什么原因?看看我能不能叫你说服。” 男人沉吟道:“怕你太恨我,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宰了。” 齐盼兮一愣,随之笑得花枝乱颠,胸前波浪起伏:“骗人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点的谎话。” “不骗你,我这样混账的人要是不小心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男人摊摊手,表情居然挺诚恳。 齐盼兮对他这模样又爱又恨,叹着气摇摇头:“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我这地方舒适又隐蔽,你不如住下,好过赶来赶去。” “听着是不错。”男人握着她柔软的腰肢,“住得好,又和你这样的美人朝夕相对,真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服气。” 齐盼兮顺势将头搁在他肩上,似委屈,似撒娇:“那你肯不肯?” 男人松开她,懒洋洋道:“不行,住在你这里,就要蹚你们五城的浑水。你要是看好三城联盟,把女儿送出去干什么?” 齐盼兮讶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名声不好,向来与她不亲厚。但这终身大事,她既然不肯,总想如了她的意。”顿了顿,又感伤自身似的,“我过的日子,是不想叫我女儿也经历了。” “别把我当傻子。”男人平静地说,“你给了我要的东西,我帮你送女儿离开,咱们的交易就完了,你们五城的事,我这个散修没本事掺和。” 齐盼兮冷笑:“你以为我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 “要不然你试试?” 齐盼兮美目流转,由温情脉脉变得寒冰刺骨,杀意涌现,裹住裸躯的秀发无风轻扬。很多人一叶障目,只看到她是个不检点的荡一妇,却不想想作为道侣的楚汤为何不敢计较头顶上的绿帽子。 她不仅是齐王姬,更是齐城金丹中的第一人,毙于她掌下的男修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这么近的距离,她一掌下去,对方有多大的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风云会就要开始了,正是各方人马都敏感的时候,何况,现在撕破脸也太早,一旦中洲乱事起,说不定有要用到他的一日。 齐盼兮藏在背后的纤纤玉手握成拳后,复又松开,微微一笑:“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念旧情,我却是狠不下这个心的。罢了,你走吧。” 她负着手,施施然回到了罗帐里。 男人不意外:“再见。” “下次什么时候来?”齐盼兮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笑盈盈地哀求,“不要叫我等太久。” “再说吧。”男人摆了摆手,掀开帷幕往外走。 走出齐盼兮的绣楼时,天空滚过一个闷雷,云层低厚,空气中飘散着雨水的腥气。他驻足抬头,自言自语道:“是场大雨啊。” “前辈。”绣楼里追出来个侍女,捧了把纸伞,气喘吁吁道,“给c给您。” 男人转过身,唇角含起笑意:“谢了。”说着伸出手,却没有拿伞,而是抚过侍女的脸颊,扶正了她因小跑而倾斜的金簪,“歪了。” 侍女被他亲昵又轻佻的动作弄得满面通红,心如小鹿乱撞,慌乱地想说些什么,他已然撑起伞走进了雨帘之中。 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风云际会,山雨已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7.147 现在, 十四洲没有比紫微城更热闹的地方了。三年之前, 这个城市就开始为这一届的风云会做准备。 书坊到处收集参赛者的信息, 预备编纂一本册子卖出高价;酒楼涌进各方大厨, 研究菜色, 囤积食材, 每年风云会召开的时候, 平日里猎杀妖兽的人都不干活了,要不提前准备, 迟早断货;客栈把房间修缮一新,添添减减, 把房间量扩充了一倍,别怕没人住,只有房不够;卖法器c符箓c阵盘c法衣的商铺,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发财,没有比风云会更好做生意的时候啦! 而随着风云会的脚步将近,紫微城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叫人暗暗思忖,原来修真界竟然有这么多的修士吗?一百年前没有这么多人吧。 这还真不是错觉。 修士的人口是在与日俱增的, 修为高深的不死, 新的修士不断出现。虽然总有人陨落,但总体上来说,人数在不断增长。 十四洲正呈现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势。 殷渺渺等人到达紫微城的时候, 离风云会只有一月余了, 九成的修士都已经到达, 不管是客栈还是民居,全部爆满,房间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 孔离之前就问过,要不要替她提前预定房间,虽然有远见的人在年前就已经订好了,但一年之内仔细找找还是有希望的。 当时,殷渺渺这么回答:“不用,我已经和客栈说好了留几间房。” 孔离大奇:“你有认识的人开了客栈?” “算是吧。” 五十年前那会儿,翠石峰的账上就有不少资产,她想想觉得短期内用不到灵石,不如做点投资,故而起意在国际大都市(紫微城)买了个不动产,又思忖着天高地远,做什么生意都不方便,不如租出去,只收点租金——毕竟就算打起来了,建筑被砸,地皮怎么都在,稳赚——恰好有人想要开家客栈,苦于买不起地皮,双方一拍即合,签了几十年的租约。 出发前,殷渺渺寄信向客栈老板预订了几间房,对方答应了下来,保证一定至少留五间房间给她。 孔离:服! 租了翠石峰地皮的客栈叫“魁星客栈”,建筑古朴气派,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修士中不少是金丹,看来生意极好。 殷渺渺取出老板寄来的号牌给掌柜,对方瞄一眼,马上就堆起笑来:“几位前辈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在紫微城这样的地方,不出天价就别想拥有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客栈的房型以套间c单人房c双人房与四人房为主,分别对应天地玄黄。 租住套间的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老板就只给他们预留了单人房,掌柜低头哈腰:“地方简陋,请前辈们包涵。” 这话自然是谦辞。 单人房面积不小,床榻c桌椅一应俱全,带个没门的隔间,是用来沐浴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紫微城,已经十分周全了。 殷渺渺很满意,付了小费,叮嘱不要叫人打扰他们。掌柜应下,众人便各自安歇不提。 经历了千山万水(算是吧),渡过重重难关(其实没有),飞英终于到达了紫微城。 俯瞰之下,紫微城规整得如同用尺子丈量好似的,是个无比端方的正方形,东西南北各有一处大门,每处有五个入口,浩浩荡荡,能同时容纳数十辆马车并驾齐驱。 仙城禁止飞行,落在地面上看去,高耸的大门,无比宽阔的街道,无一不给人压迫之感,令人心生敬慕。 走在街上举目望去,不同服饰c不同风格的修士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彪悍的武修c矜持的法修c文雅的儒修c出世的佛修,特色鲜明到一眼就能认出来。若是对气息敏感的人,还能嗅到一丝似有若无的妖气。 街道两侧,店铺里的伙计小二忙到脚不沾地,腰弯下去就没个直起来的时候,就算是修士也忍不住想要捶一捶酸痛的腰椎。 飞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左顾右盼,感慨的话到了嘴边,只有质朴的四个字:“好热闹啊!” 冲霄宗的云光城胜在奇巧瑰丽,万水阁的弱水城有“水上之城”的美名,归元门的九一城以开阔大气著称,然而,这三大宗城都没有紫微城的热闹。 这是世界中心,四面八方的修士皆汇聚于此,带来了浓浓的繁盛之气。但凡是修士,一生中总该来一趟紫微城,才晓得天下究竟有多大。 慕天光捉住飞英的胳膊:“别乱走。” 飞英的兴奋指数快要破表了:“啊,好多人,天哪,好热闹!” 慕天光:“” 乔平满脸慈爱:“小师叔,他还是个孩子。” 慕天光只能加快了脚步。 在预定好的客栈里安顿下来,飞英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逛一逛,慕天光同意了:“去‘听说茶楼’。” 听说茶楼,紫微城里的老牌茶楼之一,据说快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茶好不说,消息最灵通,故曰“听说”,每天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但是,就算是听说茶楼也很少有今天这么热闹。飞英一行人未曾走到门口,就看见半条街上都堵了。 乔平讶然:“搞什么?不会现在就打起来了吧?” 仙城内禁止斗法,风云会前夕搞事,这是想取消资格不成? “哎呀,这不能叫打啦。”围观者好心地解释,“是楚姬在,呃,楚姬的事你知道吧?就那件事!” 飞英踮起脚尖:“哪里哪里?”中洲第一狗血,就算是外地来的修士也起码听过□□十遍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谁不想看后续啊?! 茶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吃瓜群众。孔离握着扇子一脸菜色,有气无力地劝说:“别闹了” 楚蝉非常倔强,死死盯着坐在八仙桌对面的人:“你为什么躲着我?” 对方:“”生无可恋。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楚蝉眼睫颤动,两行清泪蜿蜒而落,“非要躲着我,不肯见我,我做错了什么?” 对方:“我对不起你” 楚蝉抹抹泪,破涕为笑:“你是说和那个女人的事吗?我不怪你,都是她不好。” “楚蝉,你弄错了。”对方斟字酌句道,“坏的人是我,是我骗了你,我连告诉你的名字都是假的,和她没有关系。” 楚蝉又惊又怒:“你还是维护她。” 对方:“” 孔离听得要掀桌了:“你重点错了,他说他骗了你。” “对对,我就是个骗子,你看错了人。”求求你清醒一点。 楚蝉:“我知道你这么说是有苦衷的!我不傻,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说的是实话。”人群中冷不丁传来个变了调的声音,男女莫辨,怪异得紧,但吐字清晰,听得一清二楚,“他抛弃了未婚妻;和订了婚的女修偷过情,又和她的妹妹不清不楚这个人臭名昭著,渣到极点,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楚蝉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林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污蔑你。” “也算不上是假的吧。” 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说:“还有,他根本不叫林嘉,真名都不肯告诉你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心?你被骗了!” 楚蝉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真的。”他说,“是我的刀叫麟嘉,不是我。” 楚蝉满眼含泪:“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叫林嘉,你叫什么?” “陌路之人,无须姓名。”男人站了起来,“把我忘了吧。” 他转身想走,围观群众中却不乏义愤填膺的女修:“渣男,受死!”话音未落,冷光一闪,剑已出鞘。 这会儿在紫微城的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女修出手就知不凡。 旁边有人道:“嚯,凰月谷的吧?” 众人很乐意看到渣男血溅三尺受到报应的结局,即便是不欲惹事的人也不介意让路行个方便,然而,女修无比凛冽的一剑刺出,明明正中目标,男人的身形却微微一晃,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个干净。 乔平“唔”了声:“身法很有讲究,怪不得敢做这种事,飞英我和你说咦,飞英呢?” 刚才为了看热闹,飞英往前挤了挤,现在人群散开,居然找不到了。 慕天光眼神一凝:“在那里。” 两人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飞英正惨遭蹂一躏,腮帮子被扯住往两边揪,脑袋被揉成鸡窝:“我做错了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是不忍无辜少女被你这种人欺骗,所以仗义执言,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你个头!”向天涯摁着他,“你个臭小子,我对你不好吗?一见面就坑我。” 飞英不服:“我说的哪句是谎话?你说,你说!” “我一世英名被你毁于一旦好吗?”向天涯气得使劲儿扯他脸颊,“小混蛋。” “放开我!”飞英死死护着自己的脸,“你从来都没有名声。” 慕天光和乔平终于赶来:“飞英!” “笑四速揪唔(小师叔救我)!”飞英奋力挣扎,语调都变了音。 慕天光袍袖中银光一闪,凝冰成剑而出。咣当,冰剑与刀鞘相撞,发出玉石相扣的脆响,而后,冰剑碎裂,向天涯也不得不后退半步,松开了飞英的脸:“找你的?” “是我小师叔和师兄。”飞英揉着自己发红的脸,“你下手太狠了。” 慕天光见他们神态放松,不由停了手,眉毛皱起:“认识?” 飞英气鼓鼓地说:“我一点都不想认识这样的坏蛋。” 向天涯长叹道:“小飞英,你不要听信路边八卦好不好?我是无辜的。大家好歹认识这么久,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任。” “你是哪里值得人信任了。”飞英一头黑线,“你敢说传闻全都是假的?” 向天涯:“”他摆摆手,“我认输,我背锅,都是我的错,我马上滚。” “你去哪里啊?”飞英揪住他。 向天涯道:“我现在人人喊打,当然找个地方躲起来。” “别啊,我有事和你说。”飞英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到谢小莹了。” 向天涯不以为意:“她结丹了?那是会来这里。” “谢家好像出事了。”飞英把化仙丹的事告诉他,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想818,孰料向天涯沉默了会儿,严肃道:“小混蛋,这事轮不到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别单独乱跑,知道没有?” 这话一出,慕天光和乔平也察觉到不对了:“道友此话何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8.148 “这事比较复杂。”向天涯语义含糊, “反正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该干嘛干嘛。” 飞英对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 怒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才会这么多管闲事。”向天涯拍拍他的肩膀, “大人都明哲保身。” 飞英噎了噎, 幽幽道:“你小心我和姐姐告状。” 向天涯嗤之以鼻:“告啊, 她能把我怎么样?”话音未落, 突然觉得耳畔风声异样,一抬头, 只见楼上支着窗户竹竿掉下来,不偏不倚, 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本来是能躲开的,却硬生生忍住,勉为其难挤出个笑:“这么巧啊呵呵,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唔,在你和楚蝉讨论爱不爱的时候?”殷渺渺从窗中探出半个身,拍了拍掌, “精彩精彩,佩服佩服, 失敬失敬, 我肯定是不能把你怎么样。” 向天涯头皮发麻:“不不,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太迟了, 殷渺渺慢条斯理地说:“我呢, 最多告诉楚蝉你有苦衷, 未婚妻是个仗势欺人的世家小姐,私会的订婚女修蓄意欺骗了你,她妹妹更是不怀好意设计了你们,你是有苦衷的,你没有那么坏,都是为了她好,请她务必理解你的难处。” 向天涯认怂:“我错了,求放过。” “上来。”她对他们招招手。 飞英扮了个鬼脸,小跑着进去:“活该。” “臭小子。” 殷渺渺对伫立的乔平和慕天光道:“两位也请上来,有事相商。” 冲霄宗的面子要给,慕天光眉梢微皱,却还是抬步走上楼去。这是家客栈,哪怕人满为患,也比不远处的听说茶楼要私密得多,他们进门,就见屋里云潋也在,彼此简单寒暄之后,乔平问:“殷道友有什么事吗?” “你们去茶楼,无非是想探听一下消息。”殷渺渺点了点桌上的几本册子,“都在这里了,你们看看吧。” 慕天光便道了声谢,和乔平坐下翻阅。 飞英与她久别重逢,开口就道:“姐姐我筑基了!” “我注意到了,真厉害,比我那会儿强多了。”殷渺渺掏出一个玉盒,“筑基的礼物。” 飞英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下了,又告状:“向大哥一见我就掐我脸,超过分。” 向天涯坐到窗前的椅子里,从这里望去,斜对面的听说茶楼看得一清二楚:“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是谁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颠倒黑白败坏我的名声?” “你哪有名声。”飞英嘟囔道,“我一来中洲就听说了你干的大事,你要不要脸啊,突破道德底线了。” “首先,我只是用了个化名,没骗财没骗身,我是清白的。” “其次,我送她回楚城是因为顺路,她看起来太傻了,不图她什么。” “最后,我和齐盼兮是你情我愿抚慰一下寂寞,没脚踏两条船好吧。” 向天涯哀怨得很:“现在好了,托你的福,我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飞英不怎么相信:“你说得清白我不是很信,你肯定撩人家了。” 向天涯:“”他放弃这个话题,对殷渺渺张开手臂,“渺啊,好久不见,要不要亲下以诉思念之情呢?” “不了。”殷渺渺微微笑,“当初你想栽赃我和你私奔不成,这回又想拿我当挡箭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向天涯没奈何:“别这么聪明行不行,收留我几天吧。” “哦?找我收留你,不去齐盼兮那儿吗?”殷渺渺揶揄道。 向天涯举手发誓:“我和她早断了。” 殷渺渺点点他,口角尽是笑:“想穿上裤子不认人哪有这么容易,她不会放手的,你当心翻船,美人杀人不用刀啊。” 飞英拼命点头:“就是就是,活该啊你。” 向天涯送他两个白眼:“你知道她在讲什么吗?就是个鬼。” 飞英冷笑:“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你拈花惹草有了大麻烦么,不想结缘又要招惹别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向天涯捂着腮帮子,深觉牙疼——在小朋友的世界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招招惹惹,他们没有办法认同感情c利益c欲望混在一起的复杂局面,然而这才是常态,纯粹又专一的感情是很珍贵的东西,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 殷渺渺忍俊不禁,拍拍飞英的肩膀(少年长大摸不到头啦),说道:“楚蝉的事情不好说,但我敢确定,他和齐盼兮之间不是感情问题。” 飞英一头问号:“啊?” “你是大人了,我就直接说了(这话得到了飞英最大的赞同)。”殷渺渺道,“大部分人只知道齐盼兮风流成性,却没有好好关注过她的入幕之宾。然而,这些人修为皆是不俗,有人一直留在她身边,有人离开了却愿意为她办事,这不是有魅力就能做到的。” 飞英眨眨眼。 殷渺渺温声道:“弱者没得选,强者不会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喜爱的事物。这么多男人共享一个女人还相安无事,只能证明他们在意的不是齐盼兮这个人,而是更直接的好处。” 飞英恍然:“客卿吗?” “差不多吧。”殷渺渺剖析着素昧蒙面的人,“如今齐城势弱,楚城做大,又加了个吴城,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何况三城,总有个强弱主次之分。” 齐盼兮的修为只有金丹,不足以令太多修士依附,她可能是本来就行为放浪,然而,也一定是在用身体作为筹码笼络别人。 这个世道,一样的实力,女人却比男人吃亏点。 殷渺渺问:“你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你说得可真直白。”向天涯吐槽归吐槽,没有否认,“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想让她帮我查一查是谁做的。” 飞英神色复杂:“然后你就出卖了美色?” “瞎想什么呢。”向天涯无语,又不是逛妓一院,开场只是非常偶然的照面,一见之下,你有情我有意,遂成好事,燕好后随便聊聊,你暗示我会意,达成默契,“我替她把楚蝉悄悄送走,免得她去联姻,就这样。” 飞英脑补了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嫩了:“有点复杂。” 殷渺渺严肃地警告他:“不可以学他,你应付不来这样的女人,会被人吃得死死的,卖了还帮人数钱。” “姐姐,我是出家人!”飞英炸了,“我,一岁出家,立志修道,结缘野合这种事情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我要和小师叔一样做个” 后面的话在慕天光冷淡的视线中乖觉地回到了肚子里。 乔平:忍笑。 殷渺渺:假装没听见。 向天涯:人生憾事。 云潋: 迷之沉默后,众人默契十足地讨论起了风云会的事。 乔平说:“过几天就该出初赛的安排了。” 殷渺渺道:“我们这些人开始对上的可能性极小。”比赛的顺序大有名堂,一般来说,为了避免前期消耗,主办方会尽量避免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在早期对上。 飞英好奇地翻着记录选手信息的册子,眼珠子瞪出眼眶:“我去,写书的人该不会埋伏在我们门派吧?” 不怪他如此揣测,慕天光词条之详细令人叹为观止—— 慕天光(归元门):归元门掌门抱阳真君关门弟子,绝顶天资,不足百岁既已结丹,神姿高彻,俊美无俦,如高山之冰雪,凛然不可侵犯。所修之《易水剑》为十大剑诀之一,剑意所过之处,冰封三尺,威力奇盛。 身为掌门的关门弟子,慕天光在少年时就展露了非凡的天分(省略50字夸赞),曾有女修因其拒绝示爱而自尽(省略100字八卦) 总计500字,可以算是一篇小论文了。 乔平觉得不能只自家掉底,赶紧翻到了云潋的那一页,继而目瞪口呆:“就这么几句?” 云潋的介绍是这样的—— 云潋(冲霄宗):冲霄宗剑纯真君大弟子,亭亭独秀,不惹尘埃,自是风尘外物,所修之法为《坐忘心诀》,和光同尘,羽化成蝶。 没有了。 乔平耿耿于怀:“云道友和我小师叔齐名,怎么就这么几句?” 殷渺渺道:“我师哥存在感比较低”云潋和光同尘,等闲没人注意他,对他的印象寥寥无几,想818也没有素材啊。 乔平看看身旁生人勿近气场十足的慕天光,再看看角落里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云潋,赞同地点点头,又去翻游百川的资料,这下心理平衡了。 游百川的信息足足有800字! 游百川(万水阁):前任万水阁主遗腹子,万水阁秘法《游龙秘卷》继承人,为人讷言,独来独往,却不乏侠义之心,曾有多名散修误入妖族领域,为游百川所救。 据知情人所言,游百川与万水阁主本为舅甥,地位尊贵却十分尴尬。因阁主继任之时未能得到《游龙秘卷》的传承,故视游百川为眼中钉,明捧暗杀,意欲除之。 想当年,游百川之母游幽仙子风华绝代(省略夸奖100字),丧夫后意外发现怀有身孕,本以为峰回路转,哪知临产血崩,不得已,死前将《游龙秘卷》封印于游百川体内,又将阁主之位传给弟弟,要求他照顾外甥又有人言,现万水阁主待之不甚亲厚,乃是责怪他的出生害死亲姐(省略阴谋诡计300字) 殷渺渺等人见过游百川,却不想他居然有这样的身世,可以拍一部权谋剧了。 飞英托着下巴,深沉道:“这么说,姐姐的师兄,我小师叔还有这个游百川是这次风云会的热门?” “不错。” “那姐姐呢?” 殷渺渺道:“我的在后面。” 她的介绍不多不少,一百来字,点名她的师承来历之后,笔者八了八她和“春洲第一名妓”不得不说的故事。 飞英认认真真读了三遍:“这个露华浓真的有说的这么好看?” “当然。”殷渺渺微笑了起来。 飞英超级捧场:“好想见见!我以后去春洲能看见吗?” “见不到啦。”殷渺渺轻轻道,“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49.149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 艰难道, “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 “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 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 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0.150 卓煜见他们思绪连篇却不吭声, 笑了笑:“那么,改日再议吧。”接着,他宣布了对郑家的惩处,郑威郑权谋逆, 株连九族, 十岁以下孩童可免去一死, 流放苦寒之地。 郑月被废, 贬为奴籍, 幽禁冷宫, 谅二皇子年幼无知, 贬为庶人,择日离开京城, 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 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1.151 婉贵人深深叩首, 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 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 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 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 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 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 不至于此, 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2.152 法明是空海寺的第二任主持,本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幸亏被空海寺的僧人发现救了回去。等长大一点,寺中的空意法师见他聪明伶俐,于是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传授佛理。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 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3.153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 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 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 宏伟壮观, 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 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 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 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 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4.154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5.155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 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 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 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 还有了人手, 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 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6.156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 尊为医圣,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 成了修士, 而且进阶飞快, 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7.157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 究竟是意外, 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德贵妃道:“是啊,婉妹妹尽管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纯淑妃也跟着劝了几句,可婉贵人只是低着头,哀哀地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8.158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 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 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 “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丈外, 树叶沙沙作响, 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59.159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 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 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0.160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 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 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1.161 卓煜站在累累尸骨间,对郑威说:“你可知罪?”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 可他挺直背脊, 神色嘲讽, “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 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 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2.162 卓煜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出了一身汗,身体松快了许多。他想起身更衣,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在不远处的熏笼上, 距他几丈远, 伸手是决计够不到的。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蝴蝶瞧她似乎并未动怒,才犹犹豫豫道:“仙c仙子灵气溃散,神魂虚弱,自c自然是重伤之兆。” 灵气c神魂?殷渺渺想起她所使用的法术,身上的衣物,打不开的荷包,体内的暖流,凝神动念会头痛种种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垂眸思忖片刻,微微松开它:“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那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归尘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3.163 卓煜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会!崔统领绝非这样的人!”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艰难道, “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 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 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 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4.164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 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 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 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 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 他助郑家成事, 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5.165 殷渺渺回光明殿的时候,血流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往哪里踩都是一鞋底的红印。 卓煜站在累累尸骨间, 对郑威说:“你可知罪?”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 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6.166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 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此蝶名为寻踪。”归尘子将寻踪蝶放在卓煜的衣物上,它扑扇了一下翅膀,随即朝东飞去,“你派人跟着就是了。” 皇后面露笑意:“多谢仙师。” 归尘子负手不言。凡人间的争权夺位不能激起他半分兴趣,他只希望能早日改朝换代,好让新皇帝尽举国之力为他提供信仰。 如此,他才能有机会筑基,再续长生路。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7.167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8.168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 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69.169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 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 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0.170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 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1.171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 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 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 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2.172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空的,“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 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 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3.173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 是你忘恩负义, 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 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 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4.174 失忆到而今, 已有几月的时间,但殷渺渺还是头一回这般渴望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想知道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 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 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 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 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 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 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德贵妃道:“是啊,婉妹妹尽管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纯淑妃也跟着劝了几句,可婉贵人只是低着头,哀哀地笑着。 殷渺渺倚在门扉上看了会儿,不禁奇怪,这婉贵人看起来生气不曾断绝,不像是快死的样子,但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5.175 “荒唐?”皇后冷冷道, “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 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 不帮你就是妖女, 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 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6.176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 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营养不良等问题, 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 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 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7.177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8.178 日子平淡的到了花朝节。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 到游园会的点心, 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 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 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 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 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 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更打动人的诺言了,一生荣华,一生挚爱,只要她点头,她这一生直到尽头,都是喜乐无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79.179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 “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 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 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 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 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0.180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 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 “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1.181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 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 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2.182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3.183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 叶琉是他的伴读, 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电光石火间,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猛地撞向床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4.184 定国公皱起眉, 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 铲草除根, 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 “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 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 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 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5.185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 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 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 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 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 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 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6.186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7.187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 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 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 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 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8.188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 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89.189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 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 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 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 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0.190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 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 “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1.191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 “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 留他们一条血脉, 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 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 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 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 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2.192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3.193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 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 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 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 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 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 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4.194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5.195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6.196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 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 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 侯爷, 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7.197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艰难道,“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 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8.198 河面宽阔, 为求稳妥, 行进的速度很慢, 小半日过去,才堪堪行到河流中心。但见入目所及, 尽是河水,前不见岸,后不觉林, 叫人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可是, 面对这般豪迈辽阔的景象, 殷渺渺心里却有挥之不去的怪异之感。 她反反复复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湖水静谧, 如一面新磨好的古镜;水质清透,看不见其他的活物。 神识扫过四面八方,上空船下,不见丝毫异样。 是她多心了吗? 就在这时, 鬓边传来一丝异样, 有什么东西从她发间坠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什么东西?” 说着,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珠光从肩头滚落到了湖水中,飞快沉没了。 她浑身一震。 慕天光道:“抱歉,是我不慎碰到了。” 木笛是一人使用的飞行法器, 显出原型后也不大, 如今挤了两个人, 要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肢体接触。但是, 刚才殷渺渺探身去看水下,姿势略有变化,他为了避免碰到她,侧身错开,孰料碰到了她的珠钗,直接带了下来。 但殷渺渺半分不在意,急切道:“你看这水。” 木笛停下了,相斥的两股气息在湖面上荡出了一圈圈涟漪,而先前呈现圆形的涟漪不同,这一圈迅速朝着前方晕开。 换言之,河水的流动方向与他们前进的方向相同——河道是东南到西北,他们却是笔直从南到北,乃是横渡。 从没有哪条河是这么流的。 而且,就算水流在某一段里有所变化,速度不可能与木笛一模一样,尤其是殷渺渺中途变过速,分明是弱水有意为之。 现在发现水流的异常,已经太迟了。 顷刻间,一个庞大的漩涡就在水中形成,翻涌的灵气与木笛的气息冲撞,庞大的力道几乎将他们掀翻在水中。 殷渺渺一把抓住慕天光的手腕,把木笛的速度加到最快,如箭矢般朝彼岸驶去。弱水不甘示弱,漩涡越来越大,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朝他们撞去。 试过在海啸来的时候冲浪吗? 现在殷渺渺就在体验。 木笛的速度被拉到最高,弱水的力道不见减轻,排斥的力量越来越大,而距离岸边仍有不近的路程。 情急之下,慕天光顾不得男女大防,揽住她的腰身稳定身形,又施展水灵术,试图安抚弱水。 但不知是魔气的存在使得弱水极度排斥,还是它想吸食他们体内的灵气,水灵不予任何回应,蛮横地就想把他们全都掀进水中。 木笛出现了裂纹。 它毕竟只是非常普通的魔器,抵挡不住弱水的霸道。 慕天光当机立断,扬起手臂掷出雪际,雪际剑插一入河岸,迅速结冰搭桥,往他们的方向蔓延而来。 咔嚓。 木笛碎了。 弱水看准机会,来势汹汹。 “走。”慕天光握住殷渺渺的手,迅速用了个悬浮术,在灵力被吞噬前借力一踏,人已落在了冰桥上。 弱水不肯放弃,掀起一个三米高的浪头朝他们打来。零星的水滴溅到身上,快速吸收着他们本就不多的灵力。 殷渺渺和慕天光顾不得灵力的流逝,快速向岸上奔去。浪头打到了冰桥,庞大的撞击力击溃了冰层,临时搭建的桥开始塌陷。 背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不知是水声还是冰裂。 水流冲天而起,卷住了殷渺渺的腹部,把她往水下拖去。殷渺渺反应极快,顿时放出地火抵抗,同时红线出袖卷住冰桥,勉强稳住了身形不下沉。 但弱水淋透了她的全身。 水珠贪婪地蚕食着法衣与斗篷上的灵力,使它们沦落为普通的织物,不复保暖防御的功效。水渗入了衣物,粘附在了体表,护体的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体温下降,四肢冰凉,短短数息,殷渺渺就成了冰人。 好在慕天光及时返回,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弱水穷追不舍。 他挥出冰魄,浓郁的水灵气蔓延开来,是弱水最喜爱的东西。它无法忍受诱惑,果断调转目标去吸食冰魄,放过了殷渺渺。 趁此空隙,他们终于上了岸。 慕天光挥手收回了冰魄,低头问:“你没事吧?” 殷渺渺神智尚且清醒,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灵力消耗过度,无法维持体温造成失温现象,内脏有红莲的护持,尚且无事,可是四肢不能动弹,亦难以开口说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出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冷。” 她需要把失效了的衣物全部脱掉,擦干净覆在体表的残余水分,再来桶热水恢复体温。 但是这么复杂的要求,她没有办法表达。 而慕天光全然是修士的思考方式,想了想道:“失礼了。”说着,把手心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残留在衣服c体表的弱水被冻结成冰,体内的寒气顺着经脉徐徐导出,化作冰片粘附在肌肤上,不多时,她整个人似乎就变成了冰雕。 蕴在丹田的火灵力行走起大周天,四肢百骸慢慢恢复着知觉。 但是,太冷了,灵力法衣斗篷才勉强维持体温,少量灵力一冰壳一低温,就只能呵呵了。 殷渺渺神念一动,把帐篷丢出来,惜字如金:“进。” 慕天光搀着她进了帐篷:“可好?” “脱掉,冷。”她温暖了肺部,艰难地吐字。慕天光怔了怔,闭上眼,并指为剑,唰唰两下割裂了困住她的薄冰壳子。 殷渺渺如释重负,勉强抬起手指,拽住一旁的锦被盖上:“好了。” 慕天光睁开眼,见被子下露出碎裂的衣衫衣角,伸手扯了出来,又取出一粒补灵丹递到她唇边。 殷渺渺张口吞了下去。 慕天光感到指尖碰到一点温热,古怪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忽而十分怕她察觉,掩饰道:“不用。”顿了顿,画蛇添足,“举手之劳。” 殷渺渺冷入骨髓,哪顾得上他,裹着被子勉强坐起来,开始运行周天,红莲的火灵气如透明的羽衣裹住了全身,替冻得青白的肌肤上添上暖意。 几日前的场景猝不及防撞进脑海,慕天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时心悸,过了一息,勉强定了定神,抬手打出灵气放下银钩上的床帐。 床幔低垂,隔断了视线,他悄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转身在角落里坐下了。 半日后,殷渺渺恢复了活动能力:“多谢了。” “冒犯了。”他似在打坐,未曾睁开眼睛。 殷渺渺把碎裂的衣衫收集起来,点火融冰,用玉瓶收集着融化的弱水,随口道:“不用这样,事急从权,算不得什么,何况身体不过皮囊,你救了我,合该谢你。” 慕天光应了声,略显刻意地带开了话题:“弱水很强。” “不错,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要遇到。”殷渺渺眉头紧皱,“叫是叫弱水,能耐可真不小,而且知道伺机而动,怕是开了灵智。” 看起来澄澈平静的“弱”水,居然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周身的灵力都被吸干了。 超凶的呢。 果然,秘境里什么东西都不能小觑。 慕天光道:“以后再说不迟,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请便。”殷渺渺没有刺探别人秘密的习惯。 慕天光起身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带了只皮毛完好的雪狐回来:“这个可以吗?” 殷渺渺慢了拍:“皮毛?” “嗯。”慕天光的灵力气息有些不稳,当是有过一场酣战,“予你御寒。” 殷渺渺徒然升起一种怪异感,慕天光送她东西,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她觑着他的神色,迟疑着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他眉间一松。 既然有了妖兽,不饱餐一顿说不过去,殷渺渺架起锅炉,又熬了一锅热热的肉汤,下了一把银丝面,吃到胃里,浑身暖和起来。 “真奇怪,我们在森林里没有看到妖兽,到了山上就有了。”殷渺渺捧碗暖着手指,若有所思道,“秘境总是给我一种违和感。” 慕天光垂下眼眸:“森林里,我听见有人和我说话。” “人,还是鬼?” “不知,对方知晓我身怀冰魄,故而传了法术给我。”慕天光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殷渺渺愕然:“是主动送上门来吗?” 慕天光点点头。 她:“肯定是看你好看。” 慕天光:“” “肯定是个女前辈。”她幽幽道,“看你好看,传你法术,回头要你以身相许,你可要小心了。” 慕天光:“是因为我有冰魄。” 殷渺渺假装没有听见。 按照以往,对话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是很奇怪,慕天光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沉默下去,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的表情。 她仿佛不太高兴,眼帘低垂,唇角下压,莫名其妙的,这个小小的表情给他造成了心理压力。 他突然后悔起来。真是奇怪,她高不高兴同他何干?怎的就觉得心里不安,没法子忽视。 许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罢。 毕竟是唯一的同伴,不好坐视不理而已。 他想着,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说给你听好了,雪为水灵,水在天地” 堪堪开了个头,她却像是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捂他的嘴,两人靠得近,他躲也没处躲,被她遮了个正着:“停停停,我没想听,谁想听你的机缘了。” 慕天光被她的手心遮了口鼻,四周萦绕的肉香气如此浓厚,他却分辨出了独属于她肌肤的幽微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中,躲无可躲。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收回手,没好气地说。 他道:“我看你不太高兴。” “咦,奇了。”殷渺渺狐疑道,“你在意我高不高兴做什么?” 慕天光顿住不言。 “嗯?” “没什么。”他别过脸,淡淡道,“既是同伴,不想你以为我有所隐瞒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199.199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 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 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 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 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 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0.200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 “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 两朝皇后还不够, 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1.201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属阴, 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 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2.202 郑月被废,贬为奴籍,幽禁冷宫,谅二皇子年幼无知,贬为庶人,择日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 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 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 “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 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 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 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喜欢的话,在我身边留久一点。”卓煜紧紧拥着她,“别离开我。” “伤好之前,不会离开你的。”殷渺渺和他咬耳朵,“你可是我的良药。” 卓煜低低笑着:“真那么有用?” “我证明给你看啊。” 云从巫峡而来,春雨滴落深闺,化作淋淋香汗,铺就满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 卓煜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换过一身衣裳出来,就见殷渺渺仍盘膝坐在床榻上,乌发披身,遮住胴体,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安静就像是一尊雕像。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卓煜一点也不怀疑,两人燕好后,她就会这般打坐,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夜,她不是不贪恋耳鬓厮磨,只是缱绻片刻,仍旧会选择起身。 有时候,卓煜也会卑劣地想,要是她的伤好不了就好了,他会照顾她,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凡他有的,都愿意捧到她面前,所以,做个凡人留在他身边,不行吗? 但他不敢说出口,唯有沉默。 良久,他才道:“不要打搅皇后,好好伺候,朕晚些再来。” “是。”侍候的宫女纷纷屈膝应诺。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3.203 归尘子道:“自然, 帝王皆有王气, 你却没有, 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 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 朕是人间帝王, 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4.204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 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 “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5.205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6.206 定国公皱起眉, 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 想来, 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 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7.207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 “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 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8.208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 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 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 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 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 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09.209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 点点头, 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 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 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 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 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0.210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 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1.211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 “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 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 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2.212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3.213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 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4.214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 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 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5.215 卓煜的顾虑, 殷渺渺能够体会,她曾经也是凡人, 也经历过一些无法反抗的事。她没有办法承诺他担忧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只能道: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 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那么,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6.216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 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 “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 但在修士面前, 你不过是个凡人, 而修士在天道面前, 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7.217 笔记一开头, 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 属阴, 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 且为女子, 阴气过甚, 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8.218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 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19.219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 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 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 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卓煜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心肠被温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断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为你效力,比你聪明的人,也照样成为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别的人而已,你无需畏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0.220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1.221 空意法师, 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 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2.222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 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 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 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 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 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 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 由先帝所赐, 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更打动人的诺言了,一生荣华,一生挚爱,只要她点头,她这一生直到尽头,都是喜乐无忧。 不能长生又如何呢?修道之人难道人人都能飞升吗?恐怕未必吧,那前途莫测的修真界里,照样有艰难险阻,坎坷磨难,在那里,她只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弱者,但在这里,她已经得到了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3.223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4.224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 究竟是意外, 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5.225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 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 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 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 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6.226 归尘子说白了就是不想死。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 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 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 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 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7.227 卓煜心中一沉, 面上却不显,不仅没有后退,还走到了最前面:“那位可是归尘子?”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 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 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 你却没有, 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 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 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8.228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 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 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 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 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 “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 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 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 停顿许久, 方慢慢道, “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29.229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 艰难道, “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 刻意污蔑。”顿了顿, 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 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0.230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1.231 卓煜见他们思绪连篇却不吭声,笑了笑:“那么, 改日再议吧。”接着,他宣布了对郑家的惩处,郑威郑权谋逆,株连九族, 十岁以下孩童可免去一死,流放苦寒之地。 郑月被废, 贬为奴籍, 幽禁冷宫, 谅二皇子年幼无知,贬为庶人,择日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 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 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 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2.232 沈溟来矿场的时间不长, 但对基本的地理位置和流程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比如,魏家矿场共有六十二个矿洞,按照被开采出来的原石的好坏, 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每个矿洞里都有一名筑基或是炼器圆满的修士坐镇,一旦底下的修士出了问题, 就要马上出手解决。而魏巍在这里主要是做一个统计筹算的工作,把原石按照不同的分量分一分, 每过三天,工匠坊就会派人前来拉走原石, 进行后续的打磨雕琢。 沈溟道:“我听说工匠坊那里是本家的人亲自管理,比洞里还要严格呢。” 殷渺渺已经猜到了, 矿洞里的开采工作没什么特别的, 魏家又对原石看得那么紧,那么, 秘密就极有可能是藏在原石里面, 解开石头的步骤至关重要。她虽然已经拿到了原石,但不敢自己随意解开, 必须亲自去工匠坊那里看一看才行。 “而且, 工匠坊里死的人比矿洞里还要多得多。”沈溟轻声说, “只是魏家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隐瞒, 不叫人知道。” 殷渺渺问:“你怎么知道?” “家姐虽然眼疾,却有一双巧手, 原先一直在工匠坊里做事, 等我来了以后, 姐姐偶尔会来探望,可是半年前,魏家说她犯了错,被逐出工匠坊了。”沈溟黯然道,“先不说我姐姐向来细心,不可能会冒失犯错,就算真的有隐情,她也绝对会来知会我一声,而不是消无声息地离开。” 殷渺渺点了点头,要是原石真的有问题,开采的人都会时不时死伤一二,何况解石的人呢。 沈溟带着她七歪八拐地走到了一片低矮建筑的背后:“前辈,到了。”说着,用手搬开堵在外面的碎石头,露出了一条狭窄的暗道,“工匠坊守卫森严,不允许人进出,好在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修士,悄悄挖了这条地道,姐姐以前就是走这条路过来找我的。” 殷渺渺点点头,瞥他眼:“你能逃出去吗?” 沈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实话实说:“不行的前辈,矿场的各个出口都有专人把手,即便是魏管事也不允许随意进出,何况我等” “逃不出去也要逃。”殷渺渺淡淡道,“我是不会救你第二次的,你不想死,就好好动动脑筋吧。” 沈溟怔忪,不是要派他传信或是做事,而是就此放过他了? 殷渺渺才没有功夫理会小朋友的想法,查探了一番暗道,果然有些年头了,也没什么威胁,便低头走了进去:“别跟来,不然杀了你。” 沈溟刚刚想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收了回去。 殷渺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地道里。 地道的距离并不长,难得的是四壁上贴了许多屏蔽探知的符箓,恐怕正是因为有这些符箓的帮助,工匠坊里的匠人才能避开魏家的耳目,悄悄挖出一条地道来。 而他们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侧面证明了工匠坊里的确危险,让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会是什么呢? 殷渺渺十分好奇。 一刻钟后,她到达了工匠坊。 老实说,第一眼她险些没有认出来,眼前的建筑与其说是工坊,不如说是牢房更合适:屋子被隔出了一间间狭小的房间,每间房里都有一个匠人在开解原石,走廊里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值守走动,严密地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灯如豆,暗影憧憧。 殷渺渺潜伏在阴影里,好奇地往里看。 这间房间里的匠人是个骨瘦如柴的老者,但手指灵活,轻轻地用锉刀打磨着原石的表面,将上头青绿色的石皮慢慢磨去。石皮极硬,他来回摩擦许久才堪堪擦去一小层,殷渺渺没有时间多等,又换了个屋子窥看。 这次是个妙龄少女,她手中的石头已经磨去了大半石皮,露出了竹玉的本来面目——与先前买过的玉器一样,竹玉的本色是白,之所以名为竹玉,是入手如翠竹般细腻清凉,而非青色。 不同的是,刚刚开解出来的竹玉中,渗着一丝从未见过的血红。而且这红色并非是玉石上的沁色,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正在慢慢地游动。更奇怪的是,那少女仿若察觉不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只是仔仔细细地打磨着玉石,确保它的表面变得十分光洁。 殷渺渺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惊觉她目光僵直,双眼无神,居然是个盲人。 等等,沈溟之前似乎说过“家姐虽有眼疾”,莫非魏家要的都是盲人,抑或是不是盲人的也要变成盲人?她心中一沉,又寻了几间屋子细看,果不其然,每间屋里打磨玉石的全都是瞎子,一个看得见的人都没有。 她又回到了少女的房间外面,恰好看见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竹玉里红色的血丝似乎是有了生命,慢慢游出了玉石,触碰到了少女的肌肤,然后慢慢渗透了进去。少女手背上的血管凸起了一小截,像是钻进了一条小虫子,一鼓一鼓地朝她的上臂钻去,不一会儿,领口裸露的颈部血管鼓了鼓,似乎是朝着心脏的方向去了。 整个过程中,少女无知无觉,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打磨着石头。不多时,竹玉就变成了外人熟悉的样子,滑润细腻,洁白如霜。 少女把石头放进了一旁的箩筐里,拿出了下一块原石。 周而复始。 殷渺渺对于楚汤的情况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然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思量片刻,察觉到地下似乎还有一层,遂掉头潜行下去。 底下是一间特殊的炼丹房。 有个炼丹师正在调配原料,旁边有个年轻人在和他说话:“二叔,不能再多炼点吗?” 炼丹师说:“不能,以我的能力,已经是极限了。” “是材料有问题?”年轻人问,“我让他们再多收点人来就是了。” “不,这血就足够了。”炼丹师用木勺搅拌着瓦罐里浓郁的鲜血,“吸收的精血刚刚好,多了浪费石头。” 吸收的精血,鲜血材料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端,殷渺渺哪里还不知道那些失踪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培养皿,为的是集中吸收竹玉里的“血丝”,等收集的“血丝”到了一定程度,他们的血液就会变成炼丹的原料。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是里面两个人的语气却很平静,仿若只是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年轻人说:“最近矿洞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了,血石的渗透现象很严重啊,啧,白白浪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炷香内精血没有‘融血’,就会化为魔气。”炼丹师叹了口气,“必须小心处理,入魔的事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怕是会有大一麻烦。” 年轻人愤愤道:“要是陌洲还像以前那样,我们何至于束手束脚?” “陌洲能封闭五百年,已经是极限了。”炼丹师的年纪长了许多,对十四洲的局势更为清晰,“就算没有之前闹出来的事,外力进入也是迟早的,我们终究不可能一手遮天。” 年轻人就没有说话。 炼丹师手上的动作不停,将提炼好的灵液倒入器皿:“东西都齐了,我要开始了。” 年轻人厚着脸皮不肯走:“二叔您忙,我就在一边随便看看。” “你父亲叫你来,不就是想让你学会我这炼丹的本事吗?”炼丹师面色平静,“也是,我寿元无多,也不知道还能给魏家炼几年。” “父亲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年轻人笑笑,“多个人帮忙,丹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了。” 炼丹师说:“你要看就看,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反正我无儿无女,这身本事终归是要传人的。”顿了顿,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二叔的意思我明白,要是我学不会,父亲自会在族中搜寻有天赋的后辈送到您这里学艺。”年轻人说,“毕竟狂血丹是我们魏家的命脉,总不能断了。” 炼丹师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父亲是家主,这魏家日后必然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年轻人没做声,心想,他爹才结丹不到一百年,后面还有几百年的寿元,他堪筑基,能不能等到这一天可不好说。 修真界里,当爹的未必比儿子死得早。 炼丹师开始炼丹了,原料不多,融入了竹玉精血的鲜血三升,灵液一升,成丹的若干草药一二。 火是炼丹常用的赤灵火。 炼丹师先将常见的炼丹草药丢进去,它们可以保证丹药的药性不溢散,提高成丹率,是许多丹方里都要用到的东西,打出的灵诀也十分普通,年轻人很快就记下了。而后在炉中倒入鲜血,血中有人血也有精血,这一步的关键在于熬去人血,只留下竹玉的精血部分,待精血熬成,浓缩成一点,再倒入灵液,灵液裹住精血,全然密封,练成一颗“夹心”的丹药。 期间,炼丹师至少掐了上百个印诀,年轻人有点记不过来,额头上渗出汗珠。 而丹药已经炼成了。 “成了。”炼丹师面露疲态,“三月之内,我不能再炼,这三颗狂血丹你拿去吧。” 年轻人应了声,打开丹炉,取走了里面的三颗狂血丹装入玉瓶:“二叔,那我就先走了。” 炼丹师摆了摆手,盘膝打坐了起来。 年轻人慎重地将玉瓶藏好,走出了炼丹房。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暗道,正欲离开,忽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来不及取出任何法器抵御,人就失去了意识。 殷渺渺揪着他的后领,把人拖了起来:运气不错,居然能抓到魏家主的儿子,从他嘴里应该能够挖出不少消息。 (作说有福利,勿屏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3.233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c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c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c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4.234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 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 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 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5.235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 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 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 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 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 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 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 你可想好了, 朕是人间帝王, 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6.236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 就是打坐修炼c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7.237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8.238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 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 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 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 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 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39.239 北洲共有三洲, 分别是最北边的冬洲,稍次的梁州, 以及毗邻中洲的风洲。总体来说, 北边三洲的面积要比东三洲大一些, 所以, 除了归元门之外, 还有一个御兽山, 一个丹心门。 时间有限, 殷渺渺和云潋直接坐了飞舟到的冬洲, 一下飞舟, 炎热的空气卷裹了他们。 “哎哟, 现在是夏天啊, 好热。”殷渺渺抬起袖子挡了挡阳光。 冬洲的气候很特别,冬天极冷,夏天极热,几乎没有过渡的时间,均衡得瓜分了一整年。而且, 冬天长夜漫漫, 有七八个时辰是黑夜, 夏天却是白日长,七八个时辰是白天, 太阳怎么都不想落山一样。 归元门所在的九一城, 气质也与过去见到的仙城迥异。 这是一个极其开阔大气的城市,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城中的建筑, 云光城的建筑奇巧错落,迂回婉转,而九一城的建筑非常豪爽。作为北洲最大的仙城,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但建筑与建筑之间的栋距极大,几辆马车并排走都不是问题,主路更是宽敞,中间有贵客驾车赶路,旁边的人照走不误。 之所以可以这么任性,是因为冬洲的地形非常平坦,放眼望去都差不多,所以归元门当年规划的时候没考虑这么多,先划个内城,内城不够了再来个外城,外城还不够,那就继续往外延伸,反正地都是自家的,想划多少划多少。 而且方方正正,横平竖直,以天干地支命名街道,只会走断腿,不会半路迷路,堪称对路痴最友好的一个城市。 当然,这也是十四洲中最大的仙城,没有之一。 地方大,人再多,分散开来也就不算密集,逛起来十分舒服。殷渺渺不怎么挑,逛完一条街,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考虑到这次不是以冲霄宗的名义拜访,她想了想,只给飞英寄了封短信,告知他自己过来了,并附上了客栈的地址。 次日一早,飞英就过来了,兴高采烈:“姐姐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件事的,太棒了。”说着就想带她在九一城里逛一圈,“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 “讲点礼貌,先去拜访一下你的师父吧。”殷渺渺叫住了他,“我会在这里等我师父来,不急一天两天的。” 飞英想想也对:“我师父在闭关,他准备结婴呢。不过我大师伯在。” “那也好,总是要去拜访一下前辈的。” 归元门就在九一城的北面,出了城继续往北走,就会看到一座起伏有致的山脉,有一处断口肖似龙首,仿若低头看着来人。飞英介绍说:“这叫龙脊山,说是几万年前陨落在此的巨龙遗骨所化,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这就是我们门派的大门了。” 殷渺渺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点头道:“看起来就很厉害。” “对的对的,我当时都看傻了。”飞英到今天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龙脊山的震撼之情,居然有门派会把一座山作为大门,真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就算到今天,站在山脚下仰望龙首,他依然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敬仰之情。 龙脊山门口,有几个归元门的弟子在守卫,看见飞英来,笑眯眯地和他问好,叫他“赵师兄”,对于他带来的人,他们问也不问便放进去了。 然后,飞英摸出了阵盘,挠挠头:“咦,运气不好,今天又变了,让我算一算。” 殷渺渺:“” “我们门派的入口是个很大的阵法,经常会变来变去。”飞英熟稔地破着阵,“变一次,进的门就不同,有时候要绕好远的路呢。” 殷渺渺问:“所以你们门派人人会破阵?” “不是不是,不学阵法的话,只要学会破门口的阵就行了。”飞英给她看自己的小阵盘,“新弟子入门都会有这个,破起来不难,就是费点时间。” 殷渺渺由衷庆幸自己当年没拜入归元门。 “好了。”飞英算出了方位,“姐姐,云前辈,你们跟着我走。” 殷渺渺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阵法的痕迹,就是非常普通的山路而已,但是闭眼静静感受一番,就能发现这里的灵力极其复杂,交织成了数十种不同的纹路,看着就让人头大。 飞英拐个弯:“虽然平时破阵出入很容易,但是,大门口的阵法超复杂的,一共有三十二种,只是有些没有启动而已。” 每个门派都有护山大阵,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被启用,无论是对敌还是防御,都会有极其强大的效果。归元门的阵法如此,一重套一重,暴力破解都需要不少时间,别说是潜入者了,被困死的不知几许。 “到了。” 殷渺渺踏出了阵法,眼前豁然开朗,天高云淡,无数弟子来来去去,热闹极了。 飞英探头望了望:“运气不错,我们直接到中宫了。”遂指着各个方向介绍,“我们门派有八门,很好认,哪个门就在哪个方位,中间是中宫,演武台c论道场什么的就在这里,乾门在南。” 他们说着就往南面的乾门走去。 归元门的八门算是八个不同的分支,虽然以乾门为首,但各门的事务自理,掌门鲜少过问,若有事关门派的大事,便召集各门的门主一起商量。 殷渺渺恍然,冲霄宗是但凡有人结婴,便会单独分出一峰来,而归元门不是,无论结婴与否,永远都在自己拜入的门内,绝不会被分出去。如此,哪门多了元婴,实力便会增强,哪门陨落了高阶修士,实力就会减弱,永远不可能达到均衡。 这就很有意思了。 “我记得,你们掌门之位是必然出自乾门吧。”她问。 飞英点头:“对,其他七门的人只能争门主的位置。但是不算化神,化神期是太上长老,不属于任何一门,单独受门派供奉。” “原来如此。”殷渺渺心里大致有数了。 “到了,这里就是我大师伯住的地方。”飞英对这儿太熟悉了,和自己的院子没什么区别,压根没想到要通报,高喊了一声,“大师伯,我来了。” 殷渺渺:“你进去说一声。” “哦,那姐姐你们等等我。”飞英的表现充分体现了他在门内的受宠程度,规矩两个字压根不存在,“大师伯你在不在啊?” 赵远山老远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无可奈何地骂道:“不好好修炼,又跑去干什么了?” 飞英气得倒仰:“大师伯,我说要历练,你说太危险,我出去逛逛,你又要说我偷懒,这年头做晚辈怎么这么难?” 赵远山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飞英说:“大师伯,我姐姐和她师兄过来了,好像是他们师门的意思。” “哦,冲霄宗的素微和含光吗?”赵远山略一思索,颔首道,“叫他们进来吧。” 殷渺渺终于见到了飞英的这个大师伯。对方的外表年纪大约在四十多许,蓄了短须,穿着中正严谨的道袍,是个再典型没有的道门前辈了。 她不卑不亢地寒暄问候了一番,又感谢他当年的赠物。赵远山同样非常客气,说她后生可畏,也谢过她昔年带回飞英的事,并且邀请她在乾门小住。 修士的小住,年绝不算多,而殷渺渺本也是为了魔修的事来的,自然应下不提。 飞英忍着无聊听他们客套完,迫不及待地说:“姐姐我带你去。” 赵远山嘱咐他:“好生招待贵客。” “知道啦。”飞英满不在乎地摆手,“我走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坐不住的少年孩童,可是一离开,就问:“姐姐,大师伯我长得是不是很像大师伯?” 殷渺渺低头看他,这个被她从凡间带来的小朋友已经长成了少年,咋咋呼呼的性子底下,有颗敏感而通透的心:“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 “人有的时候应该糊涂一点。”飞英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不知道是最好的,对吧?” 殷渺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呢?” “因为我很想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娘会被人追杀,不得不把我丢到凡人界。”飞英说,“我私底下问过师父,他说是魔修干的。” “你不信。” 飞英特别冷静地问:“我觉得他们在隐瞒真相,虽然肯定是为了我好,但这也证明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要是真的置之不理,又怎么对得起我娘呢?可我一意孤行去找答案,又会让师父他们伤心。” “长辈们的好意,通常都是有道理的,听从不是坏事。”殷渺渺笑了笑,“但是,那终归是他们的想法,他们的以为,路却是你自己走的。” 飞英皱起眉毛。 殷渺渺道:“往好处想,他们可能只是觉得你太弱了” 飞英:“”扎心了。 “好好修炼,日子长着呢。” 这倒是再实在没有了,飞英马上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重新高兴起来,把她和云潋(真是没有存在感的人)带去乾门的客居。 院子大气方正,带了个风景优美的后花园,比及凡间的公侯府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飞英前前后后介绍了遍,信誓旦旦地说:“姐姐你信我,这个院子是最方便出门的,离我住的地方也近,你随时都能来找我玩,云前辈想要练剑也方便,东院就有个小演武场,西院是个高楼,说实话,主院冬天住不错,夏天就得住楼上,凉快。” 殷渺渺领了他的好意,决定就住在西院的小楼上。 “我就住那边的院子,对,有桃子树的那里。”飞英给她指明方向,“那边是大师伯住的,那边是二师伯,再那里是我师父,最里面那个是小师叔。” 殷渺渺非常自然地问:“说起来,你小师叔” “呃,小师叔他最近闭关了”飞英眼神飘忽,“可能快要突破了吧哈哈,应该就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0.240 慕天光闭关了, 这姑且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他未因秘境里的事存有心结, 仍能专心修炼。 殷渺渺放了心, 一门心思地做起客人来。 而飞英招待起客人来也有模有样, 带她(云潋待在院子里悟剑了)到处参观, 演武台c论道场c破阵池c悟剑壁气质与冲霄宗大有不同。而他们有个内部的坊市, 地方不大, 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符箓c丹药c幼年灵宠都能买到, 还有一家卖酒, 一家卖肉食。 “丹心门和御兽山离我们很近, 所以常会来做客。”飞英咬着烤串, 含糊不清地说,“御兽山这个地方吧,挺奇怪的,和凰月谷似的分两派,一派认为灵兽就是畜生, 能为之驱使就好, 还有一派觉得灵兽就是自己的半身, 不能轻贱,同床睡同桌吃, 完全当个人来对待。” 殷渺渺买了几坛子酒, 这儿的酒水酿造的原料和翠石峰不同, 烈而霸道, 十分烧喉:“那丹心门呢?” “他们每年都要考试。”飞英说起来就蛋疼,“还要举办什么炼丹大赏,辨识丹药c改良单方c研究新丹什么的,超级热闹。” 听起来是个学术气氛挺浓的门派,殷渺渺觉得有趣:“那你们北洲很热闹啊。” “是啊,串门的特别多。”飞英抬抬下巴,“御兽山的又来卖灵兽了。” 殷渺渺看了眼,发现前面的一个摊子上围了好多女修,不由诧异:“这是卖什么?” “棉花兽。”飞英撇撇嘴,“特别可爱的毛茸茸的妖兽,很受女修欢迎,它们的毛可以用来编织什么东西,颜色很好看姐姐?” “我去看看。”殷渺渺朝着摊子走了过去。 摊主的面前放了许多箩筐,里面是一只只的“棉花糖”,毛发鬅松而柔软,短腿大耳朵,像是只兔子,挠挠它就会发出哼唧哼唧声音,非常软萌,而且颜色是种特别小清新的色调,饱和度很低,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旁边是些编织好的小饰品,什么络子c绒花c盘扣c绳结,花样很多,一看就知道是用这种棉花兽的毛编织而成的。 殷渺渺注意了下挑选妖兽的女修,发现她们身上多多少少有这些小玩意儿,顿时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修真界diy,集养宠物和手工为一体,怪不得这么受欢迎。 “我要这只。”女修们挑挑拣拣,热络地讨价还价。 有人发现了飞英,笑着叫了他一声:“赵师弟也要买吗?是想送给谁?难道是邱烟师妹?” “什么,是要送给邱烟师妹?”其他人马上朝他看去,纷纷暧昧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铺子快步走出来个小姑娘,大声说:“飞英师兄才不会买给邱师姐呢,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飞英莫名觉得很丢脸,赶紧大声辩驳:“我不买啊。” 小姑娘就很得意,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听见没有?” “林铛师妹!快放手!”飞英艰难地把胳膊抽出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殷渺渺再也忍不住笑意,没想到不知不觉,少年少女也到了争风吃醋的年纪。她体贴地没有多管闲事,揪了只最胖的棉花兽买了下来,软乎乎的灵兽抱在怀里手感极好,撸起毛来也十分顺滑,真是再好玩没有的宠物了。 更好的是,它只有五阶,灵智未开,性格温顺,绝不会因被人类豢养而感到痛苦。 飞英那边的情况却不太美妙,今儿本来就是十五,是约定俗成的集市日,门派里闲着没事的c想要买东西的,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这条街道上。 所以,刚刚被打趣的邱烟师妹,好巧不巧正好也来了,比起活泼大胆的林铛,邱烟纤细而柔弱,恰如弱柳扶风,叫人和她说话时都不自觉得放低了嗓音,生怕把她吓着。 “赵师兄。”她轻柔地打了个招呼,“林师姐。” 林铛用鼻子哼了声:“有些人不是受伤了吗?怎么眼巴巴地跑出来吹风?” 邱烟涵养极好:“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多谢林师姐关心。”又极其自然地说,“赵师兄,上次的事我还没有谢你,多亏了你在中洲为我找的灵草,若非如此,我的伤势绝没有那么快痊愈。” 飞英没放心上,摆摆手:“别客气,举手之劳。” 于是,其他几个师姐纷纷笑了起来,而林铛看起来就特别生气了。 “飞英。”殷渺渺终于看够了,出言道,“走了,我还想去那边看看。” 飞英如蒙大赦,赶紧开溜:“好好,我们走吧。” 霎时间,在场的修士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掷在了殷渺渺身上,并且立即看出了她不是北洲的修士,因为衣着打扮实在太不同了。现今北洲正值酷暑,女修们多是穿着宽大的法衣,袖子直到手肘,有少数大胆的设计则是在袖子上多开两道口子,下垂时与一般无二,若是抬起手臂,便会露出雪白的臂膀。 然而,殷渺渺穿的却是在中洲青龙城里买的夏衣,上襦极其轻薄,外头是件齐胸的襦裙,穿法和当地迥异。不过,她气质稳重,和飞英站在一起就是姐弟的模样,绝不会叫人想歪。 是以,众人虽然稀奇她的身份,倒也没有多想,只是问:“不知这位道友是” “道号素微,师从冲霄宗。”她笑了笑。 这名字可一点也不陌生,嘴快的林铛“咦”了声:“那不就是打败慕师叔” “咳咳!”年长的女修们同时清了清嗓子。 林铛闭嘴了,慕师叔在门派,不,在整个北洲的受欢迎程度不容挑衅,何况,比赛的时候慕师叔是受了伤的,要不然才不会输呢。 “原来是素微道友。”在场修为最高的金丹女修落落大方地说,“在下李心桐,隶属坤门。” 殷渺渺很客气:“李道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做了自我介绍,随后说她远道而来,要请客吃饭。殷渺渺以有事在身谢绝了,但表示大家有空可以互相交流切磋,这才得以脱身。 “唉哟,今天运气不好。”飞英愁眉苦脸,“姐姐,我和你说,李师姐特别仰慕小师叔,肯定会找你切磋的。” 殷渺渺跟着叹气:“慕天光有这么受欢迎吗?” 飞英干笑道:“可能在紫微城里不是很明显哈,但是,小师叔在我们北洲的人气是很可怕的,他出门买东西,街上会堵” 殷渺渺:“你认真的吗?” “我没有夸张,是真的,所以小师叔平时都不敢出门,可就算不出门,她们也会找借口去找他‘请教’,这段时间是因为小师叔闭关了,我们乾门才安静些。”飞英强调,“更重要的是,小师叔要是和哪个女修说话,她就会被其他师姐师妹们,呃,纠缠一段时间。” 殷渺渺:“”秘境里的事是不是该捂牢一点。 “最糟糕的是,”飞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最近那些女修都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觉得小师叔性子变好了,居然不怕他,比以前更热情了,说是因为魅姬。” 殷渺渺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背了黑锅。 而后,出于各式各样的心思,归元门的弟子不断来找她切磋论道,门派之间自然有暗自的较量,是以上面的人都没有阻拦,甚至乐见其成。 殷渺渺亦有意不断促进自己,故而没有特别拒绝,遇到合适的便切磋一二,然而并未使出全力,只以幻术和法术应敌,有输有赢,给足了主人家面子。 因此,归元门的弟子既认为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又觉得她为人谦和,并不难相处,渐渐的与她走动得多了起来,其中又以女修为主——不排除是以找她切磋为借口,来乾门溜达溜达,看看慕天光出关没有。 “唉,习惯就好。”飞英老练地表示,“人只会越来越多,小师叔应该快要出关了。” 殷渺渺:“为什么?” “因为马上就是挑战赛了啊。” 飞英热情地和她科普了一下归元门即将到来的盛事:“我们门派有个挑战赛,十年一次,邀请隔壁丹心门和御兽山也来,大家交流切磋,而且可以向任何人发起挑战,被挑战者如无意外,不得拒绝。小师叔基本上都会参加,因为很多人都想挑战他。” 殷渺渺:“他还真是体贴。” “剑修嘛,不都这样,从不畏惧挑战,来一个战一个,来一对战一双。” “他不是闭关吗?” 飞英笃定道:“很快就会出来的,我听大师伯说,今年的挑战赛是想在魔修来之前比一比,选出合适的人和魔修比试,小师叔怎么可能错过?而且他只是闭个小关,一年多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殷渺渺不怎么诚心地说:“那我很期待了。” 乾门最里的院落。 慕天光于静室中睁开了眼睛,周身紊乱离散的灵力逐渐被收敛,慢慢恢复到了过去圆融稳定的境界。 此次进阶如他所料,前期的积淀已然足够,差得不过是静心突破的时间,这一年多的闭关,足以让他迈过这个坎儿了。 如今,他以金丹中期的修为对付魔修,当比初期更多了几分把握。 又花费了几日巩固了下境界,慕天光终于起身推门,结束了这次的闭关。 “恭喜慕师叔出关。”守在门外的杂役弟子喜不自胜,忙道,“今儿是挑战赛的第十天,大家都盼着师叔出关呢。” 挑战赛?慕天光略略思索,颔首道:“我知道了。” 既然碰上了,正好也可以给他试试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1.241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 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2.242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 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 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 他选择躺回原位, 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 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 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3.243 乾门一夜之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来报信的c送月例的c维护阵法的c接了各式各样新任务的修士络绎不绝, 而且全是清一色的女修。同时,乾门的修士迎来了被拜访的高峰期, 好友之间的串门, 长辈之间的跑腿, 请教解惑的拜访什么借口都有。 殷渺渺终于见识到了慕天光在北洲的地位, 简直叹为观止:“这样都行?” “大家都习惯了”飞英作为慕天光亲近的人, 一到这种时候就会被各路师姐密集“教导”, 烦不胜烦, 赶紧躲到殷渺渺这里来了——毕竟是客人,总要维护宗门的脸面,稍微矜持一点的。 殷渺渺总算理解了慕天光的冷淡由何而来, 这些女修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慕,而是追星式的迷恋了。 她十分同情,但爱莫能助。 然而,没过多久,客院也沦陷了。李心桐等人时常来此拜访, 而且次次都会带些北洲的小食特产, 礼数周到, 叫人挑不出错来:“频繁叨扰, 还请素微道友不要见怪。” 换做从前,殷渺渺是决计不会介意的,男欢女爱, 你追我逐, 本来就是风月之事里最美好的一部分。可是现在慕天光和她关系匪浅, 将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回忆起现在的事,总有欺瞒戏弄之嫌,故而道:“魔修来访在即,与其和我论道,不如闭关潜修,诸位以为呢?” 李心桐愣了愣,面露诧色。这段时日,她和殷渺渺来往也算频繁,深知她绝对是个脾气温和c姿态大方的女修,若不然也不会厚颜来访。 现在她出言婉拒,倒是叫她们不得不讪讪起来:“也c也是” “我便不送了。”她端起了茶碗,意欲送客。 李心桐不知她怎么突然就改了面孔,看了冉香一眼,素为军师的冉香若有所思地说:“是我们打搅道友了,还望道友海涵。” “是我修为不足,想要静修一段时日,怕是不能和各位论道切磋了。”殷渺渺微微笑了笑,“待此间事了,诸位若还是愿意来,我一定扫榻以待。” 李心桐便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爽快地说:“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送。” 等出了乾门,冉香突然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去打搅素微道友了。” 李心桐奇怪:“为何?我看她并不像是恼怒的样子。” “我听闻素微道友涵养极佳,喜怒不形于色,焉能以面色推测她的想法?”冉香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我们去拜访,并不见她有不悦,这会儿却下了逐客令,依我之见,怕是和慕师叔脱不了干系。” 有个女修讶异地问:“冉师姐的意思是,素微道友也倾心慕师叔?” 冉香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众女默然,不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对慕天光无感呢?他是这般招人爱慕。 李心桐似有不服:“那又如何,你我不皆是如此吗?” “我们与素微道友不同,至少,慕师叔从来没有单独见过我们。”冉香淡淡道,“瓜田李下,孤男寡女,你们什么时候见慕师叔和哪个女修在屋里独自说过话?” 李心桐愣住了。 华贵的云车拖过碧空,留下瑰丽而灿烂的光晕,西洲的景色如画卷徐徐展开,缤纷五彩的树木c起伏有致的山峦c清澈蔚蓝的溪水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对未曾出门的少女最大的诱惑。 不远处的副车里,黄芍和紫娇撩开了车帘,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山庄外面的景色。她们虽是松之秋的贴身侍女,却也只在山庄附近走动过,这样的远门,还是生平头一回。 松之秋对待侍女们素来宽容,也不多加拘束,随她们玩笑去,自己只专心研究一本异界的书籍,只是生僻陌生的古字必须花费许多时间才能翻译出来,他看着看着,却走了神。 车厢的角落里,杏未红埋头坐着,正认真而专注地练习着水鞭术。水流不成形,凝聚起来没多久就散了,重重跌回茶杯里,溅起一两朵小小的水花。 已经失败了上百次,她也不丧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他看了会儿,唤道:“阿红。” 她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车厢里只有她和松之秋两个人,慌慌张张地问:“少庄主有什么吩咐?” “过来。”他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 杏未红跪坐到他身边,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松之秋右手握着书卷不放,左手却探入她的裙底,解开了她的纱裤,轻抚一二:“知道怎么伺候吗?” 身为鼎炉,自然有鼎炉的自觉,杏未红低下头,乖觉地回答:“知道。” “那就好。”他说着,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坐下,“好好做,不要偷懒。” “是。”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熟练地抽开他外衫的系带,抚弄着坐了上去,慢慢磨动了起来。 修士野合,除却修炼所需,偶尔也会是纯粹的享受。杏未红见松之秋的反应和平日里大相径庭,始终没有结束的意思,就知道他不是想要修炼,而是要享受放松了。 她是巴不得能早点结束好去修炼,可是他无甚反应,她不敢停,只好隔一会儿悄悄坐着休息下再继续。 “让你不要偷懒了。”松之秋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快点。” 杏未红扁了扁嘴:“我累了。” 他瞥她一眼,放松了对身体的掌控,结束了这次交合。杏未红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爬下来,从袖中取出手帕替他擦拭:“婢子告退。” “退哪儿,你会御器飞行了?”他问。 杏未红嗫嚅了声,答不上来,她连炼气期的法术都没学会,怎么可能会御器,不摔死才怪。 “允你打坐片刻。”他道,“然后继续。” 杏未红没有作声,鼎炉就是这样,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个工具,旅途漫漫,用她解闷放松是多么正常的事啊。她想着,打坐了片刻,恢复了些体力。 “好了就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不过这回不再是面对面,而是选择从背后揽住她。 杏未红没有试过这样的姿势,找不到支力的点,身形摇摇欲坠。亏得在跌倒前就被他揽住腰肢,继而胸前一凉,他的手指探入衣衫,握住一团酥雪。 借着他搂抱的力量,她总算稳住了重心,默不作声地服侍起来。 等到云车外的景色从夕阳变成浓夜,松之秋才道:“行了,休息吧。”他拍了拍身侧的软垫,示意她睡到自己身边来。 杏未红累坏了,迷迷糊糊地应了声,蜷缩着身体卧在一旁,很快就睡着了。 过了会儿,松之秋放下手中的书卷,垂眸看向了她。说是鼎炉,好歹也是陪了一百多年的枕边人他想着,握住了她的脉门,灵气悄无声息地进入她的经脉,将胡乱游走的残余木气梳理通畅,慢慢温养起这具资质不堪的身躯来。 任无为到归元门的时候,殷渺渺还未起身,是云潋在楼外用蝴蝶敲了敲窗户,传来口信:“师妹,师父来了。” “嗯?”她睁眼望了望天色,东方已经大亮,这才惊觉昨儿晚上胡闹过头,今早睡过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来,叫他等等我。” 慕天光看她懒洋洋地翻个身,半分不着急的样子,不由道:“师尊传唤,你快去吧。” “放心,我师父不会有意见的。”殷渺渺慵懒地坐起身,梳理了下鬅松散乱的头发,“再说这个点儿我还没起,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闻言,慕天光沉默少时,问道:“那我是否该去拜见一下前辈?” 居然敢见家长殷渺渺好笑地看着他,起身穿衣:“不用,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慕天光便没有说话。 殷渺渺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顺便把丢在针线篓里的络子丢给他:“给你玩儿。” 慕天光眼明手快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喏。”她努努嘴,示意他去自己养在角落里的棉花兽,“看着好玩就买了一只养,已经换过一次毛了,收下来的我编了线,打了个络子。” 这种圆滚滚毛茸茸的妖兽在北洲女修里十分风靡,慕天光不止一次见过,只是往日里瞧它们,脑海里不过“低阶妖兽”四字,今日却看出几分可爱了:“专门给我的?” “算是吧。不过编在玉珠子才是想给你的。”殷渺渺绾起头发,随口道,“它里头是空的,我往里面放了几滴封灵毒。” “封灵魅姬给我下的药?”他蹙眉。 她道:“不错,我想办法弄到了一些,你留着,指不定哪日用得到。” 他拿着络子看了会儿,十分小心地收起来了。 同一时间,主院里,任无为一边喝茶一边盘问云潋:“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肯定有猫腻,你和我说,她这次睡了谁了?” 云潋:“师父可以自己问师妹。” “问毛问,慕天光。”任无为一猜一个准,“归元门其他人她看得上?” 云潋想了想,答不上来。 任无为愁得喝不下茶:“完了完了,看来是真的,这回门当户对,该不会要结缘吧?” 云潋:“” 任无为瞅着自家大徒弟:“你和师父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糊弄我,你师妹是失忆了,我可没有。” “师妹高兴就好了,结缘还是不结缘,都随她开心。”云潋说。 任无为问:“以前的事,打算瞒死了不说?” 他道:“以前有什么事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任无为顿了会儿,叹气,“就随你的便吧。” 云潋微微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4.244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 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5.245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 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6.246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7.247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 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 “若是如此, 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 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 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 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 心跳如雷, 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c窍c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8.248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 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49.249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0.250 平安城顾名思义, 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 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 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 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 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1.251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 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 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 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丈外, 树叶沙沙作响, 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2.252 慕天光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我之间, 无需有此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殷渺渺弯起唇角,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夜风凉凉, 吹拂发梢,她鬓边的头发拂过他的脖颈, 酥酥痒痒。慕天光却一动也不动,微垂着眼眸,掩藏在袍袖里的手轻柔地揉捏着她的手指, 感受着不为人知的亲昵。 可惜好景不长, 不是人人都有眼色懂得避让久别重逢的恋人, 吕千秋听李心桐说完了影傀的种种诡异之处,跑过来说:“慕师叔, 心桐说影傀会躲在人影里,或许我们之中还有其他人中招,最好以镜照之。” “不是我说。”李心桐连忙解释,“这些都是素微道友在路上告诉我的。” 慕天光看了看殷渺渺,她仍然靠着岩石小憩,忽然就明白过来:“我知道了。”遂松开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以何镜照之?” 李心桐虽然不解慕天光缘何问她, 但见殷渺渺面色不佳,便以为她是受伤颇重, 主动解释:“影傀会被镜像所迷惑, 以为那是它要替代的肉身, 也许会显现出身形。” “也许?” “若是照镜不成,那只能等影傀行动时引诱它显出全身,那时才能将它真正消灭。而一旦被它侵入肉身,想要将它全部逼出,难上加难。” 她说着,抬手指向丁辙。只见他汗如浆出,面色青白,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逼出毛孔,后又锲而不舍地钻了回去,两股力道在争夺同一具身体,血肉被牵扯拉锯,裂出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 冉香思索片刻,问道:“师姐,要是它已经替代了某个人” “那它是不可能隐藏起来的。”李心桐道,“影傀适应肉身需要时间,一开始的表现会非常诡异,很容易辨认。” 众人想起刚才丁辙的怪异之处,多少都信了这个说法。 只有冉香留了个心眼,趁着大家开始凝水镜照影时,悄悄问李心桐:“师姐,适应肉身需要多长时间?” 李心桐一愣,答不上来:“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问素微道友?” 冉香瞧了眼靠在角落里休憩的殷渺渺,点点头:“那好吧。对了,素微道友怎么会对影傀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好像在西洲待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因为中洲五城的事。”李心桐被自家师尊压着,没有去参加上一届的风云会,只是道听途说了些许,具体也不大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冉香想了想,宗门前辈既然会允诺她同来,必然是可靠的,便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李心桐粗枝大叶,自然没有多问。 另一头,慕天光传音给殷渺渺:“为何?” 她果然没有睡着,回道:“由李心桐或者你出面更合适,这毕竟是你们北洲的事,我要是指手画脚,兴许会引起众人的抵触。” 他不赞同:“你实力不俗,又较常人聪慧,何须如此?” “你信我,他们却更信你,两方对垒,有个众人信服的主心骨很重要。”殷渺渺如是道。 她来时出言解救丁辙,是彰显自己的实力,在众人心里留下熟知魔修之事的印象,如此一来,以后开口说出的话就会有分量。可是,这种事必须点到为止,多了就变成喧宾夺主,所以要以伤病为借口退让,反正以李心桐的性子,必然会说是她转告的,并无妨碍。 “对我来说,不被人注意更能便宜行事。而且,此事同中洲的情形不同,必须由你来主持大局,这也是你们宗门的意思。”殷渺渺点破其中关窍。 慕天光想起临行前昭天真君的嘱托,心知她所言非虚,半晌,对她道:“那你好好休息。” 她轻声笑:“有你在,我自然能好好休息。” 闻言,慕天光不禁微微弯了弯唇角,取出一件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还小心翼翼地将一侧垫在她的脑后,免得她的乌发沾上岩石的灰尘。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然而十分温柔,殷渺渺把脸埋在他黑色的披风里,感受着织物带来的暖意,不知不觉,笑意盈眉。 半个时辰后,丁辙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眼见被逼出的黑气越来越少,他的同门狠了狠心,拿出刚才收殓的玉盒,挖出了妖兽的内丹塞进他的嘴里,呵道:“丁辙,这是你的玄豹的妖丹,你给我撑住了!” 丁辙浑身一震,妖丹的力量在丹田中爆发,澎湃的力道充斥全身,那只和他签下契约的灵兽在死后给了他最后的帮助,竟然叫他把黑影逼出了大半。 他的同门大喜,立刻把另一颗妖丹给他塞了进去。 霎时间,丁辙的面庞涨红成血色,太阳穴上青筋毕露,影傀开始逃窜,却被妖兽霸道的力量逼得无所遁形,只好逃出体外。 李心桐早有准备,剑意运起,待影傀一出现,三剑斩之。 丁辙如同水里捞出来,浑身脱力地倒在了一边。他的同门问:“李道友,这便算是得救了吗?” “当是如此,只是他毕竟被影傀替过,经脉有损不说,许是会伤及紫府。”李心桐详细地重复殷渺渺告诉她的知识点,“他可能会失去一些记忆,或是情绪变化莫名,也有可能性情大变,你要有心理准备。” 对方全然不在意:“能够捡回一条命足以,这些算得了什么。” 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沉郁的心情松快不少。 半日后,又有一人从水镜里察觉到了影子的异样,赶忙按照李心桐所言,找了个光亮的地方盘膝坐下,抱元守一,静心等待。 影傀慢慢浮现。 他欲擒故纵,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一个时辰后,顺利斩杀第二只影傀。 待所有人都照过水镜以后,便帮着其他受伤的人检查,遂发现有个名叫石新的男修面色有异,眼皮下的眼珠不断滚动,冷汗涔涔,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因为是躺着的缘故,居然一直未被众人发现。 亏得他意志十分坚定,虽然受了伤,但在旁人的帮助下,于三个时辰后顺利逼出了影傀。有丹心门的修士在,丹药是不缺的,他赶紧服下几粒药丸调息起来。 等到天色完全亮起,所有人检查完毕,二十六个人里,只有三人出现了问题,而他们的共通之处就在于多多少少和魔修有过接触。 慕天光道:“日后与魔修对战,需多加小心。” 众人深以为然,愤愤道: “魔修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错,此计甚是歹毒,要是我们真的因此彼此猜疑,怕是不打就要输了。” “亏得早早识破奸计,如此,只要彼此注意影子是否有异动即可。” “可惜几位道友受其所害,我方战力大大受损。” “阿香,你在想什么?”李心桐看到冉香坐在一旁皱眉思索,不由好奇地问。 冉香不好说自己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能道:“我在想,魔修下一步会怎么做。” 李心桐十分豪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是。”冉香嘴上什么说着,视线却无意识地投向了角落里的殷渺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唇边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乾坤镜外。 道魔两方的飞舟远远的对峙着,乾坤悬浮在中间,光晕一明一暗,极有韵律。对面的绝刹似乎没想在外面搞些什么花样,很淡定地躲在飞舟里等待结果。 倒是道修这边,几位真君多多少少有些担忧:“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魔修狡诈,怕是不容乐观。”坤门门主皱起眉,“早知如此,往日就该叫他们多往西洲去的。” 时下门派的规矩,炼气历练在本洲,譬如归元门的弟子就在冬洲,待筑基了以后,可以在北洲略作游历——这个范围不算小了,在飞舟被制造出来以前,绝大部分修士至死都没出过北洲。 只有等到了金丹,修士们才会离开熟悉的地方,前往更遥远的洲土游历,一般来说,不管是东西南北哪洲的修士,第一站都是中洲,会选择去西洲的修士少之又少,相应的,和魔修打过交道的也就少得可怜。 人心虽然一样诡诈,可耐不住魔洲那边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接到战书后虽给弟子们恶补过,终究是敌暗我明,太过吃亏。 只有任无为特别淡定:“没事,我徒弟在,她失忆了跑去陌洲都能把人家搞得翻天覆地,我觉得一个小小的乾坤镜绝对不在话下。” 其他人:“” “比起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他摸着下巴,“你们不考虑干点别的吗?” 昭天真君一拍桌子:“正有此意。” 凤舞真君瞥了他们一眼,心道,昭天真是和当年一样桀骜不驯,这么多年了,就没点长进,剑纯也是,风云会的时候看着就是个痴迷剑道不善言辞的家伙,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模样了? 她腹诽着,面上却温婉得体:“你们的意思是” “机会难得。”任无为道,“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指不定三天两头过来闲逛切磋。” 坤门的门主本来认为挑事太过冒险,听了这话到也觉得在理,要是不给魔修点颜色瞧瞧,归元门的颜面何存?因而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几人低声商讨了起来。 隔壁的舱房里,云潋握着手中小小的人偶,感受着同心果传来的另一个人平稳的心跳,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十日,到达南面营地的修士达到了三十二名,同时跟过来的,还有三个紧追不放的魔修。 道修这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出手救下了队友。而那几个家伙十分狡猾,一看情形不对,丢出三个饲魔断后,自己掉头就跑。 慕天光不欲暴露,紧追不舍,迫使他们中的一个人服下狂血丹,为另外两个人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 至此,己方大本营暴露成了定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3.253 我方位置暴露,是以逸待劳等着魔修过来, 轰轰烈烈干一场呢, 还是趁早撤离, 迂回作战呢?修士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一方说:“我们有这么多人, 没有必要怕他们,只消在此布下阵法,等到他们一来, 就用挪移阵把他们分散开来,再逐个击破。” 另一方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魔修手段诡谲, 不可能贸然靠近, 多半会派魔物探路,消耗我们的战力, 等到我方疲软时再大举进攻。”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 一时争执不下。 殷渺渺一边听着他们辩论, 一边在心里分析:修真界里, 个人主义是主流, 对于修士来说, 独行有之, 与同伴配合亦有之,团队少时两三人, 多时一二十人, 但多是为了探寻秘境或围杀妖兽, 像这样双方对垒的少之又少。 这一代人, 包括她,都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倒是刚才分析魔修对战思路的人似乎有点意思。她这么想着,慕天光已经问了:“那么,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人没想到会被慕天光点名,顿了顿才道:“晚辈离门岳不凡,出身北洲凡间定海国,家中世代为军,对于兵法一道略有涉猎。《兵法》有言,‘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魔修知晓我们的阵营,看似是我们被动,实则是我方主动,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就算不能给魔修一个打击,至少也要试探出他们的实力。” 李心桐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 其他人同问:“对啊,你弯弯绕绕的,到底想说什么?” 岳不凡暗暗叹了口气,对修士在这方面的迟钝有了新的了解,把话说得更简单一些:“简而言之,我认为营地必须转移,但这里的阵法并不撤去,甚至要多加几重,以此迷惑魔修,看看他们有多少人,会施展什么手段。”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 慕天光沉吟着,耳畔听见殷渺渺的传音:“此法可行,试试吧。”她这么说了,他便无条件地信了,言道:“空有阵法无用。” 岳不凡道:“不错,要诱得他们进攻,必须有人在此迎敌,若不然,魔修定然能瞧出是个陷阱。” 慕天光想也不想:“我留下。” 哪有主帅亲自上场诱敌的,岳不凡委婉道:“慕师叔虽实力高强,然后续安排还需要师叔做主。” “对对。”李心桐拥护,“不就是在这里对付魔修嘛,动脑子的事我不行,打架没在怕的,就让我留下吧。” 吕千秋赶忙道:“我也留下。” 岳不凡更想叹气了:“吕师兄擅长阵法,哪里都少不了你,请不要冒这等危险。” “不是要用阵法困住魔修吗?”吕千秋振振有词,“我当然应该留下来。” 岳不凡耐心地说:“吕师兄,留在此地看似危险,实则有阵法辅助,短时间内必无性命之忧。” 吕千秋道:“那我更可以留下来了。” “你烦不烦啊,实力这么差,留在这里送死吗?”李心桐忍无可忍,暴跳如雷,“这是你逞强的时候吗?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不行吗?” 岳不凡默默点了点头,修士们大多自我,要调遣他们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天光皱起眉头:“不必多言,我留下来,你们速速离去。” 岳不凡:“” 殷渺渺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慕天光实力高强,在归元门乃至整个北洲的威望都不低,可是,归元门对他的期许不止如此。他们希望他能肩负起门派的未来,而这次道魔比试,就是让他刷取声望的最好机会。 然而,慕天光是典型的剑修性子,不惧强敌,更愿意直面敌人而非坐镇后方调兵遣将,何况在他心中,自己辈分最高,也该承担起照顾后辈的职责,尽可能护他们周全。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免有些犹豫,是该依照归元门的意思让他承担重责,还是任由他随性而为呢? 她举棋不定,不由睁开眼去看他。 慕天光正襟危坐,神色肃然,如出鞘之剑般凛冽。不多时,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眸看来,微微一笑。 如初春之光,料峭之余,三分暖阳。 她忽然就有了答案。 他既然有自己的坚持,何必勉强他承担不想要的责任? 归元门的期望,与她何干,她只要叫他高兴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坐了起来,撩起裙摆走到他身边坐下:“都别吵了。” 大发雷霆的李心桐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吕千秋还要说什么,被她一脚踹到了地上:“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现在是两军对垒,不是擂台切磋,容不得讨价还价。”她语气温和,言辞却十分严厉,眼波扫过每个人,“我不是你们北洲的修士,却也是道修,本是一体。按照规矩,实力为上,在座的各位都没赢过慕天光,我侥幸胜过他一次,论理,该听我的,你们有谁不服气,现在便站出来,我们可以打一场。” 不服气的肯定有,然而慕天光就在她身边,他都没说不服,其他哪能说自己更胜一筹,故而并未出声。 殷渺渺也不需要他们心服口服,只要现在没人反驳,以后她就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质疑:“看来没有,那就听我说。现在,丹心门的几位道友去收拾东西,御兽山的道友,请借出你们能负重的灵兽背负伤员。吕道友,请你和其他几位阵修继续在此布下阵法,而后择一留下,其余人一道离开。” 她的语气平缓有力,不容反驳。吕千秋犹豫了下,坚持问:“那么谁留下?” 殷渺渺点了三个人:“除了一个阵修,再加上李心桐c王道友c孙道友,四人足矣。”除了李心桐外,另外两个人也是在挑战赛上有着出色的表现,论战斗力绝对不差,在阵法的保护下与魔修周旋,绝对不成问题。 慕天光虽然不解她的安排,但十分信任,始终没有说话。 她又道:“岳道友,你找三人和丹心门c御兽山的道友先走一步,选择合适的地方转移,不要太远,我们必须时刻留意这里的情形。” 岳不凡下意识地抱拳来了句:“末将领命。”说完才察觉不对,尴尬地笑了笑,“晚辈明白。” 殷渺渺莞尔,想了想又道:“冉道友心细敏锐,当能辅助你的任务。” 冉香没有料到自己会被点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殷渺渺给她传音:“我知道你很聪明,想来你也发现了,魔修的阴谋不止是影傀那么简单,小心留意。” 冉香的瞳仁微微一缩,继而马上垂下眼眸:“是。” “其他的人一道走。要是魔修来的人少,我们就把他们全部留下,要是来的人多,李道友等人有什么危险,我们也可以及时营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必太过担心,照我说的做吧。” 最先动的是御兽山和丹心门,都是三大宗门,是冲霄宗还是归元门发号施令都一样,没什么心理负担就起身开始动作了。唯有归元门的弟子心里头有点别扭,颇有被人骑在头上的感觉,更憋闷的是,他们没什么理由反对,磨蹭了会儿,还是照办了。 半天后,阵法布置完成,大部队开始撤离,往不远处的山上转移。 岳不凡不愧是军旅出身,选的地形十分巧妙,安置伤患的地方十分隐蔽,易守难攻,而不远处是个凸出的峭壁,居高向阳,可以观察到原先阵地的情形,占据了视野上的优势。 在等待魔修袭击的间隙,殷渺渺也没有浪费时间,凭借在挑战赛上的记忆挨个询问了修士们的姓名与特长,而后叫众人依照自己来时的路径,简单绘制了一份乾坤镜的地图,又以砂石荒草做了个沙盘,开始推演魔修进攻的路线。 她只在凌虚阁的试炼之地学过些许用兵之道,真正实战还是头一回,是以十分谨慎,在脑海中反复模拟推算。 夜色降临,东边的太阳变得暗淡,只剩下淡淡的光影。与之相反的是西边的弯月,亮度逐渐增加,皎洁如霜。 静谧之中,慕天光低声提醒:“魔修来了。” 殷渺渺马上推开手里的沙盘,站到了他的身边,举目望去,西边有大量的魔气借着夜色的掩护袭来。 一c二c三她默默数了数,竟然有二十多只已经成型的魔物。它们未开灵智,不具备分辨能力,只是本能地扑向了有灵气的地方——乾坤镜是绝灵地,有灵气的自然只是依靠灵石支撑起来的法阵。 灵气一被魔气沾染,便变得污浊起来,重新澄清没有那么容易,而阵法要继续运转,必然需要不断抽取灵石里的灵气,时间越长,消耗越大。反之,魔物却可以吸收被污染的魔气,将其化为己用,不但没有损耗,还会有所补充。 这个浅显的道理,所有修士都知道。李心桐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见魔物被阵法困住,只是侵蚀而不能破阵,便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气势汹汹地挥剑除魔。 第一批魔物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魔修那边,已经有人得出了结论:“阵里有人,但数目不多。” “很好。”话事的是个金丹圆满的魔修,一身血衣,冷笑着说,“一个也不要放过。” 新一批魔物集结完毕,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李心桐等人用了半个小时,将它们斩杀完毕。 第三回,魔修放出了魔鸦和戾魂幡,横冲直撞的飞禽和鬼哭狼嚎的怨魂给李心桐等人带来了不少麻烦,有人不小心被魔鸦啄了一口不说,这样密集的攻击也使得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调息恢复,支撑起来更为艰难。 殷渺渺思索了会儿,说道:“我们该主动出击了。” 消耗是互相的,道修这边的灵力和阵法在减弱,魔修那头的魔物和魔鸦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再培育出来的。趁着他们的炮灰不在身边,正是发动攻击的好时机。 行兵讲究的是虚虚实实,既不能让敌人摸不着踪迹,也不能一股脑地暴露自己的目的。兵法里说,“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就是这个道理。 “吴道友,我记得你所修的是傀儡术吧?请你和御兽山的几个道友一起,去做一件事。”她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目的,又叫岳不凡,“我想岳道友应该对这个不陌生,请你一同前去。” 御兽山实力最强横的王错迟迟没有到达,丁辙又受了伤,能用的人只有四个(共计十人,三人未至,一人受伤,两人留守),加上吴c岳二人,以六人之力要完成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 岳不凡思忖少时,答应下来:“我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4.254 李心桐等人所在之地的阵法破了。遮蔽视线的浓雾被魔鸦俯冲的力道击散,破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有个独眼的魔修眼尖, 看清楚里面只有一个女修精神尚且算好,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 鲜血满身。 他还待细看,被破坏的阵法却很快被躲在最后面的修士给复原了,大雾重新聚集, 再度阻断了他们窥探的视线。 不过,刚刚看到的情形已经足够了。 独眼魔修说:“大人,差不多了。” 血衣魔修却十分谨慎, 动动手指:“先派五个人去瞧瞧, 到底是归元门的弟子,不可小觑。” 独眼魔修领命, 点了五个人去打头阵。 一开始, 破阵的工作还算顺利, 可是破解了第二重的阵法以后, 里面的动静突然就停了, 原本因为破阵而产生的魔气不再溢散, 而是被灰雾所遮蔽。 这代表着进入的魔修被阵法困住了。 “呵, 果然是饵。”血衣魔修冷笑起来,归元门的阵法是出了名的难搞, 先前的示弱不过是想引诱他们真身进入的小把戏, 遂懒洋洋地抬起手, “把骨” 话音未落,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啸声,刺得魔修耳膜发痛,不得不用魔力屏蔽,有个持着臂弩的魔修抬手瞄准,想要射下这只不知好歹的灵鸟。 灵鸟拍打着翅膀,灵活地避开了箭矢,随后鸟喙一张,吐出一个储物袋来,尖利的爪子刺破袋子,里面装着的符箓纷纷扬扬地散落了下来。 “不好,是爆雷符。”独眼魔修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视力,一下子就分辨出了散落的符箓种类,“不对,还有酸雨符c水雾符” 说话的速度没有符箓起效的时间快,“砰砰”,爆雷符不断爆炸开来,伴随着腐蚀性极强的酸雨和遮蔽视线的水雾,给魔修制造了小小的混乱——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魔修都有防御法器,爆雷符炸开的瞬间就被触发了。 借此机会,灵鸟扇动着翅膀,轻灵地消失在了水雾里。 “大人,往西北方向去了。”独眼魔修的视力没有收到雾气的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灵鸟消失的方向。 血衣魔修淡漠地说:“诱敌之计,不必理它。” 灵鸟丢下符箓就走,似乎是实力低微,不得不迂回行事。可要是真的单枪匹马,哪里敢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发起攻击,必然是想引诱他们分散实力,好去营救被包围的同伴。 雕虫小技,不足为虑。 眼看对方没有贸然行动,岳不凡就明白这群魔修并非乌合之众,不像修为低的魔修那样会被魔力控制,变得冲动易怒,而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思考能力。 他略一思考,传音道:“按计划行事。” 于是,魔修们发现,那该死的鸟才走没多久,新一轮的骚扰又来了。这回是些很讨人厌的傀儡,特殊材料打造的坚硬外壳使得它们并不畏惧魔气的侵蚀,而从里头射出的箭矢贴着大量爆雷符和烈焰符,有几个倒霉蛋的法器级别太低,直接被炸毁了大半。 那几个魔修心痛不已,暴跳如雷:“大人,这些臭虫没完没了,让我去解决他们。” 血衣魔修也很烦这种没完没了的骚扰,看底下人有不少被激的心浮气躁,摆了摆手:“去两个人解决掉,一刻钟内办不到即刻回来,不要中了他们的计。” “多谢大人。”被爆雷符炸掉了半只袖子的魔修怪笑一声,身体如烟雾散开,随着傀儡撤离的方向去了。 又有两个魔修忍不住嗜血的冲动,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当然没能回来。 因为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六个人的小队,而是十几个人的大部队,以少对多,胜负毫无悬念。 有个归元门的修士不禁开口询问:“对付三个人,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分头办事岂不是更便宜?” “魔修的手段阴诡狠辣,公平对战本就不占优势,更别说他们手里有能快速提升实力的丹药,极难对付。”殷渺渺缓缓道,“而且我希望尽可能让多的人安然无恙地离开乾坤镜,谨慎是必要的。” 可能在很多年轻热血的修士心里,以多对少太过窝囊,也太劳师动众,但是对于她来说,用最少的时间和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上策。 而魔修一共集合了二十四个人,五人被李心桐等人的阵法缠住,三人被杀,还有十六个人太多了。 必须继续分散他们。 但血衣魔修并不在意岳不凡等人的骚扰,想要成功分散敌人的兵力,必须有人引走主帅——魔修是以实力为尊,一旦坐镇指挥的人消失,其他人就极有可能谁也不服谁,各自为政,如此,进攻的时机就到了。 很巧,己方阵营里就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 天空飘起了雪花。 血衣魔修蓦然色变:“不是法术,是自然现象慕天光?”话音刚落,一道强悍而冰寒的剑意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来袭,魔修们本能地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可怕之处,不约而同地闪避开来。 “蠢货。”血衣魔修低声咒了句,却没有时间多管他们,忌惮地看着站在山脚下的人。 慕天光黑衣融夜,握着的雪际剑像是一截月光:“来战。” 血衣魔修是蚀骨山的“魔子”,也就是魔君的义子,地位非凡,若非为了大局,才懒得管那些愚蠢家伙的死活——道修习惯了独行,魔修何尝不是,他们比道修更喜欢独来独往,对同道更加冷漠无情。 当下被慕天光一挑衅,他便起了挑战之心,飞身跃下山崖,冷笑道:“呵,我倒是要看看归元门的天才弟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慕天光的回答是挥下了手中的剑。 血衣魔修不甘示弱,袖中飞出一条雪白的链子,细细一看,那竟然是用人骨炼制而成,一根一根浸透了鲜血,含着浓郁的魔气与血气。 两人战在了一处。 群龙无首的魔修则遭遇了又一轮的攻击,凶狠的灵兽窜出来,或撕咬或吐出法术,不着痕迹地把魔修们引向不同的地方,灵鸟故技重施,再次以大量的符箓制造混乱,一刻不停地挑衅着魔修的神经。 不过是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哪有严明的军纪?血衣魔修没有发号施令,他们便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越来越多的人仗着握有狂血丹,肆无忌惮地追了过去。 他们被引入了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即便能以狂血丹提升实力,又这么比得过十几个修士的同时攻击? 所有的战斗都结束得飞快。 殷渺渺算了算,魔修的阵营里只剩下了十个人,而自己这边不仅毫发无损,还因为接连不断的胜利被勾起了战意,所有人跃跃欲试,士气高涨。 “差不多了。”她道,“准备动手吧。” 没有被引开的魔修多少都是有点警惕之心的,同样的花样不会再起到什么作用,是时候打一场硬仗了。 她先发制人,施展了幻象金瞳,趁着他们骚乱未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独眼魔修十分敏锐:“幻术?” “你的眼睛似乎很有趣。”殷渺渺落到他面前,纨扇轻摇,“我来陪你玩。” 白衣素扇,流光金瞳。独眼魔修冷笑:“冲霄宗的弟子居然也来了,北洲可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你们的人都死光了,谁会知道?”殷渺渺扬手放出了火龙。 另一边,岳不凡看见魔修已经被自己这边的人包围,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掉头去往李心桐等人所在的阵法。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进入阵法的魔修迟迟不能破阵,气恼之下竟然服下了狂血丹,实力暴涨到了金丹后期,原先布下的阵法快速崩塌着,不久就被攻破了。 他们不得不正面对战,苦苦支撑,已有两人身受重伤。见到同伴前来营救,李心桐大喜 :“快来帮忙!” 有了岳不凡六人的加入,一番苦战后,五个魔修被杀了四个,最后一个似乎有特别的修炼法门,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追!”李心桐愤怒地呐喊,“斩草除根。” 岳不凡摇头:“穷寇莫追,现在不是计较一个两个的时候。” 他请四个御兽山的道友带着李心桐等人撤离,自己则和另外一个人重返战场,加入了剿灭魔修的队伍。 血战到天明。 狂血丹的力量的确逆天,原本是筑基期的修士即刻突破到金丹,是金丹初中期的,里可能到后期或是圆满。 道修们第一次直面这样变态的进阶跨度,心中阵阵发冷。好在元婴真君们提前做了准备,御兽山有一个c归元门有三个修士都是隐藏了修为进来的,勉强拉回了一些差距。 但就算是这样,这场战斗还是比想象中困难很多:缺乏和魔修对战的经验c境界差距带来的压制c被魔洲的生物迷惑了心智即便殷渺渺竭力描补,在正面对战时,这些短板仍旧不可避免地带来了麻烦。 好在前头的忙碌没有白费,到底是人数上占了优势,魔修一个个倒下了。 血衣魔修没在慕天光手上讨到好处,又不想服下狂血丹留出衰弱期,见其他魔修早就死的死c跑的跑(魔修可不讲什么同门情义),自然没有死战到底的意思,且战且退,准备撤离。 慕天光没有追上去,而是加入同伴的战局,加快了战斗的结束。 天明时分,胜负终分。 不算血衣魔修,十个魔修里,死了八个,逃了两个,加上之前零零碎碎除掉的,大约消灭了二十个魔修。而己方阵营里,死一人,重伤六人,轻伤十余人。 殷渺渺疲惫地吐出了口气,第一战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是不小的优势。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5.255 虽然击退了魔修,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双方打起来的波动这么强, 保不准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此地已不宜久留。 众人强忍着伤痛, 立即开始消除痕迹,转移阵地。 大半日后,他们才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营地里架起了两三个帐篷, 让女修进去上药换衣,男修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找个地方随便躺下就是。 慕天光和血衣魔修的对战中受了不轻的伤, 服下丹药以后就一直打坐调息。殷渺渺换了衣衫以后, 走过去问他:“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他低声道:“我没事。” “魔气残留在伤口上很难愈合。”她的口吻不容置疑,“蒙别人就算了, 蒙我?” 慕天光抿了抿唇, 慢慢松开了手臂, 露出了腰侧狰狞的伤口。殷渺渺伸手摸了一把, 法衣湿漉漉的, 都被血给浸透了, 不由白了他一眼, 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衫,里面白色的法衣吸饱了鲜血, 红得刺人眼睛。 狰狞的伤口上, 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溢散, 导致血肉迟迟不能愈合。她用干净的手帕沾了水, 替他擦去肌肤上干涸的血渍,再拿出一盒膏药,用手指挖了一小块涂抹上去,清凉白腻的药膏含有特殊的灵草,可以净化魔气,没一会儿就止住了血。 “真不知道你是逞强还是害羞,这样都忍得了。” “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他试图安慰她,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殷渺渺眯了眯眼睛,找出干净的布条替他包扎伤口。 过了会儿,她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其他都是小”慕天光抬眸望进她的眼睛里,只觉她的瞳仁幽深如潭,莫名危险,便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慕天光,现在,”她微笑着,一字一顿地,“把衣服脱了,你不脱,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你脱了。” 慕天光:“”终究是老老实实地自己脱了。 殷渺渺挥手掷出火焰,焚去了他的外衣,又上上下下寻摸了一遍,给所有的伤口都上了药。他微微窘迫,多少觉得小题大做,然而没敢再劝,任由她的双手游走来去,只是垂着眼眸,遮掩去眼底的波澜。 不远处,其他修士挤眉弄眼交流着。男修们心态比较平和,促狭眨眼的是“看不出来啊,慕师叔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挑眉坏笑的就是“看这架势肯定是野合过了”,笑容诡异的是“这样说来,到底是谁有艳福呢”,巴拉巴拉。 比起男修们看热闹的心态,女修们的心思就要复杂多了。眉眼微垂,满脸落寞的必然是真心爱慕,正伤怀难过,而揪着剑穗或是咬着袖角的多半心存不甘,想不明白就这么个长相不出众,实力亦不过尔尔的女修凭什么得了真心,自己又哪里差了。 还有少许经验丰富的女修,眼角的余光瞥啊瞥,满脑子就一个念头:“靠,慕师叔脱衣服的样子好勾人!真想把他动情难忍的模样,一定很有诱惑力。” 人人都以为自己把眼神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压根瞒不住当事人。殷渺渺强忍着笑意,替他把伤口处理好,然后说道:“很乖,我要奖励你。” 说完,探身在他唇边吻了下。 慕天光震惊地看着她。 “不够吗?”她有意报复他先前的不配合,捧着他的面颊,在他眼睛c鼻梁c嘴唇和喉结上都亲了下,“那这样满不满意?” 慕天光反条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幸亏在火光的照映下不怎么明显:“渺渺。” “他们怕你,我可不。”她的语气里带了笑意,“再敢这样逞强,小心我欺负你。” 这样的威胁,慕天光当然不会当真,只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沉溺于爱河的男人,都不会想要惹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气,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他的声音清冽而柔和,像是炎炎夏日在山里邂逅的泉水,清清凉凉,沁得人心头焦躁全无。殷渺渺靠过去,在他耳畔悄声说:“我发现你不止是眼睛好看,声音也很好听,想来世界上的确很难有人不为你着迷。” 慕天光握住了她的手,无奈地叫她:“渺渺。” 她挠挠他的手心,打趣道:“说实话也不行了?你可真难伺候。” “说不过你。”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的伤有没有大碍?” 殷渺渺道:“与我对战的那个独眼应该专门修炼了他的眼睛,对于捕捉动作上有十分敏锐的天分,所以我没和他怎么动手,用别的法子解决了。” 独眼魔修其实是个十分棘手的对手,能够捕捉到百分之一秒的动作差距,因此也就极其容易预判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不仅如此,他的眼睛似乎可以辨别灵气的流动,对于破阵也很有心得。 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好,殷渺渺擅长的是无法用眼睛分辨的幻术和魂术,独眼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被她不怎么光明正大地解决了。 相信失去这么一个特别的人才,对于魔修来说是相当大的损失了。 慕天光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魔修至少还有半数的人,能留下来的实力必然不低。” “我们人数上占优势,所以近段时间最好避免对战,要不断转移位置,避免被他们发现踪迹,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殷渺渺都随机转移着阵地。 随机的意思是,她转移的时间c方向c距离全都靠摇骰子决定,自己也不知道下个方向会往哪里去,完全凭借天意。 而天道似乎十分眷顾她,三次转移都没有碰到魔修,给了道修们较为宽松的疗伤时间。 五天后,大部分修士的伤势开始好转,灵力透支的李心桐等人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最初因为影傀而受伤的三个修士,也有极大的好转,可以参加战斗了。 局势看起来大好,然未料到,魔修居然出了一个损招。 那天夜里,东北方向出现了很浓郁的魔气,御兽山的弟子派飞禽过去一看,气得七窍生烟——魔修捉住了他们的人,砍去四肢,把人和饲养的魔宠关在坑里,任由他们被啃食折磨。 “太过分了!”李心桐气得浑身发抖,“居然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大部分人都附和着:“魔修如此嚣张,我们绝不能叫他们得逞。” 岳不凡思索了片刻,沉声道:“魔修虽爱以折磨人为乐,但这种时候,他们不会有这种‘闲情雅致’,刻意折辱我方修士,必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去就去。”李心桐牙齿咬得咯咯响,“好歹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们既然报名进这乾坤镜,自然有陨落身死的觉悟,对于落在敌方手里的同伴,会心痛会愤怒,但也知道,要是为了他们向魔修低头,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重。 可是,殉道而死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这般侮辱折磨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能营救,身为同伴,至少要给他们一个痛快! 殷渺渺的想法和岳不凡一样,魔修此举肯定是挖了个坑给他们跳,而他们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接招。她给了肯定的答案:“去是肯定要去的。” 军心如此,不可逆之。 问题是,该怎么化被动为主动,不使得自己落入陷阱? 她思索了许久,慢慢道:“我有个主意。” 土坑里的人彘不断挣扎着,浓郁的血腥味使得饥饿的低阶妖兽愈发暴躁,血盆大口咬住对方的断肢,咔嚓咔嚓咀嚼了起来。 修士的血肉饱含灵气,它们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美味吞入腹中。而被撕咬的卫不屈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牙关紧紧咬着匕首,利用身体和脖颈的力道,将刀刃狠狠刺进妖兽的腹部。 妖兽被激怒,攻击变得更加暴虐。 山崖上,不少魔修都被这样的场景刺激得兴奋起来,他们看向枯草堆里浑身赤一裸的女修,欲情翻涌,立刻扑上去侵犯了起来——和道修能以灵力自控不同,魔力会引诱修士屈服于欲望,所以他们不仅容易愤怒c狂躁c嗜血,也容易被情一欲所支配。 被控制住的女修美目圆瞪,愣是一滴眼泪不流,只是凶狠地看着他们,仿佛随时会咬断他们的脖子。 有个魔修哈哈大笑:“我最喜欢你们这些女道修了,看到你们这种表情,真是我人生最大的快事,哈哈哈!” “我只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女修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支配我吗?呸!” 魔修大怒,变本加厉地折磨了起来。 然而,有少数人并不被这样的场景所迷惑。有个面色青白如死尸的魔修问:“骨大人,他们真的会来吗?” 被他称之为“骨大人”的魔修是个披着黑斗篷的怪家伙,他抬起头,兜帽里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骷髅,黑洞洞的眼眶里跳跃着两朵白色的火焰,下颌一张一合,发出古怪的声音:“会,道修最见不得这种事,肯定会来。” 死尸脸魔修说:“这倒是,他们最讲什么情义。” 长生之路孑然独身,就该以进阶长生为首,实力不足时,对强者卑躬屈膝是为了活着,有了强大的实力,何必还要顾念什么仁义道德?真是本末倒置,难不成情义这种东西能有助于飞升吗? 不过,道修既然这么讲究这个,他们就帮帮忙,成全他们好了。 “来了。”骨大人吐出两个字,闪耀着白火的眼睛却看向了天空。 五个御兽山的修士乘坐着自己的灵宠,从高空发起了袭击。灵兽嘴里吐出风刃c火球和水箭,修士则使用着臂弩和弓箭,裹上大量符箓射向了魔修。其中有一个女修直接奔向了土坑,唇间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哨子,一吹便有阵阵音浪滚来,坑里的妖兽一听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本能地感到恐惧。 死尸脸魔修的面色有点难看,土坑周围布下了陷阱,没想到道修居然压根不靠近,反而直接来攻击他们,而御兽山的驯兽哨又是天然克制妖兽的法宝啧,怪不得骨大人要提前做些安排,这些道修的确不容易对付。 只是,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6.256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 尊为医圣,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 成了修士, 而且进阶飞快, 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7.257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 在她还不自知时, 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 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 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8.258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 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59.259 骷髅用的蓝火名为焚灵, 是只在没有活人存在的地方才会出现的诡异之火, 极寒极阴,能轻而易举地摧毁魂灵,因此得名。也正是因为这种奇特的性能, 绝刹真君得到它以后没有吸收为己用, 而是用自己的鲜血和骨头炼成了奴,让焚灵之火依附在白骨上,成为所向披靡的大杀器。 它和地火碰撞的刹那, 强大的力量震荡开来, 附近的修士只觉胸口被无形的铁锤击中,情不自禁地吐出口血来。 骷髅没有动作, 只是忌惮地看着她,桡骨上的蓝色光点黯淡了不少。 殷渺渺一招试探下来,发现它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也不敢贸然出第二招,一边戒备着一边思索对敌策略。 骨奴这种生物她并不陌生, 是魔修惯用的手段,低等的骨奴就是用普通的尸骨炼成, 不会思考, 只会履行命令, 不会感到疼痛与退缩, 即便被打断了骨头, 也会重新拼凑起来继续攻击。而高等的骨奴是以修士自己的骨血炼化, 可以拥有部分主人的能力, 并且有一定的思考能力,相当于是主人的半身。 这个骷髅能够召唤白骨军队,应该复刻了绝刹真君的法术,焚灵之火则是它后天得到的“装备”。 就在这时,骷髅主动发起了攻击,它想明白了,自己是不死生物,就算骨头被打碎了也可以很快伤愈,而对手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会消耗灵力,也会死。 红莲自指间翻过,烈焰灼灼,如火龙咆哮着挡住了骷髅的脚步。 它不甘示弱,把蓝色的光焰聚集在了桡骨上,死守着不肯退步。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殷渺渺突然用身法闪避到一侧,而迎面冲来的火焰已是离弦之箭,不可避免地扑向了她背后的人。 “啊。”被误伤的魔修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人就化为了灰烬。 骷髅不为所动,借此机会缩短和殷渺渺之间的距离,蓝火又一次朝她涌去,宛若涨潮时来势汹汹的海浪。 殷渺渺沉下心,凭借火焰的寒气预判来袭的位置,再以繁花弄影身巧妙地避让,闪身到骷髅的背后。 骷髅感觉到了,袍袖后挥,调动火焰反击。可是,当焚灵火到达指定位置时,她早就不在那里了,它再度扑了个空。 红莲只有玫瑰大小,殷渺渺把花茎夹在指间,不慌不忙地打出落英掌法,灵力和火焰卷裹在一起,重重拍向了骷髅的肩胛骨。 咔嚓。 骨头传来断裂的声音。 “这种程度的伤害,对我是没用的。”它阴森森地说着,右手按住左肩,竟然直接卸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反着装了回去,“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左臂反装,后背的攻击死角瞬间消失,殷渺渺暗叫不好,毫不犹豫地拉远了距离。 战局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同一时间,李心桐等人陷入了苦战。 在对付其他魔修时,他们凭借阵法和掩护,好歹能够轮流调息会儿,可是现在,魔物、白骨、婴灵鸟、尸奴的大军团团包围住了他们,想要越过障碍,击溃躲在后面的主使魔修谈何容易? 旧伤不愈,又添新伤,灵力消耗得越来越快,补灵丹的效果却越来越微弱,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被耗得油尽灯枯。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有老练的弟子沉稳地说,“我们分成几组,两人掩护,一人去解决操控的魔修。”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各人自发与邻近的人组成小队,配合着往前推进战线。 慕天光这边也不容乐观。 血衣魔修是蚀骨山的魔子,修为本就不俗,又服下了能提升境界的狂血丹,这段时间内,实力堪比金丹圆满。 饶是把雪际剑从右手换回到了左手,慕天光也只能被动接招,无法扭转局势。好在他并不着急,狂血丹带来的提升是有时限的,效果一旦消失,就是最佳的反攻时机。 这一点,血衣魔修心知肚明。他在服下丹药的刹那就明白,不要多思多想,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掉敌人。 黏稠的血海在他脚下出现,猩红的海面缓缓上升,无数尸骨漂浮其上。 “啊啊啊!”血衣魔修张开双臂,发出长啸。 他的皮肤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宛若摔碎的瓷器,可是与常人不同的是,裂开的血肉里没有一丝血液,反倒是血海被无形的漩涡吸引,接连不断地涌向他的身体。 皮肤脱落,红色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鲜血灌体,筋骨被迅速撑开,转眼间,血衣魔修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 慕天光神色凝重:“血魔……” 白雪被鲜血覆盖,消融在了翻涌的红海里。 骨奴的弱点是头骨。 传闻中,骨奴之所以可以行动,是因为在它们的头骨里藏着死去的亡灵,一旦栖身的头骨被摧毁,亡灵就会无家可归,骨头就会失去操控者,重新变回一堆没有用的东西。 殷渺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未到灵魂的地步,难以判断真假,不过骷髅的眼睛里跳跃着的火焰会根据它的情绪而变化,她认为可以一试——毕竟蓝火是由它操纵,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和火焰硬拼,直接解决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骷髅十分小心,没有给她动手的机会。 殷渺渺决定冒个险。 地火再度充当起了锁链,将骷髅团团围住,一正一反两条手臂被死死捆在它的身侧。骷髅正想以焚灵之火相抗,却见殷渺渺伺机近身,直取它的头骨。 不好! 它的反应也极快,眼看短时间里挣脱不了,双肩一沉,全身的骨头噼里啪啦往下掉,竟然自我分解了。 大大小小的骨头落地,地火锁链自然失去了作用,于是拐了个弯,箭矢般冲向了骷髅的额骨。 啪啪啪。落地的骨头似乎有了生命,闪着蓝色火焰的肋骨一马当先,交织组成了盾牌,把头骨掩护得结结实实,脊椎骨竖起,腰骨接上,属于双臂双腿的骨头也飞快就位。 现在,骷髅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诡异,胸前空荡荡的,肋骨变成了一顶奇特的帽子,戴在了头骨上,牢牢护住了它的死穴。 殷渺渺十分头痛,这种能自由组合的怪物真的是太作毙了,地火的力量如此霸道,绝不可能瞒过它的感知偷袭成功……要是她师哥在就好了,和光同尘的剑法,说不定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一击必杀。 一念及此,躲藏在袖中的蝴蝶震动了下翅膀,停在了她的手心里。 不算血衣魔修和骷髅,跟来的魔修共有五个,其中两个被道修顺利杀死,一个被重伤,一个服下了狂血丹,正在慢慢消耗。 唯独死尸脸魔修毫发未损,他似乎特别擅长炼制奇怪的魔物,婴灵鸟被消灭了,还有尸奴,尸奴死的差不多了,又从个棺材里放出了只红毛僵尸。 有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他娘的难对付。” 岳不凡倒是沉稳:“别慌,和他耗,我们人多。” 这句话并不能安慰到同伴,大多数人已经坚持了大半天,灵力难以为继,伤者在不断增多,有两个伤重陨落,还能坚持的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可是反观对方,哪怕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依靠着层出不穷的奇特生物,居然生生把他们耗成这样。 “看来你们已经不行了。”死尸脸魔修僵硬的脸上拉出一丝诡笑,“真是让我失望。” 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岳不凡低声说:“别管他说什么,抓紧时间调息恢复,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不信我们对付不了。” 死尸脸魔修好像听见了,哈哈大笑:“是吗?你们试试看!”说着,一口吞下了准备已久的狂血丹。 他的实力提升到了金丹后期,而后,两个沉重的棺材被重重丢到了地上:“你们看这是什么?” 不少人霎时色变。 棺材里爬出来了两只金丹初期的僵尸。 “看你们怎么办!”魔修放声狂笑。 狂血丹对于其他魔修而言,只是能短暂地提升自己实力,对他却不然,金丹初期的他只能操控一具同境界的尸体,可是到了中期,有了境界的压制,他就可以操控三具初期的尸体。 他们死定了! 局势一下子扭转,道修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李心桐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怎么办?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冲下一道矫健的身影,体型如马,长相似狗,朝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吼!!!” “红犼,难道是……” 接着,又有一貂、一蝎、一鹫突破残留的白骨大军冲了进来。 御兽山的弟子大喜,异口同声道:“是王师兄!” 王错,御兽山的天才弟子,不过金丹初期就收服了诸多高阶妖兽,论起混战,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道友,我们来迟了。”说话的却不是王错,而是另外四个修士,他们风尘仆仆,然而灵力饱满,正可一战。 不错,来的人是迟迟未能和大部分会合的道修,他们传送时离得远了,本想第一时间去南边集合,没想到遇到了一支小规模的魔修队伍。双方打打退退好几天,中途吸引了若干同伴,拼着陨落几人的代价,把那几个魔修尽数杀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李心桐笑容满面:“不迟,刚刚好!” 王错抱着油光水滑的梦貂,冷冷地看着魔修:“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战局顿时扭转。 血魔非常难对付,剑气砍在他身上,不过一息就能愈合,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痊愈能力都是慕天光见过的最厉害的存在。 他的战意被彻底点燃了。 狂风呼啸,暴雪已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0.260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 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mm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1.261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 点点头, 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 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 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 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2.262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 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3.263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 “她啊, 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 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 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 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 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 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 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c白c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c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4.264 电光石火间, 卓煜会过意来, 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 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 然未曾殉节明志, 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 都是我一人之错, 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 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5.265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 霎时间, 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 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 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 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 “妾德行有亏, 令陛下蒙羞了, 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 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 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 停顿许久, 方慢慢道, “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 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c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c肺循环c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c“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6.266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 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 且为女子, 阴气过甚, 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日子平淡的到了花朝节。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7.267 失忆到而今, 已有几月的时间,但殷渺渺还是头一回这般渴望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 想知道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 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 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 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 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c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 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c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c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8.268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 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 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 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 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 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 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郑权是皇后生父,亦是过世的郑太后的兄长,今年已是古稀之年,就算身体强壮,又能坚持几年?想要在去世前发动战争,必定会将这个国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69.269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 脱离了凡胎的范畴, 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 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0.270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 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忍俊不禁,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 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c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此蝶名为寻踪。”归尘子将寻踪蝶放在卓煜的衣物上,它扑扇了一下翅膀,随即朝东飞去,“你派人跟着就是了。” 皇后面露笑意:“多谢仙师。” 归尘子负手不言。凡人间的争权夺位不能激起他半分兴趣,他只希望能早日改朝换代,好让新皇帝尽举国之力为他提供信仰。 如此,他才能有机会筑基,再续长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1.271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 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2.272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 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 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3.273 一进门,叶琉就再也按捺不住满肚子的疑问:“陛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煜把烛台放在桌上,照亮周围一丈之地:“此事说来话长。”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 “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 点点头, 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 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 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 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 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殷渺渺静静听着。 卓煜又道:“先帝离世前曾对我说,要休养生息,轻徭薄税,至少二十年后,才能考虑收复失地,可郑权等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4.274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 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 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 成了修士, 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 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 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 他助郑家成事, 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5.275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一身一裸一体,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c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c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c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6.276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 铲草除根, 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 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 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 即可彰显仁义, 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 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c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7.277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8.278 金乌西坠之时, 顽抗许久的水妖才彻底没了声息。 殷渺渺用红线把尸首拖上岸, 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以他们几个人的实力, 杀水妖并不需要如此费力,奈何她的火焰毁灭性太强, 一旦需要保存尸身, 基本等于没用。而慕天光顾忌着她的要求,每一剑都很讲究,这才不得不耗费了几个时辰才达到目的。 时间一长,傻子都知道他们的灵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红水帮这群水匪肯放过他们才有鬼了。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围过来的修士,淡淡道:“想分一杯羹啊?” “呵呵,什么叫分一杯羹啊, 我们也参与了对水妖的围剿。”三当家脸上笑眯眯,手上的动作不慢,“识相的就把水妖交出来,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飞英翻白眼:“参与了个屁,你们就看热闹了呗, 现在想来捡便宜了,真不要脸。” “臭小子找死是不是?”不等三当家开口, 跟在后面的筑基小弟就抢着斥责了起来。 飞英修为是低, 身家却丰厚, 才不怕他:“还不让人说实话了?你们这群土匪!” “和他们废话什么。”殷渺渺淡淡说着, 蓝色的光焰从她手中燃起,如游蛇缠绕住三当家的手腕。 他只觉手臂一凉,还来不及思考火焰怎么会是冷的,就见左臂化作了窸窸窣窣的黑色粉末,随风飘散了一地。 “这是什么”他瞪大了眼珠,喉管被无形的力量扼住,蓝色的光芒覆盖了他的全身。数息后,偌大的一个金丹期修士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变成了一撮灰烬。 全场鸦雀无声。 “要么死,要么滚。”殷渺渺扫过他们惊惧的面孔,神情冷淡。柳洲民风彪悍,一下子十几个人蜂拥上来,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故而用了最能震慑的焚灵之火,希望能直接把他们轰走。 这招的效果立竿见影,三当家一死,红水帮群龙无首,谁也不想去挑战一下那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火焰,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撤了。 “总算清净了。”殷渺渺吐出了口气,对飞英道,“让你小师叔和乔师兄休息下,我们来收拾尸体吧。” 飞英精神十足:“好咧。” “小心点啊。”处理妖兽的尸身最好不要用法术,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殷渺渺拿了匕首,慢慢地切开了水妖的腹部。 里面有个鼓鼓囊囊的软袋,表面时起时伏,剖开一看,全是手掌长短的小鱼。她讶异:“这水妖怀孕了啊。” “什么?”飞英凑过来一看,顿足不已,“哎呀,早知道就不杀了。” “怪不得最后反扑得这么凶。”殷渺渺叹了声,把育儿袋交到他手里,“去水里放生吧。” 飞英小心翼翼地捧了满怀,走到河边把鱼苗放进了水里,它们一遇到水就呲溜一下滑出了他的手掌,眨眼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唏嘘着往回走:“我放了,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活下啊!” “怎么了?”殷渺渺被他吓了一跳。 “这个人脸刚刚开始瞪着眼睛的,现在闭上了。”飞英指着水妖,震惊地说,“这是瞑目了吗?” 殷渺渺望了眼,果然死时凶神恶煞的人面,此时已经闭目安息,神态安详,不禁笑了笑:“应该是吧。” “母亲真是了不起。”飞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当初他的母亲,应该也曾这样奋不顾身的保护过他吧。 殷渺渺瞥见他的表情,低下头隔了一块晶莹雪白的肉下来:“这个肉很嫩的样子。” 飞英一秒回神:“煮鱼片怎么样?我带了很多调料!” “那就交给你了。” 这种任务,飞英很乐意效劳,掏锅捡柴,忙得不亦乐乎。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皮不好剥,她打算先把内脏清空再说。占大头的自然是它的胃袋,一剖开来便是浓烈的酸臭味儿,里面有许多未曾融化的尸块,这些全部倾尽河里,会有小鱼吃得一干二净。 而较为完好的储物袋会拎出来,灵石全部拿来补贴,法器能用就用,不能用也可以在黑市上出手换钱,要是能碰见什么心法或是功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挑挑拣拣翻找着,没一会儿就凑够了三千灵石,直接丢给飞英:“回本了。” “总算没亏钱。”飞英喜滋滋地收下了。 慕天光调息完毕,走过来道:“下面的我来收拾吧。” 他是剑修,殷渺渺自不会和他挣:“小心点。” “不会弄坏的。”他道。 殷渺渺瞥了他眼:“谁说这个了,我是叫你小心别被弄伤了,你自己不心疼我心疼呢。” 慕天光:“嗯。” 半个时辰后,河边飘起了浓郁的香味。 他们一边喝着鱼汤,一边分配着战利品,为了鼓励飞英,这次让他先挑。 飞英知道他们一片好意,故而没有推辞,然而他修为最低,捕杀水妖时也没出什么力,自然不会挑特别珍贵的,只捡了对鱼眼里的结晶粒,打算用来做阵盘的阵眼。 其他的东西分起来就更简单了,谁要谁拿,乔平防御强而攻击弱,就挑了个攻击力十分强悍的爆裂□□,一箭射出去就会炸开,杀伤力十分惊人。 “这东西拿来群攻不错。”他把玩了会儿,很是满意,“看不出来,柳洲的炼器水平不低啊。” 殷渺渺颔首道:“是,这里有不少藏龙卧虎的人。”中洲再热闹,明面上也是道修的地盘,哪里比得上柳洲这个法外之地自由,因而有不少声名狼藉但实力高强的修士隐藏在此,一不留神,那是很容易栽跟头的。 “飞英,这几件防御法器还可以,你要不要?”她问。 飞英摇摇头:“师父和大师伯不知道塞了多少给我,我不缺,不如卖了换路费。” “也没多少钱吧。”殷渺渺粗粗算了笔账,“水妖的脑袋要拿去领悬赏,鱼皮我们自己分了,肉就别卖了留着自己吃,这里的伙食不行,其他部位也就是鱼骨能卖个不错的价格,加上法器和丹药,应该五六万灵石左右。” “哇,五六万吗?那不错啊!”飞英很高兴。 殷渺渺:“你很缺钱吗?” “不缺,但是这也不少了啊,门派月例才500灵石呢。”飞英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零花钱,“我能用的钱才十来万。” 乔平:“你可真有钱!” “乔师兄你没钱吗?”飞英愕然。 乔平痛苦地说:“我花钱的地方多啊,丹药不要钱?法器不要钱?阵盘的材料也很贵啊!幸亏我是男的,法衣没坏就能继续穿,心桐她们一年四季都要买衣服首饰,压根攒不下钱。” 慕天光怔了怔,侧头问殷渺渺:“你” “我的钱也不多。”殷渺渺打断了他,特别平淡地说,“也就带了一百来万。” 飞英乔平慕天光:“” “姐,亲姐姐!”飞英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你们冲霄宗这么有钱的吗?” “没有,月例和你们一样,不过我们各峰独自经营,可以做些小生意。” “那你们翠石峰的生意肯定很好!”飞英想也不想就下了结论。 殷渺渺解释道:“不算好,一般吧。主要是我们人少,我师父花销又低,大部分的收益都可以再投入,而且也就是这几十年挣钱,前些年收支平衡就不错了。” 一百万在前,飞英不太信:“我觉得你的一般和我们的一般不是一个水平。” 殷渺渺道:“是一般,十年算一个周期的话,也就五六百万的利润。我们家底薄,大部分要拿来购买丹药或是其他材料,还有下面的人发放的月例和奖金,剩下来的灵石也就二百万左右,平均一年才二十万,到我手上也就是四万而已。” 当然,这个利润是指翠石峰的生意,灵矿产出和门派发放的月例不算在其中。而剩下来的二十万现金中,任无为自己拿五成,给她二成,云潋c寒杉c朱蕊各一成,也就是一年四万的纯收入。 此外,她是凌虚阁弟子,门派发放的是双月例,也就是一个月一千灵石,折合一下,每年的收益只有五万二。 一年的置装费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目了。 她由衷道:“幸好修士的一年不算什么,要不然钱哪里够花。”年薪五万二,简直不能忍,月薪还差不多。 其他三个人:“” 他们一个字都不信,要知道,修士的身家里,灵石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法器c丹药c材料才是大头,她所谓的没钱,只是指得到的灵石不多而已——这也是糊弄人的,四万灵石不是她灵石收益的全部,一百万的总量放在这里,估算一下就知道,她每年的灵石收入应该有十万。 虽然历练必然会有支出,可是没算积攒下来的材料和师门的补贴,添添减减,估出来的数目也很吓人了。 飞英恨不得抱大腿了:“姐,你从哪里挣得这么多钱?” 阵法师可烧钱了,虽然长辈们会补贴一部分,但是,除非混到慕天光这样门派倾力培养的地步,否则得到的资源也并不多,想要置办些好东西,就必须自己想办法。 “柳洲送钱的特别多。”殷渺渺抛了抛刚才被杀的三当家的储物袋,“擒贼先擒王,他们很有钱的。” 想起自己掏出去的三千灵石,飞英深以为然。 “悬赏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跨洲修炼的话,可以倒腾一下差价,不过做这个要对两洲的情况非常了解才行。” 代购也是有风险的,想要挣到钱,必须要符合三个要求:一是有足够多的本钱,否则小打小闹,最多赚个零头;二是要了解两洲的行情,比如北洲的皮毛在西洲受欢迎,东洲就不怎么卖得出去;三是能够较好地保存材料,灵植是所有代购物品里最受欢迎的,可也是最不好保存的,一有不慎就会流失药性。 她在陌洲一口气采购了许多竹玉的器皿,不仅打算赚取差价,也有保存方面的考虑。 “一般不犯大错,一趟能赚回飞舟的票价。”殷渺渺拍拍他的肩膀,“以后逛铺子的时候可以多留心,不过,这只能顺手为之,不要耽误修炼,是不是啊慕小师叔?” 慕天光抿了抿唇,低低“嗯”了声。 “好了,言归正传。”殷渺渺转回了正题,用脚尖点着地上的东西,“这些你们都不要了的话,我就收起来了。” 飞英问:“姐姐你挑了什么?” “我拿了些有趣的东西。”殷渺渺摸出一块残破的木牌,“你看这是什么?” 飞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个令符,上面有一只黑色的咦,乌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79.279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 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 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0.280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 尊为医圣, 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 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 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 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 他助郑家成事, 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1.281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 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 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2.282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 之前就瞧出了端倪, 一听这话, 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 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 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 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 对归尘子没有胜算, 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3.283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归尘子说白了就是不想死。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无法改变寿数, 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4.284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 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5.285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 “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 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6.286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 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前世,殷渺渺读过不少修真仙侠小说,里头储物袋基本是底层标配,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语义不详,她只好先尝试着输入一截灵力。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7.287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 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 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 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 无法改变寿数, 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 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 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 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8.288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 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 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一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89.289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c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c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 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 为纯阳之体, 均为绝佳伴侣, 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c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c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c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c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c脉c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一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c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一一一) 13c《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c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c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0.290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 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1.291 空意法师, 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 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 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 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c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c王尚书c定国公c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2.292 卓煜的顾虑, 殷渺渺能够体会,她曾经也是凡人, 也经历过一些无法反抗的事。她没有办法承诺他担忧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只能道: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 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 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 那么, 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c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3.293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c夏c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c准备软轿的c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c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c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4.294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 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 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 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 在谋反这种事情上, 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 但那是战争时期, 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c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二子年幼,一旦继位,皇后定然把持朝政,以郑月的气量与能耐,先人打下的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可要是郑家人死去就不同了,哪怕新帝流着郑家的血,只要有忠臣良将辅佐,依旧能延续大周的国祚。 “大周立国才六十余年,四十年前,六州叛乱,死伤无数,二十年前,连年大旱,流民四起,待我登基,又经历了罕见的水灾”卓煜低低道,“郑权穷兵黩武,一心想在有生之年收复前朝割让的三洲,青史留名,可国库空虚,百姓都没太平几年,怎么经得起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5.295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 “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 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 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 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 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 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c亲信c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6.296 殷渺渺忍俊不禁, 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 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 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 只要能平定叛乱, 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 自愿留下, 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c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7.297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 你不过是个凡人, 而修士在天道面前, 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c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8.298 只要能见到叶琉,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 还有了人手, 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 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c道教c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299.299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 如狂风横卷脑干, 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 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 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她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 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c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c“灵气”c“开窍”。 1c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c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c收敛,木主生机c萌发,水主寒凉c下沉,火主温热c升腾,土主承载c接纳,五行相生c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c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c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c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c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c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c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可还是点点头:“是。”如果那天护卫他的是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他必不会那样狼狈。 “会法术就和会武功一样。”没了寒风,殷渺渺就坐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看碧空如洗,“能力胜过常人,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着她。 “告诉你实话吧。”殷渺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受了伤,我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到这里。修士的寿命和能力也许大过凡人,可一样会受伤,会死,会害怕,会畏惧,归尘子不也是如此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0.300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c家庭c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c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1.301 可筑基之后, 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 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 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 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 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 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c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小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2.302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 侯爷, 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c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c北c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3.303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4.304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请明天再来3  婉贵人深深叩首, 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哽咽道“妾深受皇恩, 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 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网开一面,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 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 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 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 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 不至于此, 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5.305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就是打坐修炼、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 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 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 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 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 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 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6.306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7.307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请明天再来3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 “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 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 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 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 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8.308 卓煜面露诧异, 刚想询问, 婉贵人就踉跄着爬下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 妾身罪孽深重, 无颜苟活于世, 还请陛下赐妾一死。” 电光石火间, 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 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 自知罪无可赦, 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 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 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 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09.309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 不至于此, 你是被迫的, 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只是深深俯首, “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 妾罪该万死, 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 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 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 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 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一定。” 魅蝶在离州附近出现,而当初郑威遇见归尘子,同样是在离州。 不难推测,比起凡人,修士的血肉蕴含更多的灵力,对于修行自然更有帮助,如果魅蝶想要变得更强大的话,就永远不会留在凡人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0.310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从昏迷中醒来, 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 隐约能看见些许事物的轮廓,几步之遥有一束圆形的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 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 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1.311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那么,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 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 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2.312 “荒唐?”皇后冷冷道, “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 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 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 不帮你就是妖女, 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 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乾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为皇后更合适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3.313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  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  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4.314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  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  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  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  作为给姑娘的报酬,  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  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  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5.315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殷渺渺从昏迷中醒来,  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  隐约能看见些许事物的轮廓,  几步之遥有一束圆形的光,  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  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  铺在地上的稻草散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  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6.316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 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 发现城门封锁, 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7.317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  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  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  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8.318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  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  “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  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  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  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  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19.319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 “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 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 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 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 能晋位分了宫权, 先喜后惊, 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0.320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  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  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  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  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走来,直到站在禁军前,望着殿中的卓煜,冷冷一笑:“本宫与陛下十载夫妻,错认谁也不会错认陛下。半月前,陛下遇刺,定国公世子护送陛下回京时,谋害了陛下,送回了一个冒牌货。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本宫特请郑将军进京清君侧,为陛下报仇!”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1.321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  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  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  究竟是意外,  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2.322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他不得不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殷渺渺:“姑娘,我的衣裳……”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  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3.323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 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 甚至相反, 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4.32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  空的,  “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  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  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  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  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  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  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  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  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  怎么会那么大意,  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亲信、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5.325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  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  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  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  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  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  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  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眼睫低垂,  呼吸平稳,  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6.326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7.327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 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 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8.328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 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 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 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殷渺渺背后寒气直窜,却佯装意外似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29.32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  从扎在枝头的彩纸,  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  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  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  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  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  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  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  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0.330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1.331 失忆到而今, 已有几月的时间,但殷渺渺还是头一回这般渴望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 想知道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 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 在她还不自知时, 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颈。 她的伤势渐愈, 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 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 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2.332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 外头一轮明月高悬,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 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 布料柔软贴身, 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 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 指若青葱, 没有一丝老茧, 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 洗衣做饭, 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3.333 婉贵人一心求死, 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 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 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 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 你是被迫的, 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 妾罪该万死, 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 方慢慢道, “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 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4.334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  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  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  侯爷,  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  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  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  就会心软,  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5.335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 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6.336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 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 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 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 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 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 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7.337 【抱歉,  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  法明是空海寺的第二任主持,本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幸亏被空海寺的僧人发现救了回去。等长大一点,寺中的空意法师见他聪明伶俐,  于是亲自教他认字读书,  传授佛理。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  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  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  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8.338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 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 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 , 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他向皇后讨要了一件卓煜的贴身之物,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以后,里面飞出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此蝶名为寻踪。”归尘子将寻踪蝶放在卓煜的衣物上,它扑扇了一下翅膀,随即朝东飞去,“你派人跟着就是了。” 皇后面露笑意:“多谢仙师。” 归尘子负手不言。凡人间的争权夺位不能激起他半分兴趣,他只希望能早日改朝换代,好让新皇帝尽举国之力为他提供信仰。 如此,他才能有机会筑基,再续长生路。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39.339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 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 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 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 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0.340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 “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 “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 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 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1.341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 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 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 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 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 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 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2.342 一开始, 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 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 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 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 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 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 送饭送水, 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3.343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 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 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4.344 “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叶琉唇角舌燥, 艰难道, “和贤妃娘娘。”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 端方知礼, 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 他问, “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 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 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 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 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 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 说贤妃不贞, 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 女子名节多么重要, 皇后同为女子, 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45.345 今天, 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 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 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 “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3.353 初一到了。汐月一大早就来找殷渺渺,  叫她一起去租仙鹤下云光城。她回忆了下储物袋里的灵石,  坦承道:“没钱。” 炼气修士不懂御器飞行,  也买不起飞行法器,  骑宗门内养殖的仙鹤出行是唯一选择,  但是,  租一只鹤一天要二十灵石,  单程五灵石。殷渺渺专程拿了一个储物袋放自己的家当,里面只剩八块灵石,  一瓶补灵丹,可谓是一贫如洗。 “不要紧,  你可以和我骑一只。”汐月不由分说,  拉了她就走,“炼丹入门看得怎么样了?我特地打听过了,叶舟师叔今天会来。” 殷渺渺挑了挑眉,跟了上去:“金石峰的叶氏一族吗?” “没错,  不过丹鼎阁里也不都是坏人,他们只是比较喜欢任人唯亲,  叶舟师叔虽然是叶家子弟,  但是人很好,  你见了就知道了。”汐月一脸笃定,  明眸闪过晶亮的光。 殷渺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们租了仙鹤,  慢悠悠地飞向了云光城修正一下,  是非常慢地飞向了云光城。汐月差点没气死:“这只鹤这么胖,  完全飞不动,居然还敢租给我们,岂有此理!” 仙鹤:肥胖非我意,奈何吃得多qaq 它的抗诉无人听见,汐月抓了殷渺渺的袖子:“快快,马上要开始了。” 幻术外表十七岁,真实长相七十岁,芯子将近两百岁的殷渺渺,被她风风火火拉着,活像是第一次和男生约会的小女孩。不过,在这一刻,她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年轻一点了,不是皮囊,而是灵魂。 汐月带着她狂奔到一个茶楼,甩开帘子就往楼上的包厢里去,里面已经到了不少弟子,人声鼎沸,动物皮毛的臭味儿和药物的辛辣交织在一起,又夹杂着茶水糕饼的香气,混合出一种闷闷的烟火气。 一段前尘冷不丁涌现在脑海中,殷渺渺记起来,是了,这是修士间自行组织的集市,很多年前,她带莲生来过一次。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耳畔,汐月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是我们自己办的小集会,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有,你有什么要换的、买的,在这儿比直接和宗门换划算得多。” 殷渺渺扫了一眼,凭借本能发现了诸多商机,抱着卧底要敬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的心态,立刻下手买了一棵充饥用的面果树。 “你买这个干什么?又没用。”汐月转头找人的功夫,同伴就花掉了五枚灵石,气得她吐血。 “有用啊,这株面果长势不错,接下来每天可以收五到十个果实,十个一组卖给外门弟子,一组能卖到一灵石。它大概可以结上半个月的果,稳赚不赔。”殷渺渺交钱结账。 卖家:“”他只是交任务的途中碰见,觉得好吃,随手挖了一棵,打算随便卖卖而已。 汐月被说服了,要不是放眼望去,没有第二个人卖,说不定也打算抗一棵回去。殷渺渺做了笔稳赚的生意,心情不错,问道:“你说的人在哪里?” “那里。”汐月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集市的角落里。 那儿,一个穿着青色法衣的男子支了个简易的小摊,正在售卖丹药。他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容貌俊美,手拢在袖中,神情是天才惯有的矜持和冷淡,旁人问他什么,能点头或是摇头就绝不说话,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会说第二个。 饶是如此,他摊上的丹药不一会儿就售了个七七八八,更有许多女修假借买药之名,不停与他搭话。 “叶师叔是个炼丹天才,虽然是叶真人的族人,但却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升入内门的,拜师也是,晋升前十才拜入的金石峰,和丹鼎阁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汐月小声说,语速愈快,“他炼的丹药品相特别好,但是价格只贵一点点。求他炼丹要自备材料,工费另计,也可以用材料抵扣” 言语间满是推崇。 殷渺渺抿唇笑了起来,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这叶舟应该是年轻弟子中的风云人物了。 汐月飞快钻进了人群,徒留一只白嫩嫩的手在外面招啊招:“快来快来!” 殷渺渺摇摇头,跟着挤了进去。 叶舟身边被围得密不透风。一个男修说:“叶师兄,我只有八十灵石了,全给你,这瓶固元丹就卖我了吧。” “不卖。” 一个女修奋力上前,拔开玉瓶的塞子:“叶师叔,我照着你说的炼了,可是成单率还是好低,还是裂了的。” “收丹慢了。”叶舟瞧了一眼,淡淡道,“烈阳草多了。” 态度一般,但架势十分专业,引人好感。 汐月挤过去,掏出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买下了最后一瓶补灵丹,然后揪着殷渺渺过来说:“叶师叔,这是我朋友,刚刚开始学炼丹,请您指点。”说着,疯狂使眼色。 殷渺渺只好把金翠华的几个入门级问题说了。旁边有个女修老实不客气:“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知道自己翻书?” “没钱。”她面不改色,“师姐借我?” 女修扫了眼她的修为,嗤笑一声,不理人。 叶舟皱了皱眉,大概也有一种大学教授被询问十以内加减法的侮辱感,但还是冷淡地回答了。 殷渺渺略作思忖,又问:“我要是想试着炼丹” “好高骛远!炼气五层以前,你连丹炉都不许碰。”叶舟冷冷斥责,“炼丹非儿戏,乃是丹道,你若是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永无大成之日。” 他的话老实不客气,活像是一巴掌抽在了人脸上,若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被这般当众训斥,怕是随时会哭出来。但殷渺渺却有点恍惚,叶舟严厉的口吻和记忆中的人重叠了。 好多年前,慕天光也是这样,爱说大道如何如何,不可如此云云。她觉得有趣,故意惹他说教,再耍赖说“我偏不,你奈我何”,惹得他担忧不已。可惜久而久之,他便知道是个圈套,再也不肯上当了。 一个最不懂风月手段的家伙,偏偏最得她的心。 她长久无言,在外人看来便是被骂得无地自容。汐月暗暗后悔,草草谢了句就拉她走了,小心翼翼地劝慰:“叶师叔对所有人都这样,你别放心上,他只是不想你走岔路,本意是好的。” 殷渺渺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哦,叶舟我没在意。” 汐月不信,但假装信了,扯开了话题:“走,难得来云光城一趟,咱们到处逛逛再回去。” 女人逛街,免不了要去衣服首饰店看看。汐月和人砍了一个多时辰的价,总算用十灵石买到了一根有防御功效的发带,立即系在了发髻上。 “你不买法器吗?”殷渺渺不由好奇,汐月的防御法器在上次出任务的时候损毁了,理当添置才对。 汐月摇摇头,小声说:“法器这种东西,不能在云光城里买,太贵了,再过几天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又是集市?” “集市纯粹碰运气,要不是听说叶师叔今天会来,我可不会在那里买丹药。有人买到过次品你知道吗?当时看起来好好的,回头全化成了丹液。”汐月大摇其头,“这种上了当也只能白吃亏,人肯定找不回来了。” 殷渺渺隐约有些预感:“那去哪里买?” 汐月爱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 三天后,神器坊。 殷渺渺:“好地方?” 作为冲霄宗内部的器物作坊,神器坊中的大量法衣、法器、符箓、阵盘都会以低于市场价的数字卖给门下弟子,一般是打八折,如果用贡献点兑换的话,可以降低到七折左右。 问题是,云光城里的法器铺子,背后同样是神器坊,只要出示冲霄宗的令牌,就可以获取同样的折扣,完全没必要特地来一趟。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汐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了西坊。这是神器坊中炼器师的地盘,和制作符箓的东坊一起,占据将近三分之二的地盘,剩下的三分之一里,阵法又占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九分之一,才是纺织的小院。 “神器坊里分东西二坊。”汐月嘴唇不动,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在她耳畔说,“这儿水比丹鼎阁还深,小心别得罪人。” 殷渺渺会意,点了点头。 汐月绕了远路,从后门溜进了一个小院,里面有个炼器师正在处理铁胚,看见她来,抬抬眼皮子:“月丫头。” “李叔。”汐月凑过去,讨巧卖乖,“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灵酒!” 李叔一点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咂咂嘴:“好,带过那么多小丫头,就你最有良心。” “李叔对我好,我当然要孝敬李叔。”汐月指了指殷渺渺,介绍来历,“这是我的室友,姓苗,也是凡人出身,外门的时候被分去了丹鼎阁。” 李叔打量着她,点头:“能在丹鼎阁进内门,不错。你带她来找我买法器?” “她没钱,是我。”汐月把破损的法器拿出来,心疼地说,“被只三阶妖兽咬了口,能不能修?” 李叔喝了口酒,大马金刀地一坐,一口否决:“不能,买新的吧。” 汐月顿时面露惨色:“新的!我没灵石了啊!” “老规矩,两百灵石,给你弄件一样的。”李叔加重语气,“很便宜了,外头买要三百呢。” 汐月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灵石能省则省:“李叔啊,我都是老顾客了,你再给我便宜点呗。” “已经很便宜了,要不是你进门我就带你,这种好事轮不到你。”李叔一口否决,“没钱你就再攒一攒。” 汐月砍价:“一百八十,我现在就付定金。” “一百九。”他晃晃酒壶,“看在这个的份上。” 汐月松口了,又和殷渺渺推销:“你是个法修,怎么能少了法器?李叔这里有不少东西,你挑一个吧。”停顿了下,又道,“你上道,我也不诓你,剩下来的都有点小问题,不过对我们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殷渺渺直觉不对劲,立刻装出亲近的模样:“我自然是信你的,正好我卖掉了批面果,只是若太贵” “一时钱不凑手,可以签一份契约书。”李叔说,“每个月还一点,很划算。” 汐月怕她不懂,解释说:“假如你欠了一百灵石,分五个月还,那每个月要付二十五个灵石,多出来的五个是补偿金。虽然看起来贵了二十五个灵石,但是你提前有了法器,五个月至少能多赚五十灵石,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殷渺渺:“”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门派里居然已经出现了先消费后还款的模式,他们就不怕人死了或是破产收不回成本吗? 再查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更令人惊讶的事。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4.354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  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  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  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  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  “真的疼吗?” 半晌,  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  放过了他,  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  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  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5.355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 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 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 你不知我身份, 与我辩讲佛理, 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 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 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 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6.356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 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 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 哪怕位份再高, 那也只是妾, 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 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7.357 卓煜怎么睡得着, 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 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 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 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 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 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 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 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 “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 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8.358 日子平淡的到了花朝节。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 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 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 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 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 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 并不是妻, 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 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 旨意一下来, 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59.359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 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 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 “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 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 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 , 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0.360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 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 不知为何, 戏弄之心更浓:“不过, 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 “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 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 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丈外, 树叶沙沙作响, 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1.361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 四五米深, 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 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 再往前追溯, 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 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 她确定这就是冬天, 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 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2.362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 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 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 许是不知世俗礼仪, 便正了神色, 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 不是谈笑的话题, 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 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 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 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 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 , 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归尘子沉吟不语。他看起来约莫四旬年纪,全然不是传说中那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而是更像一名文士。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那么,我试一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3.363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 “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 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 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 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 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4.364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 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 没有具体公式, 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 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 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 而是御风而行, 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 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 究竟是意外, 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德贵妃道:“是啊,婉妹妹尽管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纯淑妃也跟着劝了几句,可婉贵人只是低着头,哀哀地笑着。 殷渺渺倚在门扉上看了会儿,不禁奇怪,这婉贵人看起来生气不曾断绝,不像是快死的样子,但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难道是因为失了宠害了相思病?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婉贵人,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从侧面看就好像是个纸片人,但那瘦弱也有一种凄艳的美,,凸显的锁骨将她衬得犹如雨后惹人叹息的残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5.365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 “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 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 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 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 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 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 不过强身健体, 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空意法师,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我被人追杀至后山,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6.366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 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 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 一口热气都没有, 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 这还算好的, 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7.367 “在那儿。”殷渺渺睁开眼, 努努嘴。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 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 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 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 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 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 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 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 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 正色道, “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 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 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8.368 法明是空海寺的第二任主持, 本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幸亏被空海寺的僧人发现救了回去。等长大一点, 寺中的空意法师见他聪明伶俐, 于是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传授佛理。 空意法师, 就是出家的那位王爷。法明跟随他学习数十年,对皇室中人也很熟悉,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太子,现在成了皇帝的卓煜。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 “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 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 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 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 卓煜脸色一沉:“不, 我被人追杀至后山, 幸得一位姑娘所救,今早想返回宫中时,发现城门封锁,无人能进。” 空海寺与天家来往密切,法明并不缺少政治头脑,他冷静地指出:“陛下受伤后,贫僧见过您。” “你是说……”卓煜如芒在背,“有人冒充我?” 法明审视地看着他:“那真的不是陛下吗?” 卓煜马上道:“初见时,你不知我身份,与我辩讲佛理,最后是我输了。” “不错。”法明捻着佛珠思索,“既然昨日之人并非陛下本人,那会是谁呢?” 卓煜想了一刻,面色铁青:“皇后!” 既然找人假冒他,那就绝不可能是废太子的旧部所为,他死了,也是卓家人坐那个皇位。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那么做呢?他有两个兄弟,一个跛脚,注定与大位无缘,一个只有十五岁,不曾出宫开府,如何训练死士? 如果不是他们,那最能得利的唯有他膝下两个稚儿,老大八岁,与他一样是宫婢所出,老二六岁,中宫嫡出。 谁的母族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不言而喻。 兼之对方还费心费力找了一个和他面貌一样的人冒充,多半是为了在“濒死”前留下诏书,好立二子为太子,名正言顺继位吧。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卓煜自然就打消了想办法回宫的念头,皇后既然敢那么做,就代表宫里一定被安排妥了,他要是回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卓煜谨慎道:“我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离世时,曾为他精心挑选数位治世能臣,有文臣也有武将,其中,威远侯作为勋贵,早在送儿子进宫给他做伴读的时候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有改投的可能,最得他的信任。 法明也深知这渊源,并未提出异议:“正好,叶老夫人曾派人在寺中点灯,贫僧叫人送封信去就是了。” 卓煜同意了,写了一封密信交给法明。 法明出门,准备唤个弟子去送信,谁知刚刚打开门,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他的额头,他身体一顿,继而轰然倒地。 卓煜愕然,低头一看,只见法明七窍流血,竟然刹那间就以毒发身亡了。 就在他怔忪时,第二枚银针到了。 卓煜完全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银针嗖一下穿过门缝落到了地上。 借着这空挡,他原想把门关上,可好巧不巧法明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至使门无法完全合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破窗而走。 法明的屋子后面是一亩菜地,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踩到了一颗带霜的小青菜,要不是下盘够稳,恐怕就要滑倒。 同时,偷袭法明的刺客已经破门而入,大白天的,他当然不会蠢到黑衣蒙面,而是一身轻甲,看起来就好像是达官显贵家的护卫。 空海寺来上香的贵人颇多,护卫仆役多不胜数,若是被人发现了,说是追捕贼人,也能取信于人,是看似显眼实则最不起眼的伪装。 卓煜也担心一旦引起人的注意就会置自己于险境,可是以他的武功,全然不是杀手的对手,只好冒险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运气不错,刚跑出月洞门,就和从西厢回来的殷渺渺撞了个正着。 殷渺渺瞥见射过来的银针,想也不想,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丢过去——恰好打偏了银针——拉起卓煜就跑:“走!” 她一心想着离开,不知不觉,丹田涌出些许热力,暖呼呼的像是贴了暖宝宝,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明明只跨了一步,但身体却往前跃了好长一段距离。 卓煜比她高比她腿长,可后来居然要她拉着走才能勉强跟上。 她十分纳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路跑到了后山,卓煜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殷渺渺这才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卓煜想起死去的法明,眸色一黯:“人死了,他们早有埋伏。” 他早该想到的,追杀他的人没有复命,对方就会怀疑他还活着,并且最有可能去空海寺求助,当然会派人守株待兔。 是他大意了。 殷渺渺刚才已经去女眷的院子里转过一圈,去厨房要了几块点心之余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走失,结果没有,是她猜错了。 既然和空海寺无关,她也不可惜,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卓煜抬头看着她,他学得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武艺只是平平,接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别说夺回皇位。 而面前的人虽是妙龄少女,可实力莫测,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礼贤下士,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下对姑娘说了谎,虽说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期满之实,还请姑娘原谅。”他双手抱拳,向她深深一揖,“我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姑娘帮我。” 殷渺渺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法明被害,现在空海寺是不能回去了,必须另想他法。” 殷渺渺问:“明白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卓煜见她神色如常,并无诚惶诚恐之态,心中稍定的同时,难免添了一丝疑惑:“姑娘请问。” “皇后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她想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吗?” 卓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可知我身为皇帝,为什么昨夜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后山?” 殷渺渺猜测道:“微服出巡什么的?” “不是,我是来为我生母上香的。”卓煜三言两语解释了他的身世。 先帝在位时,有个心爱的丽妃,正好皇后无子,他就想立丽妃之子为储君。那时的郑皇后不甘心被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到头上,就抱养了宫婢所出的五皇子,也就是卓煜。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69.369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 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 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 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 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 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 若为女子, 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0.37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 那就是失忆了。 人家穿越是装失忆,她是真失忆,还真是……殷渺渺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试图找到和身份有关的线索。 除了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个荷包,然而,就当她试图拉开抽绳打开时却发现——荷包打不开,绳子好像是被缝死了似的,怎么都抽不出来。 哪里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决定暂且放弃,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要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好问出这是哪儿,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凭借感觉找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茂盛浓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纤瘦的背影。 寒月凛凛。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刀刃割过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鲜血飞溅开来,洒在了卓煜的脸上,又腥又咸。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脸。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没了。 从冷宫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可唯独这一次,他是实打实的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陛下快走。”仅剩的一名护卫砍翻了一个敌人,拼着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价抢回了一匹马,“卑职断后!” 卓煜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不远处的敌人看见他欲逃走,一个腾跃飞起,扬起的刀锋映着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护卫大喝一声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拦了敌人的攻击。 趁此机会,卓煜伏低身体,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飞奔离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只留一个拖住护卫,其余五人上马,朝着卓煜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虽好,可山林中依旧难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亦不知马会带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马蹄声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着追兵还没有来,勒了缰绳下马,然后拔出怀中的匕首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他自己则转身藏进了树丛里。 刚刚隐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卓煜敢这个时候弃马,一门心思追着得得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了抬手臂:“停。” “吁——”其余四人纷纷勒令马停下,问也不多问一声。 卓煜心中一沉:这些人令行禁止,可见规矩森严,绝非一般宵小之徒,能训练出这等死士之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飒飒寒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山林中隐约传来兽类的呼号。 为首之人闭上双目,侧耳倾听。 卓煜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什么声音在渐渐靠近。卓煜听力寻常,一直到很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布料摩挲的声音,而且就出现在他几丈远的地方。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人?他一颗心高高悬起。 那几个黑衣人也听见了响动,呈包围状靠了过去。 先跨出灌木丛的是一只云头履,履头却是一朵莲花,花心钉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巍巍的好似晨露。 既是步步生莲,那么来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曾闻山中多精魅,娉娉袅袅月下行。 几个黑衣人头皮炸裂,常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心里有鬼,往往更怕妖魔鬼怪,短短几息,他们背后已汗湿一片。 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藏在树木阴影中的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八年华,衣袂翩翩,是完全不适合在山中出现的打扮。 她望着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微微蹙眉:“你们……是谁?” 首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月光之下,她也有人影。 “是人。”他说,“杀!” “啊?” 下山的人自然是殷渺渺,她循着声音而来,本想找个人问问去附近城镇的路,谁晓得一打照面对方就喊打喊杀。 说的话也听着毛骨悚然,是人就要杀,难道这个世界……人妖颠倒,遇人则杀?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 可黑衣人哪敢听她说话,怕多听一句就会被蛊惑,刀刀下死手。 殷渺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血溅三尺的时候,挥刀的黑衣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刀下去的力气有多大,别说那细细的手腕,整条胳膊被砍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被挡住了。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攻击,刀刃距离她一寸之遥,再也砍不下去。 曾经面不改色屠人满门的汉子罕见地颤抖了起来:“首、首领……” 殷渺渺也很意外,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挡得住这么一击。她只觉得手腕上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她的手背。 下意识的,她扬了扬手:“去。” 嗖一下,一条火蛇从她掌中窜出迎向了黑衣人,它犹如一粒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咽喉处穿透而过。 五个敌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顷刻间就丧了命。 火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殷渺渺的手腕上。她稀奇地撩起袖子,发觉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细细红红,触手微凉。 她用手指碰了碰,线一动不动,且浑然一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活蛇,而是死物。 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法宝……殷渺渺拢了拢袖子,瞄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生一计。 她捡起落在一边的刀,挑开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把人检查了一遍。这一看,她就纳闷了,无论从衣着还是身体结构来看,这些是人类无疑,还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黄种人。 要不然,解剖看看体内的器官?她想到就做,用刀尖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正打算检查一下心肝脾肺正不正常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谁?” 她握着刀走过去:“谁在那儿?” 发出动静的除了卓煜还能有谁,他原本想能躲多久躲多久,谁知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妖魅的女人居然开始剖肠开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惊惧之下,不慎踩到了枯枝,制造出了响动。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卓煜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得掉,因而在她拨开树枝走过来时,佯装镇定:“见过……仙子。” 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男子十分年轻,星目剑眉,气宇非凡,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具尸体,他们蒙面黑衣,身上除了钱袋和火折之外空无一物,不难想到杀手之流。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那几个人是在追杀你,见到我意外出现就想杀人灭口,对吗?” 卓煜绷紧了脸,微微颔首:“是。”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卓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在下叶琉,威远侯叶舟乃是在下的父亲。我奉家父之命回乡探亲,谁知路遇歹人,多亏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殷渺渺可以判定这大概是个古代社会,只是不清楚年代:“威远侯?没听过,他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1.37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八、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2.37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斩钉截铁道:“贤妃恪守闺训,端方知礼,怎会私通外男!定然是皇后从中作梗,刻意污蔑。”顿了顿,他问,“她如何了?”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3.37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叶琉身边的人都是行军的一把好手,有他们在,哪怕露宿野外,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就是打坐修炼、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八、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4.37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5.375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6.376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7.377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8.378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79.379 称心的到来,把殷渺渺从无尽的琐事中解放了出来,工作量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终于能省出时间来修炼了。下属做事如此得力,她也不吝于奖赏,他不能修炼,便予锦衣华服、珍馐美酒。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尊严和脸面。 既然拿他当下属而不是情人,她对他便只能亲近,不可狎昵,因此,她会拍他的肩膀和后背,却绝不会抚摸他的胸膛,摩挲他的手腕。 称心对他人的行止极其敏感,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体贴,自是感激涕零。 不止如此,她在其他修士面前同样赞赏他的才华和能力:“我得称心,就如多了左膀右臂。” 众人听了,虽不见得真把他当回事儿,但至少再也没有人敢当面鄙笑,随意作践。称心原本只是想在过气前寻个安生的去处,免得哪天不明不白就死了,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重新做人的一天。 士为知己者死,他到白露峰不过半月,已然决定誓死报答这份再生的恩情。 而他和莲生同出娼门,却有个最大的不同——他不爱她,不会因为她笑一笑就心思雀跃,皱一皱眉便提心吊胆,也不会嫉恨她宠爱旁人冷落自己。 他一心奉她为主,只愿忧主人所忧,急主人所急。 当下就有一件“急事”:凤霖太失职了。 女子比男子更需要温存爱抚,行房前该多多缠绵才是,可是他呢,上来就宽衣解带,急不可耐地索取求欢。 不、能、忍。 这种水平,放在鼎楼里活不过一晚上。 但他是个聪明人,知晓当着殷渺渺的面并指出不足,有得罪凤霖的嫌疑,故而思忖再三,选择等到凤霖夜里回屋,备下热酒汤茶上门拜访。 凤霖不想理他,可称心的一举一动皆受过严苛的□□,永远停留在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自觉软了语气:“有事?” “深夜寂寥,无所事事,我们说说话可好?” “你我非亲非故,无话可说。” 称心暗暗摇头,心道,要不是命好遇见了个好主人,这身傲骨早该被碾磨成了齑粉。他换了个说辞,欲言又止:“凤君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呵。”凤霖唇边浮上嘲弄,异色的眼瞳中杀意渐盛,“你找死。” 奇异的恐惧袭来,称心寒毛直竖,犹如面对一只凶恶的妖兽,冷汗涔涔而下,不一会儿便湿透了后背。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境遇相当,却从来不是同一类人。 好在凤霖不敢真的杀他,收敛了气势,冷冷道:“别来烦我。” “凤君。”称心抵住了门扉,恳切道,“我并无恶意,请听我一言。” 凤霖道:“你我无话可说。” 他轻轻叹了声,解释道:“我知晓你心有防备,但我同你本无利害之争——这些日子以来,你可见她召幸我?” “与我无关。”凤霖担心的只是她否会继续供自己修炼,这人想要引他争风吃醋,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好,就当此事与你无干,但我方才所言,字字属实,绝无虚假。”称心袖手,不疾不徐道,“你可知晓,在鼎楼里,唯有最低等的妓子才是论夜付嫖资的吗?” 凤霖怒不可遏,周遭的空气倏地炽热起来,仿佛有数十个炭盆围拱在侧,烘得人浑身发烫:“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你不敢杀我。因为在主人心目中,我可以替代你,你却无法替代我。”称心镇定自若,“况且,我所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的事,凤君这般愤怒,莫非是将自己代入其中了吗?” 凤霖咬紧了牙关,脑海中浮现家宰盯住的话,要忍耐,在完成复仇以前,必须忍下一切。 “我无意羞辱你,我便是鼎楼的妓子,辱你等同辱我自己。我只是想劝凤君一句,人生在世,若不诚心待人,亦不能得人诚心以待。”称心静静地注视着他,“你对她应付了事,她便也视你作随手可打发的东西,这些日子你有求必应,非她宠爱无度,任你索取,而是你姿容出色,尚值这个价。” 这话戳中了凤霖的软肋,他一时失了言语。 称心叹息,复又疑惑:“我对主人了解甚浅,却也知道你若心不甘情不愿,她不会强迫。你这般勉强,谁也不痛快,何苦来哉?” 凤霖转过了脸:“你懂什么。” “我懂得可比你多。”称心听他的语气已有松懈,便笑说,“你瞧,我们这不是有话聊么,长夜漫漫,我们说说话打发时间可好?”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冷硬道。 称心已经摸清了他的性子,微微一笑:“那你听我闲话几句好了。” 沉默片刻,屋里的人说:“随你的便。” 殷渺渺没过多久就察觉到了凤霖的改变。他开始运用技巧,哪怕只是多了些亲吻和爱抚,也大大提升了交欢的愉悦度。 “懂得照顾女人的感受,你长大了。”她抚摸着他的臂膀,如是说。 凤霖错愕地抬起头,他以为会是“这才像话”,又或者简单一点,只是赏给他东西,不曾想到会是……长大了。 “很奇怪?”她失笑,“这本来就是男女间的欢愉事,需要你顾念我,我照顾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一昧地想着自己,难得其精髓。” 那之前……他想问,但克制住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他在她身上得到快乐,却在神妃身上感觉到痛苦,是她照顾着他的缘故吗? 不,不会的。 他这么骗她,利用她,她没有理由对他好。 “回去吧。”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好好休息。” 态度比过去柔和得多,是因为他今天考虑到了她的感受吗?凤霖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僵着身体走了出去。 夜风习习,皓月当空。他走在蜿蜒的小径上,桃花落满了石阶,似有若无的芬芳随风扑来,沾染衣襟,草丛里的琉璃灯照亮前方的路。 不期然的,称心说过的往事涌上心头。 “都说□□无-情,可人非草木,若两情相悦,谁会无情呢?只不过是遇不见真心人,不得不做戏罢了。 “昔年沉香阁的那位痴心一片,大家都说他魔怔了,我们的寿命有几年,修士呢?要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要么与天同寿,谁会和个废人天长地久? “可他运气好,她替他赎了身,带回了翠石峰。翠石峰呵,我们这样卑贱的人,连白玉阶下都没资格站一站。冲霄宗那么多弟子,最好的也不过是在云光城里安置个屋子。 “我是第二个,她不但没有嫌弃我的出身,还愿意委以重任,这等恩情,别说你要杀了我,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报万分之一。” 她和神妃真的不一样。 他这么利用她,欺瞒她,是不是不太好?凤霖想着,顿觉彷徨。 半月后,月影商号和神器坊、丹鼎阁商讨完毕,敲定了具体的合作方式。 这年头做生意的到底是比不过拳头大的,冲霄宗依然占了利润的大头。不过殷渺渺私底下找了岳山,和他透露说:“来日方长,只消做得好,我还有别的事儿同贵号合作呢。” 岳山心领神会,拱拱手道:“道友放心,我必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他算是看出来了,新上任的首席有想法也能干,只要这次的合作顺利,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双方达成了默契,均十分愉快。 一个月后,由人事堂、神器坊、丹鼎阁的弟子组成了三支技术小队就离开了冲霄宗,随着月影商号的人分别在春洲、雁洲、涟洲开始试点举办积分赛。 殷渺渺办完这件事,顿时松了口气,有闲情过问琐事了。 “你同凤霖说了什么,我看他最近懂事多了。”她问称心。 称心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笑道:“主人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她笑了笑,提醒道:“适可而止。” “是。”他想也不想就应下,毫无询问的意图。于他而言,主人的意愿便是一切,出于什么理由都不重要。 这样的下属无疑是很好用的,殷渺渺想了想,决定让他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喜好,以便未来把握住做事的分寸:“我不需要一个□□好的鼎-炉,不然的话,买一个就是了。” 称心抓住了这个机会,谨慎地发问:“您想要一个‘天然’的?” “确切的说,我很好奇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托着腮,眺望着窗外繁盛的桃花,微微一笑,“就好像是一颗种子,只给他水和养分,会开出什么样的花,谁也不知道。” 与其知道明年会开出一朵桃花来,不如保留一些惊喜和未知,到时候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称心听懂了:“我明白了。” 殷渺渺又道:“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你去告诉谢雪他们,说实习到此为止,他们可以回去了。再和紫烟、白逸深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商量一下谁带挑第二批的实习生,这回我可不管了。” 称心一一记下。 “安排好以后,你就留在白露峰,有人递帖子来便记下,凌虚阁的事暂时交给白逸深,都由他做主,他做不了主的回头再告诉我。”她继续吩咐。 “您要远行?”称心听出端倪,惊讶地问。 殷渺渺笑着摇头:“哪里走得开那么久,我回翠石峰闭个关,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出不了什么事。” 这对修士而言确实算不了什么,他安心了:“是,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做。” “那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没一会儿就到了翠石峰。 任无为正在考校云潋,山上落英缤纷,如访桃源,见到她来立刻道:“来得正好,过来过来,让师父瞧瞧你最近偷懒没有。” “我才不和你们剑修打。”她自顾自进屋去,“我要闭关,别来吵我。” 任无为“诶哟”了声,笑话她:“闭什么关?情关啊?” “如果是,你懂吗?” “喂,我是你师父,懂点尊师重道好不好?”任无为说完,转头就对大徒弟数落起来:“你看看你师妹,胆子越来越肥,没大没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叛出师门。” “做师姐很辛苦。”云潋道,“至少在这里,让她做师妹。” 任无为:“……我做你们师父也挺辛苦的。” 云潋想了想,决定假装没听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0.38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1.38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2.38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硬着头皮道:“劳烦你替我拿一下。”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3.38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并不是日记,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她只好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八、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4.38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殷渺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慎重的承诺,卓煜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这绝对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5.385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那么,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天道公正,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如果修士作恶,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6.386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7.387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8.388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一天前,兄长郑威便秘密进宫,告知她卓煜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女人救下逃走了,他们又派了人去追,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切都使她分外不安。 要知道,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卓煜一天没有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寝。 然而,归尘子道:“皇后娘娘,我之前就说过,人间帝王事关凡界气运,我不能亲自对他动手,沾此因果。” 换做别人那么说,皇后恐怕会怀疑他力有不逮蓄意推辞,但她亲眼见过归尘子行云布雨、改换容貌,因而只是诚恳道:“那么,请您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89.38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0.39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1.39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可他挺直背脊,神色嘲讽,“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2.39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脚边,零星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来的骨头。 这是哪儿?殷渺渺竭力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职业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又是哪儿。 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光源原来就是洞口,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白雪。 这是冬天的夜晚,应该会很冷。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着一件齐及脚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纹长裙,布料柔软贴身,可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麻,她认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而且只有那么薄薄一层。 可外面冰冷的空气也是真实的,她确定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觉得冷,不可能是她的体质。 难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洁白细腻,指若青葱,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干过粗重的活计。 这的确不是她的手。她成长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猪,洗衣做饭,哪怕后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能保养变好,变形的手指却不行。 这双看不见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能摸到一头长及腰的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见刻字,是一个“渺”,右半边的“少”字最后一划微微上钩,几乎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据穿越定律,会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认识不认识的字多半是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不可能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她想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轻盈,毫无不适。 灵魂熟悉不熟悉躯壳是玄学,但人如果突然变胖变高,四肢就会不太协调,这具身体目测高度比她原来高上不少,她却没有丝毫违和。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刚穿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3.393 殷渺渺不想走漏消息,解决完领头的魔修后,剩下的一个也没放过,全给砍了。做完一切,天色已然蒙蒙亮,又是新的一天。 她负手瞧着浑身浴血,脱力坐在地上的弟子们,慢悠悠地说:“这就坐下了?白壁山除了魔修,还有不少妖兽呢。” “有首席师姐在,我等不惧。”有个弟子嬉皮笑脸地卖好。 殷渺渺微微一笑,柔声道:“谁说师姐会在这里等你们休息?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待着吧。”说完,也不管他们如何愣神,转身就走。 “师、师姐?”众弟子傻眼,他们全都耗尽灵力,身受重伤,要是被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怎么出去都不知道啊。 拂羽扶住额头:“果然……”之前殷渺渺瞪他们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妙,如今预感成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柳问受伤最轻,一骨碌爬起来:“快快,这个地方不在地图上,说不定是白壁山的腹地,我们不跟着她就完蛋了。” “可是柳师兄,我们好累啊。”一场酣战消耗了他们极大的精力,现在只想倒头睡上一觉,好好休整,“能不能和师姐说明天再走?” “有种你去。”柳问翻了个白眼,“她生气我们搞得那么狼狈,要教训我们你们看不出来?想死的就留下吧,我走了。” 还有人想挣扎,但大多数人已经咬牙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跟了上去。他们不愿意单独留下,只好强忍着倦意缀在了队伍后面。 殷渺渺没有用飞行法器,走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确保他们努努力就不至于掉队,但也没有顾惜他们的身体状况,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一刻都没有停下。 弟子们以为,坚持到了晚上,大概就可以休息了,可没有,当天夜里,他们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继续艰难跋涉。第二天,亦是如此。第三天……等到了第五天,所有人都明白,走出白壁山之前,他们应该是没得休息了。 可是,几个伤重的弟子撑不住了,叶舟追上去问殷渺渺能不能通融一下。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可以把他们丢下,我只管带你们出山,其他的事一律不管。” 叶舟抿紧了嘴唇,像是重新认识了她,硬邦邦地说了句“是”,转头就回去了。转达了答案后,谢雪也有点受不了,喃喃道:“师姐怎么这么狠心。” “我觉得,她的重点在后半句。”杜柔思忖许久,开口道,“我们只要带大家出去就行了,不一定要让每个人自己走。” 其他人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可以用法器?” 杜柔谨慎道:“只能让受伤的弟子坐法器,其他人要是也这么做,她很有可能也用上法器,那我们肯定追不上。” “这是一个考验啊。”拂羽苦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解脱了呢。” “我也是。”南阳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师姐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柳问不禁道:“最毒妇人心。” 众人怒目而视:“找死不要拖累我们。” 柳问:“……”刚才还同仇敌忾呢,现在就撇清关系了?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最终,他们商讨出了方案,用了一个飞行法器载上伤重的弟子缓慢跟在后面,其他人轮流上去打坐休息,勉强坚持了下来。 殷渺渺果然没对这个法子表示不满,但脸色也不太好看——这群家伙居然等了五天才想到办法,真是欠操练! 半个月后,他们走出了白壁山。 出山的那一天,每个弟子齐齐松了口气,吁气声回荡在山谷中,清晰无比。他们满怀着希望,心想这都出山了,能休息了吧? “原地休息吧。”殷渺渺说出了他们最想听的话,自己支了个帐篷走进去,把他们晾在了外面。 杜柔很小心:“我们不能全部休息,必须有人留下值守。” “不错,要是都歇下了,说不定明早起来师姐就失踪了。”柳问记起过去某一日曾听闻袁落说她“城府极深,剑戟森森”,深以为然。 拂羽沉吟道:“既然如此,派个人给师姐守夜,别让她跑了。” “谁去?”叶舟问。 而后,四个男人看向了两个女修。 杜柔:“我还是陪师兄配药吧,受伤的人挺多的。” 谢雪:“你以前是翠石峰的。” 沉默了片刻,她们齐齐道:“你们也可以守门啊!” 四个男人不吭声。良久,叶舟想起一件事,望了望人群,喊出一个名字:“汐月,你过来。” 汐月刚坐下就被叫起来,蹒跚过来,满脸控诉:“叶师兄?” “我记得师姐隐藏身份的时候,一直和你在一起。”叶舟语重心长道,“今天你负责给师姐守夜吧。” 汐月吓得肝胆俱裂,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去!” “没事的,师姐人很好。”柳问违心地诱骗少女,“毕竟你们比较熟悉。” 汐月连连后退了几步,用力摆手,泪花都冒出来了:“不行的,我不去,不可以,呜,叶师兄你放过我……我不是有意的。” 拂羽侧了侧头:“等等,你做了什么不是有意的?” 汐月:“……” “嗯?”六个师兄师姐同时看着她。 汐月从来没被他们那么认真地打量过,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就脱口说出了担忧一路的心事:“我不知道师姐的身份,和她、她说了个……传闻……” 他们对视一眼:“什么传闻?” “呃、哧……”汐月不由自主地瞄着叶舟,结结巴巴地说,“就、嗯……叶师兄……当年住在……” 她快哭了。 柳问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噢,我好像也听谁说过,有传闻说叶舟喜欢师姐吧?哎呀你们这些小女孩哦,一天到晚……噗嗤!” “噗。”南阳&拂羽&谢雪&杜柔。 叶舟的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咬牙切齿:“谁胡说八道?!” 汐月咬着下唇,呐呐道:“大家都在说,就、就随便开开玩笑,我又不知道她是首席师姐!” 叶舟掉头就走。 临阵脱逃了一个,其他人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轮流。 然而,殷渺渺其实没空理他们。她连夜写了几封信寄出去,有给月影商号的,告诉他们得派别的人来,也有给宗门解释的。 领头魔修的记忆里,关于白壁山行动的始末十分清晰,除却已知的阴谋外,有两件事值得重视:一是打开魔洲和东洲通道的裂隙,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人做的,只被告知了结果;二是奸细确实存在,因为交代他办事的人说过那么一句话,“看来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如此,嫁祸同门一点也不手软”。 这个上级显然知道更多的内情,并认定偷出计划书的人就在冲霄宗内。可惜线索就这么一点,其他的内容她反复揣摩了数遍,仍然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信中,她劝掌门不要立刻调查此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如果被泼脏水,卸任首席,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是白逸深,而白逸深立身不正,不可能练成《浩然剑》,更不能让正心剑认主。 此举极有可能是个□□,为的是一举将他们二人拖下水。因此比起大动干戈地调查,按兵不动能减少损失,也能迫使对方再次动手,露出狐狸尾巴。 信很快由青鸟送出,殷渺渺松了口气,等待回音。 月影商号遍布东洲,很快就派了新的人接手白壁山的事。殷渺渺令众弟子原地休养,自己则和新管事重新商量项目,最后决定加派人手,继续开拓计划。 不久,白逸深和云潋过来,带了五十个后补弟子,和幸存下来的七十几个旧弟子整编再分队,准备等大部分的伤好了以后再次入山。 以为能回宗门的老弟子:“……呵呵。”他们能怎么办呢,只有好好休息,争取早点恢复啰。 更不幸的是,带他们的人变成了白逸深。磨剑峰的苦修名声在外,他甫一出场,好些人心里一突,预感到了非常不幸的未来。 “受伤不意味着可以躺在床上休养。”磨剑峰的大师兄目光如电,扫视着惴惴不安的诸多面孔,平静地说,“我来带大家做恢复训练。” 所谓恢复性训练,其实是基础训练,回归到炼气时的基本功,不会给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又可以夯实功底,一举两得。 众弟子:“……” 殷渺渺很放心地交接给了白逸深:“我要回去查泄密的事,他们交给你了,尽可能得拖延他们回去的时间,省得走漏消息。” “放心。”白逸深的风格一贯简洁有力。 于是第二天,殷渺渺就和云潋踏上了回程。她这才想起来:“师哥你不留下来,过来干什么?” “接你。”云潋想想,又道,“正好春游。” 她一怔,旋即微笑。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冲霄宗,有人用仙器密谈。 “裂隙很成功,阵法起效了。但是人一个都没回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池。”另一头的声音遥遥传来,辨不清男女。 这边的人说:“我听说了一点,好像除了明面上的,她还安排其他人暗中保护。” 对面很生气的样子:“那个女人!” “不必担心,只要你的人把东西留下,她就少不了麻烦。”这里的人漫不经心,口吻很是随意。 “无凭无据,恐怕解决不了她。” “我知道,只是绊住她而已,这些年她做的事对我们很不利。” “趁早解决她。” “没那么容易,按照推算,她做的事迎合天意,被天道庇护的人可不容易杀。” “那就按照魅姬的计划,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天道也阻挡不了。” “可以,只是你别忘了王魅是什么人。这个毒妇,不可轻信于她。” “我心里有数。” “她在归元门的身份来之不易,这段时间的行动不要让她参与,省得暴露身份。” “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4.394 殷渺渺秘密回到了冲霄宗,开始调查白壁山计划的泄露一事。这个计划开始策划的时候,她身边的六个实习生已经离开,白露峰上能接触到的唯有称心一人。 但称心修为低微,平日里做的只是些整理文件、安排见面时间之类的琐事。机密的文件上有她的神识禁制,他根本打不开——除非他隐藏了修为,或是被人夺舍了。 她不欲打草惊蛇,先回了翠石峰,寻了个借口唤称心过来,叫任无为帮着看了一眼。 师父大人说:“经脉全损,夺舍这样的身体,除非他本来就不想活了。” “有被人控制过的痕迹吗?”殷渺渺问。 “那要进入灵台,你自己看吧。”任无为摆手,“我不擅长这个。” 也是。殷渺渺点了点头,召称心进屋:“这些日子,白露峰上可安好?” 称心躬身一拜,答道:“一切都好。” 殷渺渺瞧着他,沉吟不语。 在鼎楼里活下来的人,察言观色几乎是本能,称心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想也不想便跪了下去,俯首叩头:“请主人恕罪。” 她反而笑了:“跪什么,起来坐。” “称心不敢。”他鬓边有冷汗滴落,“请主人饶命。” 她凝视着他:“你做了什么要我饶命呢?” “属下愚笨,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他竭力维持着镇定,为自己争取生路,“然主人心存疑虑,必是我行事有失,不敢狡辩,唯请主人饶我一命。” 殷渺渺道:“你果然聪明,有份文件遗失了。” 他的心一下子凉透,覆在后背的薄衫透出水渍,口中如含黄连:“……属下罪该万死。” “未必是从白露峰溜出去的。”殷渺渺平静地说,“我也不想疑你,然而事关重大,不查难以交待,你过来。” 称心膝行几步到她跟前,短短几秒钟,他浑身湿透,犹如水里捞出来一样。 “不要紧张,让我看一看就好。”她柔软的手心覆盖到他的额头,“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你忍一忍。” 她的语气与平昔一样温和,称心悬在喉咙口的心脏略微落下,艰涩道:“是。” 神识探入了称心的意识海,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流水般淌过指间,没有任何关于偷走文件的内容,也没有蓄意遮蔽或损毁的片段,小宇宙稳定而明亮,毫无受创的痕迹。 但保险起见,她仍然跃过了时间线,深入到他记忆的最深处,寻觅他身世的源头。 他童年的记忆呈现在她面前。 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底层的炼气修士,为了凑够灵石买丹药进阶,毫不犹豫地将他卖入了鼎楼;楼子里的调-教突破下限,全然不顾人的尊严;同伴们又为了出头使出百般手段,完胜所有的宫斗剧…… 她平静地掠过,回到了他来白露峰后的情形。 交谈过的人,接触过的修士,说过的话……都很正常,没有异样。 神识消散了,头颅鼓胀,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颠倒旋转着。称心伏在地上,恶心又头疼,冷汗一层又一层黏在身上,仿佛一条干涸的鱼。 殷渺渺扶他坐下,递了一盏热茶过去:“缓缓。” 称心知道逃过一劫,心头微松,颤抖着接过来喝了:“多谢主人。” “歇一歇,我还有事要你做。”她道。 这下称心彻底松了口气,道了声“是”,微微的凉风吹来,汗水蒸发,身体不断颤抖。他赶紧饮茶平复,热腾腾的茶水入胃,暖意上涌,驱走了寒气。 晕眩的感觉慢慢消退了。 殷渺渺道:“你替我做件事。” 他定定神:“但请主人吩咐。” “你去其他几个凌虚阁前辈那里,问他们要实习生的报告。”殷渺渺思索着,缓缓道,“然后打听打听,把每个实习生的背景、为人、门派里的关系告诉我。” 她没提文件的事,称心也没问,知道得越少,他就越安全:“我明白了。” “你知道该怎么说吧?”她意味深长地问。 称心会意:“这是主人闭关前吩咐的,我一时忙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殷渺渺笑了,拿了块防身的玉佩交给他:“压压惊。” “主人不必如此,属下知晓您的难处。”称心摇一摇头,唇角带笑,“您肯亲自求证,就是对我莫大的信任了。” 这样会说话的人儿,如何叫人不喜欢。殷渺渺强塞给他:“收着吧,别叫我说第二遍。” 他这才接了,仔仔细细地收进怀里:“主人吩咐的事,我会尽快办好。” “小心些,莫要惹人疑窦。” “属下知晓轻重,您放心。” 称心做事的确玲珑妥当,过了两个月,便详细地回禀了她:目前为止,身边带着实习生的有三个人,紫烟、止衡、白逸深。 紫烟带着的是三师兄所在的罗氏族人——这个小姑娘颇有些天分,入门后一直跟着在丹鼎阁的长辈学习,后来殷渺渺一通动作,调查中被长辈连累,丢了职务。 罗三气不过,听闻有实习的名额后就去找了紫烟,要她念在师兄妹的情分上帮衬一把。紫烟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了。有一就有二,金石峰的五师姐也是相同的情况,听说老三塞了人,自己也忙不迭找了个族中的晚辈推了过去,美名曰“带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是,紫烟身边的两个实习生都是金石峰附属家族的小姑娘,如今跟着她打理积分赛。 称心道:“紫烟前辈行事直爽,她们二人可以时常进入书房。但据弟子们言,她们间素有龃龉,明争暗斗的厉害,曾出过嫁祸栽赃之事,后来便总有旁人在场见证。” 殷渺渺笑了,最了解一个人的莫过于他的敌人,两个姑娘要是竞争关系,绝对会好好盯着对方,若有什么异动,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是。 倒也是巧。 而止衡和白逸深做事则谨慎许多,机要文件要么留在凌虚阁内,禁制会阻拦所有非凌虚阁弟子进入,要么锁于书房暗匣内,亦非主人不可打开。 带着的实习生只能应他们之邀入内,绝无可能私自偷窃。 不过他还是打听了一下四个实习生的来历。白逸深和紫烟相仿,受出身印记的影响,带的是磨剑峰的弟子,不过都是凡人出身,修炼刻苦勤奋,做事也妥当扎实,备受执法堂绝大多数人的好评。 而少数女修之所以给差评,是认为其中一个重男轻女,居然说“女修不该握剑”,遂愤愤投诉。白逸深知道后,压着他给女修们道了歉,结果也还算圆满。 最后是止衡身边的两个实习生,属于三无人士,即是“没家族没背景没师承”,做人低调,但人缘颇佳,问过去人人都说是个好脾性的。 “属下认为,若嫌疑人在此六人中,当是他们二人最为可疑。”称心如是分析。 殷渺渺问:“为何?” 称心道:“主人未曾言明机密为谁所窃,然若门中弟子所为,既不得名,也不得利,并无好处,想来该是门外之人。金石峰弟子阖族依附于冲霄宗,背叛的代价乃是全族性命,为了区区白壁山,得不偿失,不若丹鼎阁的丹方有用,磨剑峰自有师承,远胜其他弟子,亦无判门的理由。” 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唯有此二人出于内门,资质不显,多受怠慢,恐生愤恨之心,又无家族所累,无所顾忌,嫌疑最大。”他停顿了下,又道,“不过,他们从未去止衡前辈的屋中拜访过,没有机会进入书房窃取机密。” “你核实过了?” 称心点头:“是,他们通常是到神器坊与止衡前辈会合,偶尔去云光城。主人或许不清楚,止衡前辈住的地方十分偏远,靠近思过洞,很少邀请人去院中小坐——他似乎并不喜欢有客上门。” 这件事殷渺渺还真的不清楚,止衡各个方面都不出挑,不爱闹腾也不喜浮华,没什么存在感,但仔细想想,一个没师承没特色的家伙进凌虚阁,是有那么点奇怪。 她思忖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称心的唇角漾出一缕笑纹,“凤霖问我知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出关。” 殷渺渺不在意地问:“他又缺什么了?” “缺人啊。”称心抿唇笑起来,真心实意道,“他怕是想主人了。” “居然打趣起我来了。”殷渺渺浑没放心上,笑笑道,“好了,你回去吧,仔细留心最近上门的人。” 对方既然要栽赃她,说不准什么时候要潜入白露峰,得多留个心眼才好。 称心和凤霖的交情仅限于替他美言一句,看她不在意,便不多说,领了任务回去了。 堪堪回到白露峰,就在回屋的小径上和凤霖碰见了。称心念头一转,笑问:“专程等我呢?” “路过。”青年的修为长了些许,灿烂的阳光照着华美的罗衣,流光溢彩,更添艳色。 称心过去最艳羡长得好的人,每每见到美人,总是自惭形秽,长恨难与人媲美,如今因才华而受器重,早就淡了争奇斗艳的心思,全无妒意,笑吟吟道:“是吗?那借过。” 他侧过身,施施然要走。 “等等。”凤霖不大自然地叫住他,“她……你去见她了。” 称心温言道:“凤君,主人之事,恕我无可奉告。”停顿少时,笑言,“你若是想她了,不妨去翠石峰瞧瞧。” 他的唇紧紧抿起,俊美的面孔别开:“你想多了。” “那是我失言了,凤君切莫放心上。”称心袖手,含笑走了。 花影摇曳,香染衣袂。凤霖立在桃花下许久,神色微黯,心道:这是做什么?她不回来岂不是正好,省得作陪讨好,这般作态实在令人作呕,莫要你忘了自己血海深仇吗? 他唾骂着自己,鄙夷着自己,终于警醒了些,立刻转身回去,步子迈得极大,仿佛慢一点就会后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5.395 殷渺渺心里存了关于止衡的疑虑,转头就去了凌虚阁。三楼有个档案匣,里头记载着每一个凌虚阁弟子的生平,只有用首席印才能开启。 她开了暗格,先找出自己的瞄了眼,发现无甚稀奇,不过记录了师承道号,又说明了允她入凌虚阁的缘由,简单到乏味。 又看了云潋的,大差不差,比她还少两句。她对止衡的卷宗顿时不怎么抱希望了,随随便便抽出来打开,往里头扫了一眼。 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止衡……非常有来历。 这事得从头说起。 记得在风云会的秘境中,殷渺渺遇到过一个惨无人道的幻境,被虐得体无完肤,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魔种寄生。她那次遭遇的是“藤种”,出生后的形态类似于八爪鱼,非常有日本恐怖漫画的感觉。 上次道魔大战时,魔修方也搞了一个魔种,是一颗虫卵。他们把魔卵植入了一个女修的子宫内,想用母体供养魔卵孵化成长。 然而,这个故事虽然有一个恐怖惊悚片的开头,却有个爱情故事的过程。女魔修不甘死去,想方设法逃跑,但魔修将她看守得很严,始终找不到机会。 直到道修攻入魔城,魔修撤退,她才寻到机会溜了出来,并且在半路为一道修(性别男)所救。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是萌发了爱情,或许是诱骗与欺瞒,总而言之,他们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女修怀孕了——道修们差点杀了这对狗男女。 魔卵与胚胎融合——魔修欢呼雀跃,称“天降魔子,道统必崩”。 胚胎吸收了魔卵,魔种完蛋了——魔修p,道修尴尬了。 胚胎运气很好,在妈肚子里待了近三、四十年,等到道魔大战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出生了。 女魔修为了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难产而死,临死前将孩子托付给孩子他爹,求他说:“我生而为魔,非我所愿,此子托生我腹,亦非心甘情愿,万望念在他从无过错的份上,将他抚养长大。” 孩子爹只说尽力而为。 不是他推脱,而是这孩子真心不好办。说他是道魔奸生,天生坏胚,那就很过分了,孩子是无辜的,但若说毫无芥蒂,也绝不可能,毕竟他融合了魔卵的力量,所以这孩子未来怎么办,就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最后决定先养养看,有问题再出手灭了。 问题还真的有。魔卵当年已经发育成型,几乎有了自我意识,后来和胚胎融合,意识却单独保留了下来,与胚胎的神魂共存。如果那时他们就出生,必然是双魂一体,可是他们后来在娘胎里长得太久,后续的发育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了。 这就出现了双重人格。 主人格是胚胎,生长在道门,性情平和,副人格是魔卵,孤高傲气,下手狠辣,闲着没事还爱给妖兽开场剖肚。 这个酷炫的人格分裂者,就是止衡。 止戈守衡,指的是两个人,止戈是魔卵,求他消停点,守衡是主人格,要他坚守本心,不要行差踏错。 “吱呀。”殷渺渺看得正出神,窗户却发出了奇异的声响,一缕夜风挤进缝隙,呜咽有声。可她进来的时候,四面的窗户都关得很好。 她合拢卷宗,侧头看着站在阴影里的人:“这么巧?” “不巧,我是跟着你来的。”黑影里的人走出来,熟悉的面庞上是陌生的冷酷,“号称是在闭关,却悄悄到了凌虚阁。还道是什么事,却是为了查我。”尾音微微一翘,道不尽的讽意。 殷渺渺没有否认,只狐疑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踪迹的?”她的隐匿身法是向天涯给的,大部分情况下,同境界的修士不可能发现得了她的踪迹。 “因为是我。”止衡二号负手,“不是他。” 殷渺渺点了点头,又很好奇:“你们俩这样,知道对方平时做了什么事吗?是商量好什么时候谁出来,还是全是偶然?”听说人格分裂是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对方出现的时候,记忆会是一片空白,人格转换也非常突兀,不知道修真界是不是也是如此。 “看来你很好奇啊。”止衡二号冷冰冰地说。 果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殷渺渺笑了笑:“当然,不成?” “你查我有什么目的?”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我在查资料,忽然想起来翻看一二,不成?”她还以同样的语气。 他横眉冷对:“你无事不起早,深夜到此必有目的……你们又想怎么样!杀了我吗?哼!” 殷渺渺不是很习惯总是笑模样的止衡露出这样的表情,笑了笑道:“此事与你无关,劝你不要再问。” “岂有此……”他勃然大怒,然而话音未落,脸上的怒容便僵住了,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笑容,“素微啊。” 殷渺渺忍俊不禁:“回来了?” 止衡无奈地点了点头,揉着眉心道:“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跑出来,约莫是太无聊了,如有得罪的地方,请你莫怪。” 最近老跑出来?殷渺渺心中一动,面上却笑:“没什么,偶尔见你这样还挺新鲜的。”说着,随手抽了卷秘案,“我来找点东西,该回去了。” 止衡没多追究,刚想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在闭关吗?” “嗯,研究一下禁制,遇到了瓶颈。”她装出头痛的样子,苦笑连连。修士闭关未必是为了修为,有时也会研究一些难解的疑难问题,是以这番说词并未引起止衡的疑心,他了然道:“原来如此,那我不多打搅了。” 两人和平告别。 殷渺渺回了翠石峰,心里一喜一忧。喜的是止衡的嫌疑基本上没了,他这么个情况,身边必然有冲霄宗的人严密监视着,和魔修联系无异于是找死,忧的却是他体内的副人格有些麻烦,一旦为人所利用,很容易搞出事来。 “师妹查得怎么样了?”云潋走进来问。 殷渺渺摇头叹息。当时她想着往后要让其他人分担,早早开始熟悉起来也没错,故而凌虚阁的人都有一份计划书,谁知道坑了自己,现在查起来千头万绪,麻烦极了。 “我已经叫执法堂的弟子帮着留意了。”她道,“但目前来看,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来。” 云潋道:“我想不至于是筑基弟子。” “不好说,这次的事和无常山的天煞有关,他手上有迷心花和狂血丹,说不定是岱域来的人之一。”殷渺渺缓缓道,“他们的人做事不会简单,加上当年莲生……我担心这人在门派里潜伏已久,如今身居高位……他甚至不必亲自动手。” 万离遥的记忆中,岱域来人的岁数都不小了,修为亦是不俗,想混入冲霄宗没有那么简单,若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夺舍柳叶城的段熙。但是他们实力不俗,收服或迷惑若干手下轻而易举,所以她才着重调查了凌虚阁的实习生。 至于凌虚阁中人,嫌疑反而不大。因为计划书一旦暴露,她心知自己被嫁祸,必然会调查他人,如果奸细确在凌虚阁,反而会暴露身份。是以,她认为暴露计划书是一石二鸟之计,嫁祸她,离间凌虚阁。 但也不能排除这是故布疑阵,修士的手段多种多样,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很难真正排除嫌疑。她未来必然会对其他人多留一个心眼。 云潋微蹙眉头,复又松开:“师妹且宽心,来日方长。” 殷渺渺也知事情急不来,无奈地喟叹:“我知道,慢慢来。” 然而,白壁山的弟子用不了多久便会返回,那人只消打听一二即可知道她曾出现过,未来的动静必然更加小心。 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真不好说。 殷渺渺后来又四处查探了番,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没奈何宣布出关,准备料理些积攒下来的琐事,谁想凤霖过来找她了。 他的修为涨了一层,到筑基中期了,容色似乎也亮了三分。见了她,头一句话便是:“我进阶了一个小境界。” “我看出来了。”她端着茶盅,笑一笑,“最近很努力啊。” 他的唇不自觉地弯了弯,话不经思考就主动跑了出来:“我修的是《金羽明凰录》,和一般的心法不大一样,若不是……我早该进阶了。” 殷渺渺瞧出几分兴味来了,接了句:“这是羽氏皇族的心法吧?” “对,一开始只要是皇族血脉就能修炼,后来血缘驳杂了,便改了规矩,姓凤的才能得到传承。”他绿色的眼睛像是湖水,蓝色的眼睛又像天空,阳光一照,美得令人炫目,“我的父亲非羽氏,祖母特地求了先帝才破格赐予我‘凤’姓。” 美则美矣,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小孩子。 殷渺渺思忖片刻,放下茶盅问:“你觉得这个姓很重要吗?” “当然,神妃褫夺了我的姓氏,总有一天……”他的嘴唇又紧紧抿了起来。 殷渺渺笑了,漫不经心地说:“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他的姓氏、家族、血缘决定的,而是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羽氏姓凤的人这么多,人人皆可称自己神血后裔,然而,十四洲里,哪几个姓凤的有自己的名字?羽氏,你们都是羽氏,但我知道神妃玉珑。” 凤霖愕然。 “相信不只是我,但凡关注镜洲的人,都知道玉珑仙子。”她笑盈盈地睨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不大看得上她对你们做的事儿,可论起能耐来,你们羽氏那么多人,有几个比得上她?” 凤霖原本怀着一腔情意过来,却听到这么一番褒扬神妃的话,恼恨交织:“她不过是一介凡人,被人收作养女才能进凤凰台,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是凡人出身,冲霄宗一大半的弟子都是凡人出身。”殷渺渺口吻平静,并不因他发怒而提高音量,“三大宗门里,凡间弟子占却半数,怎么,在你眼里,我们也不是个东西吗?” 他愣住了。 殷渺渺温言道:“你以神血为荣,然而神早已陨落,若他们真的至高无上,又如何会有‘人’诞生呢?神格何来?天地赐予。人从何来?亦为天地孕育。神陨人生,便如春花落,夏荷生,乃是世界变迁的必然。” 从来没有人对凤霖说过这样的话,在他心里,神血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凡人也好,修饰也罢,拼尽全力不过是想得到一鳞半爪的神力,可是羽氏天生神血,只要激发血脉就能得到力量,比其他人高贵,不应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6.396 凤霖刚筑基时,姐姐曾和他说过婚事:“以你的年纪,结缘还早了些,但身份相宜的贵女少之又少,现在也可以相看起来了。你要记住,神血尊崇,与你诞下子嗣之人,同怀神血者最佳,其次为纯血,切记,不可与卑贱之人交合,否则稀释神血,于子嗣大不利。” 神血随着子嗣的繁衍,会被外来血脉稀释染驳。羽氏为了保持纯正的血脉,多是宗室彼此联姻,若是没有合适的,再退而求其次,和屹立多年的修真家族联姻(其中,不曾和凡人通婚的家族被称之为纯血家族),凡人血脉则是贱流,不得与贵族、皇室通婚。 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她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三大宗门人才辈出,占据东、南、北三地,远胜羽氏多矣。 “我不知道。”他的价值观受到冲击,茫然地看着她,“神血不高贵吗?” 殷渺渺顿生怜悯。她对凤霖一向放任,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没怎么上心,可他到底是跟着她,相好一场,眼睁睁地瞧着他往岔路上走却不提醒,未免薄情。 她问道:“一个乞丐穷困潦倒,却愿意将自己讨来的馒头分一半给旁人吃,一个富人腰缠万贯,却任由门前路人饿死,你说这两个人,到底谁更高贵呢?” 凤霖语结。 “你讨厌神妃吗?”她又问。 这回他想也不想便道:“当然。”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霖很肯定地吐出两个字:“毒妇!” 殷渺渺笑了:“那我呢?” 他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说她是个“好人”,这绝对不可能,他再愚钝也听说过她整治冲霄宗的手段,但要说她是个“坏人”,分明又不是。思来想去,只好道:“你很厉害。” “答错了。”她笑个不停,戳了戳他的额头,“人性复杂,怎么能用几个字概括呢?但你要向神妃复仇,就必须了解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如果说之前凤霖还觉得她有点像姐姐的话,这会儿是一点都不那么想了,他长姐若有她的本事,他们一家人也不至于……等等。霎时间,他福至心灵,抓住了良机:“那你告诉我。” 她弯起了眉眼:“你想做我的徒弟?这可不成。” 凤霖也知道道修十分看重师徒名分,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抿着唇道:“我想你教我怎么报仇。” “那也不成,我同玉珑仙子无冤无仇,把你调-教出来去杀她,像什么话。”她悠悠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就跟在我身边多看看、多想想,或许就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 他低头思索片刻,点头答应:“好。” 大半年后,第一批去白壁山的弟子终于回来了,遇到魔修的事陆陆续续传开,不久,整个门派都知道了他们经历过的事,大家都义愤填膺,认为魔修此举是在挑衅道门,绝不能轻饶了去。 冲霄宗吃了个大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东三洲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净魔运动。魔修的首级悬赏一路飘红,被端了好几个老巢。 但对于众大佬而言,魔修想干什么不重要(左右不过开打),白壁山透露出来的关键信息是裂隙——魔修今天能把裂隙开在白壁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到家门口,防不胜防。 为此,高层特地开了个会,殷渺渺身为首席,得以列席旁听。 元婴修士们活得久了,扯起皮来也比普通人耐得住性子。她过滤了下信息,觉得一场会开下来,最重要的内容是扶乙真君讲的裂隙的开启。 要说裂隙,就必须先解释一下空间传送。 在十四洲,空间传送最广泛的运用是阵法。在某个构建好的阵法中,可以将人或物从此地转移到彼地,然而,这并不是单独转移了人和物,而是这一方的空间发生了整体的交换。 交换也必须是等量的,一立方米的甲地交换一立方米的乙地,一进一出,整体的空间量不变。 但这样交换的前提是,两个空间必须存在于同一个阵法中。譬如说在白壁山时,众弟子离开结界,却误入圈套,被打包转移到了魔修面前,这场传送的起始点和目的地均是阵法中的一个阵眼,并非独立存在。 是以,远距离大规模的传送阵理论上可行,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了空间交换,更高等级的空间运用就是任无为当年做的“走捷径”,本质上是开辟一个空间通道,脱离已知的三维世界,缩短了距离。然而,他依旧是自己走了一趟,而非完成了空间跳跃。 裂隙的存在其实也是一个空间通道,不同的是,元婴真君是脱离,裂隙却是创造。 打个比方,同样是从上海到纽约,普通修士得老老实实坐船开车,沿着地球表面过去,而元婴真君离开地面,坐了飞机,咻一下就到了,而裂隙是在上海和纽约间打了一个地道。 后者要比前者难上很多。 扶乙真君说,开启裂隙的方法在十四洲失传已久,魔修能够复原出来着实不易。 这就非常奇怪了,裂隙这样的大杀器,在战争面前是可以一力扭转乾坤的,留着当杀手锏不好吗?偏偏要用在白壁山,虽然受损的乃自家弟子,然而和道魔大战比起来,区区百来人算得了什么呢。 如此行事,得不偿失,所谓何哉? “他们一定有更重要的目的。”掌门如是说。 众人纷纷应是,又讨论了许久,殷渺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看这件事倒像是岱域的手笔。” 几次下来,大佬们对岱域来人的行事也有了数,倒是很赞同她的想头,认为行事应当更妥帖谨慎些,免得被异界之人当了枪使。 此事干系重大,殷渺渺尚未结婴,修为上低了一辈,不好同其他门派打招呼,商议后,交给了心细且资历更高的扶乙真君。他的年纪与掌门相差无几,又是上一任掌门的嫡传弟子,此事交由他负责,再好不过。 白壁山的事出了章程,殷渺渺的工作轻松了很多,闲暇之余,对凤霖多上心了些。他也和她想的一样,看着傲气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内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青涩得很。 她同他好,他感觉到了,渐渐也和她亲近起来。殷渺渺初时想着有感情交流总比冷冰冰的炮-友温存,可没想到,高傲的猫儿一旦认主,也挺黏人的。 比如现在。 “你怎得还在看?”凤霖戌时初来找她,结果被塞了本书。他看得困了,靠在榻上小憩了会儿,睁开眼发现已经是亥时,而对面的人还在继续翻手上的薄册子。 他不太高兴,抿着唇说:“你不是说晚上陪我修炼吗?” 殷渺渺看得正入神,头也不抬地说:“等我看完。” 凤霖不大高兴,想了想,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下巴搁置在她肩头:“别看了,说好和我修炼的。” “乖。”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看完就陪你。” 他骤然收紧臂膀,后又松开:“那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就想走,他也顺顺利利地站了起来,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门口。 这下不走也得走了。 凤霖心里无端窜起火来,好在知道这不是他原先家里,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强忍着推门出去,闷头就往回赶。 刚出远门,和端着点心热茶过来的称心碰了个对面。他一瞧凤霖紧绷着脸,眼里满是委屈,心里便有了数,笑盈盈地问:“出来摘花呢?” 凤霖对凡人的鄙夷根深蒂固,然而自他到白露峰以来,称心处处照拂,两人时常打交道,日子长了,他早就忘了他的出身,不再横眉冷对。 但要他说心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称心也很清楚凤霖的性子,将手上的托盘往他手里一塞:“近些日子,主人为凌虚阁的事烦忧,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总该体谅她。”停一停,又提议道,“单是茶和糕点简单了些,再摘枝花送去才好。” 刚走就回去,实在没面子。凤霖本想说“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可身体却快了一步,自觉地接过了东西。 称心连忙摘了一枝桃花摆在盘边,顿添风雅:“好了,去吧。” 他轻轻推了推凤霖。 凤霖莫名其妙就被他哄进了屋。进都进了,不好再走,他立在门边半晌,走过去把托盘放到了她手边。 晶莹剔透的糕点散发出幽幽的甜香。殷渺渺闻见了,不由自主地放下书卷,拿起一个咬了口。 酸甜正好,不腻不齁。她拿起第二个,却见凤霖的嘴角抿得更紧,面皮绷得更严肃,十分好笑,抬手的方向一转,改而递到他的唇边:“尝尝。” 他瞄她一眼,心底涌出欢喜,张口吃了。 “真乖。”她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这下,凤霖积攒了满腔的怒火全都不翼而飞,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变了个味儿:“你说陪我修炼的,结果看了半天的书。” 殷渺渺猝不及防遇到撒娇,怔了一下,忍俊不禁道:“好好,是我不好,我不看了。”心里却想,兴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她要是有这么个容貌出众又爱撒娇的弟弟,说不定也会好好保护起来,免他受世事之苦。 但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从决定复仇的那天起,凤霖便再也无法用过过去的简单纯粹,他必须学会独自面临腥风血雨。 “这还差不多。”他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怜悯,满意地坐到她身边,“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好,我教你。”殷渺渺微微笑了起来,神色温柔。 如果在白露峰的日子是他最后的惬意生活,那就多给他一些美好的回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7.397 十年后。 第一批去白壁山试炼的弟子中,许多人本就已是筑基后期或是圆满的修为,经历和魔修的酣战后,各方面的能力都有所提高,陆续结丹成功。 南阳第一个,谢雪第二个,叶舟第三个,拂羽第四个,杜柔和柳问的修为原本稍逊他们,如今虽未结丹,却也已经是筑基圆满。 如此人才,理应考虑纳入凌虚阁。但过去凌虚阁的规矩是元婴推荐,宗门审议,现在却多了一个考察期(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的主意),评分及格才能进入。 既然是殷渺渺定的,任务自然不会太刁难人,然而要做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谢雪和南阳结丹后,一人被叫去带领弟子们继续白壁山的计划,另一人负责和月影商号的人去策划下一个项目。 顺带一提,十年下来,白壁山项目早已不复最初的亏损,里面生长多年的妖兽和灵植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赶尽杀绝有伤天和,等清到八成时,剩下的地方便不要动了。”殷渺渺特地给岳山去了封信,叮嘱道,“划做试炼区,我另有他用。” 岳山感到十分惋惜,但冲霄宗的主要目的在于培养弟子而非赚取灵石,他也可以理解,扯皮了几回,想捞取更多的利益。 殷渺渺没同意,抛了个更大的诱惑。她允许月影商号每十年送来十个名额,进入冲霄宗学习十年。 岳山:“……”拿不到一块灵石,他居然该死得高兴! 这可是冲霄宗啊!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而殷渺渺之所以不肯吐出吞下去的好处,不仅仅是替宗门省钱,也是替她自己省——宗门和月影商号的合作里,她除了拿凌虚阁首席的工资外,还有纯利润的抽成。加上翠石峰每年的分红,她可能是金丹修士中最有钱的人了。 任无为暗地里和云潋说:“这下好了,门派绝对舍不得你师妹嫁出去,养个男宠算什么,他们巴不得她多养几个,省得再来个慕天光把人拐跑。” 云潋深以为然:“也许他们希望师妹在门派里挑一个。” 任无为:“谁???” 云潋没接话。 言归正传。拂羽和叶舟两人,一个爱岐黄之道,一个爱炼丹之术,于是领了悬壶院和丹鼎阁中教授弟子的职务,年末考试弟子们的合格率就是他们的考察期任务。 殷渺渺很清楚技艺学精需要天分,强求不来,所以只要求他们培养及格就行。好比过去普及英语教学,不需要人人都能做翻译,起码能日常交谈,不至于去了国外连个路也问不会。 换言之,她在推广通识教育。 这么一来,纵然有人想混吃等死,门派也会抽着小皮鞭逼人上进。同时,授业的老师们压力也不小。 叶舟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他在讲解丹药性质变化时,许多弟子无法理解,觉得他讲得太过抽象。他思来想去,决定模仿当年殷渺渺教他的,用更简单的办法具象化这个过程。 今天,他特地到云光城,想到处逛逛,看看是否能买到一些可用之物。 自从城外建了个积分赛的会场,云光城比十年前又热闹了些,车如流水马如龙,几条主街上人来人往,不同的气息交织融晕,挥发着浓浓的烟火气。 叶舟想着事,心不在焉地走着。前方不远处即是一家著名的吃食铺子,能买到云光城里最全的零嘴,甜腻的糖香和芬芳的果脯香随风吹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这是女修最常光临的地方,他下意识地靠边踏了一步,动作太突然,不巧擦着了路人的肩膀。 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 叶舟怔忪,忽得抬眸看去,只瞧见了个面容普通的筑基女修。他心里有七八分确定,但迟疑了下,终究没追上前,而是进了路边一家相熟的铺子。 认识的伙计一眼认出了他,见他已经结丹,笑容比过去还要甜蜜三分,腰弯得更低,奉承话一句接一句,恭敬得有些谄媚。 过去的叶舟不耐烦听这些,历练了些年,耐性也好了许多,进了门才摆手道:“最近可有什么新东西进来,予我瞧瞧。” “哎,真人楼上请。”伙计响亮清脆地应了声,引他上楼,“真人且坐稍等,我去拿单子来。” 叶舟奇道:“这么多?” “可不是,近年来云光城的人多了好些,我们也趁机进了不少其他地方的特产,一样样摆出太费时间,掌柜就叫我们抄了单子。”伙计脸上满是笑容。 叶舟眺望窗外,颔首道:“是比过去多了不少人。” “大家都说是冲霄宗新来的首席厉害。”伙计展开画卷般的名录,上头不仅有东西的名称、产地,还有具体的画像,栩栩如生,一目了然,“听说还是个女修,真了不得,云光城里的女人腰杆子都直了不少。” 叶舟一目十行地阅过,闻言道:“师姐的确厉害。” “唉,可惜这么厉害的人,还是有不顺遂的事儿。”伙计叹了声,道出一番人生道理,“可见人这一辈子,过得好不好和厉不厉害没有什么关系。” 叶舟闻言讶异:“什么不顺遂?” “真人不知道?”伙计讶异了片刻,拍了拍额头,“是了是了,真人潜心清修,多半是没听过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北洲的商人在说,我们听了一耳朵罢了。” “北洲?” 伙计努努嘴:“归元门。” 叶舟平日里不爱八卦,熟知他脾性的人都不和他说三道四,隐约听过慕天光的只言片语,却始终没联系起来,皱眉苦思。 伙计来了谈兴,干脆就把传闻告诉了他:“听说当年和归元门的慕天光十分恩爱,可惜情深不寿,两人性情不和,闹翻了,首席气得回了门派,他却不闻不问,你说归元门是不是太过分了?” 叶舟:“……”好了,听到后面他就知道百分之百是个谣言,“不要瞎说,之前首席授印,归元门还派人来贺过,与师姐十分和睦。” 真相显然不如八卦来得激情刺激,伙计口中说着“您说得是”,眼睛里写着“我一个字都不信”。 叶舟叹了口气,没再解释。 他在店铺里盘桓了大半日,出门时,日头已落下西山,各家店铺挂出了形式不一的灯笼,似银河倒悬,高楼上飘下丝竹声,夜市开启,人声鼎沸,喧嚣犹胜白日,气氛是流动的。 而远处空出来的天空呈现淡淡的青色,介于光和暗的交接点,月牙勾着柳梢,水波澹澹,一切沉静又雅致,犹如画卷。 这一远一近,静动分明,仿佛两个世界,又浑然一体,叶舟一时为之所迷,弃了走惯的大道,抄进一侧的巷子。 云光城地势奇特,巷道倾斜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彻底隔绝了热闹,进入了另一个寂静的世界。 哒哒哒。清脆的足音回响。 他的心随着步伐的走动愈发安静,绕过一处大宅的后门,便到了水上的廊桥。碧波浩荡,明月照影,桥上人影三三两两,多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叶舟想起来了,云光城的恋人们夜间最爱逛的便是城中的廊桥,视野开阔,景色静美,再租一艘小船,正好可以幽会。 想了想,他放弃了廊桥,掉头沿着河边走。 温柔的水波荡漾,草丛间虫鸣阵阵。 前方是渡口,木桩上系着一艘破损的乌篷船,随波摇动,有个人坐在船头,听见响动投来一个眼波。 叶舟心里一突,脚步顿住了。 “哦?”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过来。” 叶舟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坐。” 船头只能坐一人,他便侧着身子斜斜坐到了旁边。自从在汐月口中听说绯闻的事后,他就有点避着这个师姐,说不上为什么。 殷渺渺捧着杯温吞吞的花果茶,漫不经心地问:“说起来,在白壁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隔三差五地看我,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是认出了我的身份吧?” 叶舟不敢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她问。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她的长发,几缕蹭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幽兰蕊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拨开,手指却不巧勾住了发丝:“是……” “嗯?” “香味。” 殷渺渺讶异地挑起了眉梢:“我出门从来不洒香露。” 他摊开手心:“好像是头发上的。” 殷渺渺揪过一绺头发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反而是杯中果茶的甜香更清晰些,将信将疑:“是吗?” “应该是师姐的发膏中有一昧幽兰蕊。”叶舟竭力平静地说,“它的香气十分特别,我又对气味颇为敏感,这才猜到了些。” 殷渺渺恍然,她的日常用品皆是铺子里最好的,有不少加了珍贵的灵材,难免会有特殊的香气。她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你提醒了。” “我也是巧合。”叶舟抬起眼眸,瞥了眼独坐船头的她,脑海中忽而冒出了之前听到的传闻,不禁思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深更半夜,她孤身在此,莫不是真的情伤难愈,心中郁郁? 念头一起,便再也打不住。眼角的余光瞥了又瞥,觉得她面上的寂寥更深了。霎时间,笼罩在她身上的光环褪去了,在他眼中,她不再是无所不能的首席师姐,而是个孤单的、需要安慰的普通女人。 但他哪里安慰过别人,想了半天,找了个话题:“今年的考核比往年难了些,但合格率还不错,有五成的人过了玄考(即玄级炼丹师资格考试)。” 殷渺渺马上记起来,丹鼎阁过去的玄考合格率只占三成,一半真的不少了。她露出些许笑意:“做得好。” 叶舟松了口气,后面的话顺畅起来:“但下一级的地考就没那么容易了,必须找到自己的丹道才可以。”怕她不太懂炼丹,又解释,“最初学炼丹,模仿前人的手法即可,但更高品级的丹药暗合天地至理,无法理解便无法成丹。”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靠天赋,靠运气,还是靠努力,就看他们自己了。”她淡淡说着,神色亦不见得愉快。 叶舟徒然发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8.398 门派弟子和首席说话很容易,但交情平平(这个形容也十分勉强)的一男一女交流,可就要难得多了。 但叶舟多次受她恩情,虽说师姐救弟子乃是应有之义,可做人当知恩图报,她形单影只在此赏月,又明摆着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叫他假作不知,寒暄便走,又实在做不出来。 风吹碧浪,月影微漾。 殷渺渺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高兴?” 叶舟不料她这般直接,瞬时语结。 她却笑了:“我最近更喜欢待在云光城,刮风下雨,晴天雨天,比白露峰有趣得多。” 这一刻,叶舟朦朦胧胧感觉到她并不是需要他的赞同,而是倾听即可。于是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云海上待得久了,总让我忘记时间,好像没老,好像一眨眼就快死了。”她支着头,脸颊丰润白皙,眼角一丝细纹也无,依旧是少女般年轻,“你是在为考核的事奔走吧?有目标的忙碌是最充实的,真羡慕你们。” “师姐……”叶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殷渺渺抬起头:“下雨了。” 明月藏到了厚厚的乌云后面,绵绵的雨丝飘落在眼睫上,凉丝丝的,水面晕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好端端的下起雨来,不知要成就多少人的好事。” 叶舟不解:“好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水珠滚落衣襟,润湿了船板,她摇摇指了指,“这边同船,那边借伞。” 他定睛一看,还真是有许多年轻男女上了一艘船,往下游的新月坊划去,船桨划出长长的水纹。 她又笑:“想不想来次艳遇?我带你去。” 叶舟窘迫:“不。” “老实人。”她支颐含笑,“你们六个人里,就你最容易吃亏了。” “我修为浅薄,不比……”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道:“同实力无关,你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人家瞧准了给你下套,一次一个准。” 叶舟怔忪。 “生而为人,就会有情感需求,可人活一世,一次就找到爱侣携手到老的能有几人?”殷渺渺深深望着他,“大多数人都要跌跟头。” 叶舟定定神,解释道:“我欲独身清修,暂不考虑结缘一事。” “呵,柳问外热心冷,看着和谁都好,其实心里头谁也不放,你和他正好相反,看着谁也不在乎,内里却很上心。当初我装成一个普通的炼气弟子,或许没过几天就死了,你还肯认真训劝,如今你早已达到考核标准,却还是辛辛苦苦想方设法教导他们。” 提及旧事,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她轻轻叹息:“不入红尘,不算修行,你们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可这次我帮不了你们。” 叶舟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他无法理解。 雨丝风片。 “主人。”有人撑着油纸伞疾步走来。 她微笑起来:“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来的是称心,他跨步上船,伞面倾斜,替她遮去风雨:“下雨了,主人怎的不避一避?” 叶舟瞥了眼,心道,这侍从真是糊涂了,风雨于金丹修士何惧?水汽压根近不了她的身。 谁知殷渺渺道:“我没带伞。” “您就找借口吧。”称心弯腰打着伞,回禀道,“孩子们都安置好了,买了好些柴火、米粮和药材,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大夫也请了,说都是小病小痛,无甚大碍。只是他们想给主人磕个头。” 殷渺渺道:“用不着。” “我也是这么说的。”称心笑了,“我说主人心慈,只要他们在学堂开课以后好生学习,就是报答您的恩情了。” 叶舟听得稀里糊涂:“学堂?” “是。”称心道,“主人出钱办了个小学堂,说是云光城里不满十岁的孩子可以免费听课,不教什么深奥的东西,只是给孩子们启蒙,教教最粗浅的修炼之法。” 他出身低贱,反而看到了云光城不为人知的疾苦。热闹繁华的角落里,是许多挣扎生存的底层修士,他们想离开云光城,可修为低微,又无钱财,能走得到哪里去,留在城里还能找到份活儿养活家人。待生了孩子,资质好的还能入冲霄宗,前途无忧,资质差的,不过又是个跑腿、伙计、茶博士。 除了散修们,附属冲霄宗的修真家族多如牛毛,为争夺有限的资源,倾轧得也十分厉害,很多旁支子弟说是说有宗族,可过得比散修还不如,隔三差五上演一回吃绝户,所谓亲人,有时比陌生人更狠。 还有家族的仆役之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即便有谁生下来资质颇佳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没有机会修炼,也无法改变命运。 称心知晓他们的不易,却无法改变,直到前段日子,有个缘楼的故交找到他,将自己的孩子托付予他——这个姐姐和他一起被卖,幼年时对他颇多照顾,后来她开了缘楼,也时时打点花影楼的鸨母,于他有恩。 “大夫说我撑不过这个月了。”容颜憔悴的女子握着他的手,恳切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放心不下这个孩子。你如今终身有靠,帮一帮姐姐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但凡我能做,绝不推辞。” “好称心,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让她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平平安安长大,做个普通人。”她将女儿推到他面前,催促道,“绾绾,叫舅舅。” “舅舅。”女童才七八岁,奶声奶气地叫他。 称心泪盈于睫:“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她。” 她如释重负,脸上浮出微笑,不过三日便过世了。 称心有心替绾绾找一户可靠的人家寄养,特地问殷渺渺请了假。她问明了缘由,叫他不必找人,她要出钱开一家慈善堂。 现在的云光城,她说得话比什么都管用。不出半月,一切都安排妥当,慈善堂里已有十来个孩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称心和叶舟解释完来龙去脉,又笑道:“我见识浅薄,以为主人救济他们活命已然足够,可主人说还要教他们读书,将来即便做不成修士,也要能养活自己。” “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之以渔。”叶舟看向殷渺渺,“师姐的慈善堂可受他人善款?” 她失笑:“你当他们拿的是冲霄宗的月例呢?一年十块灵石足矣。”升米恩斗米仇,慈善堂里的饭食都是最普通的糙米,灵气几乎于无,衣服也是普通布料,金银即可买之。 称心补充:“是,请来坐馆的修士也是一年十块灵石,我请了三位,可以轮流上课。” 这点花费对殷渺渺而言微乎其微,但叶舟还是拿出了一百灵石:“算我一点心意。” 称心犹豫:“这……” “他好心,你就收下吧。”殷渺渺微微笑道,“不过只此一次,而且不许告诉别人,不然还要记账,很烦的。”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十分轻快。 叶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跟着笑了:“好。” 旁边站着的称心眼波一转,似有所悟。 雨下大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湖上弥漫起着浓郁的水汽,天地一片苍茫。 殷渺渺静静看了会儿,起身告辞:“我们回去了。” 叶舟欠了欠身,目送她离开。 称心伸手搀扶她,上岸的时候小心提了提她的裙摆,免得为湖水濡湿。 叶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裙角上,没记错的话,这件法衣似乎是霓裳阁的极品法宝,寻常法术连一根丝都勾不掉……正想着,便听她说:“你叫什么称心,该叫贴心才好。” “我算什么贴心人,主人若是真有个贴心合意的,何至于如此?”滂沱的雨声中,青年饱含忧虑的声音似有若无地飘远。 叶舟顿住了脚步,暗道自己猜得不错,她果然心情不好。 为了……情吗? 归途。 称心道:“好久不见叶真人,风仪更胜往昔。” “想说什么,直说吧。” 相伴多年,称心熟知她的脾性,不再绕弯子,开口道:“我看叶真人好似十分在意主人呢。”顿了下,若有所思地补充,“但他自己好像不太清楚的样子。” “这才是我为难的地方。”殷渺渺叹了口气,“不说,怕他放任,直说,怕他难堪,今天我提了几句,瞧他却还是不大明白。你说我怎么做好?” 称心听了便笑:“那要看主人怎么想了。依我看,这未必是件坏事。” 殷渺渺知他心意,却摇了摇头。感情不是鸡蛋,这个篮子破了就放到另一个篮子里,它是一场漫长的疾病,哪怕好了,身上也会留下痕迹——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经营新的感情了。 叶舟懵懵懂懂,许是对她生了好奇,许是仰慕多了些,但时迁日移,多半会淡了忘了,何必这个时候点破,徒增困扰。 “他年纪还小。”她思忖再三,缓缓道,“丹心门仿佛有个炼丹大赏,等过了这次的考核,便叫他去趟北洲吧。” 丹心门最擅丹道,和三大宗门中的炼丹师素有来往。他们举办的炼丹大赏汇聚各方人才,不仅互相比试,也共同探讨新丹方、改良丹药,定能叫他收获不小。况且,丹心门有不少擅长丹道的女修,极有可能遇上志同道合的人,成就一段良缘。 称心看她心意已决,自不会多言,温顺道:“主人一片好意,他会懂的。” “我也盼着呢。” 回到白露峰已是深夜。 殷渺渺一进屋,背后便被人抱住,细碎缠绵的吻落到她的脖颈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而后:“去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 “这不是回来了么。”她侧过头,任由他箍紧双臂,贴过热烫的身躯。 凤霖搂着她滚到一旁的榻上,解开她的衣带:“我等得很辛苦。”说着挺了挺腰腹,示意自己所言不虚,语气流露出几分委屈,“你说怎么办?” “又撒娇。”她忍俊不禁。 神血倒也不是羽氏自卖自夸,确有其独到之处,凤霖修为增长飞快不提,精力也比普通人好上不少,自从对她敞开心扉,几乎日日索欢,她要不同意,就使出百般手段撒娇,他又生得这般好,等闲人真吃不消。 “你想赖账?”他瞪她,蓝绿的异瞳像猫儿一样闪闪发亮。 殷渺渺莞尔,挠挠他的耳朵。 “认不认?”他问。 她假作思考。 他气了:“你居然还要考虑?” “好了好了,我错了。”她绷不住笑了,抱住他,“姐姐抱抱,不气了。” 凤霖霍地坐了起来,忿忿道:“又来!你当我三岁?” “我比你大这么多,让你叫声姐姐委屈了?”她扬眉,手伸进他的衣袍里,轻轻一捏,“叫不叫?” 他的脸倏地涨得通红,难耐地磨蹭着她的手心,□□更甚,强忍半天,老老实实地低头了:“阿姐。” 她微微笑,张开怀抱:“过来。” 他俯身压下去,亲吻她的耳朵,不太甘心地说:“既然要我叫你阿姐,你可得对我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对你不好吗?” “谁知道你。”他扯开主腰的扣子,嘟囔道,“你又不肯和我说。” 他的声音很含糊,但殷渺渺听见了。然而,她装作没听到,目光悠悠放远,窗外桃花缤纷。此情此景,她不由想起一句旧词: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三十年弹指过。 西北小楼,可曾念东风? 本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399.399 松之秋知道酆都,这地方有很多个名儿,鬼界、阴间、地府、冥府、幽都……不同的洲对那个地方有不同的叫法。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到这个地方——这是死人的世界,只属于幽魂。 可他如今正是以活人之身进入了阴间。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仙椿山庄到了十年一次的查账时间,他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安排好琐事,带着护卫就上了路。然而,行到半途,他们就遇到了袭击。 他并不觉得奇怪,仙椿山庄在秋洲一家独大,却不是没有敌人。 临近的镜洲羽氏内乱频繁,不少高阶修士斗争失败后偷渡到了秋洲避难,他们野心勃勃,不甘籍籍无名,暗地里建立了血堂,乃是西洲鼎鼎有名的杀手组织,只认钱不认人,只要价格足够,天王老子都敢下手。 他不喜血堂的行事,屡次动手清剿,双方结了不小的仇怨,伺机刺杀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别说还有十四洲的其他势力眼热秋洲,想拔除山庄取而代之者不知几许。而要对山庄动手,杀他是最直接有效的路子。 但这次的刺杀却比往年更加猛烈。他认出了其中一人乃是血堂的天字级杀手,另一人却不知来头,看功法像是柳洲那边的人。 他带着护卫和他们周旋了七天,心知不是对手,便借用了大椿之力脱身,想要尽快回到山庄。 然而,就在身边的护卫舍身为他拖住杀手,给他赢取生机后,居然又冒出了一个诡异的魔修,操纵数具僵尸将他团团围困。 那日是七月十五。 “神木之力果然厉害。”那人笑得十分阴冷,“在这里,我怕是奈何不了你,可你别忘了,大椿主生,最忌死气!” 他悚然一惊。 而后,鬼门大开,对方杀不了他,却是实打实的元婴修为,全力一击之下,将他打进鬼门,落入阴间。 他重伤昏迷,错过了离开的机会,再醒来时,人已困在酆都。 阴寒的死气围裹着他,不断渗进伤口,侵蚀他的经脉。松之秋费尽力气才勉强坐了起来,袖中的椿枝原本含着磅礴的生气,如今却封闭起来,免得为阴气所腐,全然无法为他疗伤。 好毒的计策。 阳间杀不了他,就换到阴间。 可这偏偏真的克制了他,要是被他追上,自己可就麻烦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疗伤。松之秋思忖片刻,从储物玉佩中找出了一朵日月两生花。此花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是仙椿山庄的顶级珍品,黑花能吸收浊气,白花吸收清气,无论哪一朵花开,都能给另一朵提供养分,等到花开后,又能吐出清气或浊气,十分巧妙。 他令黑花吸收阴气后提携白花,以白花吐露的灵气疗伤。虽然过程复杂了些,可阴间遍地死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转眼小半月过去。 松之秋的伤势略微好转,至少可以站起来走动了,这才摸索起附近的环境来。在凡间的传说中,阴间就是地府,有十八层地狱,而民间的十八层地狱和佛修的十八层地狱又是两回事,前者是由后者衍生而来。 然而,事实皆非如此。 阴间作为和凡间、仙界并列的三界之一,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五个不同的方域,分别是:东方桃止山,南方罗浮山,西方幡冢山,北方罗酆山,中央抱犊山,各由其一方鬼帝执掌。 此外,还有一处独立于五山之外的地方,既是地府。地府有幽魂必经的黄泉路,投胎的奈何桥、孟婆汤,受罚吃苦的十八层地狱,其主宰者为十殿阎王,负责掌管阴魂投胎转世、判罪刑罚之事。 大部分的鬼修都待在五方山,和地府井水不犯河水,毕竟鬼帝虽然牛掰,十殿阎王也不是吃素的。 阴间的鬼门有点像是个定时开启的界门,但又与之不同,非常神奇。譬如说,地府的鬼踏出鬼门,要么到达死去的地方,要么回到家附近,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精准的传送,无人知晓。 松之秋以活人之身落入阴间,自然不可能被勾去地府。传闻阴间和阳间对应,他猜测自己最有可能到的是西方幡冢山。 不过猜测是做不了准的,还是要出去看看。他离开了藏身地,随意寻了个方向就走,没过多久,看到了两个结伴而来的鬼修。 “听说今年的中元相当热闹,府官养的食魂已经有了年头,去的人都饱餐了一顿,可惜我等小卒没有口福。” “咱们就算去也最多分到一个胳膊半个腿,还不如去趟阳间呢。那些个小鬼虽然才死,胜在新鲜啊。” 他们说着话过去了,松之秋记下了他们的打扮——低阶鬼修没有实体,都喜欢披着斗篷,乍看上去好似飘过去两件衣服。 但这点消息还不够,他继续等着。 一刻钟后,又来了两个打扮仿佛的鬼修。他们也在讨论中元节的事。 “府官养的食魂就是好,我吃了半个,修为长进不少。” “废话,要不然怎么说咱们的食魂谷是幡冢山第一呢。” “嘿嘿,闻名不如一吃啊!听说昨天又放进几千个,明年也能喂出七八百个吧。到时候咱们又有口福了!” “你个蠢货,几千个吃到七八百,最多也就是个鬼兵。咱们受益无穷,府官那等鬼将,不过塞塞牙缝。起码要叫他们吃到一百来个,那还有点意思。” “一百来个,那不得一年到头吃个不停才行?!” “你当食魂是我们?看看这是什么,我们的蜡烛可不一般,喏,只要点了这个,它们就会饿得受不了,拼命找东西吃。” 松之秋这才发现他们宽大的斗篷下面罩着一个篮子,里面摆了许许多多手指粗细的蜡烛,香味十分奇异。 他思忖片刻,跟上了这两个鬼修。 他们说说聊聊,最后在一处石灯前停下了。那个口吻老道的鬼修拿起一根小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灯罩下,而后小心翼翼地点燃。 一缕绿色的香烟袅袅升起。 “好香啊……”另一个鬼修咂摸着嘴巴,“要不是服了药,我也抵抗不住。” 同伴拉了他一下:“走了,不要耽误时间。” 两个人飘远了。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许多才成型的小鬼拥了过来,贪婪地闻着香烟。不久,它们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变得扭曲,开始不管不顾地朝着身边的鬼咬下去,互相吞噬撕咬。 力量微小的很快成了别人的腹中餐,强大的吞噬了力量,从什么也不是的小鬼变成了最低等的鬼卒,烟雾般的身躯凝实了不少。 它更加肆无忌惮,不放过看见的任何一个小鬼,拼命争抢蚕食,直到被蜡烛引诱来的小鬼一个不见为止。 松之秋皱眉不已。原来这就是喂魂,引诱鬼魂们自相残杀,短时间内迅速增长力量,而他们今日吞吃别人,来年便会成为鬼修们的盘中餐。 食魂谷,想必就是一个专门豢养阴魂的大瓮。 他居然落入了这么麻烦的地方……不对,新一轮的喂魂已经开始好几天,大部分的鬼魂都丧失了神智,眼里只有食物,怎么会放过昏迷的他? 活人在阴间,可是大大的滋补之物。松之秋疑窦迭生,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只好暂且放到一边,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半月后,松之秋终于离开了食魂谷,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虽然谷中的鬼修境界很低,可他几乎不能动用法术,体内的灵力用一点少一点,阴间又是借不到半点灵气的,必须慎之又慎。 如此一来,原本就不轻的伤势愈发严重了。 他怕留在人多的地方会被发现身份,专挑偏僻的地方走,却没料到鬼修的行事和人修截然不同,荒凉的野外、堆满枯叶的死水潭、破败的庙宇……都是鬼修的洞府。 “活人啊。”霸占了破庙的鬼修是一对七八岁的双生子,女童梳着两个小揪揪,系做蝴蝶结的红绳一晃一晃,声音甜美,“弟弟,我还从来没在这里见到过活人呢。” 男童拍着手,笑嘻嘻地叫:“活人、活人!” 他们看起来是如此天真烂漫,松之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心中已然决定不计代价尽快解决他们,而后占了这地方慢慢调养再说。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们?”女童歪着头,抿着嘴笑,“难道是不喜欢我们吗?” 男童瞪大了眼睛,眼珠子慢慢凸出,像是只青蛙:“不喜欢?不喜欢!” 松之秋依旧不作声。 女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不喜欢,我偏偏要把你留下来!”话音未落,和男童前后夹击,不留丝毫情面。 松之秋调动全部灵力,正想出手,后背却感到一股极其可怕的剑意袭来,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两个鬼修。 男童和女童双双变色,倏地分开退让,下一刻,庙中的泥像轰然开裂,化作飘扬的齑粉。 女童尖叫起来:“红姑,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干什么毁我的神像?” 一个披着红斗篷的人影倏地出现,她的兜帽比其他人都要大,连下巴也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柄黯淡无光的木剑——看着不复存在的泥像,谁也不会觉得它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普通。 “干什么?”男童瞪大了眼睛,恨恨地重复。 她没说话,拽起松之秋就跑。 女童跳脚:“岂有此理!你要这个活人早说啊,偏偏毁我神像!我和你没完!!” 没完——没完——回声接连不断。 松之秋不动声色地看着救了自己的人,她没有丝毫反应,拉着他一口气跑出十里才松开了他。 “多谢……”松之秋才张口,她却一点都不想听,掉头就走。 他怔忪,忙道:“道友留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0.400 松之秋自离开食魂谷后,不止一次遇到危险,但奇怪的是,有时候他分明发现了有人跟着自己,没过多久却不见了。再加上初来时昏迷却未遭到小鬼们的骚扰,他愈发怀疑有人在帮自己。 因为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他没有贸然试探,假作不知继续前行,没想到她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冒了出来。既然露了面,他不可能放她轻易离去,自是要想办法找出她襄助的缘由。 “道友留步。”他稍加思索,诚恳道,“多谢你仗义援手。” 藏在红斗篷里的人摇摇头,好像在说“用不着”。他假装没有领会到,还想继续开口,谁知她立马塞了一个卷轴给他,趁他接过来的功夫一溜烟跑了。 松之秋怔了怔,觉得她这做派像是被人派来跑腿的,背后可能另有其人,想了想便没有追上去,而是展开了手里的书卷。 一幅简陋的地形图跃入眼帘,标明了附近的几个鬼修洞府,还写明了他们的修为和爱好。比如刚才的破庙叫“双生庙”,内有一男一女两个两百年修为的鬼修,喜欢玩游戏,落到他们手上的鬼修都会被迫玩捉迷藏的游戏,被捉住了就是个死。 而再往前走有一条河,河里住了个女鬼,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遇见了就要设幻境把人拐回去——河面上飘着的破斗篷都是这么来的。 如此等等,看起来像是专门售卖给新人的注意手册。他想着,余光捕捉到一处异样,定睛一瞧,果然是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墨迹,写着“灵隙”两个字。 松之秋眉头微皱,对方竭力模仿卷轴原本的字迹和墨水,想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地方,却不知他能通过笔锋判别。而她处心积虑的想把他引到那个地方去,意欲何为? 是佯装不知,过去看看,还是假作未觉,换一个方向走?他沉吟半晌,还是决定试探一二。 他往地图上标着的“太平镇”走去,上头说此地归一鬼将管辖,治下严明,只要老实不犯事儿,低阶的鬼修也可以安稳生活。 然而,他的伤势不足以支撑完成这个计划,行到半路,他便因伤势过重而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股灵力徐徐渡入他的体内。 有了灵力,伤势自然很快好转,不出半夜,松之秋醒了过来,抬头四顾,却不见救他的人。他微垂眼睑,维持靠在树上的姿势不动,手慢慢负到身后,摁在依靠的树干上,发动了神通。 霎时间,一草一木都成了他的耳目,视野朝着四面八方拓展开来。不多时,隐匿在西北边第十棵树上的身影落入眼帘。 她规规矩矩地盘腿坐着,好似在打坐。松之秋一动不动,趁机观察着她。 斗篷很大,罩住了她整个人,从外面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许是少女,许是老妪,那柄乌黑的木剑藏在下面,看不见踪迹。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鬼修,仙椿山庄和鬼界也素无交情,莫名其妙的,她为什么要救他?最奇怪的是,他昏迷时分明感觉到了灵力。一个鬼修,拿什么给他补充的灵力? 一时千头万绪。 松之秋尚在沉吟,忽见她倏地动了起来,应该是发现了他的举动,但她没有质问也没有出手,反而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树叶里。 这架势……仿佛十分了解他。 她到底是谁? 杏未红遥遥缀在松之秋后面,愁得快把头发揪光了。她也纳闷,自己不过看不惯食魂谷,想找个机会搞破坏,怎么就会发现重伤昏迷的少庄主——他不待在仙椿山庄,好端端的跑来鬼界干什么? 可他一个大活人落在阴间这种真会吃人的地方,又受了伤,她不可能坐视不理,只好辛辛苦苦地一路跟着,还要想方设法提前解决麻烦,免得被太多人知道这儿来了个活人。 “烦死了。”她揪着头发,恨不得朝他踢上个七八脚出口恶气。 松之秋全然不知杏未红的愤慨,靠地图上的提示避开了危险区域,一边赶路一边养伤,到达太平镇附近时,总算恢复了些许自保之力。 进镇前一天,他在树下小憩,头顶却掉下来一个手掌大小的扁盒。他拣起来打开,里头是七、八颗大小不一的“珠子”,阴而凉,仿若凝聚成水珠的雾气。 他有了猜测,却假作不知,问道:“这是什么?” 她犹豫了下,出现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用那柄黑漆漆的木剑在地上写字:鬼珠,买东西。 果然。松之秋笑了笑,语气更温和:“那这一颗能买多少东西?” 她的手僵了僵,半晌,慢吞吞地划拉出三个字:买路钱。 松之秋就有点怀疑。等他进了镇子,猜测证实了:盒子里一共八颗珠子,买路费要五颗,如果不是太平镇的收费太贵,那就只能是她太穷。 不,不是如果,应该就是她太穷。 松之秋摸着袖中的钱盒,徒然觉得它是如此沉重。 另一头,杏未红亲眼看着松之秋进了店卖了个什么东西,松了好大一口气——仙椿山庄的家底有多厚她是知道的,好些东西在鬼界也很受欢迎,想必不会再缺钱,于是心安理得地去交任务了。 酬劳是八十个鬼珠。 她觉得有点低了,但是人家一口咬定就值这个价,爱要不要,她口袋里的钱都给了松之秋,一分钱也没有,只能答应。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现在越来越厉害,可是赚的钱总是攒不起来,总是一下子就花完了。 太奇怪了。活着的时候,她的月例用来买了丹药,可是如今不服丹药也不用吃饭,钱都去哪里了呢? 杏未红摸着新买的钱盒(花掉了她三十鬼珠),烦恼地揪起了头发——这是她新养成的坏毛病,但改不掉。自从莫名其妙被要求必须成为鬼界第一剑修后,她烦恼的事情就越来越多,简直让人抓狂。 她唉声叹气的回去找了松之秋。 他住进了一家僻静的客栈,慢慢汲取着两生花吐出的灵气,泛青的面颊多了些许血色,看起来没重伤时那么恐怖了。 她认真地思考要不要丢下他。 跟着,浪费时间又不能赚钱,还容易被发现身份,不跟,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活着的时候,他照顾了她一百多年,虽然待她不好,但是没有短过吃穿。尤其她现在自力更生了,更清楚当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是何等优渥。 “我以为你走了。”松之秋感知到她的踟蹰,却没打算放走这个知情人,表露出一副友善的态度,“这个还给你。” 他递回钱盒,盖子打开,里头有十六颗鬼珠。 翻了个倍! 不愧是少庄主! 杏未红小小地倒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仅剩的五十颗,心一横,慢吞吞地掏出来,递过去。 松之秋原想解释一句“我不缺钱了”,话到嘴边蓦地会过意来:她很穷,给了他八颗鬼珠,他还了十六颗,她又给了五十颗……这是觉得借给他钱就能两倍拿回来,想再占一次便宜? 他啼笑皆非。 杏未红看他不接,急坏了。她对少庄主的能力十分信任,知道他绝对做得到翻翻手就赚回大笔利润,生怕他不肯带自己,赶紧往他手里塞。 “这是要送给我?”松之秋佯装意外,而后欣喜地收下了,“多谢,我收下了。” 杏未红:“……” 松之秋这下真的笑了起来,或许他的预测有误,她既不是什么少女,也不是什么老妪,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鬼修的形态永远停留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有的鬼修死时年纪太小,变成鬼了也还维持着孩童的心智,譬如破庙里的双胞胎行事虽然狠毒,但他们的行事作风却依旧是孩童,不然也不会执着于游戏杀人了。 他正回忆着鬼修的传闻,忽见她旋风般冲上前来,劈手夺回了自己的钱盒,气鼓鼓地走了。 一会儿察觉到不对,又折回来抢走了他送还的二十颗鬼珠。 他笑着留人:“你是不是很缺钱?” 她没吭声。 “我雇你送我去个地方,两百鬼珠,肯吗?”他问。 她转过身,重重点头。 离下一次鬼门开还有近一年的时间,敌暗我明,阴间又对活人十分不利,松之秋决定尽量隐藏踪迹,等到回了十四洲再做打算。 但他在破庙里露了行迹,有心打听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小心才行……他沉吟着,瞥了一眼红斗篷。 她在吃饭。 鬼修没有实体,能吃的东西只有鬼和祭品。 祭品也分生熟,生的祭品是实体,焚烧了才能吃,熟的是已经烧了的,实体化为灰烬,其香烟凝聚成虚体,有形而无实,闻一闻即可吸食。 杏未红穷惯了,从来没钱买祭品吃,也没想过要花这个钱。倒是松之秋初来乍到,看街上有得卖祭品,有心试探,随手买了个给她。 她有点舍不得吃,好一会儿才小小吸一口。 甜甜的,酸酸的,吸进肚子里,整个人都变得快乐起来!她突然后悔活着的时候只知道修炼,饿了就啃辟谷丹,从来没有好好吃过饭。 “红姑。”他温温柔柔地开了口,“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当然不叫这个名,但鬼界的很多人都这么叫,也就点点头,认下了。 他问:“那我也这么叫你了。红姑,灵隙是什么地方?” 杏未红想了想,吹了口气。糖葫芦色的烟气徐徐变幻,凝聚成几个字:有灵气的地方。 松之秋微微变色。 烟气袅袅融成一团,后又溢散出一行新的字:你为什么要来阴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1.40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乾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为皇后更合适呢?” 要是不立那个女人,该立谁为皇后?大臣们心思浮动起来。 威远侯,他家有个庶女,年前刚订了亲,嫡孙女六岁,没有进场资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国公,他有个兄弟膝下有个嫡女,十六岁,待字闺中,无论从身份还是年纪看,都刚刚好;张阁老,刚没了一个贤妃,不过他家还有个十五岁的嫡孙女,孙女总比外孙女更亲近张家;王尚书……惭愧惭愧,老来荒唐,他的嫡幼女十五岁,还未定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2.40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是“大道三千,吾往矣”?这个问题困扰着殷渺渺,在她还不自知时,已然成了她修行最大的瓶颈。 她的伤势渐愈,对于法术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但是灵气一遍遍运转,总有什么在阻塞着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 卓煜见她说得清楚明白,点点头说:“你去开药方来。” 吴太医磕了个头,下去了。 卓煜温言劝道:“晚儿,你听见了,不是什么大病,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咳咳。”婉贵人的目光在卓煜脸上流连不去,唇边眼中都是酸楚之意,“臣妾怕是好不了了。” “胡说。”卓煜皱起眉,“吴太医说了,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德贵妃道:“是啊,婉妹妹尽管安心养病,要是有什么事,陛下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纯淑妃也跟着劝了几句,可婉贵人只是低着头,哀哀地笑着。 殷渺渺倚在门扉上看了会儿,不禁奇怪,这婉贵人看起来生气不曾断绝,不像是快死的样子,但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难道是因为失了宠害了相思病?殷渺渺狐疑地打量着婉贵人,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从侧面看就好像是个纸片人,但那瘦弱也有一种凄艳的美,,凸显的锁骨将她衬得犹如雨后惹人叹息的残红。 等等,她颈间戴着的是……殷渺渺目光一凝,跨步走进了屋内。 纯淑妃率先发现了她,慌忙起身请安:“参见皇后娘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3.40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笔记一开头,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故人体含五行之理,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八、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1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小说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 叶琉立即道:“是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十天。卓煜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恐怕不够派人从魏州调兵过来了:“想办法请崔统领来吧。”崔统领乃三千禁军之首,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擒下郑家反贼,其余兵卒不足为虑。 叶琉道:“我去请!”说罢,匆匆奔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皇后以淫-乱后宫为由,将崔统领革职关押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铺在地上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4.40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郑家多大的脸,不过两朝皇后,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气得她旧疾复发,死前都不原谅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5.405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北洲受到魔修的骚扰,白露峰上却一派安宁,前些日子烧毁的桃树已被清理——寻常火还能用甘霖重焕生机,凤凰火就算了——又移栽了些新品种,色彩层次分明,由深到浅逐次变化,反添三分美感。 竹屋中,凤霖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他运气不错,走火入魔的时候,殷渺渺立刻用焚灵火吸收了他的火焰,没让他的经脉遭受太大的压力,混乱的神识也及时被安抚,昏睡一两日便恢复了清醒。 但他不想醒过来。 太丢人了。 不管是吃醋吃到理智全失,导致灵力失控,还是骂她是个骗子,骗走了他的感情,都让他觉得无比丢脸——心里骂骂就算了,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她的确没有过任何感情的承诺。 她答应他的事都做到了。 是他……不甘心,以为她既然不曾将他当男宠看,兴许待他是不同的。 结果压根不是这样。只是她对男宠特别好而已。 “凤凰儿。”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柔软的褥子微微凹陷,“醒了就起来喝药。” 他阖着眼,一动不动。 “干什么,觉得丢脸不想见我?”她笑了,“脸皮这么薄可不行。” 凤霖抿紧唇角,按捺住了反驳的欲望。 “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倒是比平时沉得住气。”她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掸掸裙角,“那你慢慢考虑,我等着。” 足音远去。 凤霖心底尚未熄灭的火苗噌一下窜高,身体快于大脑,一脚踹翻被子,可随即便后悔起来:为着一个不在意他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失态,值得吗? 不值得,可情难自禁。 他枕在手臂上,又一次想,她要是真的像神妃那样无情无义就好了,他绝对不会受蒙蔽,但她偏偏那么好,从来不发脾气,有求必应,除了长姊,世上只有她对他那么好了。 何况她实力高强,长得也不差,欢好的时候更是……他绮思乍起,血气涌动,气得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莫不成当男宠还当出滋味来了?不许再想了。 她无情无义,那他也不能输,这次说穿了也好,从今往后再不动真心,只与她逢场作戏。待到结丹成功,便离开她图谋复仇之法,若他日有幸能杀死神妃,再将她的恩情一一回报。 如此,也算是两不相欠。 凤霖不擅谋略,挣扎半天才得出解决之道。然而,想明了未来的路,心头却并无轻松,反而无端生出许多怅然来。他克制自己不去多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效发作,他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替他盖好了踢翻的被子,轻轻拍了拍他。他忽而愤怒,想抬手狠狠拍开她,怒骂一句“不肯接受我,就不要对我好了,平白惹人误会”,但身体沉重无比,胳膊死活抬不起来。 再醒来,已是晚上。灯火摇曳。 他睁开眼,看到她斜靠在惯坐的榻上,蹙眉翻看着一块丝绢,上面的文字不多,她很快看完,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将信笺迅速焚毁。 这般慎重,大抵又是什么情报。他深觉无趣,闷闷闭上眼。 谁知短短几秒的注视也被她发觉。“醒了?想好了没有。”声音笑盈盈的,若非方才亲眼看到她皱眉,怕是要以为她心情甚佳。 哼,什么脾气很好,从不发怒,算他看走了眼,这分明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深沉! “你这小孩儿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她走近来,轻轻搂住他。 这话戳中了凤霖的死穴,他瞪开眼,冷笑:“小孩儿小孩儿,你跟个小孩儿天天不穿衣服滚在一起呢?” 她却不恼,慢悠悠道:“瞧瞧你,还不肯承认。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担当,你连当面质问我的勇气都没有,不是小孩是什么?” 他怒极反笑:“谁说我没有?!” “那我人就在这里,你敢不敢问?”她言语相逼。 凤霖被她激起血性,死死盯着她:“好,我问你,一直以来,你把我当做你什么人?” 殷渺渺静默少时,喟叹道:“我也说不清楚,许是个作伴的人吧。”都道山中无岁月,云海之上何尝不是如此,日复一日,平静得让人淡忘时光的流逝,她时常觉得寂寞,好在有凤霖陪在身边,他年少气盛,撒娇也好,发怒也罢,自有一股鲜活的生气,为她的生活增添许多色彩。 他陪伴她,她便也回报,教他修炼,予他灵药,希望他在复仇之外还能有所寄托,不至于因仇恨付出一生。 凤霖看得出她说的是真心话,因此愈发不能接受:“就只是作伴,用得着对我这么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我……会痴心妄想。” 她笑了笑:“就算知道,难道还对你坏吗?”停了一停,又道,“你若是认为不合适,往后我不这样就是了。” 他心里又涩又苦,脑中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颠三倒四:“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得寸进尺?其实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当初复仇心切,只贪这条路是捷径,满心想着财色两清,哪会料到相处日久,竟会对她动真心。现在好了,作着人家的男宠却肖想真情,换做自己是旁观者,怕也要骂一句“图谋不轨,痴心妄想”。 “我会还你的,我可以自己挣钱,我把欠你的灵石还给你……”他自忖在冲霄宗待了些年,耳濡目染,已非当初一无所知的模样。虽然自力更生很难,但只要她肯正视他,都是值得的,“你说过的,我想什么时候结束都可以,我现在就要结束,我什么都不要你,这样、这样你能不能改了主意?” 他真挚又忐忑地看着他,浑然忘了一觉前是如何下定决心要和她划清界限的。 殷渺渺顿生怜爱。 她很清楚凤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秉性单纯,虽逢大难,却没来得及练出诡谲的心肠,和坚毅的意志,依然残留着少年人的缺点:只顾眼前,没多少谋算,喜欢依赖人…… 但同样的,他热忱、诚挚、率性、毫无保留。 有得必有失,人无完人。 她既然贪恋他的鲜活,自然也包容他的不成熟。 可惜的是,怜爱归怜爱,她能照顾他、庇佑他、纵容他,却不可能给他一份同等的心意。 “你还年轻,知慕少艾实属常事,可我已经老了。”她轻声道,“我只能寻欢作乐,没办法再谈情说爱。” 和慕天光的恋爱耗费了太多心力,她的爱河已然枯涸,分不了他一瓢水饮。她怜他误入迷途,白费路程,却无可奈何,这本不是能强求的事。 但凤霖体会不了,一字也不信,不情不愿地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叶舟那样的?” 他和叶舟等人见面的次数均不多,然而偶然听见过称心和她谈及叶舟的事,说什么情不情的,便暗中记住了,后来又见他特地前来辞行,更是深信不疑。凭心而论,叶舟比他大没多少,却是冲霄宗的后起之秀,师承源远,背景深厚,自己也争气,备受门派上下赞誉。 他固然不服,却也不至于自欺欺人。 殷渺渺哭笑不得,各人有各人的好处,以甲之长比乙之短,毫无意义:“与旁人无关,莫要攀扯。” 她真心实意,然而听在凤霖耳中却是维护,不由又气又急,更有浓浓的不甘。 “我有什么好啊,老太婆一个。”她捏捏他的脸颊,调笑道,“别喜欢我了,等你练好了《金羽明凰录》,复了仇,自然会有很多女人爱慕你。” 凤霖哪里听得进去,固执道:“你休要顾左言他,我才不上当。我问你,若我有一天,能和叶舟一样独当一面,又如何?” 她滴水不漏:“自然替你高兴。”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他少见地肃了神色,咄咄逼人,“你说我没有勇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倾慕你,我喜欢你,我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殷渺渺很久没听到过这么直接的告白了,不由哑然。 年轻人总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她越是想他放弃,他越是不肯轻易放手,非要争取到底:“我现在什么都靠着你,怨不得你老觉得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但若有一天,我成了配得上你的男人,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机会?” 答案当然是“不”。 配得上,配不上,都是身外之物的比较。 卓煜是凡人,莲生是娼-妓,但在她心目中,从来不曾觉得他们配不上。拒绝他,只是因为不存在那个机会,给不给又从何谈起呢? 她不欲骗他,张口便想婉拒。 孰料凤霖平日里无甚心机,这会儿却徒然聪明起来,脸变得飞快,双臂搂住她的腰,头搁在她肩头,拿出过去缠着长姊的本事,软磨硬泡:“我现在还没有做到,你不用回答我。等我做到了,你再好好考虑也来得及。” 殷渺渺睇着他,挑眉不语。 “你要是现在拒绝我,我肯定心灰意冷,也没脸继续留下来。”凤霖越说越顺畅,几十年来的智慧全都集中到了此刻,“但我还没有结丹,又刚刚走火入魔,冲霄宗就算肯收我,痊愈也不知何年何月的事,复仇更无从谈起……” 这卖惨卖的毫无水平,换做旁人定要嗤笑一句“关我屁事”,但凤霖生得太好看,如斯美人搂着她撒娇卖乖,亲亲吻吻,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舍得甩脸色。 殷渺渺好笑至极,然以她的心性,自不会被这些小手段制住,但笑不语。 “素微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让我下不了台……”凤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压根没想玩过她,仅盼着她顾念旧情,予他一丝希望。 只要她没有正面否认,只要她对他还有怜悯,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可以紧紧抓住,争一个未来。 “求求你了。”他光裸的身躯展露在温暖的烛光下,雪白的肌肤衬着□□的红艳,极尽情-色之美。 殷渺渺一时犹豫,凤霖骄傲又脆弱,难得这般低微地恳求她,如若不管不顾粉碎了他全部的希望,恐怕他会心性大变。左右时日还长,或许过些年他成熟了,自然会意识到今日的幼稚,无须她多提便会淡了情意。 怕就怕当断不断,反引他陷得愈深。她衡量再三,退了半步:“好,我们到时候再说,只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答案,应该和今日无异。” 凤霖才不管,未来的事谁说得准,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不信软磨硬泡下去捂不热这块石头。 再说了,就算她届时还是同样的想法,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至少现在,他抓住了她给的半线生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6.406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7.407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行出了岔子,特地翻看了自己的笔记,在“进阶”的词条下,过去的她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段话。 15、进阶:丹田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是量变引起质变,同时与心境有关,玄之又玄,没有具体公式,据说顿悟能有奇效(然而我并没有过qaq),进阶时,会有屏障破碎之感(类似糖果咬碎的感觉) 殷渺渺思来想去,认为是心境的问题,因此改了作息,每天早晚打坐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再闷在白露宫中,而是选择出去走走。 呃……她所谓的出去走走不是逛逛宫里的几个花园,而是御风而行,到宫外走走。 春耕农忙,田间都是耕作的农夫,午间时分,便有农妇挎了篮子,送饭送水,远远望去,让人想起那耳熟能详的戏文。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呢? 她的失忆,究竟是意外,还是遇见了什么事,心灰意冷之下,甘愿忘记一切,来到凡人界做个凡人,重头开始? 殷渺渺站在杏花树下,花随风落,洒了她满身。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瞧,世间万物,枯荣有数,连星球都有毁灭的那一日,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呢。 所有的故事里,不老不死都是一出悲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与天同寿,意义又何在? 答应卓煜,她就能补偿前世的自己,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多好呀。 可为什么迟迟都不能真正下定决心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殷渺渺想不到答案,只好日复一日出宫散心,希望能得到某些启示。也是巧了,卓煜吩咐过不准人打搅她静修,甜儿等人不敢违背,一连多日都不曾发觉她不在宫内。 直到这一天,卓煜提早结束政务来了白露宫,进屋没有见着她的踪迹,惊得魂飞魄散。 甜儿等人说不清她是何时离去的,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朕让你们照顾皇后,你们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卓煜罕见地大发雷霆,把茶盘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陛下饶命。”甜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卓煜心慌意乱:“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甜儿哆嗦着:“回、回陛下的话,娘娘和平常一样说是想休息一下,让奴婢们下去,其余、其余不曾说什么。” 卓煜咬紧牙关:“滚!” 几个宫婢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卓煜颓然摔坐在椅中,明明垫着柔软的靠垫,他却如坐针毡,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她并没有离开的蛛丝马迹。 看,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书信也无,戴过的簪环随意放在梳妆台上,杯中的茶只饮了一半,寝殿中还留有她的许多痕迹,哪里像是要走的样子。 可是……卓煜也知道,如果她要走,不必收拾什么,她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挥一挥衣袖就能离去。 宫廷能困住很多人,唯独困不住仙人。 花朝节那天,他不该那么问的,糊涂有糊涂的好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他的一颗心好像丢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熬,越想越后悔,以至鼻酸眼胀,舌下生黄连,苦不能言。 来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这会儿却突然落入了西山,落霞照得满屋红光,风吹进屋里,罗帷飘扬,他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今天来得真早。” 卓煜猛地抬起头,看见她正笑吟吟站在窗边,疑是做梦:“渺渺?” “怎么了?”殷渺渺看着满地狼藉,诧异极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 宫女们会任由打翻的碎片留在地上?殷渺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走了?不,卓煜,我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卓煜闭了闭眼,干涩道:“那天的事,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别这样。”殷渺渺抱住他,喃喃道,“你没做错什么。” 谁不想有情人天长地久,他有什么错?只是世间之事,终归不是唯有情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都是她的错。 卓煜叹了口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殷渺渺今天去了自己初初醒来的地方,想要找到失忆的线索,可一无所获。 卓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应当知会我一声。” “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殷渺渺靠在他的肩头,亲吻他的唇角,“原谅我。” 卓煜叹了口气,无限心酸:“不原谅你还能怎么样?” “你只是不舍得生我的气。” 卓煜冷冷道:“你要是不能飞天遁地,能被囿于宫墙,哪能这么便宜你?” 殷渺渺笑了起来:“可见陛下犯了错,当初就该收走我的羽衣,好让我飞不回去。” “你要是真有,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卓煜瞥她一眼,“人性本恶,经不起诱惑。” 殷渺渺微笑起来:“陛下看得真透彻。”人面易改,人心善变,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未必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但卓煜既然点破,起码此时此刻,他爱她至深。 他的爱,才是牵绊她的羽衣。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殷渺渺就不再出宫了(左右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就在宫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皇宫不像紫禁城那样严格按照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布,更肖似唐代大明宫,只有议政的光明殿与卓煜的天星宫位于正中心,其余宫殿群都虽地形排布,错落有致。 而宫中的景致亦是精雕细琢,极人工之大成,步步是景,处处匠心,比起自然之美,亦有一番赏玩的趣味。 其中有一处为金龙池,龙是指锦鲤,大约是有鱼跃龙门之意,池中有一尾金色锦鲤最是好看,鳞片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十分聪慧,每次投食都能抢先一步,堪称之中王者。 池上架有九曲廊桥,蜿蜒通向水阁,梨园献艺就在此处,路过时能听见戏子宛转悠扬的唱腔。 惠风和畅,杨柳依依,太液池的芙蓉露出了尖尖角,有躲懒的宫女躲在阴影里采花嬉戏,有人唱起了采莲曲。 殷渺渺有时也会想,若是能在这里过完一生,悠闲安宁,未尝不好。富贵锦绣处,人间温柔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告知她答案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她在一处凉亭小憩,远处传来喧哗声。 “谁啊?”她睁开眼,投以视线。 一个宫女跪在台阶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救救我家贵人吧。” 殷渺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前世惊鸿一瞥的宫斗剧,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贵人病了,找我干什么?” “贵人说无碍,不许我们去叫太医。”宫女垂泪道,“奴婢本不该抗命,只是贵人今早突然昏迷,奴婢实在不敢隐瞒,特来回禀皇后娘娘。” 事情听着有几分古怪,但她无心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甜儿道:“你去看看,我记得管理宫务的是德贵妃吧……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处理好。” 甜儿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殷渺渺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一个时辰后,甜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婉贵人怕是不好了。” 生死乃常事,殷渺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哦,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甜儿犹豫了会儿,委婉地介绍了一下婉贵人其人——后宫里的女人也并非各个都有来历,婉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出身寒微,却有倾国之姿,善音律,卓煜曾对她多有宠爱。 简而言之,过去的婉贵人可谓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宠妃。 殷渺渺来了几分兴致:“即是如此,怎么病得那么重才说?”宠妃能不能有点宠妃的派头? 甜儿道:“花朝节时婉贵人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曾张扬,随意吃些丸药打发着,前几日不知怎么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她却说只是着了凉,依旧不许叫太医。谁知今天早晨宫人去叫,竟然叫不醒,她们这才慌了。” “什么病?” “太医还在诊治。”甜儿道,“陛下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娘娘,于情于理,您都该去看看。” 殷渺渺想想,起了身:“那就去看看吧。” 婉贵人住在霓裳阁,地方虽说不大,但建筑精巧,景致优美,可见其主人过去的确颇受宠爱。 殷渺渺到的时候,卓煜已经在里头了,正询问太医:“婉贵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如实报来,不得隐瞒。” 给婉贵人看病的是吴太医是宫里仅有的一位女性御医,其祖父乃是当朝名医,她自幼养在祖父膝下,学得一手好医术,后被破格招入太医院:“回陛下的话,婉贵人前儿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全,而今又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于病情大不利。但若是能放宽心,好好养着,倒也无性命之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8.408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你们可以慢慢说。”殷渺渺拎了拎茶壶,空的,“我去弄点热水来。” 卓煜知道她是在给他们腾空间,点点头,开始向叶琉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琉听得头皮炸起:“父亲和我说你只是受了些轻伤,怎么……宫里的人,居然是假的?郑家这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了,是野心太大。”自古外戚干政都是大忌,大周是卓家的江山,不是郑家的,两朝皇后还不够,卓煜真不知道郑家的胃口是有多大。 叶琉皱了皱眉,他打小就不喜欢皇后,仗着是太后侄女,连皇子都看不上:“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国公真的……”救了假皇帝的是谁不好,偏偏是定国公世子,难道定国公倒向了郑家不成?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定国公可能并不知情。”一路上,卓煜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定国公是三朝元老,生性谨慎,在他和废太子的斗争中都没有明确站过队,怎么会那么大意,在这样要紧的事情上派自己的儿子蹚浑水呢? 他更倾向于是郑家为了避嫌,特意让定国公世子救了人,好堵住其他几位重臣的猜忌之心。 至于张阁老和王尚书,只要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他们亦无话好说。卓煜猜测这正是郑家大费周章要让二皇子名正言顺上位的理由,毕竟两位文臣治国有方,新皇登基后仍需辅佐。 如此看来,好像情况还算乐观。但是,在谋反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谁有兵权谁说话。 郑老将军郑权号称掌三十万大军,但那是战争时期,除去征夫与流民,非战时只有约二十万,还是分散在各州的驻兵,绝不可能无故调动,再加上粮草与兵器,能够真正被调动的,最多只有七千,大部分还必须驻扎在外,不能进城。 叶琉能从许州调五千兵马,因此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京城的三千禁军。禁军隶属帝王,其统领崔鹤也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添了一个假皇帝和修士的变数,情形如何还很难说。 卓煜沉吟道:“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仅凭许州的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做两手准备——我回京,分别见一见定国公和崔统领。” “您是想从魏州调兵?”叶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魏州比许州离京城远一些,驻守的总兵是定国公的嫡系,为了镇守北方,魏州驻兵三万,至少能调八千人过来。 卓煜平静道:“只是以防万一,魏州毕竟太远了。”军队中除了少部分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而从魏州到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前提还是他回到京城,定国公也不曾叛变。 叶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恐怕得先回京城。” 卓煜无奈极了:“只能这样了。”郑家费心费力找来一个假皇帝,除却想让二皇子名正言顺继位之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牵制他的亲信。 失去大臣、亲信、护卫以及皇位的帝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是恰好遇见了殷渺渺,他孤身一人,恐怕都不到了许州。 “我必须亲自护送您回去。”叶琉明白现况,不敢大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需要多少时间?” “今晚就能办妥。” 卓煜道:“那就明天走。”他想及法明的悲剧,又道,“我们在城外会合。” 叶琉没有异议:“臣明白了,只是陛下,那位……”他努了努嘴,“能信任吗?” 卓煜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国师的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叶琉仍旧心怀忧虑,“要是都是真的,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不知道,但只能是她。”卓煜曾和殷渺渺说起过现在的形势,她的想法与在京城的归尘子不谋而合——修士,只能由修士对付。 他们牵制彼此,因而凡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琉叹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法术吗?真想见见。” “想见什么?”殷渺渺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想看法术?” 叶琉看她巧笑倩兮,并无架子,就道:“是,我从未见过。” 殷渺渺摊开手心:“看。” 一小簇火苗从她雪白的掌心里燃起,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收拢五指,那簇火苗就被熄灭,不曾在她手里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殷渺渺最近复习的成果,一套记在笔记里用以攻击的御火之术。 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叶琉被震惊了。 卓煜轻咳一声:“叶琉,你该回去了。” “噢,是。”叶琉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万事小心。” 卓煜微微颔首。 叶琉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殷渺渺倒了两杯热水,随口问:“商量好了?” 卓煜言简意赅:“明天启程回京。” 殷渺渺道:“好,那休息吧。”说完,走进里屋,占了床睡觉。 卓煜:“……”明明一开始挺照顾他的,现在好了,丢给他一个法术确保他不会受冻生病,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睡床让他睡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外之人的份上,君臣……算了,是个姑娘家,又受了伤,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卓煜想着,千辛万苦给自己铺好了床,回身一看,她居然连被子都不盖就睡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凉。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次日,他起得很早,阳光刚刚照进屋里。 火盆还有些炭火没有烧尽,他把水壶架在上头,待水热了就简单梳洗一番。殷渺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你终于会拧毛巾了?” 话音未落,卓煜就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松,拧了一半的毛巾噗通一声掉回了水盆里,水花溅了他一脸。 殷渺渺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场了。 卓煜脸色不太好看,作为皇帝,不会穿衣洗漱又怎样,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看你。”殷渺渺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水渍,“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我……” 刚张了张口,殷渺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拧干毛巾递给他:“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卓煜咽回了剩下的字眼,沉默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淡道:“出发吧。” 他们在平安城待了不到一天就要离开。只不过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有一行人,除了叶琉本人,他还带了几个心腹以防不测。 有了他们,卓煜终于能告别驾车的悲惨日子,享受到在车厢里休息的待遇。 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殷渺渺,叶琉本来带了两辆马车,可被卓煜以拖累速度为由拒绝了一辆,屈尊降贵和殷渺渺挤在一起。 叶琉想想,觉得这样更安全,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换了强壮的军马拉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不少。 然而,卓煜很担忧当下的形势似的,沉默得过分。殷渺渺不理他,支着头打瞌睡——几天下来,她证实了笔记中的说法,睡眠真的对恢复神魂有帮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在她试着从储物袋里拿东西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头疼了。 因此,现在只要有空,她宁可不修炼也要睡觉。尤其是现在马车里晃悠悠的,减震能力又不好,震得骨头松,恰适合打盹。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轻轻脆脆,似有若无,可当她用心去捕捉方向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奇怪,是错觉吗?殷渺渺睁开眼,问卓煜:“你听见铃声了吗?” 卓煜一怔,侧耳细听:“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被打了岔,殷渺渺睡意也没了,干脆盘膝修炼起来。 闭上眼,沉下心,她就“看见”了许多飘荡在空中的亮点,白为金,青为木,黑为水,赤为火,黄为土。不必她费心招呼,只是吸了口气,赤色的光点便自然地朝她聚拢而来,穿进她胸膛,聚集在她跳动的心脏间,渐渐汇聚成了鲜红的暖流。 她觉得心口微微发热,紧接着,暖流自心脏而下,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如此一圈,就是一个小周天。而后,灵气自丹田而起,流遍全身,大约一个时辰后,重新汇聚到丹田,一个大周天也就结束了。 她打坐的时候,卓煜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盘旋着诸多念头,可细细追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一眨眼,殷渺渺就走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卓煜沉默了一刻,说道:“我在想,你和归尘子之战,会有多少胜算。” “难说。”殷渺渺据实相告,“我虽然境界比他高,但伤得很重,不知道能恢复多少。” 卓煜点了点头,突然道:“归尘子不能亲自对我动手,那你呢?” 殷渺渺十分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如果我有不测,你立时离开,不要久留,然后,为我杀了皇后、郑威和郑权,可以吗?” 京中局势难测,或许威远侯早已被归尘子蛊惑掌控,待他一露面就会被杀死,又或许威远侯没有,但他们擒拿反贼失败,归尘子不能对他动手,不代表不能对威远侯下手……增添了修士的变数后,他已然无法预料前途,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09.40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 殷渺渺讶然:“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别的考虑。”卓煜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曾和你说过,我的生母是在冷宫里病死的,我很明白,失去了宠爱的女人连宫婢都不如……她们总归是伺候我一场,我不想让她们被怠慢到那种地步。” 殷渺渺支着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卓煜望着她,笑意爬上眉梢眼角,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过去,他在女色上堪称雨露均沾,受宠的一个月见两三次,不受宠的两三个月总能见一次,因而就算底下的人看人下菜,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但现在,人的寿命有限,时光匆匆,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实在顾不得旁人了。 殷渺渺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忍不住唇角上扬:“你可真是……”她说着,干脆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真讨人喜欢啊,皇帝陛下。” “喜欢的话,在我身边留久一点。”卓煜紧紧拥着她,“别离开我。” “伤好之前,不会离开你的。”殷渺渺和他咬耳朵,“你可是我的良药。” 卓煜低低笑着:“真那么有用?” “我证明给你看啊。” 云从巫峡而来,春雨滴落深闺,化作淋淋香汗,铺就满室风月。 半个时辰后。 卓煜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换过一身衣裳出来,就见殷渺渺仍盘膝坐在床榻上,乌发披身,遮住胴体,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安静就像是一尊雕像。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卓煜一点也不怀疑,两人燕好后,她就会这般打坐,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夜,她不是不贪恋耳鬓厮磨,只是缱绻片刻,仍旧会选择起身。 有时候,卓煜也会卑劣地想,要是她的伤好不了就好了,他会照顾她,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凡他有的,都愿意捧到她面前,所以,做个凡人留在他身边,不行吗? 但他不敢说出口,唯有沉默。 良久,他才道:“不要打搅皇后,好好伺候,朕晚些再来。” “是。”侍候的宫女纷纷屈膝应诺。 电光石火间,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猛地撞向床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0.41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贤妃娘娘……触柱而亡了。”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 而贤妃是张阁老的外孙女,被阁老夫人养在膝下教养多年,说贤妃不贞,等于是往张家满门女子的名声上泼污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皇后同为女子,焉能不知? 卓煜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她难道以为凭这些阴狠下作的手段就能治国了吗?可笑!愚蠢!” 殷渺渺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卓煜这样愤怒,有心劝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威远侯开了口:“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卓煜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说的是,侯爷,你去替我请定国公和张阁老过来,王尚书那边……就不用了。”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是为了制衡郑权才提拔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方正不阿的老人。 可人老了,就会心软,他有个晚年才得的幼子,最是疼爱,偏偏自小百病缠身,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现了一个归尘子。 从殷渺渺给他治病的手段来看,虽然修士不是神仙,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可祛除百病应当不是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威远侯听懂了,点了点头:“请陛下在寒舍稍等,臣这就去办。” 卓煜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撑头想了会儿,问道:“许州的兵马还有多久?” “我命右参将率八百轻骑先行,大约明天就能到。”叶琉答道,“其余三千人还要七八日,留一千余人驻守。” 卓煜应了一声:“你想办法进宫一趟,询问崔鹤如今禁军的情形。” 禁军三千人,分左右二军:左军负责京城安防,下设四卫,分别负责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首领为卫尉,每卫五百人,共计两千;右军人数虽只有一千,可负责守卫皇城与天子,由禁军统领崔鹤直接管辖,仅听命于天子一人。 皇后突然下手迫害崔统领,恐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卓煜想到这里,改了主意:“不,你去把崔鹤救出来,我要亲自见他。” 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救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琉咬了咬牙:“臣遵命。” “渺渺,你有没有办法……”卓煜话还没有说完,殷渺渺就道:“有。”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消影符,贴在身上可以减少被人发觉的可能,但你还是要小心,这毕竟不能隐身。” “多谢姑娘。”叶琉拿了符纸,“臣定当带崔统领来复命。” 卓煜点点头:“小心行事。” 叶琉抱拳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 密室里只剩下卓煜和殷渺渺两个人。卓煜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自言自语:“左军四卫,说不定早就被郑家收买,他们的人藏在禁军里才能瞒天过海。现在崔鹤一出事,右军也危险了。” 殷渺渺道:“真有万一,我就带你走。” 卓煜一怔:“不行。” “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殷渺渺道,“人外还有人,你可以走别的路。” 要是世间最高的位置就是皇位,那么不愿放弃是人之常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何必留恋这方寸之地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卓煜却听懂了:“渺渺,不是皇位有多么重要,我可以失败可以死,但不可以逃。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就不能弃苍生黎民不顾。”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想亦不能放弃这个位置,郑月也不是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我可以死,郑家人绝对不能留。” 殷渺渺不禁叹息一声,知晓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卓煜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决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她说。 “那我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卓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这一步吧。”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呢?他有很多想做还未做的事、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和张阁老秘密到访。 定国公满脸惊异,张阁老则老泪纵横:“臣教女无方,愧对陛下!”说着,就要弯膝下跪,卓煜连忙搀扶起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威远侯忙道:“张公,且听我一言。”他将前事一一道来,听到宫里的皇帝是假冒后,轮到定国公下跪请罪了:“臣不知此事!犬子……” “朕若是疑心你,就不会见你了,起来吧。”卓煜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都十分客气,“张公亦是,朕信贤妃为人,此非张家之罪。”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1.411 灵香山君依旧是老模样,半倚在石榻上,九条偌大的尾巴如云堆絮,白色的毛发鬅松柔软,且散发着草木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 飞英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不伸手摸一摸,改而撸起怀里的狮子。 (青狮:????我他妈缩小了也是狮子不是猫!) 文茜紧绷着面皮:“见过山君。” “好久不见。”灵香山君以手支颐,鬓云偎着香腮,“你们又来了。” 飞英坦坦荡荡,不像文茜那么担心,肚子里只有好奇,跃跃欲试:“听说天灵狐一族很灵,你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吗?” 灵香山君并不生气,微微笑:“找人。” “什么人?” “关心的人。” 飞英笑了:“山君姐姐,你可不要糊弄我。找人的事很好猜,上次来的两个人里只剩了一个,不是找人是找什么?既然会来找,那肯定是关心的人,江湖骗子也是这个把戏。” “那你想知道什么?”灵香山君好整以暇。 飞英问:“人在哪里。” 灵香山君笑而不语,美目睇着文茜,不紧不慢道:“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你也敢来见我。” 文茜早有心理准备,面无表情:“原来你预知不到今天啊。” “未来如果都已注定,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灵香山君莞尔,姿态从容不迫,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文茜不想和她多谈自己的事,生硬地转移话题:“所以,你是不肯帮这个忙了?” 灵香山君道:“那就要看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了。” 文茜相当直接:“你想要什么?” 她缓缓吐出三个字:“藏龙镜。” 毕竟有求于人,文茜不得不耐性地解释:“它是个门梭,混战的时候突然开了界门,落到别的世界去了——赤妖王后来也派人找过,如果还在山里,早就被他找到了。” 灵香山君红唇轻启:“我知道,你从赤妖王手上逃脱的事可不小,他为此发了格杀令,要取你项上人头。” 文茜眉头一皱:“那你应该知道,藏龙镜不是我不给你,是我拿不到。” “呵,这话你骗别人也就罢了,骗我?”灵香山君语调拖长,慵懒的嗓音里杀机顿现,“藏龙镜的确不在你手上,可你已经得到它的力量了,不是吗?” 文茜的肩膀紧绷起来,周身的气质为之一肃:“如果你是指那个,我没有办法给你。” “那我也帮不了你。”灵香山君柔荑轻摆,“你们准备好给他收尸吧。” 文茜没有提过当初她和白虬进入藏龙镜的事,飞英听得稀里糊涂,但敏锐地抓住了最后的重点,迸出惊喜:“等等,收尸?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活着??” “晚一点可就未必了。”灵香山君未曾否认,睨着文茜,“你可要想好了。” “我若是不同意,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她撩了撩垂地的白发,漫不经心道,“我这灵香山脉毕竟也要仰妖王鼻息,替妖王分忧,当是应有之义。” 飞英一惊:“诶?等等!” “你说谎。”文茜打断了他,神色平静:“你是不可能把我出卖给赤妖王的,他想要藏龙镜,你也想要,只要我一口咬定镜子给了你……山君,当初可是你帮我们进的旋风山,妖王难道一点也不曾起疑?” 灵香山君不置可否,维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看透了一切,却缄口不言。 文茜不喜她故弄玄虚的态度,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藏龙镜又有什么值得你们争夺,你分说个明白,若有我能帮你的,绝无二话。” 飞英忙不迭点头:“就是,别搞得那么剑拔弩张,你肯见我们,就代表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好好商量不行么?” 灵香山君沉吟不语,刚想开口,面上却徒然变色,斜歪的身子也一下坐直:“不好!妖王来了。” 飞英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灵香山君一拍石榻,脚蹬下缓缓裂开一个口子,出现了一条地道:“快进去!” 文茜没动,疑窦丛生:“妖王来了?” “怎么,不敢?”灵香山君身后的九条尾巴蓦地张开,孔雀开屏般冲天而起,带着迫人的压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飞英却想再糟糕也不会更惨,都深入妖窝,在里面和在外面没啥区别,当下心一横,拉住文茜钻进去:“不不,我们这就进去。” 灵香山君倒也没说谎,他们前脚刚刚躲进地道里,赤妖王的声音便响彻天际:“灵香,听说两个人类进了你的地盘,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唔?”灵香山君又靠了回去,从容不迫地问,“有这样的事?” 赤妖王的身影出现,是个红发的青年男子,体形消瘦,肤色青白,一双黄绿色的竖瞳闪着骇人的光芒:“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语气听着平淡,但他的气极具压迫性,任是谁也不会觉得他这话不过随口一问,必有后招。 飞英躲在地道里,冷汗涔涔,心道,赤妖王看着就不好对付,这地道要是不够厉害,他神识随随便便一扫便会发现。 但灵香山君淡定得很,支着头,慢悠悠道:“妖王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族,有哪个孩子一时忍不住寂寞,勾了两个路人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赤妖王冷冰冰道:“我说过,但凡有人族踏足凶牙群山,格杀勿论,你们狐族是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妖王何必动怒,今日不杀,不代表以后不杀,留他们多活两日,不过为着寻些乐子罢了。”灵香山君幽幽道,“人族以豢养妖兽为乐,我们怎么就不能出口气啦?” 赤妖王紧紧盯着灵香山君:“我本来还不信,谁知你们狐族居然真的对我的话阳奉阴违。” 灵香山君娇慵道:“妖王言重了,不过两个人族,我这就叫他们杀了给您下酒。” 她看似恭敬实则敷衍的态度激怒了赤妖王。他扬手一挥,猛烈的狂风平地而起,直直卷向灵香山君,一时飞沙走石,巨树拔地,远处响起小狐狸们惊恐的尖叫。 灵香山君神色一肃,尾巴倏地张开,灵气外放,正面扛下了这一击:“妖王这是要对我们灵香山下手吗?” “我对你们狐族已经够客气了的。”赤妖王面无表情地说,“可你竟然不知足,还妄想和我争夺藏龙镜!” 灵香山君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胡灵香好端端待在山里,百年未出一步,你居然也能昧着良心给我按罪名。” “你以为我会信你?”赤妖王巍然不动,“凤凰遗血,觉于旧巢;麒麟之灵,锻为宝煞;寿龟之甲,须待千年;镜照蛟鲸,龙筋得生;四者得一,号令百兽。如今麒麟已死,凤血驳杂,寿龟不知道去了哪里,唯一能重现神兽之力,统领百兽的,只剩下藏龙镜。” 文茜心头大震,没想到藏龙镜居然代表着统领百兽的资格,怪不得赤妖王和灵香山君都想得到它,也难怪当初白虬进入镜中,出来时居然提纯了血脉,获得了神龙之力。 “汝乃庶兽,藏龙镜于你无用。还是你们这号称超凡脱俗的天灵狐一族,也想尝一尝率领万兽的滋味?”赤妖王咄咄逼人。 灵香山君缓缓道:“四大妖王中,唯有你是赤蟒,论血统,当属龙族旁支,所以,你一直觉得自己最适合掌握藏龙镜,是吗?” 赤妖王反问:“难道不是吗?” “若你是命定之人,藏龙镜不会与你失之交臂。”灵香山君轻挥袍袖,“不妨告诉你,天命所示,浩劫将至,凤巢开启,龟甲渐生,麒麟泽世,烧尾化龙。” 赤妖王勃然变色。 世人皆知,蛟龙生角,谓之化龙,鱼跃龙门,天雷烧尾。 同一时间,残龙地宫。 那条名为“”的老龙,正在和向天涯回忆当年“……听说我们和后神打仗那会儿,我还是个没孵化的蛋,等到我孵出来了,族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我和几个兄弟姐妹,天道也不肯放过。” 后神指的是古神的后裔,拥有神力,但失去了不老不死的能力,在上古时代和神兽们打得昏天暗地。大战结束后,以龙、凤凰、麒麟、龟为首的神兽陆续消声灭迹,最后去了哪里已不可考。 向天涯问:“什么叫天道不肯放过?” “小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羲和望舒不死,焉有日月?共工祝融不倒,何来水火?古神之力来于天地,我们神兽亦是如此。”老龙沧桑地叹息,“万物已生,人族兴旺,天道自有偏爱,老夫生不逢时啊!” 向天涯“唔”一声,有点明白了。传说中,龙为百鳞之长,凤凰为百禽之长,龟为百介之长,麒麟为百兽之长。他原以为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是某一类妖兽中最强大的一支,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古人言,“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这个类比才是正确的,所以,准确的说法是,龙生百鳞,凤凰生百禽,龟生百介,麒麟生百兽。 此“生”非生育、繁衍,而是“衍生”,神力的衍生。 简而言之,神力的多寡固定不变,聚于神兽,它们自然强悍无比,横扫世界,散于万物,分到各族体内的力量自然就稀薄,力量也就变小。 然而,神灭、人兴,神兽退场、万兽生长,乃是不可违逆的演变潮流。老龙生于两个时代的交替阶段,天道厚此薄彼,它被处处打压,含恨而死。 向天涯想通了关窍,诚心实意地安慰:“你想开一点。” “哼,老夫用不着你安慰。”老龙喷出口龙息,“人间六十一甲子,气运亦有盛衰,彼时办不到的事,如今可未必。” 向天涯不信,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神兽的力量早就稀薄得看不见,他就从来没有听过有谁成功化龙的。 老龙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得意洋洋地说:“大劫将至,天道为救世,自会留下一线生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2.41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见他们思绪连篇却不吭声,笑了笑:“那么,改日再议吧。”接着,他宣布了对郑家的惩处,郑威郑权谋逆,株连九族,十岁以下孩童可免去一死,流放苦寒之地。 郑月被废,贬为奴籍,幽禁冷宫,谅二皇子年幼无知,贬为庶人,择日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太过残酷,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不夸张地说,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3.41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只要能见到叶琉,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4.41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呻吟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 即便她遗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不能退,不能让。她计算着灵力的消耗,之后默默减少了输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归尘子在阵盘内坚持着,他知道只要熬到她灵力用尽就能赢了。汗水流进眼中,他眨了眨眼缓解了刺痛感,惊喜地发现火焰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精神一震,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火焰慢慢熄灭了。殷渺渺晃了晃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归尘子很谨慎,没有贸然收起阵盘,足足等了十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阵盘,握着剑走了过去。 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归尘子举起剑,狠狠往下一刺。 血液飞溅开来,是他自己的。 因为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殷渺渺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丹田、窍、灵台是修士的要害,无论哪一个受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归尘子被刺入丹田后,仅剩的灵力瞬间溢散,但他还没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这样放过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犹豫了一瞬,当她想起这个世界都是凡人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 归尘子终于彻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会儿,开始往回走——她灵力消耗殆尽,不能飞了,真可惜,飞翔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走回了光明殿,托归尘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损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压倒性的优势。 正好叶琉带着从许州赶来的八百轻骑杀了进来,局势再度平衡了,而后,归尘子在酒中下的丹药失去了药效,西卫尉临阵倒戈。 血将光明殿前的地砖染得鲜红,随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脚下,浸透了他的鞋。 没有不带血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罢了。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5.415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面露诧异,刚想询问,婉贵人就踉跄着爬下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妾身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还请陛下赐妾一死。” 电光石火间,卓煜会过意来,能让宫妃如此讳莫如深不得不死的,莫过于秽乱宫闱:“是谁?” 婉贵人深深叩首,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哽咽道:“妾深受皇恩,不敢有逾越之心,然未曾殉节明志,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有妄想之心。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牵连旁人。”说完,毅然起身,猛地撞向床角。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6.416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7.417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 卓煜神色复杂,喃喃道:“这就是道家仙术吗?”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与之为敌吗? 殷渺渺听出了他话中的惊惧,想了想道:“你身边的人武功应当都比你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8.418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前世,殷渺渺读过不少修真仙侠小说,里头储物袋基本是底层标配,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语义不详,她只好先尝试着输入一截灵力。 没用。 鉴于储物袋属于私人物品,或许需要更私人化的打开方式,殷渺渺又试着集中精神采用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去打开,霎时间,剧痛自大脑深处诞生,如狂风横卷脑干,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坚持不撤离,那神念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绳松了。 胃里翻江倒海——殷渺渺觉得这类似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眼前闪着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着不适,竭尽全力,从荷包里头取出了一件东西。 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身体慢慢栽倒,然后靠在了一个不怎么软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垫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发现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了黑洞洞的屋里,她一头鸦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睫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卓煜微微讶然,旋即想起她这几天来似乎没有睡过一次觉,怜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为她调整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可又想起她警觉过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选择躺回原位,维持现有的姿势不变,让她尽可能得不受打搅得休息一会儿。 然而,兴许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雪夜里,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二十余年来,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要说动情生爱,恐怕一人也无。 他十三岁见到进宫陪伴皇后的郑月,彼时,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娇”的交易。 与武帝一样,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得登大宝,他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为表诚意,他身边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没有。可换来的只是郑月对太后的撒娇:“姑母,卓煜乃贱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如坠冰窖,心中寒气直冒,从未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郑家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可是废太子死了,他被立为东宫储君,郑月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给他。但嫁归嫁,婚后圆房后,她就不愿他近身,抬举了几个侍妾打发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间。 先帝觉得不像话,又为他指了两个孺人,皆是重臣之后。他知道厉害,十分宠爱她们,两个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处和美。 然而,娶妻纳妾,宠爱抬举,都和她们本人没有什么关系。郑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要娶;其余妃嫔是拉拢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宠。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考量,纯粹是心中一动,对她生出了喜爱之情,就那么简单。 真是不可思议又难以捉摸……卓煜想着,不禁凝视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于是一夜好梦。 殷渺渺睡了很长的一觉,安稳香甜,梦也没做一个。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刺痛与不适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起身,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乐了。 卓煜居然搂着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枕头挺软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着晨曦的阳光,殷渺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边人,卓煜的年纪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得很,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了,过多的责任和复杂的斗争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时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于外表,不在于身材,而在于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忽视了他的年龄,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卓煜醒了,与她四目相对。 殷渺渺不闪不避,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着头,乌发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语,只是对着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暧昧又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似是期待发生些什么,细细去想,又觉心慌意乱。 “卓煜。”她终于开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镇定:“怎么了?” “我觉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殷渺渺道:“天亮了,该启程了。”说罢,径直坐起来下了床,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风霁月,什么都没有做。 卓煜:“……” 在农家吃了顿早饭,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干粮,他们离开了这个村庄。 驾着马车离开前,卓煜回头看了一眼,袅袅炊烟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车钻进了车厢:“今天还是你赶车。” 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卓煜腹诽了一句,不声不响地扬起马鞭:“驾!” 休整了一夜的马儿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阳光灿烂,积雪渐融。 殷渺渺卷起一侧的帘子,终于有时间看一看昨天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质地像是某种兽皮,于是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羊皮本。 翻开来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天书。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东西,奇怪一点很正常。 她试着输入灵力,无效;使用神识,仍旧无效。思考了会儿,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渗入羊皮纸,两个字渐渐浮现——“笔记”。 殷渺渺顿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本子就觉得挺适合当笔记本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为只有几十页,可没想到哗啦哗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头,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页。 全都是简体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自己的笔记本。早年因为读书基础比别人差,她养成了每天整理学习笔记的习惯,直到后来也保持了下去,并且使得她后来的学习过程中受益良多。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是那么做了,并且意外地造福了失忆的自己。殷渺渺感慨着,仔细阅读起上面的笔记内容来。 第一页上写了三个词条,分别是:“修真”、“灵气”、“开窍”。 1、修真:通过修炼从人进化为神仙(更高等级生命)的过程。 (殷渺渺:这应该是她自己总结的,充满了浓浓的科幻小说的味道~) 2、灵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灵气存于自然,有五行之属:金主清肃、收敛,木主生机、萌发,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温热、升腾,土主承载、接纳,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属性而非具体的物质,也就是说不会有变异灵根这种东西吧?等等,灵根不提吗?) 3、开窍:窍乃天成,窍开则可沟通天地,引气入体,闭则为凡胎肉体,无缘仙道。人身各处无一不可为窍,窍无定处,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开窍的说法好像没怎么听过,如果人身各处皆可为窍,她的窍又在哪里? 想着,她翻开了下一页。 4、小周天:窍引气入体至丹田,为小周天。 5、大周天:灵气自丹田流转全身,为大周天。 6、神识:脑力?精神力?灵魂的力量??抽象至极!!!可以通过不断消耗、恢复(睡觉)增长,作弊利器,重点锻炼(划掉)。 补充:神识过于强大会导致肉体无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又补充:师父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问题,所以还是要努力锻炼。剑修就是不靠谱,一句话分两次说,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笔记兼吐槽日记给逗笑了,再一看,不对,她有个师父,还是个剑修?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吧。 她把这点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说的“灵气溢散,神魂受损”,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觉就好些了的脑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现在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殷渺渺往后翻了几页,后面果然有记下几个法术,除了净尘术、轻身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外,她所学的都是火系法术。 看来她是个法师……不对,法修。 殷渺渺想着,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原本沾染了尘土的头发顿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头皮还有些暖意。 她大喜过望,立即钻出车厢,不等卓煜发问就给他来了一套,又顺手掐了个防护罩,霎时间,呼啸而来的寒风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丝冷气也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19.41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是她疏忽了。卓煜身强体健不假,可宫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在呢?每日都在奔波,有上顿没下顿,心里还揣着事儿,加上吹了一夜冷风,还不倒下就怪了。 现在懊悔也晚了,殷渺渺搀起他,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好似迷迷糊糊有些感觉:“姑娘……” “嘘,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殷渺渺把人扶上马背,将两匹马拴在一起,根据太阳的位置计算了一下方向(谢天谢地今天出太阳了),往原计划的驿站走去。 卓煜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具体梦见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从梦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宛若劫后余生。 他剧烈地喘着气,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待要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寸缕。 吱呀——门被推开了。 殷渺渺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好大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开口才知声音有多么沙哑。 殷渺渺把药碗递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你吹了冷风病了,这里是驿站,我找了大夫给你看病,你要是没事儿就把药喝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卓煜见此,赶忙坐起来,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什么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京城里的消息。”殷渺渺沉吟道,“你被行刺的事不是秘密,官方说法是刺客是前太子的人,已经当场伏诛。” 这在卓煜的预料之中,他语带讥讽:“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立了没有?” 殷渺渺笑了起来:“说是在争立嫡立长呢。” 卓煜微微皱起眉头,厌恶道:“这是想要排除异己了。”抛个册立储君的饵,就能知道谁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到时候新君登基,支持立长的官员就该倒霉了。 与郑家存在龃龉的人恐怕也知道是个坑,可现在不抗议,等到二皇子登基,更是无回天之力,不如现在搏一搏。 殷渺渺又道:“还没完呢。比起立储,大家对新出现的国师更有兴趣。” 卓煜大为意外:“国师?” “没错,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被刺客伤的奄奄一息的‘你’,有医白骨活死人的通天之能,故被封为国师。”殷渺渺饶有兴致地问,“那人叫归尘子,你知道吗?” 卓煜眉头皱得更紧:“不,我从未听过,而且,皇后素来亲佛远道,怎么会封道家之人为国师?” 郑太后很是痛恨先帝为了丽妃求仙问道的事,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后耳濡目染,信的也是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对上穷碧落下黄泉向来看不上。 “这事有古怪,可曾提起过那归尘子是什么来历?” 殷渺渺摇摇头:“我是听人闲聊说起的,其他的不好打听。” 卓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渺渺又道:“驿站里来了个外放的官儿,外面积雪不好赶路,估计要在这儿待上两天。” 卓煜不禁皱起眉头,大冬天还要出京赴任的,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即便如此,也难保他没见过自己,要是走漏了行踪可就麻烦了。 但要是一直避着对方,又耽误不起这个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殷渺渺冷不丁道,“你听听有没有可能。” 卓煜道:“姑娘请说。” 殷渺渺沉吟道:“叶琉是你的心腹,听到你被行刺,有没有可能从许州赶过来?” “怎么可能,他身负要职,怎能擅离职……”卓煜没声了。 叶琉其实是威远侯的次子,原本上头还有个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大哥,因此家里对他很是纵容,养成了他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的性格。虽说他这些年因为大哥的故去而收敛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擅离职守跑回京城什么的……未必做不出来。 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会恰巧错过? “所以我们不如多等两天,既可以防止错过,你也能好好养养病。”殷渺渺征询道,“你觉得呢?” 卓煜沉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京城的风声既然是找人救了他,那兴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他“不治身亡”,要不然那国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等上一两天,应当无碍。 京城,凤仪宫。 皇后正襟危坐,望着坐在下首的归尘子:“仙师,我们失去了卓煜的行踪,还望您能出手相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0.42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丹心今夜鸾求凤,天台路通,云迷楚峰。柳梢露滴,花心动,正情浓。”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应该是对的。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此事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1.42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苦,营养不良等问题,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十分罕见,炼气修士引气灌体后会改善体质,却仍旧是属于人的范畴,无法改变寿数,因而上限仍旧是一百岁左右。 可筑基之后,就等于是真正跨进了修真之路,脱离了凡胎的范畴,寿命也被延长至两百。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2.42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 殷渺渺沉默了。 “渺渺,我想你留在这里,荣华富贵也好,名利权势也罢,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想要修道,我不拦你,我给你修道观、立生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想办法。若你我能有孩子,我便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若是个女孩儿,会难一点,不过我可以将大儿过继,她成我唯一的血脉,旁人想反对也难。” 嘈杂的勾栏里,咿呀的胡琴里,卓煜的声音清晰地字字可闻:“假如这样,你可愿意为我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3.423 修士临近寿终时,身体会快速崩溃,容貌也会急剧衰老。称心一觉醒来,在镜中看到衰老的自己时,就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走到博古架前,打开了一个螺钿漆盒,自里头拿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下。这是殷渺渺予他的回容丹,能够短暂地恢复年轻时的模样。 接着,他焚香沐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理了自己,头发束起,戴上玉冠,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锦衣。 这一刻,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温润亲和的面孔,像个世家大族的公子,而非以色侍人的鼎炉。 称心很高兴,对着镜子,慢慢抚平衣袂的褶皱,动作认真而严谨。 他希望自己走得有尊严一点。 整理妥帖后,他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凤霖很快开了门,讶异又不安地说:“称心,你怎么来了?有事叫我一声就好了。” 称心微微一笑:“我快要死啦。” 凤霖怔住了。 “陪我走走吧。”称心说着,迈步走上了桃林间的小径。 凤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面色发白:“你、你要死了?” “嗯,时间要到了。”称心轻声说,神态很轻松,“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好好听,不要打断我,好吗?” 凤霖喉头发堵,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点头。 称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听说镜洲最近的情况不太好,神妃渐渐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我知道。”镜洲的事,殷渺渺从来不瞒他,宝丽公主的信里也偶有提起。凤霖解释道,“神妃能坐稳位置,主要倚仗帝子,这么多年过去,帝子已经成人,朝臣便容不下她,想要扶持帝子上位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他们也并非忠于羽氏,只是神妃势大,不如帝子好控制。” 称心十分欣慰:“这是个机会,主人很有可能送你回镜洲。” 凤霖点了点头,对此早有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低落道:“她不要我了。” “留下你,你一辈子都是男宠,放你走,你就是个修士。”称心没有看他,声音轻柔万分,“英雄不问出处,你以后……会越过越好。” “嗯。”凤霖应了声。 “不要忘记主人的恩情。”他叮嘱。 但凤霖反问:“她真的在意吗?” 称心叹气,真是临到死了还不放心,遂正色道:“这正是我今天要对你说的事,凤霖,无论如何,记住我的话。” 凤霖看着眼前陪伴了他多年的朋友,又或者说,是始终默默照顾他指引他的半师,喉头哽塞,泪光隐隐:“好,我一定记住。” 称心没有立即开口,沉寂片刻,一口气含在口中酝酿足了,缓慢而有力地说:“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你争取过了,我也替你谋划过了,但若主人无心,亦是天意。她救你于水火,予你一条生路、一份前程,他年无论你身处何地、何位,都不得伤她分毫!” 凤霖诧异万分,脱口便道:“我怎会害她?我永远不会伤她!” “你发誓。”称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发心魔誓。” 凤霖愈发惊愕,莫名又委屈:“称心,你怎能这般疑我?我对她的心意,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 “我了解,但人世易变,人心易改。”称心的语气缓和下来,仿佛有些无奈,“我就要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主人,你既然永远不会害她,发誓又何妨?” 近些年,凤霖虽长了些心眼,却从未防范过称心,当下想想也对,便点头应了,按照称心所言,发了个永远不会伤害殷渺渺的心魔誓。 “这下你放心了吧?”他斜睨一眼,语气愤懑。 称心弯起唇角,真心实意地说:“嗯,我放心了。” 他知道殷渺渺不在意今后凤霖是否会恩将仇报,她只会增强自己的实力来杜绝可能,然而,君子有君子的作风,小人有小人的策略。他太清楚凤霖了,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秉性单纯的人容易较真,今朝能爱到把心剖出来送人,来年爱而不得,兴许同样会做出极端的事。 他能为凤霖争取,却绝不容许他伤害她。所以,就算是趁人之危,他也必须在濒死之际,利用凤霖对自己的信任,诱使他发下心魔誓。 谋划许久,终于得偿所愿,称心的语气松下来,安抚道:“我只是怕你以后失望,把最坏的结果说了而已。”停了停,忍不住喟叹,“凤霖啊,你运气不好,她已经遇到过很多人了,而且每一个都非同寻常,尤其是慕天光,放眼十四洲,能与之一较高下的,只有云真人。” 凤霖愁闷:“那我就该认命吗?” “也不止你,叶真人的情思,她也是知道的,若有这个意头,早成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无意男女之情?”凤霖迟疑地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时候错了,你明白吗?”称心冷酷地说,“她到了结婴的关卡,又有其他人珠玉在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心里已经满了。凤霖,你来得太迟了,唯一运道好的是年纪小,她没有遇到过,故而多加怜惜。” 凤霖看了他一眼:“但我又不能不长大。” “是。”他颔首,不疾不徐道,“所以,你还有一个优势。” 凤霖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可他的语气却情不自禁地让人想要听下去:“什么?” “你能等。”称心说着,阖了阖眼睛,“而我没有时间了。” 凤霖心里咯噔一声,蓦地抬眼看着他,不可置信:“称心,你……” 称心瞥着他,嘴角翘起,似笑似讽:“你也不必如此,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女人的,要么怯懦,要么通透,总得来说,少之又少。等你离了她,还不知道如何呢。” 凤霖抿紧嘴:“称心,你不要太过分。” “我偏要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好好听着吧。”称心泰然自若,“过个一百年两百年,你的心意依旧,就再试试吧。那个时候的你,如果已经真正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又不改今朝的热忱,或许能有三分希望。” 凤霖抿紧了唇。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称心负手一笑,“感情的事说不准,她也曾想过和人白头到老,如今依旧成空。凤霖啊,我很好奇,很多年以后的你,会怎么样呢?” 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怅然。凤霖眼眶一热,胸中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轻轻唤他的名字:“称心……” “没什么。”他分开娇艳欲滴的桃花,走向立在前方的人,“我知道我看不到了。” 凤霖霎时泪涌。不管称心的心意如何,几十年来,他对他那么好,无微不至,可他现在要死了,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盈盈地问他:“凤君,你又同主人置气了?”然后百般劝慰。 往事如潮,纷至沓来。凤霖忍不住追上去:“称心,你还有没有话和我说?” “没了,接下来的话,我只同她说。”称心微微一笑,又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凤霖拉住他,固执地不肯放手:“再说一句,最后一句。” 称心被他逗笑了,觉得他幼稚,可这份幼稚又能被称为真诚,叫人心里暖洋洋的。是以他思量片刻,纵容地多说了句:“日后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多思多想,多听多看。”停了一停,拍拍他的肩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后会无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传来低低的抽泣。 不远处,殷渺渺站在桃花树下,静静地望着他们。称心走过去,展颜一笑:“主人久候,称心来了。” 殷渺渺的语气极尽温柔:“嗯,我知道。” “我和凤霖看过了桃花。”他温和地笑着,“能不能和主人一起,看看云海?” 殷渺渺展开手心,红叶落地。她拉着他上了法器,飞向白茫茫的云海。 “红叶寄情,主人的法器,倒是别有特色。”称心第二次坐她的飞行法器,忍不住说出了几十年前的第一印象。 殷渺渺带他飞往人迹罕至处,放眼望去,云浪滚滚,蔚为壮观。她看着称心:“都这个时候了,不必再称我为主人,叫我的名字吧。” “不。只要我活着,就是主人的人。”他停顿了下,玩笑道,“效忠本该至死方休。” 殷渺渺便不再劝了。 两人并肩眺望了会儿风景。称心开口,呼出的热气轻如羽毛:“其实,我想对主人说的话,之前都说完了。” “嗯,只差一句。”她说。 称心侧了侧头,似乎有点不解:“我相信我隐藏得很好,主人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凤霖是你的寄托。”殷渺渺叹笑道,“我这才猜到,你瞒得很好,这么多年,我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称心忍不住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像我这样的人,也能练出几分能耐的,是不是?” “何止几分。”殷渺渺心里又升起了明珠蒙尘的悲痛,“你若是……” 若是个修士,必然成就一番事业。 称心笑了:“这样的‘若是’没有意义,各人有各人的命,唔,是了,这是你们修士说的‘气运’。” 殷渺渺怜惜地看着他。 “主人不必伤怀。”称心平静道,“时乖命蹇的,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殷渺渺轻轻叹息,转移了话题:“你喜欢云海吗?” “喜欢。”称心回答,气息明显衰弱许多。 很久以前,他便喜欢看云,在逼仄华美的楼子里,支开一扇窗,屋檐下飘过的白云就是全部的寄托。他身处泥泞,不得超脱,故而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像云一样,远离尘世的肮脏。 后来到了冲霄宗,依旧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是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眺望云海,想象着下面仙城的浮华,然后由衷松了口气——真好,如今的他终于摆脱了旧日的噩梦,曾经的一切都被云海隔绝在下,伤害不了他了。 “听说,真正的云海比这还要辽阔。”现在,他每说一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可他感觉不到痛苦,慢慢说,“一望无际,也没有陆地。” 殷渺渺的声音也变得很轻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是的。” 她以为称心会说可惜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但他却道:“离主人有点远。” “嗯?” 称心觉得累了,侧过身靠在她肩头,微微笑说:“我说,那边的云海离主人太远了,我有点害怕,这里对我来说,足够了。” 殷渺渺柔声问:“那我把你葬在白露峰上,以后天天能看到,好不好?” 称心笑着摇头:“我出生在这里,活在这里,死在这里。虽然有所眷恋,但更希望来世……如果有来世的话,能够走远一点,看看远方的景色。十四洲,听名字就觉得是个很大的地方。” “会的。”她说。 “所以,不要把我埋在一个地方,把我的骨灰撒到云海上吧。”他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主人的蓝火,干净,澄澈,像天空和海洋。” 殷渺渺喉头微涩,却勾起唇角:“好。” “我就知道主人会答应。”称心轻声笑了,“你待我很好,我……有些遗憾,主人是明白的——您的心里和我有同样的遗憾。但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不想活得和以前一样,没意思,这样反而更好,至少你愿意和我说心里话。” 她道:“我明白。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我很高兴,也很满足。”称心微微收拢手指,“能这样死去,我真的……真的非常知足了。” 他这一生,委实算不上幸运,好在无论命好还是坏,都要结束了。 能拥有这样一个结局,已经很好很好了。 殷渺渺垂下眼睑,不作声,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称心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温暖,满足地叹息:“我本来想问,主人以后会不会记得我,现在我觉得不必再问了。” “我当然会记得你。”殷渺渺说,“称心,一直都很称心。” 他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想说的话都说尽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卸下了所有的心事,感到无比的安宁,胸膛里涌动着的,是温柔而愉悦的情意。 他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在无尽的幸福中,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殷渺渺阖了阖眼,抬手扶着他的面颊,在他的唇角落下个浅浅的吻。接着,幽蓝的焚灵火像是栖息的萤火虫,落在了他身上。 柔风吹拂。 他化作细碎的粉末,如青烟飘远。 夏捧凉茶冬点香,可怜灵巧出市娼。 忍得百年侍君侧,谋得一曲凤求凰。 ——《风月录·最难如意为情多·解语花·称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4.424 “如何?”漆黑的地宫里,老龙得意洋洋的声音带来一阵阵的回响,“我们龙族的试炼之地非同一般吧?” 向天涯:“……是啊,很特别。”在幻境里突然变成动物视角,吃生肉,杀同族,偶尔还要履行繁衍后代的伟大责任,当然很、特、别! 他可能是十四洲唯一一个尝试过这种幻境的人修了。 但如今的处境下,没啥好挑的,有的历练就不错了,总比闷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看着自己一点点变臭腐烂来得好。 “还要不要再来一次?”老龙跃跃欲试。 向天涯摆摆手,一屁股坐下:“歇会儿,哎,我问你个事儿,既然是要找传承,藏那么好干什么?地下的地下,鬼才找得到。” 老龙一愣,莫名其妙:“什么地下的地下?” 向天涯说:“残龙殿在旋风山地底,你这地宫又在残龙殿地底,鸟不拉屎都是抬举你,我连一条蚯蚓都没见过。” 老龙的声音蓦地拔高:“旋风山是什么玩意儿?老子不是在卧龙崖吗??” 向天涯:“……” 老龙:“……我日!” 花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弄清了真相。很多很多很多……反正它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这一带并不是群山,而是海洋。海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被称之为卧龙崖——老龙云:“当年老子最喜欢趴在那里看海了,所以死的时候也没舍得回去,叫人在我趴着的地方盖了座宫殿。” 向天涯点头,这应该就是残龙殿了。 “我还和他说,一定要告诉所有人,只有实力最强大、意志最坚定、信仰最纯粹的妖兽,才能找到拜祭我的路。”老龙的语气里满含怒火,“他妈他没说吗?你没听过吗?” 向天涯委婉地表示:“沧海桑田,原来的海洋都已经变成了青山,还能有多少传说留下呢?” 老龙悲怆长吟:“天要亡我龙……等等,你是怎么下来的?” 向天涯隐去关键点,简单说了说自己掉入的来龙去脉。老龙一边听一边说:“对对,藏龙镜里有我的精血,可以帮助含有我龙族血脉的人回溯血脉。” 等说到开启界门时,它整条龙都愣住了:“门梭?你的意思是,那面镜子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 “是啊。”向天涯看不见它,只能从它的语气中揣摩,“怎么了?” 老龙沉默了下:“没什么。” 向天涯体贴地没有多问,不怎么诚心地宽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藏龙镜会在那个时候开启界门,说不定是感应到了你们龙族的气息,跟着走了。” “那是别人送我的,和其他没什么关系。” 老龙语气落寞,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如泡沫涌上海面——英姿勃发的年轻男人说,,这镜子是我千辛万苦炼出来的,你要好好保管。它不屑一顾,问,这玩意儿脆兮兮的,有啥用?他说,让你看看自己长得有多帅。 它当时想,我他妈多帅我自己能不知道吗?还用得着镜子?遂一口吞进了肚子里,没多在意,等到后来他死了,它也要死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决定把镜子当做考验的法宝。 但镜子是个门梭,它确实不知。 他为什么要送它这个呢?是想它被追杀的时候,以此逃过一劫吗?它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唉。”老龙把脑袋搁在爪子上,重重叹了口气,“俱往矣!” 向天涯想想,说:“其实,龙族能不能复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死都死了,放下算了,执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必要。” “你不懂。”老龙恹恹道,“这是我最大的梦想。” 向天涯毫无触动:“换一个。” “不换。”它执拗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龙族必定能重现世间!” 向天涯无语。陌洲的修士以家族为单位,想要振兴家族,带着全族人飞黄腾达的不在少数,但他始终觉得无聊透顶。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个人有个人的烦恼,能够了解自我,忠于己身,已经很不错了,凭什么自身的荣辱,要和那么多人绑定在一起?所以,家族兴盛,他不沾光,家族衰微,也不关他的事。 龙族的衰亡既然已是定局,将一生都寄托在复兴种族上,忽略了自己的意愿,或许旁人觉得伟大,他只叹息可悲。 但它执念如此,他也不好置喙,想了想,没什么诚意地安慰:“如果天意如此,那么肯定会有其他机缘,世上的事,说不准的嘛。” 老龙唉声叹气,余光瞥过他时,心里忽而一动——说得也对,机缘,这个人类出现在它面前,岂不就是另一个机缘?它徒然兴奋:“喂,小子,咱们做个交易吧?” “你能送我出去?”向天涯顿时来了精神。 “不,我予你一份机缘,而你……”老龙显出真身,目光炯炯,“替我找到传承人。” 向天涯果断拒绝:“谢谢,不了,机缘和我有什么用,我估计得老死在这里。” 老龙瞪他:“你的刀好,悟性也高,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比起其他武修,你的肉身实在太太太弱了,被压一下居然会内伤到吐血。” 向天涯:“……打人不打脸。”他过去是法修,且锻体之术多被四大家族垄断,旁人习不得,基础弱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可以教你我们龙族的强体之术。”老龙很有几分心机,蛊惑他,“我们龙族的肉身有多强,想来你也听过,随随便便动动尾巴,那就是天崩地裂啊。你想想看,帅不帅?你就说帅不帅吧!” 向天涯:“……”你说帅就帅啰。 老龙看他不为所动,心知画大饼没戏,只好抛出杀手锏:“别这样嘛,你想想看,等你学成,可以考虑自己挖条路出去,这么点深度,压在身上都是毛毛雨。” 向天涯嘴角一抽,怀疑它不是龙,是蚯蚓。但仔细想想,闲着也是闲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帮它个忙当做报恩也是偿还因果,未尝不是好事。 “成!”他应下了。 另一头,在灵香山脉的文茜终于得到了一句准话。 “他还活着,也很安全,但是……”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飞英听见这句话,还是长长松了口气,有种“就算她可能是骗人的但是万一呢”的庆幸。他趁热打铁:“但是什么?” 灵香山君笑而不语。 文茜冷冷睨着她:“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最好别食言。” “你这脾气真是又臭又硬。”灵香山君摆弄着纤纤玉指,曼声道,“我可没见过这样求人的。” 文茜的面色倏地沉了下来。求人?她前世倒是经常求人,求仇人放过她,求文家要好的家族伸以援手……她下跪过,苦苦哀求过,卑躬屈膝过,所有的苦难,她都忍了下来。到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什么也没有。 所以她自浮生梦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发誓再也不要向任何人低头。 她要变强,再也不必求任何人。 这次为了救向天涯,她可以再来找气场格格不入的灵香山君。但她有她的底线,交易,可以,低头求人?绝不! 因此,明知道现在翻脸等于功亏一篑,文茜也没有忍下这口气,淡淡道:“如果你想不认账,那就算了,大不了同样的事,我再和赤妖王说一次就是。” 灵香山君挑起柳眉:“你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飞英看得急上火,赶紧打断她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哎呀,山君,我师姐都把知道的告诉你了,你这么美,心地又那么善良,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对不对?” 灵香山君似笑非笑道:“少来,我可没说一定会告诉你们他的下落,让你们知道他现在安全无虞,还不够吗?” 飞英和文茜不同,不曾经历过太多的苦难。灵香山君也没把他们怎么样,他软语哀求起来毫无压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还在这里吗?” “他在一个他出不去,你们进不了的地方。”灵香山君意味深长地说,“你以为我是在刁难你们?呵,想救他出来,你们还有的求人呢。” 飞英并没有被吓退,总结道:“他现在很安全,但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也很坚固,所以他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我们要为这个再去找人,是吗?” 她颔首:“不错。” 飞英马上道:“没关系,我一定会去,你告诉我吧!” 灵香山君道:“说得轻巧,别忘了,你们可是人修,指不定还没找到人就没了命。” “没事。”他很坚定,“告诉我吧。” 灵香山君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就算赔上命也无所谓吗?” 飞英不以为然:“赔上命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与他不过有同行之谊。论因果,远不如她与他牵扯深厚。”灵香山君睇着文茜,饶有兴趣地说,“怎么她不肯的事,你偏偏肯去做呢?” “因果是因果,情谊是情谊。”飞英认真道,“想做就去做,仅此而已。” 灵香山君不置可否,只问文茜:“你说呢。” “我在这里,已经在赌命了。”文茜淡淡道。 “好极了。”灵香山君弯起唇角,似是叹息,“他为了救人而来,埋下机缘,你受浮生梦的指引,前来解开死结,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飞英一头雾水,文茜却心中一突:死结?所以梦里,他真的死了吗? “既然如此,你们听好了。”毛发雪白的狐狸缓缓说,“残龙殿里有一条密道,只有当初建造它的人才知道在哪里。你们想要救他出来,只有找到那人的后人,想办法开启密道才行。” “那个人是谁?” “他叫游梦惊。” “姓游?”文茜眼皮子一跳,“南洲的……” 灵香山君微微一笑,风情万种:“不错,他创造的功法,叫做《游龙秘卷》,游幽死后,继承这部功法的人,就是……” “游、百、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5.425 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鬼门再度打开,松之秋带着杏未红离开了鬼界——当然,此事说得轻巧,实际上颇费了些力气。 在焰狱时,他列出了诸多阴火出现的疑点,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剑王认为阴火的出现和幡冢山的另一个鬼王有关。而后,他又指出剑王目前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缺了一把好剑,是少了得力的属下。 之所以有此一说,与幡冢山的形势有着紧密的联系。 鬼界和十四洲不同。在十四洲,任何一方势力只要实力够强大,便可以占领地盘,三大门派皆是由占领一山发展到占领一方的,如今三足鼎立,友好结盟,不过是因为实力不相上下,且南北东三地又相隔太远罢了。 但在鬼界,五方鬼帝修为再高强,也只能号令一山,不可逾越到其他四山去。据说这是天道定下的规则,鬼帝在接受任命时,就会受到上天的警告,如若不遵守,天道便会降下天雷,劈死为止。 这就导致了如果某一方鬼帝陨落,其他四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插手。唯有属于那一地的鬼修,才能参与竞争。 至于如何判定某一鬼修属于哪一山,也很简单:地府的生死簿上有所记载。生死簿分为阴阳二册,阳册记录凡人的生死,一旦此人成为鬼修,阴册上便会相应的出现名字,户籍由此而来。 杏未红出生在西洲,故而虽然死在北洲,户籍上仍旧属于西方幡冢山。 如今,西方鬼帝多年不曾露面,传闻他的身体早已开始衰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陨落。幡冢山的鬼王行事无忌的作风,也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松之秋有理由相信,剑王是个有野心的人。若不然他一心修炼,增强实力,即可确保地位,没有必要抢夺焰狱,与各方势力交好。但做一个首领,远比做一个强者难很多。独木不可成林,手下没人,治理不好地盘,修为再高,也没法统领一方。 然而,投靠的人再多,境界高的毕竟有限,忠心的更是难得。他去过剑王府,很轻易就套出了许多内幕,譬如:剑王招揽了诸多能人,治理属地很有一套;收养了许多小鬼,悉心栽培,麾下有八剑侍,皆是忠心耿耿的家奴。 对杏未红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投靠对象。 她天真稚气,心无城府,只知道修炼,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争权夺利四个字怎么写,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忌惮她这样的人。 既然说了收“义女”,松之秋就打算坐实了这件事。 “让我带走她,我会帮她度过心魔关,也会说服她认你为义父,听你差遣。”他对剑王这般道,“如果你不肯,我现在就杀了她。” 剑王当然不肯受威胁,冷笑着说:“届时落到我手上,一样是个死。” “到时候,你就舍不得杀她了。”松之秋很笃定,有图谋的人是最好对付的,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总有办法对付,最怕的是随心所欲,做事不讲理的人。杏未红是后者,但剑王却是前者。 果然,虽然僵持许久,途中还动了手,但剑王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了结了此事,松之秋又寻了找他茬的府官,问清他府中失窃一事。剑王都奈何不了的人,府官哪里会得罪,冷静下来,说明了缘由。 他为了进阶,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炼成了一颗大补的丹丸,准备在境界圆融时服下,一句冲刺鬼王境界。然而几个月前,有人秘密潜入了府邸,盗走了丹药。他那时正好有事折返,撞了个正着。两人交了手,被他看出对方的法术并非鬼修所有,而是个活人,修为在金丹左右。 那人似乎身受重伤,不曾恋战,逮了机会就跑。不久,他听闻在食魂谷附近的双生庙有活人出现,金丹修为,身受重伤,样样吻合,便一路追踪而来。 松之秋了然,当初杏未红带着他乱走,的确泄露了不少行踪,但这么巧能把人引到他身上,看来是借刀杀人无疑了。 澄清这件事也不难——他没有偷盗的动机。给鬼修服用的药丸于他无用,且仙椿山庄的少庄主,怎么也不会缺了奇珍异宝。 而府官无论心里信不信,至少此刻不会愚蠢到和他为难,自然装出一副被蒙蔽后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赔了个礼。 离开前,松之秋和虞生说:“不必担心,一年后你就能再见到阿红了。” 虞生口唇微动,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想知道杏未红经历过什么,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问题太多,脑中一团乱麻,心里又五味陈杂,迟疑半晌,微微点了点头:“我等她。” 松之秋微微笑了笑,仿佛很客气友好的样子。但若是杏未红清醒着便会明白,他的眼中并没有留下虞生等人的影子。这是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漠然,只是他伪装得太好,叫桥姑等人顿时改观,当他是杏未红的亲眷,神态亲近不少。 出了这样的意外,松之秋便没有再留在焰狱,于通道开启时离开了。 他知道半途袭击他的人一直盯梢着,但许是因剑王在此,他不欲打草惊蛇,思量再三后选择了暂时停手。 一月后的七月十五,他重回阳间,唤醒了杏未红。 长梦荆顾名思义,拥有致人陷入醉梦的效果,能让人看到内心最渴望的事。所以,渴望权势的人会做君临天下的帝王梦,热爱财富的会做富甲天下的富贵梦,想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自然会做鸳鸯成双的爱情梦。 杏未红的梦境特殊一点。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自由自在地飞翔,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脚,渴了就喝水潭里的积水,饿了就去啄一条鱼吃。 她看遍了山川江河,飞跃了最高的山头,她远离了人世的纷扰,人情世俗,再也不能绊住她的脚步。她独来独往,没有朋友,风便是她最好的伙伴,她们一起翱翔在辽阔的天空,快活地忘记了一切。 杏未红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被唤醒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回味半天才舍得睁开眼睛。 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和淡淡的白云,完全是梦里的场景。她一时糊涂,分辨不出来这是真是幻,傻傻的抬起胳膊,想要飞上天空。 可惜的是,她只是微微漂浮了起来,并没有展翅高飞。 果然是梦。她沮丧地想着,闷闷不乐。 身边有人说:“梦是虚幻,可做慰藉,不可沉迷,醒了就起来吧。” 是少庄主的声音。杏未红一下子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这是哪儿?” “梅湖。” 杏未红抬头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没有篷子,冰凉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岸上植着一望无际的梅花,正傲然绽放。 这是秋洲一大盛景,每天都有许多爱侣前来观花,同时,也是秋洲阳光最和煦的地方,对鬼修的伤害最小。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杏未红想起之前的事,神色有点警惕。 松之秋正坐在船头垂钓,闻言道:“我还没结账。” 杏未红“啊”了声,细长的柳眉微微松开,嘟囔道:“差点忘了,幸好幸好。” “你昏迷着,我又急着回来,就把你一起带出来了。”松之秋望着平静的湖面,语气很随意,“明年你再回去吧。” 这话合情合理,杏未红的抗拒心慢慢淡了,应了声,钻到船篷里坐下,抱着膝盖发呆。 松之秋余光瞥见,暗暗颔首:不枉费他把她带到这开阔的地方,而不是熟悉华美的山庄,恐怕在她心里,被人尊为世外桃源的仙椿山庄,和牢笼无异。当务之急,还是要消除她的戒备心,才能慢慢化解她的心结。 杏未红不知道他费的心思,发了会儿呆,突然问:“少庄主在这里干什么?” 松之秋提起鱼竿,鱼饵丢了,却没有鱼上钩。他重新串了饵食,甩竿再钓,口中道:“清昼。” “什么?”她不解。 “这是我的道号。”松之秋看也不看她,平静道,“你已经不是山庄里的人,不必再称我为少庄主,叫我的道号就行了。我道号清昼,清晨的清,白昼的昼。” 杏未红第一次听说,好奇地问:“道号是什么?” 松之秋便向她讲解各种称呼间的区别:“道号由师长所取,多是劝诫祝福之语;别号可以自称,一般抒发志向或是情趣,后缀多是‘先生’‘老’‘子’‘山人’‘散人’一类,也可以由别人所起,叫得多成了默认,比如你的‘红姑’。还有称呼地位,冲霄宗里的元婴真君掌管一峰,所以也叫掌峰,归元门叫门主,万水阁叫岛主。” 杏未红瞪大了眼睛,这才知道一个小小的称呼里居然有那么大的文章。 “一般来说,对修为比你高的人,有师承关系的用师门内的称呼,若无,最保险的用真人和真君,如果来历不凡,最好点出来历和地位。道号、别号、姓名通常是平辈论交,若是差了个境界,就要在后面加上敬词。”松之秋林林总总说了很多,最后才道明重点,“你的境界比我差了一轮,但你我旧识,直接称我的道号即可。” 杏未红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反而为难起来,蹙着眉头:“一定要改吗?我都叫惯了。” 松之秋顿住。 该在意的地方不在意,不该在意的在意得很。 ——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6.426 杏未红到最后也没改称呼。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叫了一百年,改不过来,不改!” 松之秋不欲逼她太甚,惹她反感,便点点头,说了声“随你”。那一刻,杏未红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旗开得胜的兴奋和激动——她没有听话,他也奈何不了她,她成功了!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能听话的鼎炉,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明明已经获得自由许多年,然而,此时此刻,杏未红仍然有泪盈于睫的冲动,是激动,是高兴,也是委屈。但她不想在松之秋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咬住牙关,抬头去看天空。 苍鹰飞过,留下激昂的长吟。 她深深呼吸着,慢慢平静下来:“我要走了。” “去哪里?”他问。 杏未红仰起头:“随便去哪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要飞走! “你有钱吗?”松少庄主直指核心。 杏未红:“……”她身上还有几颗鬼珠,但在人间不通用,而某些人说好的酬金还没付。她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摊开手心:“付钱。” “按照市价,你护送一趟的报酬是一百二十鬼珠。”松之秋淡淡道,“我没说错吧?” 杏未红点点头,她的行情在七十到一百之间,一百二十绝对算得上是高价了。可为什么听到他那么说,她心里油然而生不妙的感觉呢?? “鬼珠在阳间不通用,折算成灵石的话,大概是八十左右。”松之秋一副体贴周到的模样,“大概够你在周边逛一圈吧。” 杏未红身躯一震:“你骗人!”她当通房丫头的时候,月例都有五十灵石,买点丹药就没了,八十灵石只能丢进池塘里听个响。 “我没骗你。”松之秋道,“鬼珠只是你们鬼界约定俗成的货币,和凡间的金银相似,但灵石中含有灵气,不仅能够交易,还可以补给,二者的交换比例自然不可能是一比一,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杏未红高涨的情绪蓦地低落下去,没精打采地说:“不用了,我知道你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 松之秋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失笑道:“被钱难倒了?”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赚钱很辛苦的。”她怏怏不乐。 松之秋弯了弯唇角:“你说不喜被束缚,欲过想如何就如何的生活,既然如此,缘何囿于钱财?没钱的话,去抢不就好了。” 杏未红震惊地看着他:“怎么能抢钱呢?!” “这有什么,许多修士都是这么做的,不然怎么会有杀人夺宝一说?”松之秋口吻平淡,“缺钱了就去抢,看上人家的宝物去抢,哪怕瞧中了旁人的道侣,也可以去抢。” 他此言并非恐吓,修士都有争夺意识。这条通往成仙的道路,本质上是由无数资源堆积起来的,自己得到的越多,飞升的概率越大,所以,修士与天争命,与人夺宝,只是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个人而已。 杏未红无法接受,认真反驳:“抢了别人的东西,那个人怎么办?” “有实力自然保得住,没实力就认栽。”松之秋漫不经心道,“你说要随心所欲,那就走这条路好了。” 杏未红想也不想:“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反问,“谁规定钱必须是堂堂正正赚来的?别人有,抢过来就行了,不肯给,杀了就是了。礼义廉耻,都是圣贤书里的话,你既然不喜为人驱使,何必把他们的话当一回事?” 杏未红懵逼,绞尽脑汁半晌,才找到答案:“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 “哦?这么说,对的话你就听,不对就不听?”松之秋替她总结。 她认真思索片刻,点点头:“对。” 松之秋又问:“那么,我说的话有理,你也会听?” 杏未红纠正:“你说有理不算,我说有理才算。”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你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是正确的,就会听从,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杏未红心里有根刺,一口气哽在喉头,就是应不出来。松之秋察觉到了,换了个问法:“其他人说的话有理,你觉得有理,你会听吗?” 这下她能点头了。 “所以,你唯独不肯听我的话。”松之秋得出答案,双目凝视着她,“阿红,你恨我,对吗?” 杏未红又点了点头,说:“我讨厌你,很恨你,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的态度如此坦然不作伪,反而更加伤人,但松之秋仿佛遗忘了自己便是当事人,眉梢不动一下,继续问:“为什么?” “你永远要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杏未红的怨气憋了太久,终于如洪水决堤而出,滔滔不绝地说,“最早的时候,我想睡觉,你不让我睡,非要我去修炼,后来我一直抓紧时间修炼,你又要我陪你睡觉。你根本不问我愿不愿意,肯不肯,也不肯听一听我的想法。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一个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花瓶,就是个香炉,就是个杯子,没有高兴也不会生气,怎么对待就可以。” 松之秋静静地听着。 她不停宣泄:“你骂我笨,说我资质差,我知道,你不用一遍又一遍重复。我在努力了,我很努力了,我不睡觉不吃饭,一直都在修炼,可你看不见。” 他的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杏未红看见了,尖着嗓音问:“好笑吗?” “好笑。”他说,“如今在你眼里,炼气一层和二层有区别吗?不过都是一剑能解决的事,没有任何区别。人都是看结果而不看过程,过程再艰辛,办不到就是办不到,不会有人因为你努力就对你刮目相看。” 杏未红怒目切齿,死死攥紧了剑柄:“你、你……过分,太过分了。” “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松之秋淡淡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是我的道侣,不是我的亲人,只是我的鼎炉,难道你希望我在你身上花费很多心思,关心你的喜怒哀乐,注意到你每天头上戴着什么花?阿红,你扪心自问,自己能说的出船舱里的茶杯是粉彩还是青花吗?” 粉彩还是青花?不,船舱里有杯子吗?杏未红呆了呆,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船舱里的案几上,的确摆着茶壶杯盏,但既不是粉彩也不是青花,而是白瓷。 他微微笑了,柔声问:“阿红,你爱我吗?” 爱他?杏未红寒毛直竖,使劲摇头:“我讨厌你。”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他瞥着她,缓缓道,“你恨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你自己。” 杏未红愣住了。 松之秋道:“如果你爱我,那么我忽略你,不在意你,你有道理恨我。但你不爱我,有何缘由恨我呢。” “你不把我当人看。”她说。 “我虐待你了吗?折辱你了吗?没有,我好吃好喝照顾着你,给你衣服穿,给你地方住,我自认不算是个好男人,但绝对不会是个坏主人。”松之秋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冷酷的话,“秋洲上下,无一不对山庄崇敬有加,视为桃源,庄中之人,亦对我心悦诚服,毕恭毕敬。你有什么理由恨我?” 杏未红一时语结,答不上来。 他道:“明白了吗?你恨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对我的话那么敏感,只因为你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想起了当初你是多么的弱小,卑微,你痛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你在害怕。” 杏未红惨白着脸,惊惧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不聪明,但也不蠢。”松之秋评判道,“你知道自己资质不好,不久便会死,所以告诉我你是纯阴之体,说愿意当我的鼎炉。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因为这样可以让你活下去。” 是这样吗?似乎是的。杏未红到今天还记得自己拉住他时的场景,她很怕他,但当时有一股莫名的勇气支撑着她这么做了。 原来,这是求生的本能吗? “庄中的很多人懈怠修炼,你却不然,一次次失败却一次次再来。阿红,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杏未红抿着雪白的嘴唇:“我、我喜欢修炼。” “修炼很苦,何况你几乎每次都在失败。失败只会给人挫败感,无法令人得到满足,没有人会喜欢失败,除非有一个目的,才能忍受失败带来的痛苦。所以,你不是喜欢修炼,你是在渴望实力,想摆脱那时的处境。” 过去,松之秋未曾对杏未红有过太多关注,但这时回首,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全部的举动。她不聪明,甚至察觉不到自我的意志,只是本能地朝着生路走去,一次又一次,摔了无数跟头也没有停下。 于是,木楞成了毅力,愚钝成了执着,付出的一切,终究有了回报。 念及此处,他心底响起一声叹息,似悯恤,似怜惜:“阿红,你已经成功了。” “什么?”她被他接二连三的剖析惊得魂飞魄散,脑子跟不上来。 松之秋不禁笑了:“你在绝境中走出了一条生路。现在,你已经是个修士,拥有了实力,不会像当初那样任人鱼肉。甚至,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道。” “道?”她迷惘地呢喃。 他颔首:“你只做你想做的事,不是吗?” 她秀眉颦起,大为疑惑:“这就是‘道’吗?” “不然呢。”他失笑,“所谓道,便是修士想要走的路。” 杏未红情不自禁地露出个甜甜的笑来:“真的吗?我已经有我的道了?我很厉害了吗?” “是的。”他客观地说,“但还不够。” 她的笑容凝住了:“不够?” “你的实力已经可以进阶鬼将,然而,心境尚不圆满。”松之秋慢慢道,“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你不仅要知道自己想走什么路,更需要明白自己是谁。” “明白自己是谁?”她无意义地重复,满眼迷惘,“我是杏未红啊。” “杏未红是什么人呢?一个鬼修,还有呢?”他引导她,“过去成就了现在,二者无法分割,你只喜欢作为修士的自己,否认了曾经的自己,这是不对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会儿,道:“阿红,你就是你,好的,坏的,都是你的一部分,你要学会接受全部的自己。” 全部的自己?杏未红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回忆纷至沓来。 她看到了孤独地坐在湖边练习法术的自己,看到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抱着膝盖默默哭泣的自己,也看到了躺在精美的床榻上,无知无觉承欢的自己,倒在破损的马车里,奄奄一息,无能为力的自己。 是了,这也是她。杏未红不止是个鬼修,在成为鬼修之前,她的人生已经开始,哪怕浑浑噩噩,亦不能抹去。 “人这一生,酸甜苦辣俱全,你不能太贪心,只要甜的,不要其他。”松之秋起身走进船舱,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做人没这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7.427 白露峰日渐安静。 早在十几年前,羽氏送来的四个婢女或是下山嫁人,或是随心上人离去,屋舍渐空,付之一炬,只剩下称心和凤霖的院子。 而如今,称心也死了。 殷渺渺站在院子门口,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阻拦的人:“干什么?让开。” “不让。”凤霖杵在房屋前,“你为什么要烧了他的屋子?” “凤霖,称心已经死了。”殷渺渺望着院中的草木,叹息道,“就让他的东西跟着他一块儿去吧。” 凤霖却不肯让:“不行。” 殷渺渺挑起眉梢:“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凤霖坚决道,“白露峰这么大,多一个院子少一个院子又有什么妨碍?你烧掉了也不过是在这里多种两棵树。”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转身离开:“随你吧。” 凤霖松了口气,抚摸着斑驳的门扉,目中流出眷恋之色。他不想她抹掉称心的痕迹,如果什么也没有了,他害怕某一天,称心就变得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鼻端传来一股香气,墙角,数枝兰花开得正好。 凤霖干脆坐在了门槛上,仔细地打量这个院子。称心搭了个葡萄架,下面放了把藤椅,睡不着的夜里,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乘凉之地。还有一个水缸,养着睡莲和金鱼,墙上爬满了苍翠的藤叶,间或露出几朵寄生小花,是淡淡的紫色,清丽可爱。 真奇怪,他以前来过这里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 一直以来,他到底对称心忽略了多少呢? 称心听他倾吐苦水,教他应对人心,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可他在最后一刻,才堪堪窥见了他的内心。 “称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呢喃,眼眶突然酸胀不已。如果他早点知道,肯定不会说那么多过分的话,如果他早点明白,就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牺牲……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称心已经死了。 凤霖垂下了脑袋,衣衫的下摆晕开几点水渍。 书房里,殷渺渺放下笔,小心地收起了卷轴,而后加上三重封印禁制,盖上首席印。这枚凌虚阁的首席印鉴,乃是创立冲霄宗的三巨头共同炼制,有防御、增幅禁制、布阵三重效果,为的便是冲霄宗有个万一,凌虚阁能凭借这枚印鉴在其他地方再次立足。 她用首席印加持后的禁制,即便是元婴真君也打不开。 而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对待,是因为她所写的东西确实非比寻常。这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却是她针对修真界所做的一份计划。 几十年来,她改变了冲霄宗的不少地方,使之更制度化、公平化,完善了原有的模式,但并未改变修真界的根本。 修真界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则,师徒传承的伦理制度,修士高于凡人的观念……她不是没看到,只是没有动手。这个模式已在修真界深深扎根,潜移默化了所有修士,只有她这样的异界来客,和顾秋水、松之秋这样眼光超乎常人的人,才能反思质疑。 要改变,千难万难。况且,时机不对,她的实力也不足以支撑完成推翻旧制度,创立新世界的计划。 但她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想法梳理清楚,一一写了下来。假如她能活到自己动手的时候,那么一定会想办法付诸现实,假如活不到……她打算把这份卷轴藏在凌虚阁里,留给顾秋水,留给后辈,留给有缘人。 今天,最后一部分内容,已经全部完成了。 殷渺渺封好玉匣,施以幻术,将它伪装成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名单,而后去了凌虚阁,藏于暗格之中。 离开的时候,她碰上了止衡。 “找我?”她端详着他的神色,猜测这是哪一个人格。 他脸上露出熟悉的苦笑:“我来找你说上次的事。” 上次?殷渺渺回忆了下,挖出了十几年前的一件往事。 白壁山的事发生后,她去凌虚阁调查止衡的老底,这才发现了他居然有十分传奇(狗血)的身世,兼之又听他说副人格出现得十分频繁,便起了疑心,寻了个积分赛的公共场合,与他传音聊了聊。 那时,她说:“你的身份十分敏感,保不准有人要拿此做文章。最好多加注意另一个你的出现频率,免得为人利用。” 老好人止衡自然应下,但后来并未与她联系。久而久之,她自然把这事望到了脑后,这会儿提起来……殷渺渺的神色渐渐凝肃:“出什么事了?” “他不太好。”止衡指的自然是他的魔卵兄弟,“上次你和我说过后,我就留心上了,每次他出现都会给我留个记号,这几年来,虽然次数有些多,但此外并无异常。况且,我们一体双生,神识却有强弱,他修为渐长,压制住我也实属正常,故而我未多加在意。” 殷渺渺思忖起来,修真界的人格和前世的不同,后者乃是心理因素,但修真界有神识一说,哪个人格的力量更强大,对身体的掌控权自然也更强,止衡的想法不足为奇。 “然后呢?”她问。 “但从上个月开始,他开始失控了。”止衡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我们并不知道彼此出现时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管如何,至少有一个人清醒的。这次,他却突然失去了意识——他以为是我出来了,我也以为是他干的,过了好几次才发现不对。我就来找你了。” 殷渺渺直觉不对,问道:“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杀了很多妖兽。”止衡闭了闭眼睛,“幸亏我住在思过洞附近,人迹罕至,洞中都有禁制,若不然……” 殷渺渺点点头:“那么,你这次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止衡犹豫了下:“素微,你一向深谋远虑,不会平白无故地提醒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说不上,只是觉得两件事隔得太近,巧了些。” 止衡也听说了魔修的动作,很清楚一旦道魔爆发战争,他的身份将会无比尴尬。他苦笑道:“看来我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殷渺渺一时不曾作声。止衡在凌虚阁里毫无存在感,秉持着与人为善的作风,不和人争执,不与人结仇,想来这般隐忍,为的便是能过上平淡的日子。 但人算比不过天算,他的身份如此特殊,注定会成为魔修争取的对象。 “你是怎么想的呢?”她问,“只是想要避开的话,并不算难。” 冲霄宗有与世隔绝的修炼之地,只要耐得住寂寞,一百年、两百年,闭关清修就是了。可止衡专程来找她,当有别的想头。 果然,他道:“我想离开。” 殷渺渺“唔”了声,诚实地说:“有点难。” 止衡和他们不同,常年待在冲霄宗,少数几次外出,还是随着周星出去做任务,换言之,他必须在首席弟子的监视下行动。而她暂时不会外出,止衡想要离开,宗门恐怕不会答应。 “我不知道是谁在关注我,但我离开,门派里也能少一双眼睛。”止衡有备而来,语气平缓,“而且离开了门派,他们才会有所行动——我不想坐以待毙。”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就算你能说服宗门,离开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呢?” 止衡道:“柳洲。” 她刮目相看:“你胆子不小。” “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让我做的吗?”止衡叹了口气,“素微,我原以为你是女修,行事当比顾师兄稳妥很多,如今看来却是未必。你不怕吗?” “怕什么?”殷渺渺不以为意,“魔修的高手,多你一个不多,但要是成了,必有奇效。届时你劳苦功高,不必再委屈自己藏于一隅。另一个你,难道就不是你了吗?” 不同的人格是人的不同面,魔卵表现出来的桀骜不羁,亦是止衡的一部分,并不能割裂看待。表现出来的那个老好人的止衡,或许只是他的面具,内心深处,他应该很渴望展示真正的自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止衡笑了:“那么,你帮我做这个说客吧。” “我担保不了。”殷渺渺的眼中笑意一闪而逝,“柳洲不是还有个大师兄吗?” 止衡扬起眉毛:“你是不是在报复大师兄?” “显而易见。”殷渺渺摆摆手,转身离去,“他把我骗来接这担子,害得我几十年没下山,该叫他分担点了。” 柳洲。 顾秋水接到了殷渺渺的来信,读罢,不由一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心思,还是跟着素微学坏了。” 他有点意外,但并无反对之意,止衡的身份藏着掖着,万一被魔修捅出来,可大可小,如今主动出击,却是把这枚棋子握在了自己手里。 至于是否会背叛……老实说,冲霄宗对止衡已经仁至义尽,他的师父,现任的掌门,不是一个严苛古板的人,这般厚待还要叛走,强留也无用,反成捅向腹背的暗刃,派出去更好。 看似是一招险棋,实则稳健,能将风险降至最低。是素微的安排不稀奇,若是止衡主动提出来,那他对他的信心就要再添一分了。 顾秋水想着,挥墨回信,同意了这个计策。写完,他的笔顿了片刻,又加了一行字,这才封进竹筒。 寄出回信,他走到后院里,瞧着低头炮制药材的女修,淡淡道:“你在我这儿也待得够久了。” “顾大夫。”女修抬起头,露出花容月貌,正是翠石峰的四弟子朱蕊。她咬着红唇,欲言又止:“我……” 顾秋水瞥着她:“怎么,还执迷不悟?” 朱蕊道:“顾师兄,你在柳洲多年,应当知道魔修并不是都是恶贯满盈的人,无极他……不是坏人。” “也不是个好人。”顾秋水淡淡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被魔修奸-淫的女修多了去了,冲霄宗少个弟子算不了什么。我拦你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绝不拦着你送死。” 朱蕊深吸了口气,语气柔和却很笃定:“顾大夫,请你慎言。无极对我真心实意,绝非诱骗,你不该妄加揣测我们的关系。” “朱师妹,师兄教你个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说一百遍真心,也比不上做一件事。”顾秋水似笑非笑,“但你看看他做了什么?真有心和你结缘,为何不替你考虑,要你跟他去魔洲……啧,宁可让一个金丹去魔窟,也不愿自己这个元婴去趟春洲,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之违抗师门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8.428 殷渺渺读完顾秋水的来信,久久无言。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四师妹居然会和方无极搞在一起,道、魔、相、恋,这是修真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 顾秋水还表示,如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管这种“居然会信男人鬼话”的弟子。 但他可以不管,殷渺渺不成。朱蕊好歹是翠石峰弟子,被魔修杀了是一回事,和魔修相恋又是另一回事。 无实质伤害,可丢脸。 要怎么劝说呢?她支颐沉吟。说什么道魔殊途,不适合在一起是没用的,罗朱、梁祝、牛郎织女之类的传说早已证明了,强大的外力介入只会让当事人愈发情深。他们会觉得自己在对抗世界,是个勇士,阻拦他们的人都不理解他们的真爱。 所以,首先她必须旗帜鲜明地表示自己和顾秋水不是一类人,降低朱蕊的戒备心理,这样才能得到她的认同,让她仔细思考后面的话。 不能明着说方无极的坏话,但她可以洗脑。 殷渺渺有了思路,提笔回信。 于是,半年后,准备找机会离开药铺的朱蕊,接到了殷渺渺的来信。她十分聪颖,一瞧就知道是来劝说她的,原不想拆开,但转念一想,这个师姐可是光明正大带着她们两个师妹“长见识”的人,万一呢? 她知道任无为和云潋都十分信服她,若是有师姐帮忙,自己和方无极的事必然能少许多磋磨。 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朱蕊拆开了信笺,随后慢慢露出了笑意。 一开头,殷渺渺就表示,听说她找到了携手一生的良人,感到非常高兴。虽然那人的身份有点问题,但魔修也是人,方无极也只是个男人,爱情超出种族、性别、年龄,她并不感到奇怪。 所以,作为道修,她不赞成和魔修相恋,但作为师姐,却希望师妹得到幸福。 写到这里,她笔锋一转,说师姐今天不是来和你说道魔立场的大规矩,只是身为过来人,在感情上比师妹多了些经验,有些感情的看法要和她谈谈。 此时,朱蕊最初的戒备心已经降到最低。她自觉比起外人口口声声说的“魔修”,自己更了解“方无极”这个人——他受伤时眼盲,不知她的容貌,却依旧对她产生了情意,这样不以貌取人的男人,已经胜过世间大半男子。 故而顾秋水说得再像那么回事,她也一字不信,只道他是因魔修的身份而产生了偏见,不肯正视方无极这个人本身。然而,和师姐这种半是长辈半是同龄的人聊聊男女相处之道,她却很乐意。 她和方无极之间,的确存在矛盾和争执,而她师姐前有莲生,后有向天涯,再有慕天光,亲身经历很有说服力! “我要和你说一说男女相处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或许认为我想说的是‘信任’,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都对彼此保持绝对的信任——听起来的确很美好,但假如你真的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要让感情保持长久,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魅力’,准确地说,是你的‘个人魅力’。它从哪里来呢?它在你的灵魂里。所以,正确答案是,你必须保持独立的自我。” 看到这儿,朱蕊最后一点戒心也没了。她想起了独守空闺,郁郁而终的母亲,她临死都念念不忘负情薄幸的父亲,顿觉可悲——假如母亲并不是一颗心全挂在了父亲身上,早早带她离开,她的童年不至于身中剧毒,悲惨如斯! 她继续往下看。 “一个男人说爱你,你不要忙着感动,因为爱有很多种。有的爱适合你,会帮助你成长,但有的爱纵然情深义重,却会成为你的负担。你想知道适合还是不适合,必须先弄清楚自己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渴望成为贤妻良母,相夫教子,那么,他最好能独自抗下所有的风雨,留给你温暖的巢穴,而不是责怪你什么都不做,只是负累。” “你想要成为一个修士,自己战胜困难坎坷,一直走下去,那么,他必须懂得尊重你的意愿,与你互帮互助,而非越俎代庖,替你决定一切。” “……” “最后,师姐想告诉你,有的时候,你爱的人不一定是适合你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很高兴,看见他就欢喜,可时日一长,你们便会产生矛盾,争执不休。如若你有类似的痛苦,不要想着忍耐,那会耗光你所有的热情,也不要想着牺牲,否则你会变成自己不认识,他也不再喜欢的模样。” “那个时候,你得不到爱情,也失去了自我,你就完蛋了。” 朱蕊心中一紧。她和方无极的问题正在此处,他受伤跟在她身边的时候,两个人的矛盾还不明显,他偶然自作主张被她发现了,说几句便也算了。可后来他恢复身份,矛盾就愈发频繁。 他要她同去魔洲,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她。但她心存顾虑,迟迟不肯答应,他兴许担忧她还在乎他的魔修身份,冷战许久。她委屈之下一走了之,他又发了疯似的找她……闹来闹去,大家都厌了,只好各退一步,她留在柳洲,由霜华城看顾。 霜华城主脾气古怪,但对她尚算顾念,谁知有一天被顾秋水发现,硬是把她带了回来。这么久了,方无极多半已经知晓,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争执。 单是想一想,朱蕊就觉得头疼。 该如何是好?师姐要劝分开吗?她半是忧虑半是好奇地往下看。 殷渺渺当然不会明着说不适合就分,如此一来,前面的铺垫全都白费了。她只是谆谆善诱:“既然不适合,那就不要勉强,省得消磨情意,不妨相爱而不相守。” 提炼一下中心意思,那就是……你们俩异地恋吧。 从今往后,一封信寄上大半年,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在也就算了,说不定还怀抱着美人躺温柔乡,女魔修一个赛一个妖娆多姿。怀疑劈腿,他发誓守身如玉,是你太多疑;路遇帅哥,他大吃飞醋,你却觉得无理取闹,人家分明是救命恩人。 一次两次能忍,三次四次呢?一百年两百年下来,分不掉算你们狠。 当然,殷渺渺的话说得非常漂亮——“真金不怕火炼,要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 言下之意是,如果他怕了,受不了了,那就要重新掂量一下他的爱到底有多少。 但朱蕊没有考虑过他们会分手。 她仔细斟酌了番,觉得师姐说得很在理,只要两个人的心意相通,又岂是要朝朝暮暮呢?她知道方无极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纵然不赞同也让他离去,同样的,她也有自己的道途,难道他不该为她考虑一下吗? 况且,分离是暂时的,等二人修为上去,世上还有谁能阻拦他们? “我们女修,生来比男子不易。容貌佳则招祸患,体质优亦多坎坷,师妹能有今日,乃多年苦修而成。莫忘修道初心,切勿前功尽弃。” 朱蕊的事,于殷渺渺而言不过一个小插曲。她主要忙的是止衡的离开,顾秋水在底层弟子中的名声不如她响,但却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他的信加上殷渺渺的游说,终于让掌门同意了放止衡离开。 殷渺渺设计了个□□,先让止衡带着南阳、谢雪去出了个短期任务,然后叫他找个借口开溜。南阳他们比止衡晚了许久入门,对他不太了解,听说是有个秘密任务也未曾起疑,回来禀报了声就完了。 而后,殷渺渺去了趟止衡的院子,又去找了扶乙真君聊聊天,伪装出一副“止衡失踪”的样子。 落在有心人眼里,这便是止衡自作主张,离开了冲霄宗。 演完戏后没多久,她收到了一封飞英的来信。 他在信里交代了自己几十年来的行踪,大吐苦水,洋洋散散写了好多关于妖修的事,又说灵香山君“神神道道”的,和曲听灵有得一拼,以及,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拿到信物就能统领天下的梗,土到爆炸。 “我和文师姐讨论过,灵香山君的话不能全信。她说自己是在骗赤妖王,谁能保证不也是骗我们?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前,我们不打算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但是向大哥还是要救的。” “对了对了,文师姐受他之托,要把当年的事说给你听,附在信后面了。我记得当年中洲稻禾庄的事,没想到牵扯那么大,还有魅姬,她简直了!我已经把楚蝉的事告诉孔大哥了,唉,他找了那么多年,谁能想到居然是这样。”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说到了重点:“本来我和文师姐决定去趟南洲找游百川,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没骗我们呢?但我去找孔大哥写信(他和游百川关系很好来着),他说小师叔找我有事,乔师兄特地留了口信,我得回师门一趟了,而且再过些年就是风云会,来回来不及。” “所以,我去不了南洲了,文师姐说她会去。不过……我不是说师姐坏话哈,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啦,比较耿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写个信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殷渺渺读了两遍他的信,莞尔之余,提炼到不少有趣的信息。之后,她看了文茜给她写的短笺,上面简明扼要地说了当年她和向天涯的经历。 她得到了一个名字,“凌西海”,还有一种奇特的事物,“吞无”。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拼图已经构建起了初步的轮廓,还差一点点就能完成。大概老天也在帮她,此后没多久,她接到了松之秋的消息。 信里说了两件事。一是杏未红转成了鬼修,向她问好,非常正经地称呼她为“素微道友”。二则是他在鬼界的发现。 “岱域之人,所携乃阴五行之物:迷心花属木,封灵鱼属水,狂血石属金,噬魂焱属火。十四洲中,必有属土之物。” 看到这一行字的刹那,殷渺渺脑海中迸出了三个字:吞无壤。 “阴五行之物,亦被称作五行之煞。五行俱全,可布奇阵。” 殷渺渺顿时汗毛倒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9.42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29.429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殷渺渺不想中断练功,懒洋洋道:“我闭上眼睛就是了。”说着,还真的阖上眼睑,一副“我不看君随意”的架势。 “还是请姑娘帮我一下。”卓煜顿了顿,还是这般要求。他不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甚至相反,无论是沐浴还是更衣,都有宫女服侍。 只是,那些宫婢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衣冠不整是对她极大的冒犯。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知礼。 殷渺渺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下榻替他取了衣衫过来:“还有一点潮。” “无妨,多谢姑娘了。”卓煜背对着她,笨拙地开始穿衣。 殷渺渺看他辛苦,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太过在意。” “姑娘是世外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节。”卓煜勉强穿上了衣衫,正色道,“可我若是不能以礼相待,就是我的过错了。”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慢吞吞道:“那真是抱歉,我替你换的衣服。” 卓煜系腰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她请人帮忙换的衣服,怎么会是她亲自动手?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来的时候你衣服全湿了,本来想找人来替你换衣服,但是我不能确定你的衣着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 卓煜穿在里面的衣服料子十分特别,好像还有龙纹的绣样,谨慎起见,她就没叫人来,自己动了手。所以,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看见了。 小皇帝身材不错_ 卓煜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姑娘一片好意,我十分感激,事已至此,如若……”如若你的名声因我有损,我愿承担所有责任。他想那么说,可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真有心报答,还是等夺回皇位之后再提更显诚心。 殷渺渺瞧他慎重其事的模样,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你可真有意思。” 这“意思”不是揶揄,而是她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作为男人让她起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封建社会的男人,也可能是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非常有意思。”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煜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心悸。他初见就知她美,可或许是她月下杀人的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曾有樊姬之谑,那也多是出于一种“天下英雄美人尽入天家”的利益考量。 但这一刻,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生了狎昵的念头。 此中滋味,平生未有。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是无形的,哪怕没有一句话,眼波的传递,唇角的笑意,也足以让双方察觉到关系的改变。 殷渺渺又轻轻笑了一声,坐回榻上:“你不是要去更衣?” 卓煜如梦初醒,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无事似的去屏风后面小解。等出来了,殷渺渺又指使他:“炉子上的药差不多了,去喝了。” 干活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碗,将瓦罐里煎的药汁倒出来喝了,身体微微发热,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殷渺渺不禁笑了起来:“你再多睡……谁?!”她脑中莫名察觉到了异样,想也不及想,立即飞奔到门口。 两扇木门砰一下被人踹开。 又来了五个黑衣蒙面人。进门看见他们二人,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分出三个人对付殷渺渺,两个人去包抄卓煜。 殷渺渺伸出手腕,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就好像活了似的扭了扭,随即嗖一下如同霓练窜出,一击便绞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呼一吸间,一名成员就死了。其余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可身为死士,不成功便成仁,回去复命亦是死,不如拼一拼。 殷渺渺尝试着将身体里的暖流灌入红线,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火蛇了,尾巴勾住黑衣人的脖颈后,熊熊燃烧的蛇头就穿透了眉间。 敌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殷渺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自己,而红线肯定是跟了她有些年头的小伙伴。 只有一个打惯了丧尸,下意识觉得爆头才能真正消灭对方的人,才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其余三个人也未能幸免。 火焰使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近距离接触,而他们的刀虽是精铁打造,但伤不到红线分毫。 全军覆没。 殷渺渺刚想收回红线,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蓝光,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许多:“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红线就化作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很快,它卷裹着蓝莹莹的一个东西回来了。 殷渺渺纳罕地看着被红线牢牢捆住的蓝色蝴蝶:“这是什么?” “仙、仙子饶命!”深蓝色的蝶翅间,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米粒大的小脸庞,若不是长着蝶翅,活脱脱是个小美人。 卓煜惊得险些心脏骤停:“妖怪!”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仙子饶命,我受人驱使,迫不得已,绝无害人之心。”蝴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好像雨滴一样落在了殷渺渺的手背上。 殷渺渺刚想逼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抬头一看,住在隔壁院子的一个小厮砸了饭碗,而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死、死人了!”他嚎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赶紧走。”殷渺渺把蝴蝶捏在了手心里,另一只手飞快摸走黑衣人的钱袋以及武器,一股脑儿塞给卓煜,“拿着。” 卓煜来不及发表意见,又见她卷起床铺上的被子,镇定自若地道:“跟我来。” 殷渺渺早就摸清了这驿站的地形,七弯八拐到了马厩,然后在卓煜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偷了那个外放官的马车。 “进去。”她把卓煜和被子一股脑儿推进去,不等他坐稳,一挥马鞭,马儿就得得得跑了起来,扬尘而去。 等到那小厮把驿站里的人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具被毁了容的尸体。 那对借宿的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小官的青绸马车。 “姑娘,赶车不是这么赶的。”风雪太盛,卓煜只能牺牲形象裹上了棉被,坐在车厢前手把手教殷渺渺怎么赶车——她就快在原地绕圈了。 殷渺渺干脆把马鞭塞进了他手里:“那你来吧。” 卓煜冻僵的手指紧紧握着缰绳,勉强纠正着马儿的方向,几次尝试后,渐渐掌握了诀窍,马车平稳地跑了起来。 殷渺渺眼看没什么问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我进去坐会儿。” 卓煜点了点头:“你尽管去。” 殷渺渺捏着那只蝴蝶,想想嘱咐:“不用太紧张,雪下那么大,车辙早看不见了。”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寒风不断往脖子里钻。但卓煜已经开始适应这种上一秒还在暖和的屋子里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冰天雪地赶路的转变,神情比昨日镇定许多:“好。” 殷渺渺放了心,钻进车厢里摊开手掌,那只蓝色的蝴蝶恹恹地趴在她手里,好像快死了:“还活着吗?” “仙子……饶命……”蝴蝶美人的声音细若蚊蚋。 殷渺渺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东西?” 蝴蝶美人怯生生道:“我们一族,虽天性弱小,可因善辨气味,被人族修士称为寻踪蝶。” 殷渺渺:[一脸懵逼jpg]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和卓煜一样,怕是个成精了的蝴蝶妖精。可刚刚它说的什么“一族”什么“人族修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顷刻间,她就想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国师:“谁派你来的?归尘子?” “是,他杀了我的族人,强行与我结契,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蝴蝶美人眼睫低垂,好不可怜。 殷渺渺记忆全无,难以判断真假,干脆诈它:“即是这样,你不能留了。”说着,假意令红线去烧它。 蝴蝶美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仙子饶命,我、我除了追踪没有别的本事,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妨碍,求仙子饶我一命吧。” 殷渺渺轻轻叹气:“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敌非友,我如何能放过?” “请仙子明鉴,我与归尘子才有血海深仇。”蝴蝶美人扑扇着翅膀,急急忙忙道,“他灭我一族,逼我为灵宠,不得不为仇人所驱使,我实在是……” 它说着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 可殷渺渺不为所动,她不信所有收服灵宠都靠感化,必然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它不甘心也已和归尘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蝴蝶美人急得泪珠簌簌而落,迫不得已,又说出了一件要事:“我是偷吃了他的启智丹才能开口说话,一旦他发觉丹药失窃,必然不会饶我!” 殷渺渺眸光一沉,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想让他死的?” 蝴蝶美人不敢正面回答,来了个默认。 殷渺渺心里有了想法,面上的表情愈发和缓:“那你说说,那个归尘子是个什么修为?” “他只是练气圆满。”蝴蝶美人仰起头,眼眸闪亮,“只要仙子伤愈,他绝对不是您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0.43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0.430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 殷渺渺没有理会,按照约好的暗号敲了敲东厢房的门:“是我。” 漆黑的屋里这才出现了光亮,卓煜举着烛台过来开门,看见殷渺渺和她身后的叶琉时才松了口气:“快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1.43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1.431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归尘子今年八十了,哪怕外表还十分年轻,可十年之后,他就会迅速衰老,与凡间老人无异。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一天夜里,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恰逢乱世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几十年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成了修士,而且进阶飞快,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后与诸位弟子一道用了朝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诵经。 一推开门,他就面露惊讶:“陛下缘何去而复返?” “昨日我在回京途中被人刺杀。”卓煜道,“法师是否知道此事?” 法明诵了句佛号:“贫僧知晓,只是……”他疑惑地看着卓煜,发觉他身上虽有血迹,但不像身受重伤之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只是昨日,不是定国公世子恰巧路过救了陛下,然后护送您回宫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2.43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一定。” 魅蝶在离州附近出现,而当初郑威遇见归尘子,同样是在离州。 不难推测,比起凡人,修士的血肉蕴含更多的灵力,对于修行自然更有帮助,如果魅蝶想要变得更强大的话,就永远不会留在凡人界。 它应该想回到修真界去,那里有更多的机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2.432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等等!”殷渺渺听着不对劲,下意识地出了手。 婉贵人一心求死,头颅却没有撞到坚硬的床角,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挡住了她,霎时间,她眼中涌上满满的绝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娘娘开恩,允妾自裁吧。” 殷渺渺温声道:“这块玉佩是归尘子给你的吧。上面有一道咒印,使佩戴的人无法取下,受制于人。如果你是与他通奸,不至于此,你是被迫的,对吗?” “妾有罪。”婉贵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深深俯首,“妾德行有亏,令陛下蒙羞了,妾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妾一死。” 殷渺渺怔住了,转头去看卓煜。他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怜惜悲伤与愤怒交织,化为一声叹息:“即是如此……”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慢慢道,“就如你所愿吧。” “可是……”殷渺渺还想说什么,婉贵人却已经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感激涕零:“多谢陛下,陛下的恩德,罪妾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来报答。” 卓煜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霓裳阁。 殷渺渺往门口走了几步,驻足回身:“你不一定要死。” “妾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婉贵人凄然道,“多谢皇后娘娘令我解脱,大恩大德,妾只能来世再还了。” 殷渺渺顿了顿,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婉贵人对她重重磕了个头。 回到白露宫,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夜幕深沉,外头传来虫鸣声,有小虫子被殿内明亮的烛焰所吸引,不断撞着窗纱,想要靠近光明。 卓煜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你觉得我心狠吗?” “是你觉得自己心狠。”殷渺渺用梳篦通着头发,若有所思,“我其实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殷渺渺道:“我以为你会非常愤怒她的失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还想了好多怎么劝你的话,没用上。” 卓煜反问:“凡人面对修士是何等无力我很清楚,我能愤怒什么呢?愤怒她没有一死以保清白?我想她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意她去死?你都没有杀郑月。”殷渺渺望着他,“让她出家,保下一条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可道:“她若是求我,我未尝不能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很清楚,她‘病逝’是最好的结果。” 对婉贵人来说,失贞是无法饶恕的罪过,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煎熬,何况还有对于家族名誉的顾虑,更是非死不可;对于皇室而言,能够将归尘子和假皇帝的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最好,否则让人知道皇帝的妃子被人玷污,岂不是沦为笑柄? 他纵然有些许怜惜,却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挽留她的性命。 然而,殷渺渺问:“那也就是说,虽说是她被欺辱,是她无辜受害,可最好的结果,却是要她去死……这样的事,不荒唐吗?” 荒唐吗?面对殷渺渺的疑问,卓煜的第一反应是怔忪。听她这般说,仿佛是的。但是,古往今来,受辱的女子除却自尽、出家,抑或是嫁给欺辱者,从来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在宫里,谋害皇嗣,未必要死,涉及巫蛊,未必要死……宫里有许多罪过是不必死的,唯有秽乱宫闱,非死不可。 良久,卓煜道:“世道如此,我不知。”在殷渺渺之前,无人质疑过此事,他亦不曾,所以没有答案。 “世道如此。”殷渺渺重复了一遍,长长地沉默了下去。 卓煜心中担忧,关切道:“渺渺?” “我没事。”殷渺渺支着头,呢喃道,“只是有一点物伤其类。” 卓煜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她,我也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了。”魅蝶要杀她时,他曾主动站到她面前,要求先杀自己,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有很多理由不上前,甚至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仍旧那么做了。 她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从未怀疑。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殷渺渺沉吟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人力有穷时,世道不由己。” 她在意的不是婉贵人个人的生死,只是在意那“世道如此”。个人之力何其微薄,哪怕是帝王之尊,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唐玄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去死?若是有朝一日轮到她面对这“世道”,该如何? 毕竟,留在凡人界未必真的能一世无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未来不会有更多修真界的人踏足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世道”要她死,又该如何? 想想看吧,若是以天下人的性命为要挟,卓煜就算愿意辜负天下人也不想辜负她,那她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怎么可能。 不忍心,不甘心,不可以。 就算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她赌不起,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从前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与仁慈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神佛不渡人,自己渡自己。 这是她当初踏上修真路的初衷吗?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是好了。 她修道,不是为了翻天覆地,搅动风云,不是为了遨游四海,任我逍遥,也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她修道,是为了在受到不公的欺辱,有能力反抗;在遇到强权的逼迫时,能坚持自我;在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有力量阻止……是为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啪”。她听见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屏障破了。 她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婉贵人“病逝”。 据闻她死时,神态安详,唇角尚且挂着解脱的笑意。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为她整理衣衫后,毅然殉了主——她们是知情者,绝不可能侥幸留下性命。 卓煜叹息了两声,履行诺言,不曾牵连她家中,只当是病死了,还为她择了封号,追封为贞嫔,陪葬帝陵。 殷渺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开始闭关修炼。 笔记中没有记下每一层境界的评判标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筑基几层,可以确定的是,突破瓶颈后,她运行小周天时,心窍所引入体内的灵气更充沛了,具体表现在大周天后,剩余的灵气能凝结成更多的液态水珠。 在这过程中,殷渺渺发现了一件事,修仙是极度不科学的事,但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时常发现符合科学常识的事: 所谓引气入体,是引空气中气态的灵气进入体内。从窍到丹田的小周天,是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身灵气的过程,而大周天,则是将灵气送遍全身的大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血肉得到淬炼,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简直是和呼吸、肺循环、体循环的过程一模一样,只是空气变成了灵气,血管变成了经脉,心脏变成窍,肺变成丹田。 灵气的变化同理。炼气阶段时,灵气在丹田是一团雾气,等到能够凝为液态了,就筑了基,等液态的灵气压缩凝固成了固态,就成了金丹,至于更高一阶的元婴是个怎么样的变化,现阶段还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现科学修仙是一家_ 此外,她还弄清了调和阴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肉合一的刹那,卓煜的紫气就会进入她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紫气沉入丹田,在运行大周天时调和她极阴的体质,而丹田则分离出一股灵气作为补偿,返还到卓煜体内。 这样一来,虽说卓煜不是修道之人,但殷渺渺修为远高于他,于他也是大有裨益。太医多次诊脉后都说“身体康健”、“沉疴尽消”。 殷渺渺很是高兴,皇帝未必是个苦差,但要当个明君却必然劳心劳力。她不能陪伴他终老,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桩心病,就是那逃脱的魅蝶。 她必须解决掉它。 只是魅蝶十分狡猾,近几月来都无什音讯,好像躲起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殷渺渺一边勤加修炼,一边等待着魅蝶的消息。 清明节后,总算被她等来了。 千里之外的离州上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一队行商被袭击,十来名成年的壮丁被吸干了血肉,陈尸路边。 朝野为之震动,卓煜立即命人严加注意。没过几天,第二次袭击又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一个村庄,好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一次有了目击者,说袭击这几户人家的是个蝶妖,嘴巴里会吐出长长的吸管,一伸进人的嘴里,人就会变成干尸。 殷渺渺非常肯定:“一定是它,它靠吃人增强实力,我不能再等了。” 卓煜不放心她涉险,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带上一队人马,绝不能孤身前往。 殷渺渺无奈极了,就算是武艺高超的凡人,面对魅蝶还是送死,说不定还给人当血瓶,但将心比心,她理解他的忧虑:“那么,他们要听我吩咐。” 卓煜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他在禁军中挑选了百人组成一支小队,令原先的东卫尉,现今的禁军统领亲自带队护送,可仍旧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归来。” “一定。” 魅蝶在离州附近出现,而当初郑威遇见归尘子,同样是在离州。 不难推测,比起凡人,修士的血肉蕴含更多的灵力,对于修行自然更有帮助,如果魅蝶想要变得更强大的话,就永远不会留在凡人界。 它应该想回到修真界去,那里有更多的机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3.43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3.433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威远侯和叶琉都是确有其人,叶琉是他的伴读,但不是他家亲戚。 “军功是多大的功?”殷渺渺问,“他打了谁?” 卓煜更是纳闷,可这也不是说不得的事,一五一十道:“威远侯平定了赵、夏、刘三地叛乱,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殷渺渺点点头,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怎么,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交谈下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有所图,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4.43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4.434 抱歉,您因购买比例过低被误伤,请明天再来=3= 头一次执掌宫务的德贵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花朝会,从扎在枝头的彩纸,到游园会的点心,再到挂在树梢的彩灯,任是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错来。 “没想到我们的贵妃娘娘这般能干。”背地里,纯淑妃一针见血道,“她啊,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本朝没有扶妾为妻的传统,但却有将妃嫔封为皇后的先例,因而在商议新后的那段时间,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美梦,只可惜很快就破灭了。 仅仅是这样,那倒也不过是个美梦,可卓煜偏偏分了皇后的宫权。 后宫里的妃妾,哪怕位份再高,那也只是妾,并不是妻,后宫的女主人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哪怕现实未必如此,但理论上就是这样——将宫权分摊到其他宫妃头上,也就是赋予了一部分女主人的权力,这可比晋位有内涵多了。 因此,旨意一下来,德贵妃和纯淑妃那里就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纯淑妃原本只是个嫔,从未做过当皇后的梦,能晋位分了宫权,先喜后惊,忐忑地好几天没睡着觉。而德贵妃不同,她是最早跟着卓煜的孺人之一,由先帝所赐,郑皇后被废,贤妃死去,她成了宫里的第一人,要说没有些想头,谁都不信。 “我们贵妃娘娘是一叶障目。”纯淑妃复杂地笑了笑,“她就不想想白露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几个月来,卓煜夜夜留宿白露宫,没有一天落空,有时一天去个两三回,同寝同食,寸步不离,这般眷恋,实在让纯淑妃害怕。 “这后宫里,宠爱会淡去,宫权会易主,显赫如废后不也成了奴婢,没什么是永远的。”纯淑妃喃喃道,“我就怕陛下动了真心。” 帝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那对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背后,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枯等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正朝着纯淑妃恐惧的地方演变。 花朝节那日,后妃们用尽了心思争奇斗艳,可人算不如天算,德贵妃的花朝会虽说办得尽善尽美,偏偏所有人都等的那个男人……不在宫里。 那天,卓煜一大早就带着殷渺渺出宫去了。 “今儿是花朝,我们出宫散散心吧。”卓煜哪还记得宫里的花朝,一心一意只担忧她在宫里闷久了会不高兴。 殷渺渺欣然应允,两人就换上寻常衣衫,白龙鱼服出去了。 花朝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街上游人如织,平民百姓穿着朴实,脸带笑容。有个瘦小的男孩子像是猴儿似的从他们身边窜过,被紧随的父亲好一顿臭骂。 街道两旁开着许多店铺,绘着各式各样图案的旌旗迎风招展,糕点铺里传来饴糖的甜香,小孩子们一闻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殷渺渺不禁道:“有几分盛世的景象了。” 卓煜摇头道:“你言之过早,割让的三洲未曾收服,京城附近亦有冻死的百姓,偏远之地饿殍不知其数……连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都不曾做到,哪里算是什么盛世呢?” “不早,迟早的事。”她说。 “你就哄我好了。”卓煜说着,唇边却露出笑来。 殷渺渺跟着笑了起来,忽而发现近些日子,自己对卓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引起了她的兴趣,继而产生了喜欢的情愫,乃至后面的巫山会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她都经历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严格来说,卓煜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独宠,他陪伴她的时光也不算长,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上;他会关心她这一日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但也会恼,会生气,会要她去哄。 他不像她过去的伴侣那样事事以她为中心,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和旁人的情感关系都是畸形的,从前是她取悦别人,后来是别人取悦她,总是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十分心意里,七分是利益。 但现在,卓煜对她无所求,她对卓煜亦无所求,愿意付出心力,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恋人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卓煜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璀璨的明眸,不由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随便看看,不可以吗?”她弯起唇。 “可以可以,夫人请。” 殷渺渺这下是真的笑弯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面露窘迫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坐坐吧。” “那是勾栏。”卓煜道,“听戏的。” 殷渺渺来了兴趣:“能去吗?” “有何不可。”卓煜牵了她的袖子,“随我来。” 勾栏与寻常酒楼茶楼都不相同,周围都被木板密密围拢起来,独留一扇门进出。进了楼里,就有人来兜售座位牌,青、白、红三色分别代表了下中上三等坐席。 卓煜买了两个红色木牌,领着殷渺渺往二楼的位置去,那里正面戏台,是最佳的坐席。 坐定后,又有童子端来茶水点心,还贴心地赠了两张纸榜,上书今日的戏目与戏角的名字。 殷渺渺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遂问:“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卓煜顿了顿,道:“寻仙记。” 殷渺渺怔住了。 不多时,戏开了场。 故事一开头就是男主角进京赶考但名落孙山,男主角嘛,当然不会因为才学不够而落榜(那还有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那次科举舞弊严重,五千雪花银能买一份答案,一身傲骨的男主角不愿意同流合污,只能被刷。 成绩出来后,男主角先痛骂官场险恶奸人当道,骂完没办法,收拾包袱回家。就在回家途中的某一日,他在湖边偶遇芙蕖仙子出游,仙子之美,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男主角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绰约之人(??),对芙蕖仙子一见钟情,写了一首诗诉情衷。 仙子对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十分欣赏,两人交谈几句后,顺理成章地春风一度了。 第二天,仙子离开了,留下男主角在河畔徘徊泪流。 “啊,姐姐——你千里凌波乘云去,徒留我涕泪徊肠难舍离,纵我金榜题名春风意,怎比仙乡一夜罗帷里?玉京迢迢人难去,一朵芙蓉相思寄。” 戏台上的小生清秀可人,嗓音清澈婉转,唱到动情处更是泪沾衣襟,极富感染力。 连卓煜都被触动心肠,不由侧头望了一眼殷渺渺,心道,戏中情是虚幻,他的邂逅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仙人,因为受伤失忆才堕入凡间,那么,未来她是否会像那芙蕖仙子一般,终会因仙凡有别而离开? 故事还在继续。 男主角在湖畔等了好几天,仙子都没有再回来,而之前落第的事又让他对官场灰了心,于是,男主角决定放弃官途,一心修道。 于是,他踏访名山大川,想要寻找成仙的机缘。一次机缘巧合,他救了女配角——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向她询问该如何才能成仙,狐狸却劝他放弃: “公子呀,这登仙之路不好走,走不完的青山十万重,渡不了的碧波没尽头。天台四万八千丈,垒的寸寸是白骨。如此艰途,问什么蓬莱何处?不若红尘且住,你同我,朝与暮。” 然而,男主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是在求道,也是在找初恋情人,狐狸精没有办法,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爬九万九千丈的云梯,传闻能爬到最上面,就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成仙。 男主角就去了,爬到九万八千丈的时候突然力竭,险些摔下云梯,就在这时狐狸出现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不幸跌落身亡。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狐狸不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他,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他爬上了云梯,飞升成仙,在瑶池边与芙蕖仙子重逢,只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殷渺渺被这既视感极强的故事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有狐狸和玫瑰,白莲花和朱砂痣的故事,不禁道:“写这出戏的人可真有意思。若是你,你是会选和狐狸双宿双飞,还是执意去寻找仙子?” 卓煜沉吟片刻,幽幽道:“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对狐狸不过爱怜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是……” “只是?” “只是,仙子对他是否是同一种心情呢?”卓煜轻轻道,“若是她当初不曾离开,效仿董永七仙女之缘,该有多好。” 殷渺渺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对吗?” “成仙就一定好吗?”卓煜问,“归尘子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得是仙家气度,照样贪恋痴嗔,如此,与凡间又有何区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5.435 定国公皱起眉,觉得这处罚太轻了:“陛下,铲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朕已经决定了。”卓煜淡淡道,“念在郑家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他们一条血脉,想来,不会人人都是郑权这般不分是非之人。” 他这样决定不是仅仅处于仁慈,郑家在军中经营多年, 若是太过残酷, 怕是有人怀恨在心,留郑氏一条血脉,即可彰显仁义,又能叫郑家旧部感恩, 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张阁老立即道:“陛下仁义。” 其余人纷纷附和,定国公就算还有不满, 也只能认了。 卓煜又提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有那妖蝶的消息?” 在朝的大臣几乎都目睹了那只妖异食人的蝴蝶, 不夸张地说, 现在还有不少人晚上会做噩梦惊醒。 卓煜下了封口令, 不许在场的人对外散布此事, 但并未放松对那妖蝶的追踪, 已发密旨令地方各州密切关注此事。 负责此事的是王尚书:“并无消息。” 卓煜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 万万不可让妖蝶为祸民间。” “臣等遵旨。” 漫长的朝议结束后, 卓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星宫,询问领头的宫女甜儿:“殷姑娘醒了吗?” 甜儿蹲了蹲身:“未曾。” 卓煜叹了口气,径直往寝殿里走。天星宫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宏伟壮观,近百余名宫人同时服侍皇帝一人。 四名宫女齐齐动手,先替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改而穿上轻便的常服,又有宫女端了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洗手,再有人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端上几样点心。 在这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卓煜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宫女的温柔服侍,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走到床边,微微挑起了帐子。 殷渺渺仍然睡着。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卓煜叫太医把过脉,都说只是正常的睡眠,并无不适。 卓煜想起她先前用睡眠恢复伤势之举,并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过来探一探,生怕错过她醒来的时候。 今天他就恰好遇见殷渺渺醒来的时候:“我睡了多久?” 卓煜怔了怔,慌忙道:“三天了。” “唔。”她支着头,眉间微蹙,“那只蝴蝶呢?” 卓煜道:“一直不见踪影,你不要担心,可要我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好像有千万银针在扎大脑皮层,“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你都顺利吗?” 卓煜给她按了按被角,温言道:“我这边都很好,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让我睡吧,好了就会醒。”殷渺渺说着,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阖上了。 卓煜望着她的睡颜,轻轻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呢。”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殷渺渺这一睡就是半个多月,间或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就在这段时间,朝臣对于立后之事,终于还是争出了个结果——秉持着自家没有就不能便宜政敌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妥协让卓煜立殷渺渺为后。 再说了,一个无根无基的方外之人,总比再来一个倚仗娘家为非作歹的郑皇后好。 所以,殷渺渺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欲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可能是睡糊涂了,殷渺渺下意识问:“什么皇后?” 卓煜抿了抿唇:“我答应过你,君无戏言。” 殷渺渺想起来了,心甜又好笑:“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卓煜拧起眉,正色道,“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实,自当予你名分,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殷渺渺沉吟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没关系的。” “渺渺。”卓煜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是有难言之隐,抑或只是不愿嫁我为妻?”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卓煜在戏说樊姬时说要娶她,那是利益考量,可现在尘埃落定再提,百分之百是真心了。 因为他真心实意,她才不想骗他:“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何处不能修?若是你嫌宫里烦闷,我为你修个道观可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要修道,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殷渺渺无法和他解释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只能用他能明白的概念,“很远很远,蓬莱那么远。” 卓煜怔住了。 殷渺渺望着他,想他明白。可卓煜只是怔忪片刻就笑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伤好了。” 等伤好了,收拾掉那只蝴蝶,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该回去了吧。 卓煜问:“那里有你的亲人吗?” 殷渺渺苦笑道:“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凡人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重伤,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那里。 “那不如这样。”卓煜覆住她的双手,缓缓握紧,“你先留下来,慢慢养伤,慢慢找回去的路,哪天你非走不可,那再离开也来得及。” 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总是要走的,何必多惹牵挂。” “那是以后的事,人还总有一死呢。”卓煜不疾不徐地说服她,“你若是不愿嫁我,我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的顾虑,那不必担心,历朝都有后妃修道的先例,我自有办法。” 曾经的一生,殷渺渺得到过几次求婚,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财,只是那些都来得太晚了,她直到死,有过数位情人,却始终没有结婚。 应该答应卓煜吗?她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呢?”她问出了这个曾经问过很多人的问题,想知道今生有没有不同的答案。 卓煜却觉得这个问题再简单没有了:“我心悦你,便想娶你。”换做旁人,无论是娶还是杀,都逃不过利益考量,但对她,机关算尽,不过是情之所钟。 “那好吧。”她笑了起来,“我愿意。” 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她不知道,生命那么漫长,谁敢说一生一世真的就一双人?只消此时此刻,是情真意笃,已然足够。 立后的事,早在殷渺渺醒来之前就办得七七八八。她点了头,卓煜便要司天监的人赶紧测算吉日,又叫织造局的人来量身围,好做凤冠霞帔。 整个皇宫都为这件事而忙碌喜庆了起来,人人裁起新衣,脸上带笑,又逢春暖花开,好似空气都是麦芽糖的味道。 这一日,卓煜带了皇宫的平面图来,让她择定一宫居住:“凤仪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但郑氏两代皇后……我打算过些日子重建,还是另择一宫为好。”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情思从眼睛里透出来:“白露宫可好?就在天星宫不远,我去看你也近。” 相守的时光注定易碎如琉璃,殷渺渺倍加珍惜,笑盈盈道:“陛下说好,那就好。” 卓煜清了清嗓子,圈了白露宫,又问:“院子里种些什么?石榴多子,牡丹尊贵,梅花高洁,木樨也是好的。” “那木樨好了。”她笑。 卓煜点点头:“木樨好,待中秋时,花好月圆,是个好兆头。” 彼时,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阳光灿烂,香炉里升起龙涎香的青烟。卓煜倚着桌旁,挥墨书写着什么,眉角眼梢,全是温和闲适的笑意。 殷渺渺支着头望着他,心中弥漫上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喜。 这是一场温柔梦,注定短暂如朝露。 可哪怕结局早已心知肚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封后大典后,谋逆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卓煜大封后宫的喜气。 贤妃过世,原本的德妃晋为贵妃,纯嫔晋为淑妃,李才人、柳贵人晋为嫔,还有一些低位的妃妾,都小小往上升了一级。这样的恩典,只有在卓煜刚登基时才有过。 而这一次大肆封赏后宫,则是新立了皇后,陛下格外高兴的缘故。 以上是官方说法。 卓煜对殷渺渺的解释要实际很多:“宫务琐碎,我不想你劳神,德妃和纯嫔都是宫里的老人,晋了位份,管起来底气更足些,也省得三天两头来烦你。” 春光明媚,殷渺渺就和卓煜在窗边喝茶说话。听了这解释,她打趣道:“所以,封两个是封,不如一块儿封了大家高兴高兴?” 卓煜在纸上给晋位的妃嫔圈封号,闻言道:“皇帝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内库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吗?” 后宫算是帝王的私属,一应花销全都走皇帝的私库,大规模晋位要增加的钱财消耗不能算多,可长年累月下来,也算不上少。 殷渺渺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假冒者一事,宫里人心惶惶,怕我事后追究,恩赏一二,是叫她们知道我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领你一份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6.436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 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 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 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 还有了人手, 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 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 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 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 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 没有馅儿, 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7.437 芙蓉阁的性质, 有点像是会所, 提供正经的看表演、喝茶、按摩的服务项目,同时,打点不可描述的擦边球, 想发生点什么也是可以的。 比起堂而皇之卖肉的妓院,这种“白楼”无疑更受女修们的欢迎。小姐妹们聚会, 喝茶过于单调,一边看表演一边享受spa可有趣多了。对于男修而言, 披着遮羞布的白楼女子,亦比风尘味重的妓-女多了些情趣。 综上所述,白楼这种地方, 名门大派的弟子会去,普通修士也会去, 男人会去,女人也会去,于是……是非极多。 今儿也不能例外。 芙蓉阁上了新排演的节目,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系着轻纱,在水中翻飞跳跃, 晶莹的水花掩映着年轻鲜活的身躯,肌肤若隐若现, 头发却沾水不湿, 迎风飘动。纯情的看了, 觉得像芙蓉出水, 赏心悦目,不和谐的挤眉弄眼,心说鸳鸯戏水当如是。 然而,最妙的并非表演者,在中央的大型池子上方,一圈蓝色琉璃做的鲤鱼灯旋转,恍照得四壁蓝盈盈的,时而有鲸鱼、水母、鱼儿的影子晃过,恍若置身海底。 连文茜这样以为烟花之地必多腌臜的人,都刮目相看。 蔡娥言语犀利:“这些年你肯定就往深山老林里钻了吧?现在青楼里的姑娘,比大家闺秀还像样呢。” 文茜:“……” 等到开场的少年少女退下,池子里游来几只水母样的妖兽,齐齐喷水,几道水柱交织在一起,一朵精美的流水莲花便徐徐盛开。 花心之中,钻出了一个妙龄女子。 她全身上下裹严严实实的,但那层衣料非比寻常,极薄且极贴身,穿在身上就好像第二层皮肤一样,因此,虽不透肉,却将女子的身材勾勒曲线毕露,细节处亦十分明显。 而敢穿着这一身衣服出来献艺,那女子的身材自然没得挑,胸部圆润挺翘,双腿笔直修长,绝对是个尤物。 表演还未结束。 女子抱着胸,腰肢不断扭摆,香肩、锁骨、后背……雪白的肌肤一点点自薄衣中挣脱出来,她的表情痛苦又欢愉。 同样的,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看着,脑补出的是极度不和谐的场景,但像文茜,说的却是:“这是蛇在蜕皮,跳得真好。” 蔡娥道:“跳得再好,也是卖笑的。” 一语中的。 蜕皮舞跳完后,陆续就有雅间里的客人邀请她单独表演了——这公开表演只是打打擦边球,有情趣而不下流,单独表演么……呵呵! 不过,照理说,修士不缺女人,为着个舞姬,犯不着起什么争执。 问题在于,表演的女子还是处子。在修真界,贞洁这种东西,观念上不太重要,实质上很重要,元阴、元阳皆属于大补之物,鼎炉这种东西,不能第一个吃,吃了也白吃。 这不,争起来了。 头一个来历不凡,自报家门,称乃是白沙岛三公子,用词文雅客气:“请姑娘入雅阁一叙。” 蔡娥在旁边充当临时解说:“我们万水阁有七大群岛,白沙群岛最大,人也最多。他们家老三人称含笑公子,长得人模狗样。这次和汀兰的婚事,就他们家跳得最欢。” 万水阁各岛的地位,就相当于冲霄宗的各峰,归元门的八门,那是相当给力。白沙岛亮出家里的招牌,其他不够格的自动闪避。 ——敢打擂台的自然是底气不输于人的。 不甘示弱的第二间开口了,声音雌雄莫辩,阴柔得很:“这女人细皮嫩肉的,看起来颇为可口,我要了。” 白沙岛的随从一看他居然敢抢人,毫不客气地问:“阁下何人?” “柳叶山。” 蔡娥的脸色刷一下变了:“柳叶山君?” 这些年来,文茜和妖族打了不少交道,重点抓得很准:“谁手下?” “金妖王。” 中洲的凶牙群山和南洲两地,乃是十四洲中妖族的主要聚居之地。 凶牙群山被赤妖王和黑妖王瓜分,它们一个是赤蟒,一个是黑熊,一南一北,掐架多年。其中,黑熊虽然不比赤妖王聪明,脑子有点木楞,却有一虎一豺两个好兄弟,实力稳稳盖过赤妖王一头——因着这个缘故,赤妖王才想谋取藏龙镜,好提炼血脉,增强实力,达到统一凶牙群山的目的。 南洲的地方大,情况更复杂,目前排得上号的有师哥。 陆地上两个,一为金妖王,是以幻术见长的流金蝶,二为苍妖王,是一只据说有大鹏血统的双头鹰;海里也有两个,巨鲨白妖王和章鱼墨妖王。 看着像是陆地的势力更大些,然而,十四洲唯一的妖帝是水妖出身。据说原型乃是海中的大型鲸鲨,体型堪比小型的洲陆,但因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常年待在归墟。妖族各王争斗不休,和他作为妖帝却不作为有很大关系。 言归正传。 柳叶山的名气不如白沙岛大,但芙蓉阁这种地方,讲究的就是个八面玲珑。旁人还要问一问柳叶山是什么来头,表演的菡娘却已经想到了。 柳叶山君乃是妖族,原型乃是一只螳螂。 她忍不住哆嗦起来。 南洲人、妖通婚不假,但必然是化了人形的——想想也知道,仅仅长了个耳朵、多了条尾巴,可以说是新鲜野趣,正儿八经的兽型……放浪形骸如向天涯,对着大美人的金月娘都下不去嘴。 生而为人,怨不得菡娘克制不住发起抖来。 而她这一抖,出事了。 柳叶山君冷笑道:“怎的,你不愿意?” “小女不敢。”菡娘立刻拜倒在地,想做出柔美顺从的模样来,但金丹修士的威压在那里,恐惧加身,抖得更厉害了。 “不敢?不敢你抖什么?”雅间里的声音远远说不上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觉得服侍我一个妖修很委屈?” 菡娘牙齿咯咯作响,心里也挺委屈:“细皮嫩肉”和“可口”放在人的嘴巴里,那是调笑,放在你们妖族的嘴巴里,十有八-九是字面意思。她不想被当做盘中餐有错吗?但形势比人强,人家金丹修为,说什么都只能认,这就是实力碾压。 柳叶山君咄咄逼人,芙蓉阁自然不能等着被打脸。鸨母笑说:“多谢二位抬爱,只是我们菡娘就一个人,如何能□□伺候两位?不如……”价高者得。 然而,她最后四个字还未出口,柳叶山君便打断道:“这有何难?”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绿色的光芒闪过,血花迸溅。 下一刻,芙蓉阁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清澈蔚蓝的池水氤氲出一片血红,一劈为二的菡娘浮在水面上,心脏、肠子等内脏滑出躯壳,红的里点缀着白的,白的沾染着红的,说不出得恶心骇人。 霎时间,芙蓉阁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岂有此理。”文茜的脸色难堪至极,“这是什么意思?” 蔡娥也沉着脸:“这是挑衅。” 文茜眉头蹙拢,想动手又顿住了,一时踟蹰。蔡娥察觉,低声道:“一介舞姬,算不得什么……唉!” 柳叶山君的那句“不肯服侍我一个妖修”,已经把什么都说明白了,他就是在挑衅人修。可是,南洲人、妖和谐共处的局面来之不易,最近的风声也不太对,为着一个舞姬争执,名不正言不顺。 何况,堂而皇之闹开来,指不定是个坑,等着他们人修往里跳呢。 柳叶山君犹且不满足:“如此,一人一半,皆大欢喜。”声音含笑,话中却透着股冷飕飕的寒意。 文茜怒火上涌,心想自己是北洲的人,又和妖族结了大仇,虱子多了不痒,再多一个何妨,遂道:“你别出面,我去。” 蔡娥大惊,一把扯住她:“没那么简单。” 文茜正欲说话,有位仁兄行动力比她更强,当下“啪”砸了杯子:“妈的,喜你个屁!老子是来寻乐子,不是来找晦气的!” 对方一脚踹碎窗户,大模大样问:“你这个扫兴的家伙,给老子滚出来!” 不得不说,世道很奇怪。一个修士为舞姬的死找事,大多数人会觉得有病,但如果变成你扫了我的兴致,我不高兴要找你麻烦,那就是人之常情了。 出面的这位老兄看着鲁莽,实则心里门清。他也不是陌生人,劲装名剑,北斗堂杨意是也。 文茜一看是他,立即坐了回去,静观其变。 “阁下何人?”柳叶山君倒也不怵,冷笑着反问,“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拿我当你家牲畜?” 杨意一副嫌弃的表情:“别倒贴老子。” “你!”柳叶山君被激怒,“好好好,我来领教领教你们人修的本事。” 话音未落,两道绿色的光芒冲着杨意而去。他横剑格挡,一步不退,反而道:“你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老子都没报门派,你就恨不得告诉我祖宗十八代?咋的,真要倒贴我啊?” “看你猖狂到几时。”柳叶山君破窗而出,袖中探出的不是手臂,而是两把高高举起的翠色镰刀。 文茜怔住:“螳螂。” “你有所不知,金妖王手下的虫妖十分厉害。有的擅长行军布阵,麾下千万虫兵,有的武艺高超,就像这个姓柳的,刀法不输于我们。”蔡娥神态凝重,“切莫因它们的跟脚而小觑了。” 文茜一惊。她在凶牙山见到的多是庶兽,微如昆虫,的确没怎么放在心上,当下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越看越意外。 杨意的实力众人皆知,原本算得上剑修中的佼佼者,可惜运道不好,归元门和冲霄宗同时冒出来两个不走寻常路的变态,把他的风头盖过了。 可水平摆在那里,说是金丹中的一流高手不为过。 但这个柳叶山君,居然和他打了个平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8.438 殷渺渺点点头, 很好,可以确定是个架空朝代了。只不过如此一来, 以前所熟知的信息都无用武之地, 还是该按照原计划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将几个黑衣人身边钱袋都摸了出来, 将里头的银钱拢在了一起掂了掂,问卓煜:“这点钱算多吗?” 卓煜:“……”朕答不上来。 但他突然有了主意:“姑娘可是手头不宽裕?” “是啊。”殷渺渺面不改色地把打劫来的银钱全都塞进了自己怀中, “怎么, 要谢我救命之恩?” 卓煜斟字酌句道:“我身边也不曾带太多银钱,但如果姑娘能送我回威远侯府,在下必有重谢。” 既然要弑君,那就不是只派出杀手那么简单,恐怕早有周密的安排,这一波人死了,焉知不会有下一波, 他只是粗通武艺,不过强身健体,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相抗。 而面前的姑娘虽说处处透着诡异, 但交谈下来, 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且有所图, 若诱之以利就能为他所用, 倒也不失为良策。 “我愿奉上千金,作为给姑娘的报酬,如何?” 殷渺渺凝视着他,这个叶琉谈吐仪表都极有涵养,就算不是威远侯家的人,也该出身富贵之家,应当不会食言:“可以,但我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卓煜微微蹙眉:“什么事?” “放心,我只想你替我调查一件事,这总不过分吧。” 卓煜思忖片刻,想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怕是大有内情,也就点点头:“好。” “那就行。”殷渺渺道,“但我不认识路,这是哪儿?” 卓煜牵了两匹马过来:“不太清楚,我是逃命到此,不过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天亮之前应当可以到达。” 殷渺渺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图,只是摸了摸腕上的绳子,试图让它去毁尸灭迹。 红线好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噗嗤弹出一缕火焰扑到了五具尸体身上,大火熊熊燃起,没一会儿就将尸体烧成了焦炭。 殷渺渺:“……”这个世界肯定有玄幻的成分!这燃烧速度完全违反了客观规律。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卓煜,他微微垂着眼遮住了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姑娘看起来像是学道之人。” 殷渺渺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见过?” “只是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时为再见死去的妃子一面,召见过许多游方道士,有些说能呼风唤雨,有些说能请魂上身,还有些刀枪不入,但多数是江湖把戏。 像殷渺渺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世界上还真有得道之人不成? 殷渺渺心里有了底,踩了脚蹬上马:“走吧,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卓煜没有意见,一扬马鞭,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殷渺渺穿越前也学过骑马,稍稍熟悉了一下后就紧紧追了上去。 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准备进城的人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要在往日,差不多也该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可今天外面的人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开门。 挑着吃食准备进城卖早点的人动起了脑筋,干脆就地开张,卖烧饼的卖烧饼,买馄饨的卖馄饨,袅袅白烟在空中飘散。 王老头在城里卖了好几年烧饼了,每天夜里就起身,揉面做饼,儿子则磨豆子做豆浆,寅时一刻,就从家里出发,等进了城,就烧起柴火烙饼,时间刚刚好。 今天虽然晚了,但为了取暖烧了炉子,他和儿子就干脆卖起饼来。大冬天的吃口热饼再加一碗豆浆,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他们的生意很好,饼刚出炉就被人买走了。 “给我一碗豆浆。” 王老头麻利地给她倒了碗豆浆,递给对方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生得还格外标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做派忒不讲究,接过粗瓷碗就将豆浆一饮而尽不说,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再给我拿五个烧饼。” 王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烧饼:“一共十文。” 物价比殷渺渺想的要低上不少,她数了十枚铜钱给他,随口问:“城门怎么还不开?” 她生得美貌,有的是人愿意讨美人欢心,隔壁摊子上吃馄饨的一个大汉就抢着回答:“听说是有贵人受伤了,全城戒严,谁都不让进呢。” “那也不见出城的人啊。”殷渺渺道。 “不让进也不让出啊,万一跑了怎么办?”那大汉笑她无知。 殷渺渺不以为意:“那什么时候才能开?” 王老头插嘴道:“不好说,早些午时说不定能进,久些得几天。” “那我改天再进吧。”殷渺渺捂着热腾腾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等到了短亭,烧饼都快冷了,她递给卓煜:“吃吧,先填填肚子。” 街边卖的烧饼是粗面所烙,粗糙难咽,卓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情况如何?”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到了城门外,可大门戒严,卓煜觉得情况不对,立即折返回短亭,而殷渺渺则选择留下买个早点顺便探听些消息。 “说是有贵人受伤,全城戒严查找凶手。” 卓煜心中一沉,他彻夜未归,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秘密派人搜寻才对,可现在不仅告之于众,还派人关了城门——他白龙鱼服虽说瞒着大多数人,可宫中心腹都是知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不仅仅是刺杀,还是谋反。 他原本猜测的幕后主使是废太子的心腹,可废太子已被赐死,也不曾留下子嗣,刺杀他报仇说得通,谋反……谁来坐这个皇位? 他还有两个亲叔叔一个兄弟,都有理由那么做,可会是谁呢?不管是谁,现在他绝不能进城,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殷渺渺把烧饼掰成小块:“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进城吗?” 卓煜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要去空海寺一趟。” “佛寺?” “是。” 卓煜做好了被她追问的准备,可殷渺渺想也不想,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路上,卓煜简单和殷渺渺介绍了一番空海寺。 约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有个同胞的弟弟,这位王爷与今上一母同胞,按说该享尽荣华富贵,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偏偏挚爱又被人害死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王爷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先帝拗不过这兄弟,只好为他建了空海寺,几十年过去,王爷过世,空海寺也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人非富即贵。 听到这里,殷渺渺想起一件事:“空海寺好像就在我们来的方向?” 卓煜顿了顿,承认了:“是。” 出城的路和去空海寺的路并不是同一条,她问这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回乡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可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卓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视线。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了空海寺。这个时辰贵人未至,家丁仆役却早就到了,提前探路的、准备软轿的、忙中偷空吃早点的……热闹极了。 卓煜远远看见,略一沉吟:“我们从后面走。” 殷渺渺没有反对,受个伤要封锁全城的贵人,满皇城也没几个,她就算缺乏基本的信息,也能大致框定个范围。 她只是问:“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卓煜熟门熟路带着她从后山绕了上去,路上没遇上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不陪你进去了。”殷渺渺在院子外站定,“我随便走走。” 卓煜微微颔首:“不要乱走,省得冲撞了人。” “知道了。” 殷渺渺目送卓煜进门,听里头没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放心地离开。 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在城门口吃早点的时候,她稍微观察了一下进城的百姓,他们大多皮肤粗粝,衣服以麻、葛为主,只有守城的官吏穿着棉衣,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她所熟悉的古代十分相似。 再比较一下她的皮肤状况、衣着打扮,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能供得起,极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姐,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机会离开深宅大院。 但烧香可以。 空海寺距离她醒来的地方那么近,她没道理不怀疑自己原本是跟随旁人一道来上香礼佛,但因为某个原因,被人暗害后逃到了山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线索。 殷渺渺那么想着,抬腿跟上了远处的一个青衣丫鬟。 答案在预料之中,卓煜却出离愤怒——权位之争在天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郑家的谋反,他只不过是失望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了。 但他绝不赞同皇后用那样下作的罪名陷害崔统领与贤妃。 崔统领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妻子过世多年都不愿续弦,足见情深,让他私通后妃,何止不择手段,简直歹毒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39.439 “知罪?”郑威护着皇后,握着的刀卷了刃, 可他挺直背脊, 神色嘲讽, “我郑家何罪之有?是你鸟尽弓藏,是你忘恩负义, 我郑家不过是争取应有的东西罢了!” 这话说得连自诩勋贵之首的定国公都听不下去了, 郑家多大的脸, 不过两朝皇后, 皇位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不成:“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里荒唐?若没有我郑家,你卓煜区区贱婢之子, 焉能问鼎大位?你是怎么报答的?你屡屡顶撞姑母, 气得她旧疾复发, 死前都不原谅你, 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能坐皇位, 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 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 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帮你的是国师,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李校尉,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0.440 “你这话就说得我不爱听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殷渺渺提着团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过来,“一口一个贱婢之子, 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见着她, 唇角就不禁露出笑来。 殷渺渺走到皇后面前,把归尘子的人头一丢,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了皇后的脚边:“你要是鄙视别人, 就会有人来鄙视你——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与蝼蚁无异, 你懂吗?” 皇后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妖女。” “妖女?你可真是双标啊, 帮你的是国师, 不帮你就是妖女,你还真是……”她思索了会儿, 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大。” “好了。”卓煜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李校尉, 把皇后和郑威打入天牢, 严加看管, 择日论罪。” 满身是血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郑威面前, 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时,郑威突然一个侧身劈了他一刀,随即朝卓煜砍了过去。 “当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东西去抵挡。 郑威的刀砍在了归尘子的储物袋上,修士的法器自然不是凡兵能够刺破,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储物袋蠕动了几下,突然崩溃撕裂,一抹蓝光幽幽冒了出来。 寻踪蝶扇动着翅膀飞到半空,娇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现着自己美好的姿态,并发出了优美的声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着卓煜,翅膀上落下晶莹的粉末:“你就是人间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气,不如……”它歪了歪头,声音如女童般甜美,“给我吧。”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暴长成半人高,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卓煜的面庞,长长的口器犹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开时,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蝴蝶咯咯笑着:“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强聚集起来的灵气化出烈焰,“太不礼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谢你救我于苦海。”蝴蝶盘旋飞舞,“作为回报,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扑面而来,蝴蝶轻盈地躲开,嗓音甜美:“你受了重伤,又为了杀归尘子耗尽了灵力,是打不过我的,乖乖让我吃了,我保准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殷渺渺那时没有下手对付它,一是怕归尘子知觉,二也是觉得这蝴蝶有些古怪,她一无所知,怕弄巧成拙……但如今看来,或许当时就杀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归尘子把我认作普通的寻踪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它在阳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迅速扑到一个侍卫脸上,长长的口器伸进侍卫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精壮高大的侍卫就消瘦下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皮包骷髅,而他自己一无所觉,脸上露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着血的口器,笑靥如花,“让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惊胆寒,深知绝不能放它离开,若不能现在就杀了它,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她可能就对付不了。 她催动体内全部的灵力,红线化身火龙,不断追逐着蝴蝶,试图将它缠住。可蝴蝶原本就灵动蹁跹,殷渺渺神识受损,看似操纵火龙得心应手,实则无法进行太过精细的操作,被它屡屡逃脱。 蝴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姐姐,你神识受损,是打不过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颤,粉末飘落。 殷渺渺眸色一沉,她面前出现了两只蝴蝶,一只在左,一只在右,显然有一只是幻觉,再想一想它的名字叫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实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精神,将红线一分为二,分别围困。 这样的施法就要动用神识,远比单纯地放法术难上很多,何况又是一心二用。没一会儿,殷渺渺就感觉到了大脑的刺痛,眼前的场景也恍惚起来。她咬破舌尖,勉力支撑。 终于,左边的那只被红线困住了,她的灵力与神识都无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龙绞杀左边的蝴蝶,没想到下一刻,所缠之处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她抵挡不住剧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错了!”蝴蝶欢呼一声,猛地俯冲到了殷渺渺身前,筑基修士的肉身和灵力吸引着它,复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等一等。”卓煜的身体被那粉末黏住后便无法动弹,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吗?放过她,吃我吧。” 定国公脱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叶琉满脸血污,高声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于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为继,终于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为了卓煜,为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为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于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为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为有假皇帝作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为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1.441 殷渺渺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除了寸步不离守着卓煜, 就是打坐修炼、恢复神识。 许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缘故,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怪事。 无论大小周天, 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总是不知不觉会消失一些。由心窍入体的为一的话,那么到丹田大约只有四分之三, 大周天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能确定这个消耗的过程是不是正常, 只好再去翻了自己的笔记。 可是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知识点, 并不是日记, 没有详细记录自己修炼的体验, 她只好另辟蹊径,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笔记一开头, 记录的都是修炼的基础常识,应该是她刚接触修真界时所录, 等到后来,记着的就是一些日常使用的小法术,比如净尘术、轻身术等, 接着,就是一套名为《御火令》的火系功法——她刚刚温习完这套功法,再度学习了一系列的法术——再后面, 又是一系列的科普。 这次的词条是“体质”。 7、体质:人乃万物之灵, 故人体含五行之理, 多数人五行不均,总有偏颇。体内五行均衡者,若为女子,属阴,为纯阴之体;若为男子,属阳,为纯阳之体,均为绝佳伴侣,与之调和阴阳,事半功倍(啧啧啧!) 8、极阴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阴,且为女子,阴气过甚,多半出生则死,除非引至阳之气入体,可延续数年,但仍会不断衰弱而夭(哈?有句p一定要讲!!) 9、极阳之体:体内五行极度失衡至阳,且为男子,阳气过重,肉身难以承受,除非泄去元阳,引阴气入体,否则肉身将崩溃而亡。(逗我?刚出生的胎儿怎么泄元阳??犯法的啊!!) 10、调和阴阳:男女之间的深入交流可以平衡阴阳之气,但身体阴阳失衡者一般活不到这个年纪,难成大器。我不信。 看到这里,殷渺渺多多少少有了预感,提起纯阴纯阳之体时,吐槽还是很愉快的,可后面两条徒然沉重,对待极阴极阳的态度也不同,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信”……怎么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她思忖片刻,又翻到一条。 11、五行之火:火为阳之极限,火灵气乃至阳之气,故火系功法善克阴邪之道。心、脉、舌属火,以其为窍者多引火灵气入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引气入体的窍就是心脏,每次修炼,她都会觉得心口微热,绝不会有错。 综上所述,她十有八-九是那倒霉催的极阴之体,因为心窍属火,所以顽强地活了下来……那现在是怎么样?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生死面前,殷渺渺饶是活了两辈子也淡定不起来,赶紧往后翻。可“调和阴阳”的词条后面只夹了几张避火图,接着就是一套步法了,似乎脱胎于八卦,她画了好多分解图。 殷渺渺:“……”她不断地往后翻,这辈子的她延续了前世“好学”的习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记着,有法术,有符咒,有妖兽灵植的画像(灵魂画作),好像去了不少地方。 但是,就是没有写明白怎么解决极阴之体的问题。 是她猜错了?还是所谓的调和阴阳就是办法?殷渺渺左思右想,决定谨慎为上,把笔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12、心法:修炼灵气的法门,相当于内力,功法则等于降龙十八掌等招数(师父说,心法乃修炼根本,不可轻易更换,功法学多少都行=-=) 13、《御火令》:火系功法,配合相应心法修炼。火球术:…… 功法、心法。又是两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定义,她记得后面还有许多法术记录,都写着功法,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修炼的心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认为自己的心法不可泄露与人,还是始终就在身边,不必记录? 殷渺渺合上笔记,拿出了储物袋——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藏东西的装备了。 对于怎么使用储物袋,她现在有了些许心得,要靠想,心念一动,想着什么就能出来什么,第一次她应该是太想获得相关讯息了,才会拿出了自己的笔记。 后来因为没钱了,她还试着从里头拿点值钱的,结果掏出来一袋金子。 真·金子。 当然,也失败过,她想找点疗伤的丹药,结果拿出来的玉瓶里空空如也,早被她吃完了。 然后,就是这一回了。 她默念着心法,想要从储物袋中得到线索,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遗憾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按照里看来的套路,试着集中精神去想。 头有点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霎时间,她明白过来,这是进入“灵台”了。 所谓灵台,她也曾在笔记上录过释义。 14、灵台:狭义指额间部位,广义则包含修士的精神世界(她自己的解释),玄乎得不得了,许多修士知其有,不知其为何有,总之就是有!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灵台之中,天空(大概吧)呈现微微的红色,好像西边的晚霞,瑰丽非常。 而一枚玉简就悬在半空,她轻轻一碰,一行行她理论上不认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前。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阴阳有道,风月无边。” 这是……卷首语? 一息后,这些文字散去,又见“《风月录》第一卷”之语,下方是第一卷的具体内容: “物有两极,界分乾坤,风月之事,乃天地交接之道,暗合造化之理……” 殷渺渺一脸复杂地把自己的心法复习了一遍。不出所料,她修炼的果真是一套以调和阴阳为核心的特殊心法,她修炼过程中灵气会减少是因为在没有不可描述的阳气的情况下,用火灵气替代了它,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支撑她这具肉身继续存活。 这样一来,她的修炼速度就要慢上很多。 然而,比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打击,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殷渺渺实打实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 说起来,现在到哪儿了?殷渺渺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夜里了。 “殷姑娘?”守夜的叶琉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忙不迭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殷渺渺摇摇头:“无事,这是到哪儿了?卓煜呢。” “陛下歇息了。”叶琉指了指厢房,“明天我们就到京城了。” 殷渺渺略感讶异:“那么快。”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院子,马车就停在院中,紧紧靠着卓煜休息的厢房。 “我们赶得急了些。”这几天来,殷渺渺一直待在马车里,据卓煜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修炼,叶琉不敢贸然打搅,只好尽可能将马车停得离卓煜近些,以防不测。 “不要紧,正好。”殷渺渺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星辰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比起半个多月前进京的那一回,今天的城门倒是开了,只不过要挨个排查,哪怕是女眷的马车,也必须掀起来检查一番。 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叶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检查威远侯家的女眷,叶琉只是出示了一下令牌,他们的马车就顺顺利利进了城。 藏在车内的卓煜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即便有威远侯的身份缘故,可要是真的不想让他回来,最该排查的就是与他亲近的威远侯一家。 他不难猜测:“归尘子知道你的存在了。” “应该是。”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失忆让她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归尘子只要不蠢,肯定能猜到有另一个修士的存在。 卓煜抿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威远侯府。 一进府内,殷渺渺就放开神识,快速地在府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埋伏,她松了口气,拉了拉卓煜的袖子。 卓煜得到暗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威远侯叛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好歹不是孤立无援。 威远侯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十分意外:“陛下不是在……为何到此?” “说来话长。”卓煜单刀直入,“宫里的人是假的。” 饶是威远侯经历过诸多风波,一听这话还是眼皮子直跳,好在还稳得住:“请陛下进密室详谈。” 密室在书房的隔壁,地方狭小,不过没有人在意。威远侯请卓煜坐下:“陛下是何意?宫里的人……” “我来说。”叶琉是个急性子,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听得威远侯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卓煜沉吟道:“宫里的人,当真与朕一模一样?” “臣虽未细看,但认识陛下多年,亦不曾发觉异样。”威远侯答得十分谨慎。 殷渺渺问道:“点香了吗?” 威远侯回忆一番,道:“殿中药味浓郁。” “那应该不是十成十相似,添了点别的手段。”殷渺渺记得自己的笔记中就提到过一些基础的药材,有些能使人产生幻觉。 卓煜沉默了会儿,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先前‘那位’曾召集我等,言及伤至根本,恐天不假年,故而想要尽早立储。”威远侯叹了口气,“昨日早朝,已是允了立二皇子为储,择日祭告太庙,正式册立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2.442 杨意以前下过水,但江河湖水, 哪能比得上海洋来得刺激。深渊的无尽感、若隐若现的窥视、水的的浮力与压力……他很快沉浸在了海洋特有的魅力之中。 直到意外发生。 他的反应比在陆地上迟缓了一点, 好在经验丰富,在感受到杀气的刹那, 双腿一蹬,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摸过来的触手。 深海之下无光源。杨意本就是靠着神识在“看”, 而袭击者竟然能够瞒过他的神识感知发动偷袭……什么玩意儿? 他收敛心神, 隐匿气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耳畔传来轻微的水流声。他拧身一转,浩风剑在手, 一剑劈了出去。 可海水中的环境不同于陆地, 剑身遭到了水的抵触, 慢了一拍。剑锋偏过, 未能砍中目标,敌人却已发现他的位置, 触手神出鬼没,自四面八方围攻他。 杨意不得不躲开, 但身体一动, 海水自然会出现异常的水纹, 接连不断地刷新他的坐标。 妈的,水战果然不容易打。杨意暗骂了声,心里却并不急躁, 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既然是水暴露的位置, 那么……有了!他挥舞浩风剑,剑气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水浪,平静的海水顿时被搅出无数漩涡。 嗖嗖,触手在此出现,准确无比地击中了漩涡的中心。但这只是虚晃一招,此时此刻,杨意已经将覆盖在体表的灵力从薄膜状变为了网状,如此一来,水流自孔洞处流出,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等于隐身了。 他不动声色地捕捉着触手的攻击路径,试图分析出敌人的位置。可它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意识到对手“失踪”,马上停下了进攻。 两人无声地对峙起来。 杨意小心地控制着灵力网,身体静悬于水中,衣袖顺着海流微微摆动。一秒,两秒……时间一点点流逝,敌人沉不住气了。 它试探着发起了攻击。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杨意还是捕捉到了荡出的一圈涟漪,正想以剑意攻击,腰上却是一紧。 糟糕!他几乎要骂起人来。 果然,蛟龙链动了起来,无视了他的意愿,强行开始撤回。这么大的动静,敌人当然不曾错过,密集的攻击再度包围了他。 “操!”杨意狼狈地闪躲着,心里把晏景逸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敢对天发誓,自己下水最多才半个时辰,说好的一个时辰呢?这是算上返程了不成? 然而,提前收起蛟龙链也是被逼无奈,任是谁也没有想到,水阁竟然会受到袭击。 事情发生在杨意下水后的一刻钟。 他下水后,其他人看不到海下的场景,却又失了继续吃饭的兴头。白溪便提议大家去海中游廊转转。 顾名思义,海中游廊就是一个修真版的海底隧道,尽头有一个极其广阔的观测台,能够三百六十度观测海底世界。 连殷渺渺这样玩过潜水,看过海族馆的人都起了兴趣,更不要说娱乐生活并没有那么丰富的修士了。他们平时就算下过海,也是为了某个目的,纯粹的观光真没有过。 一时间,众人的兴致都很高昂。 去的半途,晏景逸注意到缀在他们后面的殷渺渺和叶舟,友好地搭话:“二位好生面生,似乎不是我们南洲的修士。” 叶舟瞥着完全没有应酬意思的师姐,不得不出面寒暄:“我与师姐来自东洲。” “莫非是冲霄宗的高徒?”晏景逸的神色瞬时慎重。 叶舟避重就轻,不否认也不承认,却道:“在下出自东洲叶氏。” 春洲叶氏原是老牌的修真家族,自叶沉拜入圆丘真君座下后,更是发展得极好,算是东洲小有名气的炼丹世家,名下亦有一座以丹药闻名的仙城。在东洲,提起叶氏,大多数人都知道。 但这是南洲。 晏景逸看他不应承出自冲霄宗,心里便猜多半不是,然而他言语间又颇以自己的家族为傲,想来在东洲也算是一方势力,不是无名小卒。遂重新拿捏了态度,友善之余,藏了几分轻慢:“原来是叶氏子弟,幸会。” “幸会。”叶舟正中下怀,不以为忤,反松了口气。 水悠然的记性却不错:“是金石峰的那个叶氏吧?” “是。”叶舟谨慎应答,恐她瞧出端倪。水悠然却只是点点头,又转首去看海底了。 殷渺渺睇着他,眼波盈盈,仿佛是笑他沉不住气。叶舟抿紧了唇角,面皮绷紧,莫名觉得兴致不大高了。 就在此时,观测台上啪一下出现了一道裂纹。 汀兰平时沉默寡言,这一刻却极其敏锐:“出什么事了?” “琉璃碎了!”白溪也是愕然,“这可是百炼琉璃,绝不可能碎的。” 好似是专程想要嘲笑他,琉璃又发出了清脆的崩裂声,裂纹瞬间蔓延出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一头巨大的白鲨被悬挂在观测台外的萤石灯照亮,下一刻,它狠狠撞了过来。 咔嚓。琉璃崩碎,海水瞬间涌入阁内。 “不好,杨意!”汀兰蓦然色变,“我去找他,你们拦住!” 她奔赴下楼,立刻收起蛟龙链,而后打开机关,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不多时,她便看到了被围攻的杨意,他不仅要对付一头墨鱼,还要时不时防着几只透明水母的偷袭,模样十分狼狈。 汀兰在水中的速度快得不似人类,轻盈又疾速地游到他身边,双臂张开,几十支水箭已然凝聚完毕,嗖嗖嗖朝敌人射去。 照理说,水箭在水中的效果要大打折扣,但她的法术不然,反添几分威力,逼得几只水母纷纷避让。 杨意这才得到喘息之机,想办法解开蛟龙链。 “打不开的。”汀兰冷静道,“蛟龙链就是防止修士被深海引诱,自行打开坠入,故而锁扣不在身边。” 杨意来不及骂娘:“发生什么了?” “妖兽袭击了水阁。”汀兰和他背靠背御敌,纵然一时无法赶尽杀绝,也能将自己防得密不透风。 杨意问:“先是那只螳螂,然后又有妖兽袭击水阁?你们南洲是不是出事了?” 汀兰淡淡道:“我也不清楚,上去再说吧。” 杨意狐疑地瞧了她几眼,但交情太浅,不好多问,只能沉默地回到了水阁。水已经没过了这一层,汀兰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替他解开了蛟龙链:“快上去。” 两人迅速上浮。 水阁的各个角落都受到了袭击,海水倒灌,梁柱倾塌,整个水下世界在无可避免地崩塌。其他人已经撤离到了海上,可情况好不了多少,脚下的地面不断晃动,四分五裂。 管事满头大汗,忙着叫人取出备用的海船,已经有了弃水阁而逃的准备。 杨意一冒出海面,顿时倒吸冷气:“我操!” 放眼望去,远处的海面上尽是黑压压的鱼影,数一数,至少有百头之多,其中又夹杂着不知多少游动的皇带鱼,小的十来米,大的二三十米,犹如丝带飘荡着,而那一片又一片的阴影自不必说,当是蝠鲼无疑。 这是一支井然有序的海洋妖兽军队。 汀兰深吸了口气,质问道:“谁主事?滚出来!” “汀兰公主好大的口气。”一只紫色的大王鱿冒出水面,触手舞动,“我就算是出来了,你能杀得了我吗?” “原来是你这只毒目乌贼。”汀兰冷笑,一口道破它的来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袭击龙宫。” 乌贼转了转它的小眼睛:“龙宫?龙族无后,哪来的龙宫?” 汀兰面无表情:“你不必装傻充愣,这事墨妖王若不给个说法,我万水阁决不罢休。” “汀兰公主……咱们叫你一声公主,你可别当了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乌贼嘿嘿笑了声,“今天我敢来,就不怕你们万水阁知道。” 白溪皱眉,斥道:“无缘无故向人族发起袭击,难道你们是要撕毁盟约不成?” “盟约?”乌贼的声音骤然转冷,“到底是谁撕毁盟约,你们人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说好的互不侵扰,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敢在我们的地盘建这种玩意儿,我告诉你,今天我非要毁掉你们这什么龙宫水阁不成。” 说完,又觉不解气,喷了支毒箭,骂道:“呸,这种破玩意儿居然也敢叫龙宫,你们不过是仗着龙族无人罢了!今天但凡有一条真龙在世,我可不信你们人族敢这么干。” 在场的人类听了,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乌贼有一点说对了,龙族若在,谁敢称这么个水阁叫龙宫?龙宫、龙宫,的确有那么一股子僭越的味道。 但心虚归心虚,绝对不能认。 晏景逸道:“互不侵扰,是指妖族和人族互不侵犯,山河湖海,原是天地赐予,从没有说海洋归妖族,人类不得踏足的说法。” 乌贼深知不能和人类打嘴仗,强硬道:“反正这是老子的地盘,你们要是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事关人族尊严,谁也不会蠢到真的退让。 “好好好。”乌贼大笑一声,“动手!” 叶舟想起殷渺渺在中洲的事迹,迟疑着问:“师姐?” “打啊。”她平静地说,“不然呢。”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蓄谋已久,这不是三言两语能把它们逼退的。况且,就算要和谈,也得万水阁出面,她无法代表南洲的势力开口,唯一能做的,便是叫妖族知道,人类不是好欺负的,想再起干戈,也要掂量掂量。 叶舟很快想通了关窍,默默颔首。其他人亦不多言,纷纷亮出武器,准备出手。 海花迸溅,战争一触即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3.443 海洋不是人类的主场,谁也不会蠢到下海和鲨鱼、蝠鲼们战斗。好在用以建造水阁地面的材料乃是特殊材质, 坚硬而轻, 虽四分五裂,却依旧如浮冰漂在海面上, 提供了若干个落脚点。 汀兰指挥管事:“你带人坐船先行离开。” 管事秒懂,这是叫他们去报信, 拱了拱手, 带着一干炼气筑基的侍从们上了小船。几条身形灵活的皇带鱼立刻追了上去,汀兰连发数支水箭拦截,替他们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 然而, 船驶出不远, 扬起的帆便开始倾斜歪倒。 “你该不会认为我们这都没想到吧?”乌贼的小眼睛里闪着光, “你们人类是时候改一改傲慢的脾气了, 真以为就你们长了脑子啊。” 像是为了佐证它的话,船上的人纷纷弃船, 爬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天际斜斜飞来一队海鸟,振翅追翔。 法器飞得歪歪扭扭, 十分狼狈。 虽然他们依旧飞离了视野范围, 但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水阁离陆地甚远,在海空上下夹击的情况下,能顺利飞回的人寥寥无几。 汀兰周身的灵气凝聚, 锋芒毕露。 “生气啦?来, 让我瞧瞧, 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汀兰公主,到底有几斤几两。”乌贼挥舞着触手,“上。” 一把银色的弓出现在汀兰手中。她的手指一拉开弓弦,三支碧色的箭矢便搭上了指尖:“掩护我。”说罢,也不等回应,箭矢离弦而出,裹挟着锐利的风刃朝乌贼射去。 乌贼喷出墨汁,正面影响了箭矢。然而令它没有想到的是,飞在空中的三支箭忽然不见了,风声如旧,无分毫异样,好若融化在了空气里。 汀兰纵身跃起,再度拉弓。 是虚晃一枪?乌贼想着,却见汀兰新射出的三箭方向不对。它顿知不好,猛地沉入水中。 噗噗噗。三箭入水,皆是极其刁钻的角度。 果然,新的三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消失的那三支,再度给予了推力不说,还巧妙地改变了角度,从他的视野死角射来。 乌贼不得不选择以轻伤的代价避开了要害。汀兰坠入水中,发丝飘扬,竟然全然不惧与它水中作战。 这就是人妖混血的好处了。乌贼嘀咕着,不敢再大意,朝四面八方喷涌着墨汁,将海水染成一片漆黑。 一人一妖在海中打起了盲战。 与此同时,其他的海妖也没闲着,各展手段攻击水阁上的修士。 他们和汀兰不同,不熟悉水战,妖兽们又奸猾,不正面攻击,反倒是想方设法破坏他们脚下已岌岌可危的地面,意图拖他们入水,再围而攻之。 “操!”杨意一剑刺穿蜿蜒偷袭的带鱼,头大如斗,“这他妈怎么打?” 水悠然不答,白缎灌以灵力,横扫开来,将想要上岸的巨鳌蟹扫回海中:“太多了。” 殷渺渺也一样发愁。她擅长火系法术,但强悍如地火,在海洋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低阶妖兽太多,幻术和魂术的作用有限,思来想去,还是雷法最好使。 时至今日,她的《碧霄雷法》已经修炼得十分熟稔,信手拈来。当下也不多想,立刻施展了最拿手的五雷术。 闪电劈下,紫色的电光弹起一道道光弧。不少低阶妖兽翻起了白肚皮。 殷渺渺十分满意,她的五雷术一如既往地有迷之加成,威力远胜寻常。当然,福祸相依,此招一出,她立即成了诸多妖兽的集火对象。 水箭、水弹、毒针。 利齿、蟹鳌、触手。 齐齐招呼她。 殷渺渺:“……真热情。” “师姐!”叶舟的声音紧张得几近变调。当事人却并无多少紧张,于水中放了几个雷团后,神色自若地接了个雷焱。只听“轰”一下,海面上爆出滚滚气浪,夹杂着数条被掀到半空的大鱼,大团白烟升起,浓雾骤临,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焦香味儿。 殷渺渺这才回答他:“我没事。” 她都已经快要结婴了,自然要做万全准备。任无为告诉她,金丹的标准是使用自然之力,而元婴的门槛,则是触摸天地法则。 这正好是她以前思考过的内容,什么叫天地法则?就是世间存在的最根本的规律,比如说,牛顿定律这样的物理法则,化合反应、分解反应这样的化学变化,一呼一吸间的生理循环…… 水电解产生氢气和氧气,遇火则燃爆这样的入门级化学知识,其实也属于法则的范畴。 前世,人类用几千年积淀下来的知识,替她构筑了基本的世界观。如今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触摸天地法则,自然比同龄人快得多。若不是她在心境上出现了瓶颈,本该比慕天光、云潋这样的真天才更早一步结婴。 以她现在的能耐,称之为半步元婴一点也不为过。 海洋的环境的确陌生,可世间的道理乃是共通的。她不显露全部的实力,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场的人都是精英,灭不了对方,自保定无问题。 叶舟莫名不自在,应了声,微微侧过头去。 才开战就有这么大的折损,乌贼又惊又怒,立即命手下撤离一段距离,该近战为远攻,自己则继续与汀兰缠斗——她得益于鲛人的水性不假,但同时也被迫继承了鲛人柔弱的体质,对上妖兽强悍的体能十分不利。 她自然也知晓,虽然入水战,却不肯轻易靠近乌贼,始终用弓箭远战。换做平时,这样的打法自无问题,可对手有备而来,趁着她全神贯注想要摆脱乌贼的触手时,暗藏已久的刺客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行踪。 那是几只海月水母,因其在水如月而得名。在浓烈的墨色海水中,它们那含水量巨大的身体与隐身无异。 汀兰足够警惕,知晓防着暗中偷袭,每隔一段时间便变换位置,免得被瓮中捉鳖。可架不住水母们数量众多,远远便成了个口袋,每次只谨慎地靠近一点距离,不曾惊动她,这会儿便收拢袋口,将她团团包围。 她眼看不好,双腿并拢如鱼尾一甩,疾速往海面上窜去,想要脱离包围。 “拦住它。”乌贼下令。 美丽的水母们旋转着围拢,紧追不舍。 汀兰提速,它们紧咬不放,最近的一个眼看就要蛰到她的双腿。她咬牙,拉弓射箭,腰肢一扭,踩着欲咬自己的那只,借力上蹬。 终于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尚来不及松口气,却见头顶又有一只桃花水母守株待兔,已经在等着她了。 要遭!汀兰正想侧身避开要害,紧紧围拢着的水母圈却徒然破开了个口子,一个矫健的身影朝她游来,手臂一伸便拽住她的腰带,径直提着她扑向了一团灵活的黑影。 下一刻,黑影上浮,水花迸射,如雨滴落。 眼前又是蓝天白云的天空。 视野还在拉高。 汀兰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头座头鲸的背部,救她的人赤-裸着上身,滴滴水珠滚落蜜色的肌肤,背上的黑色鳞纹缓缓退去。 “游师兄。”她问,“你怎么来了?” 游百川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路过。” 汀兰沉默不语。 座头鲸带着他们游向了残破的水阁。游百川看了看破碎的“陆地”,再看看上头站着的几个熟人,问:“上来吗?” “来啊。”杨意头一个赞同,纵身跳到了鲸鱼身上。 其他人纷纷效仿。奇怪的是,期间居然没有一只妖兽发动袭击,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鲸鱼的背。 “域主??”乌贼的手下犹豫着问,“游家的那小子来了,咱们还打不打?” 陆地以山脉划分地盘,故称一方之主为“山君”,海洋则以水域区分,一方水域的老大叫做“域主”。乌贼乃是墨妖王手下得力干将,号为毒目域主,其双眼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但它对游百川也有点发憷。传闻游家先祖遇过真龙,因此创出心法《游龙秘卷》,能够再现真龙之力,而龙族对它们这些海妖的压制,就好比凤凰长鸣,百鸟来朝一样,妖王在场也得掂量掂量。 乌贼想了想,暗道反正今天也打不过那几个家伙——他妈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女人是打哪来的,干掉了他好多手下,肉痛——不如给游家后人一个面子算了。 故而挥了挥触手,叫到:“姓游的小子,既然你过来了,我也卖你们游家一个面子,人你能带走,这什么破龙宫,我是非砸不可!你要是敢拦着,我就叫你瞧瞧谁才是海洋之主。” 游百川看了看等同于废墟的水阁,十分费解,都烂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砸的?不过他明智地没问,静静地看着它们。 乌贼:“……” 游百川:“……” “给我砸!”乌贼沉入水中,决定眼不见为净。 于是,浩浩荡荡的海洋大军把水阁砸了个稀巴烂,将气势持续到底。只是在旁边有一群围观者的情况下,怎么都显得有些怪异。 “咳。”晏景逸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诡异的平静,“这次多亏游兄了。” 游百川:“没事。” 汀兰不说话,白溪看看她又看看游百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没开口。 杨意假装没感觉到异样的气氛,拍拍游百川的肩膀,很自来熟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游百川想了想:“送你们回去。” “咱们本就是来拜访万水阁的,要不直接过去?”杨意受够这次的意外了,提了个万无一失的建议,“你们说……” 他的话语猛地顿住,视线落到了叶舟身上,眼神不太对:“你吃的幻容丹?诶,我是不是见过你?” 叶舟一僵,糟糕,幻容丹的药效过去了。他忍不住侧目去看殷渺渺,她睇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看着办。 但他误读成了“我对你很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4.444 “虽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来, 但修士既然逆天而行,不肯按照已有的寿数死去, 那么,生老病死就不是束缚我们的条件。然而, 天道公正, 绝不可能让修士为所欲为,必然会施加约束,我猜, 那应该是归尘子提过的……因果。” 卓煜聚精会神地听着:“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士作恶, 就会受到报应吗?” “应该是吧。”殷渺渺假装轻松, “有所畏惧,就不会为非作歹, 对吗?” 卓煜已然得到莫大的安慰:“是啊,希望如此吧。”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 揭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平安城?” “快了吧。”卓煜扬了扬马鞭, “你要是能想起什么瞬息千里的法术就好了。” 殷渺渺道:“真过分, 得陇望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心我叫你继续吹冷风。” “不敢不敢。”卓煜拱拱手,一本正经道, “仙子饶命。” 殷渺渺:“……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 唇角微微勾起。 殷渺渺佯怒去拍打他的手背。卓煜没躲开, 挨了她一下,手背微微泛红:“轻点,很痛。” “真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卓煜清了清嗓子,可没用,皮肤上好像落了一瓣花,痒极了,心里头像是有羽毛在挠,更是痒得难受。 “嗯?”她笑盈盈地问,“真的疼吗?”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不疼。” “呵。”殷渺渺轻快地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掀了帘子进去了。 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颠簸地前行。 凤仪宫。 寻踪蝶前一天就飞回来了,归尘子以为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因而这天皇后把他叫去时,他心里还有些不满。 凡人就是凡人,屁大点事儿都搞不定。 “请本座来有何事?”本座原是金丹真人才能用的自称,可凡人界有谁能知?归尘子心痒已久,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未能免俗,就“借”来自用了。 皇后自是不知区区一个自称能让归尘子心里得到多大的满足,她微微蹙起眉尖:“国师,先前我们派去的人……全死了。” “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归尘子面露不满。卓煜乃是昭告天地登基的帝王,天道承认他的存在,他一日不死,他想要扶植二皇子的动作就不得不受限制。 他可没几年的寿数了。 皇后被当面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归尘子的本事,还是忍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尸身有异,想请国师看看。” 归尘子强忍着不耐烦:“有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几具被抬来的尸体上,目露震惊——虽然尸身被火灼烧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在上面发现了些许残存的灵力。 归尘子脸色一沉:“有没有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皇后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出列,回禀道:“据打听,目标是和一个女人一起进的驿站。” 归尘子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侍卫低着头:“非常年轻,武功高强。” “就这样?”归尘子拧起眉,难道是个武修? 不过从残存的灵力看,对方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他思索会儿:“不用派人去了,有那个女人在,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个死。” 皇后一惊:“国师,绝不能让卓煜活着,否则……” “不必担心,他总会回来的。”归尘子淡淡道,“届时我解决那个女人,她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 皇后并不想拖那么久,可归尘子已然不耐烦:“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烦本座。”言毕,一甩袖子就走。 他离开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在十几米开外,皇后不得不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恭送国师。” 待归尘子没了踪影,皇后的脸才真正沉了下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人没见过,和归尘子见面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还是和凡人一样虚荣,享受被人畏惧仰视的滋味,他所到之处,必须人人跪迎,还不喜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她这个皇后也一样。 这算什么国师,这就是一尊大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还不能轻易挪走!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要能让卓煜死,她就忍了这口气。 卓煜,卓煜!我郑家有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姑母,你现在还在冷宫里,若不是我嫁给你,你哪能坐的上这皇位?我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连区区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还要我郑家交出兵权! 既然你无情无义,卸磨杀驴,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握紧了手指:“姚黄,先前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宫女恭声道:“国师都收用了。”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死、死了三个。” 八个美人,不到十天就死了三个……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死了就死了,再准备几个送去,务必要将国师伺候好,明白吗?” 姚黄面露不忍,但不是别人,或许就会是她:“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殷渺渺和卓煜到了平安城。 没有贸然去见人,卓煜选择先在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再请殷渺渺想办法送信给叶琉:“他看了这封信应该就会来。”顿了顿,低声道,“让他一个人来。” 殷渺渺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叹了口气,“拜托你了。” 殷渺渺一本正经道:“别担心,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就会回来,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 卓煜:“……咳咳!!” 殷渺渺佯装关切:“受凉了?” “没事,嗓子有点痒。”一次两次还是她不懂世俗之事,次数多了,卓煜哪能不知她是有意戏弄,气是气不起来,只好假装没事。 殷渺渺眼波流转,含着笑意地出门去了。 总兵府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连守门的小厮都看着懒洋洋的,可殷渺渺从他们门前走过三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她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门口问:“这里是叶府吗?” “姑娘找谁?”小厮揣着手,笑呵呵地问。 殷渺渺道:“找我妹妹,府上最近是不是买过几个丫头?说是总兵府买去的,我想赎她回来。” 可能是她看起来美貌柔弱,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挥挥手:“姑娘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最近没进丫头。” “这儿不是叶总兵府上吗?”她追问。 “是,但我们没买丫头,你找错了。”小厮跺了跺脚,看起来不耐烦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那我再找人问问吧。” 她找了家茶楼叫了壶茶,一边等天黑一边探听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大家都在聊国师的事,只不过说得很玄乎,什么曾见铁树三次开花,吹口气就能让死了三天的复活……十分有想象力。 除此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立储之争,在民间,嫡出的二皇子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率,因为国师曾夸他“灵慧”。 殷渺渺不得不想,卓煜说得是对的,百姓愚昧,归尘子如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潜入了总兵府。 整个府邸方方正正,叶琉的房间猜都不必猜,必然在中轴线上。她找准了方位,用最近刚复习的敛息术和轻身术,轻轻松松藏了进去。 叶琉还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书桌旁翻了翻。书桌上丢着几本兵书,纸张略微磨损,看来是时常翻看,书桌下有一个暗格,殷渺渺抽出来一看,乐了。 里头不是密信,而是几本避火图。 工笔细腻,栩栩如生,平常人看了大约就会脸红心跳偷偷放回去。可殷渺渺不是,她很有兴趣地翻了翻,然后在书页的封底里发现半枚虎符。 所以,书桌里的暗格是明,避火图这个暗格才是真。 应该是个聪明人。殷渺渺心想。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将一切还原,把卓煜的书信放在了书桌上,随即跃上房梁躲了起来。 一息后,叶琉推门而入,点上灯,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信。 他微微皱眉,狐疑地拆开来一阅,面色瞬变。短短一封信,他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吩咐小厮:“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叶家的仆从都知晓他不喜人伺候的性子,没有起疑,叶琉得以顺顺利利地孤身从总兵府离开。 殷渺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碰头,反倒是谨慎地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到客栈,心中稍稍放心。 看来叶琉并没有背叛,仍旧一心记挂着卓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待叶琉进了客栈的院子,殷渺渺才出现:“叶公子,这边。” 叶琉惊得差点拔刀,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是?” “嘘——”殷渺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翻越墙头,到了他们借住的院子里。 寒冬腊月,鲜少有人出门,整个院子只有他们入住,黑洞洞冷兮兮,一点烛光都没有。叶琉起疑:“陛下当真在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修仙之风月》正文 445.445 他在修真界不停地寻找筑基的机缘, 一天夜里, 他被妖兽追踪,意外跌入了一个洞府, 本以为会得到大能传承的归尘子欣喜不已, 没想到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凡人界。正失落之际,遇见了被卓煜召回京的郑威, 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 他被郑家奉为了座上宾。 听完郑家推心置腹的一番招揽后,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说偏门不是很偏门, 但鲜少有修士那么做的法子——以信仰进修为。 他还是从一个散修那里听来的法子,那人在凡间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恰逢乱世民不聊生, 瘟疫横行,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感激涕零的百姓就为他立了生祠,尊为医圣, 几十年后, 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入了道, 成了修士, 而且进阶飞快, 羡煞旁人。 想起这件事,归尘子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误入凡人界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缘来了。 他和郑家达成交易,他助郑家成事,郑家则使他成为国师,受百姓信奉。 蝴蝶讲得很仔细,殷渺渺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首先捕捉到的是“凡人界”和“界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有再见到过别的修士?” 蝴蝶美人灵智初开,没能察觉她在套话,答道:“是。”又不知多想了什么,补充道,“凡人界中无修士,想来不是人人都有这机缘能来的,仙子身边的是人间帝王,岂不是比归尘子更名正言顺?” 殷渺渺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蝴蝶美人把归尘子的盘算说那么清楚,原来是给她卖好。她不说破,故意叹口气:“凡人界啊……” 凡人界中无修士,她也应该是和归尘子一样意外流落到这里的。那如果要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必须找到那个界门? 她瞥了蝴蝶美人一眼,它恭恭敬敬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它的打算,估摸着是打算把这界门当做筹码。 也罢,现在也不是找回去的路的时候,比起应该是修真界(也许不叫这个名儿?)的来处,对失忆又重伤的她来说,还是这儿更安全。 她换了个话题:“归尘子不能亲自对卓煜下手?” “他是那么说的,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他不能沾此因果。” 殷渺渺点了点头,凝视着手心里的蝴蝶:“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归尘子的灵宠,为什么能背叛他?” 要是结了契的灵宠能随意背叛主人,哪里还有修士敢那么做,这小蝴蝶必然瞒了什么。 果然,她一问,蝴蝶就下意识地躲藏到了翅膀下,战战兢兢道:“他与我结的是奴仆契。” 奴仆契是什么鬼?殷渺渺面色一沉,厉声道:“说谎!” 蝴蝶美人被她一呵,顿时慌了神:“我没有!” 殷渺渺皱眉不语。 蝴蝶美人心急如焚,摸不清她为什么说自己撒谎,无奈之下,只好仔仔细细把这奴仆契解释了一遍。 原来,奴仆契是与妖兽定契的一种,比起平等契、合约契等契约来说,这是对妖兽最不公平的一种,用于修士单方面收服灵宠,成为奴仆的灵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能伤害主人。 这类契约通常用于低等妖兽,有时需要大规模的签订,绝大多数修士在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会在契约中加上神魂之力,因此,虽然可以随时杀死灵宠,却无法窥探灵宠的念头。 对于归尘子来说,寻踪蝶不过是最下等的妖兽,一般都不开灵智,收为己用即可,没想到就被它钻了这个空子。 殷渺渺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惊,这蝴蝶不容小觑。它游说她去对付归尘子,可不就和归尘子借郑家杀卓煜如出一辙吗? 绝对不能将它留在身边,否则被它看出自己失忆,难保会被欺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用到它。 她考虑了会儿,轻笑了起来:“你很乖,我愿意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若是放你走,恐怕你会对他吐露我的消息,对我不利;不放你走,你久不归去,难保他会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蝴蝶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死尽在自己的回答之中,毫不犹豫道:“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仙子的事透露给归尘子知晓,若有违反,就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殷渺渺本是不信誓言的,可蝴蝶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这誓言被什么认可了。 而蝴蝶美人说完,神色一松,眸光闪闪:“仙子这下信我了吧?” 赌一赌吧。殷渺渺松开它:“你走吧。” “谢仙子不杀之恩。”蝴蝶美人说完,扇动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飞雪之中。 殷渺渺在车厢里出了会儿神,这才掀起帘子出去。卓煜的眉毛上雪白一片:“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借宿一晚可好?” “不问我那东西怎么样了?”殷渺渺笑了起来。 卓煜看她一眼:“你愿意说,总会告诉我的。” “我捋捋思路再和你说。”殷渺渺叹了口气,口中飘出白雾,“先找个地方住吧。” 他们找了一户看起来还较为富裕的人家。卓煜套用了殷渺渺的借口,说是急着回家探亲,没想到遇见了大雪迷了路,只好来这里借宿。 他们男俊女靓,衣着华贵,还有马车被褥,东西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村人丝毫没有起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特地辟出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住。 殷渺渺给了他们一些铜钱,问他们要了热水和吃食,两人吃了顿热饭,简单洗漱过后就吹了灯上炕。 呃,上炕说话。 卓煜维持君子之风,两人靠得虽然近,但目不斜视,双手放在膝上。殷渺渺现在也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将今天听到的事删删减减告知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卓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殷渺渺也不催他,安安静静打了会儿坐。 良久,卓煜才道:“你的伤……还好吗?” 殷渺渺眨了眨眼,不管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作秀,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的伤情而不是其他,仍旧让她心中温暖:“实话告诉你,不太好。” “请个大夫……”他迟疑道。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打断了他:“无用。”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想办法吧。” 卓煜沉默了一瞬,换了话题:“如果郑家也寻到了一位高人相助,那事情恐怕要复杂太多了。” “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没有太高深莫测的本事。”殷渺渺安慰他,炼气筑基的词汇她并不陌生,虽说修真纯属虚构,但在道教典籍中也不乏相关记载,无论哪一种,筑基都是基础之意,炼气犹在之下。 然而,卓煜摇了摇头,点醒她:“百姓愚昧,古往今来,不乏装神弄鬼生事之人,何况那归尘子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殷渺渺一怔,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几次起义,都是借的神佛之名。郑家若是举起归尘子这面旗,再闹出点什么“天启”让卓煜主动退位…… “这么说起来,是挺麻烦的。” 卓煜反过来安抚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能遇见你,就证明我不是被那什么天道厌弃的皇帝。” 殷渺渺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要不然归尘子怎会不敢对你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卓煜苦笑了起来,要是归尘子亲自动手,他恐怕就等不到殷渺渺救他了。 殷渺渺听他声音沙哑,想起他还在病中:“把手给我。” 卓煜不解地伸出手。殷渺渺犹豫着握住他的手心,肌肤相接,她摸到他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如果你觉得不适,就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黑暗中,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一分。 殷渺渺闭上眼,尝试将体内的暖流——或者该改口叫做灵力——传送进他的体内。过程比她想得轻松,灵力很听话地通过相接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感觉如何?” “很暖和,很舒服。”卓煜说着,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与她紧紧相握。 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不断将灵力传递到他体内,流转一圈后收回:“有没有觉得好些?” 卓煜觉得刚才好像在汤池里沐热浴,浑身暖洋洋的不说,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好多了,这是什么?” “等于是内力吧。”殷渺渺言简意赅,“既然好些了,你赶紧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卓煜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也早些休息……不是还受了伤么。” 殷渺渺莞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知道啦。” 卓煜这才歇下。 万籁俱寂之中,殷渺渺思忖良久,决定试一试那个荷包,它看起来像个储物袋,里面……是否会有能疗伤的药物?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